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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儿!”陈氏一听女儿如此口无遮拦、语出不逊,脸色瞬间一沉,立马疾言厉色道:“如此胡言乱语,你不要命了!” 花朵儿怔了怔,这才发觉自己失言,难过的垂下头,把剩余的话也都逼回了腹中。 陈氏无奈地低低叹了一口气,面色又渐渐缓和下去,见她这般实在是不忍再出言责备。一想到皇上下旨和亲的事情,她蓦地心头一酸,也不知该要如何安慰,只是揽过花朵儿的身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若是往常,以花朵儿一介臣女的身份,能得皇上另眼相看,破格封为公主,自然是天大的荣耀。可现在……即使封位再高,她们也高兴不起来了。谁也没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钦点花朵儿前往东祈国和亲,且圣旨来得如此突然,打得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花朵儿是什么性子,陈氏这个做娘的自是最清楚不过,平时被她宠得骄纵跋扈,倘若真的嫁到东祈国去,只怕要被后宫里的其他女人啃得连渣滓都不剩了。所以,她这个娘亲,又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可终是,圣命难为啊! 思及这些,陈氏心中百般滋味翻滚着,禁不住地担忧,嘴上却只是说道:“你先别嚷嚷了,这事等你爹回来再说吧!” “嗯。”花朵儿用手背抹去了眼泪,还是止不住言语中微微的哽咽,犹豫了一下,仍是不放心地看了看陈氏,问道:“可是……娘,爹真的会帮我吗?” “放心吧,你爹向来最宠你了。”陈氏当然明白花朵儿话中的担忧,温和的拍了拍她的手,话虽说如此,心里却还是和花朵儿一样的不安。 花朵儿满脸哀戚地点点头,眉头深皱,双手不自觉地紧紧绞住,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对于花相爷这个爹,她心里多少有些了解。平时,花相爷确实是很疼爱她,但这也是有条件的,首先得未触及到他利益的情况下。而如今…… 花朵儿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不多时,便听到门外有人禀告道:“相爷回来了。” 陈氏与花朵儿心中一喜,拔脚迅速走出屋外。 接着,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朝这里缓缓走来,那人身着西临国专有的藏青色圆领朝服,身形清瘦,面貌还算英俊,却让人觉得严肃而冷酷,细长的双眼微眯着,显得十分深沉。此人正是当朝丞相花锦鸿。 “老爷。” “爹。” 陈氏与花朵儿见了花锦鸿的身影,连忙一道迎了上去,双双出声唤道。 “嗯。”花锦鸿却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瞅着这混杂不堪的室内,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这屋里为何乱成这个样子?” 陈氏张了张嘴,刚想要开口解释,却被花朵儿领先了一步。 她紧拉住花锦鸿的衣角,语气甚是急道:“爹,您这回一定要帮帮女儿,女儿不要去东祈国和亲,您去求求皇上,求他换……” “住口!” 花朵儿话还没有说完,身边就传来花锦鸿的低斥声,他一把用力将她的手拂开,双眸圆睁,怒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咋咋呼呼的样子成何体统?况且,皇上金口玉言,岂容他人随意更改?!” 他沉着一张脸,望着四下乱七八糟的样子,连坐下来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花朵儿本以为花锦鸿多少会因为疼惜而顺着她一点,谁知却是平白受到斥责,顿时伤心得一跺脚,又开始泫然欲泣。 她不甚甘心,还想开口继续求着花锦鸿,正巧这时陈氏急急投来几个眼神,她心有领会,又见花锦鸿面有寒霜、一脸怒容,这才乖乖地吞声不语。 见此,陈氏急忙低声劝慰着,“老爷别生气,朵儿也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和亲的事实,才会使些小性子,妾身会劝着她一点的。” 花锦鸿轻哼了一声,听陈氏这么一说,紧绷的脸色这便渐渐一松。 陈氏是个明白人,又善于察言观色,略略地看了一眼花锦鸿已经缓和的面色,她才敢出言询问道:“老爷可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特意指定朵儿前往东祈国和亲么?” 一听到这问话,花锦鸿原本就面无表情地脸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眼神忽然变得锐利,阴冷不语。 其实,皇上下旨让花朵儿和亲的消息,他也是刚不久前才知道。 当今世界乃四分天下,东有东祈国,南有南岳国,西有西临国,北有北冀国。其中,南岳国与北冀国国力相当,东祈国国力最强,西临国则为最弱。 现下各国之间虽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和平,但私下里多少有些蠢蠢欲动。而这样的局面,使得弱小的西临国在游走于其他三国之时举步维艰,更甚至是对它们有着诸多忌惮。 因此,当东祈皇求亲的旨意下达到西临国时,西临皇自然不敢有任何的推诿。 只是,当朝皇上足下虽然有不少子嗣,但女儿却是少得可怜,唯有皇后娘娘生的永宁公主,平时西临皇对此女几乎是宠上了天。所以,看到西临皇把和亲人选的主意打到朝臣子女的头上,花锦鸿也并不见奇怪。 不过,尽管如此,他却还是有些想不通皇上为何会如此迅速的选择了花朵儿,毕竟朝廷官员家的女儿那么多,比花朵儿有才有貌的也不在少数。于是,才刚下完朝,他便前去寻了入宫为妃的大女儿花蕾打探缘由,其结果竟然是—— 花锦鸿愈发神情寒冽,冷冷答道:“此事是由云贵妃向皇上提议的。” 陈氏听闻此言,竟然脸色一凛,无言地站在一旁,沉思不语。 身在后宫里的女人有哪一个会没有一两个敌人呢,花蕾与云贵妃虽同为贵妃,却是天生的不对盘,两个女人时常斗得你死我活的。如今云贵妃为了不让花蕾好过,提议皇上选了花朵儿去和亲,这也多少有些未可厚非。 只是…… 此事既有云贵妃横插一脚,事情结果只怕更不容易改变。 想到这里,陈氏的心里渐渐发凉,对那云贵妃几近恨得牙痒痒的。她神色紧张不放心地盯着花锦鸿,心中暗自顾虑了一番,才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这事,蕾儿那里怎么说?难道就真的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老爷!” 花锦鸿侧过身子,面目有些看不清,眼神却依旧凌厉,寒意深重:“和亲之事,圣旨已下,那就是板板钉钉。”他顿了顿,深深换了一口气,声音肃穆,道:“如今,谁也无能为力!” 第二章 相府六小姐 “也就是说,朵儿她……”陈氏喉头哽住:“无论如何也得要嫁去东祈国了?” 她说这话时已是有些微微颤抖,双眸中似染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在眼眶中略略闪烁着。 花锦鸿没有反驳,这便等同于默认了。 花朵儿在一旁瞧着,心如同坠入冰窖,眼前蓦地泛起一片红雾。 陈氏无奈得暗暗咬牙,稍稍镇定了一些,连忙捉住花锦鸿的衣袖,面色惨淡地哀求出口:“老爷,您就再想想办法救救朵儿吧,您平时不是最疼爱她的么?!妾身真的不忍心看着朵儿去和亲,只要一想到她在那么远的地方孤苦无依,妾身这里就像是钻心窝子的疼。”她一边说着,一边屈身捂着胸口。 “妇人之见!” 花锦鸿听罢,脸上却无半分动容之色,面色冷俊如初,沉声斥道,“事到如今,本相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你莫想要本相抗旨不尊不成?” 他平日宠爱花朵儿之事不假,但还没有宠到拿前途利益去换的份。为了一个女儿去傻傻的对抗皇权?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陈氏语噎,喉间有着干涩的刺痛感。她微微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只得一脸黯然的垂头无言。 花朵儿倏地僵立在身侧,面色如雪,双唇微微颤着,也不知是想哭还是要做什么。 花锦鸿冷冷地睨了睨她,随后漠然地别开了眼,垂下眉目冷幽幽地说道:“听闻东祈派来迎亲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将要到达京城,这些天你就好好的呆在府中准备一下吧。”话到最后,他语藏警告。 言下之意,他便是要让花朵儿乖乖听话的准备出嫁,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生出些劳什子事端来。 “什么!这么快?那……”陈氏心中骤然警醒,瞬间风云变色。于她的惊呼声中,花朵儿身子晃了晃,原先便已苍白的面上更是褪尽了血色。 花锦鸿却毫不理会她们的惊异,只是停留了短短的片刻,遂径自甩袖离开。 耳边嗡嗡嗡地,不断回响起最后听到的那几句话,花朵儿心中大恸。她猛地扬起手,用衣袖狠狠地抹去眼泪,看也不看脚下,随即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寝房。 她跑至花锦鸿跟前,拖拉着他的身子,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止不住地哀求:“爹,求您,您帮帮女儿,让皇上换别的人去和亲吧!” “够了!你就算要胡闹也得有个度!” 花锦鸿停下脚步,怒不可遏。他铁青着脸避过花朵儿,衣袖一甩,怒然斥道:“你身为本相的女儿,岂是能事事都随心所欲的?!” 花朵儿身躯一震,双手微松,无力的瘫倒在地,悄悄低泣了起来。 花锦鸿面无表情,冷漠地“哼”了一声,看着她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淡淡地扔下一句话,语气是一贯的冷漠。 他对着候在一旁的丫鬟小厮命令道:“你们把五小姐看好,从现在起,不准她离开房内半步!” —— 自花锦鸿走了以后,花朵儿便目无表情、双眸空洞的坐在寑房床沿处发呆,既不哭,也不闹。 而她这反常的模样,反倒是急坏了陈氏。她生怕花朵儿会一时想不开,憋出什么毛病来。 房内已由丫鬟重新整理过了,陈氏端了把椅子坐在花朵儿面前,可任凭她怎么劝说,花朵儿就是不开口说话,这急得陈氏是一阵唉声叹气,直抹起眼泪来。 半晌无果,室内渐渐静谧。 忽然,门前脚步声骤然响起,随之就见一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 “禀告夫人,厨房的赵嬷嬷前来有事向您禀明。”这位赵嬷嬷是厨房里的专有管事。 陈氏起身走出房外,赵嬷嬷见了她后,立马走上前来恭敬行礼。 陈氏目光一沉,却又正色问她:“有什么事?” 赵嬷嬷察觉有异,偷偷打量着陈氏的神色,心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一看夫人这样子,就知道她心有不悦,自己这个时候找上门,分明是自讨苦吃。 可陈氏对待下人一向是极为严厉的,她掌管厨房重地自然也不敢有半点疏忽。于是,她忙福身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发现近日厨房里的吃食时常丢失不见,便令人严查了一番,却查到……”迟疑了一小会,她才又继续说道:“皆是六小姐所为。” 果然一听这话,陈氏的脸色愈加阴沉,就连眼神也变得十分阴冷,近乎咬牙切齿道:“又是这个小贱人!”她手一挥,示意道:“去把她带过来。” “是。”赵嬷嬷垂头回道,想到那六小姐时,眼波深处有着一闪而过的怜悯与同情。 按道理说,这六小姐该是相府众多少爷、小姐里面身份最为尊贵的一位,可如今,她的日子却是过得连她们下人都不如。 花锦鸿共育有一子五女。大女花蕾入宫为妃,二子花枳在翰林院挂了一个闲职,三女花菁、四女花萼皆早已出嫁,五女花朵儿和六女花朝两个还尚未出阁。其中,花蕾、花枳与花朵儿都是二夫人陈氏所生,而花菁与花萼的生母因身份比较卑贱,只是花锦鸿的侍妾。只有花朝才是花锦鸿的嫡妻靳氏所出。 这靳氏原是西临国护国将军的独女,后来在一场战乱中,护国将军与他妻子二人双双为国捐躯了,府中只留下了靳氏。先皇念她是有功之臣的遗孤,便将她许婚给了当时还只是太常寺少卿的花锦鸿。 两人成婚初时也算是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只是靳氏多年一直未能怀孕,花锦鸿便接连抬了好几房妾室。直到陈氏生了二子花枳以后,又因陈氏娘家家族势利颇大,花锦鸿便自主将她升为了平妻。 之后过了几年,靳氏终于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但哪曾料到会在生产的关头遭遇难产,最终导致血崩而亡。 自花朝出生以来,花锦鸿几乎连正眼都未瞧过,只是把她交给了府里几位嬷嬷抚养。亲娘不在,爹又不疼,花朝在相府的地位渐渐变得十分尴尬。 陈氏为人素来精明刻薄,又手握实权,在府中独大,因此私下便对花朝越发的严苛。而府中的下人也多半是些趋炎附势、欺善怕恶的势利小人,平日他们见花朝并不受宠,个性又懦弱、胆小,所以也根本没拿她当作是正经主子。克扣月例、吃食,欺压、凌辱、打骂……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 第三章 代嫁的主意 没过多久,就看到两个孔武有力的老妈子手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来到陈氏面前。 那人影儿从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远要比实际年龄小得多,瘦得皮包骨头似的,面皮有些微泛黄,神情木讷呆滞,单薄而清瘦的身子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身上的衣服破旧而短小,已经有点衣不蔽体了,更显得衣服外露出一截的手脚,越发的纤细、瘦弱。洁净的鞋头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洞,大脚趾在里面蠢蠢欲动。 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除了瘦,就是小。不过,倒是她眉头下的那双眼睛显得十分引人主意。双目大而清透,黑白分明,眸子漆黑湛亮,让人见了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正是如今相府最不受宠的六小姐花朝。 两个老妈子忽地松手将花朝放下,向陈氏福身行礼。花朝一时不慎,无力的趴倒在地。 陈氏冷眼嗫斜着她,面色很是难看,吓得花朝不由得微微瑟缩了一下。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私下偷吃厨房里的吃食!” 半晌之后,陈氏终于开口厉声呵斥着,一手毫不留情的直指着花朝,布满凶厉精光的眼里似要吃人一般,“是谁教你这么做的,敢连本夫人的话也不放在眼里?” 听着陈氏话中的意思,这很显然并不是花朝第一次这么做了。 花朝脸色一白,身子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她垂下头,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也不敢再看陈氏。 “我,我……”她嗫嚅着,可是,到了最后,她的声音却越来越细,越来越弱,几不可闻:“夫人饶命,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真的是太饿了……” 她之前已有近三天未进食,实在是饿得没办法,才敢壮着胆子、冒着被陈氏怒打的危险去厨房偷吃的。 “还想狡辩!”她话还没说完,陈氏便已经不耐烦的一声怒吼,喝止了她的絮絮叨叨,连着眉眼也凛了起来,“相府又不是没饭给你吃,你偷了就是偷了,休要再找诸多借口。” 花朝咬着唇,怯怯地开口:“不是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其实,在最开始的几年里,相府里的人尚还能理会她,但之后慢慢地,人心就开始放肆起来。不仅断了她的月例,就连靳氏留给她的一些贵重物件也抢夺得一干二净。花朝平时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着,即便是有时候吃着了,那也是捡着别人吃剩下的。 而这些,在陈氏心里向来该比谁都要清楚。不过,陈氏原本就十分不待见花朝,所以今天发生的这一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陈氏分明又是在借机发挥,拿着花朝当出气筒呢。 果然,花朝细微的话音刚落,陈氏便更是气急败坏,冷冷一哼,字字如刺地鞭笞着,“那你这是在责怪本夫人管教不力,平白无故的冤枉你了?!” 花朝的眼角瞥到了陈氏,吓得一结巴一哆嗦,脸色越发苍白,忙不迭的识时务改口:“不、不,不,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夫人开恩!” 陈氏拧起眉眼来,冷笑道:“呵,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呢!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训你一顿,让本夫人今后颜面何存!?”接着,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便朝着一旁的两个老妈子大喝一声:“你们都给本夫人狠狠地打!” 两个老妈子领命,纷纷撸起衣袖,粗粗的手掌刚要抬起,就听到一道简短地命令声。 “等一下!” 花朵儿从房内奔了出来,面色不似刚才的惨然僵硬。转过视线,她嘴角带点恶意地笑,看着花朝的目光里闪烁着浓浓的不怀好意的光晕。 陈氏有些疑惑不解,平常花朵儿最喜欢欺负花朝,按照以往这时候她不在一旁添油加火都算不错,怎么今天却突然喊停呢? 花朵儿不怀好意地继续笑着,焦枯苍白的脸蛋恢复了此前的娇艳明亮,然后缓缓走到陈氏身侧,凑到她的耳边,唧唧咕咕地耳语了好一阵。 听她这么说,陈氏惊诧不已,神色骤变,止不住惊呼一声:“什么!你要让她代你出嫁……”话落,她立刻发觉失言,捂着嘴陡然降低音量。 她迎上花朵儿红肿的双眼,紧蹙着眉头,小声急道:“你疯了!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全家都得砍头!” 花朵儿并不以为然,目光坚定,捉住陈氏的手居心不良的解说道:“娘,你忘了,皇上的圣旨只是说让相府五小姐前去东祈国和亲,可没指名道姓那个人就是我!只要我们口径一致指出花朝就是五小姐,外人又怎么能知道呢?况且,当年要不是因为你一时早产生下了我,现在我就是六小姐哩!” 当初,靳氏怀孕没多久,陈氏便也跟着怀孕了,原本两人的预产期只相差了一个月。只是谁也没料到,陈氏会突然早产,而且跟靳氏的产期撞在了同一天。甚至于,花朵儿与花朝的出生时间竟然也只是间隔了一个时辰。 第四章 莫名的穿越 “这——”对于花朵儿的提议,陈氏显然愣住了。 她冷静了下来,迅速地思索着,凝睇深思的同时,那阴暗的双眼间忽然游过一丝迟疑,但很快地,旋即又恢复正常。 不可否认,对于现在的情形来说,花朵儿的计策的确可以算得上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但是其中多少还是掺杂了点风险性,所以花朵儿的话究竟是该听还是不该听?她心中仍是有些惊疑不定。 眼看着陈氏的面色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却始终没有下决定,花朵儿便有些不耐烦了。 她神色渐变,心中有着难以压抑的焦灼,顿时一跺脚,使出了平素任性霸道的脾气,尖锐的嗓音半是娇嗔半是急躁的喊着陈氏,“娘,别再犹豫了,您就答应了吧!您要是不答应女儿,那女儿就只有绞了发去做姑子了。”这明明该是恳求而规劝的话中却大有语出威胁的意味。 说罢,她便预示跑到寝房里去拿剪刀剪发。 陈氏急忙上前拉住了她,力持着镇定,想了想,沉声道:“你先别急,这事我还得先去问问你爹的意思。” 如果真的能让花朝这个小贱人代替自己的女儿去和亲,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是,她却有些把握不住花锦鸿的真实态度。 “嗯!”花朵儿欣喜的猛点着头。 在她看来,皇上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身份合适的和亲人选而已,至于到底是花朝还是她花朵儿,于整件事情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所以,她觉得花锦鸿应该不会拒绝才是。毕竟一个受宠的女儿与一个不受宠的女儿相比,远要有价值得多。 与花朵儿决定好了之后,陈氏便转过身来,阴郁的目光落在了花朝满是惊恐的小脸上,显得复杂而晦涩不明。 “你们先把她关进柴房,小心看着,别让她跑了。”她对着两个老妈子简单地下了命令,随即带着花朵儿旋身就走。 到了夜间。 潮湿阴暗的柴房内。 花朝蜷在冰凉的角落,像一只怕冷的小动物,缩成一团。 柴房里漆黑一片,花朝的眼睛早已适应了过来,仍可模糊的看清四周,地上一片湿冷,叫人很不舒服,手边的地上只有一些充满霉味的干草,她只好拣了过来,拢在一起,坐了上去,勉强暖和了一点。 柴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花朝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四肢都有些僵硬起来。她望着无边的黑暗,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惶惶不安。 二夫人适才竟然没有让人继续怒打她,那应该是找到了更好的折磨她的法子了吧? 这一次,她会死吗? 她心里真的好害怕……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大约是柴房外的守门人到了交接的时间,过了一会儿,又隐隐传来两个人的交谈声。 一个丫鬟的声音缓缓响起,却刻意压得很低。 花朝听在耳里,心里一个机灵,她们说着的对象似乎正是自己。 那率先开口的绿衣丫鬟似乎在打量四周,然后像是没发现其他人,终于觉得安全后,才又说道:“你知道吗?我刚刚从前院过来,听说二夫人预备让六小姐代替五小姐去东祈国和亲呢。” 另一个青衣丫鬟听了之后很是吃惊:“是真的吗?这可是欺君之罪啊,相爷怎么会答应?” “你傻呀!那圣旨上面只是提到五小姐,又没有写清楚五小姐的名字。只要大家把六小姐说是五小姐不就成。”先前的绿衣丫鬟不以为然地答道:“再说了,相爷平时最宠爱的是五小姐,又不是六小姐,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原来是这样,难怪今日二夫人与五小姐会突然对六小姐手下留情。哎……这六小姐还真是可怜。”青衣丫鬟明白过来,表示同情的叹了口气。 “谁叫她从小就没娘,又无依无靠呢!”绿衣丫鬟顺口回道。 “那……也不能就这样对待六小姐吧?” “这都是她该有的命。” “要说和亲有什么好的?自古以来,那些被送往异国和亲的公主,最终有几个是落得好下场?!” 绿衣丫鬟再看了看四周,附在青衣丫鬟耳边说话,声量又低了低,道:“那个东祈国的皇帝今年都有六十多岁了,听说在床弟之事上有些很特殊的癖好,尽喜欢骨软肉酥的放/荡女人,像我们六小姐这种瘦骨如柴的,啧啧,只怕是送过去了,连一晚上都过不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细小的含糊之音。 柴房外,这些原该含混不清的声响,此刻听来却如此清晰,花朝坐在干草上,浑身冻僵,凉到了心里。 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二夫人留下她目的,就只是为了让她代替五姐去东祈国和亲?! …… 次日。 关于代嫁一事,花锦鸿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陈氏决定暂且将花朝从柴房里放出来,趁着离出嫁还有几天日子,也让花朝变变样子,省得到时候出去丢相府的人。 于是,一大清早,她便派了人去柴房为花朝洗漱。 只是,那名丫鬟才端了热水去进门,一脚刚踏进门口,就看到横梁上悬挂着一道削瘦而僵直的小身板。 “砰!”的一声,热水倒在了地上,满溢而出。 丫鬟吓得连连后退,满面惶恐,大叫出声,“啊——不好了,六小姐上吊自杀了!” —— 几日后。 一条长长的迎亲队伍行走在前往东祈国的路上。 花轿之中,花朝身着一袭派头十足、华贵十足的锦衣华服端坐在内,面色看起来却有些无精打采、灰心丧气。 她忽地挑开幕帘,抬头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色。 唉。在继第无数次长叹之后,她又再一次心不甘情不愿的窝回属于自己的那一角,一手支颐,垂敛眉目,满腹郁结。 说起来,要不是眼前的情景如此真实,要不是脑海中还残留着前主人的记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穿越了。而且,还穿越到了这样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记载的世界。 自醒来以后,也有数日之久,可到至今她都想不明白,明明前一刻她还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睡大觉,再睁眼时,却已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么个诡异的地方——成为了西临国花相府的六小姐! 第五章 有人来劫亲 那日。 当陈氏等人听到花朝上吊自杀的消息后急忙赶到了柴房,等到他们把花朝的身子从横梁上放下时,她已经是浑身冰凉,没有了任何气息。 众人原以为花朝就这样死掉了,可没想到的是,隔了一刻钟之后,她却又气息幽幽地醒转了回来。 这若是在平时,对于花朝是死是活,陈氏半点都不会放在心上。但那时作为唯一一个可以代替花朵儿和亲东祈国的花朝,重要性就完全不一样了。 起初对于花朝自杀的事情,陈氏与花朵儿心里是又气又恼又急又无可奈何。直到花朝是真的清醒过来,这母女俩才算是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不过,她们却不知道,这活过来的会根本不是原来的花朝。 当时,花朝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刚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破柴房里,而且还模糊的看到四周围满了一群全是怪异的古装打扮的人。 她满心迷茫与不解,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当下的处境与情形理清楚,耳边就传来了陈氏那十分刺耳的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嚎骂声。 “好你个小贱蹄子,没事竟敢寻死!皇上下旨和亲,那是你天大的福气,本夫人好心送你去东祈国享福,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不识好歹?!本夫人警告你,你若是不想再受些苦头,那就最好放聪明一点。不管你愿不愿意,横竖都得代替朵儿去和亲!” 接着说完之后,也不管花朝是什么反应,就把她交给了几个长得像容嬷嬷的婆子,然后一梳妆打扮完,又强硬的将她塞进了东祈国前来迎亲的花轿里。 直至来了和亲的路上,花朝这才渐渐地从前主人遗留下来的记忆中,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纠葛。于是,到至今为止,只要一想起陈氏最初对她的所作所为,她的心里便仍旧是满满的憋屈与怨忿。 哼!享福?! 陈氏那丫的,嘴里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怎么也不见她把自己的女儿送来和亲。如果真的是来享福的,又何必费尽心机让她来代嫁? 果然是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噢!不! 她连根草都不如。 以前常听人说穿越好,可别人的穿越都是神话,她的穿越却是个笑话。顶着个悲剧的身份也就算了,还倒霉悲催的代替别人去和亲。 不过说起来,要不是她当时的穿越太过突然,没有及时搞清楚状况,她又岂会真的那么容易如了陈氏与花朵儿的愿?!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便宜这娘俩了。 不过没关系,她总会有机会再回去的,到时候…… 花朝冷冷一笑,一双漆黑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微眯着,其间却隐含着熠熠的锋芒。 待思索完之后,她又将头轻轻靠在轿内的窗上,双手交叠,开始闭目养神。 反正以现在的情况,她也逃不了,还不如养好精神,等到了京城再做打算。总之,她是绝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 正当她管不住沉闷地要打起了小盹时,隐约听见花轿外的迎亲使者的声音响起。 “这一趟来回一个多月,总算是快要到达京城了。等娶了永仪公主,皇上这下也该对九王爷放心了……” 几个时辰过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东祈国的京都。按照当朝的规矩,花朝得先到驿馆住上一晚,到了次日由东祈皇下旨召见才能进宫。 只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是发生了一丝意外。 驿馆外, 待花朝刚要下轿,忽然间,冷风吹起帘子,一道身影轻盈地自暗中腾空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优雅的弧线,漂亮地停落在花轿前后,又迅捷地俯身一手将花朝扯入怀中,拦腰抱起,几步便飞身出了远处的房顶。 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快如闪电,谁都没有看清楚这来人是谁,只是感觉到一道模糊的影子疾驰而过。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以后,再往轿中一瞧,这才发现轿中早已经没有了花朝的身影。 于是,底下众人纷纷一片惊呼,接着便是一阵慌乱,抬眼向四下搜寻。 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花朝心头亦是一阵止不住的发懵。感觉到身侧这劫走她的人的动作很有几分粗鲁,那揽着的力道也颇大,弄得她的腰际隐隐生疼。 花朝原本就郁结在胸,现在又遇到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顿时便怒意横生。她一凛,身子挣扎了起来,也不待看清楚身侧的人影,张口便怒骂道:“混蛋!敢来劫亲,找死啊!” 话刚骂完,忽地,那人竟然又猛一出手,点住了她身上某个昏睡的穴道。 花朝瞪大眼怒视着,怒火在瞳孔内熊熊燃烧,最终却又不得不乖乖合上。 眼帘缓缓关闭,那人随后抬起一只手来,衣袖轻轻拂过花朝的脸颊,鼻尖里顿时串入一丝丝的淡雅甜香的味道。 衣袖撤去,随即露出的是一张男子天人绝世般的俊脸。朦胧中,花朝似乎看到那张俊脸正对着她笑得十分得意放肆。 第六章 叫我小夜夜 也不知道就这样昏睡了多久,等到当花朝再次醒过来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很明显是到了夜间。 花朝缓缓睁开双眼,隐隐看见了头顶精致的雕花床顶,玉钩金穗。头脑还不太清醒,眼皮又耷拉了下来,遮住了视线。猛地,她像是记起了什么,瞬间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头顶。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记得自己到达驿馆后,刚要下花轿时,却突然从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然后把她给劫持走了,那人还在途中将她点昏了,可为何会睡在这里? 想到那人莫名其妙的举动,她的心里噌地一下便烧起了足以燎原的怒火。 她急忙坐起身来,略略地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这房中竟装饰得极为喜庆,里里外外全是艳红一片。不仅铺满了大红绫绸,还贴满了双喜的剪纸,就连桌上也是燃烧的龙凤双烛……几乎每一物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息。 如此诡异的布置,真是像极了古人成亲大喜时的情形。 花朝心中一片茫然,对于现下的状况真是不明所以。她侧头看了看窗边,窗外那昏暗的夜色与房内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的对比。 满室静谧,正当花朝失神间,房门似忽然被人推开了。 随之,一道欢快喜悦的男声蓦地响起。 那说话之人先是嘻嘻一笑,然后才满是欢欣雀跃的叫唤道:“哈哈……娘子醒了,娘子终于醒了!” 花朝愕然一惊,立即闻声而去。 她刚转过头,视线还没来得及落定,双眸却已攸地睁圆,红唇微张,错愕地竟然都忘记了呼吸。 她当时只觉眼前一道光闪过,下一秒竟然就发现那说话之人已如飞天神速似的来到床前,隔着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正专注地看着她! 窗外夜色似乎更浓,屋内烛火愈亮。 凉风轻轻从窗棂里钻了进来,晃动一室烛火,那小小的灯花带着噼噼啪啪的细微声响,燃烧地愈发欢喜。屋内也因此顿时香气四溢。对视的两个人都只静静地瞧着彼此,连眼睛眨也未眨。 花朝一阵目瞪口呆,痴痴地看着面前的那张漂亮得简直不像是凡人的俊脸。 这大约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一袭正红色的精美喜袍,墨黑的头发以玉冠束起,浓密的眉头稍稍扬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一层厚厚的阴影。光洁白皙的脸庞,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俊俏的鼻子,鼻梁挺直,还有那粉嫩而微显饱满的嘴唇,粉粉的,像海棠花瓣的颜色。 以他如今的年龄,这副样貌看起来虽还算青涩,但那诱人的魅惑却并未因此少了丝毫。 微启的唇随着胸前的起伏静静呼吸,气息干净而绵长。他歪了歪头,静静地看着她,笑容在脸上漾开,美得让人心惊。连着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有着属于他的独特的空灵。 花朝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吞下哽在喉头的口水,禁不住有些目眩。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少年也可以魅惑如斯! 忽然,他那两道修长的眉毛微微蹙起,款款伸出干净细长的手来。 花朝呆呆地盯死他那双看来十分灵巧柔软的手,却忽然惊觉脸上一暖,那双修长的手正一下一下轻轻地抚弄着她的眉眼。 花朝不由为之一滞,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又听见他在耳边极轻微的“咦”了一声,甚是疑惑的小声嘀咕着:“为何娘子长得还没有我好看呢?” 花朝面色僵住,陡然间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你是谁?”她瞪着他,心里不满的哼哼——要是所有人都长得他这个样子,那还不都成妖孽了?! 其实,以花朝现在的模样也并不算丑,她的五官原本就长得极为精致秀美,只是太过瘦骨嶙峋,才会不怎么显眼。若是日后等身子调养过来,也比他差不了多少。 不甚在意的轻盈地收了手,又“嘣!”一记响亮的暴栗准确地找到了花朝的额头,只见他鼓着澄澈明亮的双眼傻傻地看着她,一边傻里傻气的取笑道,“娘子真笨!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既然都叫你娘子了,那当然就是你的夫君啦。” 略微一顿,禁不住眉眼一弯,他又认真的说道:“不过,除了夫君以外,娘子也可以叫我小夜夜哦。”话毕,他还调皮地冲错愕的花朝眨眨眼睛。 花朝揉着吃痛的额角,望着他有些诡异的反应,皱起了小脸,为何此人的言行举止会这般怪异?明明已是个成人,却仍旧像个孩子一般无邪! 第七章 为傻王冲喜 花朝暗自琢磨着,片刻之后,她再次看了看他,突然在心里快速地滑过一个念头。她想起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来:“今天是不是你把我掳来的?” “是呀。” 他却一点都没注意到花朝口气中已隐隐生出的怒气来,径自脆脆的老实承认道,面上还有些微羞赧之色:“因为小夜夜想立刻就看到娘子,然后和娘子成亲哩。” 顿了顿,他又像是献宝般继续说着,俊脸上澄澈的眸子闪着愉快的光芒,“我知道娘子一定很累,所以都没有叫醒娘子哦。就连拜堂成亲的时候,也都是我亲自抱着娘子的呢!”说完之后,一面得意地看着花朝,那眼神就像是个讨要奖赏的孩子,似乎在说:娘子,你看,小夜夜很乖哟,快表扬我吧! 乍听他这么一说,花朝明显是懵了懵,似乎一时反应不过来,可身体却比理智更快一步有了应对。 在他扬唇的一刹那间,她的心似乎猛跳了一下,几乎要被他那双盈亮的眼眸吸去心神。他那灿烂纯粹的笑容像有魔力一样,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她暗暗敛了敛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也穿的是一袭精美的大红色喜服,显然与他身上的那身喜服是配套的。 她略略一愣,原本的眼神中多了一缕费解之意,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少年,“我身上的喜服又是谁换的?” “当然也是小夜夜了!”他眨了眨眼睛,一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满脸天真无邪,“你是小夜夜的娘子,其他人怎么可以碰呢?”就算是丫鬟嬷嬷也没有资格呀! “什么?” 这下,花朝犹如被旱天雷劈中一般瞪大眼,“是你——” “嗯呢!”他仍是双眼镫亮的点着头,似是并没有看到花朝不敢置信的神色一样。末了,他垂着头思考了一下,再抬起眼来,已是止不住眼中的迷惑不解,皱起眉头说道:“不过好奇怪哦,常听别人说,女人的身子又柔又软,怎么到了娘子这里却又干又瘪呢?” 花朝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惊得像是被雷劈一样,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她难堪地僵在那里,好一会儿,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恨不得就此石化,再也不要见人了。 雷啊!劈死她吧! 她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可是,也不必这样打击她吧! 几乎要耐不住性子地暴跳如雷了,她懊恼地咬了咬牙,可却又不好拿此话题再向他发难,只得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语气听起来不仅不客气,简直就称得上是恶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来劫亲!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西临国送来东祈国和亲的人吗?小心两皇知道了诛你九族!” 她不解,虽不知道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但瞧着这个少年不仅长得好看,身手也不差,家世也应该极好,可为何还会做出这等冒大不韪的事情来? 但她想,绝对不只是因为好玩这么简单! 对于花朝突然的发飙,他一时有些怔忪。 “才不会呢,父皇平时对小夜夜最好了,他才不舍得惩罚小夜夜。”他撇了撇嘴,满是不以为然的小声说道。尔后又神秘兮兮地开口:“而且,娘子本来就是父皇为小夜夜娶的妻子哦。” 花朝听完,不明所以地怔忡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猛地一抬头,迎上的是他魅惑的笑靥,打断道:“等等!” 她迟疑着,“你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娘子本来就是父皇为小夜夜娶的妻子’? 他一听这问话,就乐了起来,突然笑得越发璀璨,话音里透着愉悦,笑答:“父皇说,要为小夜夜找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妻子,等小夜夜娶了妻子以后,小夜夜就可以变得更加聪明了!” 所以,他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她劫持回家拜堂成亲啊! 花朝都有点呆滞了,对于一些事情已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径自缓缓说道,“这么说来,我来东祈国和亲的目地其实并不是要入宫为妃,而是为了嫁给你?” 他不解她的会错意,呆呆地一愣,老实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花朝才恍然大悟,止不住一脸的愕然和不可思议。 原来,整件和亲的缘由自始至终就是个乌龙。东祈皇想要娶她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少年。 她稚气地长吁,心中却又暗恼:丫的!到底是哪个讨厌鬼不知道真实情况就瞎传的?难道你老师没有教你,不懂就要问吗?害得她白白担心了一路,生怕自己真的要嫁给老皇帝。 想完之后,她难以言喻的看着他,眯起双眼突然问道:“那你又是谁?” 第八章 可以洞房么 听他的口气应该是东祈皇的儿子,可东祈皇子嗣一向众多,却不知到究竟是哪一个? 他撅起了粉色的双唇,孩子气的故意埋怨道:“呜呜,娘子对小夜夜一点不好,竟然连小夜夜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指责归指责,却还是清清楚楚地解释着。 他微微弯腰贴近花朝的耳边,吐出的热气轻轻拂过她略微僵硬的脸颊,带着一股干净清新的气息,脸上一片澄净的很是一本正经叮嘱道:“这一次我告诉娘子,娘子一定要记住了,下次要是再敢忘记,小夜夜就该很生气了。” “通常,父皇叫我小九,皇兄皇姐们叫我九皇弟,其他人都叫我九王爷。”末了,他居然还微微脸红的添了一句,“只有娘子可以叫我小夜夜。” 九王爷?!花朝截取了关键词,沉吟了半晌,把原主人残留下来的记忆好好细想了一遍。原来的花朝在西临相府虽然过得不好,可私下却也听过不少的传闻八卦,于是在一瞬间便有了答案。 东祈国的九王爷——东祈皇最小的儿子,在诸多皇子里面排行第九。 听闻此人平时最得东祈皇宠爱,从小就聪慧过人,还是各国有名的神童。只是在他八岁那年,却发生了一场变故,致使他从此变成了一个傻子。这也是花朝为什么会认为他行为举止诡异得与孩童无异的缘由。 当时东祈皇寻遍天下名医为他诊治,却都无能为力。直至不久前,当朝国师为他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他不久后身体会有好转的迹象,只是需要求娶一个女子为他冲喜。 于是,当东祈皇知道消息后好一番欣喜,立即便将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千金通通招进宫来,为他准备了一场招亲宴。只不过,群臣却都纷纷死谏,无一人肯将女儿嫁给他。 花朝觉得好奇,虽然此人有些痴傻,但好歹身份尊贵,又长得这般妖孽,整个东祈国内总该有一两个花痴的女人会愿意嫁给他吧,可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事实上,这其中还是有些原因的。 大家可别以为傻子就都是好欺负好糊弄的,像九王爷这种,就是最难办的傻子。 自从他变得痴傻以来,为人就阴晴不定,性子偶尔还十分暴虐。他高兴之时尚好,若是不高兴,就非得把人打的非死即残不可。他本就武艺高强,京城难得有人是他的对手,朝中更是有不少重臣子女都遭过他的毒手,偏偏他又是东祈皇最宠爱的儿子,众人即使不满,却也敢怒不敢言。 在最初的时候也有不少的女子在他容颜的魅惑下,主动勾引过他,可最终的结果不是被他扔去了勾栏院,就是丢给了别人狎玩。 因此,所有人便越来越惧怕他,都离得他远远的,谁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东祈皇起初见朝臣这个样子,心中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因此,他不得不把目标转向其他国家,几番波折之下,最后这九王妃的位置便好死不死的落在了前来代替和亲的花朝的头上。 东祈皇原本打算等花朝到达京城后,再让国师选个吉利的日子,让她与九王爷成亲。可谁知道,这九王爷不知为何竟抽起风来,私下早已做好了成亲的准备,所以便有了今天这番劫持花朝的举动。 花朝在他清亮的目光里想了想,接着直接道出了他的名字,话语中有着几分难以琢磨的复杂,“你就是东方夜?” 她看着他,有着一脸不加掩饰的好奇。果然,有时候传言也不可尽信呀,像这般纯澈天真的男子哪会是别人私传的那般恐怖?! 东方夜听到花朝真的叫唤出自己的名字,笑嘻嘻地坐到她身边,明亮的双瞳里笑意盈盈,道,“哈哈……我就知道娘子会记起我的,不过,我还是喜欢娘子叫我夫君和小夜夜。” 花朝哑然,好吧,傻子的想法一向比较怪异。 若是平常人说这句话,她一定会觉得腻得恶心。可现在由东方夜一脸愉快的说出口,她却反而只是想笑。 她突然揉了揉肚子,侧头对东方夜道:“我饿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这一来的路上吃的菜式都比较简便,也不怎么符合她的胃口,所以她吃的也少。现在到了这九王府,闻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香气,很快就感觉到饥肠辘辘。 东方夜乐呵呵地点着头,然后听话地出去找吃的。 花朝见了他的背影远去,神情突然有些恍惚——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她竟然成了傻王东方夜的王妃? 她缓缓从床上爬起来,不多时就见东方夜端了两盘烧鸡进来,扑鼻的香气顿时间溢满一室。 偌大的房内就只有紧挨着坐着的两人。 花朝低头看着颜色鲜嫩欲滴且又香气诱人的烧鸡,吞了吞喉头的口水,忽然抬起头来,对着东方夜问道。 “你要不要来一只?”她吃一只就够了。 东方夜看着她,轻轻摇头,眼眸里掠过一丝异样,一脸认真的说道:“不要。娘子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才能多长点肉。我不跟娘子抢。” 花朝失笑,不再多说什么,埋下头,一声不吭地努力解决起其中一只烧鸡身上细嫩爽滑却又麻辣鲜香的肉来。东方夜则是双眸晶亮的在一旁看着。 不过一小会儿的工夫,花朝面前便只剩下一堆鸡骨头。她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 东方夜还在傻傻地望着她,问道:“娘子吃饱了吗?” 花朝瞧他一眼,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 东方夜听了不知为何却兴奋了起来,眨了眨幽亮的眼睛,天真地问道:“那小夜夜现在可以和娘子洞房了吗?” 他要和娘子玩亲亲呢! 第九章 能目垂一起么 “噗——” 花朝正端着杯子在喝茶,没料到东方夜会有这么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语,此刻猛地呛到,接连咳嗽起来,一张小脸顿时变得通红。 好一会儿,她缓过劲来,才有些不可思议的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夜夜想和娘子洞房花烛。”东方夜想也未想,仍旧是一脸无邪的回道。 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花朝给惊得有些傻眼了,惊奇的问他:“你知道什么是洞房吗?” 东方夜闻言,只好蹙起眉来,懊恼地冥思苦想,说道:“他们都说,洞房就是和娘子一起躺在床上,搂搂,抱抱,又亲亲。”说完之后,他的俊脸迅速染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花朝有些哭笑不得,小脸巴巴地皱起。这到底是谁啊,教坏纯真的孩子——东方夜自痴傻以后,智商便如同一个稚子,这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东方夜见花朝许久未开口说话,可爱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小夜夜想和娘子玩亲亲,可以吗?” 花朝又不由自主地干咳了一声,彻底无语了,左右为难之下,便用手掩着唇找了个借口道:“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等你以后再长大一点,我们再来探讨这个问题。” 她怎么感觉,若真的和东方夜做那些条条框框被河蟹的事情,总会有一种辣手摧花的嫌疑呢。而她就算再欲求不满,也至于需要摧残一个风华正茂的傻小子吧? 东方夜虽然傻,但并不笨,很快就听出了花朝语中推脱的意思,嘟了嘟嘴,浓黑的眉毛拧做一团,小小声委屈地嘟囔着:“娘子骗人,管家叔叔明明说小夜夜已经长大了,可以娶亲洞房的。”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抬头便着急地问道:“娘子是不是不喜欢小夜夜,才不肯陪小夜夜玩亲亲的?”他眨巴着漾着水的眼眸,目光幽幽地,似乎是藏匿了无限的幽怨,那意思已经很明显是在说:你要是敢说不喜欢,我就哭给你看! 看着他那委屈非常中还带有点威胁意味的模样,花朝的额角有些抽搐,只能无奈苦笑,安慰似的摸着他的头,轻轻地拍了拍:“我真的没有骗你。不只是说你,就连我现在也还小了点。你看,我都瘦弱成这个样子,怎么还能有力气陪你玩亲亲呢?至少也要等到身体恢复过来才行啊。” 东方夜听着迟疑地点了点头,似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般,原本怀疑的眼神也逐渐被可怜兮兮所取代。 “那以后小夜夜都把饭留给娘子吃,这样娘子很快就可以把身体长回来了。”他一脸纯真的说道。 花朝却是听得一阵忍俊不禁,这小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与她洞房花烛呢,可惜,他却连什么是真正的洞房都不清楚。 “好。”她笑弯了眼睛,很轻的点了下头。 东方夜顿时神采飞扬起来,愉快地牵着花朝的手,“从今天晚上开始,小夜夜可以和娘子睡在一起吗?” 第十章 要乖乖听话 花朝刚吸了口气,还没有来得及吐出来,乍又听到东方夜极具耐性的谈及此话题,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差点就岔气了。 她看着他单纯的模样,心想着这厮怎么如此难缠?随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便又听到东方夜在耳边继续说道:“管家叔叔说,成亲的两个人都是要睡在一起的。”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如今他与花朝刚好成亲,至此睡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 花朝语噎,好半晌之后,才讷讷的询问:“你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如果他知道她并不是心甘情愿来和亲,而是被人逼迫代嫁的,又会怎么样呢? 东方夜一脸懵懂的看着花朝,清澈的眼波里满是茫然,心里不明白花朝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儿瞪得大大的,无声地散发着独特的光亮与神彩:“娘子,你这是在考问小夜夜吗?小夜夜要是答对了,有没有糖吃?” 嘻嘻!娘子真是比他还笨呢,这种问题怎么能难倒他呢! 花朝原本还想顺着往下说正经事,此际又见了他孩童般的一面,腹中的话禁不住又吞了回去,乐了起来,牵起嘴角,最后才勉强忍去一些笑意。 她笑道:“你若是答得出来,我就把另一半床让给你睡,你若是答不出来,那就只能你自己一个人睡了。” “你不就是小夜夜的娘子吗?”东方夜笑嘻嘻地答道。 在他看来,娘子就是他的娘子啊,不然还能是谁? 似是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说,花朝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道:“这个答案不算。” 东方夜闻言翩若惊鸿的俊脸立即苦巴巴地皱起,瞅着花朝想了想后,却是突然满面委屈的呜咽起来,一面吸着鼻子一面嗫嚅着唇瓣,道:“呜呜……娘子欺负我!” 花朝眨了一下眼,呆呆的看着他突然间的转变,满是错愕。随即反应过来后,有些素手无策,赶紧制止道:“欸,欸,欸……你别哭呀!” 这怎么就成了她欺负他呢?果然是个孩子心性呐! 只是花朝才这么想着,就听到东方夜语气里略有伤心的说道,“娘子分明是不想和小夜夜睡在一起,才故意为难小夜夜的,娘子肯定不喜欢小夜夜了!” 说完他撅起了樱花般魅惑的双唇,把花朝的手拽得紧紧的,缠着她,闷闷地颇为霸道的说:“我不管,娘子只能是小夜夜一个人的娘子,也只能喜欢小夜夜一个人!” 花朝似乎是无奈极了,拿眼前这个像孩子的少年全无办法,眼眸由原本的漆黑盈亮变得更为黯沉,长长地叹息一声,那被他拉着的双手像是得了什么情绪的指示,微微收紧。 她开口哄道:“好,我刚刚只是在跟你开玩笑而已,你别哭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她这一番话才刚落下,只见东方夜甚为惊喜地跳起身来,很是认真:“娘子说的是真的吗?” 花朝慎重地点头,结果就看到东方夜眨巴着澄净的双眼,顿时一咧嘴笑着,这眉开眼笑的样子哪像是刚刚才哭过的? 这下,花朝才算明白过来,自己很明显是被这小子给骗了。 咬牙切齿的,花朝有些恼怒了,亏得她还自以为是一个聪明人,竟然还会上这傻子的当,这该不会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吧?! 她刚一瞪大眼怒视着,东方夜瞳眸一亮,立即笑得无比愉悦的开了口,生怕她会把刚才的话狡黠无赖地矢口反悔掉了,“娘子可不准反悔哦!” 花朝噤声不语,登时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她强忍下怒气,在自知被他糊弄了以后,却是一点也不想再客气了,恶狠狠的说道:“你最好要乖一点,不然可别怪我把你踢下床去!” 东方夜被她凉凉的眼神吓得脖子一缩,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怯怯可怜地轻声嘀咕:“娘子好凶哦!” 花朝忍不住哼了一声,得不得说东方夜的这副可怜相对她十分管用,脸色一瞬间便恢复了一大半。东方夜见此吁了口气,那摸摸胸口拍拍心肝的样子,真是可爱至极。 嘴角微扬,花朝也就释然了,漆黑的双眸闪过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唉!真是的,她一个正常人跟个傻子计较个什么劲呢? 东方夜见着她终于笑了,自己也跟着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愉快地重新坐到花朝身旁,口香糖一般粘了上去,抱着她,“娘子真好!” 花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形略僵,忙推开他,故作凶态,“这么快就忘记我刚才的话了?你要乖乖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乱抱!”抱着这么副瘦骨嶙峋的身子,他也不嫌烙得慌。 “是。小夜夜一定听娘子的话。”东方夜被训得垂下了头,滟滟的唇轻轻抿起,仿佛抿住的是一颗脆弱的心,以及满满的沮丧。 但很快地,他的脸上又挂起澄净的笑意,目光也恢复了几分清亮,话音清脆地开了口,“小夜夜现在就去把东西搬过来和娘子一起住,娘子要等我哦。” 第十一章 他的另一面 说罢,他便疾步离去。 瞧这家伙的脚程,接下来供她思考的时间真的是相当有限呐。花朝看着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禁不住哑然失笑。 没过多久,便看到东方夜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步履轻快地朝房内走来。只是,这个时候花朝却已经蜷曲在床上,沉沉睡过去了。 “娘子,娘子……” 东方夜脆脆的叫唤了几声,她也只是轻轻咕哝一下,没有任何反应。 东方夜俯下身去,伸手轻轻拂过她散落的柔发,再轻手轻脚地替她掖好被子,这才静静地站在床边,情愫难言地凝视着她熟睡的容颜,而他原本干净而清透的眼神此际却是渐渐深邃。 随后他转过身去,背光而立,双瞳迎着烛火,犹如黑暗中的宝石一般,隐隐带着一丝晶亮的光芒。 看着身上正穿着的这袭精美的大红色喜服,他摇摇头,某种难以言喻的光彩,在黑眸的深处闪烁著,他的笑容变得莞尔,止不住的笑意绵绵:“这桩婚事似乎远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呢,怎么办?我突然间又不想杀你了。” 他的声音优雅动听,轻缓若流泉,听不出喜怒,只是带着谁也不曾窥见的诡谲。 可惜的是,花朝只管着呼呼大睡,平白错过了他此刻外露真性情的另一面。 如此模样,与之前那副天真痴傻的样子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 缓缓走出室外,明明灭灭的灯火,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投影在地面上。 忽然间,一个黑黑的影子自暗中出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东方夜的左下方,恭敬行礼。 “见过主子!” 东方夜一声不响,兀自将薄唇轻轻抿起,侧身睨着黑影人时神色淡漠,微眯着的双眸呈现出一种醉人的黛青色,有着凛冽的光芒。 “晚了这么多天,你的办事效率似乎又降低了?!”好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冽沉静,不带一丝情绪,也没有一丝热度。 从东祈皇派和亲使者前往西临国的那一刻起,他便暗中派了人前往那里搜集信息,可没想到是竟然晚了这么久,和亲的人都到达了东祈国,他却才出现! 闻言,黑影人的身子忍不住轻轻一颤,模糊不清的脸上闪过一丝惧意,立即跪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降罪!” 原本他早就该到达东祈的,谁知半路竟然突然出现了另外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双方纠缠了好一番时间,这才导致他延误了主子所派的任务。 不过,他家主子从来要的都只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所以他已经无立场再作解释。 “自己下去领八十军棍吧!”身前传来的依旧是冷漠似寒冰的声音。 “是!”回话时,那黑影人气息又是明显一颤。 接着,他从身上取出一封信笺,然后双手呈给东方夜。 东方夜一手接过,缓缓拆开。 随着他的眼神开始注视的那一刻,某种犀利冷凝的光芒闪过清透的黑瞳,嘴角半勾,他仍旧一身寒意森森,冷冷地说:“竟敢随随便便就遣送一个女人过来和亲,西临国这是在藐视我东祈么?” “属下要不要去杀了那个女人?”黑影人见此便问。 至于话语中的‘那个女人’是谁,这便已是不言而喻了。 东方夜微微眯起双眼,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扫了黑影人一眼,深敛在眸底的光色让人难以臆测他的心思。 感觉到他比此前又冷了一分的目光,黑影人禁不住心中惴惴,待明白过来之后,猛然一凛,高大的身躯陡然震动,随即再一次上前跪倒:“是属下多嘴,属下该死!” 他怎么忘了呢,主子的心思可不是随便就可以揣测的啊! 听到满意的答案,东方夜收回视线,依旧面无表情,睫毛盛着细密低迷的微光,径自垂下,复又抬起。 眉梢高深莫测般的挑起,攸忽间,他一字一顿的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声音却变得如玉暖生香,温润清越。 “虽然长得确实不怎么样,但似乎要比其他女人有意思得多,难得碰上一个不听信传言和不受这张面皮诱惑的女人,怎么可以才刚刚出现就立马让她消失不见呢?”至少也要等到他心里的这抹新奇感消散掉吧。 这可真是一抹很奇怪的感觉呢,竟然初次让他有一种想要把素来最为厌恶的名为‘女人’的生物禁锢起来做成萌宠的冲动。 黑影人凝神听着,隐隐嗅到一丝微妙的异感,不解他家主子为何会破例让那个前来和亲的女人活下来,想想以往与主子有牵扯的女人哪个是落得好下场的?众人只看到主子单纯痴傻的一面和疯狂残暴的一面,其实他们不知道,主子还有嗜血阎罗的一面。 而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本来面目! 第十二章 期待的日子 黑影人思绪罢了,耳边就听到东方夜冷冷地挥手道:“你先下去罢!” “是。”黑影人恭敬颔首,身影一晃,下一秒便又隐于暗处了。 东方夜缓缓回过身来,窗子上映着男子棱角分明好看的侧影,寒眸若有所思的深深凝视着一室透出的暖黄的烛光,眼睛似乎想透过其看穿什么。 粉嫩的薄唇微勾,他不动声色的浅浅一笑,就变得慵懒而深邃,轻声细语得近乎呢喃道:“真是期待接下来的日子呢!” 不! 他更期待的是等到对她的新奇感消失,可以杀她的一刻, 到那时候,一定会非常有意思! 俊容上的笑意逐渐扩散,最终化为极具危险的弧度,他微微眯眼,手轻扬着一运力,捏着的那张写满和亲事件前后始末的信笺顿时就化为了灰烬。 然后,他复又抬脚,缓缓走进室内。 —— 次日。 花朝还在床上舒服的睡着,大约是这副身体太过虚弱,也或许是灵魂与躯体还未完全融合,以至于身上还残留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倦意。 隐约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正落下她的脸上,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浑身不舒服。 她撑开沉重的眼皮,从一条小缝里面认真瞧了瞧,眼帘之处只看到一张魅惑人心的俊容凑到她的脸前,眨眼不眨的望着她。 她吓了一跳,猛地睁大双眼醒了过来,认出那只妖孽正是东方夜这厮之后,这才快速记起自己当下的处境。 无奈的叹息一声,她继而又迷迷糊糊地往被窝里缩了缩。 尽管她到临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每次早上睁开眼醒来的那一刻,她仍是满满的虚幻之感。 “娘子。”东方夜见花朝醒来了一点,顿时天真的扬起大大的笑脸。若是一般女人,定会被他此刻的迷人笑脸萌得神魂颠倒。 可花朝却只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便合上眼,没去理会他。 “娘子!”东方夜扁扁嘴,清浅地抿起唇弧,那模样看起来似哀怨十足,他不依不饶的晃着花朝,小声嘟囔着:“娘子不睁开眼看看小夜夜吗?小夜夜昨晚一直很乖哦,都没有吵到娘子睡觉哩。” 话说完之后,见花朝仍旧没有反应,他便伸出一只手去,玩儿似的摸了摸花朝的眼皮。 花朝不理会他的胡闹,甩开他灵巧的手,继续往被窝里躲,喃喃道:“别闹我了,你自己玩去吧。” “不要,小夜夜只想和娘子一起玩!”东方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轻轻推她,闷闷不乐的说道:“娘子,你快别睡了,等下还要和小夜夜一起去皇宫拜见父皇哦。” “哦。”花朝又是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继续闭眼睡着,下一秒却猛地弹了起来,叫道:“要进宫?” 东方夜忙不迭地点头。 花朝睁大双眼,瞬间回过神来。 是呀!东方夜即使是个傻子,那也是东祈皇的儿子,皇室规矩向来严格繁琐,她身为异国前来和亲的公主,有些必要的礼节更是不可少。她只是在东方夜的王府安逸的睡了一晚,怎么能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呢?! 花朝还在懊悔着,耳边就听到东方夜笑得一脸灿烂的好奇问道:“娘子,昨夜梦中那个一直被你骂着的是何人呢?他欺负娘子了吗?小夜夜去帮你报仇好不好?小夜夜的功夫可是很厉害哦,这京城里的人都打不赢我……” 听着这絮絮叨叨的声音,花朝呆呆一愣,在他明媚撩人的笑靥里蓦地升起一抹很古怪的感觉,于是,她侧过头去,不理会他的问题。 想起来,她昨夜确实是做了一个梦呢,而这也是近期来一直困恼着问题——她总是想不明白,睡梦中的她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于是,她便把责任全都怪在老天爷不开眼的头上,在睡梦中手指着老天乌拉拉的咒骂一大堆。可没想到竟会被东方夜听了去。 东方夜见她不说话,脸上天真无邪的笑意并未收敛,本就澄净悦耳的嗓音里更多了几分魅惑,缓缓问道:“娘子不想小夜夜去帮你报仇,是怕小夜夜打不过那个人吗?娘子别担心,小夜夜还可以去找父皇,父皇会帮我们收拾他的。” 瞅着面前这张干净纯粹得不掺任何杂质的笑脸,花朝心里莫名有点说不出的烦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人怎么能斗得过天呢?” 东方夜眼巴巴的望着花朝,不解道:“娘子的仇人就是老天爷吗?”他忽地乐呵笑出声来,清瞳的眼底却有什么一闪而过,认真道:“这有什么难的?等小夜夜再长大一点,再长高一点,就可以去找他报仇了。” 花朝听后一阵哭笑不得,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只是失笑道:“真傻!” 第十三章 王府缺女人 东方夜手捂着额头,眨了眨澄澈的大眼睛,冲着花朝傻傻的嘿嘿一笑。 花朝无奈的摇头,坐起身来,说道:“你不是说等下还要去皇宫敬茶么,那就快起来吧!” “好!”东方夜很听话的从床上跳下来,熟练的穿好衣服后,转而看向正坐在床上犯愁的花朝,像是看穿了什么,出言关切地问道:“娘子,要小夜夜帮你穿衣服吗?” 花朝一怔,假装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下,回道:“你叫丫鬟进来帮忙就好了。” 她斜斜的瞥了一眼一旁平放着一套女子的衣衫,暗暗为难,这里的衣物看似简略,可要是穿在身上,对于她这个生手而言,明显要困难得多。为了不让等下出丑,她还是不要瞎研究为好。 不过。 她回过头来看向东方夜,此际他脱掉了昨夜那袭正红色的喜袍,换上了一袭桔梗色的锦衣,衣角绣工精致如斯,显得容颜更是出尘绝世。 她有些不解,像东方夜这些身份尊贵之人,每日早起时必定会围着一大堆的丫鬟为他们更衣洗漱。可自她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看到半个小厮丫鬟的身影。更别说东方夜本身就情况特殊,呆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也应该更多才是,可为何还是需要他事事亲力亲为呢? 单是从他刚刚穿衣熟练的程度上来看,就知道他习以为常了。 那方花朝还在疑惑着,这方东方夜整理好衣衫,略有犹豫,小小声的答道:“娘子,九王府这里没有丫鬟……” “嗯?”花朝一脸不解看着他。 堂堂皇子府里竟然连一个丫鬟都没有,这可能么?! 东方夜紧张的看了花朝一眼,微微低垂着头,如实回道:“以前的那些丫鬟都被我赶走了。” “为什么?”眉尖微微地蹙了起来,花朝看着他,越发觉得奇怪。 难道说东方夜有‘厌女症’?可看着似乎不太像啊。 在花朝的打量下,那张皎洁无尘的脸居然微微红了红,东方夜有些踌躇了,支支吾吾地答道:“她,她,她们竟然时常对着我……”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花朝疑惑的脸,好半晌也没将这一段话讲完。 花朝虽非绝顶聪明,却也并不算笨,再从东方夜的神态上看,心里已差不多将事情猜出了个七*。 末了,她轻笑起来,玩味地斜睨了东方夜一眼,别有意味的说道:“她们时常勾引你?” 被点明了事实,东方夜的俊脸愈发烧灼了起来,勉强的点头默认。听到花朝低低的笑声后,他似想起什么,随即跳到花朝跟前,急着解释道:“娘子别误会,小夜夜跟她们一点事都没有,小夜夜谁都不喜欢,只喜欢娘子。” 花朝不甚在意的笑着,稍作沉吟,猜测道:“所以你就把王府里所有的女人都赶走了?” 以东方夜这身尊贵的身份和那张不似凡人的俊脸,那些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女人会有非分之想,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东方夜那般解释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呵!看来这小子还真的拿她当娘子看呐! “嗯。”东方夜轻轻地点头,想了想,很认真的对着花朝说道:“娘子放心,就算没有丫鬟在,小夜夜也会把娘子照顾好的。” 花朝失笑,并未做声。 说起来,一个偌大的王府,若是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总是说不过去的。再者,如今她还是九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日后府里出了什么差池,别人总不会把职责推向东方夜头上吧! 在腹中暗叹一声,随后她又想通过来——反正她在这九王府里也呆不了多久,暂时还是不要瞎管闲事得好,等她找到离开的机会,就立马开溜! 思绪逐渐明朗,花朝的心绪也跟着活跃起来。 室内久未出声。 花朝刚一抬起头来,就发现东方夜正低着脑袋,静静瞅着她,双目炯炯有神,却又幽暗难测,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 花朝一惊,顿觉东方夜此刻的眼神竟然如此诡谲而陌生,稍一恍惚,待她再次看过去时,发现他双眸里的颜色依旧如初那么澄澈干净,放佛她刚才看的那一幕只是幻想而已。 她有些失神,东方夜在她耳边叫道:“娘子,你怎么了?” 花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纯真的面庞,而后摇头呢喃道:“没事。” 刚才应该是她眼花了吧,一个痴傻的人怎么会有那般锐利的眼神呢?! “你说了帮我穿衣服的,还不快过来。”她恢复常态,对着东方夜道。 “是,娘子。”东方夜嘻嘻一笑,从一旁取过花朝的外衣,一边帮她穿戴好,一边傻乐道:“嘿嘿……我就知道娘子不会穿衣服,娘子真是比我还笨呢。”只是,他眼中有着花朝没有留意到的光亮,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明明灭灭着。 第十四章 管家美大叔 被一个傻小子道破伪装,花朝面露窘色,随即语气不善的道:“你穿衣就穿衣,哪来那么多废话?” 东方夜并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深,“哈哈,娘子害羞了。” 花朝无奈的轻哼一声,侧头瞪他。 之后,待到两人梳洗完再出门已是辰时。 花朝跟在东方夜身边,两人很明显是穿着配对好的衣衫。一路缓缓走过,花朝发觉这座府邸不仅极大,还内敛之中透着无尽的奢华。 不过,府内的下人还真是少得可怜,且真如东方夜所说,除了男人之外,她甚至连半个女人的身影都没见着。 四周内外,皆散发着清冷空寂的味道。 走着走着,东方夜忽然朝花朝靠了过来,热情地执过她的手。 花朝素来不太习惯与一个男人过于接近,略作挣扎,问他:“你拉着我的手做什么?” 东方夜不以为意,犹自拉着她的手,喜道:“小夜夜就想和娘子手牵着手走路。”随后,他看向花朝,眨巴了幽幽地双眼,问道:“娘子不喜欢吗?”说完他作势起来,那个模样就像是昨夜他问花朝是不是因为不喜欢他才不肯跟他亲亲时的神色一个样子。 花朝原本好想跟他说‘不喜欢’的,但瞅着他这个样子,立即改为说道:“喜欢。只是,”她顿了顿,微蹙起眉头,面色有些揶揄起来,为难的说道,“你这副模样让人看了会被笑话的。”况且,在这个封建性的世界,即使是真的夫妻,也不能如此随意的在公众场合上演亲密的戏码吧! “谁敢笑我和娘子!?”东方夜眼睛一眯,口气也凶了起来,重重一哼,道,“哼!我就让他好看!” 花朝好笑地看着他,咳!这小子怎么还有一副流氓像呢?! 接着,她问道:“如果是你的兄弟姐妹笑话你,你也敢教训他们?” 那是当然。 那些人怎么能有资格取笑他们呢! 东方夜点头傻傻的答道:“除了娘子以外,其他人小夜夜才不跟他客气呢!” 花招嘴角抽了抽,顿时无语。 “娘子,小夜夜先带你用早膳,然后再带你去皇宫觐见父皇吧!”东方夜一脸单纯的笑意。 两国联姻,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正规的礼仪总是要遵守的,可东方夜昨日去闹了那么一出,即使东祈皇不会责怪于他,但此刻想必仍是会有不少的人在宫里等着看他们的好戏呐。 不经意间,东方夜似笑非笑的挑起浓眉,黑眸深敛无波,其内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带着说不出的情绪。 穿过两条长廊,两人来到用膳的大厅,就发现桌面上早已有人摆放好了精致的膳食。除了侧门处伫立着一个身影外,里面并未留守其他服侍的奴仆。 东方夜领着花朝从正门而入,花朝看着一桌的好吃的,刚想要坐下,就被东方夜拉了起来。 “娘子,我带你去见见管家叔叔……” 东方夜高兴地带着花朝来到侧门处人影跟前,花朝闻言时便已无意识地转头一看。她本以为能掌管一个硕大的王府并且令东方夜如此敬重的管家,应该是个成熟凝重、手腕圆滑的中年男子,可待花朝走近这么一看,才发觉他竟然会是个气质华然、五官出众的美大叔。 虽说花朝对美男已有些免疫力,可如今突然感受到那眉眼如画的中年美男的魅力,也着实是惊艳了一把。她眼睛呆了呆,有些回不过神来。 一发现花朝瞧着管家看得眼睛发怔,近在咫尺的东方夜脸色看起来实在不算好看,眉宇间不觉便蓄出了些微尖锐的锋芒,双目半眯着,浓密修长的睫毛将他眼底微微浮现的波澜巧妙地掩饰住了。 站在身旁的花朝或许没注意到,可对于东方夜脾性知之甚详的管家,立马就敏感察觉到了自家主子身上细微的变化。 他轻咳了一声,继而颔首行礼道:“庄严见过王妃。” 听到这突然警醒的声音,花朝这才发觉自己失礼,此时突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庄管家不必多礼。” 其实她适才盯着庄严发呆,并不是因为受他容貌的魅惑,虽说以庄严这个年纪来看,确实长得很有几分味道,可她也不至于真的花痴到这种程度。只是刚才看到庄严的第一眼,她的脑海里竟然突然闪过一些很模糊的影像,似乎是与庄严有关。虽然情境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是她知道这是来自于原主人残留的记忆。 所以,她敢肯定,以前花朝一定与庄严有过什么接触。 第十五章 你来喂我吧 紧紧握住的双手力道又大了一分,东方夜不满的撅起了嘴,闷闷不乐道:“娘子真坏,只看着管家叔叔,就不看小夜夜,明明是小夜夜长得更好看的。” 花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不知该要用什么言语反驳过去,只好不甚在意的说道:“我也看你了呀,只是你没注意到而已。” “才不是呢,娘子骗人。”东方夜嘟囔道:“娘子现在肯定是更喜欢管家叔叔了。” “哎,你!”听听,这话里的委屈意味多么浓烈呀!花朝一时语塞了,额角有又些抽搐了。 她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撇了庄严一眼,却发现他仍旧平静如初,神色甚是从容镇定,很显然是早就习惯了东方夜的抽风式无理取闹。 她抿了抿唇,原本还有一些话要说,最终都咽了回去。 如今她毕竟不是正主,即使脑海中有着有关从前的记忆,也不可能直接当着面去问庄严。且从印象中来看,那还是在花朝年岁极小的时候见过他的。只是不知道,二者之间究竟是些什么关系。 无奈地叹了口气,花朝腾出一只手来拧过东方夜的俊脸去,忍不住轻轻笑道:“我以后谁也不看,就专门只看你行了吗?” 东方夜终于在她的笑靥里回过神来,又将被她拧过去的俊脸折了回来,笑吟吟地看着她:“娘子不是在哄小夜夜的么?” “不是。” “娘子以后谁也不看?”东方夜只顾着睁圆了一双眼睛傻傻地看着花朝。 “嗯。”花朝应声道。 东方夜眨巴着眼睛,仍旧盯着花朝的脸不放,再次确认道:“娘子真的答应了?” 花朝瘪瘪嘴,“是啊!”一直问,烦不烦?! 东方夜微微一动,一双澄澈的眼睛瞬间变得清亮,笑得很有些愉快。 花朝懒得看他那傻样,不耐烦地一挥手,说道:“我们该用膳了。”再这么磨蹭,今日皇宫也不必去了!当然,如果真的不用去,那就最好了。 “好。”东方夜笑了起来。 一旁的庄严瞧着这两人相处甚好,自己也没必要在这里再待下去,于是微微俯身,便道:“庄严先行告退。” “走吧,走吧。”东方夜看也没看他一眼,似是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赶快离开。然后狗腿式的跟在花朝身侧,随她在一旁的餐桌处坐下。 花朝毫不客气的痛快吃了起来,东方夜却是半晌未动,只是静静的盯着花朝看,还时不时的执起筷子将各个碟内的佳肴添入花朝碗中,一边叫唤道:“娘子,你多吃一点,多吃点……” 多吃一些,就长得快一些。长得快一些,他就可以……呵,东方夜半真半假地慢慢勾起了薄唇,染足了危险笑意,随后又夹起了一块鸡肉。 花朝看着堆得满满的一碗,再看看嘴边的筷子,明显是懵了懵,接着竟然直觉地张开嘴,任他把那美味的食物送进她的嘴里,本能地轻轻咀嚼着。嘴里爽爽的,可心里却顿时觉得东方夜有种把猪养肥了待宰的感觉呢。咳!真要泪流满面了…… 东方夜手中的动作逐渐熟练了起来,到了最后,花朝实在是接受不了。她忙连连摆手拒绝,“够了,够了,你自己吃吧,不用再管我。” “好。”东方夜很听话的放下筷子,只是睁着大眼,直勾勾地看着花朝,瞳眸发亮,眉间还藏匿着一丝狡黠,“既然娘子已经吃饱了,那现在是不是也该换娘子来喂小夜夜了?” 花朝:“……” 噢!原来他此前一直不动筷子的原因,就是为了等她亲自喂他呀! —— 待用完早膳过后,两人准备了一番,便一同前去皇宫了。 他们先是乘坐马车直到皇城门外停下,再由守门的侍卫换了宫内的马车向前驶去,绕了好大一会儿才到内城。 到了皇宫,花朝便一直静静的走在东方夜身侧,虽然是第一次走进东祈国皇宫,却没有丝毫的好奇,对于周围的事物,扫都不曾扫一眼。但许是她的身份太过特殊,一路上都引来了不少的窃窃私语。 “九王爷身旁的那女子是谁,以往怎么没见过?” “莫非她就是前来和亲的西临国公主?” “嗯?那和亲公主为何如此瘦小,难道西临国穷得连饭都没得吃了么?” “长得这副模样,还不及我朝女子半分,怎配得上九王爷的天人之姿?” “嗤……瞧她那姿态,倒还真有几分像样。依我看呐,让她配傻爷正好。” “……” 第十六章 我只要娘子 后面的话真是越说越不堪入耳,花朝虽然将这些谈论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但表面上平静镇定如初,仍旧泰然大方,像个没事人似地走了进去。 反倒是东方夜气得嘴巴嘟了起来,都快囧成包子了。 他脚步一顿,气势汹汹的对着花朝说道:“娘子,我现在就去教训他们!”太坏了!怎么可以如此毫不留情的批判他的娘子呢?!真是些该死的人呀! 花朝急忙拦住了他,笑得颇为淡然的劝道:“算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吧。” 以东方夜在东祈京城的地位,可以称得上是人人惧畏,通常只要是他呆着的地方,其他人都会跑得远远的,生怕招惹到这位小祖宗,惹出大麻烦来。可如今却竟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找死,这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刻意为之的——不过是想借着她打击东方夜? 花朝不经意的摇头失笑,唇角微挑,笑意仍旧,满脸却都是最无可奈何的表情。看来东祈皇室也没有想象中的安宁啊! 东方夜知道花朝的脾气,也知道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尽管不待见那些人飞扬跋扈的言行举止,可是,却仍旧不得不忍耐下去。 垂下眼帘,睫毛如羽蝶拢翅,在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青的阴影,他轻轻勾起薄唇,那里立即绽放出一朵嗜血得令人胆寒的笑花。 转瞬即逝,待侧回脸,他依旧变成了那个天真痴傻的少年。他拉着花朝笑嘻嘻的道:“娘子,小夜夜都听你的。” “嗯……”花朝转过身去看他,眉目轻扬,那从喉间溢出的是低低的愉悦的笑声。 不多时,两人便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外。 东祈皇自下完朝之后,就一直呆在御书房内忙于公务,身为近侍太监的刘公公自然了解些他的习性,于是在门外禀报道:“启禀皇上,九王爷和永仪公主来了。” 虽然说现下东方夜与花朝已经拜堂成亲了,但在礼节上还是少了几道仪式的,且东祈皇尚未下旨昭告这门亲事。所以刘公公才会直接叫唤花朝的名讳。 “快传他们进来!”尔后,就从御书房内传来东祈皇甚是愉悦的声音。他声如洪钟,底气浑厚,谈笑风生中还有着不一样的威严。 花朝随着东方夜行至御书房内,首座之上,鹤发的东祈皇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慈眉善目,却是自成一股威严。 “父皇!”东方夜一脚刚踏过门槛,便对着东祈皇甜甜的叫唤了一声。东祈皇笑得十分欢畅,向他招手,朗声笑道:“小九好些日子没进宫了,快过来让父皇瞧瞧!” 花朝警觉地在一旁站住,暗暗敛了敛神,面有疑色地上下打量着东祈皇严肃的脸。只见他此时看着东方夜竟笑得意外地柔和,甚至满怀慈爱。 花朝心下狐疑,以往每一次思及花朝上吊自杀前听到的有关东祈皇的传闻,她便止不住背脊发凉,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可如今当面瞅着东祈皇的样子,虽然他已过花甲之年,但五官清晰如斯,长相正派,看起来年轻时也是个英俊男儿,让她怎么也无法把他与昏庸好色的有怪癖的君王联系在一起。 东方夜听到东祈皇的召唤后,却并未听话的走过去,依旧紧拉着花朝的手不放,嘟囔着道:“不要!小九现在长大了,要和娘子站在一起。” “嗯?”东祈皇有些讶异挑眉,转而往与东方夜随行的女子身上望去。 收到从首座上传来的极具强烈的目光,花朝立即警醒过来,还不忘得体福身,优雅拜下,“永仪叩见东祈皇,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罢,永仪公主不必多礼。”东祈皇声音沉沉,却有掩饰不净的苍老。 “谢东祈皇。”得了允可,花朝这才站起身来,虽未抬头,但仍感觉得到东祈皇尚未转移的犀利十足的视线。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东祈皇何故如此怪异的瞅着她?可不及她细想,便听见东祈皇说道:“小九这次又胡闹了,昨日怎可对永仪公主诸般无礼?还不快向永仪公主道歉!” 他这话听上去似是对东方夜的斥责,可实际上任谁人都能察觉得出其中几分纵容的意味。 由此可见,东祈皇是真心宠爱东方夜的。 但东方夜却对东祈皇的话并不以为意,微微晃了晃花朝的手臂,鼓圆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得意的道:“父皇怎么也变傻了?这是小九的娘子,小九当然想要立马娶回家了。” “……”东祈皇不语,神色严肃地看着他,终于展颜一笑,缓缓问道:“小九是真的喜欢永仪公主么?若是不喜欢,父皇还可以为你娶更好的娘子。” 这永仪公主从面上来看,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娃子,举止得体,不卑不亢,气度从容。可单是从这容貌上来看,终是比小九差了一大截。 花朝听着心中一凛,东祈皇话里的深意她自然明白。她腹中暗暗冷笑:呵,人家竟然是看不上她呀!不过这样也好,说不定她还可以尽早摆脱这层枷锁,恢复自由之身呢。 只是她才这么想着,就看见身旁的东方夜不悦的鼓圆了腮帮子,很是不满的嚷嚷道:“父皇坏坏,竟然要拆散我和娘子,我谁也不要,就只要娘子!” 哼哼!期限未到,他才不要这么快就和娘子分开呢。 第十七章 敬茶的风波 东祈皇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静默着。须臾之后,才凉凉地开口询问:“小九当真不考虑一下父皇的建议?” 东方夜撇了撇唇,重重的点了点头,很是不屑的道:“嗯!其他女人我才不喜欢呢。”他侧头看向花朝,笑了起来,话音愉悦,“小夜夜最喜欢娘子了!” 花朝静静的看着他,脸色淡淡,选择保持缄默。 东祈皇闻言,忽然对刚刚不太看好的花朝兴趣高涨,小九自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明确说自己喜欢某个人呢,以往送去给他的那些女子,有哪一个能引得他生出半点兴趣的?有哪一个到最后不是被他玩废玩残的? 也不知道这个永仪公主有什么特别? “既然小九如此喜欢永仪公主,那么从今日开始,永仪公主便是小九的王妃吧。”东祈皇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面前并肩而站的两人说道。随后,他又从书桌的一侧取出一个乌木匣子,递至桌面上,对着花朝说道:“这个就当是朕送给永仪公主的见面礼。”只属于东祈国九王妃的见面礼。 花朝微微垂头,眼角瞥了一眼笑得慧谲的东祈皇,心里状似不屑的轻轻哼了一声,小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冷笑,暗道:之前不是看不上她么?如今却又直接封她为九王妃,连意见都未不过问她一下,也不想她本人愿不愿意? 可尽管她心里不服,表面上仍是很温顺的行礼说道:“永仪谢过东祈皇!” 东方夜笑嘻嘻的看着她,不以为然的说道:“娘子又变傻了,如今你也该改口喊父皇了。” “哈哈。”东祈皇听后禁不住笑出声来,附和道:“小九说得不错,永仪不必拘礼,现下你既然已是九王妃,就随小九一样吧。” “是。”花朝应道,微微颔首。 东祈皇随后又道:“你们都坐下吧,陪朕说会儿话。” 一直于一旁伺候的刘公公于殿外吩咐下去,不多时便将瓜果,糕点,茶水次第呈了上来,顿时香气四溢。 御书房内,东祈皇与东方夜这一对父子俩聊得甚为尽兴,两人皆是满脸笑意,花朝大多时候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然而,这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才开始没多久,就因着一些人的突然出现戛然而止了。 蓦地,一道尖锐粗噶的声音划过柔软的气氛。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皇贵妃,林贵妃,贤妃娘娘,淑妃娘娘……赵婕妤,柳贵人等人,于御书房门外求见。”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响起,却是一名小太监低头疾奔入内,拜道。 嘴角扬起的弧度逐渐僵硬,东祈皇一脸的笑意瞬间敛去,眉头不悦地蹙起,大手一挥道:“她们怎么来了?就说朕没空,不见!” 小太监呐呐的,稍作沉吟,又小声怯怯地对着东祈皇回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说,九王爷与九王妃既然已经成亲,那按照皇族规矩,王爷携新妇入宫的第一天是要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敬茶的,不知道九王妃的敬茶仪式可要进行?” 按照皇族规矩?呵,这是打算以礼压人呢! 东祈皇不再说话,只是不耐烦地挑起眉头,紧眯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微愠。 这皇后娘娘心知东祈皇定会因偏袒东方夜省去这道敬茶仪式,故而很聪明地只提到九王妃的头衔。若是东方夜拒绝,相信花朝的头上很快就被人冠上“没规矩”“不被皇室认可的儿媳”的标签了。 平常人东祈皇大可不必理会,可现在关系到他最宠爱的东方夜…… 想了想,东祈皇目光渐寒,最后终是面无表情的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是。”小太监立即领命。 而东方夜亦是不满的嘟着嘴,冷冷哼道:“真是一群讨厌鬼!” 对于他们这一反应,花朝仅只挑眉,表情似笑非笑。“突然来了这么多女人,只怕是来者不善呀!”她在心里懒洋洋地想着,面上虽是带着恬淡的笑意,可心中却满满的都是恶趣味。 下一刻,御书房门大开,一群女人徐徐前行,一脸乐不可支的模样。为首的一身牡丹花纹黄色细钗礼衣的凤冠女子应该就是皇后,虽然已有些年岁了,但看起来还算是美人一个。她的身后跟了一群姿色不凡、气质各异的女子,年龄参差不齐。 ------题外话------ ^_^前面的内容我都已经修改好了,如果发现还有重复的内容就多刷新几遍试试,亲们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哈,我努力稳定更新,谢谢支持! 第十八章 唱戏的女人 花朝饶有兴趣地抬眼望去,笑眯眯地看着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心下禁不住感慨,这老皇帝果然是艳福不浅呀! 不过,闻着飘散而来的浓浓的脂粉味,她突然觉得胃里一阵不适,眼前各位尊贵的娘娘们都不是寻常女子,却屈身深宫,穷其一生绞尽脑汁,去讨一个也许并不是真正有爱的男子的欢心,以及谋算自己和孩子的将来。这样的生活,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很恶心。 身侧,东方夜的目光紧紧追随她的身影,却在看清她脸上的神情时,黯沉的眼中划过一抹辨不清意图的幽光。尔后,又瞬间恢复了一贯的澄澈干净。 “臣妾等见过皇上!”一群女人见了坐于首座的东祈皇纷纷躬身行礼。 “平身吧。”东祈皇心里虽然不悦,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冷淡,连着声音也带着三分疏离,语出幽凉,“你们都来作甚么?” “臣妾听闻九王与永仪公主昨日成亲,今早就带着永仪公主来了宫里,所以便领着众姐妹过来瞧一瞧。”一道温和却自成威仪的女子嗓音于御书房内响起。 花朝抬眉一看,原来是皇后。 其实现在的这位皇后,是东祈皇的第二任皇后。东祈皇原本还有一位发妻,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死时未留下一子半女。之后,东祈皇才将当时还是贵妃的皇后封了后位。 花朝心想,能在后宫那么多女人里面脱颖而出,且得到东祈皇的认可,荣登尊位,想来这位皇后是些很有手段的人呢。 而此际,那个尊贵之至的女人正浅笑看她,神情深邃,“想必这位就是西临的永仪公主吧?嗯,长得确实很可人,难怪九王一刻也等不了,迫不及待的当日就要成亲。看来,九王是真的很喜欢永仪公主呢,对吧,九王?”话毕,她侧头玩味地看着撅着嘴满脸不乐意的东方夜。 皇后这话听似说的很中肯,可明眼人一听就能听出其中暗藏着的嘲讽之意。 东方夜满心不喜,不由哼哼唧唧开了口,“这是我的娘子,当然是最好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了!” 花朝闻言不甚在意的淡淡一笑,见此刻的情形虽不情愿,却还是福身恭敬地行礼,一一颔首。 “永仪见过各位娘娘。” 随即,她缓缓站直身来,笑若游丝。真是一群不怀好心的女人呐,这才刚来,就立即想要给她下马威呢! 于是有了皇后的先河,其他女人纷纷效仿。 “皇后姐姐说的极是,难得九王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如今两人站在一块儿这么瞧着,果然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啊!”说这话的女人身着淡黄色宫服,容颜绝丽,头戴七尾凤簪钗,身戴垂至肩膀流苏。应该就是东祈国当下最得宠的皇贵妃了。 “要臣妾说呀,能娶到永仪公主,九王爷当真是好福气呢!”说这话的是身着宝蓝色宫服,头戴五尾凤簪钗林贵妃。 “二人感情如此之好,想必不日即可有喜讯传来吧。”说这话的是身着海棠红色宫服,头戴银步摇的柳贵人。 “……” 一时间里,整个御书房内都充斥着这叽叽喳喳的附和声。 东祈皇神色一凛,目光慢慢浓重,最后忍不住拍案厉声斥道:“你们说够了没有,说够了都给朕闭嘴!” 话音刚落,闹声顿止。 “皇上息怒!”没想到东祈皇会突然间动怒,说得正起劲的一群女人立即闻声色变,吓得纷纷垂头噤声不语。 皇后却仍是笑容可掬,语气轻柔,说道:“皇上何必生气,众位姐妹也是好心祝福九王与永仪公主呢。”她转过头来瞥了一眼东方夜与花朝,眼里瞬间闪过一抹狡狯的光芒。 祝福?!这话说出去只怕连鬼都不会相信,明明就是打着幌子欺负人嘛。不过,别以为傻子就完全听不懂哦,某个最爱记仇的男人可是连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呢——于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里,那人原本清澈的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青的阴影。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东祈皇听了之后亦是察觉不善,但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也不好借此小事当众发作。他紧盯着皇后看了几秒,目光锐利,怒意彰显,最后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只余一声冷笑,“既然话已经说完了,那就都走吧!” 目的还没达到呢,这么快就要离开? 闻言,一群女人面面相觑,皇后继续含笑而谈,“皇上,九王与永仪公主昨日既已成亲,今日是不是也该要敬茶了?” 第十九章 忘记了呼吸 东祈皇眯着双眼,其间又升起了几分精锐,他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东方夜便在边上哼了一声,十分不乐意的负气道:“我母妃不在,我和娘子才不要向你敬茶呢。” 皇后闻言脸色一滞,还未舒展开来,接着又听到东祈皇很是放任的回道,“既然如此,那就稍稍意思一下好了。”规矩始终不可废,但做做样子总还是可以的。 “皇上——”皇后神色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东祈皇,凝起眉眼来,面色很是难看。 稍稍意思?那不就是意味着没有她的份了?! 如今连这点权利都被剥夺了,她这国母还算是国母吗? “行了,就这样。小九毕竟年岁还小,你身为皇后岂能连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东祈皇看也不看皇后一眼,手轻轻地一挥,声音沉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现在让人着手准备一下吧。” 皇后狠狠咬了咬牙,脸色由青转白,好半晌,她才不得不开口应道,“……是。” 见此结果,其他女人大都很是失望的暗暗吸气。反倒是东方夜不仅笑得很有几分得意与狡猾,且还故作模样的转过脸来对着皇后做了个鬼脸,带着一种显而易见地挑衅,气得满心不甘的皇后几乎暗暗咬碎了满嘴银牙。 花朝在一旁好笑的睨望着这一幕,再看到皇后隐忍得近乎铁青的脸色时,眼神中满是看戏一般的意味深长与凉薄之色。 据说东方夜的母妃¬¬¬——当初只是一名无权无势的民女,在东祈皇微服出宫游玩之时与她相遇,东祈皇初时见她性情温婉容颜倾城,便将她带回来宫里,封为了梅妃。 在入宫那段期间,梅妃几乎独宠后宫,之后生下了东方夜,更是荣宠不断。甚至于当时还有谣传说,东祈皇预封最小的的儿子东方夜为太子。 只可惜,红颜薄命,世事无常,在十多年前的一场东祈皇室冬猎之际,未料到半夜竟突然有刺客来袭,梅妃一时躲避不及,横遭杀害因此丧命。而当时才八岁的东方夜亲眼目睹了自己生母死前的惨状,大受打击之下,至使痴傻多年。 梅妃去世以后,东祈皇对东方夜便更是溺爱,几乎达到事事顺从的地步,这让宫里的其他女人、皇子公主分外眼红、嫉妒不已。于是,往往只要是逮着机会,这些人便会想法设法的为难东方夜。不过,因为有东祈皇的庇护所在,所以结果每每都会落空。 想到这些传闻,花朝心里暗暗泛起不自觉的冷笑。 那么,如今的皇后和这群女人之所以心里不平衡,是因为活着的自己争不过一个死人,还是因为足下的子女斗不过一个傻子呢?! 啧啧!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群无聊女人的想法,如果是她,怎么也不会愿意过这种生活的。但想来,东祈皇如此宠爱东方夜总该有些其他原因在内吧,比方说东方夜长得十分像梅妃,而东祈皇又对梅妃心存愧疚?! …… 不消片刻,一群宫人便将敬茶仪式准备妥帖了。 东祈皇依旧坐于首位,皇后坐于东祈国皇右侧下方,其他女人依次而坐。 按照东祈皇适才话中的意思,东方夜与花朝只需要向东祈皇先行跪拜之礼,再敬上一杯茶之后,那这礼节就算是完成了。所以此时此刻,东方夜与花朝皆是双双跪于东祈皇身前的蒲团上。 三叩首完毕。 东方夜率先从一旁的宫女手中取过茶杯,双手奉上,向东祈皇敬道:“小九请父皇喝茶。” “好,好。小九,乖。”东祈皇满怀欣慰的伸手接过,随即悠闲地呷了一小口茶水,开颜欢笑,眼角的笑纹愈加分明。 而坐在一旁观看的皇后相比之前而言,态度却平静得不可思议,只是拧着眉,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切。她虽然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可是,那衣袖内握得死紧的双手,无端端地出卖了她。 东方夜敬完茶,接下来就该轮到花朝了。 然而,就在花朝刚要伸手向身侧的宫女手里端过茶杯时,那宫女却忽然惊叫一声,身子猛地向前倾倒,手中的茶盏一时不稳,那滚烫的茶壶随之便直接倒了下来。 茶水倾泻而下,腾起徐徐热气。 花朝愕然一惊,没料到会突然发生意外状况,待她身子反应过来,动作已明显晚了一步。 想想光是几滴茶水溅到她的手背,便是有些刺痛。若是整壶茶都倒在她的身上,只怕那块皮都要被烫烂掉了。 她拧着眉下意识的闭上眼,去承受接下来的创伤。 仿佛心底的弦被拨断了一般,在一刹那间,花朝几乎忘记了呼吸。 只是等了近三秒钟,花朝心里刚要奇怪,为何茶水还没有倒下来,为何身上还没有痛觉时,耳边却又蓦地响起那群女人尖锐刺耳的惊呼声。 “啊——” 第二十章 特殊的奖励 花朝屏住呼吸,平白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她复又睁开眼,接着就看到那壶原本该倒在她身上的茶水竟然莫名其妙的腾升而起,转而对着那一排女人喷洒而出,在空中挥出半个弧度后,再“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那热烫茶水因此便全都直射在了那些个女人的脸上,所以顿时就留下了直直的难以消除的深红色烫伤痕迹。 花朝的眼眸中满是莫可名状的愕然,再看着那群原本还一副盛气凌人模样的女人面庞上逐渐显现出的凄厉的神色,她不动声色地忍住笑意,突然间染起一抹幸灾乐祸的趣味来。 她在心里暗暗思量着:刚才那宫女好端端的站着怎么会突然就倾倒了下来呢?这显然是有人暗中使了坏心眼呀。好在茶水最终没有倒在她自己身上,不然…… 啧啧!真是一群活该倒霉的女人! 只是…… 她慢慢垂下眼来,止不住眼中的疑惑和不可思议,觉得很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事情结果怎么就攸地反转过来了呢?那壶热茶明明就该倒在她身上的呀,究竟是谁出手帮了她呢?但似乎,在她身边的人就只有—— 那一刻,她无意识地转头一看,眼睛却是审视在东方夜身上。只见他依旧跪在原地,用手掩住嘴,似是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可是,根本无人知道,他掌下所掩饰的,恰恰是唇角忍俊不禁的笑弧。 发现花朝偷瞥的目光,他斜着头对她十分纯良的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那眼眸里所蕴藏竟全是坏坏的笑意。 此际,即使没有证据说明,花朝也敢肯定,刚才的事情除了是这个家伙做的就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仿佛心照不宣一般,两人只是相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一阵尖叫声诡异地回荡在御书房上空之后,那宫女回过神来,知道自己闯下大祸,细瘦的身子扑的一声跪地不起,连连磕头,忙不迭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而对于此事,这群妃嫔此刻该有多么愤怒已是可想而知。 “该死的贱东西,你怎么做事的?”仿若眼睛都能喷火一般,她们一边捂着疼痛难言的脸,一边指着宫女嚎骂,甚至一时忘形自己正处在御书房内、九五之尊面前。 “……奴婢只是一时不慎,才会错手伤了各位娘娘,还请娘娘开恩!”那宫女仍忙着磕头求饶。可她心里想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她记得刚才好像有人故意用脚踢了她一下的。 “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皇后一脸阴霾,眼眸深处凝著炙热的怒火,喝道:“拖出去杖毙了!”很明显,因着刚才无处发泄怒火,所以,这倒霉的宫女便承受她的怒气。 宫女顿时吓得面色死白,双眼里精光全失,头重重的磕倒在地:“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皇后娘娘饶命……” 正当几名太监要伸手去拖住那宫女时,“砰!”一声巨响,东祈皇终于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重怒道:“放肆!你们都闹够了没有,眼里还有没有朕?” 除了皇后还算平静外,其他女人皆是一脸惶恐,纷纷跪地:“臣妾等知错,求皇上恕罪!” 东祈皇虽然年老,但又不是傻子,岂会真看不出这群女人今天使的小伎俩。 他全身阴沉的扫视了她们一眼,那毫不掩藏的锐利却是令人无法招架的,继而冷冷呵斥道:“好好的御书房被你们搞的乌烟瘴气,看来平日里朕真是对你们太宽容了,以至如今都胆敢不把朕放在眼里!”顿了顿,他转头指向皇后,毫不客气的指责道:“还有你,身为后宫之主,不以身作则也罢,还陪着她们来瞎闹,你这皇后的位子还想不想当了?!” 皇后脸色难堪,但见东祈皇虽迁怒于她,她却依旧忍气吞声地答道:“皇上请息怒。今日一事,臣妾确实难辞其咎,听凭皇上责罚,只求皇上不要气坏了身子。” 东祈皇一声冷笑,“你们别以为朕真的老糊涂了,会猜不透你们的心思。”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负手而立,却仍旧平息不了心中的恼火。后宫的女人与前堂的朝臣息息相关,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他想要时刻保住一个毫无权势的痴傻儿子,这得又多难?何况他如今已是年迈,对于很多事情都已力不从心了。 “从今日起,没有朕的命令,你们都不许踏入御书房门前半步。”他拂袖,冷冷道,“皇后禁足一个月,其他人减俸半年。” “是。”皇后脸色发白,面无表情地微微垂首。 …… 一场闹剧过后,敬茶仪式也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 见东祈皇面色始终不佳,东方夜便带着花朝直接回了九王府。 路上,东方夜挽着花朝瘦小的手臂,低下头来看她,笑嘻嘻地道:“娘子,小夜夜今天做得好不好?乖不乖?”那么烫的茶水要是倒在娘子身上一定会疼的,可他如今怎么会‘舍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呢! 花朝扬起了眉,面露赞许的笑容,摸了摸他的脑袋,“很乖!”真是多亏了他,她才幸免于难啊! 东方夜顿时笑意渐深,双眼越发明亮起来,欣喜的道:“以前每次管家叔叔说小夜夜很乖的时候,都会送给小夜夜一个奖励。现在娘子也说了,那是不是小夜夜今晚就可以抱着娘子睡觉了?” 花朝:“……” 他可真是时刻不忘揩她油的机会呐。 第二十一章 作死的节奏 花朝无奈的笑了起来,戳了一下他的腰际,笑道:“等我们回府以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东方夜满意的点着头,一张显得尤为白净的俊脸乐呵呵的。 两人一同并肩缓缓而行,正当他们走至回廊拐角处时,一道戏谑中带着些鄙夷的声音传入耳中。 “咦,这不是刚成亲不久的九皇弟么?”语毕,随之就见两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只见两个人皆是一身锦衣华服,衣角袖口均是精致的绣纹,玉佩组绶一应俱全。外表看似还很年轻,其中一个二十七八的年岁,另一个二十三、四岁左右。 这两人相比起来,五官之间共有*分相似,皆是浓眉大眼、面皮白净,再加之身上那身金贵华丽服饰的熏陶,便显得他们身上要比平常人多了一股贵气。 不过,年长的那位看起来明显让人觉得深沉得多,长相勉强算是帅气,虽嘴角带笑,却掩不住阴冷的气息。这让花朝一看就觉得此人完全是八点档电视剧里心术不正的男配角。 一看到这两人,东方夜顿时便寒着脸,手紧拉住花朝,硬邦邦地说道:“哼!又是两个讨厌鬼!娘子,走,我们别理他们。”语毕,他便预示带着花朝离开。 可先前说话的那位较年轻的男子却并不想退让,反而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调笑道:“九皇弟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看见两位皇兄连招呼也不打就想走吗?”话落,他好奇地转头望向花朝,细细的瞧着她,嘴里啧啧道:“这就是九皇弟昨日娶的永仪公主吧?九皇弟的要求原来这么低?” 东方夜听到此人毫不留情的当面批判花朝,立马就恼了起来,嚷嚷道:“要你管,我的娘子自然是最好的!” 花朝闻言却也不恼,她其实也很有同感地觉得此刻的她长得好看不到哪里去。但见这二人,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 她此前就将有关东祈皇室的资料大略的了解了一番,当下看到两人的长相,便知道身前的这两位男子就是,东祈皇的第三子东方谋与第七子东方昊。 东祈皇足下共有九子,其中长子、次子、四子、八子皆已早殁。 三子东方谋与七子东方昊都是当朝皇后所生,五子东方胜早年就被东祈皇封为兵马元帅镇守边疆,乃是夏贵妃所生。至于六子东方谦的母族势力要比前几位皇子的更弱一些,生母只是位贵人。 东祈皇在位多年,如今年事已高,却一直未有立皇太子,而东祈皇室又没有立嫡立长的规矩,所以导致几位皇子间的皇位之争在近年来是愈演愈烈。三王东方谋,五王东方胜皆是竞争皇位最有力的人选。朝中百官也就分做三个派系,暗地结党,私下拥立三王及五、六三位亲王。现下三派势力中以东方谋与东方胜的实力相当。 这方,东方昊见花朝依旧笑意怡然,始终未受到他话中的影响,便又低低的笑了一声,继续笑道:“为兄我真是不明白九皇弟看上这永仪公主什么了?难得有女子听见男人这样品评自己,还波澜不兴的,不会也跟某人一样是个傻子吧?”他说完扭过头去看着脸色巨变的东方夜。 似是有故意惹怒东方夜的嫌疑,他掂量着的目光更轻蔑,评论着的言辞更为刻薄,讥笑中满是鄙夷:“身无二两肉,胳膊太小,胸太平,屁股太扁……啧啧,这样的女人怎么比得上怡红院女的头牌*呢,九皇弟你还是见识太少了,不如为兄带你去勾栏院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女人吧,嗯?你去不去?” 听着他羞辱意味如此重的言语,东方夜板着那棱角分明的俊脸,微微抽动的嘴角泄露着他的情绪,那分明是难以再继续隐忍的怒气。清湛的双深瞳汹涌的明灭了一下,可是,却似乎饱含着无法忽视的戾色。 真是太让人生气了呐!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拿他的娘子和勾栏院那群恶心的女人相比呢?虽然他的娘子抱起来确实有点烙骨头,但至少要比她们干净得多吧。 看来平时对东方昊的教训还是太少了啊,竟然让他连半点记性都没长! 双眼骤然一眯,缓缓垂下微卷的黑色眼睫,东方夜的唇畔忽然浮起一丝极恶意的笑花。他猛地一出手,运力将东方昊轻而易举的拎了起来,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毫不留情的甩了出去。 那动作快得像是一闪而过的光影,只看见东方昊的身子飘飘然的升起,然后重重的落下。 第二十二章 人渣的区别 就像摔了个狗啃屎般面部朝下,东方昊身上霎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痛得几乎要无法呼吸,无奈双手一时无法用力爬起来,他只好忿忿地瞪着罪魁祸首的东方夜,“你——” 只可惜,东方夜却是连让他喘口气的机会也不给,未待东方昊把话说完,他便对着东方昊单掌一挥,使得东方昊的身子再次飞腾了起来,横腰撞在了回廊的柱子上,然后又弹了回来,狠狠地摔倒在地。 “咳咳……”喉间似是一阵甜腥味涌上来,东方昊无法抑制的咳嗽着,按了一下却痛得犹如被人遏制住的胸口,接连吐出几大口鲜血来。忍耐良久的不适这才好过了一些,最终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他伸手缓缓拭净唇边残留的血迹,抬眼看着东方夜时,恨得咬牙切齿,怒气满面:“东方夜,你这个疯子!” 呵,真是学不乖啊! 东方夜危险地眯起眼,显得深不见底。慢慢踱至东方昊的面前,掌心已凝成了一道浑厚的气体。 “九皇弟请高抬贵手!” 眼看着他又准备要出手,东方谋急忙前去一步,阻止东方昊继续这不怕死地挑衅举动。 他心知东方夜虽然痴傻,却并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随意糊弄的人。于是,他先是斥责了东方昊一番,示意他闭嘴之后,才忙又低低地劝慰着东方夜:“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动手伤感情。适才确实是七皇弟说话多有得罪,冒犯了九弟妹。三皇兄在这里替他给你们赔不是,还请你们谅解。” 语毕,他俯身颔首,满脸的表情垂隐在重重阴翳之下,看不分明。 明明已经是个傻子,智力却还是和以前一样高,单是从他这身手上来看,就知道是个习武奇才,真是让人不得不去嫉妒厌恶恨啊! 东方夜重重哼了一声,幽眸一敛,忽然觉得九弟妹这三个字听着还算顺耳,脸上的不悦由此稍稍收敛了一些。 他并不去看东方谋,只是对着东方昊恶狠狠的威胁道:“你以后要是再敢说我娘子的坏话,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东方昊听着,咬了咬牙,倒抽了一口气,像是要发作,却又最终不得不隐忍了。那脸上一片说不出的憋屈与阴霾。 扭了扭头,东方夜继而双眼明亮地看向花朝,领赏似的叫唤道:“娘子你看,小夜夜又替你把欺负你的讨厌鬼打扁了。”说话时,那魅惑人心的俊容竟攸地笑了起来,如雪地里突然绽放出一朵妍丽得不可思议的花朵。 花朝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眼前的分明还是那个天真呆傻的少年啊,可为何她刚才会在他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呢? 放佛光芒中闪现了一丝黑暗…… 嗯!她忽然间嗅到一股很陌生的味道! 忙一甩头,花朝缓缓走近东方夜,从衣袖内取出一方手绢,递至他手中,淡淡地说:“喏,拿去把手擦干净。” “唔?”东方夜接过,瞪大眼不解的看着她。 花朝微微低下头去,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只听见她的话语轻缓如常,就像是家长教训孩子一样,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她说:“不知道人渣是不可以随便用手触碰的吗?你也不嫌脏。我告诉你哦,人是人,渣是渣,是不可以混为一谈的。就像是那畜生一样,总不能因为它咬了你一口,你便咬回去吧?想要教训人渣的方法多得是,千万不要因一时气愤而去脏了自己的手。”说完此话,她轻轻吐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原本轻柔地声音变得稍稍严厉了一分,“你下次要是敢忘记,就别想再黏着我了,知道吗?” 那一刻,虽然是一闪而逝,但是,东方夜很确定,自己的额角的确是无法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呆呆的望着花朝,想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笑出口。 谁说他娘子是好欺负的人呐?光是这口拐弯抹角的骂功就得把人转晕了不可。啧啧,这洁癖症可是他还严重呢! 翕动的长长睫毛下,湛黑的眼眸里带着异样的光亮,东方夜低头爽快的回道:“小夜夜知道了,娘子。” 嗯,知道就好。花朝满意的点了下头,“那我们就回府吧。” “好。”东方夜嘻嘻一笑,继而又开心地挽住她的小手臂。转过身,也不待看清另外两人的反应,便十分欢畅的走了,留下一片难堪。 东方谋冷冷地笑,对着他们缓缓远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却寒冷刺骨。 好半晌,石化了的东方昊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而这时,他也才真正的咀嚼出那番讽刺意味十足的话中的意思,顿时额上的青筋猛地一抽,脸色忽红忽白,一副急怒攻心的模样。正预发作时,却发现东方夜与花朝早就走远不见了。 马车上。花朝依窗而坐,一双漆黑的眸子紧锁着窗外次第掠过的街景。 忽地,一座华丽巍峨的府邸映入眼帘,入门处悬着朱红艳丽的牌匾逆着日光,显得晦暗不堪。花朝静静看着其上篆刻着的龙飞凤舞的“七王府”三个大字,嘴角竟然缓缓牵起一抹坏笑的弧度。 果然是一群很讨厌的人啊,都说事不过三的,他们又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呢,真的以为她花朝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呵,真是期待夜晚的降临。到时,她一定会送上一份大礼包给他们的! 眯起的双眼极快的藏匿起了眼眸中的狡黠,花朝开心的哼起小曲来,却不知道自己此刻隐藏起来的小心思全都纳入了某个男人的眼中。 第二十三章 和亲的目的 与此同时。 乾坤宫。 皇后所住的寝殿。 大殿之内。精致的乌木几上放着两盏青瓷茶杯。 茶香袅袅。 此际的皇后已是换了一身正红色的宫服,头戴凤冠,神色凛然,正襟危坐。原本烫伤的脸颊虽已抹了药膏,但看上去那变成红紫色的伤痕仍是清晰十足。 于她的右侧,东方谋相对而坐,眉目低垂,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忽见皇后缓缓问道:“今日昊儿怎么没跟着你一起进宫来?” 东方谋抬起头来,眯着的瞳色里闪过一丝阴暗,缓缓答道:“七皇弟适才受了点小伤,儿臣让人先送他回府了。” 皇后脸色一沉,双眸攸地眼神阴郁,一张口问的不是东方昊伤在哪里、伤得怎么样,而是厉声问道:“谁伤的他?” 她盯着东方谋的脸,但见他全是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神色,心里霎时间便已经猜到了祸首是谁。她气得猛地一拍茶几,音量不由拔高了几分,恨恨地道:“哼!又是这个傻子!” 东方谋见此并不在意,优雅地持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小口,方才别有深意地回道:“今日之事是七皇弟先挑起的,九皇弟见他侮辱了新娶的永仪公主,这才动起了手。” 尽管难得听到东方谋出言解释,可皇后却还是掩饰不住地恼怒,忍不住哼了一声:“昊儿伤的重不重?” 东方谋只是淡淡说道:“在府中养个十来天左右应该就没事了。” 今日已完全算得上是东方夜出手以来下手最轻的一次了,想不到他如今还会乖乖的去听一个女人的话,可真是有意思! 想着花朝最后那番指桑骂槐的话。东方谋倨傲地挑起嘴角,然后,冰冷的唇角缓缓地扬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诡谲弧度。 皇后面色微变,稳住双手,沉声道:“什么?要养个十来天,这还算是小伤?东方夜这个混账东西是越来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说到最后,她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抽动的面部又引得烫伤的脸颊隐隐生疼。 东方谋见她脸色铁青,下颚紧绷,将手里的盖碗青瓷茶杯搁到桌上,不时适宜的转移话题,问道:“母后明知道父皇会心有不喜,今日又何必带着那群女人去御书房闹呢?” 果然一听提及此事,皇后便又渐渐冷静了下来,冷冷地勾起唇角,笑意高深莫测,却阴寒刺骨。 “本宫若不去闹一闹,你父皇又怎么会对你我省心呢?皇上从来都是个疑心病重的人,你越是深沉内敛,他便越是觉得你心有不良。倒不如装出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反而能打消一他的疑虑。” 漫不经心的听着,东方谋并未接话,他的脸隐在热气升腾的茶水雾气后,看不清表情,却能看清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暗。 皇后波澜不兴地取过茶盏,目光斜视着浅褐色的茶水,更显出她满面冷笑之后所潜藏的恶意,看似不经意,却一字一字道:“你看着吧,你父皇这全是都是在为他的那个傻儿子铺路呢。只可惜,再厉害的人也总有失算的时候,他这次的算盘终究是打错了。” 杯中茶水香气清高,于手指间摇动着的却是森冷的光芒。 见皇后一席话里颇有深意,东方谋了然一笑,那是一抹讥诮的弧度。 是啊!他的父皇原本还想借以和亲的名义,为他的九皇弟寻求他国庇护呢。那所谓冲喜的理由,用来骗一骗那些傻子还差不多。 可最终,人家竟只是遣送了一个最不受宠的臣子之女来! 呵,这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 九王府。 已至晚间。 室外,夜色清妍,皎洁的月色将天际映成了一片深蓝颜色。 室内,红烛燃烧殆尽,灯火俱灭。榻上人影朦胧,隐约可见两条相拥而眠的身影,以及闻着空气里夹杂着飘逸的芳香和澄静温暖的气息。 此际时辰其实并不算晚,但花朝用完晚膳之后便上榻休息,东方夜因着白日的事情,非得黏着花朝,想要抱着她睡觉。花朝实在磨不过他,索性就默认了。但好在这小子还算安静听话,不至于动手动脚,不然这么黏黏糊糊的相拥着睡一个晚上,花朝可就真的没法安稳了。 榻上,两人交错的呼吸平和而绵长。忽然间,花朝蓦地睁开双眼来,脸上兀自浮起了诡异的笑。 呵!白天受了欺负,晚上怎么可以不去报仇呢?! 她安安静静地看了东方夜好一会儿,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紧抱着自己的手爬下床去,在角落里摸索了一会,简略的穿戴完好。 步履蹒跚地朝门外走去,正当她这小小的影子轻轻打开房门,转身掩好门扉时,于暗中的榻上,那睡得正香甜的男子亦是猛地醒转过来。 双眼里隐隐有一闪而过的亮光,他勾起嘴角,无声的绽出一抹坏笑。 哦!今日真是个令人期待的美好夜晚! 第二十四章 诡异的声调 夜凉如水,清景无限。 于朦胧的夜色里,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迅疾的跃出九王府,在红艳热闹的街道飞快游移,直奔至七王府。 那人动作轻盈利落,迅捷灵敏,正是花朝。而就在她未知的背后,风影晃动,还跟着一道无声无息般虚无的影子。 到了七王府外,花朝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角落,自墙角背墙而立,足尖一挑,轻而易举的便翻墙而入了。 她警惕的穿行于偌大的府邸之内,此时,正是七王府守卫交班的时刻,戒备不算太严,恰好给了她一个钻空子的机会。因为不知道东方昊现下所在的具体位置,所以她便只得一边暗暗寻找。 拐过了回廊旁那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几个路过的丫鬟说话的声音隔着厚厚的石壁隐隐传来,花朝凝神警觉,蓦地就听见其中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说道:“快点走吧,七王爷正在会客厅等着用膳呢,今日七王爷心情不佳,你们最好都小心一点,若是惹恼了七王爷,只怕大家伙儿又得脱一层皮了……” 来得真是巧啊! 花朝听着,满意地笑了起来,于是,她当下便纵身一闪,悄然的跟在了那群丫鬟身后。 走了不消片刻时间,就到了丫鬟口中所说的会客厅。那群丫鬟把膳食端进去没过多久,就又被人打发了出来。 花朝刚想要现身出去,忽然听见自远处传来几个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就看到一个小厮领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向会客厅这边走来。 而那华服男子似乎正是三王爷东方谋。 花朝一看到他后立马噤声,身子一个急旋,飞快掠出躲在了暗处的角落里。尔后,她便听到东方谋的声音从大厅内徐徐传来,那音量似是刻意压得很低。 花朝一向耳力极佳,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与神态,却是能清楚地听见他与东方昊之间细微的谈话声。 会客厅内。 东方谋坐于一侧,神色寒烈阴沉,冷冷地问道:“今日宫里的那些人全都死了?” 东方昊的脸色极为难看,虽然心有不快,却还是有些气恼回道:“嗯,一个不剩。” 他今日在宫中被东方夜毫不留情的教训一顿,已是气恨非常。谁知,刚捂着伤残的身子回府没多久,就又听到有人禀告,他安排潜伏在皇宫的那些细作竟然全部被人挑得干干净净。他当下怒火中烧,险些就要气得吐血身亡。 “查出来是谁做的么?”东方谋脸色森然,依旧冷声问着。 “还需要查什么,除了东方夜那个疯子还能有谁?”东方昊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 蓦地,一个重物砸在地上,声音很闷。 却见东方谋斥道:“好好说话,你这是做什么!?” “东方夜,”东方昊咬牙切齿地说,适才发泄时用力过度再次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了好几口气,却仍不忘恨恨骂道,“我迟早有一天会亲手宰了你!” 他不过是今日早晨安排了几个宫女在东方夜进宫敬茶的途中,意图戏耍嘲笑他一番而已。没想到,那个傻子为了这么点破事竟然就把他安插在宫里的人全都给除掉。哼!真是气死他了…… “都叫你平时没事不去要招惹他的,否则,今日又怎么会惹下这层麻烦?”东方谋沉声道,愈发神情凛然。沉吟半晌,他精锐的双眸渐渐眼神阴沉,低声道:“有时候就连我都觉得疑惑,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瞧着他平日的一言一行,确实与痴傻无异,可若真是个傻子,又如何会有这等心计与手段? 当下,东方昊低吼的声音传来,“他不是傻子,他那是疯子!” “……” 厅外角落,花朝侧身贴在墙头,从他们的对话中,已大致将事情明白了过来。但她此刻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在东方夜身上,而是…… 她微微眯起双眼,唇边噙着一点冷笑,想着今早进宫时被人议论纷纷的事情竟然也是东方昊做的,眼神便开始逐渐变得阴鸷,表情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很好!这下她可以一次性把仇都报了。 她自顾自走到一旁的树下,摘了一片翠绿厚实的叶子,放在手中轻轻擦拭,直到光亮得映出从大厅透出来的灯火。然后她将叶片轻轻放在唇边,奇异的声调便自那里渐渐响起。 那调子的声音极小,就像是苍蝇飞过的嘤嘤声,也并不是什么曲子,倒像是和尚尼姑打坐时呢喃着的经文声。会客厅的四周之内瞬间因此起了不小的反响,渐渐地,便是连坐在厅内的东方谋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东方谋忽地问着东方昊,一边竖起耳朵,警觉地听着。 “没……”东方昊一脸奇怪,下意识的就回道,那个‘有’字还没说出口,下一刻却是毫无预警地呼一下站了起来,双眸圆睁,手指着大厅门口处结结巴巴地惊呼道:“那、那些是什么东西?” ------题外话------ 噢!今天竟然首推了,好想举着喇叭站在外星球上,对着地球呐喊:哦,走过,路过,好文不要错过,求支持啦,求收藏啦—— 咳咳,虽然有点抽风,但还是很希望此文能得到大伙儿的喜欢哈。 顺便推一下基友非霏妍的文——《鬼王嗜宠:商门煞妃》求收藏啦! 第二十五章 是驭兽之术 东方谋立即顺着东方昊所指的方位望去,只见原本还干净空旷的厅外此刻已是黑漆漆的一片,一大批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的爬行毒物全都涌现了进来。 他心下一惊,亦是和东方昊一样心中对于此刻诡异的情形觉得甚是奇怪。可不容他细想,刹那间大厅背后蓦地也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警觉地转过身,扫视而去的双眼顿时眯起,脸色骤变:“后面也来了!” 东方昊听他这么一说,刚要跟着转过身去看,却又发现了新的状况,那张脸一下子呈现出惊骇的表情,“左边也有。”头一偏,又惊道:“右边也有。” 那些诡异的毒物看起来触目惊心,颇有些骇人。此际饶是东方谋也有些慌了,略略拧眉,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出现这种事情呢? “我也不知道啊……”东方昊满是恐慌道,仿似被惊呆了一般,吓得腿都有些动不了。 忽然间觉得头顶上似又起了什么异动,从那传来嘶嘶嘶的声音,东方昊不禁抬头寻视,瞬间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横梁处,惊骇得是脸色大变。 只见其上横七竖八地盘旋着一大堆的毒蛇,不少毒蛇还将蛇尾卷绕在横梁上,蛇身则倒立了下来,自他头上不远处露出了几颗蛇头,恶毒的吐着红信子直勾勾的盯着他。那样子看起来实在令人毛骨悚然,血液倒流。 东方昊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吞下哽在喉头的口水,几乎被吓得面无人色,直在脊背间窜起一阵凉意,惊慌失措地跌跌撞撞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正当他以为可以暂时安全时,却发现一条毒蛇正吐着红信子爬了过来,暴露在眼皮底下。 “啊!”东方昊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慌不择路地逃窜,“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会客厅并不是很大,再往后退便是毒物,左去三两步也是毒物,右走四五步还是毒物,大门又被毒物堵死了出口,再无其他退路,怎么也是逃不出去的。 东方谋虽未像东方昊那般毫不形象的尖叫起来,但心中那根弦却也是绷得极紧,脊背上早已汗湿大片。 他强自镇定地直起身,在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双手略略一动,将那剑柄紧紧握在手中。 四周的毒物毒虫步步紧逼,东方昊与东方谋只得在大厅中央原地打转,渐渐地阵地具失。不多时,就听到有人厉声哀嚎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 …… 厅外,听见那拔高的声音诡异从会客厅传了出来,花朝依旧站在角落里静静地吹着自己的树叶。直到一阵急促的骚动响起,见一大群王府侍卫闻声赶来营救东方昊与东方谋之后,她才停了下来。 轻笑一声,她忽地蹲下身去,却见于她的脚跟处还盘着一条银光闪闪的小蛇。她一手伸拨弄着那凉幽幽的蛇身,一面低低的道:“去吧,叫你的那些小伙伴们都尽情的玩吧,千万不要客气哦,毒伤毒残啊什么的都没关系,只要留下东方谋与东方昊两条命就可以。若是这么快就把他们给整死了,那以后可就没得玩了……” 似是真的能听懂花朝的话一般,那小银蛇立即乖巧的摇了摇蛇尾以作回应,然后迅疾的朝会客厅内爬行而去。 接着,就看到会客厅内瞬间变成了惨祸。 眼看着那里乱成一锅,花朝缓缓起身,唇边的冷笑突然绽开,成了诡异而深沉的笑。 大伙儿都好好享受吧,这可就是小瞧她的代价呀! 呵,身为古老传承的驭兽家族中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是个废物呢?即便懒散如她,也不似真的那般无用之人啊。尽管她没能成为驭兽之主,但召唤些小兵小将总还是可以的吧! 斜斜扬起的眉梢,她的眉间带着淡然却也灼然的傲气。 最终,漠然地收回视线,扬长离去。 然而,就在花朝前一刻刚走,暗处就突然闪出一道黑色身影,如鬼魅般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适才所站的位置。 模糊不清的面容下,那人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唇角微微勾起,瞬息之间绽放出一朵带着艳冶之气的笑花。 “想不到这世间竟真的有人会懂得驭兽之法,呵呵,果真是有意思……” —— 就在花朝返回九王府的途中,于暗中跟随她的那条黑影早已领先她一步到了府邸。 那人身形闪过,一脚刚落在寝房门口,忽然就听见管家庄严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王爷!” 他立在那里,沉默片刻,才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绝美的俊脸隐在闪烁的灯火之后,看不太真切,但整个人身上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以及寒冽疏冷的气息。 此人却正是九王东方夜无异! 此刻他一身精致的黑衣,衬得他的身形颀长,显出压迫感来,透着几分诡异难测,犹如暗夜之中的魔魅。未曾用束带玉簪的满头发丝,显得很凌乱,与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与夜晚的风声混成一片。 庄严见他此副模样,并不见任何惊异,只是又问了他一句,“王爷今晚出府了?” 似是心情不错,东方夜嘴角半勾,一别于以往私下里的冷冽森然,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竟浮现出几分笑意,双眸满漾着迷离幽光,意有所指道:“是啊,本王还看了一出很精彩的大戏呢!” ------题外话------ 收藏啦,收藏啦—— 推荐好友霏妍【鬼王嗜宠:商门煞妃】 煞世磐涅,这一世,她嚣张狂妄,睚眦必报; 闲暇之时,她化身圣手鬼医,救人,杀人,全凭心情,江湖人送“鬼罗煞” 心软之时,祸害渣爹几个商铺,银子抢了,商铺烧了,美其名曰“我乐意” 抽风之时,送庶妹几个猛男,毁她贞节,看个活春宫,一本正经道“很露骨” 无聊之时,送姨娘几包蛊虫散,烂美胸,榨干血晒干尸,义正言辞道“我除害” 只是这般狭隘的生活,在遇到铁血强势的他后,彻底颠覆 是缘分还是猿粪,几百次明争暗斗后,她终沦陷 好吧,只要你的肥料好,我这朵鲜花儿就从了你 本文一对一女强宠文,男主霸道腹黑,女主成长型遇强更强;宠溺无底线,YY更滋味 第二十六章 娶了一个宝 深邃的目光一敛,庄严见了东方夜一脸奇怪的神情,没有答话,又沉默了开去。 他在这九王府呆了近十年,九王爷如此兴致盎然的样子,他见过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引得他如此兴趣,真是匪夷所思。 东方夜自然将庄严的好奇全然看在眼中,但并未做多任何解释,笑意不减地问道,“先生今夜特意来找本王所谓何事?” 庄严深深的看着他,迟疑着开了口,“庄严前来是有一事想恳求王爷。” “先生但说无妨。”东方夜侧头看着他。 庄严在他清亮的目光里微微颔首,稍作沉吟后,忽然神情严肃的对着东方夜说道:“庄严深知王爷心性不凡,不寻常人,只是求王爷日后留庄严一点薄面,不要伤害了九王妃。” 眼前的人尽管还只是个少年,但心思却已深沉得犹如谁也看不透的寂寂深海。他心思缜密,太过狡诈诡谲,城府太深,算计太多,素来就善于定下远大计划,能做到步步为营。他在想什么,预备要做什么,任谁人也看不透…… 但这样高深莫测的人,却反而并不是一个好的良伴。 而在庄严看来,花朝跟在他的身边,就像是棋子落在了下棋人的手中,怎么也逃脱不了那张大网的捕捉。所以…… “哦?”似乎对此话感觉有些意外,东方夜浓眉一挑,修长的手指交叠着,话音慵懒。 一个多年来都无欲无求的人,今日竟然为了他新娶的王妃亲口来求自己,呵,这倒是有趣! 是嗅到了他最终都会对花朝下杀手吗?那么,看完今晚的那一幕好戏之后,他是不是也该对于心中越发好奇的她稍稍留情呢?! 上身微侧,他那双寒冽的眼沉沉望住庄严,玩味地道,“难得听见先生开口求人,倒不知先生与本王的王妃是何关系?” 庄严想了想,眼神清冷,只道:“只是一位故人之女。” 听到答案,东方夜默了默,正眼看着庄严良久,神情里像是终究相信了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问道:“本王看王妃现下的模样似在家中过得并不怎么好,既然她是先生故人之女,那先生为何没有去西临国帮她呢?” 听到此话,庄严敛下眉目,瞳色里闪过一丝幽暗,话音里也有些许飘忽,缓缓答道:“人各有命,路是她自己的,该怎么走也是她自己的事,旁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先生高见。”东方夜扭过头,只是意味深长地勾了一勾唇。静默片刻,他忽然问了一句,“先生在九王府担任管家之职有多少年了?” 庄严闻言微微一怔,不知道东方夜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瞧着他那没有一丝起伏的脸,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径自回道:“快有十年了。” 九年前他意外受伤,生命垂危,是东方夜救了他。之后,他为了报答这救命之恩,便答应东方夜当十年的王府管家。如今期限只剩下三个月,他就可以离开了。 “时间过得还真快啊。”东方夜听他这样一说,忽然陷入点沉思之色。随后,他淡淡地问道:“先生若要离府,打算前往何处?” 庄严不紧不慢地答道:“庄严尚未有打算。”他孑然一身,去哪里还不都是一样。 东方夜在他面前沉吟片刻,终于淡淡地开了口,“先生若是喜欢,便留在府里吧。” 庄严微微一惊,偏头盯着他波澜不兴的一张俊脸,心里奇怪得紧——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挽留他的! 东方夜不再说话,看了庄严一眼,转身踏进寝房里。蓦地,他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复又转向庄严道,一双瞳彩透明的幽黑眸子深不见底。 “对了,先生可知道驭兽之术?” 庄严有些愕然,微微摇头,“庄严从未曾听闻过此等术数。” “是么?”东方夜听此结果,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若有深意地笑了一笑,旋身就走。然而,那潜藏在眼底里的反而是任谁也看不透的诡谲。 呵,人人都嘲笑他娶了一根草,谁知他却是捡了一个宝。 这可真是个相当让人意外的大惊喜呐! …… 重回床榻,东方夜却是睁着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房门处,等着某个干完坏事的女人回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花朝终于于巳时末赶至回府。 室外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随即就见花朝的小黑影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一路上还被挪了位置的矮凳绊了一下。他听见她小小声的咒骂,禁不住坏坏笑了起来,缓缓闭上双眼装睡。 花朝轻手轻脚地挪到床前,发现东方夜依旧睡得很熟,这才安心的吁了口气,然后于不远不近地靠着他躺了下去。或许是因为这副身子骨不佳,今夜又忙活了半晚,所以才会浮现一身缠绕不去的疲惫。 她刚闭上眼没多久,睡意便沉沉袭来。 一股温暖的气息带着素净的香气缓缓吹拂在他的脸上,东方夜睁开双眼,侧头凝视着犹自沉睡的女子,他的手指极其轻盈地缓缓拂过她血色很淡的削瘦脸颊,禁不住勾起唇角,轻轻地道:“……乖娘子,告诉为夫,你的驭兽之术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嗯?”这“嗯”字带着尾音拖了极长,是试探,又是打趣。 记得那份查探来的资料里面,明明没说过她会此技能啊。究竟是为什么呢?竟然会有连他也查不到的东西,真是太有意思了…… ------题外话------ 碎碎念,求收藏啦,求收藏啦—— 第二十七章 救还是不救 翌日。 花朝一觉醒来,感觉依旧如昨日那般如芒被刺。 她眉头一拧,揉了揉有些迷蒙的双眼,然后冲着身旁那个正对着自己傻笑的人眼睛一瞪,恼道,“你自己不睡觉,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东方夜一听此话反而笑意更深,幽亮的双眼里满是天真之色,颇为神秘地向花朝开口道:“娘子,小夜夜昨晚做了一个梦。” 花朝翻了个白眼,顿觉无奈。好吧,这家伙如今只是做个梦也要来跟她讲,真当她是生活保姆啊?不过,吐槽归吐槽,她仍旧是好耐心地回应道,“什么梦?是噩梦吗?” “不是哦,是个大大的好梦呢。”东方夜直视她始终平静的脸颊,微微摇了摇头。 忽然扬起一脸璀璨的笑意,他撑起身子来贴到花朝身旁,澄净的气息无声地吐露在她的脸上,悄悄地说道:“小夜夜梦到娘子昨夜偷偷去干坏事了。” 是么? 他小心翼翼的声音突然漫进脑海,花朝稳住心神,诧异地看着他纯真的脸,故作不解问道:“那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东方夜清澈的双瞳里神采愈发浓重,开心得笑出声来:“都没有。娘子是去教训讨厌鬼了。” 花朝刚听得心中一荡,却又听到东方夜继续说着,“那些讨厌鬼做了让娘子讨厌的事情,所以娘子去报仇了,还把那些讨厌鬼整得哭天喊地、求爷爷告奶奶的……娘子是不是太厉害了点?”说到兴奋的地方,还不禁夸张地挥起手来。 “哦。确实是很梦幻。”花朝眼睛闪了闪,低低地应了一声。待心中镇定过后,以奇怪的眼神直视东方夜,眼神里怀疑的意味很明显,不禁暗暗想道: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小子该不会是在唬她的吧? 她上前拉住他的手,使劲捏了一下他那比女人还滑嫩的俊脸,莞尔一笑道:“脑袋瓜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小心会变得更傻唷。” 东方夜也不恼,一手支颐,笑得没心没肺,说道:“娘子吓唬人,小夜夜一直都很聪明,才不会变傻呢!” 花朝听了他的话,低低地笑起来,附和道:“是,是,你很聪明!” 他确实是一直都很聪明的啊,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呐! 若是哪天等她发现过来,一定会把她吓一大跳吧?!禁不住心驰神漾,东方夜愉悦地挑了挑眉,心里不由恶作剧的这般想着。 可是,此刻他还不知道,真的到了那一天,他总不免更深地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向花朝直白地坦诚相待。 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花朝,那闪烁的光芒就欢快地随着心绪跳跃起来。伸出修长的手,他再一次这么温柔地轻轻抚过花朝的脸颊。“娘子也很聪明呐!”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花朝微微一僵,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随意的一触碰,此时却竟然有一丝撩人的酥麻。她一敛心神,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没洗干净的手,不准乱摸!” 东方夜仰头冲她笑了笑,笑脸明亮得让花朝觉得有些刺眼,嫌弃着嘟嚷道:“娘子的脸这么小,摸起来真不舒服,等娘子以后把肉都长回来了,小夜夜一定要摸个够!”不知道这句话说得很让人浮想联翩吗? “……”花朝噎住,终于被他的话触动了心里的某根神经,然后侧头瞪他,恼道:“你当这张脸是你的呀,你想摸就摸,我同意了没?”讨厌的家伙,嫌她脸没肉摸着不舒服,那干嘛还摸?有这样打击人的吗?简直时刻不忘提醒她此刻的穷酸样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也不管东方夜此刻大眼呆滞的样子,催道:“还不快起来帮我穿衣服……” 男人果然都是要调教的,管他是傻的,还是不傻的! “……哦。”从一旁传来闷闷的回应声,东方夜眨巴着纯良的大眼睛。 看来他家娘子今天火气过旺啊,不行!他得赶紧让管家多准备点败火汤去。 —— 三月和煦的阳光,此刻正温柔地撒在这个朝代的京都上。 上午十分,热闹的大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为了哄花朝开心,东方夜一早便带着她外出游玩。这会儿,两人正携手在街上闲逛着。 前方道路口围了一大群的人,突然传来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花朝两人原本已经走过,在听到那些声响后,复又惊奇地折回来。 然后,就听旁人在讨论,“……欸,那墙上写的是什么事啊?” “听说三王爷与七王爷昨晚突发怪病,御医束手无策,所以张贴皇榜向天下寻求名医呢!” “究竟是什么病啊,竟然连宫里的御医都瞧不好?” “这可就不清楚咯,指不定是两人做了什么恶事,老天要来收拾他们呢……” 花朝挤忙进人群里一瞧,果然就看到墙头上贴着一张皇榜。她专注地看了一遍后,这才退了出来。 “娘子?”东方夜察觉她的异样,出了声,“怎么了?” 花朝笑答:“你三皇兄、七皇兄染了怪病,正在重金求医呐。” 黄金万两,似乎还真的不算少啊,这笔送上门的钱财,她要不要去收一收呢? ------题外话------ 看文的亲们,动动你手里的鼠标,点下本文的【放入书架】吧,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二更的惊喜哟~ 第二十八章 傻王会演戏 东方夜闻言眼前一亮,咧着嘴笑问道:“当真?” “嗯。”花朝刚点着头,就发现东方夜正望着她的眼睛,笑得好不灿烂,道,“哈哈,小夜夜就知道这两个讨厌鬼会倒霉的,说不定就是娘子昨夜在梦里把他们修理成这样。” “……”花朝的额头刻着几道黑线,这家伙竟然还记着那梦的事情,瞧他高兴成这副模样,会不会显得太幸灾乐祸了点? 她看向东方夜,随口问道:“那你说,我要不要去救救他们呢?” “不要。”东方夜想也不想地答道,见花朝挑眉不语,随即撅着嘴巴补了一句,“他们欺负娘子,都是坏人。” “唔,可是……”花朝咬着柔软红润的嘴唇,琢磨了一下,道:“可是赏银真的不少呀,我若不去,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她相信听了她的命令后,那群小伙伴们应该不至于对东方昊与东方谋下最狠毒的手,如今他们受尽折磨,应该是体内的毒素多而复杂,御医一时无法研究出解药来,所以才会重金悬赏。但那些毒其实并不是最厉害的,民间医毒高手素来多,指不定就会有人来揭榜。 当然,这也仅只是花朝的想法而已。她并不知道,昨晚在她离开七王府之后,某个男人会在她那柴上,暗暗添了把大火。 “娘子想要钱,小夜夜也有哦,还有很多很多呢。”东方夜眨了眨眼睛,答得极其爽快。可说完之后,他那张老神在在的俊脸蓦地苦恼地皱起,糟糕,都说财不外露的,尤其是在娘子面前。现在娘子知道了,会不会把他的私房钱也都搜刮没了? 花朝一看他满脸后悔得迅速捂嘴的样子,嘴角隐隐抽搐了一下,这小子真当她是周扒皮呀?她至于那么财迷么? 一时间,她生出几分玩闹之心来,不客气地开了口,一副完全没得商量的语气,“真的?那等回府之后,你就把所有的钱搬来我那里吧。” “啊?”东方夜傻眼,下巴刹那垮了下来。他的想法怎么这么快就灵验了? “怎么,你不肯啊?!”花朝瞪他,恶狠狠地说。那恶劣地眼神里写着满是威胁:你敢说不肯试试! “当然不是了!”东方夜连连摆手,极快地解释着。而后耸拉着脸,一脸委屈道,“可是、可是娘子能不能别真的全都搬走,只要留几个铜板给小夜夜买冰米唐葫芦吃就可以?” “不可以。”花朝口气佯装凶了起来,眯起眼睛来看他。“冰米唐葫芦是小孩子吃的,你都长这么大了,以后不许吃。”然而,见了他此时脸上流露出的可怜兮兮的神情,花朝却在心里好没良心地偷偷笑了起来。 “……”东方夜瘪了瘪嘴,看着花朝的眼睛里满是幽怨。呜,娘子太坏了,欺负人不是…… “我唬你的,笨蛋!”花朝瞪他一眼,扭头走开。嗯,偶尔逗一逗,闹一闹也挺有意思的。 东方夜愣了愣,明白过来后立马讨好地笑着,纵身跟上,“还是娘子好,我就知道娘子不会真的舍得欺负小夜夜!” —— 眼看着就快到正午,花朝决定干脆在外用完午膳后再回去,于是东方夜领着她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欲膳坊。 东方夜原本可谓是这京城当中人人畏惧的霸王,这会儿,欲膳坊的管事看到他这位爱来惹事的常客,不禁冷汗连连,硬着头皮迎上前来,鞠躬哈腰道,“九、九王爷。” 东方夜最烦他这一套,不耐烦地一挥手,侧头凶神恶煞地盯着一脸寒噤的管事,嚷道:“叫什么叫,没看到我娘子正饿着了吗?还不快带我们去楼上用膳。” “是,是。”管事无奈地干笑着,抹了抹额头的汗液,忙走上前去带路。一面还不忘偷偷瞥了一眼那站在东方夜身边的花朝,不由暗叹了一口气,满是同情:原来这位就是西临国送来和亲的九王妃呀?哎唷。这倒霉孩子长得这么瘦,怎么就摊上了九王爷这个恶霸呢,以后还不得被他压榨得连骨头都不剩?! 只是,他才这般想着,跟在身后的东方夜却是一脸体贴的对着花朝呵护道:“娘子,你小心点走,这个楼梯有点滑。来,让小夜夜牵着你……”他这对着那花朝的模样,简直与平日大相径庭,看得管事登时傻眼,都快合不上嘴去。 花朝并未理会他,见到管事呆滞的样子,也大约是猜到了几分,不禁暗笑道:“这家伙,倒是挺会演戏的啊!” 到了楼上的雅间,东方夜先是服侍花朝坐下后,才紧挨着坐在她旁边。 管事躬身一揖,道:“请问九、九王爷与九王妃想吃些什么?” 还不待东方夜回答,花朝便彬彬有礼地说道:“有劳了。弄几个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就好。”她实在是怕东方夜那毫不客气的样子把人家管事给吓着。 “不敢不敢,王妃折煞小的了。”管事忙向花朝颔首道,说罢,转而看向东方夜询问道:“九王爷的意思是?”他拖长了声调等待东方夜的回答。 东方夜又转向了身侧的女子,目光满含笑意,只是撂下一句话,“当然是依娘子喜欢。” 管事对着一反常态的东方夜连连躬身:“好、好。请两位贵客稍等片刻。”接着,像逃命似的地施礼快步退下。 花朝无奈的摇头,刚想要教训一下东方夜态度要友好一点。 谁知,雅间的门却忽然再次被人推开,随着微风卷入,一道温和的男声随之缓缓拂过。 “我还以为听错人了,原来小九真的在这里呀。” 第二十九章 六王东方谦 那管嗓音轻柔动听,让人听着有种耳目一新、身心舒爽的感觉。花朝好奇地微微转头朝门口看去,究竟是谁来了? 随即,只见一名颀长秀雅的年轻男子正低眉浅笑地款款走来,俊逸的脸庞泛起柔和的光芒,带过一股微甜的淡雅香气。他那身着着的浅蓝色华服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儒雅贵公子的非凡身影。整个人就似从画中飘来的一般,清雅脱俗,飘忽神秘。 一时之间,花朝对着那笑脸看得有些怔然。如今她才终于知道,原来不仅是东方夜那般青涩无邪的少年,这样的男子亦是可以笑得如此好看!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自来到这个世界,这是花朝第二次看到这般出色的男子,第一个自然是东方夜了。而他,完全是不同于东方夜,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与气度,却一样地摄人心神! 如果说东方夜是空灵纯澈,那么他则是温和无害。 似是知道花朝在看他,那男子转眼对她扬起嘴角,深深的笑意意外地涌上深邃晶莹的眸子。 “这位应该就是九弟妹吧?我是东方谦,九弟妹可以像小九一样叫我六哥就好了。”他看着花朝,浅笑着道。 花朝闻言,当下恍然,原来这位就是东祈当朝的六王爷,果然人如其名,是位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呢。 “六哥。”花朝颔首,低低地唤了一声。心想着东方谦如此亲切的叫东方夜为小九,该是与东方夜的关系十分要好了。 哪知,这旁东方夜自见着东方谦之后,原本还笑嘻嘻的脸色便立即沉了起来,犹自拉着花朝的手,语气生硬地道:“娘子,我们走!” 花朝怔了怔,瞅着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小夜夜不要呆在这里。”东方夜瘪瘪嘴咕哝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花朝觉得有些古怪。虽然东方夜有时确实像个小孩子,但也不至于突然间就莫名地使起小性子来。她先是抬眼看了看脸上虽带着笑色却有淡淡黯然的东方谦,又看了看满是别扭之气的东方夜,似隐隐明白了什么,看来这兄弟俩因为什么事情正闹矛盾呐。 花朝拉拉东方夜的衣袖,一面笑着轻声慰藉道:“你想去走哪里?我们要的膳食马上就要送来了,吃完再走好不好?” 东方夜垂着头,看也不看东方谦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不要。”语音透着坚决刚烈,完全像是个正闹脾气的孩子。 花朝无奈地牵动嘴角,回头对着东方谦勉强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东方谦依旧还是淡淡地笑着,神情柔和道:“看来小九还在生六哥的气呢?” 东方夜面色冷俊,冷眼瞪他,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要叫我的名字,我是不会跟你讲话的。” 这番孩子气的话听了着实叫人哭笑不得,东方谦轻笑着扬起嘴角,“小九……”刚想要轻轻靠近,东方夜便故意背对他,把话说得硬的连铁锤也敲不碎:“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他这样明显的回避教东方谦蓦地有一丝难堪,他微眯着双眸,不语,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雅间内就此诡异的寂静了下来,花朝尴尬地笑笑,最头大眼前这种沉默了。 “他是因为今早没睡够,一时心情不好才会这个样子的,还请六哥见谅。”她干笑一声,找个借口对着东方谦解释道。 东方谦笑了笑,眉宇间却是隐藏了几分黯然,道:“我无碍。”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东方夜痴傻来,便一见着他就躲,从来没有半句言语,今日已算是很不错了。 “哼!”东方夜才不管这些面子上的话,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冷冷地脱口而出,“才没有呢!小夜夜昨晚抱着娘子睡得可香了。娘子坏坏,竟然说小夜夜的坏话,小夜夜这回可真要生气了。” 花朝满头黑线,恨不能捂住东方夜的嘴,这家伙怎么回事,竟然如此不可理喻的拆她的台?别忘了她说这些话都是为了谁呢…… 她刚想要开口稳住东方夜,谁知他居然面无表情地避过她,就这样突兀不备的情形之下,怒气冲冲地,毫无预警地抬脚走开来。 花朝一脸错愕地盯着他的背影,在身后招手道:“欸……东方夜,你要去哪儿?” 她焦急的转过身来,小脸苦巴巴的皱起,正琢磨着要怎么跟东方谦解说才好。耳边便就听到东方谦语出低柔地道:“九弟妹不必在意我,去看看小九吧,别让他出什么事才好。倒是小九如今性情不同常人,偶尔会耍耍脾气,希望九弟妹能多些耐心,多多包容他。” “我知道……”花朝点了点头,不知道这兄弟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不便插手去管。她朝东方谦微微福身,然后无奈地向东方夜离开的方向跟上去。 &172;&172;身后,东方谦适才脸上淡定自在的笑意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看似毫无表情的漠然神情。 —— 花朝刚走出欲膳坊,就看到东方夜正蹲在一旁的道上画圈圈,那样子看上去似一片孤舟,在她的眼底摇摆不定,有一点孤绝,有一点无助,还有一点萧索。 花朝忽然觉得心底空荡荡的一片,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口叫道:“东方夜,你在那里做什么?” 东方夜抬起头,瞳眸定定地望着花朝,像是被伤了一样,嘟着嘴不满地道:“娘子讨厌,竟然帮着外人,也不帮小夜夜。” 这个罪名会不会来得太莫名其妙了点?花朝暗暗咬紧牙关,刚想要辩驳。东方夜却是满面委屈的继续说着,眼眸中还带着一点脆弱,“娘子肯定是看着他长得好看,所以就喜欢上他,不想要小夜夜了。” “你、你,说什么呢?”花朝此时实在被气得不轻,“你非得气死我,是不是!?”她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吗?若不是为他,她才懒得多说什么呢。所谓恼羞成怒,就是这样被他惹来的。 花朝深深深深地换了一口气,又缓缓缓缓地吐了出来,平复着自己快要不受控制的暴烈情绪。道,“东方夜,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东方夜怕了起来,爬起身来一把将花朝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她,“不要,娘子别生气,小夜夜不是故意的,娘子千万别离开小夜夜……” 花朝心软地看着他蓦地刹白的脸色,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行了行了,只要你不乱发脾气,我就不生气了。” “当真?”东方夜拧眉看她,神色里残留的伤痛依旧狠狠地刺伤了她的眼睛。 花朝极其轻微地笑着,轻轻拍着他的背,说道,“嗯,我说话算话。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你六皇兄?”即使是对着讨厌的东方谋与东方昊兄弟俩时,他也不会冷漠疏离得如此不通半点情理。可偏偏却是斯文俊雅的东方谦,反而让人想不通。 东方夜一听这话,情绪又开始激动了起来,环住花朝急嚷道:“他是坏蛋,娘子,他是坏蛋,是大坏蛋!” “好了,你别急,我不问就是了。”花朝深深皱起了眉头,急忙道。 “……嗯。”东方夜低低呜咽了一声,伸出手揽住她,压抑着呼吸,将头轻轻靠在她的颈窝,嗅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可眼眸中的的确确有什么东西在汇聚,蓄积成了一种细密的脆弱,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明明灭灭。 花朝伸手探着他的俊脸,“把头抬起来,别哭了,都这么大了也不怕羞羞脸。” 东方夜自她颈窝万分不甘地抬起,站至她身侧,牛皮糖一般地粘着,抱着她嘟囔:“小夜夜是男子汉,才不会哭呢。” 花朝哑然失笑,“是,你没哭,我哭了总行了吧?” 他却笑了笑,十分干脆地答道:“行。” 还真行,顺着杆子便能往上爬。花朝刚瞪了他一眼,却见他还鼓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忽然认真地说道:“娘子以后千万要离那个人远一点,一步也不许他靠近。”刚说完又急忙摇头,再次嘱咐:“不,连半步也不许。” 花朝无奈的一笑,似配合地轻轻点了点头,“嗯。”可她心里却是在思量着他与东方谦的事情。 感觉到五脏庙在闹腾,花朝轻叹了一声,轻声问道:“饿死了,是不是该回府用午膳了?” 东方夜不语,缓缓点了点头,复又开心地黏着她的身子。 两人刚回到九王府,庄严一见了他们,便迎了上去,颔首道:“王爷,王妃,西临国送亲的使者正候在大厅想见王妃一面。” ------题外话------ 听说今天是内个内个……什么三八节,所以祝所有的女同胞们节日快乐! 第三十章 公主来找碴 那些西临送亲的使者当初也如花朝所想的一般,以为她是要入宫给东祈皇为妃的,哪知道最终竟然会是给东方夜冲喜。那日东方夜把花朝劫走之后,他们便被晾在了驿馆。所以干等了两日后,终于是找上门来了。 “不见。”东方夜居然想也没想就挥手拒绝了,他家娘子还没用午膳呢,要是饿着了怎么办? “这……”庄严犹豫了一会儿,复又看了看花朝。 花朝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便问道:“他们可有说明来由?” “应该是与王妃的陪嫁之物有关。”庄严回道。 花朝虽然是朝臣之女,但好歹也是西临皇御赐的公主,尤其还是和亲这么大的阵仗,这一举一动、一事一物都与西临国体息息相关。想来,这陪嫁的东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花朝想了想,道,“让他们把东西留下,人都走吧。”虽然觉得有些失礼,但他们确实是没有见面的必要呐,尽管日后她仍是会找机会回去,可那时她早都已经不是西临国的人了。 “是。”庄严听了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 东方夜见问题已经解决了,便又乐呵呵的牵着花朝向用午膳的地方走去,“娘子,我们走。” 午膳很丰盛,东方夜与花朝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蓦地,外面突然起了一阵惊呼,喝声四起,尖叫声不绝。 “东方夜那混蛋东西现在在哪儿?” “东方夜,你这个傻子,立马给我滚出来!” “东方夜……” 接着便是一阵嘈杂,且声响越渐越大,越来越靠近。 耳边凌厉作响,花朝惊讶地凝神听着,这人是到底谁啊,竟敢主动跑来九王府找东方夜的不是?她侧头瞧着东方夜,就见他脸色凛然。 厅门大开,迎面跑来一个风风火火的红衣女子,后面还跟着两个想拦她但又没拦住的小厮。然后一道尖锐刺耳的女人声音从门口穿透而来,“东方夜——”那要切齿带着恨意的语调,像是与东方夜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听到这言语,花朝转眼看清门口那恨意拳拳的身影,那只是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华丽的大红色锦袍,手执长鞭,面容娇贵,一看便知道是个身份金贵且不好相与的人。 “东方烟络,你这个臭女人又来九王府做什么?”看着少女那怒气冲冲近乎扭曲的面容,东方夜索性放下手里的碗筷,亦是满脸不悦的沉声喝道。哼!竟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他和娘子吃饭,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花朝在一旁听得微微错愕,第一眼看见这少女时便知道她身份不凡,只是她没想到是,竟然也是姓东方的,原来是皇室的公主呢。她笑了笑,想到那少女直呼东方夜时的骄横和凌人盛气,再一联想东方夜唤她的名字,心中瞬时明白过来她是谁。 京城上下皆知的骄纵女,东祈皇的小女儿烟络公主。 听闻这位烟络公主的生母原是东祈皇的一位贵嫔,在生烟络公主的时候难产死了,后来烟络公主便转交了给皇后抚养,以至于从小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且她平日还会使些拳脚功夫,相较起东方夜的霸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朝挑了挑眉,在心中暗笑:这东祈皇生出的怎么尽是性情古怪的儿女?烟络?啧啧,这么凶悍的性子简直是糟蹋了意境那般美好的名字呢! 花朝在暗自思量时,眨眼的功夫,东方烟络的怒火已直接宣泄在了东方夜身上。 大红水袖冷冷一挥,东方烟络握鞭指着东方夜,脸色有些青黑:“东方夜,我问你,三皇兄与七皇兄身上的伤是不是你派人干的?说!是不是你做的?你这个白痴,竟敢谋害自家皇兄,真的以为有父皇的维护,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下这个傻子!” 那汹汹的骂声霹雳入耳,震得花朝耳中嗡鸣直响。吃得正有劲的午餐被人中途打搅,她心里本已是十分不舒坦,如今还有人横行无忌指名道姓地把东方夜乱骂一通,自然是气得很,怎么说东方夜如今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吧,哪能由着别人欺负上门? “烟络公主一来便张口辱骂于人,会不会太过分了点?”抬眼看着东方烟络,花朝冷冷一笑,目色暗沉。 怎么可以这样呢?竟然当着人家的面毫不留情地一口一个傻子白痴的叫骂着,好歹东方夜也是身份尊贵的皇子,也是她的皇兄吧。这副样子真是好令人反感呐,忽然间又让她有一种想到动手教训人的冲动呢! 此话一出,果然就转移了东方烟络的注意力,娇喝一响,她瞪大双眼质问着,“这从是哪里冒出来的下贱女人,竟敢出言指责本公主?” 花朝毫无畏惧的看着她,半勾起唇角,冷道:“烟络公主是觉得自己天生尊贵么?可别忘了,你的这层身份还是东祈皇给的,你敢如此猖狂无忌、目中无人,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好的出身而已。卸下这层金衣,你还有何资格嚷嚷?在我看来,你还比不得那些下贱的女人呢!” 第三十一章 摔死没关系 “什么?”东方烟络立即瞪圆了眼,娇艳的面庞上怒色气盛,“你竟然拿本公主比作那些下贱之人?” “难道不是么?自贱者,人必贱之。”花朝轻轻哼了一声,语气甚为不屑,“烟络公主即使想要给人定罪,那也得先拿出证据来吧。难道就因为你是公主,就可以如此平白无故的把人乱骂一通,胡乱冤枉于人,这是何道理?” 在花朝看来,这件事情原是她做的,本来就与东方夜无关,何必把他牵扯入内。况且,如今她也算是暂时与东方夜绑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在一向护短的她的眼里,骂东方夜便是等于在骂她,这能不气愤么!? “你——!?”被花朝如此毫不留情的一顿讥讽,东方烟络暗咬着牙,顿时一阵气急败坏,手里的长鞭也跟着拽得紧紧的。 她平时虽然很骄纵野蛮,但也是有些脑子的。想要一举除掉东方谋与东方昊的人,除了她这几个皇兄还能有谁? 东方胜远在边疆,可能性不大,剩下的就只有东方谦与东方夜。而东方谦表面看似轻柔无害,但每次看起来总给她一种凉嗖嗖的感觉,她可没那个胆量去强行招惹。所以,气不过的她就只能跑到九王府里来撒野了。 眼看着东方烟络似有出手泄愤的举动,东方夜牵过花朝的手,不着痕迹地略微上前,将她掩至身后,一双清澈的眼睛颇为厌恶地瞪着东方烟络,轻声道:“娘子,你小心一点,离这个臭女人远一些,她可是很凶的呢!”其实,有娘子的感觉很好,被娘子保护的感觉更好呢! 然而,东方烟络听到这话却是忽地改变了态度,显然,她已从其中识得了花朝的身份。 “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是下臣之女!”她双手执了鞭子,面色不再凶狠,而是笑吟吟地望着花朝,神情高傲,美丽的眸中尽是不屑与藐视,“就凭你这样的女人也配获公主尊位?哼!什么锅配什么盖,你和东方夜这个傻子还果真是天生一对呀。” 花朝无奈,目冷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嗤笑一声,摇摇头:“配不配,这不是烟络公主你说了算的。即使我是臣下之女,那也是西临皇御赐的永仪公主,东祈皇亲封的九王妃,你还没有任何资格置喙。倒是烟络公主你——”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可真是让我长见识了。你身为一国公主,却是没有半点公主之仪,只会仗着权势欺压于人。即便我的出身确实没有你来得尊贵,却远远好过像你这样无理的野蛮之人。” “你说什么?” 东方烟络的脸色变了变,立即动怒了,貌美如花的娇颜因这凌厉又凶狠的神情而显得有些扭曲。 “你竟敢说本公主无理?告诉你,这天下间还从没有人敢说本公主是野蛮人!”她看着花朝,握着长鞭的纤细手指因用力而血色褪尽,恨很地道:“你最好收回这句话!否则——” 说话时,她语带威胁,拉直了手中长鞭。 花朝撇唇一笑,不屑地道:“天下虽大,却从没有人能逼我说我不愿说的话,烟络公主你也如此。” 东方烟络怒从心起,二话不说,便将手中的长鞭直直地朝花朝挥去。 东方夜刚要伸手去挡,花朝却将身子一侧,轻易地躲开了。 她脸上平静如素,心中却被东方烟络这蛮横的举动刺激得有些恼火。冷眼瞥着她,清了清嗓子,叱道:“烟络公主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九王府,你若再敢造次,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东方烟络一听,容颜顿时阴沉了下来。 “本公主倒想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她怒道,扬起长鞭,再次对着花朝狠狠挥下。 她那动作十分狠辣,力道凶猛,鞭鞭阴毒。 花朝吓了一跳,费力挪开脚步,险险避开那接连而来的十多道鞭影。人虽逃过了,衣服却没逃过,东方烟络的长鞭勾住了她的衣袖,耳中只闻得“嘶”的一声,东方烟络用力一扯,一块淡黄色的蚕丝衣帛随后飘上了半空,她的手背也被硬生生地扯开了一道口子。 血滴渗透开来。 东方夜回过神来,看着她正在流血的伤处,眼神冰冷,流窜着慑人的戾气,吼道:“东方烟络,你这个臭女人,竟敢伤我娘子?!” 就在东方烟络刚要得意的瞬间,东方夜已然毫不客气地朝她出手了。都说东方夜是练武奇才,像东方烟络这样的三脚猫功夫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 仅仅只是一掌之力,东方烟络便被他毫无还击之力地拍倒在地,口吐黑血。 眼看着东方夜的第二掌即将要挥向她的天灵盖,花朝急忙开口阻止:“东方夜够了,不要再打了。” 按照他这种掌掌致命的打法,东方烟络只怕还没缓口气就要被打死了。虽然东方烟络确实很可恶,但她毕竟是东祈国公主,尤其还是养在皇后手里的人。若是她就这样死了,反倒会给自己添加麻烦。 比起明着杀人,她还是喜欢暗中下黑手呐。 命令一入耳,东方夜霎时便轻而易举地收回了掌力,斜着眼睨着倒地不起的东方烟络,冷哼一声,“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我这是听娘子的话才饶过你的,哼!” “你……”东方烟络痛苦的拖着身子,死咬着牙,面目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狰狞。 无视她快要喷火的目光,东方夜转过身,眼巴巴的望着花朝,问道:“娘子,这个臭女人要怎么处理?” 微微蹙眉,花朝淡淡说道:“把她扔出去算了。” “好。”东方夜欢快地笑了起来,然后朝门外候着的两个小厮不满地喝道一声,“你们两个人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没听见娘子说了要把这个臭女人扔出去么?快点,快点!” “是。”两个小厮一听主子命令,便也就大着胆子走上前来,抓住无力反击的东方烟络,一同抬了起来。 纯澈的眼睛里闪出不怀好意的神色,东方夜笑得好不得意地在一旁吩咐道:“你们记得等下一定要花大点力气,重重的把这臭女人扔出去哦。” 就像扔垃圾一下,就这么摔死了也没关系呀,敢伤害他的娘子,真是无法让人原谅呐! 第三十二章 有乌鸦飞过 东方烟络狠狠地瞪大眼,怒目而视,身体不断地挣扎着,“你、你们敢……!?”她可是堂堂一国公主,这种下贱之人也敢对她无礼?! 可惜,在两个小厮眼里,东方夜才是他们唯一的主子。所以不管东方烟络怎么挣脱叫骂,他们都始终是无动于衷。 一路上,尖叫四起,只余东方烟络不甘的低嚎怒骂,“东方夜、花朝,你们两个贱人,本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厅内。 东方夜回过神来看着花朝,一手小心地持起她受伤的那只手,紧张兮兮的问道:“娘子,伤口疼吗?” 花朝低头淡淡扫了一眼伤处,不甚在意地道,“没事,你去拿点药来,抹一下就好了。” “嗯,好的。”东方夜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娘子等我一下哦,小夜夜这就去取药来。”然后,转身迅速离去。 身后,花朝看着他飘身而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起来。 然而,这笑容却只是持续了几秒,她又攸地收敛住了。 双眼微微眯起,花朝浅浅地冷笑数声,眸底暗藏着让人难以臆测的心思。 怎么办呢?似乎不做点什么报复性的举动,她真的很难平复心中的愤懑呐。要怪只怪东方烟络招惹谁不好,偏偏来招惹她这只黑心肠的小人?! 抬脚走出厅外,清风徐徐吹来,眼帘才抬起的那一刻,一片绿叶很识趣地由上方悠扬垂落,沾上她的眼。花朝扬手将叶子取下,随意地轻轻擦拭了几下,然后又如上回那般再次放在了唇边轻吹起来。 咒音嘤嘤响起,不消片刻,天空中逐渐凝成一团黑压压的影子,大群的乌鸦从四方聚拢,嘎嘎的粗劣嘶哑叫声俯啼而下,在地面上落下一层重重的阴影。 花朝立即停下,伸手朝上挥了挥,冲着这群小伙伴们打了一声招呼。而后笑吟吟地轻声令道:“去吧,去给刚才那个满嘴喷粪的公主增添点肥料吧。”虽然不能做得太过分,但搞点恶作剧总还是可以的吧! “嘎—嘎—”收到命令后,小伙伴们借以欢快地啼叫以示回应,随即展翅飞扑至九王府外。 而在这个时候的九王府大门口,那两个小厮也确实如东方夜所吩咐的那般,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东方烟络甩至道上。 “啊!”东方烟络惊叫一声,顺势直直地栽倒在地。她一边呲牙啮齿的揉着臀部,强忍着火辣辣地痛意,一边还咬牙切齿地恨骂出声:“你们两个下贱东西给本公主等着,本公主一定会砍了你们头。” 奈何她这声威胁,人家根本没当回事。两小厮嗤之以鼻的相视一眼,然后随手关上了沉重的大门。 东方烟络暴躁的跳起来嚎叫着,刚想要再奔至九王府内去找他们算账,恰巧那门已被关得死紧,任凭她怎么手拍脚踢、低吼狂叫,就是没有开启! 她心有不甘地瘸着脚走回道上,谁知头顶却传来一阵嘎嘎难听的啼叫声,突然似有什么东西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竟然直直地贴在她的额前。 她停下步子,伸手摸了一把那滴落在她头上的湿黏不知名的东西,然后抬眼一看,目瞪口呆得娇脸瞬间僵掉。 “啊——”竟然是鸟屎。 东方烟络顿时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仰头指着空中的乌鸦,怒意勃发地嘶吼:“你们这群恶心的乌鸦赶紧滚开,不然待本公主抓到你们,定要将你们这些畜生拨皮拆……”最后一个‘骨’字还没说出口,嘀嗒几声,头顶便又掉下了一大坨乌鸦的便便。 “呀——”拔高的声音诡异地回荡在上空,东方烟络该死的再次抓狂了,暴跳如雷得如魔怔了般的挥撒起手中的长鞭来,奈何那群乌鸦都飞在半空中,长鞭抽了半天,未能沾上身。 可惜的是苦了道上其他的人。 连续几个路人被祸及受殃后,其他路过的人都赶忙逃离得远远的。 就当东方烟络快累得使不出力气发泄时,那群乌鸦却忽地直冲而下,尖尖硬硬地嘴喙毫不客气地啄在了她的身上。 “滚开……你们这群畜生……快滚开……滚开呀!”东方烟络近乎癫狂的拒赶着这群不肯消停地又要扑上来的鸦群。此时此刻,她几乎如同待宰的羔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是短短的片刻,那个适才还锦衣华服的骄纵公主,立马就完全变成一副披头散发、双眼发红、衣衫不整的疯妇模样。 —— 相比门前道上的热闹,此刻的九王府内已然安静如初。 东方夜刚取完药回来,正巧就看到花朝驭鸦的那一幕。他欢快的跑到花朝身旁,鼓着明亮的双眼,一张俊脸透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乐呵呵地奇道:“哈哈,娘子好厉害哦,竟然可以招鸟!”呃,是乌鸦! 花朝回首讪讪地一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是在得意,其实却是难以言明的羞窘。 他们家族也就出了她这么一个异类,其他人随手都能招出些庞然大物来,只有她学艺不精,只能靠咒音驾驭些小虾米。咳咳,这要说出来还真是丢死个人。 但显然,东方夜在意的重点并不是这些。 “娘子可以教教小夜夜吗?”他眨巴着亮晶晶地双眼紧紧盯着花朝看,好奇地问道。 噢!驭兽之法,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有意思呢! 第三十三章 将来的热闹 “这个,”花朝略有犹豫,答道:“想学习驭兽之术,必须要有天生的潜能与天赋……”不可否认,东方夜确实很聪明,但并不是人很聪明,就可以学会驭兽之术。 其实,对他们家族而言,驭兽之术并不是什么秘而不宣、不可以外传的独家秘法。他们家族中的孩子从一出生开始,体内便蕴藏了这种不可估量地驭兽的潜能与天赋。不过,先天之能虽然是重中之重,但后天的激发、领悟与学习也是不可或缺的。 这其中便牵扯到他们家族里最残酷的一条现实法则——没有天生良能的人,以及有良能却无法开发出来的人,都是没有资格生存在这个世上的。这也就意味着这两类人,最后都逃不过惨死的命运。 而花朝,恰恰只是个比那些人稍稍要幸运一些的孩子而已。 所以,他们的家族并不惧怕这驭兽之法会流出于世,因为他们都知道,外人根本不可能学得会! 眼看着东方夜的眼底略过一丝失落之色,花朝侧头想了想,为难地睨着他,而后又莞尔一笑道:“不过,你若真想学,我可以教你最简单的咒音之法,至于能不能学得会,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许是没想过她会突然间改变想法,一抹淡淡的讶异,悄然浮现在眼角眉梢。东方夜直视着她,清冽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光芒。 呵呵,看来他娘子的心其实还是很善良呐,这怎么行呢?总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答应别人这般无理的要求吧,这样可是很容易招来贪心狼的。要知道越是善良的人最终都越不会落得好下场的呀! 只是转瞬之间。 他跟变脸似的,忽然笑着抬起头来,粘上花朝的手臂,撅起了双唇甜糯糯地叫唤着,“娘子……” 花朝顿时因他对她的撒娇似的亲昵称呼而恶寒地抖了一抖,全身上下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立即出声抗议,“得了,别矫情了,若真想感谢我,就帮我抹药吧。” “好。”东方夜深深凝视她的笑脸,欢喜地点着头。 两人重新坐回厅内,东方夜一面轻轻往伤口上擦药,一面很是紧张的轻声道,“娘子要是觉得疼的话,就说出来哦,小夜夜会帮娘子呼呼的。” 还真当她是个小孩子啊,花朝面露黑线,失笑道:“不要担心,这么点小伤,不会疼。” 东方夜嘟了嘟嘴,眉头微微拧着,小小声嘟囔着:“可是,小夜夜看着就觉得很疼呢。” “那就不要看好了。”花朝蹙起眉,从他的言辞中听出了隐含的意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今日怎么尽是情话连篇呢,还好现在只是个不懂情事的傻小子,不然…… “不,小夜夜要看着。”东方夜只顾着睁圆了一双眼睛傻傻地看着花朝,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双手却是在继续抹药:“这样小夜夜就会记得更清楚,以后不该再让娘子受伤了。” 这可是他的娘子呀,怎么能未经他的允许就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呢?! 一听这话,花朝很明显地怔了怔,眼眸深处不经意的染起一丝丝晦涩的暗芒,摄住东方夜的视线,说不清他说话时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他的话语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绪,让人刚想要牢牢抓住,却又无法再觅见踪影。 殊不知,东方夜这是一早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纯粹的占有欲作祟。 轻咳一声,花朝岔开话题,不忘问道:“烟络公主经常会来九王府找你的麻烦吗?” “嗯嗯,这个臭女人最讨人厌了。”东方夜点了点头,不满地说道。 其他人尚且会顾虑他的疯狂和无情,不敢擅自前来找死,偏偏就东方烟络这个女人跟没脸没皮似的,不管怎么教训她,仍是改不了自作孽不可活的德行。以往,他也只是当她如生活调剂品般耍耍,并未真的下毒手。 可如今,啧啧,她真的很不该伤到他的娘子呀…… 锋芒暗起,东方夜复又看向花朝,愉悦地笑了起来,兴趣盎然地说道:“不过,小夜夜现在有娘子了,以后这个臭女人要是再敢来,娘子就可以招鸟来咬她。” “嗯……”花朝回视着他,忽然浅浅地笑了起来。 —— 夜间。 月朗星稀,景色正好。 暗淡的室内,隐约可见床榻之上,只熟睡着一道模糊的小身影。 于九王府某个空旷的院落内,一抹俊美迷人得如月下孤松一般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下英挺而立,身上的衣衫与夜色溶为一体,却是寒意不绝,压迫感十足。 在他的左侧下方,依旧是垂头恭敬地站着一个黑黑的影子。 夜幕下,两人低微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启禀主子,从西番传来消息,西番王于今日暗中遣人秘密入京,一个月后即将到达京城。”黑影低眉禀道。 微微挑了挑眉,东方夜的唇畔浮现一丝冷冷地笑花,“可知道他派来的人是谁?” 西番,是东祈国最大且唯一的藩王之地,坐落在东祈的西南方,与南岳国相邻。按照当朝的规矩,未经东祈皇亲口传召,西番是不可以遣人入京的。如今看来,某些人的势力又在蠢蠢欲动了。 “属下尚在查探中。”黑影垂首道。 “……嗯?”低不可微的应声响起,东方夜不动声色地蹙起了眉,不怒自威,“希望你这回不会再让本王失望!” 黑影顿时一个激灵,立即道:“是!” 东方夜敛了敛眉,蓦地却又扬起了一丝笑容,衬得他那精致的面容如同皎月一般迷人。他背过身去,别有意味地缓缓道:“西番来人了,这么说,五皇兄也该回来了?呵,京城可是许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呢!” ------题外话------ 嘿嘿,听说今天有二更哟…… 第三十四章 这只是奢望 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着,某种犀利冷凝的光芒闪过幽暗的黑瞳,东方夜口中的话语突然地就尖锐了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学士府的钱公子对东方烟络已肖想许久,可惜有贼心没贼胆,始终是未能得手。不如,本王这次就当做回好事,把东方烟络亲自送上他的床,你觉得如何?” 这学士府是皇贵妃的娘家,钱公子便是皇贵妃的亲侄子。此人从小就不学无术,真可谓是那荒淫无度、喜欲好色中人的佼佼者。仗着自己家里的那么点势力,背地里是做尽了坏事。不仅喜欢玩女人,就连男人都没放过,听说他的家中就偷养了不少的娈童和小倌。 自不久前起,这厮便把坏注意打在了东方烟络头上,奈何东方烟络身份特殊,为人又及其蛮横无理,才让他有了诸多顾虑,一直没敢下手。 想到这些,东方夜挑起肩头的一缕发丝,脸庞轻轻泛起一丝危险而迷魅的冷笑。 他心里可是记得很清楚,当日在进宫敬茶的时候,这皇贵妃经过皇后的撺掇,可没少对他与花朝冷嘲热讽。 若是那钱公子与东方烟络的这场好戏真成了,不知道皇后与皇贵妃这两个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女人又该会发生什么样的间隙呢? 黑影人一听,立马便将自家主子话中的深意明白过来。他躬身道:“此事属下稍后便去办!” “嗯,记得将事情办得漂亮一点!”东方夜面带满意地浅笑,下令时依旧面不改色。 他永远都是这么危险无情的人呐,不管对方关系是否亲疏,在他眼里始终都是一样的。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掉那些厌恶的人,因为在他看来,想要一个人死往往是最简单也是最便宜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花朝的确算是幸运了,若非那日下花轿被劫持时,她一番气恼地怒骂声稍稍吸引了些东方夜的一丝恶趣味,只怕她此刻早就成了掌下亡魂了。 “是,属下遵命!”黑影人沉声答道。 语中略微一顿,东方夜又接着道:“另外,传信给云阳,让他即刻进京揭下皇榜为东方谋与东方昊解毒疗伤!” “……”黑影人不解地抬起头来,此刻的表情看起来不免微带讶异之色。 他不明白的是,自家主子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东方谋与东方昊的下场多少有他的推动在内,不知道为何如今却又要来救他们? 似是已料到黑影人心里的疑惑,东方夜竟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意外地出言解释:“我家娘子是个大财迷呢,她真的很不想那份赏金白白落入别人的口袋里,所以本王就只能帮帮她了!”想着花朝白日之时处在救与不救这矛盾中纠结的模样,他唇边的笑意顿时横溢而出。 所以,他家主子这其实是为了哄花朝那个女人开心,才会改变自己一向的处事原则?黑影人双眉紧缩,于心底里翻腾奋涌起一抹复杂的感觉来。 稍作沉默,黑影人忽地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六王爷那里……” 东方夜一听,顿时把笑一敛,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黑影吓得脖子一缩,不由微微打了个寒噤。 “是属下多嘴!”黑影人看着东方夜森然的脸色,立即揖道。 他差点就忘了,在主子面前是不可以随意提及东方谦的,他可是主子身上最大的忌讳呀。 “这么快就把本王的话抛出脑后了?!” 蓦地升起一身凌厉的气势,东方夜的脸色变得极其冷峻,在夜色里也分外明显,仿若全身上下都结下了一层寒冰,连着话音也是冷冽逼人:“若是下次再犯,往后你就不用再出现在本王面前了!” —— 此时此刻,在灯火通明的六王府内亦是发生着一些隐秘之事。 书房里,东方谦此际已经卸去那层温文无害的保护色,坐于书案前一动不动看了两个时辰的公务,一张脸却是带着少见的漠然疏离。 于书案前还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如此一说,西番这次派人来,便是一早就与京中的人取得联系了?!”一手修长的指尖不自觉地轻叩桌子,东方谦忽地淡淡开口,嗓音依旧温润动听。 “是!”那答话的人声音平稳,言语中却透着一股谨慎和恭敬。 “呵,终于是忍不住要出手了。”东方谦维持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随即意味深长嗤笑。 一直以来,西番便如同东祈国的一颗毒瘤,想除却除不掉,既忌惮却又无可奈何,所以便只能想方设法去掣肘,不让它们做大。可近年来西番却一直在暗暗扩张中,势力逐渐壮大,隐隐有些不受控制的局势了。而这其中,究竟参入了多少人的手笔在内,就未可知了。 他目视前方缓缓而道:“派人盯紧点。” “是。”那人回道。顿了顿,他却又继续道:“属下还有一事想禀明王爷。那日从西临国回来的途中,属下发现有另一方黑衣人也同属下的目的一样,后来属下还与那黑衣人打斗了一番,结果胜负未分。”以至于,他也未能识出对方的身份来。 “本王知道了……”东方谦神情不变,缓缓地道:“这京中有此目的的人,想想也才那么几个,此事无需再查。你也累了,先下去罢。”说罢,低眉掩去眼中的幽暗。 “是,属下现行告退。” 就当那人离开之后,东方谦的目光再次收了回来,神情却有些飘忽。 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今日在欲膳坊内发生的事情,他忽地温和地笑了起来,笑靥里透着些许热度。 “小九……”他喃喃道。 半晌后,终于恢复常态,他紧抿着薄薄双唇,曲线俊雅的线条一直延伸至领下,周身却是散发着沉郁凛然的气息。 摊开左手,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似穿过其中只看到了一堆森森白骨,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疲倦。 他的双手早就染上了无数的鲜血,如何还能回到从前? “原谅”二字,对他而言,终究只是奢望! ------题外话------ O(∩_∩)O哈哈~二更驾到—— 第三十五章 本来就不傻 翌日。 还在大清早,烟络公主与学士府钱公子在勾栏院偷欢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东祈国京城。 乾坤宫内。 皇后忿恨的喝斥声与东方烟络的暴怒之气在四下沉寂的寝宫内响起,那极其扭曲的声响听起来分外清晰突兀。 殿外,皇贵妃垂首掩面地在原地来回打转,身上戴着的朱钗也跟着打秋千似地乱晃,一脸满是焦虑难安的模样。 踌躇了好一阵,她咬咬牙,最终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朝一侧的宫人央求道:“嬷嬷,劳烦再去向皇后娘娘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有急事求见。” “这……”那嬷嬷拢紧双眉,一脸为难,权衡之下方才回道:“是,请贵妃娘娘在此稍等。”说罢,转身入内。 其实,她适才便已为皇贵妃通报了十几回,但皇后娘娘如今正是盛怒之时,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见着的,这皇贵妃今日多半是要无功而返了。 才刚进去向皇后禀明,便真如嬷嬷心中所想的那般。几乎连想也未想,皇后那气急败坏的重喝声顿时就清楚地传了出来。 “不见!瞧瞧她教出来的好侄子,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来,竟然还有脸面来见本宫?!让她快滚!” 皇贵妃听在耳里,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 刚过了一会儿,接着就看到那嬷嬷从里面走出,对着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而后放低了声量提议道,“皇后娘娘与烟络公主如今正在气头上,皇贵妃您还是等两位主子气消了再来吧。” 说起来这皇后娘娘也算是霉运当头,先是烫伤了脸,接着两个儿子又生死不明,现下还出了烟络公主这档子事。如此烦事扎堆,心情又怎么能好得了? 皇贵妃沉了沉脸,不再说话,只是皱着眉,稍作停留后仍是抬脚离开了。 才走出乾坤宫没多久,皇贵妃就看到大学士钱忠冠领着她的‘好’侄子钱尉人迎面走来。 钱忠冠见了她,神色紧张地疾步上前,急忙问道:“妹妹刚才可是去了见皇后娘娘?现下皇后娘娘态度如何?可有说什么?” “连面都未能见着,还能说什么?”皇贵妃一脸阴沉,眸中泛起的神色不知是怒气还是别的,但很明显不悦。接连换了几大口气后,她手指着钱尉人冷冰冰地训斥道:“平时都跟你讲了多少次,叫你改改那好色的臭毛病,学士府后面里那么多的女人还不够满足你玩的?好端端的你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东方烟络,你这是想找死啊?” 钱忠冠拧着眉听着,噤声不语,心知这回是确实自己的儿子理亏,闯下了大祸,所以也就无话可说了。反倒是一旁的钱尉人,仍旧那副满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衣袖一甩,小眼眯成了一条缝,撇唇道:“不过就是玩了个女人罢了,她是公主又如何,等成了本少的女人,还不得被本少调教得服服帖帖的。”一边说着还一边心痒痒地搓了搓双手,那犹不知死活的双目里充斥着赤衤果衤果的贪婪与色心。 皇贵妃见此样子,顿时怒从中来,近乎恨铁不成钢的低吼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知悔改……” 钱尉人被吼得脖子缩了缩,默然半响,继而又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 这事要说起来他还真得感谢那幕后之人,把他暗想了好些日子的东方烟络送上他的床,让他终于得以圆梦。虽然感觉到那人的目的不纯,不过东方烟络人都已经被他玩了,这事不提也罢。 钱忠冠见着皇贵妃已经快气得不行,即刻出言劝阻:“好了,妹妹,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你再如何生气也都是于事无补了。还不如先想想办法怎么让皇后娘娘息怒吧。”他顿了顿,问道:“依妹妹对皇后娘娘的了解,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慈父多败儿。”皇贵妃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指责道。末了,她微微皱起眉头,渐渐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缓缓道来:“依本宫看,哥哥还是先让尉人离京一段时日吧,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先不说皇上的态度,便是皇后娘娘和烟络公主也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即使她们不会明着做些什么,也难保背后动手脚。” 退让并不意味着她惧怕皇后,而是因为这是身为后宫女人的生存之道。以她这种未能生下一子半女的妃嫔而言,想要在后宫存活,就只能去找一个强有力的依附。所以,她们暂时还不能与皇后闹得太僵。 “……说的正是啊!”钱忠冠想了想,一脸凝重道。 —— 九王府内。 当东方烟络与钱尉人的谣言满天飞时,花朝与东方夜正悠闲的坐在秋千上嗑瓜子。 花朝听完消息后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匪夷所思。她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身旁的东方夜,笑得颇神秘,瞅得东方夜心里一阵发毛。 他摸了摸花朝的小脸,眨着眼睛美滋滋的问道:“娘子这么认真的盯着小夜夜的脸看,是不是终于发觉小夜夜也长得很好看了?” “臭美!”花朝拍了拍他的手,却只是眼儿烁亮地盯着他,单刀直入地开口盘问道:“我问你,东方烟络的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嗯?老实交代!”这事发生的时间真是太巧了,让她不得不怀疑呀! 见她问得甚为直接,东方夜也就答得极其爽快,一点否认的意思也没有:“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见他答得这么顺溜,花朝更是好奇了,笑着捏起他的脸来,乐呵道:“真看不出来啊,你这傻小子还懂得玩阴的了,看来你不傻呀。” 东方夜兀自偏了偏头,任由她捏着脸,撇了撇嘴,哼哼唧唧地道:“娘子,人家本来就不傻嘛。是那些人太笨了,才说小夜夜傻的。” “……”瞧着他那得瑟的样儿,花朝顿时哭笑不得。果然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房啊。 呵,一个众所周知的傻子说他不是傻子,这话谁信?! 但要知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人往往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人越是说真话,对方越是不会信。 ------题外话------ o(╯□╰)o晚更了,被私事耽搁,明天二更奉上—— 第三十六章 跟踪东方谋 时间如流水,一个月,转眼即逝。 在这段时日内,京城之中大大小小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东方烟络与钱尉人因为偷欢一事,最终还是被东祈皇指婚在了一起,两人其中一个逃离京城,另一个被罚去皇庙静思,牵连得大学士钱忠冠也以教子不言之罪官降一衔。皇后与其余几位嫔妃脸上的烫伤已被治好,东方谋与东方昊也都捡回了半条命。就连着东方夜近日来亦是进进出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唯独…… 唯独花朝依旧清闲如斯,整日里只是吃睡闲晃。但好在她没有被东方夜白养活这么久,削瘦羸弱的身形终于逐渐褪去,枯黄无力的气色也多了一份白皙红润。以至于东方夜总算可以兑现他此前的‘承诺’,抚摸着她的脸在指尖把玩着总舍不得放手。 九王府内。 此刻已至酉时,天幕渐渐变暗。浅蓝的暮色里,府里黄色的烛火折射而来,显得上下暖意融融。 厅内,花朝看着一桌已经被热了好几次的菜肴微微叹了口气。这东方夜今天也不知道去干嘛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 “王妃,”庄严见势做了声,于一旁再次劝道:“天色不早了,王爷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会回府,您还是别等了,自己先行用膳吧。若是等下王爷回来还没有吃,庄严再让人重新备过。” 花朝缓缓侧过身来,微笑着看了庄严一眼,答道:“算了,反正也已经等了这么久,还是待他回来一起再吃好了。”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来,立于窗前抬眼往外凝望着,眼前的景致有些许朦胧。她忽然起了兴致,对庄严说道:“既然东方夜没有这么快回府,那我干脆再去外面玩一圈。”言罢,预示走出大厅。 庄严闻言想了想,话音里有一丝犹豫:“这……如今天已黑,外面只怕不安全,王妃想要外出,可否带几个人跟着?”最近这京城可是不怎么安宁了呀。 花朝轻轻摆摆手,宽慰他,说道:“不打紧。我只是在这附近逛一逛,不至于走得太远,很快就会回来的,庄管家尽管安心便是。” 庄严听着,看定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回道:“那王妃自行小心。” “嗯,”花朝含笑点头,临行前,她忽然开口说道:“要是东方夜回来得比我早,就让他再等等我。”随即,缓缓离开大厅。 虽然她的脑海中有着关于原主人与庄严多年前的记忆,但这些时日来两人却是一直都相处平静,对于那些旧事谁也没有主动提起。 …… 红光艳艳,灯火通明,尽管这会儿已至夜间,但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地,潮涌似海,喧嚣无比。 花朝怡然自得地漫步于街头,一面走,一面目不转睛地四下打量。看着眼前这万物方兴的景象,禁不住满心愉悦。 呵呵,到底是京师啊,果真一派夜夜笙歌的祥和气象。 正走至一处十字街口,从对面的街道忽然迅速闪过一批人高马大、戾气甚浓的黑衣人,花朝隐隐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被他们拥簇其中。 她蹙了蹙眉,心道:那中间身着华服的男人似乎就是久未见面的东方谋吧?只是天色这么晚,他不在府里养伤,这行迹匆匆地要去哪里? 花朝心念一动,随即忙快步奔到对面街道跟在那群人的身后。 那东方谋与东方昊自从被她的小伙伴们毒伤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出府,虽然人是被救了回来,却也算是脱掉了一层皮,都快飘然得不成人形了。现下他却突然摆着这么大阵仗外出,指不定是要去做什么坏事呢,她跟着去了解一下总没坏处的。 以前她也学过跟踪人的几十种法子。若是跟踪一般的人,那自然是不在话下。只是如今她那么点三脚猫的武艺完全施行不开,行动上难免被拖滞;更何况东方谋带着的那批人明显不是寻常之人,肯定是不简单的,所以这举动更该是有着让人无孔可入的精明和谨慎。 花朝不敢有半分大意,一路遥遥跟在他们身后,使尽了各种法子,终于在他们没有起疑的状况下远远地目睹了那一行人飘身走入了一家农家大院内。 花朝移步上前,躲在一处篱笆背后,好奇地眯着眼睛定定瞧着。然后就见东方谋模糊的身影突然驻足于院落门口,遣下众人,阴冷的命令声一字一顿地响起,“你们就在这外面守着,一旦发现有人靠近,格杀勿论!”语毕,他便步履无声地走进了土屋内。 花朝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费解的神色,自言自语道:“竟然要防守得如此严密,东方谋到底要做什么?”要知道以东方谋的为人,可不像是她这般没事瞎晃的闲散人士,他来这里,该是为了什么事情…… 她脸色凝了凝,心头悄悄地盘旋上一个念头。 这农家院里,一定有古怪。 ------题外话------ ~\(≧▽≦)/~啦啦啦一更完毕,二更会比较晚哟, 第三十七章 偷听的野猫 心里想到这点,花朝忍不住又定睛看了看,发现东方谋刚走进去不久,土屋内便点燃起了烛火,顿时黄色的光线透窗而来。 正当花朝想着该怎么靠近院落时,于那土屋内又有了新的境况,花朝却一眼瞧见了那临窗处多了一个人影。虽隔得远,却依稀能分辨得出那是个男人的影子。 花朝微微眯眼,面上并无意外之色。 那里面果然还有其他人在啊,只是,她该怎么样才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接近土屋,清楚的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看清他们在做些什么呢? 她缓缓地蹙了起来,睁大眼睛仔细的扫视了一下土屋四周的情形,脑筋一边迅速地转动起来。朦胧中,她似乎看到那被圈禁着的院落一侧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树,那树枝繁叶茂,大部分的树干都冒出了堆砌的土墙外。 见此,花朝眼睛立即亮了一亮,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然后小心翼翼的朝大树那方挪去。好半晌,她终于很费力的躲藏在了与土屋相近的树干上,身子由枝叶遮掩着,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 她迷惑地朝着透出暖黄烛光的窗子望去,窗子上映着两个男人的身影,其中一个侧站着的影子不消说也知道是东方谋。而另外一个…… 那人大约是背对而立着,窗上只倒映着一个黝黑得一动也不动的暗影来,看不到一丝棱角。 这两人在说话吗?为何听不到声音?“难道他们还没有进入主题?”她眨着眼睛,心中暗道。 等了等,土屋内似乎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花朝竖着耳朵,静静地听一院子细微的风声以及与树叶“沙沙”的摩擦声。一小会儿,再一小会儿,就在她等得实在快不耐烦的时候,终于从里面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响音。 “西番王就只派了阁下一人前来?”其中一个男人率先开了口。听这声音,应该是东方谋在说话。 花朝听在耳里,心里一惊,怎么牵扯到西番王?难道来人是西番人!? 这么说来,东方谋与西番算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敛了敛神,她继续静心听着,果不其然,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很快就开口了表态了,言辞之间颇多轻狂之色,漫不经心地道:“此事有本少一人足矣。” 这嗓音轻而低沉,懒洋洋的像是用鼻音哼出来的一般,带着诱人的磁性,听得人心里痒痒的,这是花朝听过的第三个特殊好听的声音。 东方谋冷笑一声,道:“只要阁下不要忘了这次所来的目的便好。” 那人话音里隐隐有着一丝丝的笑意,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三王爷打算如何做?” “阁下可知道西番王此前与我方间谈好的协议?”东方谋再次开口,语气阴冷。 “嗯。”那人口中的笑意忽地转而幽冷,却不动声色道:“三王爷欲取帝位,我等竭力相助。事成之后,西番从此脱离东祈掌控。” “不错。”东方谋答道,“这确实是最先谈好的条件。所以本王现在要你们做的事情就是——除掉东方夜!” “傻王?”那人顿时笑出了声来,嗓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玩笑意味。 “是他!本王早已急于拔除他这颗眼中钉。”东方谋道,口中阴寒顿升:“此事原也计划妥帖,而本王只须要你们小小相助,一来可以解心烦之忧,二来,东方夜不除,亦不利本王问鼎尊位。” 那人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嗤之以鼻的味道,可却又带着藏不住的笑:“区区一个傻王罢了,三王爷会不会太把他放在眼里了。” 东方谋讥诮地笑出声来,冷道:“他确实是傻,可固然没有阁下想象中的简单,不过,本王以为,依眼前形势,先除掉东方夜,对我等眼前乃至日后合作皆有数不尽的好处。” 东方夜若是真那么容易除掉,他又何需要找人帮忙。要知道,他的父皇除了没直接把皇位送给他以外,仍是满心思的在为他谋后路呢! 东方夜不除,他何以心安!?单单只是想着一个月前那害得他与东方昊差点丧命的事情是东方夜所为,他便没有任何一丝再留着他的余地了。 花朝小心翼翼地趴在树枝上,神色中有着沉重,低声吸气着,胸腔中顿时多了一丝凉凉的感觉。 想不到她跑出来一趟,竟会偷听到这么重大的秘密,甚至其中还直接牵扯到东方夜。 想着东方谋要杀东方夜的心思,她的心一沉再沉,手中的树叶不自觉的拽得紧紧地,禁不住暗暗冷笑。 帝王之家的人,果然是最无情的!可如今,她该怎么去帮东方夜呢? 还不待花朝纷乱的头绪理清楚,土屋内那陌生男子却蓦地自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来,那嗓音更低、更沉,也更动听。 “阁下笑什么?”东方谋不满地问道,阴沉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显而易见地警告意味。他自认为对方这是明显在嘲笑他适才所说那番话的意思。 那人却并未在意,仍是低低地笑着,笑得慵懒而邪气,而后意味不明地道:“呵呵,今日所谈一事便到此为止吧。外面的树上可是还藏着一只正偷听的小野猫呢!” ------题外话------ ^_^二更,伦家来了…… 第三十八章 就要完蛋了 此言一出,花朝不由一震,心下却狐疑道:树上的野猫?嗯……该不会指的就是她吧? 糟糕,被人发现了! 她心中警铃狂响,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嗖嗖”声。她连忙将身子向后倾倒,这才险险避开了那从土屋窗口发射出来的暗器。 东方谋原本还有些疑惑,此际听到从外面树上传来的这么大的响动,顿时阴冷着声大惊道:“什么?是什么人?”竟敢偷听他们讲话,真是找死!但另一方面他却是庆幸身边这人的警觉性之高,连他手下那群人都没有发现树上有人,可他却发现了,看来此人确实有几分能力。 “此处由本少来解决,三王爷可以先走。至于今日没谈完的事情,本少找着机会自当会亲自前往三王府拜会。”那人收回手,提议道,声音也不复之前的笑意绵绵,倒显得凉薄异常。 东方谋淡淡应了一声,然后便步履匆匆地出了土屋,在院落口稍稍驻足,指着那群黑衣人冷冷地命令道:“你们两个跟本王走,其余的把人解决了再回来!”说罢,迅速离去。 花朝凝神听着,仍是不放松警惕,她自有自知之明,以她那么点小本事想到对付这么一群人,简直是妄想。何况她还不知道土屋里另一个男人的底细,但能被西番王单独派来京城相助东方谋,想必也是真有些本事的人。她要是真的落到这群人手中,小命只怕就真要玩完了。 她迅速从树上跃下,翻越至土墙外后,发了狂一般地奔跑,此刻她真是恨不得自己能飞檐走壁、飞天遁地或者长出一双会飞的翅膀来。 身后有暗器划空而来的低鸣,她也无暇去想太多,念头里却只有一个字——逃! 只是,她才跑出几丈之外,东方谋预留的那群黑衣人便追了上来,迅疾的围成了一个圈,蓄势待发。 一个个看上去凶狠异常,目光里流窜出暴虐的杀气。此刻,原就清冷的夜幕里,在剑芒里愈发寒意森森。 花朝表面看似依旧从容淡定,心中却是在狠狠地发憷。早知道会发生今天这一幕,她以前就少偷点懒,把看家本事练好。可惜,这时才来反省一点用都没有。 “各位大哥别激动,记得要对女士温柔一点!”她头皮一麻,干笑了两声,试图多争取点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此刻满心满脑想着的都是东方夜,希望他会在最后关头奇迹般冒出来营救自己。 但那群人对她的话显然不买账,面面相视过后,那十余条黑影便也立即发起了攻势,同时揉身直扑而来,银色的剑锋仿佛化做了口吐红信的银蛇,猛地弹射出来。 于是,霎时间,杀机四起。 “丫的,这么快就打,会不会太无情了点呀——!?”花朝气急败坏地一跺脚,瞬间与这群人缠斗着,一边急得在心里暗骂:东方夜,你这个混蛋!关键时刻跑哪里去了,你家娘子就要被人抹脖子知不知道?! 花朝武艺并不算高强,与人交手的经验又少,平时教训一般般地人尚还可以,要是和这群真刀真枪的人打明显吃不消。双方交手没多久,渐渐地,她就开始难以招架,在这群黑衣人凛冽的攻势之下越发呈现出败绩。 她很是吃力的应付着,除了这三脚猫的功夫外,她最在行的就只有驭兽之法了。可偏偏这项本事她也没学到家,就连最简单的咒音术,也得在静心凝神的特定情况下才能施行。 但以现下这种拼死拼活的打斗场里,不仅对方不会给她这个时间,而她也很难做得到心无旁骛。不过,尽管她知道要把那群小伙伴们知道几率的很小,但仍是不忘将手里的树叶含在唇边轻吹了起来。 她努力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嘤嘤的咒音响起,正当她在为自己的努力没白忙活而感觉到一丝丝沾沾自喜时,只觉得面前一股风过,嘴里含着的绿叶不知怎么地就飞了出来,在落地时已经碎成了渣。 花朝面色一恼,耳边随之却又响起了一阵低低地笑声,这笑声似乎隔得有些远,像是从农家院落处传来的。此刻花朝不必猜,也知道这笑着的人是谁。 她暗暗咬着牙一边艰难地防守,一边怒然吼道,存心要激他:“身为一个男人藏头露尾的什么意思?有种出来打呀!” 话才刚落,就听那人的嗓音渐渐凝聚在暮色里,慵懒的男性嗓音里,带着特有的笑意,出语戏谑:“本少从不打女人,而且还是个身上带刺的女人。想要杀你,他们几个人就足够了!” “混蛋!”花朝顿时被他气得险些吐血,可是却又不知该要如何反驳,便又低低的咒骂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骂这帮一点绅士风度的想要杀她的人,还是在骂还不来英雄救妻的东方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黑衣人在她快无招架之力之下猛地将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入她的左肩,稍稍旋转剑柄,抽出剑尖时,带出了一股殷红的血流。那剧烈的疼痛逼得花朝不得不连连后退了数步,脸一下就惨白了。可还不待她站稳身子,另一个黑衣人的腿就又朝她踢了过来。 完蛋了! 花朝一惊,想要避开可已经来不及,身子顿时升腾了起来,斜斜地坠落至一丈开外,然后吐血倒地不醒。而在最后一刻,她脑海中的念头却是——东方夜,我这可都是为了你才死的,你要是不帮我报仇,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见花朝已经倒下,那群黑衣人便不由都停了下手,其中两个还手提着剑谨慎地一步步向前靠拢,想去检查一下她到底是死是活。 就在离她还有三步之遥时,昏睡在地的人儿却似奇迹般的猛然睁开双眼来。 ------题外话------ 想看花朝醒来后的聚变吗?明天来吧,哈哈…… 第三十九章 潜藏的古怪 两个黑衣人双眼紧缩,顿时便不由分说地挥剑向她刺去。 他们原以为再添上这两剑,地上的人必死无疑。哪知,两柄剑尖隔着她的心脏只差三公分的位置却忽地被镇住了,剑口分别被两根细细地指尖钳制着。 黑衣人一怔,正要再次运力刺去时,“叮!”的一声,剑尖就此直直的被折断了。 正待他们快反应过来的瞬间,眸中杀意乍现,地上的人儿一跃而起,单手一挥,从左至右,快如闪电,他们蓦地瞪大眼。 花朝手里折断的剑口,割断了两个黑衣人的喉咙。 他们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说,你们是谁!”冷厉地质问声如同幽冥地狱传出来的一般,阴冷无比。花朝冷冷地瞥了另一边剩余的黑衣人一眼。那一瞥,使得她原本就漆黑无比的眼眸显得格外的深幽黝暗,眸中闪烁着冰冷寒光,锋利如刀刃。 此际饶是这群黑衣人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顿时都有点呆滞了,“咦……这个女人是怎么了?” 明明是她先躲在这里偷听的,怎么如今却反过来问他们!? 而且刚刚她还一副身处弱势的模样,为何突然间会身手猛涨,锋芒绽露?不仅是口吻、语气、眼神,就连浑身的气息也发生了改变。瞧着她身上由内至外自然而然流窜出来的极冷极慑人的戾气,森冷寒凛,慑魂夺魄,仿佛与之前的女人相比,完完全全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令人打心里觉得胆寒。 感觉到花朝身上明显的不对劲之处,其余的黑衣人陡然生出警惕,不敢再轻举妄动。 空气里流动着浓浓的甜腥味,花朝左肩上的血口依旧在淌血,血滴硬生生地掉落在脚下。痛意侵袭,她似乎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受了伤,漠然地看了看自己的伤处,再静静地看了看沾染血渍的衣衫,眼里闪过一丝很明显的诧异和茫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眉头微蹙,疑惑却又稍纵即逝。 “我身上的伤是你们刺的?” 她双眸略眯,杀气十足地睨着眼前的黑衣人,发现他们似默认般满脸古怪的回视着自己。她的脸色瞬间比先前更加阴寒森冷可怕,闪烁着厉芒的双眸里头,充斥着能灼伤人的怒气,简直像是地狱里的修罗,立刻就要择人而噬。 “通通都该死!”极其冰冷的声音自她的唇缝里挤出,眉眼辗转间,是蓄势待发的杀心。 唇瓣轻启,低低的哨音从嘴里流传了出来。这并不同于花朝此前用树叶吹奏的咒音术,但效用显然已是直接性的压倒前者。 霎时间,四周风向骤变,呼啸之声来势汹汹,惊起一阵狂澜。 眼看着眼下的局势突发巨变,其他的黑衣人禁不住开始有些慌乱,“这是怎么了?” “那个女人使的什么妖法,她要做什么?” “不管了,先杀了她再说!” 谁料,这一群人提着剑刚踏出一步,头顶便响起了一道振聋发聩的嘶吼声。 他们抬头向上看,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头庞然大物——它几乎长有十丈之高,体粗得像个巨大的桶,整个身子呈暗褐色。头部像响尾蛇,大小却同巨鲸。此际,它的下半身盘旋在地,只露出半个身子来,脑袋升至五六米之高,正张开着血盆大口,嘴露獠牙,仿佛一张嘴就能将人毫不犹豫的吞噬掉。 “啊——”一群人瞳孔攸地睁大,神色立刻便被惊恐所代替了,惶然地尖叫起来,“有怪物!” “不,是巨蟒!”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蟒?” “是那个女人召出来的。” …… 就在这些黑衣人恐慌得七嘴八舌的空挡,一道冰冷得没有半点温度的命令声清晰地在夜幕里响起。 “给我杀了他们!” 话音才落,那头巨蟒便猛然俯下身去,袭击而来。 一张口,其中一人就被它咬在了嘴里,然后“喀嚓”的一声,那人只觉身上一痛,尚未回神来,整个人便被横腰撕咬成了两段。他也没有发出声响,只是他圆目暴睁的样子显示了他的死不瞑目。 倒是其余看着的黑衣人都惊声尖叫起来,被眼前这残忍的一幕吓得脸色煞白如纸,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心里全是惊恐,全是骇然,“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我们几个来对抗这巨蟒,你们几个先去杀了那妖女。”想了想,其中一个尚还算镇定的人指着他们焦急的道,语中仍是带着一丝颤抖。 “好。”十多个黑衣人立马被分成两派。 “快杀呀!”当巨蟒又快要袭来时,有人声嘶力竭得喊了起来。几名黑衣人一起奋力举剑刺去。而这一方,另外的几名黑衣人也持起武器朝花朝齐齐攻了上来。 “呵!在我手里,你们也同样只有死路一条!”花朝阴沉的开口,双目狠戾,寒光凛凛。 忽地,她动了。 仿若一道极速地流光,只是在每个黑衣人身前一闪而过,而所过之处一个个黑衣人就仿佛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砰砰倒下。 眨眼的功夫,几名黑衣人全部躺在了地上,死状极为扭曲恐怖。 几乎是不敢置信的,那剩余对抗巨蟒的黑衣人闻声望去,满目震惊,面部表情仿似见了鬼一般,全都被她这眨眼间的举动给惊得如遭雷击。刚才那一瞬间快的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眼前站着的柔弱少女突然变成了犹如一个着了魔的恶鬼。在清冷的夜色下,她的周身显出了冷酷肃然、残忍嗜血的气息,隐隐散发着绝然之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注意到有一道影子正如风一般的自农家院内飞跃而出,“原来不仅刃有两面,人也有两面,呵呵,真是个诡异而有趣的女人……”低低地笑声伴随着他的话音一同在黑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 地上血色斑驳,此时,空气里满是打斗留下的血腥与焦臭的味道。 毫无疑问,那群黑衣人最终都命丧于巨蟒之手,除了那个早已从土屋逃走的未知名的男子外,其余人几近尸骨无存。 ------题外话------ 看完这章,大家可能会看不太懂对女主突然间的变化,但我现在只能说,花朝身上暗藏着巨大的秘密,巨大巨大的秘密,巨大巨大巨大的秘密…… 至于是什么,等着我慢慢揭晓。 第四十章 小生翡玉舒 花朝依旧伫立在原地,负手望着一片静谧的暗黑天地,眸中寒冷如冰。 忽然间,从土屋子里传来一阵“乒乒砰砰”的忽重忽轻的嘈杂声响,声音持续了好半晌,花朝转眸望去,只见那方烛光未灭,灯火依稀。 许久,感觉到那声音仍在继续,花朝持起地上的一把剑,这才缓缓抬步靠近。 土屋里的摆设十分简朴,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听着那敲撞的声源,应是从地窖里面传上来的。花朝取过桌上昏黄的烛灯,最终在墙角的一侧找到了窖口。 轻轻掀开封着的木板,花朝警惕的探头望去,透过摇摆不定的烛光,接着就看到其洞口内蜷缩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此人不仅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塞住了不能让他言语的破布。 眼看着窖口突然被打开,那男子抬头望着突如其来的灯光与人影,大约以为花朝是来营救自己的,心中刚一激动,可看着她手提着剑、一身血污的样子后,顿时又惊骇得瞳孔骤缩,一边忙摇着头,嘴里还呜呜咽咽个不停。 花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拧着眉,冷眼看着那男子,随即一把他将拽了起来。 他抖了抖,像是打了个寒噤,以为花朝这是准备要杀他,待花朝刚将塞在他嘴里的破布扯掉,就听见他忙不迭地哀叫出口:“女侠饶命,小生上有八十岁老母,下还有三岁小儿要养活,女侠你就饶过小生吧。小生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会说的……” 花朝也不做声,听完之后,神情一冷,眉头蹙了一下,瞬息之间又恢复了平静,然后一手持剑将他绑在身上的绳索挑开。 “女侠不是要杀小生么?”那男子对花朝的举动很是不解,忽地一个念头在心里快速地滑过,不知自己是高兴坏了,还是惊讶极了,他竟然傻愣愣地,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难道女侠从一开始就是要救小生的?” 花朝依旧没有回答,眼神却凝解了几分。 见花朝这近乎默认的表情,他站稳身子感激地朝花朝一拜,一张年轻柔和却有些苍白的脸欣喜的笑了起来,缓缓说道:“小生翡玉舒,是这间农舍的主人,今日恰逢贼子出没,不仅抢了小生的农舍,还将小生关进了地窖里,现下承蒙女侠救命之恩,小生无限感激……” 花朝依旧面无表情,仿若听而不闻,睫毛盛着细密低迷的微光,径自垂下,复又抬起。 她转而侧身瞥了仍在侃侃而谈的翡玉舒一眼,黄色的烛光落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如同镶了一圈光晕。 如今这么一细看,才发觉眼前之人相貌生得极好,一身的书生气质,面皮白净,眉眼细长,只微微一笑便如春风扑面,让人顿觉谦和温煦。虽然青衫落拓,却丝毫掩不住温文儒雅的气度。 花朝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随即冷冷地问道:“这是哪里?” 翡玉舒闻言话声顿止,只是觉得花朝问的这个问题好生奇怪,略微愣愣,不由疑惑地开了口:“这里不是东祈国么?” “东祈国?”花朝呢喃地道,面皮上仍旧是一副漠然不动的平静。 “是呀。”翡玉舒看着她,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就见花朝眉间微微一动,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在凝神思索什么,瞬息后复又睁开,眼眸深处闪烁着缕缕幽沉与异样。 翡玉舒对她的反应颇为奇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很认真地看着她问道:“对了,不知今日那些贼人,女侠是怎么处置的?” 话才刚落,花朝已经拧着眉冷声开口,“死了。” “都死了?”翡玉舒攸地双眼圆睁,十分吃惊道:“怎么死的?” “我杀的!”花朝轻描淡写地回应着,一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 翡玉舒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气,面上有着深深地惋惜,摇头感慨一声,便开始温着声说教道:“唉!上苍有好生之德,这些贼人虽然可恶,但小惩一下便可,女侠怎可徒增杀孽……” “闭嘴!”花朝冷冷斥道,不耐烦的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脸色益加森冷。 翡玉舒立即停了嘴,看着她身上带着一股慑人的存在感,有点无措地垂着头,乖乖揖道:“是小生多言了。”顿了顿,他继而又好奇地侧头问一脸冷然的花朝,“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反正日后也不会相见,你也没必要知道!”冷着脸,花朝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女侠是小生的救命恩人,小生自然该要谨记于心。”翡玉舒并不以为然地说道,言辞谦恭,嗓音醇厚,“俗话说得好救命之恩,恩比天高,小生孑然一身无以为报,惟有感恩戴义,怀欲报之心。” 花朝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冷冷的嗤了一声:“你不是说你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么?” 翡玉舒似乎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白净的面皮上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干咳道,“小生最初以为女侠是那贼人的同伙,所以才出言欺骗女侠的,冒犯之罪,还请女侠见谅。” 花朝依旧无动于衷,随即,冷冷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土屋。 翡玉舒抬脚便跟上了花朝往外走的步子,急急忙忙地在她身后问道:“女侠要去哪里?” 是啊,要去哪里? 花朝脚步一顿,眼底闪过刹那的迷茫,但很快又恢复到无波无澜。她径自行去,听到背后依旧有跟随而来的脚步声,语音幽冷凌厉的喝道:“不许跟着我!”语毕,她再次缓缓前行,一步一步,消失在清冷的夜幕里。 远远地,翡玉舒站至院落口,目送她小小的身影离去。 —— 次日。 “娘子醒醒,娘子醒醒……” 东方夜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花朝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人晃了晃她的身子。她撑开沉重的眼皮,从一条小缝里面瞧了瞧,眼中的男人俊脸朦胧。她禁不住轻笑一声,喃喃道:“东方夜,我怎么在阴曹地府也能看见你呀?” “什么阴曹地府?娘子胡说什么呢?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东方夜嘴里嚷道。 “活得好好的……”花朝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下一秒却猛地弹了起来,突然睁大双眼,叫道:“什么,我竟然没死!?” 东方夜忙不迭地点头。 “这是哪里?”突然发觉眼前的环境甚为陌生,花朝一脸错愕,站起身来望了望四周,发现这里好像是北城的城门口,她茫然得一手挠头:“不对呀,我怎么会在这城墙之上的?难道后来真的有人救了我?”顿了顿,她定定的看着东方夜,问他:“是不是你来救我的?” 东方夜迎上她那张满是迷惑的脸,愈加迷糊。他止不住心里涌上小小的郁闷,俊脸顿时紧紧皱起,“娘子到底在说什么呢?” 花朝睨着他那一脸不明所以的神情,暗暗咬了咬牙,看样子他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皱眉又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道:“真不是你?那会是谁?” 她轻轻摇头,像要晃去脑子里的混乱。 她只记得自己昨夜受了重伤,然后吐血晕倒了,对于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脑中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她原以为昨夜自己始终逃不过一死,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活着。瞧着她左肩上已经包好的伤口,应该是后面有人救了她,然后把她到这城墙上来的吧。 可是,那人是谁呢? 眼看着花朝只管想着自己的事情,理都不理一下他,东方夜撅起了粉嫩的双唇,气鼓鼓地道:“娘子昨夜到底跑哪儿去了?害得小夜夜难过了一个晚上,还以为娘子不要小夜夜了。” 他可真是半刻未休的找了她整整一晚呀,哪知道一早有人来禀告说,她竟然在了城墙之上睡得好好的。 嗯?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题外话------ 嗯?花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嗯嗯? 第四十一章 找三王算账 花朝听及此话,心里半点感动也没有,反而没好气地瞪了东方夜一眼,一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此刻仍是不免心有余悸,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现下又被他这么一嚷嚷,她顿时气恼得直指着他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这不都怪你,昨夜没来救我,我差点就死翘翘了你知不知道?” 大约是手里的动作过猛,牵动左肩的伤处又是一阵剧痛,她吃痛地咬紧了牙关,嘶的一声倒抽了好口气。 东方夜被她训得怔了怔,突然惊醒过来,再一看到她受伤的左肩,几乎要跳起来,顿时急得大叫道,“什么?!娘子你受伤了?怎么受伤的?是谁伤的你?”他的身子挺得笔直,那双犀利的黑眸稍稍垂敛于阴影中,眼神却是锋利无比。 花朝见他一副完全紧张得不行的样子,怨气也跟着消了一点,幽幽说道:“还不都是东方谋和一个西番人……” 她一字不漏的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东方夜听,反正以她以那么点能力也帮不了什么忙,现在告诉了东方夜还可以防范于未然,虽然这家伙有时候确实是傻兮兮的,但归根起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东方夜凝神听着,此际满心思都是东方谋的人打伤了花朝的事情,压根儿就没把他请人来杀自己一事当回事。 “这个混蛋,敢伤我娘子,我这就去杀了他!”他蓦地一震,话音瞬间冰冷起来,脸色现出隐隐的青紫。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人啊!他都已经饶过他一条狗命了,怎么还能半点悔改也不知呢!? 花朝一惊,急忙上前,有些焦躁地压低了嗓音说道:“杀什么杀!人家还正想着要杀你呢,你这一去三王府找东方谋算账,指不定那个西番人就在门外等着你送羊入虎口。” 东方夜一脚已经跨出一步,现在听见花朝低柔的嗓音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他满是内疚自责的双眼静静凝视着她,身影僵硬得半晌未动之后,才渐渐开口说话,语气隐忍,声调有些嘶哑,却说得十分清晰,“都怪小夜夜没有保护好娘子,娘子……对不起……” “嗯,你明白就好。”花朝顺着他接下话去,神情里却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 东方夜低垂着头,难受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花朝看着他这模样,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轻轻叹气,道:“先别想了,我伤口有点疼,你还是带我回府吧。” “好。”东方夜闻言,这才又抬起头来,伸出手去,缓缓环上花朝的纤腰,脆生生的说道:“娘子受伤不方便,小夜夜要抱着娘子走。”然后也不待花朝开口答应,便抱紧她瘦小的身子,从城墙上轻轻一跃而下。 九王府。 房内。 花朝衣衫褪至肩下,由于昨日只是随意绑扎了一下伤口,所以这会儿东方夜正于身前小心翼翼的帮她重新清理伤处。 东方夜撒上药后,忧心忡忡地问着满头大汗的花朝,“娘子,会很痛吗?” “还忍得住。”花朝看他一眼,吃力地说着,却咬紧了双唇,那么淡的唇色即使被这样用力地咬着,也不见得更加苍白。 东方夜一听,神色黯淡了下去,低声道:“哦。”然后俯下身去,用干净的白绫一圈一圈地包扎好伤处。 花朝低眉将衣衫整理好,复又仰头看愁眉苦脸的东方夜,淡淡道:“苦着一张脸做什么,我又还没死。” 东方夜抿紧嘴角,眉心却又微蹙,蓦地有一丝伤感和忧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小夜夜答应过不再让娘子受伤的,可是小夜夜没有做到。” 结果完全不该是这样子的啊!他东方夜亲口承诺过的事情,又怎么能允许这样的意外再次发生呢!看来,他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花朝敛着眉不说话,蓦地,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撇了撇嘴,冷冷地脱口而出:“得了吧。我看你最近老是夜不着家的,是不是也学着其他男人一样逛勾栏院去了嗯?” 东方夜猛一抬头,似被这话吓了大一跳,冲着花朝一个劲地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小夜夜才没有去那么不干净的地方呢。”说完,那幽黑清澈的双眸专注地直视着正在气恼不已的女子,十分认真地继续道:“小夜夜早就说过的呀,这世上的女人,小夜夜一个都不喜欢,就只喜欢娘子。” “真的么?”花朝侧头盯着他,漆黑的双眼里映入他纯真的脸庞。她原本只是想唬他的,谁知他的反应竟然这么大,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随后却仍旧佯装不满地质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些天早出晚归的都干嘛去了?” 东方夜垂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于一旁微微侧头,低声说道:“娘子,小夜夜现在还不能说。”他可真是不想骗她的呀。 “嗯。”花朝闻言也不恼,平静地看着他一会儿,终于淡淡地开了口,“算了,不逼你了。你不说,总比撒谎骗我要好吧。” 东方夜静静地看着她一脸正经的神情,双唇微微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花朝换了一口长气,忽然笑了起来,道:“我昨晚受伤流了好多血,现在想吃十全大补汤,你快去让人准备一下。” “好,娘子再等一等。”东方夜答道。双眼望向花朝有些发白的面色时,一向内敛的眼眸中,突地就渗出了一缕毫不掩饰的戾气。 他可是费了不少的劲才好不容易将他的娘子养胖了一点点呢,如今她这一受伤只怕所有的努力又要白费了,可这都拜某些人所赐呀! —— 夜间。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自九王府飘忽而出,好似影子一般,不着痕迹地纵身一闪,眨眼便闪至三王府内。 “什么人?” 自一个月前东方谋在七王府发生那件意外事故后,三王府的戒备便十分森严,这会儿突然感觉到有人来袭,众侍卫立即警惕了起来。 “东方谋在哪里?叫他滚出来!”霎时间,一道冷漠似寒冰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其中夹杂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第四十二章 戳两个窟窿 接着,那抹黑影便直直的落入众人的视线里,只见他一身精致的黑衣,衬得身形修长美好,一头墨色的长发被缎带束起,面上却是覆着一张黑色的面具,在清冷的夜幕下折射出几分鬼魅骇人的光泽,带着谁也不曾窥见的诡谲。 虽然看不清他的真实面貌,但此人却正是九王东方夜无异! 众侍卫一瞧见他的身影,便知道来者不善,如今又听到他出言不敬,当下便齐齐亮出兵器,直指着他厉声喝道:“大胆!哪里来的贼人,竟敢直呼王爷名讳,你……” 话未说完,东方夜却已翻身跃下,那些侍卫见此立即持刀出手,可连他的衣衫也未能碰着。 他当下衣袖一甩,一掌毫不留情的挥了出去,“唰唰”两声,一排侍卫便被打得仰翻在地,毫无半点还击之力。 “叫东方谋出来!”他依旧是语出森冷地命令着,态度坚定得不曾减去半分。 “来人啊!快来人啊!拿下此贼!”众侍卫一阵惊呼。 不多时,便又有一批侍卫一涌而来,为首的正是闻声赶来的东方谋。 他神色阴沉,看着场中那一道挺直的黑影一身寒冽逼人的气势,神色变了变,冷冷道:“你是谁?胆敢夜闯三王府?” “终于舍得滚出来了!”东方夜斜斜地睨了东方谋一眼,那目光便倏地化作一支锋利的箭,冷冽噬人。就当东方谋的眼眸中升起了不悦的火焰时,他却再次出了手。 一阵兵器相接的嘈杂,一片惊慌失措的混乱。众侍卫纷纷向两边倒地。 随即身影移动,如一道光过,下一秒东方夜的身子便毫无预警的立在了东方谋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毫不留情的重重甩了出去,连让他呼救的机会都没给。 如此动作一次, 两次, 三次, 在重复了四次之后,东方谋已是满腹重伤,痛苦难耐的躺在地上,几乎没办法动弹。其他侍卫想要出手救助,却都无力还击。 一时间,呻吟四起。 可东方夜仍是半点怒意未消,反而愈发难以控制情绪,一把掐住东方谋的脖子,低沉的声音里有努力压抑的愠怒,“我的女人,你也敢伤害,谁借给你的狗胆!?” 东方谋的脸色早已阴寒得不像话,甚至呈现出青黑色。此际他费力地深吸一口,提气出声,咬牙切齿地勉强吐出几个字,“什么你的女人,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人就是个疯子,他连他是谁都不清楚,如何伤得了他的女人?!想着这么多的侍卫在此人面前都不堪一击,他就恨不得立马将他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我会让你知道的!”瞬间,东方夜的声音森冷了起来,面具下的薄唇上带着笑,松开手之后,他以剑直指东方谋的心窝子,“你让人在她的身上戳了一个窟窿,那我就在你身上还两个!” “你!”东方谋微微一惊,他根本就不明白自己与眼前的人到底有什么恩怨,但也隐隐知晓他定是说到做到的性子,那涨得青黑的脸因此一下子生出几分惊慌的表情,就连虚张声势的威胁也变得有些勉强:“你敢?!别忘了本王可是当朝亲王!” “我为什么不敢?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我不敢的?”东方夜闻言竟然冷冷笑了起来,语一顿,他蓦地将手里的剑顺势奋力前送,刺入东方谋的左肩,随即手腕一拧,迅速抽剑而出,伤口顿时血如泉涌。 “啊!”东方谋惊叫了一声,就当东方夜准备以同样的动作刺入他的右肩时,“叮”的一声,一道暗器打在了东方夜手中的剑上,随即一道黑影闪过,他却己经跃至东方夜身前,一手轻巧地挟东方谋于腋下,移带至了一处安全的角落。 东方谋一声闷哼,浑身是血,湿透了一袭华贵的锦袍。他费力侧头一看,发现这突然来救自己的竟然是个熟人,当下心一喜,咬紧牙关阴沉地开了口,“阁下来得正好……快……快替本王杀了此人!” 那人一手利落地点了他几处止血的穴道,嘴里却是淡淡地道:“三王爷身上受了伤,还是先别急着说话的好!” 东方夜于一旁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同样是身着黑衣脸蒙着黑布,看不清面貌的黑影人,眼里闪烁着冰冷寒光,却波澜不兴的出声道:“你是西番人?” “阁下又是何人?”那人稍有地戒备看向他,低低地问了一声,嗓音犹带着一丝丝的慵懒。 东方夜却并未回答,只是挑了挑眉,眸间攸地勾勒出几分冷意,嗓音格外低沉清透,“我正想找你,你这就来了,如今正好,省得我再主动找上门去。” 那人闻言狭长的瞳眸便凛了起来,不由疑惑地眯起眼,道:“在下初来京城,似乎与阁下并未有过什么过节?” “你不记得不要紧,只要我记得便好。”东方夜冷冷的嗤了一声,结冰的双瞳里突然笑意幽亮。 语毕,他便提剑俯身欺上,毫不掩饰周身凛冽的杀气,剑直指着那人的眉心,眼中射出冰箭一般的冷凝光辉。 ------题外话------ … 第四十三章 潜藏着的人 那黑衣人不由一惊,蓦地回过神来,身子突然后仰,语调里有着一丝丝的愠怒,“既然阁下非要在此动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他迅速拔剑迎击,以不思议地角度回身直取东方夜左胸心口! “你最好使出些真本事来,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你们西番的能人!”讥诮地扬起眉梢,东方夜并不见任何焦躁,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就在对方那剑口即将刺来的瞬间,他迅速闪开,从左侧回旋,双足点地,身子悬在空中,翻转出一个流畅的弧度,然后挑剑迎上那黑衣人来势汹汹的剑气。 “阁下会看到的。”两剑相击,迸溅着危险的火光,那黑衣人剑势不收,暗一咬牙借力相拼,预势直取东方夜的咽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方夜顺势后仰,身子平稳地落在地上,随即手中挽出一记剑花,寒光一闪而过,长剑斜指,剑尖直直的刺入那黑衣人的右胁,穿胸而过! 他再次翻转于半空之中,单腿一伸,脚尖猛地攻其下颚,继而再迅速弹起,抽出刺入那黑衣人右胸的长剑,以剑点地,静立在三步之外。 那黑衣人的身子笔直的跌落在地,一时间血花四溅。 东方夜收回手中的剑,温热的鲜血正静静地沿着剑锋一滴一滴坠下,在脚下迅速凝成一片。 风声淡去,血珠落地的轻微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他眯起眼看着黑衣人,眸底霎时间勾出一抹不带笑意的冷笑,讥诮地开口:“这就是所谓的西番高手?呵,西番王手下是没有人了么?还是……” 语一顿,他忽地又一扬手,以剑柄轻易地挑开那黑衣人面上蒙着的黑布,用高深莫测的眼光打量着那随之暴露出来的平平无奇的惨白面容。继续冷笑道:“还是,你家主子没有脸出来见人,所以才会派你这种三流角色出来应付场面?” 除了那双长得还像样的双眼以外,整张脸平凡的找不出任何特点来,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会是西番王特意遣来的能人。 似是被说中了什么事实一般,那黑衣人双眼顿缩,脸色骤变,话音却几乎低不可闻,“你……你……”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东方夜,此刻才发现他的眸子竟然深邃浓黑得如墨一般,炯炯有神,却又幽暗难测,那种眼光,好像是早已经透过他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令人没由来的觉得惧意。 此刻对他而言,身上的伤痛已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震撼来得强烈,胸腔里的血气不断翻涌,他满是惊疑不定:此人到底是谁?竟然如此深不可测,连这等秘要的事情也能被他捕捉到了!? 一旁的东方谋亦是听见了两人所说的话了,原本看着那黑衣人露出来的模样时他并没发觉什么,但现在一经东方夜这番话的提点之后,他便瞬间从中明白了过来。 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指着那黑衣人,阴沉着脸费力地开口:“你……你不是……不是那人……” 胸间的伤口尚在淌血,眼看着秘密被人扯破,那黑衣人微微扯起嘴角,冷哼一声,一抹蔑视不声不响地浮上来:“哼!我家主子岂是你们这些人随意就能见着的……”大约是卸去了那层伪装,他原本的声源显露了出来,不再是此前的低沉动听,反而显得低哑而粗糙。 东方谋全身阴冷,听着这话后清白的脸色瞬间转为绛紫,似有盛怒。 他费尽心思找西番合作,却不知对方竟然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把他耍弄了个十分。 想起那夜双方约见在农舍之时,那人亦是和这黑衣人一样一副黑衣蒙面的装扮,言行举止间都是十足十的相似,让人找不出半点破绽。他当时也并未看清对方的真实面目,自以为他是为了隐藏身份才如此神秘。若非此刻得东方夜点醒,他只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黑衣人并不是西番王真正派来的人。 而且,恐怕连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都是由人顶替的。 但令他觉得诡异古怪的事情不仅如此,还有,他当夜留守在农舍的那群手下为何会一个人影都没回来?他一早派人去查探过,却是什么影子也没查到。现在想来,会不会这根本就是西番人搞得鬼?! 就在东方谋快被纷乱的情绪搅乱得怒火中烧、失去常态时。 东方夜冷笑一声,轻慢地瞥了那黑衣人一眼,那带着笑意的眼角凝着诡谲:“没关系,我会让他亲自来找我的!” 他赫然走向前去,残存的温和在瞬间皆化作残酷的色泽,然后一掌狠狠地挥在黑衣人身上,冷道:“留你一口气,记得你给的主子带句话,让他千万不要在乌龟壳里缩太久了,我正等着他呢!” 语毕,也不管那黑衣人此际的惨状,他攸地一转身,犀利的黑眸直直朝东方谋扫过来,长剑出鞘,然后被他用内力强行地插入东方谋的右肩,愈见深入,尔后,又倏地抽出,血光四射。 可他却神态甚为悠闲地道:“说好的要在你身上戳两个窟窿,怎么能少一个呢!” 顿了一顿,他冷笑着:“你不是想要夺那宝座之位么?我给你个机会!” 他会让东方谋知道,在他面前的,只有让人跌得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话一说完,下一秒,就只见那一道黑影在夜幕下点足一跃而起,袖衫长扬时,似云烟飞去。 —— 当夜。 京城某别院内。 一身重伤的黑衣人仍是不忘挺着最后一口气回来向他的主子禀明详情。 于暗淡的月华之下,一抹颀长的男性身影在院落的树下淡然而立。 夜色里,那树木难以仔细辨识,却是极为高大,像是颇有些年岁,在月下投出一道偌大的阴影。那男子背对着视线,就静静地站在树影里,看不太真切他的脸。 “那人当真这么说?”待听完之后,一道语意淡然的声音自大树的一侧传来,声音如清泉般温润动听,嗓音里还带着几分慵懒的媚意。 第四十四章 究竟会是谁 “是的。”黑衣人在身后回禀道,依旧费力地提气说话,几近苟延残喘道:“他……他戴着面具,属下未能看清楚他究竟是何人。” “是么?”于暗影中,似乎看见一闪而过的眸光,男子饶有兴趣地说道:“听起来,似乎很有趣呢。”院内微弱的灯火折射的光线淡雾一样淡淡弥漫,勾勒的整个人如轻风舒缓,似清茶悠远。 其实是细细听来,他的声音与黑衣人乔装时的声音相比,仍是存在着一定区别。那暗哑低沉的声线,如落花般缱绻的般,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黑衣人困难的呼吸着,勉强开口请示道:“主……主子是不是该……该让人好好查一查……那人的身……身份……” “不必了,不觉得这样的游戏反而更有趣吗?”没等他说完,男子极快地截口,随即意味深长嗤笑一声,那笑声里隐隐透着一抹兴趣盎然的意思。 黑衣人明白他的意思,主子的性子他素来最了解,他似乎真的以此为乐趣! 一想起今夜碰见的这戴面具男子的身影,他的双眼缩了缩,心下被紧紧的压迫着。世上竟然还有此等人物?深藏不露,处事不惊,冷酷无情。绝对可以和主子一较高下。 “……”张了张嘴,他还想说什么,可是却已经接不下去,只觉得胸口撕裂般地剧痛一阵一阵袭来,几乎不能喘息。 忽地,那管好听的男性嗓音继而又在耳边响起。男子双手交叠,一手轻轻拍打着另一手的手背,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活着的目的便是伪装成本少,做本少的影子,如今这层身份被人识破,你觉得你当如何自处?” 他说得轻轻慢慢,语调徐缓,语调并不见得任何严厉,可是薄唇里吐出的言辞却冰冷得让身后的黑衣人听得一阵心惊肉跳,明明已经快不会跳动的心脏却在这恐怖的压迫感下窒息般紧缩。 黑衣人捂着胸口,勉强伏跪在地,好不容易得喘息之气后忙说道:“求……求主子再……再给属下一……一次机会……” “机会?”男子仍旧维持不动地站在原地,几不可闻的轻笑声显得细碎而干涩:“不会再有机会了呐。没有生存价值的人怎么配再活在这个世上呢?!” 说着,他微微侧过身子,手上拍打的动作稍稍停了停,微弱的月光混着暗淡的烛火照耀在那半边脸上,雕刻出他俊美的侧脸轮廓与身体曲线,淡然的表情虽然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何种情绪,却能清楚地看到那微眯着的细长的眼眸里迸发出冰冷无情的锋芒。 “就让本少亲自送你上路吧!”他依旧凉凉地说着,就在黑衣人面色死白、目光涣散地滑落在地上的时候,他唇边那浅浅的慵懒在瞬间篆刻成残酷和冷绝。 哗! 那速度快如闪电一般,根本无法看清他究竟是怎么出手的。 似是花开的声音,黑衣人的脖颈处忽地绽放出一道鲜红的血痕。血如洒水般喷发而出,顿时摊掉在地,化成普通的流水。 四下仿佛就此安静了! 男子仍是站在原地,足下血莲,淡淡的看着眼前满地血红。眼里平静得兴不起一丝的波澜。 “……想不到这京城之中还能找出如此有意思的人,究竟会是谁呢?”忽而间,男子缓缓说罢,意外的传来一声轻笑,那魅惑之极的笑声,仿若一朵暗花在浓郁的夜色里怦然盛放。 —— 府外阳光透亮,风轻而天高。 热闹的街道上,花朝与东方夜携手而行,于四下喧闹嘈杂声中,时不时还能听到二人愉悦的欢笑声。 路上,东方夜忽地放慢了脚步,再一次极其认真地向花朝嘱咐道,“娘子,你肩上的伤还没有痊愈,等下用膳食时切记不可多吃辛辣之物。” 这个男人真的很罗索耶。花朝一脸微微地不耐烦,故意拿眼睛瞪他,“知道了,知道了。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管家公!” 自那日受伤以来,时间已经过去好些天了,花朝一直都呆在九王府养伤,眼看着今日天气不错,这才决定外出透透气,顺道再去欲膳坊用午膳。 在这几日子里,东方夜几乎对她寸步不离,事事亲力亲为,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花朝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嘴里还成天念念叨叨着要她注意这注意那的,俨然是成了一个典型的管家公。而这着实让花朝无奈不已,明明他才是个傻小子,却偏偏把自己当成了三岁小孩一样对待。说实在的,这家伙虽然有时候的确很烦,但是,却让花朝倍感受用。 “小夜夜要是管家公的话,那娘子就是小夜夜的管家婆了。”东方夜听了也未在意,反而笑嘻嘻地答道,清澈的黑眸里神采奕奕。 花朝好笑地看着他,撇撇嘴,道:“什么管家婆?你也不问问我乐不乐意。” 东方夜眨了眨眼睛,问道:“小夜夜现在来问娘子,娘子乐意吗?” “不乐意。”她瞥他一眼,答得简洁。 东方夜脸色一变,手上的动作也跟着猛地一紧,“为什么?” 花朝听着他拔高的音量,再瞅了瞅他难看的脸色,委屈的样子就像是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猫,一脸满是受伤的神情。她不以为然的哼了哼,却是笑盈盈地道:“管家婆这名字这么难听,怎么会适合我?好歹也该想一下好听点的头衔吧。” 这么怪异的想法!东方夜果然呆呆地一愣,随即撅着嘴,别过头去不看她,恼道:“娘子又欺负人!” 花朝侧头瞪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明明是你自己想多了!” 东方夜扭头看她,一脸幽怨。哼哼!明知道他会想叉掉,还来吓唬他,就是欺负人! 但很快,他却又得意地笑了,“小夜夜现在觉得‘管家婆’三个字最适合娘子了。” 吓!花朝盯着他,刚想要再和他辩驳一番。 忽然间,却有人不知从哪里出来,匆匆站至她面前,极为欢喜地笑着说道:“是女侠,真的是女侠,想不到小生还能在这里遇见女侠,真是太好了!” 第四十五章 认错人了么 花朝一惊,抬头看去,有些错愕地打量着眼前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 突兀出现的男人。 尽管她一早就已经见识过东方夜与东方谦这两个男人出色的样貌,但不得不承认,跟前的这亦是个英俊而不凡的男人。 身躯颀长,相貌堂堂,乌黑的流云发垂在双肩,用一根木簪子扎着,再一看这男人的脸庞,皮肤竟也是白净光洁,清秀的面孔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出完美的侧脸,五官看起来便分外分明,一双修长洁净的双手微微一揖,满身的书生气质。 虽然青衣素净,布鞋沾尘,可仍是不损其身上丝毫的气度。 只是,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面前呢? 花朝仔细打量他半晌,迟疑道:“这位公子是在跟我说话么……” 不是她贵人多忘事,实在是丝毫想不起眼前这相貌清秀但却陌生的翩翩佳公子是何许人,搜肠刮肚许久也找不出一星半点的记忆来,仍是觉得陌生得紧。 那男人见了她一闪而过的惊讶,又见她这样快地平静问他,稍稍有些失落,淡淡道:“女侠不记得小生了?” 花朝皱了皱眉,眼中略有疑惑,刚要出口询问,就见一旁的东方夜面无表情地揽住她的腰身,将她不着痕迹的揽到身边,靠着他修长的身躯站定。 完全一副老母鸡护鸡仔的架势,摆明是要向对方宣告主权的意思。 他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恨恨地问道:“你是什么人?要对我家娘子做什么?” 娘子?那男人微微一怔,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后,惊讶地瞪大了眼,骇然一笑,却仍旧开口提醒道:“小生翡玉舒,七日前那晚有贼人霸占了小生的农舍,将小生关押在地窖内,后来多亏了女侠出手相救,小生这才幸免于难的。小生一直蒙感盛恩,不敢轻易忘怀。”只是,到不想,女侠竟然已经成亲了。 听他这么一说,东方夜双眸沉了沉,也没开口说话。只是在听及‘翡玉舒’三个字的那一瞬,眸中有着一闪而逝的情绪。 花朝却又是一阵迟疑,半晌才抬起头来颇有些犹豫地问道:“公子的意思是说……那夜我在农舍之时救过你?” 翡玉舒认真地点点头:“是的。女侠当真忘记了么?” “这……”花朝心里一动,狐疑地看了看翡玉舒,但见他面色极为诚恳,完全不像是在说假。 她又皱了皱眉,略有所思地想了想。七日前,正好就是她跟踪东方谋的那晚,那时她跟着去的地方的确是一家农舍。可是,在印象之中她根本就没在那里见过面前的这位男子,何况她当时还身受重伤晕倒不醒,本身也是别人救了她的,她又如何还能有机会去救其他人呢? 花朝面露惭愧,抬眼如实说道:“很抱歉,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会不会有可能是公子记错人了?” 翡玉舒眼神一凛,忙否认道:“不会的,小生记得很清楚,绝不会有错!”垂着头略一沉吟,他不知想到什么,又急切的脱口问道:“小生冒昧问一句,夫人家中可有长得相似的姐妹?” 花朝摇摇头:“没有。” 在以前,她便一直是孤身一人,如今来到这个世界,便愈加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至于西临国花相府的那些人,她就更不可能拿他们当真的亲人看待了。 果不其然的是,翡玉舒一听这话,黑亮的双眸黯了黯,虽是神情未变,花朝却在他眉眼间看到了一丝掩不去的失望之色。 就在她走神的空挡,翡玉舒却微微欠身,彬彬有礼地对她说道:“是小生唐突了。” 沉默了一阵,花朝终究还是没抛下最先的疑惑,好奇问他:“公子的救命恩人当真与我长得极为相像吗?” 翡玉舒面色不改,微微点头,眼眸微转,不动声色地又打量她数眼,怔怔出了好一阵的神后,低低地道:“像,却又不像。”他顿了顿,却不继续往下说了,好半晌,他这才又长叹一声苦笑道:“或许,真的是小生认错人了。” 语毕,他神情稍稍恢复了些,抱歉地笑了笑,“对不住公子、夫人,今天是小生糊涂冒失了,多有打搅,还请你们见谅。” 东方夜哼哼唧唧地扬了扬眉,仍在板着脸。花朝暗暗掐了一把他的腰际,礼貌性的对着翡玉舒微微颔首道,“公子不必客气。” 虽然语中含笑,可脸上的怡然却褪去了少许,心里犹自隐隐约约察觉另有疑惑,却不知究竟哪里奇怪。 东方夜又哼了一声,往花朝耳边一凑,小声嘀咕了一句:“半路拦截,本来就是他的不对嘛……” 花朝咳一声,横了他一眼,他撇了撇嘴不做声了。她转而冲着翡玉舒尴尬地笑笑,随即强拉着东方夜侧身离开。 翡玉舒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眺目遥遥的望着那两个渐不可见、消失在攒动人群间的身影,蹙眉时,胸中怪异的感觉慢慢拢起,只余几声呢喃:“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呢……”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却有着两种全然不同的气度。 但说到底,总归是——像,而又不像。 第四十六章 又遇东方谦 拐过街角,花朝看着依旧在撅着嘴的东方夜,好笑的问道:“嘴巴翘得那么高做什么,都可以挂酱油瓶了。” 东方夜轻轻哼了一声,闷闷不乐道:“刚才那个男人居心不良。” 敢情这家伙一直还在琢磨这个事情呢。花朝啼笑皆非之余,盯着他,咳一声问道:“你又怎么知道?” 东方夜抿着嘴,忽然不说话了,一双清澈的眼珠骨碌碌一转,然后滴溜溜地四下扫视。 “看什么?”花朝板起脸来吓他,“把话说清楚了。” 东方夜嘟囔着道:“他一直紧盯着娘子看,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肯定是对娘子有别的想法。”他当时就应该把那个男人的眼睛挖下来才是,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就像是自己的宝贝被人偷偷觊觎了一样。 花朝侧头瞪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奈叹道:“你以为所有人的眼光都和你一样低啊?”也就只有他这样的家伙才会老是向别人吹嘘他家的娘子有多好多好了。 东方夜板起了脸,回答得却很有些得意,“小夜夜早就说过了啊,娘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娘子呢。”好到让他觉得,管家婆这个位置一直独属于她也很不错。 花朝笑道:“是是是。我很好。”她忽然来了兴致,问道:“可是,我没怎么没见过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呢?” 东方夜微微一怔,不好意思地傻傻一笑,随即压低了嗓音,贴近她耳边,认真地道,“有的。娘子每天晚上睡着以后,小夜夜都会一直盯着娘子看哦。” “唔?”花朝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精致完美的俊脸,额头刻着几道黑线,竟然偷窥她睡觉?这家伙什么癖好啊?她止住了笑意,仍旧愉快地说道:“那有看出什么来了没?” “娘子会在梦里叫小夜夜的名字哦!”他依旧摆出那副纯良无邪的模样,得意洋洋地将对花朝而言算不上是什么美事摊上台面,开心得抿着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哈哈。这种感觉真是相当不错呀。 “……”花朝的唇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一时无语。 好吧,这种事情也要拿出来糗她。不过,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梦里梦过他呢?该不会这厮又是在唬弄她的吧?! 唔。难得心情好的花朝没有去探究事实。 说话间两人已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三层楼高的欲膳坊大门前,花朝刚要抬脚向前,蓦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一面走一面朝东方夜问道:“对了,我上次让你派人去查一查我受伤当晚在农舍发生的事情,现在有结果了么?” 她想知道她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以及究竟是谁救了她。想着刚才又突然冒出了个翡玉舒来,这让她觉得这事背后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古怪之处。 “还没有。”东方夜抿了抿唇摇头道,眸中深处却是沉了沉,闪过一丝幽暗。 他早已经派人查探过,有人早先一步将事件的痕迹抹掉了呢。 这么刻意去做的人会是谁呢?西番人么?对方究竟想要掩盖什么…… 花朝倒不觉得失望,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查不到就算了。等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不过,她心里却不得不怀疑,东方谋与那个神秘的西番人知道那晚躲在树上偷听的人就是她么? 花朝不再多想,忽地捉住东方夜的衣袖,在门外压低嗓音嘱咐道:“你等一下站在我后面就好,不许出声说话,知道吗?”她可不想看到这欲膳坊的管事当他是洪水猛兽一般,再被他吓得冷汗连连的样子。 东方夜眨了眨眼,许久没出声,终究还是听话的瘪瘪嘴道:“好,小夜夜知道了。” “嗯。”花朝点着头,颇为满意地继续向前走着。 而身后,就在花朝没注意的时刻,东方夜隐隐朝暗中的某个角落无形地吐了一个“查!”字。他的唇边染上了一缕微乎其微的冷笑,呵,翡玉舒么…… 到了欲膳坊的大厅内,东方夜果然如答应花朝时的一样,乖巧的站在花朝身侧,连半个字未说。那精明的欲膳坊管事虽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吓得脸色难看,但仍是像惊弓之鸟般,不忘小心翼翼地偷瞄东方夜,时刻警惕戒备着。 这一次,他们没有经过大厅的楼梯,而是在那管事的带领下,绕开喧闹的人群,直接上了三楼。因为三楼是专用的雅间,价格也相对要比一楼二楼高好几倍,所以在这上面用膳的大都是些富贵之人。 花朝时不时侧头看着,路过一处环境颇为雅致的雅间时,透过那微启的门扉隐隐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名年轻的浅蓝衣衫男子独倚窗棂,嘴角含笑,一脸柔和的光华。茶香袅袅,周身雾气弥漫,显得人甚为缥缈。 “六哥。”推开房门,花朝翩然入室,唤道。 男子听到声音,立即侧过身来,一张英俊温和的脸庞露在了眼底,正是六王东方谦。 看到花朝与东方夜的身影,东方谦的脸上顿时扬起了柔软的笑意。他先是看了看花朝,然后把目光停驻在东方夜身上,浅笑出声,道:“九弟妹,小九,你们也来了。” 花朝笑着应道,可东方夜却亦如上回那般,见着东方谦之后立马就板起了一张迷死人的俊脸来,面无表情地几乎哼都未哼一声。 脚步微移,似有转身走人的打算,可还不待他侧过身子,便被花朝闪电般捉住手腕。 “东方夜,你这次敢再走试试!”花朝低声道,蓦地想起上次遇见东方谦时他有意闹腾的样子,忿忿地斜了他一眼。 第四十七章 不准你喜欢 听着这大有威胁意味的言语,东方夜乖乖的收回步子,满是委屈的对上花朝沉沉的眸子。 花朝视若无睹,咳一声在他耳边正色道:“你不是说我肩上的伤没好全不能食用辛辣之物么,你若是走了,谁来照顾我?” 东方夜蓦地皱起浓眉来,似是觉得花朝说的话很有几分道理,这才稍稍缓了颜色,却仍旧是嘟着嘴巴没说话。 花朝并不理会,转而回首笑着对东方谦说道:“六哥应该也还未用午膳吧?今天难得遇上,不如一起?” 东方谦看定尚未有过激反应的东方夜,这才浅笑着道:“这样也好。” 三人在隔壁的雅间坐下,开了窗透气,又同欲膳坊管事点了近二十道美味佳肴。管事谨慎地应付着,招待完刚要走,东方夜低喝一声:“慢着!” 管事愣了愣,忙讨好的陪着笑道:“不知道九王爷还要什么……” 东方夜寒着脸瞪他,招招手硬邦邦地说道:“我家娘子不宜吃味道过重的东西,你记得多准备几道清淡点的菜来。” 这管事本来就十分惧怕东方夜,现下又看着他明显心有不悦,冷着脸气势分外凌厉,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忙一叠声的应道:“是是是是是!三位贵客请稍候,小的这就去让人准备准备!” 说罢,擦了擦冷汗,一溜烟地跑下楼去。 雅间内忽地静下来,东方夜理好衣衫坐于花朝身旁,斜着眼冷冷地看着东方谦,哼了一声昂首道:“我如今跟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可全都是看的我娘子的面子,别以为我这就是喜欢上你了。”娘子太坏了,明知道他不喜欢东方谦,还让他们俩坐在一起吃饭,真是太太坏了。哼哼!要不是他怕惹娘子生气,他才不会管这么多呢。 东方谦闻言也不恼,笑意越发明显,温声道:“嗯,我知道了。”但这已经是足够了。 东方夜又哼了哼,将嘴撅起,头一扭,看也不看东方谦一眼。花朝实在看不过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训道:“东方夜,你可以再别扭一点吗?这么幼稚小心不招人喜欢。” 东方夜冷淡的脸上不兴一点波澜,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说得一脸理所当然:“小夜夜有娘子喜欢就够了。” 花朝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左右晃了晃,促狭地笑道,“太幼稚了我也不喜欢呐。”语一顿,她似意有所指般,又沉沉笑道:“要是再成熟一些就正好了。” 刚开始,东方夜只是稍稍卸去些冷淡,眼中露出些懊恼的神色来。再一听后面这话,也不知道他突然间想歪到哪里去了,蓦地就气恼得涨红了俊逸的面皮,浓眉下的双眸中蹭的窜起了两簇小火。 不知怎的,他也不反抗,只是沉着双眼由着花朝捏着脸颊戏弄着,待她松了手,这才捂住脸,竟是愤愤地斜眼看东方谦,眸光一暗,眼中已隐隐有了骇人的杀意,虽只是眨眼间的事,花朝却确确实实瞧见了他的恼怒。再看时,他已重又黑着脸满是威胁的对东方谦重重说道:“我告诉你,你不准喜欢我娘子,听到没有?!” 花朝慌忙拉着,抬眼直视他,隐有斥责之意:“东方夜,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原本只是想与他打趣一番,缓和一下气氛,谁知他竟然点火就着,还闹腾这么一出。这究竟是他与东方谦的之间隔阂太深了,还是什么?! 东方谦依旧气定神闲地轻笑,眼中毫无一丝恼意,柔声道:“小九担心什么,九弟妹可是很喜欢小九呢!”看得出来,这位新娶的九弟妹眼里确实是有小九的,就连今日这顿饭也怕客套是假,为了小九才是真吧。 眼看着东方夜依旧满面寒霜,花朝轻叹一声,松开他的臂膀,低声道:“好好,我道歉,不该同你开这个玩笑。其实呢,我最喜欢的还是你这样的,要是成熟了反倒没趣了不是。” 东方夜听她说得诚恳,略略和缓了脸色,却是垂着头,一如最初的执拗,冷冷道:“反正就是不允许他喜欢娘子。” 要知道,被他喜欢上的人,可是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呐! 东方谦神色一滞,瞬间恢复如常。 花朝听着心觉不妙,悄悄看了东方谦一眼,见他神色不变,仍旧是淡淡笑着,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打岔换了旁的话题,一面朝东方夜狠狠瞪了几眼,一面将手伸到桌下去拧了他一把。 不多时,便见数位端着美食的侍女翩翩行来,清茶的香气,佳肴的香气顿时溢满一室。 怒气渐消,东方夜很快便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幼稚模样。他低头环视了一周桌子,然后把几碟花朝喜欢吃的、味道又稍微清淡点的菜式,通通都端到了她面前来。 花朝无奈地抽搐着唇角,咳一声勉强笑道:“东方夜,不许这么无礼,六哥还没吃呢。” 这桌子的菜其中有一半是东方谦点的,另一半东方夜点的。花朝细心地发现,东方谦点的竟然全都是东方夜最爱吃的菜肴,而东方夜点的又全是她爱吃的。所以,那么多菜也就层层叠叠都堆在了他们眼前…… 东方谦那怡然的嗓音依旧带着温暖的笑意,隐隐含着一丝丝对东方夜的宠溺:“小九喜欢就好,你们不必理会我。” 可东方夜却是半点也不客气,一面熟练地夹着菜,一面侧头看花朝,“娘子,来,小夜夜喂你。” “……”空中似有乌鸦缓缓飞过,花朝满是哑然无言的尴尬状。噢!买糕的,这世上还有比东方夜这个家伙更能气死人的人么?! 第四十八章 就是不喜欢 “你吃你的,我自己来就好了。”纠结过后,花朝眉心微蹙着,说道。 不过东方夜却是固执得要命,冥顽不化。他停了停手里的筷子,如玉一般晶亮的眸子微微眨了眨,极认真地回复她,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听着啼笑皆非:“娘子不乖,受伤了还不好好听话,小夜夜要做个好夫君,自然就该把娘子照顾好。”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会演戏了,花朝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抿了抿唇要驳斥他时,忽地看到他傻傻地笑了起来,轻声哄道:“娘子乖,张嘴,吃一口。” 花朝无奈地抚额,正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时,就听到东方谦于一旁轻笑了一声,柔声道:“看来,小九和九弟妹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呢,这下子六哥也该放心了。” 东方夜得了注意,洋洋得意地扬起眉,一面斜着眼朝他哼了哼,一面撅了嘴道:“这还用得着你说,我和娘子的感情当然好了!” “咳、咳。”花朝忙清咳两声,开始了她无奈的暗自叹气。这个家伙真的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吗?一句话都能噎死一个人。她真是已经懒得再跟他碎碎地念叨,索性轻轻拧了他的手臂一把,示意他别做得太过分了。 接收到这无形地警告,东方夜又是故作了委屈的撇了撇唇。 东方谦看在眼中,却也装作不知道,仍是无声笑着。 花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而后换了个话题,缓缓问道:“六哥也快要娶妻了吧?不知道会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有福气。” 东祈皇的五个儿子当中,东方夜如今已经成亲,东方谋与东方昊府里早就有不少的女人,东方胜因为远在边疆,虽然还未娶亲,却也与当朝大将军府的嫡女有婚约。唯独东方谦,身边一直是连半个女人都没有。以他这种尊贵的身份而言,可以说是十分少见了。 “嗯,还不急。”东方谦抿了抿唇,只是温声回道。微微垂首时,像是忆起了往事,眉宇间有着稍纵即逝的飘忽。 脆脆地童声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忽传来,记忆之中,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趴在桌前,学着大人的模样托腮支颐,丧气地叹道:“唉,等六哥以后娶了媳妇,就不能再对小九这么好了。” 另一个大他七八岁的少年就站在他身旁,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一手轻轻摸了摸他脑袋,柔声道:“既然小九这么担心,那六哥干脆就不娶媳妇好了。” “当真?”小男孩立马换做一脸的笑容,那双眼睛里如黑宝石一般灼亮,“六哥可得说话算话哦!” “嗯……”那个少年回应的嗓音听来依旧分外柔和。 记忆里画面清晰如昨日,而心却恍若隔世。东方谦缓缓闭上了一贯温润的双眼,尔后又再次睁开,双瞳里有着一闪而过的黯然寂寥。 所有的情绪刹那掩去,他转而望着东方夜,黑眸里星光闪烁,淡定怡然:“小九有好些日子没进宫了吧?父皇可一直念叨着你呢,你若是有空,就去宫里多看看他吧。” 东祈皇如今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从前,近日来又有诸多国事缠身,更是心有余力不足,尤其是对东方谋与东方昊两府接连两次发生遇害的事情怒不可遏。虽说东祈皇不见得有多宠爱这两个儿子,但这事毕竟事关皇家颜面。有人胆敢明目张胆地入府行凶,摆明是没有将皇室放在眼里,这如何让他不恼!? 一听东方谦唤他,东方夜又是哼哼几声,不满地瞪眼嚷道:“我想去的时候自然会去,不需要你来提醒。” 花朝颇无奈地摇了摇头,大约对他这恶劣的态度实在没办法,她只得努力补救场子。 想了想,她说道:“反正这几日也没什么事情,那就明天进宫好了。”如今算起来,还是敬茶那日去的皇宫呢,这都已经一个多月了…… “嗯,”东方夜偏头一笑,双眸沉了沉,又倏地亮起,在一旁猛地点头,“好。小夜夜都听娘子的,娘子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瞧着他这卖乖的样子与先前的态度极为分明,花朝只得又无奈横了他一眼。 倒是东方谦半点也未在意,反而对着他极其轻柔地笑了笑。 用完午膳之后,双方各自回府。 半路上,花朝静静地跟在东方夜身侧,拿探究的眼光看着他,最后终是忍不住问道:“东方夜,我问你,你是不是不喜欢你父皇和六哥?” 提起这点,她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这家伙对东祈皇与东方谦到底是什么立场。要说他对东方谦的不喜是最为明显的,可是却也不见他像对东方谋与东方昊那般心狠无情,平常若是有人惹得他不高兴,只怕他早就挥拳揍过去了。但是他对东方谦,却仅仅只是言语上和态度上的排斥,始终没怎么恶意相向。 再说他与东祈皇,在皇宫敬茶那日,花朝就隐隐感觉他对东祈皇有些微的排斥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从未听他主动说起过东祈皇,更未想着入宫去看他,仿佛就当这位亲爹根本没存在一样。如此怪异重重,显然不太合符逻辑。 似是没料到花朝会有此一问,东方夜愣了愣,初听时神情平静,翕动的长长睫毛下,只在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幽暗的波澜。 好半晌,他方才淡淡答道:“不喜欢。”他家娘子可真是心细如尘啊! 花朝虽然说中了事实,却猜不明白其中的缘由,遂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就是不喜欢!”东方夜似不愿与花朝说太多,垂下眉眼,连忙随便找了句话嘟囔着想要搪塞过去。 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的的确确就是很不喜欢他们呐! 花朝将他躲闪的神情看在眼中,也不多问,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事背后有名堂! 不过, 她继而又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东方夜,眼神里怀疑的意味很明显。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这傻小子的心思也如此难懂呢! 第四十九章 关于生娃娃 翌日上午。 花朝与东方夜坐上马车去皇宫的时候,正巧东祈皇刚下完早朝,之后两人便直接去了御书房,到了里面就看见东祈皇正拧着眉陷入龙椅中闭目养神,而东方谦也还留在下方敛手而立。双方互相点头招呼过后,再向东祈皇行跪拜之礼。 一个月不见,发现这东祈皇似乎又苍老了几分,鬓间的头发也已然苍白。不过,见到东方夜之后,他转而又增添了一些神采,看得出来心情甚为愉悦。 “快快起来,不必多礼。”东祈皇含笑出声,一挥手,示意刚要跪着的两人起身。然后又吩咐于一旁伺候的刘公公端椅、上茶,“看座。” 花朝、东方夜与东方谦三人一同于左下方入座,东祈皇在龙椅上缓缓捋须,看着东方夜后叹了口气,问道:“小九这么长时间没来看父皇,又做什么去了?” 东方夜眨了一下眼睛,一本正经道:“当然是一直和娘子在一起啊。” 东祈皇笑容可掬,“难得有段时间没听到你在外面闯出什么祸来。”他转向一直微微低着头的花朝,别有深意地缓缓说道,“看来小九这个媳妇确实是娶对了,也只有永仪丫头能制服得了你。如此,朕也放心了。” 要知道在以前可是三天两头的就能听到这个家伙把谁给打了、把谁个揍了的消息呢,朝中大臣几乎每天都会上报一份状告他的奏章,但好在有东祈皇这位老爹的袒护,大多事情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到不想,他如今娶了媳妇会变得如此乖巧。 “唔……”一听这话,东方夜将嘴撅了起来,似是并不怎么认可东祈皇的意思。 这怎么能叫闯祸呢?他可是一直都很乖呐!明明就是一群不怕死的东西,非要自主前来充当他的生活调剂品嘛,可如今他有了娘子,又怎么会再像之前那么无聊呢。 感受到东祈皇明显要比上次更为亲近的态度,花朝略微迟疑地抬头,微笑着回答:“谢父皇夸奖,是夫君一直都很乖巧,永仪不敢居功。” 居于礼节,这还是花朝第一次开口唤东方夜为‘夫君’,听得东方夜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顿时明显的亮了亮。 东祈皇微微颔首,眼角的笑纹愈加分明,“嗯。但也多亏得永仪把他教导的这么好。”他顿了顿,继续含笑说道,“不过,能知进退,也是好事。” 一旁的东方谦也忙笑着附和道:“是呀,小九可是很听九弟妹的话呢。” “那是当然。”东方夜得意的笑得眼睛都眯起了,难得一次没开口呛东方谦。突如其来地,他迅速站起身来跳到花朝身侧,牛皮糖一般地粘了上去,抱着她嘟囔:“娘子这么好,小夜夜不听娘子的话还能听谁的。” “你……”东祈皇当前他居然就这样不顾礼节地贴了过来,此际饶是花朝也不免微微尴尬,她轻轻拍着他的手,小声嘀咕着,“东方夜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点坐好……” “哦。”东方夜万分不甘地坐回原位,看得东祈皇与东方谦纷纷都忍不住轻轻地笑出声来,这却让花朝越发觉得尴尬,斜斜地瞪了东方夜一眼,不过这厚脸皮的家伙也不在意,反倒跟着嘿嘿一笑。 东祈皇笑吟吟地望着他们,饶有兴趣地道,“你们感情这么好,看来离朕抱皇孙的日子也不远了。” “皇孙?”东方夜微愣了一下,似有点不明所以。 东方谦微笑着,柔声解释道:“就是小九和九弟妹的孩子啊。” “是从娘子肚子里生出来的可爱的小娃娃吗?”东方夜鼓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似在思索,然后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目光一直瞅着花朝的小腹,看得花朝心里一阵发毛,一抹不好的预感传来。不知道这个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花朝微赧,悄悄给他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东方谦刚点头答“是”,东方夜便随即笑出声来,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笑作了弯月,愉快地答道:“小娃娃好啊,小夜夜要跟娘子生小娃娃。”嗯,跟娘子生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娃娃,这感觉应该也不差吧! 额头刻着几道黑线,花朝的双颊却不可抑制地微微红了红。她就知道东方夜这家伙不会说什么正经话来。什么孩子,他自己还是个傻小子,连洞房花烛都不清楚的人会知道怎么生孩子吗?只怕他还一心想着拿孩子当玩具呢。 毕竟他心性不同,说话间孩子气十足,东方谦听得一阵忍俊不禁,开颜欢笑。东祈皇亦是乐呵呵地都鼓掌欢笑起来,笑着扬声问道:“小九准备生几个小娃娃呢?” 东方夜皱着眉甚是认真的想了想,花朝来不及掩住他的口,他便已傻兮兮的笑着道:“一个不够,要好几个才行呢。”话落,毫无疑问地,挨了花朝一记白眼。 御书房内又是一阵大笑声,看着他一幅认真至极的模样,东祈皇已是极为欢畅的抚掌大笑道:“好,好,这敢情好。小九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东方夜十分纯良的眨了眨大眼睛,笑得愈发灿烂,看得花朝却不由得暗恼垂头。 笑音继续持续了好半晌,而后又渐渐退却。 忽然间,东祈皇在高大华丽的龙椅上长叹一声,端坐的身姿似乎有了一丝疲惫。 好在东方夜也不算太没良心,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好奇的问道:“父皇叹气,是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么?” ------题外话------ 二更会在12点之前,有点晚,亲们还是留着明天看哈。 第五十章 西番王世子 东祈皇揉了揉额角,一身缠绕不去的疲惫越渐明显,此时却淡淡一笑,连声音也低微了起来,“小九也看出来了?” 东方夜轻轻点头,眨巴了一下双眼,等他继续说完。 东祈皇轻轻叹息一声,敛去脸上些许笑意,想着今日在朝堂之上众臣子争论的事情,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近日从西番传来急件。”他双手把着龙椅,身子微微靠向椅背,放松下来,慢慢说道:“西番王世子于多日前在西番王府突然消失,他们收到匿名信,原来世子是由歹徒挟持走的,且正好是来京的方向……”所以西番王来信,希望东祈皇能下旨招他们入京寻人。 而对于此事,东祈皇却是有些犹豫不定。正如朝中众臣意见分歧的那般,一是,西番势力一直蠢蠢欲动,此事来得实在太过凑巧,难保他们不是借此幌子预谋它事。再者西番不能随意入京,是开国时期便立下的规矩,这次如果开了先河,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因此坚决不能让他们入京。 二是,西番势力逐渐壮大,已明显不受东祈控制,此刻实在不宜与他们增添过节,且东祈素乃礼仪之邦、以德服人,若是真能帮西番找回世子,西番必当感激,还能缓解双方关系,也算美事一件。 虽然两方意见不一,但是却各有各的道理,实在让人难以定夺。 “小九,”东祈皇蓦地眯着双眼,精光一闪的眸子在望向东方夜时,敛去了几分精锐,莞尔一笑,缓缓问道:“此事倘若由你来做主,你当意下如何?” 花朝在一旁静静听着,极其轻微地皱了皱眉头。东祈皇拿如此重要的国事来问东方夜这个傻小子算是什么意思?而且为什么又牵扯到西番?还是什么西番王世子…… 想着那夜在农舍外偷听到的那个神秘西番男子,她突然生出些莫名的不详预感。 就是东方谦也不免微微惊怪。父皇这是想让小九帮他拿取舍? 东方夜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双眸深邃闪亮,高深莫测的神色自期间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但眨眼,他又抬起头来,故作不耐烦地微微皱起眉头,漫不经心地嘟囔道:“既然他们想来,那就让他们来呗。” 来吧,来吧,这京城越乱才越好玩呀! 东祈皇一手捋须,眼神犀利,却和气地笑着,“小九这是让朕答应西番的要求?” “答应他们又能怎样?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西番,父皇还能真怕了他们不成?”东方夜孩子气地瘪瘪嘴嗤嗤的一声,挥了挥袖子,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说完后,他还倔强的挺起身子,忙又拍了拍胸膛补了一句:“要是父皇打不过他们,不是还有小九嘛?小九一定会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而且我家娘子也可以帮忙哦。”刚才还深沉十足的话题顿时又被他这傻兮兮地模样染上了几分喜感。 那一刻,花朝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东祈皇沉吟片刻,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出人意料地调侃道:“还是小九说的对。我堂堂东祈岂会惧怕一个小小西番?!” 东方夜得意的扬了扬眉,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那面上的神色摆得尤为明显! 可是,身旁东方谦的眉头却越发地蹙得更深了。 …… 因为东方夜与花朝难得入宫,东祈皇极力要求他们在宫中陪他用完午膳再走,这一次没有后宫那些女人的打搅,整顿饭吃下来十分的安心顺畅。花朝甚少开口讲话,大多时候是东祈皇在问,东方夜回答,东方谦于一旁笑意柔柔的静听。 直至未时末,几人这才出宫回府。 就在要上马车之时,东方谦忽然拦在了东方夜身前,神色里有了不加掩饰的担忧,抿了抿唇轻声劝道:“小九,西番之人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次你就听六哥一句劝,别去主动招惹他们好吗?” 东方夜哼了哼叉腰低喝一声,口气不免有些不耐烦,“怕什么怕,他们不好惹,难道我就是好惹的啊?”撂完话,昂首挺胸进了马车。 是呐!要知道,他东方夜也从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呀! 东方谦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无奈的神色来,想再继续劝说,可东方夜却完全不给这个他机会。正巧这时花朝闻声从马车内探出一个头来,歉意地朝他颔首,道:“六哥放心,我会好好看着他的……”话刚说完,便又会东方夜拉了回去。 马车缓缓扬尘而去,独留东方谦伫立在原地,一张温和的脸隐在阴影当中,面无表情地微微垂首,沉默不语。 马车内。 花朝坐于车厢一角,抬眼直视着东方夜时,不由分说地低声斥责:“东方夜,你今天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点,六哥怎么说也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能对他客气一些么?” 东方夜却不做声,双眸中看不清神情,只是沉沉地盯着她看。 花朝被他盯着看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蹙起眉头恼了起来,厉声喝道:“东方夜,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东方夜只是挑了挑眉,仍是不做声,眸中渐渐露出些狡黠的神情来。他忽地伸手揽紧花朝的纤腰,魅惑地嗓音低低地在她耳旁响起,道:“娘子,父皇说了要抱小皇孙的,我们是不是该先回府制造小娃娃去了?” ------题外话------ 二更驾到…。 第五十一章 轻轻亲一个 花朝被惊得怔住,也不知道东方夜这家伙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转头,刚好便对上他那双清净无比的眼睛,那眸子仿佛是深山里清澈见底的泉水,却又像是空山新雨后的浓重湿意与空灵色彩,就连此时此刻看人的眼神,也仿若山泉般流转得舒展绵软,如同最纯澈的魅惑。 花朝的视线仿佛被定住了,好不容易才从其迷人的色彩中回过神来,急忙干咳了一声,心想着自己此刻正说正经事,他却还有心思胡闹,顿时一咬牙,抬起头恼道:“你懂得怎么生小娃娃么?” “懂得啊。”东方夜不以为然地接过话去,俊逸眉目间满是愉悦地笑意,干巴巴地望着花朝,神情却是极认真。“不就是要先洞房吗。” 花朝哑然,再联想起成亲那晚他对洞房花烛的定义,心里既又好气又好笑地。 是啊,所谓的洞房不就是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搂搂,抱抱,又亲亲?! “你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了?”她哼了一声,挺直了肩背。 “唔?”东方夜怔了怔,略略思索半晌,似是记起了什么事情,而后懊恼地抿了抿唇。 对了!他答应过娘子,要等到她身体恢复过来才能想这些事情呢,如今她还受着伤,这制造小娃娃的事情只怕还要搁置很久呢。 不过,洞房生娃娃是不能了,但其他事情总可以的吧! 东方夜“嗯”一声,揽着她身子的右手又紧了紧,在她耳旁低声哄道:“娘子,再叫一声‘夫君’来听听吧,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娘子唤小夜夜为‘夫君’呢,真是叫得可好听了。”那声音甜甜地,软软地,听得人心痒痒的。 他不说她还想不起,这一说,花朝顿时窘了起来。刚才她不过是在东祈皇面前做做样子才那么亲昵的喊他,哪知竟被他惦记上了。可私下里,她哪能肉麻得起来。 “不叫。”花朝没好气地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发现他的力道可真不小。 “娘子,就叫一声吧。”东方夜撅着嘴,继续诱哄着。 “不叫。”花朝懒得理会他,果断地语气显示着完全没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 “叫吧。” “不叫。” “……” 如此你来我往地好半晌,花朝实在被他烦得不行,适才的火气却还在,便用力推了他一把:“东方夜,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从今天开始你不可以再对六哥那么无礼了知不知道!?” 东方夜没出声,抿了抿唇,直勾勾盯着她微恼的面孔看了良久,忽地重又笑着低声道:“娘子不说就算了,以后小夜夜总能找着机会让娘子主动开口的。”他说这话时,口吻里几乎有七分玩笑在内,到不知在日后的时光中却是成了真。 花朝横了他一眼,正恼得很:“东方夜,不许转移话题。” 可她这么点气势哪能唬得住人,东方夜不甚在意地撇撇唇,俊脸贴上了她僵直的脖颈间,软软地蹭着她的小身子。 “东方夜,快放开……”花朝费力地推了推他,心中的火气渐涨。不知道这家伙今日到底抽的什么风,如此不听话,真是要气死她了。 东方夜却仍旧覆在她身上,抬头直视着她正碎碎念的小嘴,却根本没把话听往心里去。 眼睛亮了起来,如今这么细细一看,才发觉他家娘子的唇形长得极为好看。粉粉的,嫩嫩的,小巧可爱…… 大约是盯着看太久了,他忽地觉得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身躯密密地压着她,面容越发靠得极近了,暗哑地嗓音一开口,便从中吐出一句令他自己都觉得惊心的话来,“娘子,我们来亲亲吧!” “嗯?”花朝还在絮絮叨叨地教训人,尚未来得及从这话中立马反应过来。他便轻笑看着她一脸诱人的迷糊神情,然后沉沉压下,缓缓地将自己的薄唇贴了上去。 气息交错,唇瓣相依。 “唔……”红唇上清晰地传来一阵温软润泽,花朝蓦地瞪大眼,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身形刹那僵直,头脑一片空白。 …… 马车缓缓停靠在九王府门前。 府里的小厮刚要上前去服侍两位主子下马车,便瞧见这十分奇怪的一幕。花朝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怒气冲冲的直奔王府。东方夜手捂着嘴,乐呵呵的跟在其后。 “哐当”一声关掉房门,花朝走入室内,把东方夜关在门外,任凭他说什么就是不开。 她恼怒地坐在床沿上,咬紧秀气的红唇,禁不住开始心烦意乱。 东方夜这个死家伙,臭家伙,烂家伙!她可是留了两辈子的初吻呐,就这么不经她同意的被他给终结了,啊!要气死她了! 深深吸了好口气,却仍旧平息不了心中的恼火。她抓狂的倒在床上,直接用被子蒙了起来。 不管了,她等下一定要让东方夜赔回来! 室外, 东方夜很淡定的守在房门口,听着从房内传出来的气极败坏地叫嚷声,在心里好没良心的坏笑。 他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笑意却攸地冷淡了下来,眼角随之飘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唇瓣,面色又渐渐恢复了疏离深沉,黑眸愈显幽黯 想不到,他今日竟然会不受控制的亲吻一个女人,呵,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啊! ------题外话------ 看见木有,这是JQ要开始的节奏呀。 第五十二章 东方夜消失 待花朝发泄完之后索性就那样蒙头睡着了,可怜东方夜被锁在外面整整一夜。 众人似是都知道两位主子心情各异,连着九王府的气氛也明显要比往常沉寂了一分。 夜间。天幕黑黝黝的一片,一颗星子也看不到。 进不了房门的东方夜最后只得只身呆在书房里。 房内,昏黄的烛光不知人事地轻轻跳跃,晃动着一室飘忽不定的迷离光华。 一袭黑衣的东方夜正端坐于桌前,修长灵巧的指尖夹着一张信笺,眼底快速地浏览着上面的字句,浓淡适宜的眉头微微蹙起,眉梢之上一片幽凉。 “查无来历。”他眯起眼,看着最后得出的结果缓缓说罢,唇边霎时间勾出一抹不带笑意的冷笑。 连他的人也暂时查不出来的人,看来是有点神秘呢。 这时身为影卫领头的黑衣人影焱默默走近,躬身立于桌前。 “又无劳而返?”东方夜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扫视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慕焱微微垂首:“属下无能。”这世上连他们都查不出来的人几乎屈指可数,如今却是出现了一个,对方要么是个隐逸极深的人,要么是个细微到不行的无名小卒。 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 东方夜冷冷一扬手,气息一瞬间变得冷冽逼人,深邃无底的眸子深处旋即便有了火光微烁,接着又冷冷地问道:“西番之人查的如何?” 影焱恭敬地回道:“属下已经查探清楚。此次被西番王委派来京的人正是王妃不日前在农舍遇到的神秘人——西番王最得力的左右手慕彧,大多人都喜称其为彧少。听闻此人素有西番第一智者的称号,为人张狂无忌,性情邪佞不定,不仅手段极其高明,而且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那夜在农舍,他应是有心留王妃性命的。不过此人行事却极为隐秘,除了西番王之外,再无其他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东方夜听在耳里,深邃下去的眼睛又渐渐清亮了起来,唇角扬起一丝幽凉的弧度,淡淡说道:“慕彧?很好!”他的嗓音格外清透,却含着几分杀意。 不管这人当时的留情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这笔账总是记下了,他家娘子的伤总归不能白白受着吧。 “还有呢?” 影焱顿了顿,继续说道,“五王爷在回京的路上途遭意外,如今已改道西行。” 总算是要来了,也不枉他等了许久。东方夜似有些满意地扬了扬眉,沉吟了去,慢条斯理地从桌位上站了起来,冷笑着吩咐一旁的人:“准备一下,前去迎接五皇兄回京。” “主子要亲自前往?”影焱大感意外。 “可不是么?”东方夜不急不缓地应了一声,依旧冷冷地笑着,眉间眼底如不见底的深潭,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暗芒,别有深意地道:“好几年不见,也不知道本王这五皇兄又长了多少本事,本王前去送份大礼自也是应该的,不过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伸手接得住了。” 影焱微微颔首,略有迟疑的道:“王妃那里……”他刚才可是已经听说了,王妃和自家主子正闹着别扭呢,以主子如今对王妃兴趣正浓,自然该多花些精力哄着才是,可主子这一离开,只怕好几天不能见着了。 听到她的名字,东方夜表面只是淡淡地敛起眉目,暗沉的眼睛里却是瞳彩幽亮,“多派几个人暗中护着。若是,”语一顿,寒意凛然,锐利的气息一瞬而起,他一字一字清楚地说道,“若是再让她受伤,就等着提头来见!”上一次只是疏忽,但这样的错误他决不允许犯第二次,谁要敢再伤着他的人,血祭也不为过! 他转而望着窗外漆黑的天幕,一双黑得暗哑迷茫的眸子似穿过黑暗看到了正躺在床上蒙头大睡的某个女人,唇边浮起一丝游离般的笑意,他心想着:“等他再回来,她也应该气消了吧。” 可惜,世事无绝对。即使算计如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波澜正等着他。 影焱闻言身躯明显一震,立即沉声领命。“是!” 待他悄然退去,书房内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静谧。 东方夜斜靠着书桌,一脸诡异的平静。 视线再次落在了此前那张信笺里的“查无此人”四个字之上,他不动声色地眯起眼,面上仍是淡然如初,可那淡然之下掩藏的却是冰冷的沉郁,眼眸中暗流汹涌。 呵,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他一手轻叩着桌面,漫不经心的念道:“翡玉舒,翡玉舒,舒玉翡,玉……”声音顿止,他攸地抬眉,微微眯起的眼眸里迸出慑人的锋芒。 —— 花朝第二日醒来之时,东方夜早已经离府而去,只给她预留了简短的几句话。这可让花朝恼了好一阵子。 这个死家伙占了她的便宜就敢跑得不见人影,让她逮着了,非得咬死他不可。 恼火持续数日,就在东方夜消失了七八天之后,花朝终于感觉到不对劲。这家伙哪里是在躲着她呢,只怕又偷偷做什么坏事去了。实在放心不下的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去向管家庄严询问根源。 第五十三章 小九出事了 花朝神色认真地审视着一身蓝衣静静立着的庄严,再一次问道:“庄管家,你实话告诉我,东方夜这几日到底做什么去了?” 尽管已经被花朝问了很多回了,但庄严面上并不见任何的不耐烦,嘴角动了动,镇定地回道:“王爷离开之时,并未有交代清楚,庄严尚不知情。” 又是翻来覆去的同一句话,花朝暗自懊恼,碍于庄严的面子也不好太过发作。她强自隐忍着,又问道:“他是往哪个方向走的,有没有多带些人一起去?” 意料中地,庄严依旧如此淡淡回道:“王爷是往京外方向去的,身边还有两个小厮随同着。”顿了顿,他看向面有忧色地花朝,波澜不惊地劝慰道:“王妃尽管放心,王爷武艺高强,不会出什么事的。”而所谓跟着的两个小厮也只是做做样子,装给外人看的。至于他背后暗中的势力已强到何种程度,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话虽如此说,但花朝仍是心有不安地看了看不远处。她知道东方夜这家伙表面看似傻兮兮的,实际上却是聪明得很,一般人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可怕只怕会生出什么意外来。 她无奈地在心里哀叹着,自知拗不过庄严,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消息来,便只得放弃。 侧头想了想,她小小地沮丧道:“我知道了,他若是让人传什么消息来,你要立马告知于我。”说着,心里对东方夜的恼意不禁又深了一层:东方夜这个死家伙呵,实在是太不听话了,走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他么! “是。”庄严淡声回道,却有些惊异于她再次冷静下来的思量。 “嗯。”花朝小脸黯然,幽幽地道:“庄管家忙吧,不必管我。” 庄严见她白色素雅的背影缓缓远去,再想起东方夜刚不久前特意派人传来的话,随后深深地叹了一大口气,然后缓缓摇了摇头。算了,就让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折腾去吧! 夜澜人静,那雕花的窗棂之外,依旧是一片黑漆漆的夜幕。 花朝躺在床上,却睁着双眼,怎么也睡不着。似是自东方夜走之后,她就没睡过一晚安稳觉了。唉。她无奈地叹气叹气再叹气,继而又烦躁地翻了好几个身。 夜色逐渐加深,门外越显静谧。 忽然间,一道黑黑的投影于镂空的房门上清晰地一闪而过。花朝心神一凛,似乎闻到有生人到访的气息。 “谁?!”花朝迅速坐起身来,警惕盯着的门外,沉声喝着。 门外骤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便听到有人轻叩门扉,低柔的男声里带着细微的喘息蓦地响起,“九弟妹,是我,快开门!” “六哥?”听着这刻意压低的声音,俨然是几日未见的六王东方谦。花朝不由微微一惊,捞起衣服穿戴好,掌上里屋的烛灯,快步行至门前,看着悄然出现在门前的身影,问道:“六哥为何突然会在这个时候来王府?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花朝的印象里,东方谦可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即使东方夜那么不客气的为难他,他也没变过脸色。而如今他却突然急成这样子在大半夜的赶来找她,怎能不教她惊奇!? 东方谦旋身上前,像是怕惊着府里的其他人,声量一低再低,此时此刻,那语气中仍是明显的带着几分焦急与慌乱:“九弟妹,小九出事了!” “出、出事?!出什么事了?”乍一听这话,花朝身子一震,脸上瞬间变色。她见东方谦神色紧张不放心地盯着自己,像是怕她有些接受不了,她隐约猜到事态的严重,心头没由来地一阵狂跳,嘴上却催促道:“六哥不必顾虑,有话直说,我没事。” 东方谦兀自镇定,轻轻答道:“刚有人来向我禀告,小九似是在京外受了重伤,现下正安排在北城外别院内急救。” 花朝面色又变了变,咬着牙忙急问道:“怎么会受伤的?他……他伤在哪里?”难怪她今日老是心神不宁的,东方夜果然是出事了,庄严瞒着不说,应该是有意不告诉她的吧。东方夜这个死家伙,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东方谦答道:“具体的我也还不清楚,只有到那里看了他才知道。” 自那日在皇宫分开后,东祈皇果然就同意了西番来京的请示。他生怕东方夜会不听他的劝招惹上西番人,所以便暗中派了几个人看着他,谁知第二天就听到他带了两个小厮出京的消息。 东方夜的武艺之高,他多少有些了解,以他派去的那些人根本就跟踪不了他。才刚出京不久,那些人果然就把人给跟丢了。他深觉无奈,一面让人驻守在京门口等着,一面派人继续去京外查探他的踪迹。四五天过去了,半点消息也没有,直到今日晚上,却是突然传来他受伤的事情。 东方夜回京算是颇为隐秘,他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厮也不是什么无用之人,他派去的人根本不敢过多靠近,只是远远地见着他进了一家别院里,这才回来禀告于他。 他虽也十分心急,但想着东方夜对他仍有诸多排斥,所以便只得连夜赶来九王府找花朝了。 花朝拧着眉微微颔首,双手不自在地紧紧绞住,想了想,慌乱的思绪逐渐清醒,神情也终于看似镇定了下来,说道:“有劳六哥带我去见他吧!” “好。九弟妹,得罪了。”东方谦点着头,随即拦腰抱起花朝,几步便飞身出了九王府。 花朝被突然抛至空中却并无半分不适,惊觉东方谦的功力竟也是如此的高深。二人由空中疾驰而过,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若是平时遇上这样的飞天,她应该会乐得不行,但此时一颗心却缓缓沉下,满心满脑都是担心东方夜受伤的情况。 第五十四章 娘子,别哭 不多时,东方谦便已经带着身形清瘦的花朝飘然落在了北城之外。 东方谦原本就武艺不低,轻功也不差,一路行来应是轻松如常,但此时却因心神不安,而不免气息微乱,轻轻喘息。 他看着花朝至少表面上看来还算镇定的举动,微微宽心,有这样一个心思玲珑剔透、沉稳有加的女子呆在小九的身边,想来他多少也可以安几分心了吧。 缓缓放下花朝,他手指着前面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轻声道:“小九就在那里面了。” “嗯。”花朝刚向前抬脚走两步,却发现东方谦并未跟过来,不禁驻足回首看他,奇道,“六哥,不一起进去看看他吗?” 略略苦笑了一记,东方谦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了涩意:“不了,小九……他并不会愿意看到我的。” 花朝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来,看着他笑得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只得抿唇不语。从他与东方夜此前好几次的接触当中,她就发现他们两人的隔阂至深,虽然不知道这对兄弟之间到底横插着什么事情,但至少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得到,东方谦对东方夜绝无恶意。所以这也是她会出手帮东方谦的原因。 默然片刻,东方谦继续开口,神色有些凝重,“小九就拜托九弟妹了。” 无奈叹息一声,花朝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六哥放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随后,转过身疾步奔至别院内。 还只是在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惊慌之中带着些压抑的声响。花朝稳住心神,暗暗咬了咬牙,这才努力踏上前去。 房门大开,几个忙手忙脚的人影立即展现在了眼底,除了两个小厮以外,另外在场的还有一个玄衣少年,长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甚为耀眼,若是换作平时,花朝定会习惯性的惊艳一下美男魅力,可如今,她只是一片茫然盯着榻上之人看,久久回不过神来。 虽然心里一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可亲眼见到东方夜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身形一颤。那个几日前还傻兮兮的笑着占她便宜的男子,现在正费力喘息地躺在榻上,一身精贵的衣袍撕裂成几片脱落在腰间,其上沾满了早已凝结的鲜血。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身上血流爬满一片,完全看不出到底哪一处才是真正的伤口。 花朝的心突然没由来地一阵紧缩,神经紧绷着,似感到从没有过的紧张与慌乱。就这样的几天里,她恼过,气过,骂过……甚至是担心过的人,此时却这样躺在血流里。 感觉到门外有人,三个手忙脚乱的人影纷纷转头望去,看着这突然出现的、此刻原本不应该在这里的女子,顿时全都愣住,满脸震惊之色,“王、王妃……” 花朝蓦地回神,并不理会他们,只是稳住了一直微微颤抖的身子,疾步上前至东方夜身前。 而那原是虚弱不堪的东方夜在听到声响后,亦是费力地撑开双眼,缓缓看清眼前一张女子薄怒的脸,微微一惊,几乎以为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幻觉。但很快,他又舒展眉头,冲她勉强一笑,“娘子?!” 花朝看着他脸上不禁浮起痴痴的傻笑,心中不觉顺畅,反而有一股愤怒之感莫名其妙的烧腾了起来。 “很好!你居然还认得我是你娘子!?”她咬牙切齿的瞪着眼睛看他,心里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气极到近乎失去理智的就咆哮出口,“东方夜,你是不是打算死了也不让人来告诉我一声?啊!”可吼完之后,她却双眼一红,差点就落要下泪来。 东方夜很明显的怔了怔,看着情绪激动的花朝,眼中便就浮起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恍惚。只不过,他藏得极好,不过瞬间,便再也觅不到踪迹。 他费力的眨眨眼,轻轻呻/吟着,仍是傻傻一笑,嘴里却虚弱的开口道:“娘子,别哭,小夜夜不疼。” 花朝喉咙一哽,明明对东方夜已经是恼到不行,可一他听到这让人哭笑不得的安慰语,顿时气也不是恨也不是的。她吸吸鼻子,仰天拼命眨了几下眼睛,又低头没好气的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她才不会为了一个混蛋哭呢! 东方夜脸色淡白,唇色也很淡,却是勉强打起精神,微微扯起嘴角,狡黠地一笑道:“其实还是很疼的,不过,如果娘子能帮小夜夜呼呼的话,那小夜夜就什么也不怕了!” 他蹙起眉,看着她那红红的眼眶,那垂着头不想被人窥见的表情,越看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真的好奇怪啊!为什么看着她难过时,他也会如此的难过呢。心里面的感觉复杂得就像是个大染缸一样,酸酸的,涩涩的,慌慌的,乱乱的……难受得忍不住就想要爬起来去抱住她的举动。 第五十五章 遭人暗算的 花朝心下一软,面上仍是黑着脸,把话说得油盐不进:“疼?疼死活该,反正我又不会心疼!” 东方夜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话音几乎低不可闻,“娘子真的不疼小夜夜了……” 花朝暗暗咬牙,“不疼,一点也不疼。” 苍白的唇角轻轻抿起,东方夜哀哀的继续望着花朝,黯然的眼眸透出不易觉察的无助与委屈。 花朝看着他一张苍白如纸的脸,虽然恼怒,却也不得不放缓了口气,冷言道:“你少给我装可怜。我问你,你这些日子到底偷偷干什么去了,为何一回来会变成这副模样?” 东方夜垂下脑袋,双睫微颤,低眉不语。 看着他这般保持沉默,花朝更是气不打一块儿来。这家伙的心可黑着呢,明知道她容易心软,偏偏还装出这么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让她心有不忍。她刚还要碎碎地念,却被一旁的人打断。 “王妃,是不是先给王爷治伤要紧?”一道稚气中混合着低沉的清悦嗓音传来,说话的正是那娃娃脸的少年。 自花朝一出现,全部的注意力皆在东方夜身上,若非这少年开口提起,只怕她仍是毫无察觉。 闻言,她扭头看着这伫立于一侧、客气有礼又不失诚挚的少年,审视过后,淡淡问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姓云,云阳!是个——”这个自称云阳的少年微微一笑,随后侧头想了想,极镇定地说道,“是个大夫。” 这话一出,听得身旁的两个小厮都不可抑制的抽搐着嘴角,什么大夫?!明明就是个行事诡谲、喜好无常的“邪医”嘛,做什么还要睁眼瞎似的把自己说成那类大义凛然、救死扶伤的医者呢。 花朝挑眉看他,不可否认这少年笑着的时候也长得极为好看,初看时那笑容就像那阳春白雪般能晃花人的眼睛,不过,她现在满心思都是在东方夜身上,可没那个闲工夫去管他到底有多好。 “管你做什么的,我又不认识,先站到一边去。”花朝毫不客气的摆摆手,说话时,眉头不耐烦地蹙起,也不看对方的脸是否僵滞着。她顿了顿,又转过身看着东方夜,眼神有些似笑非笑,带点说不出的嘲讽:“我看你身上的血还挺多的,恐怕多流个一时半会儿也还死不了吧。”就该让他多流点血,多疼一会儿,才能多长点记性。 “……”东方夜不做声,被这么训着也不见一丝生气,眸底平静得无波无澜,愈发苍白的俊脸上甚至还有着淡淡的笑意。反倒是那个素来爱笑的少年云阳头一次在脸上出现龟裂之状。 他脸色明显的一滞,旋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微笑着,可心里却在纳闷。 不对呀!按道理说他可是当下出了名的微笑型杀手,平时只要他轻轻一扯嘴,保管男女老少都会败在他的魅惑之下,可如今在王妃面前怎么不顶事了?而且以他少年“邪医”的名头,虽不说天下皆知,但也算是闻名遐迩吧。难道说,是他太久没在大众视线下出没,所以魅力指数下降了? 他继而又看向榻上的东方夜,眼底的神色复杂得很,说不出是同情还是什么的。许久以前他就听说过,他家主子对新娶的王妃兴趣甚浓,他一直不信,也没得机会亲眼见过。然而此刻瞧着他对着这名瘦弱女子的模样,简直与私底下大相径庭,顿时叫他快惊讶地合不上嘴去,几乎就要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这个刚刚满脸纵容神情的男子真的是他那英明神武的主子吗? 可转念一想,他心里随之不免开始乐不可支,呵呵,看着他家主子挨训多么有趣呀,他何时这样乖乖听话过? 许是他太过幸灾乐祸了,脸色的笑容绚烂得跟偷吃了的野猫似的,就连东方夜也察觉到了。威胁的目光如利剑般冷冷射了过来,他被这么无形的一剜,脖子一缩,笑意也顿时很自觉的收敛起来。好吧!他纠结个什么劲,有的人明显是正乐在其中呢! 花朝见自己始终撬不开东方夜的嘴,索性便向两个小厮发难。 “你们说,这几日你们王爷究竟带你们去做什么了?”她冷冷地质问道。 两个小厮一听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立马换做一脸深沉,谨慎应对:“回王妃的话,王爷是去了京外接五王爷回京。” “嗯?”花朝微微愣了一下,疑惑的皱眉了皱眉,五王东方胜?可她似乎没听过说他要回京的消息啊?她眼睛一眯,眼神凌厉,斥道:“你们当我是笨蛋,这么好糊弄啊!接人?那接的人在哪里?东方夜为何又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两小厮蓦地垂头噤了声,为难地杵在原地。真是糟糕呀!他们只是两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虾米而已,王妃要问也应该直接问王爷才是,何必来为难他们呢? “你们想隐瞒到什么时候,还不赶快说!”花朝颇不耐烦的一挑眉,继而又冷冷喝道。 两小厮的这下头垂得更低了,偷偷瞥了东方夜一眼,发现他面上淡淡,并无其他反应,这才迟疑着答道:“……其实王爷是遭五王爷暗算的!” ------题外话------ o(╯□╰)o这两日被事耽搁晚更了,明天咱继续二更去—— 第五十六章 快要气炸了 乍一听这话,花朝更是不解了:“五王爷为什么要暗算他?” 她略微愣愣,满眼疑问,按道理说,东方夜特意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接东方胜回京,这说明兄弟俩人的关系应该很不错才是。那怎么就—— 花朝很明显是不信,这件事情怎么想也是说不过去的,除非事实根本不是她想象的这般。 她侧过身去正对着东方夜,像是在怀疑,那一双漆黑的眼,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要用目光刺透了他,显得复杂难测。哼哼!以这家伙偶尔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看来,怕只怕接人是假,前去找碴才是真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沉了沉,板着一张脸,毫无表情地继续睨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什么坏事了?” 东方夜依然垂着头,沉默不语,那张俊脸几乎快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花朝见了他这副故作默然的样子,顿时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不知为何她脑中蓦地闪过一道亮光,记起前段时间的事情来,然后急忙向他求证:“东方夜,在我受伤之前那几日里,你每每早出晚归的去忙活,是不是也与这次的事情有关?” 她越想越怀疑,那正是在她跟踪东方谋去农舍前的时间,那些日子他总是神神秘秘的,几乎都是在她早上还没醒来前就出门,到了晚上用完膳才会回来,每当她开口询问时,他也是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如果当时他就是知道东方胜会从边疆赶回京中的话,如今算算时间也正巧对得上。 东方夜没有回答,只是硬生生地闭上眼,不去看她,似用这种态度做最后的逃避。 可在花朝看来,只当他是默认了。她好整以暇的勾唇冷笑,可眼中却隐隐燃烧着细微的火苗,脸色略微有点发青。她迅速的扫视了一眼房内的人,一字一字冷冷地道:“你们谁来跟我把话说清楚了?” 一室静谧。 东方夜继续保持沉默,云阳很悠闲的站在一旁看戏,唯独两个倒霉可怜的小厮,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他们家王妃那恶狠狠的眼神与怒火,双方你看我、我看你的,犹豫了好半晌,这才是不得不开了口,“回王妃的话,事情……事情其实是这样子的……” 这两人虽然运气不佳,但能身为东方夜的人也不至于真的傻到哪里去,有什么事情该讲、有什么事情不该讲,他们心里记得比谁都清楚。半真半假的叙述了一大堆,花朝快速地在脑中拼凑分析相关信息,然后按照自己的思维逻辑将来龙去脉理清出来,还原事实真相,大致如下: 就如同她刚才所猜,东方夜与东方胜之间关系并不那么好,还有仇,仇还很大,至于究竟是什么大仇她现在也还不清楚。 东方夜自一个多月前就知道东方胜快要回京的消息,因此在许久前便在半路设下了陷阱,然后让东方胜完全按照他设计的路线绕道西行,之后他再借以接人的名义离京,其实却是去做那暗中暗害人的无耻行径。只不过,事情还是出现了偏差,他也没料到东方胜会找人帮忙,而且还是找的西番人。于是,就当他与东方胜火拼得要两败俱伤的时候,西番人忽然从背后放冷箭,致使他好死不死的逃离回京。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花朝的想法,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恐怕也只有真正参与其中的几人知道了。 思绪罢了。花朝回过神来,如今对着东方夜,简直是气得咬牙切齿,全身因着愤怒而无法抑制地颤抖。“东方夜,你行!你真行!”她想要狠狠地骂着,却发现自己很词穷,想不出更好的词汇来表示自己如今的愤怒。 是愤怒么? 恐怕连愤怒也不足以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吧,就像吃了枪支弹药似的,整个腹中都要被气炸了。 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惶然与忧心,还有刚才看到他受伤时的紧张与惊慌,她发觉真是太浪费感情了,太不值得了。 “东方夜,你就算想要找死,也不必要这么麻烦吧,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好了,我会很好心的替你补两刀的!”随着那一个又一个字从唇缝里挤出,她便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恨地咒骂,“混蛋!” 真是太过分了,人家在这里快被吓得半死,他却在另一头没事瞎找事,就算真的很闲,也没必要惹出这么大动静的事情来吧。 还有,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人真的会是傻子么?这是花朝第一次表示怀疑,深深的怀疑! 而此时此刻,东方夜却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被花朝的怒火吓着了,还是对自己的行为惹得花朝生气而心有后悔了。他惨白着一张脸,急急的想伸手去拉着花朝,几乎语带乞求:“娘子别生气,小夜夜从今以后一定乖乖听娘子的话,一定不再惹是生非吓唬娘子……” “信你有鬼!”花朝长吁一口气,哼了一声,满腹怨言。 虽然语气还是很僵硬,但显然要比之前气消了一分,东方夜咧着刚想要笑,突然间,不可抑制的干咳了起来,唇角隐隐淌出殷红的血来。 “东方夜!”花朝见此一声惊呼,忙俯下身去,一把他扶着的身子。她紧紧拧着眉,心头又是一阵止不住的慌乱,一面拍打他苍白冰凉的面颊,急道:“东方夜,我们的账可还没算清呢,你最好别给我有事,听到没有!?” ------题外话------ ^_^亲们,愚人节快乐哦!今日还有二更,在12点前。 第五十七章 可受罪了吧 “小夜夜还没有跟娘子生小娃娃……才……才不会有事呢……”东方夜勉强睁着双眼,很虚弱的傻傻一笑,声量却一低再低。 花朝一咬着牙,突然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小娃娃,我还没同意呢,你自己一个人生去。”她蓦地转过身来,看见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云阳,一下子叫了起来,“你不是大夫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哦、哦。”云阳懵懵的点了两下头,忙奔至榻前。一侧的两个小厮见此也立即上前帮忙。 花朝急着问道:“东方夜到底伤到哪里了?” 云阳取过一方洁净的帕子掩住东方夜的左胸处,缓缓说道:“王爷是被西番人暗器所伤,伤及左胸,约莫三寸之深。但好在没有伤到心脏,否则就真的要回天无力了。” “既然并不是致命之伤,那为何他的血还一直在流?”花朝深皱着眉,很明显发觉古怪。但更古怪的是,为何这一个多月以来事事都与西番人有关?如今连东方胜也与西番有联系,他们是一开始就有勾搭好了,还是近来才有所联系的? 云阳神色黯然,呼出一口长气,缓缓道:“那枚打中的暗器很是奇特,需得将王爷的左胸剖开才能取出来,只是……只是尚存在很大的危险,云阳实在无力下手……” 花朝咬着下唇,神色间开始有些凝重。说到底还是医学技术不行,想想也是,这个世界又还没有出现麻醉剂,那种剖开的痛楚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住的,而且那伤处还在胸前大动脉的位置,稍有不慎,只怕人可能就真玩完了。 “娘……子……以后一定会帮……帮小夜夜……报仇的对吧……?!”东方夜微微牵动嘴角,勉强算是笑了一下,费力小声地问。 花朝侧头瞧他,佯怒道:“等你好好活过来再说!”如今他们与西番人这么多仇一同算起来,真可谓是不共戴天了! “呵……”东方夜急喘了好几口气,苍白的脸庞上却依旧是笑得无邪。 “我看看伤口。”花朝不再理他,探头看了看被云阳掩住的地方,认真想了想,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是有了主意,扬起脸来对云阳低声道:“取暗器的事情让我来!” “这……”云阳一阵震惊,随即面露忧色。其实,这并不是他太小瞧他家王妃了,而是这事实在太过危险,连他堂堂一邪医也琢磨了许久未敢下手,何况是她这种不懂医术的人呢。 “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把东方夜这个混蛋东西给整死呢!”花朝头也未回,只是快速开口道:“快去帮我准备以下东西。镊子、酒精……生草乌、香白芷、曼陀罗花……” 云阳撇着唇,看着花朝一脸再认真不过的神色,这才感觉到她原来并不是真在开玩笑。不过,在听着花朝这么一大堆话后,他却有些错愕了,生草乌、香白芷这些东西他是知道的,只是曼陀罗花—— “这个……”他困难地开了口,一边费劲地思索,一边问道:“那个,王妃……曼陀罗花是什么?” 花朝转身定睛看着他满是迷糊的脸,疑问道:“这里没有吗?”这曼陀罗花具有细小的麻醉镇痛的作用,再加之其他几位药就可以达到局部皮肤浅麻醉了。 “没、没有。”云阳仍是错愕的摇头,精致的娃娃脸就快扭成一团。其实并不只是没有,而且他还根本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花朝无奈蹙眉,突然对于自己穿越到这么一处落后的世界很是懊恼。什么破地方啊,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的! 她睨了室外一眼,忽然起身,“这里是城郊,应该会有的,我去外面找找看,此处就先交付于你了。” 云阳闻言微惊,虽然态度上仍保持着怀疑,但心里上却是信了几分的,只道:“那王妃快去快回。” “嗯。”花朝淡淡应着,刚要抬脚出门,两个小厮也跟在了身后,“奴才等跟随王妃一起去。” 三人一走,室内再次静了下来。 东方夜好不容易换了一口气,那渐渐黯淡的双眼里却随之闪烁着点点寒光。 蓦地,一批黑影从暗中现出,齐齐跪于榻前,“主子恕罪!” “谁……谁……把她……带来的……”东方夜微微一睨,目光依旧冰冷如箭。 “是六王爷。” 东方夜的眼眸中陡然升起了不悦的火焰,雪白的脸色凝了起来,吃力地咬牙道:“多、事!”他就是怕自己这副样子会吓着他家娘子,所以才特意藏身在别院的,为了不让消息泄露出去,他还一早让人传信回府,叫庄严替他把事情先隐瞒起来。谁知…… 这群影卫都是当初派来暗中保护花朝的人,虽然他们当时早就发现暗暗潜入王府的黑影,不过因为东方谦身份比较特殊,所以这才没出面阻止。但想要前来报信,可终究没来得及时。 “都……都下去领罚吧!” “是!”黑影一闪而过,又全都隐于暗中。 云阳取过另一方干净的帕子,轻轻擦去东方夜额头的冷汗,咂咂嘴,无力地叹道:“我说主子,您当您养的这些奴才都是吃干白饭的啊,这么多人好好的不用,您干嘛非得亲自去与那东方胜相斗呢?这下子可受罪了吧!” 第五十八章 暗中起杀心 东方夜却冷笑道:“我……若不亲自动手,又如何能……能将西番这条大鱼引出来?” 云阳有些无奈,侧过身子将帕子放下,大咧咧地往身旁一坐,说道:“这东方胜果然是有些本事,人不在京城,手也能伸得这么长。” 他想借用东方谋的手除掉他家主子,与西临、西番之人共谋也就罢了,竟然还插手到他家主子的婚事上。甚至于,让西临国替换和亲公主,并且还在花朝身上下控魂术来对付他家主子。 “这……回可总算是遇上对手了!”唇角轻启,东方夜意味深长地轻言道,黯沉的眼中划过一抹辨不清意图的幽光。可这话中所言却不知道究竟指的是那五王东方胜还是西番之人。 “但主子却是输得彻底了。”云阳迎上他淡白无华的脸,翻个了白眼道。 虽然说这一次是两败俱伤,东方胜与西番人也没能捞着什么好处,但东方夜毕竟是受伤了。在他看来,没赢,不就意味着输了么!? “没、输。”东方夜果断的开口,因身受重伤本就疲惫不堪,此时却淡淡一笑,眼角随之飘起一缕奇怪的情愫,低低柔柔地缓缓回答:“我……不是还赢……赢了一个娘子吗?”若非有东方胜在暗中推波助澜,他如今娶的应该就是真的西临国公主了吧。归根起来,他其实还是应该感谢东方胜呢! 云阳闻言,又翻着白眼哼了一哼:说到底,他家主子这么去快找东方胜拼命,最主要的还不是因为忍受不了有人借以控魂术伤了他家娘子么!哼哼!偏偏还为自己找个那么别扭的借口。 想了想,他又侧头,有些好奇的看着东方夜,问道:“看王妃的样子,似乎真的对自己中了控魂术毫不知情呢。不过,不是说控魂术是西临国的秘传之术,百无一失的么,为何会对王妃半点作用也没有?”他觉得奇怪,难道是他们家王妃太厉害了,根本不受控魂影响?! 本能地蹙眉抿唇,东方夜苍白无力的神情里居然渐渐有了一丝肃然,默不做声。 “主子……”云阳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什么,东方夜正抬眉瞪他,“不是早……早跟你说过,在私底下,你只是我的师弟,而不是什么手下……” 这少年不过是他儿时救过一命,从此便一直跟随他左右,后来同一师门下学习,他学的剑术,他学的医术,学成之后,仍是未改初衷。 “好吧。师兄。”云阳双肩微耸,不由低声唤道。忽而间,他的眼神里饶有趣味地亮了起来,笑吟吟的问道:“师兄,您说王妃真的能帮你治伤吗?” 其实,东方夜的伤对他而言也不算是真有难度,适才不过是见花朝对东方夜甚为恼火,所以才把话说得重了一些。 东方夜微微喘息,嘴角却是浮现一丝傲然,“她说能,自然能。我的……娘子怎么会真的舍……舍得让我受苦呢!” “是啊。看起来王妃的心里似是对您在意得很呐,您这一受伤,差点就要把人家吓哭了。”瞧着东方夜受了重伤还一脸嘚瑟的样儿,云阳棱了他一眼啧啧嘴,继而又出人意料地调侃道:“不过,想起王妃刚才那凶起来的模样就跟河东狮吼似的,啧啧,也亏您受得了。” 然而,待他忿忿说完,却并未听到东方夜的任何回应,他侧头望去,就见在人后一贯寒凉森冷的他此时笑若游丝,眼神深邃。 “师兄……”云阳担忧地轻轻皱起了眉头,略有失神地看着他的笑脸。 或许,恐怕连他家主子自己都还不知道此际他脸上那样的神情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刚刚却看得分明,那苍白的眉宇间分明沾染着一缕毫无察觉的沉溺。 “嗯?”东方夜浑然不知地看他,满眼探究的神情。 云阳精致的俊脸巴巴地皱起,轻轻地问:“师兄,您确定您如今还站在戏外吗?” 东方夜眉头一皱,冷冷问道:“你、你想说什么?” 稍作迟疑,云阳动了动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怎么觉得您早就入戏了还不自知呢?” 看着他仍是一脸不解、沉默不语的样子。云阳只得暗自哀叹,换了一句直接明了的话,“您是不是对王妃动心了?” —— 半个时辰过后,花朝果然从外带着一株云阳从未听过的曼陀罗花赶了回来。 并不理会云阳眼里的好奇与讶异,她自顾自的将药剂工具准备好,然后将两个小厮遣了出去,只留云阳在房内帮忙。待房门重新关好后,她又转而至榻前,面有忧色看着东方夜,“可能还是会很疼,你要忍着点。” 他苍白的容颜上仍旧不见一丝红光,却眨着眼睛傻傻一笑,吃力的道:“有娘子在,小夜夜不怕。” 花朝应了一声,接着用白布掩住口鼻,麻利地将秀发尽数包入白布之中,讲究地净了手。封住东方夜的穴道,她持刀试探皮肤的反应,随即手法轻盈迅速地以小刀剖开东方夜的左胸伤处…… 云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几乎连眼睛都未眨一下,整个过程中,这个小小的女子镇静沉稳得让他叹服。他暗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是震惊还是什么的,但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法丝毫不逊于他自己。 待到最后一步,好不容易将那枚暗器取了出来,花朝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把扯下包着口鼻和黑发的白布,道:“缝合伤口的事情由你来做。” “是。”云阳好不容易才从中回过神来,虽未多言,但看着花朝的眼神里明显有什么不同。 等包好伤口,喝完药,东方夜终是疲惫不堪地闭眼睡去。 而他这一睡,竟是两天一夜。 东方夜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也或许只是很短的时间,醒来的时候,窗外依旧是那黝黑无光的夜幕。 室内烛光摇弋,温暖柔和。 东方夜很是虚弱的睁开双眼,眼中除了女子小小朦胧的身影,再无其他人。他眨了眨眼,就看到——她趴在他身边,似乎睡着了。 东方夜侧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任由视线越来越清晰的将那张瘦小的身形倒映在眼帘。 他微微勾起唇角,勉强抬起手,就当手指刚要去拂过她那张因熬夜而失去了平日光华的脸颊时,却攸地停滞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云阳的话来—— “您是不是对王妃动心了?” 动心?动心?这怎么可以……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他勉强扬起的笑意瞬间全然退去,转而幻化成诡异的平静与漠然。不仅如此,原本稍微恢复几分血色的脸,复又渐渐苍白无华,双唇紧紧抿起,一双瞳孔黯淡地收紧,瞬间冰封所有的情绪。 最初听到东祈皇让人去西临国为他求亲时,他就没想过真的把一个女人留在自己身边,只是不料,最终会替换成她。 他知道这都是东方胜与西临国一些人推波助澜的,他也知道花朝在迎亲的途中就被人施了西临秘术。所以劫亲之时他就想过要直接杀了她。 谁知,他又因一时兴趣,将她留了下来。他倒想看看,东方胜选中的这颗棋子,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用。 可是,他的感觉似乎就在花朝进九王府的那一刻起,就逐渐发生了变化,渐渐偏离了轨道。她的每一次举动,都让他大感意外,对她的好奇心也愈来愈重,兴趣也越来越浓,甚至不知不觉间,早已经违背了一开始的初衷。 他明明早就下定决心,等到对她的新奇感消失,他就会亲手杀了她的。可从什么时候起,这股决心就变了呢? 动心?绝对不可以! 他东方夜怎么会容许这么一个例外、甚至日后还有可能会成为他弱点的出现呢,这种存在,绝对不能留。他的心只能是他自己的,谁也不能操控! 既然她对他的影响已经无法忽略,那么,就只能选择让她迅速消失了…… “杀了她!”东方夜很缓慢的眯起眼,脑海中似听见一道冷彻心扉的命令声缓缓滑过他的心间,杀心暗起。 掌心随即不然而然的凝成了一道浑厚的气体,他缓缓扬起手来,直接朝花朝的天灵盖袭击而去…… ------题外话------ O(∩_∩)O哈哈~我发现今天这章内容,断得实在太是地方了…… —————————————————————————— 后来,东方夜想起西临国控魂术一事时,依旧满心疑惑。 “不是说有人在和亲的途中对娘子施了西临秘术么?为何会对娘子毫无影响呢?”东方夜眼巴巴的望着花朝,一脸好奇地问道。 花朝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秘术,不过就是一种低级的催眠术罢了。我连兽和人都能驾驭,还会怕这么小小的催眠术么,切……” “娘子不愧是小夜夜的娘子,就是厉害!”吧唧一声,东方夜狠狠地、非常傲娇的猛亲了她一下。 第五十九章 再次露诡异 然而,就在那掌力离目标只差一寸之隔时,他的手却猛地不受控制般的收缩了回来,掌心飘渺的真气也全然消散而去。 东方夜神色骤变,全身上下仿若都升起一道结冰的寒冷气息,一双深邃如夜幕的双瞳上似乎也结着一层透明且刺目的玄冰。 低眉看着自己那只被撤回的手掌,其上似正无法抑制地隐隐颤抖,他敛着犀利冷凝的眸子掠过了一丝幽暗难辨的寒芒。 怎么会这样?他竟然会下不去手…… 眼底冷不丁地射出摄人寒光,他重新凝起内力再次向花朝的头顶挥了过去,可就在快要打中之时,掌力却又再一次突地撤了开来。 暗暗咬牙,他仍旧强抑着手心的颤抖,试着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最终结果仍是一样…… 凉风从窗口徐徐拂来,东方夜浑然不觉地保持着最初的动作,昏黄的烛光下,那苍白得透明的容颜里,浮起一丝透着寒意的青紫。紧紧握着的指节分明的手,苍白如纸,透着其下的血脉,现出细小的青筋。 不该是这样的!完全不该是这样的! 他东方夜若想要一个人死,何曾真的心慈手软过!? 原来,这还不满两个月的短暂时光里,这个小小女子就已经将他坚硬如冰的心软化成这般了么? 果然,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把她留下来啊! 那么,他如今才意识到这一点,是不是意味着一切还为时不晚呢?! 思及至此,像是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他眼眸之中凝聚的杀气忽而间毫不掩饰的闪现出来,凝望着花朝的目光里冷峻得近乎有些无情。而后,似是为了不被她的身影给平白地乱了心神,他索性闭上眼,不去看她,缓缓扬起手,开始了他的最后一击。 紧闭的双眼里只余一片黑暗,无法窥见。 蓦地,身旁的人却动了动,仿佛醒了。 东方夜心头一惊,兀然睁开眼,急急的将掌力悄无声息地撤下。 他轻撇唇角,如常乐呵呵的笑着,不让她发现丝毫异样。 花朝撑起身来,漆黑的眸子深处染上了一层极重的冷厉,瞬间便一闪而过。尔后她便用一种极其沉寂的目光看着东方夜,定定的看了许久许久,之后才极其冷淡地开口道:“东方夜!” “娘子……”话音里有一丝犹豫,东方夜笑意怔愣的回望着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也是微带讶异之色。 刚刚是他看错了吗?还是已经不小心被娘子发现了他的意图?为何她的眼底在无意之间会透露出如此浓郁的戾气? 声音是冷的,目光也是冷的,语调里透着从未有过的冷漠无情,眼睛里更是像看着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见她不做声,东方夜抿了抿发白的双唇,有些不敢确定的再次唤道:“娘子。” 花朝仍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没有回话。 东方夜脸色淡白,双眼直视着她那张除了多有一丝倦意之外、却和记忆之中毫无差别的小脸,牵起嘴角小小声地问:“娘子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为了照顾小夜夜才没有休息好的吗?”说到最后,他有些自责的垂下眉目,“都是小夜夜的错……” 室内依旧沉默,就当东方夜以为她还是不会答话时,一管凉幽幽的声音轻轻地飘来,语气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冰冷,可仍是冷淡十足,听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我没事。” “那……”东方夜语音低微,似乎底气不足,缓缓说道,“娘子是不是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小夜夜的气呢?” “没有。”她的语气一直淡淡的,觉不出一丝起伏。 “真的?”东方夜瞪大一双清澈的眼睛,似放心了一般稚气地长吁。可看着花朝面无表情的脸,他犹有不安,径自可怜兮兮的继续道:“娘子别生小夜夜的气好不好?小夜夜以后真的乖乖听话,再也不惹娘子着急了!” 说着,他正勉强支起身子要坐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牵动了胸前的伤口,裹伤的白绫上洇出淡淡的血色。 花朝瞥了他一眼,双眼暗沉沉的,好像在想着什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俯下身去给他腰后垫了几块软和的垫子。 东方夜疼得微微喘息,可靠在床边,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刚才收回掌力的时候,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体内的真气有些涣散,差点就要岔气了。 他一手抚胸,换了一口气,原先青紫暗哑的面色也恢复了最初的惨白。他侧头瞧着花朝,忽然就傻傻的笑了起来,话音低微的说道:“娘子刚刚其实是为了让小夜夜受点教训,才故意变着脸吓唬小夜夜的吧?呵呵,小夜夜才不傻,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呢。不过,看着娘子一冷脸,小夜夜还真是觉得有些怕怕……” ------题外话------ ~o(>_ 第六十章 我会杀了你 眼前的女子也不回答,神情里是意外的平静。 她漠然地盯着东方夜半晌,面上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只是说道:“内息散乱、伤口开裂,东方夜,你既然想快点好起来,那还是不要劳心劳神为好。” 东方夜微微一愣,凝着声,凝望着她的眸子里琢磨不透的颜色复杂地沉淀,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眉头轻皱,复又展开。就在他刚要回神的瞬间,耳边又听到她继续淡淡说道:“换了药就睡去,省些力气吧。” “好,小夜夜都听娘子的。”东方夜深深看着她,最终还是展颜颔首。他额头噙着一层冷汗,犹自在笑。 是他多心了吗?还是他理解错误了,为何他会觉得这话里有话呢?似乎从刚才那一刻起,他的娘子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呐,可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一缕发丝被凉风吹得从鬓边滑落了下来,斜斜的掠过他的眼角,眼眸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深思的光芒。而后,他眨了眨明亮的眼睛,还在笑着,认真说道:“娘子也一起来休息吧,要照顾小夜夜这么久可辛苦了呢。有娘子在身边,小夜夜这下一定好好睡觉,不踢被子,不压伤口,不随意闹腾……” “等你换了药再说。”花朝神情冷淡如初,缓缓说道。 “嗯。”东方夜乖乖点点头,等花朝帮他整理完伤口,果然很是听话的噤了声,喝下药去睡觉。只是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双清澈明亮、满含笑意的眸子渐渐温顺地合拢。 温暖昏黄的烛火在室内轻柔地摇曳着,窗外,夜幕深幽静谧,风声瑟瑟,清气高远…… 花朝静静站至榻前,那道冷漠深沉的目光也就在此时意外地停留在东方夜逐渐睡着的俊脸上。她面色冷然,睫毛在眼下投落两道阴影,晦暗沉重。 忽然,她转过身去,单手朝琉璃盏里的烛火冷冷一挥,火焰颤巍巍地轻轻摇晃,尔后无声地熄灭了,只余一缕青烟。 室内漆黑一片,眨眼间似有什么自里面一闪而出,瞬间如清辉照影一般淹没在夜色里。 此时此刻,谁也没注意到有一抹身影会攸地自内消失得无声无息。 —— 城北一郊。 一处平坦开阔的山谷里,一排排偌大的帐篷迎风耸立,四周内外皆是篝火通明。 谷里山风徐徐,而凉意不绝。于营帐不远处的某个角落,两道颀长英挺的身影卓尔而立。 左侧的男子,身着黑衣,面蒙黑布,神秘的一张脸上只露出一双细长的双眼,眸底邃光幽幽,看不清其中任何的情绪。 右侧的男子,身披玄色战甲,内着紫色战袍,面容刚毅,棱角分明,剑眉如墨,鹰眼似星,一身凌厉慑人的气势比起旁人不差丝毫。此人正是东祈国当朝五王爷东方胜。 “……此次真是多亏了彧少出手帮忙,本王才总算幸免于难。”山风消散之际,东方胜浑厚暗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虽然刻意压得很低,但听上去仍是带着一丝粗哑的美感。 “五王爷客气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能帮上王爷的忙,也不枉本少刻意在京城等了数日之久。”那个被称作彧少的男子不甚在意的回道,低沉雅致的男性嗓音里,带着一丝特有的懒意。他双眸平视前方,看不出一丝波动,而后看似不经意地问道:“王爷身上的伤应无大碍了吧?” “嗯,内伤只需稍稍调养几日便可。倒是……”东方胜微微颔首,英挺有力的剑眉蓦地紧紧锁起,眉目肃穆地盯着被裹得严实的左手臂膀,冷冷地开口补充道:“倒是这只手臂,若非救治及时,只怕就真该要废了。” 想起遇袭那日,那面带面具的黑衣男子真可谓是步步杀机,招招致命,饶是他这种久经沙场的人也未能有那般沉郁暴虐的黑暗气场。剑锋轻扬,他的手臂便是皮开肉绽,触目惊心。但好在当时他也备有暗招,这才好不容易将其人击退而去。 彧少微微挑了挑眉峰,看着东方胜的样子,显然是想起了当日遇袭的事情。 他的眼底亦是有着一闪而过的飘忽,随即眯起细长的眼眸,不动声色的问道:“五王爷可知道那要杀你的人是谁么?”他的询问听起来很随意,漫不经心的,可是,却带着显而易见地探究意味。 东方胜闻言剑眉微蹙,精锐的双眸渐渐眼神冷冽,沉沉道来:“那人既然中了彧少的暗器,想必要寻找起来也不是件难事。” 这京城中,想要他死的人,虽然不少,但具体算起来也就那么几个,到时一一排除,凶手自然就可以找到了。 “看来王爷想在这京中谋得一席之地也不件易事呀。”彧少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低沉的嗓音极其轻柔而缓慢,不难听出那自喉间溢出的笑声来。 那眼睫之下,平静无波的眸中却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在这晦暗的夜色之下更显得他诡谲难测。 想来,这一次暗杀五王爷的人与三王府那晚扬言挑衅他的黑衣男子应该就是同一个了人吧!?嗯?究竟会是什么人呢?呵,这京城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东方胜听着星眸凛冽,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却刹那间寒意漫身。 正当他准备要开口时,四下的山风却突然就喧闹了起来,风波阵阵,猛地就朝他们的身影盘旋而来。 ------题外话------ (⊙o⊙)啊!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没写完呀, 第六十一章 “这是怎么了?”东方胜目光一凛,明显感觉到不对劲,脸上的神色沉了起来,多了一抹防备之色。 彧少亦是有所察觉,警惕的环顾四周,略略眯着的黑眸迸出凌厉的机锋。 狂风不止,涛声依旧,就这样持续了好半晌,正当两个人几乎被狂澜侵袭得纷乱不堪时,一切波动却又蓦地骤歇静止,风平浪静,恢复如常。 偌大的幽谷里瞬息间万籁俱静。 见如此现象实在太过古怪,东方胜与彧少这下便愈发不敢掉以轻心。 不待他二人细细琢磨,忽然之间,从山谷一旁的古木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东方胜一惊,侧头看去,只见那林中的出口之处不知道何时竟然伫立着一抹白色细小的身影,在暮色里分外醒目。 他与彧少相视一眼,却不过眨眼间的事,谁知那抹身影竟状若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便就出现在他们眼前一丈之外。 二人又是齐齐一惊,见此,东方胜更加惊奇地盯着从黑暗中突如出现的陌生女子——这的的确确是个女子,一身素净的白衣,身形削瘦单薄,她此刻白布掩住口鼻和长发,只露出一双格外深幽冰冷的眼睛。 “姑娘是谁?”东方胜看着她,目光如炬,冷冷地问道。 这个女子真是好生诡异!她是什么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却让他与彧少连半点踪迹也未察觉到。还有,仅仅只是短暂的瞬息,竟然就可以如鬼影似的从那么远的位置面前转移至面前,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那女子并未答话,只是斜斜的瞥了一旁的彧少一眼,那一双幽深的眼,像是两把冰刃,冷冽噬人。 “你就是西番人?”她忽然问道,那声音,轻柔坚定,却也出乎意料的冰冷无情。 “嗯?”彧少微微一愣,诧异却又稍纵即逝。他玩味地挑起眉峰,话音中透着几分凉凉的笑意,“姑娘难道认识本少?但是在本少的印象之中似乎与姑娘并不相识。” “我原也不记得你,不过突然间就是想起来了。”纵然开口答了一句,可在那女子的目光了依旧暗藏着无限的戾气。 “哦?是么?”彧少缓缓应了一声,略略挑起剃锐的眉,侧首望着她,一派气定神闲的姿态:“本少来京城这么久,可不记得在哪里与姑娘有过何牵扯。” “农舍!”那女子冷冷一睨,答得平静无波,很是简单。 深邃如海的眼波在经历了最初那一瞬间的翻涌之后,彧少顷刻间便恢复了相比之前更加的深邃暗沉。他恍然点头,眉尖往上挑得更高了,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打趣意味:“原来是当夜躲在树上偷听的小野猫呀。” 低低地笑了一声过后,他的眼角又扬起了一丝戏谑,漫不经心的问道:“小野猫今夜来找本少是打算做什么?” 那女子对他话里的玩味并不甚在意,凌厉的眼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彧少,极慢地从唇缝里挤出骇人心魄的一句话:“杀了你!” “姑娘可真是大言不惭!”东方胜重哼了一声,似是嗤笑。 单是从彧少与这女子的对话上听来,便知道两人此前认识。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过节,但以眼下的局势,有人挑衅上门,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彧少闻言,眼底的冷笑渐渐加深,口吻上带着笑,眼里却闪烁着冰冷寒光:“小野猫好大的口气,也不怕被这话闪了舌头?” “你试试便知!”这声音危险得犹如地狱门开启的前兆,女子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在望向彧少时攸地一寒,进射出万千冷戾,眉眼辗转间,是蓄势待发的气势与诡谲难测的深沉。 东方胜寒着脸,那双如鹰隼一般的灰色眼眸兀自一凛,正要护身防卫之时,却听见那女子朝着暗处呼唤出声:“虎啸!” 东方胜不明所以,凝神屏息之际,感觉地面似是狠狠震动了一下,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刚呼了一口气,就见一只小小的、白毛茸茸的小兽蓦地惊起。 那模样初看时就像只乖巧可爱、讨人喜欢的宠物狗,但是哪曾料到,这样一只灵巧的小兽却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变大变大,逐渐变大……直到有数丈之高。 此刻,那怪兽正发出低低的吼叫声,张开一张獠牙大口,森森地等着把人给吞噬进去。 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冷凝,多了一股属于怪兽凶狠嗜血般的味道。 彧少的双眼陡然一眯,那已露锋芒的眼眸汹涌的明灭了一下。东方胜亦是面色骤惊,仿似见了鬼一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周风声骤起,可惜回答他的只有一个似从森罗幽冥殿传上来的般冰冷得毫无情感的字,“杀!” 第六十二章 报了笔小仇 命令一下,那怪兽扬起巨头似是呼应一般的嚎叫了一声,阴森的黄眼睛里满含着对食物的无限渴望,却并不急着扑上来。反而那两个被当做盘中餐的人却是身体有点僵硬。 他们紧紧盯着眼前的巨影,谨慎小心而凝重,就连大气也不敢随意喘一口。 倘若只是一般的凶兽,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只需要凝起内力,那么,一掌便能解决这危险。可惜,此时此刻,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在这样一层阴影之下,几乎卑微堪似蝼蚁。最糟糕的是,这头怪兽的体型实在太大,一看便知其凶悍残忍的本性,若是硬碰硬,这势必会让他们死的更惨。 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身上的暗器,彧少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那只不怀好意的怪兽,只希望在它袭击上来的瞬间,他能眼明手快地用暗器循着它的死穴伤下去,为自己博得最后一线生机。否则,他们便说不定只能葬身兽腹了。 然而,就在这最紧张的一瞬间,那只怪兽便已挥着利爪朝他们攻击了过来。 “王爷快闪开!”彧少惊呼出声,下意识的将东方胜推向一边,然后再一跃退开。 但始料不及的是,他闪开的动作终归是慢了一步,还不等自己逃离那凶兽利爪的阴影,它狰狞的爪子就已经出击了下来! 东方胜好不容易在踉跄中稳住身子,再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时,直接就惊呆了。 他本以为这么巨大的怪兽动作应该很笨拙才是,但没想到,那怪兽突然爆发而起,居然快如闪电。且这种爆发力竟然可以让他利爪的速度和反应瞬间提升好几倍,虽然只能维持数秒钟,但对于利爪来说,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 因此,在这样猝不及防地攻击之下,那锋利的兽爪到底是抓在了没来得及逃开的彧少的肩膀上,一下便直直的刺入他的肩胛,撕裂起一大块血肉模糊的皮肉。随即,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就此暴露在夜幕之下,血流不止。 瞬间,一股无法抹灭的血腥味飘散于空气中。 彧少顾不上疼,只是紧紧抓住求生的本能奋力抗起,另一只手将暗器挥洒而起,只管朝那怪兽的头上没命地打着。渐渐地,他全身俱是血色,就连地上,也汇成了小小的血滩。 望着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一旁的东方胜只觉得身子使劲地一下一下撼动着,面色发白,星眸圆睁,满是胆战心惊。心中一时说不出到底是震撼居多,还是惊惧居多。 他咬咬牙,眼眸在隐忍之下终是转为冷冽,右手持起腰间的长剑,冲着正孤军奋战的彧少叫唤道,“彧少,本王前来助你!” 说罢,身子便一跃而起,杀气腾腾地向怪兽击了过去。 “真是自寻死路!”极其冰冷的女音从另一侧蓦然传来,接着就见那抹瘦小的白色身影悄然的挡在他的身前,一掌毫不留情地朝他的左臂狠狠地袭击而来。 东方胜的左臂早在之前便已经受了重伤,这下又经这女子的突然出手,顿时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强忍着痛意,身形摇晃,立即跌落了下去,趔趄了好几步,这才勉强站定。 “彧少如今已经身负重伤,姑娘即使跟他有什么大仇,也已经报了差不多了,你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东方胜看着她,怒气满面,咬牙说道,厚重的男声里有努力压抑的愠怒。 他刚才一心想要出手营救彧少,差点就忘了还有这女子的存在。想不到这看起来瘦小羸弱的女子,背后竟是如此的可怕! “他该死!”一抹残酷的冷意从嘴里吐露出来,那女子丝毫未将他的话放在耳中。 “既然姑娘如此冥顽不灵,那本王就只能不客气了!”东方夜蓦地拽紧手中的长剑,恨恨道。 话落,寒光顿起,剑尖一挑,便猛地朝她狙剑刺去。 “不自量力!”冷冷一笑,那女子讥诮出声。 面对东方胜的出手,她不闪不躲,直接正面对战。漆黑的眸子扫过去,她淡然的神态已在不知不觉间被锋寒取代,全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令人胆寒。 而在另一边,那怪兽也已开始进行了第二波的攻击。 彧少举步维艰的躲避着,他的轻功在这会儿根本发挥不了半点作用。身上满是血污,痛楚几乎从骨子里凶猛的穿透出来,上上下下都已经分不清楚到底哪一块才是没伤的地方。 怪兽的利爪再次袭来,彧少眼见躲避不及,便只得费力的出面迎击。 很快,他的身子便与那只利爪缠在了一起。 此刻,他清楚的知道,以他剩余的力气,与这头怪兽根本纠缠不了多久。但想要杀死它,那几乎是无可能。所以,他只能用最快速的办法将怪兽的利爪打伤,这样的话,他才能有一线逃脱出去的机会。否则,继续相斗下去,他们无非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他终于决定孤注一掷。 他死死的抓住利爪,神经紧绷,将所有的内力全都凝聚在掌心,再强行把手中的暗器打入那怪兽的爪子内。 “嗷……”头顶响起一道振聋发聩的嘶吼声,怪兽哀鸣着,本能的把利爪收缩了回来。 彧少身心一松,心知逃走的时机到了。他迅速弹起,瞬间从怪兽的阴影下飞掠而出。一边急急的向尚在打斗中的东方胜叫道:“五王爷快走,先回营帐再说。” “好!”得到提醒的东方胜也立即反应过来。 他手中紧握着的长剑早就已经分成两断,剑尖则被那女子拿捏在了指尖,战甲上血迹斑斑,新添的剑痕触目惊心,有还几处极深,显然是被剑尖刺上去的。 剑光闪过,他摆了一个虚招,然后借以那女子还没来得及出手的空挡,迅速揉身而去。 “吼——”呼啸声又起,那被暗器伤着利爪的怪兽回过神来,正预追逐上前,却蓦地被一道冰凉的声音喝止住:“别追了!” “某些人应该很不想他的对手就这么死掉吧!”她继而别有深意地冷言道,眸光深奥难测。 果然一听此话,那怪兽很是听话的停了下来。 重重一吸气,它庞大的身形便如影子般骤然一缩,眨眼之间,又变成了那只小巧可爱的小兽。然后,满是乖巧模样的蜷缩在女子脚下。 那女子缓缓俯下身去,将它抱在手里,只是在瞥见那白毛茸茸上醒目的血色时,她的寒眸陡然一眯,轻戳了一下它的小腿,“受伤了?” “呜,呜。”小兽吃痛地蜷了蜷身子,姜黄色的眸子微微转动,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那女子对它此副模样并不以为意,身上的气息反而更阴郁了一分,语气幽冷:“还是这么没用!” “呜,呜。”小兽又呜咽了两声,似是很委屈一般,轻轻贴着她的手蹭了蹭。 暮色朦胧,幽谷沉寂,夜气缓缓流转。 女子转过身去,缓缓摘下脸上的白布,一张五官精致的女子的小脸随即露了出来,正是花朝的模样。 她抬眼望着前方,视线所及正是那灯火通明的营帐之处。 漆黑的眸中有着零星闪烁的火花,她唇角轻启,冷冷的声音混合着风声在夜幕下消散而去, “你瞧,我可是又帮你报了笔小仇呢,花朝……” ------题外话------ O(∩_∩)O哈哈~今天应该没有断在很坑爹的地方吧…。 第六十三章 我叫,花阴 夜幕低沉,静寂黝黑。 一条通往城北的大道上,在夜色里分外醒目的一人一兽,就这样悠悠闲闲地一路走来。 凉风徐徐,拂面而来,丛林烟草的清香绵绵不绝。衣玦撩动,那个瘦小的白衣女子始终面色淡淡,却隐隐泛着深敛幽凉的光华,气息凌厉逼人。 于前面道上不远处,蓦地迎面照射出一抹微弱的光芒。模糊中,隐约可见一个修长的人影手提着一个灯笼,正低着头认真的查探地面,似乎在四周找寻什么东西。 花朝如视若无睹般,依旧缓缓前行。就当要与那人影擦身而过时,对方却忽然直起身来,无意间瞥见她的侧脸,顿时眼露光亮,在她身后惊喜地一声高呼:“女侠!” 花朝脚下微微一滞,随即如常前行,对于刚才听到的那唤声仿若未闻。 “女侠!”醇厚的叫声又起,花朝抬眼望向前方,就看见那个修长的身影已经飞速奔至身前,似带着一脸欣喜的神情,一面细细看着她的脸色,一面欢呼的问道:“你是女侠对不对?” 花朝微怔,冰冷漆黑的眸子继而便对上一双笑意浓重的凤目。 好看地眉头微微蹙起,随即似想起什么一般,她话音清冽,声音不带一丝起伏,“翡玉舒?” 他此刻仍是身着一袭素净的青衣,黑发以一根木簪子扎着,一双明亮带笑的眸子温润如水地望着她,便如第一次在农舍内见到他时的那般模样,被那微弱的光渡上了一层淡淡光晕的脸上,俊美惑人如初。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与声音,翡玉舒这才敢确认自己这回终于没有认错人。他蓦地竟高兴得忘形一般的笑了起来,言行中甚至还有些语无伦次:“是女侠,真的是女侠,果然是女侠,小生可见着女侠了……” 花朝对他这激动的反应也不惊讶,一双眼睛带着毫无起伏的情绪淡淡看着他,冷冷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以翡玉舒此前的性子而言,他定当会回答得十分爽快干脆,可这次却是禁不住的结结巴巴,嗫嗫嚅嚅回应着:“小生……小生其实……” 原来,那夜在花朝走了之后,他在农舍外发现了一块女子的吊饰,以为那是花朝在跟人打斗时无意间掉落的,于是便捡了起来一直随身携带着,可谁知,前两日竟突然发现不见了,因此只得这般,到之前来过的地方寻找了。 “没了便没了吧。”听着他零零散散的解释,花朝淡淡开了口,面色依旧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不行!那可是女侠的……”翡玉舒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可望向花朝沉寂幽深的眼眸时,即将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他垂着眼不敢看她,只是没底气地欠身说道:“小生知道自己私藏女侠随身物件是为无礼之举,小生身为读书之人,却明知故犯,更是极不应该。可是,小生却还是想把它找到来。” “随你便。”毫不在意的收回视线,花朝面无表情地抬脚欲走,嗓音冰凉。 翡玉舒尴尬地跟上去,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女、女侠……” 花朝听在耳中,虽驻足,却未回首看他,背影坚决,衣袂飘飘,却不言语。 翡玉舒轻轻靠近,生怕花朝误解了他的意思,忙低声道:“小生方才斗胆,无意冒犯女侠。女侠切莫往心头去。小生此次虽然糊涂,但还是明白与女侠之间有若云泥之差,断然不会妄自造次。” 花朝纹丝不动,沉默无语。 两人遂一前一后慢慢行去。 翡玉舒紧跟在她身后,只是将手中的灯笼提向前面,照着花朝的步子直走。 花朝几乎不做声,可身的男子却对她的反应不以为然,依旧笑得灿烂,而后询问道:“不知女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小生一直希望能与女侠再见上一面,只是不料竟会在今夜遇着。” 顿了顿,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说道:“说起来,小生前些日子还在街上碰到一位与女侠的长得十分相像的夫人,当时小生还把那位夫人错认成了女侠,谁知后来竟然发现不是。不过,小生却觉得好生奇怪,这世间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呢?听说那位夫人家中并无其他相似的姐妹……” “你没有认错,她……”幽幽凉凉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花朝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漆黑的双眸闪过一丝波动,却在瞬间归于死寂。话音顿止,她转而岔开话题,淡淡问道:“你要见我做什么?” 翡玉舒虽然很疑惑花朝未讲完的那句话,但嘴里仍是正色回道:“正所谓一报还一报,女侠是小生的救命恩人,小生自然也该要还恩了。” 花朝敛了敛眉,静静听着,竟没有回答。 两人在夜幕下缓缓走着,步伐不紧不慢,在地上留下两道短短的剪影。翡玉舒时不时抬头看她,清俊的脸上凤眼明亮有神,自始至终带着一丝愉快的笑意。 忽地,他似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随后神情分外认真的问道:“上一次,女侠说过与小生再无见面的可能,因此并不愿意透露身份。如今再次相逢,女侠可否告知真名?” 花朝想了想,神情里渐渐有了一丝犹豫,又渐渐退去。 翡玉舒盯着她的脸,也不明白她这样的神情意味着什么。 他神色黯淡了下去,就在他以为她还是要拒绝的时候,忽然听见她幽冷的声音轻轻响起,音量不大,却足够清晰——她就说了两个字,“花阴。” 翡玉舒明显的愣了愣,一时竟没有立马反应过来。正当他以为自己幻听时,耳中竟又听到那管寒冷如冰的嗓音补充道:“我叫,花阴。” ------题外话------ 唔唔,关于女主的诡异情况,想必有不少的亲都能猜到几分啦,所以友情提醒一下——千万别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名字忽悠到哟。 第六十四章 你到底是谁 翡玉舒听了心里高兴起来,嘴里还不忘喃喃自语:“花阴,花阴……” 身旁的女子闻言后极其轻微地蹙了蹙眉,似乎是想说什么,双唇微微动了动,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脚下突然传来小兽的叫声,翡玉舒立马转移了注意,好奇地盯着身旁女子足下右侧随行跟着的白毛茸茸的小兽,奇道:“这是花阴姑娘的宠物吗?” “嗯。”花阴淡淡地出了声,却低不可闻。 “看样子很乖巧可爱呢,它有名字吗?”虽然明白这女子不一定会回答,翡玉舒还是饶有兴趣地问了她。 花阴眉心又微微一蹙,许久之后,才缓缓答道:“虎啸。” 翡玉舒果然呆呆地一愣,抬头看她,神情甚为疑惑。他不太明白,这么有气势的名字怎么会按在这么一只灵巧的小兽身上呢? 似是知道他此刻心里的想法,虎啸立马扬起脑袋,很是不满的朝他吼了几声。——竟然用“可爱”这种蔫蔫歪歪的词来形容它,哼哼!人家本来就很有气势,非常有气势嘛! 可惜,它这番抗议翡玉舒根本没感觉到。他侧头瞧着,忽然发现它的右脚却是闪了闪,其中还渗出些血渍,不由皱起眉来看了看花朝,道,“它好像受伤了呢。” 花阴面色寒冽,闭口不答,显然对此不以为然。 翡玉舒也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随即又正色问道:“小生能否求花阴姑娘一件事情?” 花阴终于侧头看他,面色不解,只道:“说。” 翡玉舒躬身单手将虎啸楼了起来,低头看了它的伤处片刻,复又仰头看她,终是迟疑着,问道:“小生想将虎啸抱回家中治伤,可以吗?” 身侧又是明显沉寂了一阵,花阴想了想,最后冷冷淡淡的应着:“嗯。” “多谢姑娘。”翡玉舒面露欣喜。可他怀中的虎啸却似不乐意般,心不甘情不愿的挣扎了起来,直至收到身侧射来的一道极冷极慑人的眼神,这才尤有不甘地放弃抵抗。 见了它的样子,翡玉舒笑出声来,然后笑着问旁边神色冷厉的女子,“若是虎啸的伤养好了,小生该如何把它转交给姑娘?” 花阴突然停住身影,眸光蓦地比之前更加幽暗难懂,深幽得仿佛无月的夜色下毫无光华的寒潭,也不知是在思量什么。但很快,她又将所有的情绪都深埋于心底,神色也恢复了无波无澜的平静。说道:“时机到了,我自然就会出现。” 翡玉舒反应迟钝地哦了一声,瞧着她那没有一丝起伏的脸,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便笑道:“是。小生会一直在农舍等待姑娘前来。” —— 黑幕渐渐褪去,头顶的天际迎来了灰蒙的曙光。 花阴回到城北别院时,已是卯时初。整座别院暗中虽然隐藏了不少的人,但此前的两个小厮仍是在大门处守着,这会儿看到花阴由外缓缓走近的身影,都不由得错愕的睁大眼,一惊一咋的叫唤道,“王、王妃?” “王妃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在他们皆是诧异的眼神中,花阴冷冷道:“夜间。” 两个小厮更加吃惊了,却又有点惊疑不定,不禁面面相觑。 不对劲呀!他们在门口守了一夜也没发现有人出去过呐,即使他们的功力过低,没有察觉到,但暗中的影卫总能有所发现吧。 他们偷偷打量着她,眼眸之中满是莫可名状的愕然。正巧这时云阳从院内走了出来,看见花阴时,亦是微微惊讶,“王妃怎么也在这里?” “嗯。”花阴依然冷声应道。 云阳对着她隐隐感觉到一丝古怪,却又一时说不上来,皱眉审视了一会儿,方才又问道:“王妃是出去办什么事情了么?” “与你无关。”身前传来的是一句幽冷的女子嗓音,她的眼神里只有冷漠与寒冽。 云阳一噎,看她这模样,更觉得有可疑,微微眯起,想从她此刻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可刚一凑上前,下一秒一道凌厉的气势便直扑他而来,她拧着眉,一身寒意森森,如刀剑般凌厉的气势全然笼罩出来,让人不觉升起一种战栗和胆怯。 尔后,她说话了,眼神冰冷,流窜着慑人的戾气,完全没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 “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这样会让我想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禁不住浑身陡然升起彻骨的寒意,云阳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而那道寒冰般冷冽刺骨的声音却依旧在他耳边萦绕不绝。他抬起眼来,止不住眼中的惊愕和不可思议。 然后,就看着她气息森重的缓缓走开。 身后,留下的三人皆是一脸莫名与惊惧,不禁暗暗泛起了嘀咕:“怎么王妃会突然变得如此古怪……” “这真的是王妃么?好重的煞气……” 就在花阴的背影逐渐离开他们的视线时,眼前一道光闪过,风一般的黑色身影闪入院内,立在他们跟前。 三人见了来人,齐齐躬身行礼,“主子!” 云阳立即开了口,声音肃木,“主子,王妃她……” 可他后面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便被东方夜打断。他轻轻咳了一声,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他俊逸的脸庞依旧是重伤未愈的苍白,双颊泛起一丝诡异的青白,清亮的黑眸分外深邃。 云阳深深的看着东方夜,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的人,的确是王妃,没有错吧?” 说完之后,他却又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实在多余,这世上有什么人敢在主子面前弄虚作假的,即使是再怎么高明的乔装术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呐,而且王妃身上也真的是没有半点易容的痕迹。 “嗯。”望着她的方向,东方夜别有深意地眯着眼,语气却还是虚弱,双睫垂坠,幽幽道:“确实是她!” 他可还没有傻到会连自己娘子都分辨不出来的地步呢,虽然她突然之间的变化的的确确很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不过,他心中却有一个声音非常坚定的告诉自己——那就是她! 云阳为之语塞,精致的娃娃脸苦苦皱起,满眼探究的神情。 既然人没有认错,那又为何会变化这么大呢? 东方夜一双原就深邃的黑眸此刻愈发黑得浓重,话音里也有略微的嘶哑,问道:“在本王昏睡期间,可有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 “……没有。”三人想了想,纷纷摇头。云阳接着道:“您喝完药睡下之后,王妃便把我们都赶了出来,留下自己一人在室内照顾主子。属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前去帮主子请脉,发现王妃一直都很正常。” 东方夜敛眉不语,脸色微微泛起冷意,心中犹自深思。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问题了呢?一切事情,似乎就在他醒来后想要下手杀她的那一刻起开始不对劲的吧!? 他一招手,隐于暗中的影卫全部瞬间现身,。 “你们可有发现王妃是什么时候出去了?”他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他们一眼,可那双淡睨的眸子,比刀剑更凌厉几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犹豫片刻,终于经受不住寒气深重的主子,异口同声道:“请主子降罪!” 其实他们也根本没察觉到王妃出去的身影,若不是她适才主动出现,他们都还以为她和自家主子一直在室内休息。 “本王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东方夜原先苍白的脸色此时竟然铁青,冷冽的黑眸紧盯着他们,不怒自威。 众人骤惊,全部跪在脚下。 东方夜仍是一脸盛怒,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唇色却愈发苍白。 众影卫刚一退下,影焱继而又悄无声息地过来了,恭敬禀道:“启禀主子,属下接到消息,五王爷与穆彧于夜间在十里外的驻守营地遭人刺杀,皆以身受重伤。” “嗯?”东方夜眼神里略略闪过一丝异色,眉心里浓重的凛然也跟着渐渐退散。 一旁的云阳听着,亦是禁不住一丝诧异,不由疑惑道:“究竟是谁这么有胆子,竟敢跑到营帐去杀人?”他倒是好奇得很呢,要知道东方胜这次回来可是带了十万精兵呐。 影焱缓缓回道:“对方是个女子,只是……她面蒙白布,属下尚未查探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是个女人?”云阳满脸的不可思议,可是,他并没有吃惊太久,很快便镇定了下来,立即换了一张笑脸,语中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看来,想要东方胜与穆彧性命的人还真不少呀。不过,管她是谁,能把这两人教训一顿,也算是帮大家做了一件好事。” 东方夜极轻微的皱了皱眉,只是淡淡凝视着前方,并不答话。 影焱在一侧问道:“属下是否要继续追查那女子的身份?” “不必了。”东方夜手轻轻一摆,声音低微了起来。 他黑眸深敛,其间藏着难解的幽光。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并不觉得多么惊异,心中反而有种很复杂的感觉,似是心安一般。 心安?! 他可是很多年都没有过这种心绪呢,真是奇怪呐! 待所有人都再次退下之后,云阳面色凝重,有淡淡的忧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师兄,王妃那里……” 他初见她时,也觉得她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女子,可是从这两日的接触,就感觉她完全不一样了。这样的女子实在太过诡异,身上的不定性因素太多,若是再让她留在师兄身边,只怕反而会暗含着极大地危险。 东方夜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双眼微微眯起,寒意森重的俊脸和眸子里携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沉思半晌,只听到他低微的声音隐隐传来:“此事你别管,我自有主张。”说罢,便拖着沉重疲乏的身子飞身不见。 他刚要回房,却又见那抹熟悉瘦小的白色身影从室内疾步奔了出来。 低眉敛去眼中的锐利,他瞬间又恢复到往常的模样,澄净的脸上又挂起满满的孩子气,一挺胸,便嘟着嘴气势汹汹的直指着眼前的人影吼道:“你这个臭女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假扮小夜夜的娘子?” ------题外话------ ⊙﹏⊙,啧啧,小夜夜这完全是老虎头上拔毛的节奏呀…… 今天不仅早更,还多更了,太值得表扬了有木有?掌声呢,欢呼声呢…… 亲们都去留言区踩踩吧,多踩几脚也行,反正我是不嫌多哈… 第六十五章 是梦游了么 “东方夜,你这又是抽的什么风啊?”那个被骂的人影刚在他身前站定,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狠狠地瞪大一双漆黑的眼睛,怒道:“伤口都还没合好,你就敢出去到处乱跑,不要命了是吧!?” 东方夜被这熟悉的口气训得明显的怔了怔,初见她时一脸薄怒,随即面有疑色,在旁边迟疑地开了口:“你……你是小夜夜的娘子?” “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难道除了我,你还有好几个娘子不成?”花朝继续对他怒目而视,此刻心里完全是已经恼到不行。 自东方夜受伤以来,她便一直在床边守着,直到等他逐渐平复之后,才在半夜,趴在床边和衣贪睡了一小会。刚刚一睁眼醒来,就发现睡在床上的人影不见了,她生怕他又会折腾出什么事来,所以立即就跑出来想要去找他。哪知道,一脚才踏出门外,竟然就看到这家伙抽风发神经了的样子。 东方夜被她的反应给弄得愣愣,眼巴巴的看着她,然后紧张得忙不迭的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的……小夜夜只有娘子一个人。” 花朝冷着脸侧头凶神恶煞地盯着他,更有火大地趋势,直接逼问道:“那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竟敢骂她,真是要气死她了,这个家伙果然还是欠调教呐! 东方夜一时惊愕,竟然吓得连话也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了:“其、其实小夜夜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娘子突然间就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而且娘子半夜里出去了很久,直到刚刚才回来,小夜夜还以为……以为是有人故意假冒娘子的。所以……所以才……” 所以,当他坦白完以后,懊恼的低垂着头,满是认错时的诚恳态度:“小夜夜真不是故意要骂娘子呢!” 花朝对他这番措辞显然不信,双眼一横,忿忿道:“糊弄我呢?我明明就一直在里面睡觉,什么时候出去过?”哼!骂了她还是有理,还有没有理,真以为没人治得。 “是真的!小夜夜真的没有撒谎,不只是小夜夜看到了,云阳他们也看到了,娘子若是不信,可以把他们都叫过来作证。”东方夜认真地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这不可能!”花朝想也不想,直接脱口道。她要是真的半夜出去过,为何自己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可看着东方夜那再认真不过的神色,也完全不像是在故意骗她呀。 花朝半眯着眼,并没有在东方夜身上看出什么异常来,不禁又狐疑的皱起眉头来,可刚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忽然间就懵了。 “不对呀,我这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污?”她瞪大眼瞧着,一抹惊愕染上了眉梢,难以置信的说道。身上的这件白衣可是她临睡前特意换下的干净衣服,但是此刻,除却上面沾染了不少醒目的血迹以外,其上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为何会这样?”她半张着唇,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格外迷惘。 东方夜嘴巴一嘟,说道:“娘子从外面回来时,就是这个这样子呢。” 花朝一时错愕非常,似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后,她又侧头看东方夜,想要确认道:“我昨晚真的出去了?” “嗯,嗯。”东方夜听出她口气里还存在着怀疑,不由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呆愣的站在原地,有点迷惑不解,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凝神仔细想了想,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好半晌也理不出个清晰地思绪来,只是近乎喃喃自语,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在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去做什么了?” 深幽的黑眸在她甚为迷惘的眉眼间绕了几圈,锐利的神色一闪而逝,东方夜又不动声色收敛起面上的波动,眨巴着眼睛,转而无辜而又迷惑的看着她。 “娘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他的眉毛拧做一团,疑惑地问道。 看起来,事情似乎远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古怪呐,可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望着她衣襟上刺目的血污,不知怎么地,他突然间就想来影焱适才向他回禀的事来,那个……刺杀东方胜与穆彧的人会不会有可能就是她? 但随即,他又在心中否认起来,怎么会这么凑巧的事情呢,他完全不该做这种没确定性的假设呀。 “嗯。”花朝还傻傻地立在那里,只是茫然地点点头。她费劲思索着,突然忆起很久以前的事情。然后,就在心里快速地滑过一个念头:“该不会……该不会是梦游症又犯了吧?” 提起梦游症,还得从她前世的事情说起——这几乎可以算是她此生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按照他们家族最残酷的生存法则(没有天生良能的人,以及有良能却无法开发出来的人,都是没有资格生存在这个世上的。这也就意味着这两类人,最后都逃不过惨死的命运。)所以,家族里有规定,每隔数年,族里十岁以下的孩子就全都要被扔到万兽窟去历练。 万兽窟里的恐怖并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得出来的,那里面的兽种都是庞然大物,即便是在这个世界十分罕见的巨蟒,在那里也都只是最小的小角色,更别提是花朝的那群小伙伴了。 花朝选上的那年,刚好七岁。 他们那群孩子中都是些驭兽潜能还没有激发出来的人,年龄最大的也才十岁,稍稍有些能力的人也只能驭些小猫小狗。所以,谁也无法想象得到这么一群孩子会在那里发生什么样的惨状与悲剧。 不过,结果却是已经可以猜测出来。他们要么被巨兽撕成碎片,要么被巨兽被践踏成烂泥,要么被巨兽完整的吞入腹中,要么…… 花朝想着,她这辈子的情绪全加起来恐怕也还没有那几个日子来得激烈,那是一种几近想要毁天灭地癫狂。她怒过,骂过,恨过,痛过,悲过,哭过,恐惧过,绝望过……甚至到最后她还笑过,只因为她活着走了出来。 她并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只知道是被一只巨兽的尾翼拍晕了,然后醒来过以后,却是见到了族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现象——万兽臣服。 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家族新的驭兽之主已经出现了。 但是,她想着,是谁都不要紧,总不可能会是她吧。要知道,她可是他们家族中从未出现过的异类,一个只会与小毒物为伍的最没用的人呢。 但似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在她睡眠的时候,总会发生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醒来以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当时她只当自己是神经恍惚,产生梦游了,便也什么都没往深处去想。 久而久之, 直至有一天,她隐隐听人提起,她们家族新的驭兽之主,力量还不完整,缺少了一半精神力。 可这关干她什么事情呢?她就只当个是笑话听了,然后爬回床,翻个了身,蒙着被子继续睡觉。 不过,她却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样一天,一觉醒来,她竟然会来到这么一个破世界。 只是…… 只是,谁能告诉她,为何如今已经换了一个躯壳,这梦游症还没有消失呢? 第六十六章 妻纲 花朝愕然呆滞的垂头喃喃自语,东方夜在身前听得尚不是很清楚,只是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她的面容,微微俯下身来问道:“娘子,你说什么?” 花朝眨了眨眼,长睫微微抖动了些许,神色看起来仍是有些恍惚。 “娘子是想到什么了么?”东方夜见她不说话,睁亮了一双眼睛,又奇道。 花朝慢慢抬起头来,见东方夜这般睁眼怔怔地看她,蓦地便从捉摸不透的心绪中清醒过来,重又拾回神智。 “没什么。”她很快板起一张脸来,瞪他一眼,道:“咱们继续把之前的账算清楚了。” “啊?”东方夜顿时愣住,不要吧! 他一脸迷糊地瞅着花朝,俊脸苦巴巴地皱起,“娘子之前不是说过不生小夜夜的气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花朝听见他这话大感意外,不由惊讶地脱口问道。 东方夜鼓圆了一双眼睛,说道:“就是在夜里的时候呀。” 花朝闻言怔了怔,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费解。 难道这又跟夜游有关? 东方夜看着她越来越紧锁的眉头,直觉犯了糊涂。看他家娘子的样子显然是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他当时就该让娘子签字画押才对,这样子即使她想不承认都不行了。 只是他刚这么一想,花朝便干咳了一声,冷冷地看着他,不以为然的道:“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吗?” “没有。”东方夜双手一摊,老实的摇头。 花朝不满地白他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既然没有,你还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东方夜一接收到这眼神,便知道她是打算要抵赖了。 果然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啊。他突然沮丧起来,嘟了嘟嘴,小小声委屈地嘟囔着:“娘子是想赖皮呢。” “你又拿不出证据来,谁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花朝继续翻了白眼,把话说得理直气壮。 东方夜咬着下唇,眼里竟然隐隐地透出了一抹哀怨和委屈。狡黠地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子后,他手抚着胸口,故作模样的倒抽了一口气,转而可怜兮兮的对着花朝道:“娘子,小夜夜伤口好疼。” 花朝横他一眼,半点也未动容,反而不客气地开了口:“你少装模作样的拿这套来蒙混过关。你既然还能出去到处乱跑,还能对我大吼大叫,这就说明你这伤一点事儿都没有。” 提起被骂的事情,她顿时又有火冒三丈的冲动了。不管怎么着,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心软,一定得先把这家伙好好修理一顿才行,不然往后她这妻纲何在呐?! 东方夜愈发觉得委屈,浓密的眉头紧紧纠结,很是无辜地瞅着她。接着,就听到花朝在身前慢吞吞的说道:“等回府之后,你就准备跪搓衣板吧,在我没有气消之前不准站起来。还有,让庄管家把所有的财产账簿都交到我手里来。”说完之后,怕被他钻了空子,她又快速地补充了一句:“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她倒要看看,没了银子他还怎么闹腾。 “嘎!”东方夜下巴瞬间刹就垮了下来,犹如被旱天雷劈中一般瞪大眼。不会吧!这是来真的了? “娘子,小夜夜还受着伤呢。” 花朝毫不动声色,皮笑肉不笑地轻晒一声,“不要紧,搓衣板等你伤好了再跪也是一样,至于钱财,和你受伤这一回事应该没什么直接的关系吧?” 东方夜臻首低垂,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假象,希望可以借此博得她的同情,小小声的道:“娘子就原谅小夜夜这么一回吧,小夜夜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花朝却一点也不上当,反而伸出手来,准确无比地拧着他的耳朵,一脸坚决道:“不行!” 东方夜吃痛地手捂着惊得叫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撅着嘴道:“娘子……” “少废话。”花朝一脸强硬,凶巴巴的道:“我告诉你,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没得商量。”说罢,她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将拧着他耳朵的那只手收回,扭头回到室内。 东方夜揉了揉被揪得隐隐泛红的耳朵,见了她消失于眼前的背影,半真半假地慢慢勾起了薄唇,只有那双幽光内敛的瞳眸,黑得发亮。 看来,他家娘子这回是打算不处置他不罢休了,他刚才怎么就在虎嘴上拔毛呢?啧啧,真是失策呀失策! —— 到了上午的时候,花朝便让两个小厮先带着东方夜回了九王府,自己则是转绕到外街药铺去买药,由云阳跟在身后。 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欢乐的笑声与路边的赛歌般吆喝声让人想一头扎进城去,这显然要比以往还要热闹得多。 花朝边走边瞧,不禁惊讶出声:“咦,今天什么日子,为何这么多人呢?” 云阳挑了一下眉头,在一旁回道:“王妃不知道么,今天可是五王东方胜代军入京的日子呢。” 花朝恍然大悟,东方胜这次是可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回京,按照当朝的规矩,自然要以正式的仪式接待。可是,也没必要这么受欢迎吧。 她不屑的嗤笑一声,刚侧头看云阳,就发现他正隔着五六步的位置站着。 她费解的蹙起眉头,发现他今日的行为很是反常,像是很怕自己一样,总离得远远的。 “你离得那么远做什么?怕我会吃了你啊!”她斜斜的睨着他,问了一句。 “你不会吃了我,但你会挖了我的眼睛!”云阳在心里暗暗腹诽,捉摸了一会儿,方才问道:“王妃,云阳有一句要说。” 第六十七章 疑惑,救人 花朝挑眉看他,这个阳光舒服的少年正神色复杂地紧紧盯着她,她被看得发毛,问道:“什么事?” “据云阳所知,王妃以前在西临国花相府过得并不太好,也并未有接触过什么医学药理,可这一次王妃却能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帮王爷取出暗器,且刀工手法纯熟得连云阳都自叹不如。不知王妃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何会与此前的差别如此之大?”云阳认真思索良久,终于轻轻开了口。 他此际指出的这尚只是疑点之一,他想不明白,一个原本看似最简单的人,为什么到最后却反而最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呢? 敢情是在怀疑她呢。花朝忽然眼神一冷,蹙眉道:“你这是在审问我么?” “云阳不敢。”云阳微微颔首,缓缓说道,“云阳只是不甚明白,还希望王妃能为云阳解惑。” 轻轻哼了一声,花朝微微别过身去,“哼!怀疑就是怀疑,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云阳嘴上不自在地轻咳了一下,随即转念说道:“有关于王妃采摘来的曼陀罗花,云阳也甚想了解。” 花朝深深看他一眼,“我必须得告诉你?” 云阳尴尬的垂下头,耸了耸鼻尖。好吧,看样子无法从侧敲旁击中套出什么重要的话来了。 无奈的暗叹一声,他再次抬头看着花朝,平和认真地问道:“王妃于半夜间莫名消失一事,王妃可还记得?” 花朝神色不变地淡淡回道:“不过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我自然记得。”顿了顿,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你是有什么想法?” 云阳继续紧紧盯着她,素来显得年幼的娃娃脸此际却面色意外的严肃,甚至有几分探究之色,“王妃不觉得这事太过蹊跷吗?云阳虽说自己的武艺算不上太高,但是在那么一个小小的别院里,若是稍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定然逃不过云阳的耳目。”更何况暗中还隐藏着那么多的影卫。 “可是,王妃却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得让人毫无察觉。这至少可以说明,王妃的功力在云阳之上吧。”但在京城之内,迄今做到这一步的人能有多少呢?云阳换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我们先不探究王妃当夜到底去了哪里,究竟做了什么。单单是王妃回来时的诡异举止以及满身令人胆战心惊的煞气,便叫云阳不得不去重视深究。为什么到了最后,王妃突然之间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其中隐藏着怎样的根由,王妃有没有仔细思考过呢?” 花朝回视他越来越肃然坚持的俊脸,目光与心绪皆渐渐沉了下去。 思考过么?! 这是自然!在她的身上发生如此反常的行径,她岂会不去在意?可是,光是思考、在意这有什么用呢?如今连她自己都无法得知答案,又如何能给别人解惑! 她为什么会这样……有的时候,她几乎快烦恼得扯光自己的头发,但还是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所以时间久了,她干脆什么也懒得去想,情愿认为自己只是梦游而已。 而对于云阳此刻提出的疑问,她也多少可以理解,毕竟这种事实,实在没法让人轻易忽视掉。 她忽然浅浅地笑了起来,“今日早上的事情你们都没跟我好好提过,我当时是对你做什么了么?”不然,她还真想不出自己之前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害怕了呢。 云阳乖乖噤了声,然后耷拉着漂亮的下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忽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咳咳,这么怂的事情,他怎么好意思主动说出口呢。 花朝一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几分。她侧过身来,漆黑的双眸忽然紧紧地锁住了他,面上的淡笑攸地敛去,只是冷冷说道:“不过,你这像是查户口的样子,还真是叫人不喜,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云阳一怔,虽然听着她此刻的语气并不怎么严厉,气势也还不及天早上的十分之一,可是却叫他的心脏似被挤压了一般,没由来的生出一股窒息感来。 他僵硬着一张脸,无可措手。 “王妃别生气,云阳也不过是……”正当他很是为难地解释出口,突然间,从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孩童清醒凄厉的啼哭声。 “娘亲,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花朝抬眼寻找,于是就看见道路中央有个小孩摔倒在地大声哭叫着,想来应该街道上的行人太多,刚与自己的家人挤散了。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阵粗重的马蹄声从不远处急促传来,落在街道上,嘚嘚直响。有人在远处大声急叫:“闪开!闪开闪开! 竟是一辆装饰得极为豪华的马车由一匹通体雪白的大马拖着横冲直撞地朝那里飞奔过来。 许是那小孩的母亲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正要挤进去救人,可还未来得及,那马车已急奔到了小孩的身前。 ”快闪开!“那驾马的人惊骇地大喊一声,已是招呼得迟了,白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便往小孩身上踏下来。 此时此刻,生死不过一念之间。那小孩的母亲吓得当场瘫倒在地。 ”云阳,快救下那孩子!“花朝看了也跟着心急,突然就开了口。她心里清楚,以自己的本事这下想要救人十分困难,所以只能喊云阳了。 ”是!“ 道旁群众齐声惊呼,掩了面不忍看那惨剧发生,却不知从哪里倏地掠过一道身影,衣袂飘飞间,已是闪电般到了那大道中央。 云阳捞起跌坐地上的小孩,又飞快地往前跃一步,堪堪避过狠狠落下的马蹄。 这一捞一避之间,身手利落,丝毫不见拖泥带水,有大着胆子看的,擦了把冷汗之余情不自禁地高叫一声:”好!“ 道旁围观的人这才都纷纷睁了眼,见小孩并未被马踏伤,都松了口气。 小孩的母亲爬起身来,立马伸手抱住自己的孩子,一面上下检查她并未受伤后,才喜出望外得眼泪直流。 随即冲着云阳连连磕头,忙不迭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突然,尾随在马车后的一匹铁骑冲到云阳面前,马上的将士冷然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我们王爷的马车!“ 花朝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冷眼嗫斜他,”难道要人亲眼看见你们的马把人活活压死,这才有理了?“ ”你……“那将士铁青着脸,语气隐忍。 这时,一管浑厚中带着明显虚弱低微的嗓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第六十八章 深意,利息 “休得生事,退下!” “哼,算你们今天走运!”那将士对着花朝与云阳冷哼了一声,说罢,伸手挽着缰绳。只听一声‘驾!’,马已经疾驰而去。而那辆马车亦是跟在背后极速前行。 花朝瞧着那将士远去的背影时,眼底略略闪过一丝异色。她怎么觉得此人怪怪的呢,看着他的岁数应该还很年幼,眉眼相较一般男性的硬挺却要柔化不少,身形裹在那么一层厚厚的盔甲里面,仍是显得十分娇小,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 花朝琢磨着措辞——嗯!像是个女人! 她忽然想起这将士刚才口中所提及的人来,蹙了蹙眉,王爷?哪个王爷呢? “刚才马车里面的人是东方胜?”她不由疑惑的转头问着云阳,而答案却已在这一刻蓦地呼之欲出了。 东祈皇现有的儿子里面,就只剩下东方胜,她还没有见过,听着刚才从马车内传出来的声音感觉甚为陌生,想来也就只有他了。 “没错。”云阳点点头,眼睛仍是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花朝一脸略微的不解,奇怪道:“他不是应该还要接受入京仪式么?怎么会撇下大军一个人先来了?”对于刚刚那骄横的女将士,她已不禁心生微词,想不到军营里竟然还暗藏着女人,这东方胜的军纪也不过尔尔嘛。 云阳微微牵起嘴角,却是笑得颇为深意的缓缓说道:“听说他这次受了很重的伤,军营里的军医不堪一用,所以只能先回皇宫去请御医了。” 原来是这样,花朝了然,难怪东方胜刚才的口气听起来十分低弱,很明显的透出无力感。 “难道还是因为先前被东方夜给伤着的?”花朝又疑惑了起来,小脸上却渐渐起了一丝浓重的笑意,眉头舒展,然后小声嘀咕着:“看来东方夜这个笨蛋这一回也不算是吃了大亏呀。” 她那天听完两个小厮的话后之所以会十分生气,其中有一星半点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东方夜受了重伤而又没听说方胜有遭受什么大损失,所以才会对东方夜这笔不划算的买卖感到很是憋屈。如今忽然知晓对方当时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这下她心里便又顿时平衡了不少。 她这话音虽低,云阳却听得很清楚,对于她这十足十的坏心眼,嘴角有点无法抑制地抽动了一下。 他勉强忍住些笑意,看向花朝解释道:“要说东方胜之前除了被王爷伤了一条臂膀比较严重以外,其他内伤本来并不算紧要。真正重伤他的,其实是昨夜前去营帐公然袭击他的人呢。” “是么?”花朝不急不缓地应了一声,略略挑起的眼里微露几分讶异。 云阳忽地若有深意地看着身前波澜不兴的女子,笑了笑,问道:“王妃可猜得出昨夜袭击东方胜的究竟是什么人么?”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花朝凉凉地看着他,小脸上挂着一丝不以为然。 云阳笑意越发明显,也越发的具有深意了,黑眸深处明亮得有些异常,“是一个女子呢。据说那女子身穿白衣,面蒙白布,挥手之间便能召唤出硕大无朋的巨兽来……” “……”花朝双眉紧缩,僵滞地听完这一袭话,心底翻腾奋涌着复杂至极的情绪。 —— 此刻,京城某院内。 煦暖的阳光自头顶上斜斜的照射而下。于偌大的庭院中,一个英挺高雅的男子正逆着光围坐在绿树下的大理石桌边,悠闲煮茶。那随着沸水徐徐冒出来的烟气飘散开来,他的面容也被遮掩在袅袅的幽香里,竟然显得有几分如梦似幻。 忽地,一道淡淡的影子似一阵风般自暗中闪现而出,略微上前,隐隐的,他似靠近那男子一侧细细地禀告着什么,完后,又退至一角。 “竟然又死了一个?!”好半晌,才传来男子低沉动听的嗓音,那慵懒之中却犹带着浓浓的冷意。 “五王东方胜亦是受了重伤,如今已赶至皇宫就医。只是影子二号的伤并非人为,那只伤他怪兽的利爪实在太过恐怖,所伤之处当夜便全部化脓,即使用上了最好的伤药,也未能另他多存活半刻。”那道影子继续开口,一脸木然。 “既然他如此不堪受用,那便把他的尸体扔去喂狗好了!”男子轻轻慢慢地说道,声音也不复之前的慵懒,倒显得冷酷异常。 “是!”影子领命,瞬间又重回暗中。 男子身形未动,照旧一派不紧不慢的淡然模样煮着石桌上的茶水,仿若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自碧玉的茶盏中取过一个倒置的杯子,他优雅地执起茶壶,香气清高的茶水自壶嘴中流淌而出,落入小巧的杯子中。而后他再缓缓持起杯子,浅浅呷了一小口,杏黄色的茶水潋滟出他细长的双眸,倒映着其内熠熠逼人的暗芒。 “竟然接连毁了本少两个影子,这是不是意味着本少也该去找你们讨要些利息了呢!?” 放下杯子,他随即懒洋洋地开口,那暗哑低沉的声线缓慢地飘浮于幽香的空气中。他半真半假地慢慢勾起了唇角,染足了危险而无情的笑意,“怪兽?呵呵,本少还真是想见识一下呢……” 第六十九章 再遇翡玉舒 九王府内。 花朝这次可谓是言出必行,一回王府便将自己所说过的话实施得彻底。 第一步,搜刮王府财产。 不消片刻时间,东方夜名下所有的产业账簿便全都摆在了她面前。 她坐到桌旁,随意的抽了几本账簿出来查看,视线漫不经心的落在了上面,可渐渐的,越往下看却越发让她心惊。很早以前,她便知道王府不差钱,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富裕到几乎令她眼睛发直的地步。这么偌大的一个京城里,光是九王府的产业竟然就占据了其四分之一,甚至于,连日进斗金的欲膳坊也是属于他的。 花朝禁不住鼓唇咋舌,一双眼狠狠地黏在上账簿上,就快要回不过神来了。她真不知道他们这敛财的本事是怎么来的?虽说其中不乏有小半是东祈皇赏予他的,可看着其中惊人的数字仍不免叫她感到震惊。 东方夜原本斜卧于榻上,这会儿发现花朝的面色明显不对劲,不由翻起身来,慢慢靠近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娘子……” 他如今已是愈来愈捉摸不透面前的女子了,有的时候即使费好一番劲儿也看不穿她的全部心思,亦不知道她突然间面临这么一大笔资产又会是什么想法? 花朝抬头拿奇怪的眼神看他,“叫我做什么?你现在是后悔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我手里了?” “不是的。”东方夜赶紧摇了摇头,立马乖乖地答道:“小夜夜的财产,就是娘子的财产。娘子想要,小夜夜不敢不给。” 花朝见他还算识相,心情缓和下去,口气却仍是不善道:“那就是你还偷藏了其他私房钱?”说着,她微微眯起眼来,那望着他的眼神里此际分明写着“你要是敢私藏,回头搓衣板的时间翻倍”。 “娘子别生气,小夜夜没有偷藏,只是管家叔叔上次给的银票还没用完,小夜夜现在就拿出来。”东方夜顿时被她小脸上恶狠狠的神情吓得脖子一缩,赶紧又从怀中掏出银票,怯怯的奉上:“喏,娘子,给……” 花朝毫不客气的伸手接过,迎上他淡白纯澈的俊脸,瞪住他不放,继续逼问道:“就只是这样些,还有没有呢?” “没有了,真没有了!”东方夜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垂着眼还不忘惨兮兮的轻声道:“所有的全都在这里,如今小夜夜连吃冰米唐葫芦的钱也没有了。” “这还差不多。”花朝对此效果也算满意,稍有动容,幽幽地道:“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别再出去惹事,我便每天都让人买冰米唐葫芦给你吃。” “……是。”好半晌,东方夜低低的回应声才响起。可是,在隐匿的角度,他却深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暗道:糟糕!他怎么就提到冰米唐葫芦上了呢,这么甜腻腻的东西他可是最讨厌的呐! 而这会儿,花朝见了他此时脸上流露在外的神情,亦是在心里好没良心的偷偷笑了起来。 哼,小样儿,敢跟她斗! —— 就在当日,东方胜因营帐外遭人刺杀而身受重伤的消息传遍京城内外,东祈皇对此大发雷霆,短短的两个月内,这已是他的第三个儿子遭人暗害。天子脚下,歹徒敢猖狂至此,已不容他不去重视,于是一声令下,着派朝中重臣势必将此事彻查到底。而原本要举行的宫宴最终也因为东方胜的身体不便推延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过了大半个月。 九王府。 一阵阵愉悦的笑声从府内传出,东方夜刚与花朝打闹完,却见她换了衣服似乎准备外出,不由站在门外好奇地问道:“娘子要去哪儿?” 花朝跨出门槛,看着他,随意的问道:“去查看一下城南街口新买的几家铺子,你去不去?” 这些时日,东方夜果然很说话算话的没有出去惹事,整日里与花朝黏在一起,为了让花朝免去他跪搓衣板的事情,几乎将狗腿使了个师彻底。而经过这段日子的休养,他身上的伤都已经痊愈了,原本专门留下来为他治伤的云阳也在几日前离府远去。 “小夜夜不想去。”东方夜瘪瘪嘴,嘟囔道:“这么无聊的事情,娘子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好了,干嘛非要亲自去呢?” “因为天天和你呆在这府里也很无聊啊。”花朝没好气的说道,一记暴栗狠狠地敲上了他的头。 东方夜忙不迭地抱头跳开,弯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笑道:“小夜夜就算和娘子呆一辈子也不会嫌烦的。” “……”花朝好笑地看着他,却只笑不语。 两人又墨迹了好一阵子,花朝这才出府去办正经事。正当她巡视完最后一家铺子,准备回府之时,一道修长的青衣身影从后面的街道上追赶了上来。 “花阴姑娘……”那人笑着在她身前站定,刚刚叫完这个名字,可看到花朝轻柔的小脸时,他面上欣喜的笑容却又攸地僵住,微微有些窘意,忙躬身行礼,满怀歉意的道:“原来还是上回遇见了的夫人,对不起,小生又认错人了。” ------题外话------ o(╯□╰)o最近网文界大扫荡,搞的人心惶惶的,亲爱的们一定稳住下。还有,众所期待的日子要来来咯,懒懒急需要你们的支持呐。 另:的手机平台好像停用了,喜欢爪机的亲们,可以用UC浏览器,直接输入。xxsy。这个网址登入,虽然进入的男频的网页,但登入会员后,一样可以看女频的小说哦,O(∩_∩)O 第七十章 古怪,花阴 花朝略微错愕,待到看清楚面前正微微喘气的男子后,不由笑了笑,微微颔首:“原来是翡公子。”语一顿,她还是笑着继续问道:“公子可是已经找到你的救命恩人了?” 一听这话,翡玉舒终于在心里小小的失落之后,温和地笑了起来,也因此那张神色稍有黯淡的脸微微泛起了飞扬的神彩,话音愉悦:“是的,小生在半个月前便已经找到她了。不过……” 他的双眼顿时又暗哑了下去,有些沮丧道:“不过,小生却不知道她现今又去哪里了,小生在农舍等了多日也未能等到她前来。”虎啸腿上的伤也早就好了,可她还是一直没有出现。他原本还期待着,也许会像那天夜里一样能在街上偶遇到她,所以便每天跑上街来寻人,谁知…… 花朝淡淡看着他脸上明显的黯然之色,出言慰藉道:“公子不必忧心,既然公子能与你那救命恩人多次相遇,那便说明你们的缘分不浅,日后也一定还能再见着的。” “嗯,夫人说得极是,小生也是这么想的,”翡玉舒回过神来,目光渐渐恢复了几分明亮,他一揖,说道:“多谢夫人开导。” 花朝笑着摆手,道:“公子客气了。” 两人客套完,花朝正欲离去,忽然间,却听到从翡玉舒的身上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他今日依旧如往常一般的朴素装扮,只是这次肩上却多斜挎了一个布袋子,那袋子里面似乎装了什么活物,在里面挣扎了起来,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 花朝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未探究,就当她转身要走时,有一道灵巧的白色小影子腾地从翡玉舒的布袋子里飞奔出来,冷不丁地一下就窜到了花朝身上。 花朝骤然一惊,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身形略僵,才侧头一看,却发现,那扑倒在她身上的原来是一只白毛茸茸的长得像小狗一样乖巧可爱的小兽。 她将它抱在了手上,一眼瞥清它的样子后,忽地换了惊喜的神色,哗地笑开,笑声清脆,“虎魄!竟然会是虎魄!” 翡玉舒并未仔细注意花朝的神色,只是对小兽的举止很是吃惊。 真是奇怪的很,看似乖巧却脾气暴躁如虎啸竟然会主动扑到于一个陌生女子身上,且毫不抗拒!?要知道,他养了它这么久,也没见它如此听话过呢。 “夫人,它并不叫虎魄,而是叫虎啸,是花阴姑娘为它取的名字呢。”他眉头微蹙,一脸正经地纠正道,心里却不禁诧异,难道虎啸会突然间转变,也是和他一样,错把这位夫人当成了它的主人了么? 花朝此刻满心满眼都在虎啸身上,面上对这话虽不甚在意,心中却笑得不以为然。 这明明就是琥珀啊,她的琥珀,连名字也是她取好的呐! 她亲昵地拍拍虎啸身上的白毛,而虎啸亦像是回应似的在她手中蹭了蹭,竟然顺势就在她的怀里躺了下来,呜地叫了一声,随即懒懒地眯起了眼,满是喜爱愉悦的模样。 翡玉舒在一旁笑着叹道:“自从将虎啸抱回家里养伤,小生可还从没见过它如此高兴温顺的模样,看来,它是真的很喜欢夫人呢!” 花朝巧笑嫣然,一手继续逗弄着虎啸,嘴里下意识的便答道:“那是当然,我和它可是……” 可话还未说完,她却又忽地停顿住了。 等等,不对呀! 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般,她忽然瞪大眼睛望着虎啸,眼底有震惊,有错愕,还有浅浅的不可思议,呀地一声惊呼出口:“虎魄,你怎么也会在这里的?” 这只小兽可是她前世养着的宠物,是她七岁那年从万兽窟出来以后才开始养着的,当时看它模样灵巧可爱,但形体却更像老虎一些,所以便取了虎魄这个名字。 可它既然与前世有关,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是呀,想想她自己尚且是因为未知名的缘由魂穿到这个世界,那么虎魄呢?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小兽姜黄的眼珠子转了转,望着花朝满是不解的脸,“呜”地细细叫了一声,然后又万分享受的继续腻在她手臂上。 可花朝这疑惑里指代不详的“这里”,入了翡玉舒的耳,不明就里之下,也就极自然地误解成了花朝问他虎啸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 “夫人,它叫虎啸。”翡玉舒仍是很坚持的纠正着,而后才恭敬有礼的解释道:“是因为虎啸的一只腿在半个月前受了点伤,花阴姑娘这才把它交给小生照顾的哩。” “哦。”花朝垂着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小兽的白毛,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满心思却全是让她十分费解的‘有关于琥珀为何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事情。 脑中嗡地一声响,翡玉舒最后那句话中的某个名字仿若一道惊雷,倏地蹿过她的眼前。 她猛地抬头,漆黑的双眸紧紧盯住他,语气中还有些急切,“公子刚刚说……谁?” ------题外话------ 今天文名改了哟,去了‘一一’,换了‘之’。 另外,最近编辑组等推荐的作品实在太多,本文没有排上大封推,所以入V还得再延后几天了,我知道亲们一直等得很忧伤,但这也是木有办法的事情,大家别急哈,就当继续在攒文好了,等到时V了,我就把存的稿子一起发了,让亲们过把瘾,╭(╯3╰)╮╭(╯3╰)╮╭(╯3╰)╮ 第七十一章 大哥,傻了 同一时间。 于最热闹的城南街道上,三匹骏马,缓缓行来。 骑在最左侧的是一个身着一袭紧致玄衣的年轻男子,他手持缰绳,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双唇紧抿成一抹弧线,眼神漠然,神色冷峻地任座下的骏马信步走着,马蹄敲响脚下的青石,清脆动听。 最右边的是个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看起来高挑的身形下裹着一层暗紫色的锦衣,肤色如牙般润泽,眉眼细长,眸子妩媚清澈,使得其原本就清丽无比的面容上有着更具别致的味道。 轻风阵阵,秀发随风飘扬,她缓缓驭马,放慢了速度,看着眼下热闹非凡的街面,嘴里不住地赞道:“这里不愧为四国之首的京都,果然是繁华无比。” “不过就是地方大了一些而已,我们西番也不比这里差多少呀。”说这话的是走在中间的身穿水墨色衣的翩翩少年郎,他轻轻哼了一声,嘴上虽说得很不服气,但眼眸里却神采奕奕,无比好奇地四下打望。 “是啊,外面即使再好,也始终没有家里好。”锦衣女子闻言,莞尔一笑道:“这才刚出来一个月,我就有些想家了。” “嗯。”少年颇为认可的点了下头,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另一侧沉默不语的男子,说道:“二哥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玄衣男子双眸平视前方,眼神峻冷。好半晌,他才终于语出淡漠的开口道:“我在想,我们这一趟出来,大概要在这京城之中呆多久?” “嗯?这个问题也需要想吗?”少年微微皱眉,不解的说道:“我们难道不是找到大哥就可以回去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啊?只怕是,来时容易去时难!”锦衣女子的面色有着淡淡的担忧,低声说道:“先不说要找回大哥有多么困难,便是我们到时候想走,也不见得有人肯放我们走呢。” “为什么呀?”少年费解的挠了挠下巴,皱着一张秀气的脸,对于这番话更是想不通了。 锦衣女子看着他那张愈加迷惑的脸,嫣然说道:“十弟你现在还小,想不明白也没什么。” “七姐别老拿我当小孩子看,等下我总能想到的。”少年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道。 女子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玄衣男子轻扬软鞭,冷声缓缓说道:“当今东祈皇年岁已高,想要这储君之位的人自然不再少数,如今的几位皇子虽然只是暗地结党,但皇权争夺之战愈演愈烈,等摆上台面的那一天,也势必会惹出一场腥风血雨来。父王一直让我们平时要低调行事,便是不想掺与这京城里的是非中来。可如今,却有人刻意劫走大哥,借此逼我们趟下这趟浑水。” 顿了顿,玄衣男子继续沉声道:“虽然父王至始至终都冷眼看着东祈的动荡,至今尚未明确表明立场,但身为东祈朝堂最为忌惮的番邦之地,西番的选择与参与足以颠覆整个结局,所以现在的我们就等于一块大肥肉,人人都想要抢夺。既然我们如今已经卷入到这个漩涡里来,再想要抽身离开,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这下子,你明白了吗?十弟。”说罢,他看了少年一眼,唇边透着一丝桀骜。 “哦,原来是这样啊……”少年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神色微寒地娓娓道来,一边拧着眉头费劲地思索,一边似懂非懂点头。 玄衣男子换了一口气,接着道:“也因此我们这一趟注定要如履薄冰地走在暗流涌动的深滩里,举步维艰,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但正是这样,我们才更加要注意谨言慎行。” “我知道了,二哥。”少年闷闷的回道。虽然已经听到答案,可他心中的想法仍是想得十分简单,却也不解他的二哥、七姐为何总是这么一副忧患之极的模样。 唉。他忽地叹了口气,一脸哀伤道:“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那些坏人会不会虐待他呢?” “那幕后者的目的是西番,暂时他们还不会动大哥,所以按目前来说大哥必能相安无事。”玄衣男子神情凛然道,他抬头望着顶上的阳光,心里却满是阴霾。 听及这话,少年似稍微安心的缓缓呼出一口气,垂下眉眼怜道:“大哥真可怜,平时教他练武他不练,非得学什么之乎者也,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给掳走了呀,这下可要受大罪了。” “这么多日子没见到大哥,我都快想死他了。”少年嘟囔道,看着玄衣男子问道:“二哥,你想不想?” 玄衣男子将背脊挺得笔直,说得有些艰难,“当然想!”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何能不想!? “七姐呢?”少年继而又侧过身来问向锦衣女子。 正巧这时走到了人流涌动的十字街口,骏马的步伐再次缓慢了下来。 锦衣女子四下一扫,眼睛无意间落到某个方向时,双眼一睁,忽地低呼了一声:“咦!” 少年一惊,闻声望去,惊讶道:“七姐,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大哥了。”锦衣女子急声道,双目紧紧的望着适才瞥见的位置。 “在哪里呢?”少年与玄衣男子双双一惊,猛地勒住缰绳,骏马长啸,顿时在路口停了下来。 可惜大街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一眨眼间便什么熟悉的身影也看不到了,锦衣女子瞪大眼睛,认真找寻了半晌,也没得结果。 “怎么不见了?难道是我看错了?”她蹙着眉头,狐疑道。 少年与玄衣男子闻言都不禁稍为失望,少年有些丧气道:“七姐肯定是看花眼了,大哥现在可还在坏人手里呢,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大街上哩?” “……”锦衣女子抿唇不语,仍坐于马上回顾,恍惚中心头涌上一丝古怪的感觉。奇怪!她刚刚明明就看到一个长得很像大哥的人影呀,可怎么就…… —— 九王府。 夜阑人静,烛光依稀。 花朝呆愣的半倚在榻上,脑中的思绪却依旧如白日时的那般纷乱。 “娘子,娘子……”东方夜见她又在走神,不由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挥了挥。 “嗯?怎么啦?”花朝终于回过神来,不解的看着他。 东方夜一张俊脸气鼓鼓的,一面嘟囔着:“应该是娘子到底怎么了,自下午从外面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连小夜夜都不理了?” “我没事。”花朝低低柔柔地回答。可东方夜却不信,他家娘子可很少这样失神呢。他不是很放心的问道:“娘子是累了吗?” 花朝无力的摇头,“没有。你……”可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东方夜“唔”了一声,伸出手去先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眨了眨眼睛,奇怪道:“娘子没有生病的呀,但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恍恍惚惚的呢,难道是累傻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恼了起来,囔囔道:“小夜夜就说那些无聊的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了嘛,你瞧,你瞧,这下子出大事了吧,娘子也傻了欸。” 花朝被他吵得一阵头疼,眉头紧锁着,说道:“我真的没什么,只是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而已,你别吵我了,自己乖乖睡觉去。” “真的吗?”东方夜半信半疑的盯着她看,还没发现异样,俊脸巴巴地皱起,嘀咕着:“可是娘子不睡觉,小夜夜也睡不着呀。” 花朝轻呼了一声,万分无奈的妥协了,一手揉着额角,“好吧,好吧,我这就陪你睡觉。” 东方夜突然释怀了,低头笑嘻嘻地道:“娘子这才乖嘛!” 花朝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躺下身去,疲惫地合上双眼。 但,脑海中的思绪却依旧像风浪一样沉重的起伏着,她紧锁着眉头苦苦思索。 花阴? 为什么会是花阴呢? ------题外话------ \(^o^)/~我坑,故我在!那么,看文的你们呢,还在不在? 第七十二章 花阴的回应 花阴——他们家族新的驭兽之主,一个花朝从未谋面的神秘之人。 花朝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从万兽窟历练回来以后,当时全族上下正在为有了新的驭兽之主而欢腾,因为族里已经近好几百年没出现过兽主了,而她也这才从族人的口中得知,这由上天眷顾的新宠儿名叫花阴。 花朝觉得很奇怪,那次同她一起进入万兽窟历练的人虽然近有一百多个孩子,但其中多半都是小时候的玩伴,知根知底,同祖同宗。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族中什么时候有过花阴这么一个孩子,更别提是与她见面相识之类的了。 为了满足好奇心,她曾经多次半夜悄悄跑到家族祖祠禁地去偷看这位传说中的驭兽之主,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无功而返。于是,她只得开口去向族人打听。只不过,每当她提起这些与花阴有关的疑问时,对方便会突然间的噤声不语,或者用一直种极其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盯着她看,看得她一阵发懵,然后很不好意思的灰溜溜的主动离开。 她不明白族人这样的态度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她们那样的眼神里究竟包含着什么意义,待到她对这些古怪的反应感到习以为常后,却已经没了再探究的兴趣。尽管那个时候,花阴仍是她心中最为惊奇的神秘人物。 可是,从今日跟翡玉舒的谈话中,她却已经很肯定的得知,花阴竟然会跟她同样穿越到这个世界中来,她们又再一次的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底下,甚至于,她们还极有可能长着一张极为相同的脸蛋…… 总总的事情连起来,好像有着太多的凑巧,巧到花朝如今已经分不出这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 花阴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 琥珀又是怎么来的? 那夜在农舍救走她的人会不会就是花阴? 半月前去营帐突袭东方胜的人有没有可能也是花阴? 花阴莫名消失了,现在又在哪里? …… 所有的迹象似乎都在告诉花朝,她与花阴之间定然有着很深很深的牵扯与联系。 至于是什么,她想不通,也猜不透! 她只知道,一切的焦点都围绕在花阴身上,答案也在她身上! 夜更深,四下愈加静谧。 房中流转的空气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叹息,花朝心里的烦闷亦渐渐明显起来。她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得过且过、漫不经心的人,而如今为了这些疑惑,她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思量斟酌。 唉! 依然长叹,花朝有些无奈,侧过脸,发现身侧的东方夜似已经睡着,他吐气如兰,呼出的热气就微微地扑上她秀气的脸颊。她伸出一双手去,替他掖好被子,然后恶作剧般的在他光洁白皙的俊脸上轻捏了一把,见他很不适的皱眉后,她又忍不住坏笑了起来。 烛火已灭,花朝重新闭上眼,倒不再像之前那般锁眉深思,耳旁听着窗外传来的轻微的风声,不多时便觉倦意渐渐袭来,也不知何时竟沉沉睡去了。 睡梦中,她毫无意识的喃喃念道:“花阴……” 接着,就看到那闭着的眼睫如蝶翼一般轻颤了一下,在半合的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芒,又一道冷凝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吐出:“嗯,我在。” —— 次日。 花朝头一次起得很早,往常这个时候都是东方夜先醒来,然后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地盯得浑身不舒服,她才会有所感觉的醒过来。 但是在今天早上,花朝刚睁开双眼,脑中才清醒四五分,她霍地就坐起身来,顾不得穿衣洗漱,急忙拉着东方夜问道:“东方夜,你昨天夜里是不是在我耳边说什么了?” 东方夜刚穿戴完整,正要帮花朝从一旁架子上取过衣衫,乍一听到她突然莫名其妙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明显是呆呆地一愣。 他傻傻地望着她,奇道:“娘子又在瞎想什么呢?小夜夜可是一直都乖乖的睡觉,怎么会跟娘子讲话呢?” “真不是你吗?”花朝皱着眉头,一手抚额,再次问道。她咬了咬下唇,目光里却有浓重的迷惘和费解之意,小声嘀咕着:“奇怪,我怎么听到在睡觉的时候有人在耳边跟我说话呢?” 东方夜茫然地点点头,不知她为何忽然说这一番话。 他坐回榻上,认真的盯着花朝好一会儿,撅起了好看的双唇,有模有样的暗道:“唉,娘子又开始犯糊涂了。” 花朝懒得理他的废话,揉了揉隐隐胀痛的额角。心想着:难道是她做梦了,或者因思虑过多产生幻听了? 东方夜看着她头痛的模样,禁不住地担忧,在旁边迟疑地开了口,“娘子,小夜夜等下就让人去把云阳招回来好不好?” 花朝愣了愣,不解道:“你找他做什么?” 东方夜想也不想地答道:“给娘子看病啊。” “笨蛋,我好端端的看什么病?”花朝白他一眼。 东方夜认真想了想,仍是不放心地看着她答道:“可是娘子这两日总是怪怪的,再这么糊涂下去,只怕就真的要傻了。” “傻的人是你好吧!”花朝没好气的说道,继续瞪他。 “哼!小夜夜才不傻,可比娘子聪明多了。” “……”看着他那嘚瑟的样儿,花朝只能无语。 过了一会儿,东方夜又皱起了眉头,问道:“那娘子到底要不要看大夫呢?” “看你个头,不看!” “好吧,娘子以后傻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小夜夜也不会嫌弃娘子的。”身前那道低弱却愉快地声音复又传来。 “……” 第七十三章 霸王餐少年(含入V公告) 东方夜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舍不得花朝受累,于是又带着她到欲膳坊大补特补了一顿。 花朝自从知道这欲膳坊是属于东方夜的产业后,便时常会前来这里用膳,虽然里面的管事见着东方夜时,仍是一副战战兢兢、畏手畏脚的样子,但花朝却猜想着其中多半有做戏的成分在内。而花朝能脱离原本干瘪如柴的身子,养成如今的细皮嫩肉的模样,这也全都要算是东方夜细心喂养的功劳。 两人坐在欲膳坊顶楼常来的那间雅室里,可饭菜才刚吃到一半,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响起,似乎正是从隔壁的雅室传来的,且吵闹声还有着越来越大的趋势。 花朝好奇的走出雅室想要前去一探究竟,刚好有个侍女从门口经过,便不由着拦着她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侍女躬身施礼,可看到东方夜也走了出来,顿时面色怯怯,低声回道:“是、是有个客人吃了饭不给钱……” “哦?”花朝淡淡的应着,眉间微微一挑。 这么说那就是有人来吃霸王餐了?这欲膳坊顶楼雅室的消费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昂贵,专门供给那些有权有钱有势的人用的,可如今却有人竟敢跑到这里来吃霸王餐,真不知道该说他胆子肥得流油,还是该说他活得不耐烦要前来作死。 花朝玩味地轻笑一声,侧过身子对着东方夜说道:“走,我们去看看看。” 两人走了四五步路,就看到隔壁雅室的门敞开着,门外还堵了十多个欲膳坊的小厮。大伙儿一看到他们,便纷纷让出道来。 花朝拉着东方夜走进去一看,只见里面除了有欲膳坊的管事外,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此刻管事正对着那少年郎不停的说些什么。 花朝看向他,不禁微微诧异,难道吃霸王餐的就是这位小小少年? 她细细打量,也正是这一刻,总算才看清他的模样。 然后,稍微惊艳了一把。 那是一个小美男。 只是,或许是他正处于发育期,看上去身量体形稍稍单薄了一些,不过,那倔强挺起的胸膛,倒是显出了一分掩藏不住的傲气,而那张秀气的脸庞,撇开青涩气息不说,看起来可是一点也不比东方夜逊色多少。 “我再跟你们说一遍,小爷没有吃霸王餐,只是刚刚来的时候,身上的钱袋不知怎么就被人给掏走了,别以为小爷是想赖账。”少年冷着脸,把背脊挺得直直的,眼神充满倔强。 他来欲膳坊之前,在街道的一处拐角的地方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现在想来,他的钱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人扒掉了。哼!这京城里的人果然可恶! 管事听及,缓缓说道:“小公子发生这种事情,小的也可以理解。既然小公子真的无法付上银子,那不如把贵府的住址告诉小的,小的再让人去府上取钱,您看这样如何?” “小爷的家远在千里之外,你们怎么去取?”少年气呼呼的说道。 管事想了想,说道:“那么,小公子在这京城内可有什么亲朋好友?” “没有。”少年没好气的道。他的二哥和七姐一早就去了皇宫面见东祈皇了,他是偷偷从驿馆跑出来的,若是让二哥和七姐知道他发生这样的事情,少不了又要挨训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得委屈小公子在这欲膳坊多呆些日子了,等到把今日的饭钱抵上,小的再让人放小公子离开。”管事无奈道,态度也开始强硬起来。 “你们这是想要扣押小爷?”少年不依,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恨恨道:“难道就不能让你们的人跟着小爷一起去取银子吗?” “这恐怕不行。”管事有些为难,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小公子在半路上跑了,小的这得要去哪里找人呢?” “你——”少年手指着他,咬着牙,脸憋得通红,“你少瞧不起小爷,小爷才不是这种无赖之人!” 管事摇了摇头,颔首道:“今日纯是无奈之举,还请小公子也体谅一下小的的难处!”说罢,以眼色示意周围的小厮一起将少年带走。 “你们……你们谁敢碰小爷一下!?”少年见此瞪圆了眼,气得满脸通红。 就在那些小厮要上前拿人时,花朝及时开口制止了,“等一下。” 管事这下才发现花朝与东方夜竟然也在场,不禁吓得冷汗连连,忙上前去鞠躬哈腰。 花朝瞥了少年一眼,缓缓说道:“依我看,这位小公子定然不是有心这么做的,出门在外,人难免会遇到一点难处,今日这顿饭钱就当算了吧。” 这少年看起来虽然年岁尚小,但身上却隐隐透着一股富贵之气,单凭他身上穿着的那套水墨色上衣,就知价值不菲。而且,从他言语上听来,确实不是京城中人呢。 “这……”管事有些犹豫,看了看她身边的东方夜,摆明是要先请示他的意思。 东方夜横眸瞪着他,不耐烦的道:“看我做什么,我家娘子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是,是……”管事忙不迭的点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对着那少年一揖道:“刚刚多有得罪,小公子这下可以自行离开了。” 原以为听到这话,这少年当下就会走人,岂料他却是一脸坚持道:“不行!小爷倘若就这样走了,岂不是真成了吃霸王餐的人!” 花朝怔了怔,好笑地看着他一脸再坚持不过的神情,想不到这少年还挺硬气的呐。 她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小公子不愿意接受,那就当这顿饭钱是我借你的好了。” 少年似没想到花朝会一而再的帮她,细长的眼眸里似有惊讶亦有疑惑,想了想,问道:“你就不怕我到时人跑了不还钱予你?” 花朝笑得不以为然的反问道:“怕什么,我顶多也只是损失了一小笔银子而已,不是么?” 少年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好半晌之后才吭声,幽幽说道:“哼!想不到这京城还能找出一个好人来。” 花朝嘴角抽搐了一下,汗颜。他这是被京城里的人坑得有多惨,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呀!? 这时东方夜不满地瞪他一眼,嘟囔道:“废话!我家娘子的好还用得着你说么!”真是讨厌!娘子怎么可以对一个外人这么好呢,这家伙看着实在太碍眼了! 少年仿若未听到这话一般,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径自对花朝道:“往后小爷要怎么把钱还给你呢?需要立字据么?” 花朝笑着摇头,指着一旁的管事说道:“不必麻烦,你到时直接将银子交到这位管事手中即可!” “那行。”少年点了点头,答得很干脆。他刚走出门外,却又忽然回过身来,稚气的脸上是再正经不过的神色:“女人,你记着,我叫舒玉末。银子我一定还给你的!”。 “嗯。”花朝对他的言语不置可否,止不住笑了起来。可身侧,东方夜犀利的黑眸却忽地眯了起来,厉芒乍闪而逝。 ------题外话------ O(∩_∩)O~收到消息,本文明天要入V了,这下很兴奋,很激动……有木有?可是,我为嘛觉得很紧张呢⊙﹏⊙b汗。 要多谢各位亲一路以来的陪伴,我会努力把这本书写好的,也希望能得到更多亲们的喜欢与支持。(想要看女主花阴的出现以及一切秘密答案)的亲们千万别眨眼,接下来的V章就可以看到了,感情戏也是一样的呢。 还有,要感谢几位送花送钻的亲们,虽然我木有罗列出来,但是我会记住你们的。真的很谢谢你们的心意。 另外,重中之重,明天的首订就拜托各位亲爱的多帮帮忙哦,给我一个坚持下去的鼓励与勇气,拜托拜托了……群么╭(╯3╰)╮╭(╯3╰)╮╭(╯3╰)╮ 第一章 花朝皇宫当众露诡异(一更) 待到一群人散退之后,花朝与东方夜便也没有了再继续用膳的兴致,两个人索性打道回府。 一路上东方夜始终没再吭声,花朝看着他板着的俊脸,不由好笑的问道:“怎么又不高兴了,是谁惹着你了?” 东方夜撅着嘴,闷闷不乐的顺口就回道:“当然就是娘子你啊!” “嗯?”花朝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面色有些迷糊。她刚刚似乎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汗,她都有些跟不上这家伙变脸的节奏了。 东方夜忽然停下步子,故意埋怨道:“娘子竟然对一个外人那么好?” 原来这也是罪过!?花朝满脸黑线,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理会他的胡闹,笑着道:“难道我对你就不好吗?” 东方夜想了想,眨了眨幽亮的眼睛,低声道:“好……是好。不过,看着娘子对其他人也这么好,小夜夜心里很不舒服。”他浓密的眉毛拧做一团,小小声的嘟了嘟嘴。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好像变得越来越霸道了呐,而且对象似乎只有娘子呢,看着那些另她不自觉的发出善心以及笑脸的人,他就格外的讨厌,非常的讨厌,讨厌到真想要那些人直接消失掉。 花朝怔了怔,静静的看着他自刚刚便一直微微锁眉的俊逸脸庞上,正露出着无比真实的情绪,突然间笑出声来,有些揶揄道:“东方夜,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东方夜似明显的愣了愣,睁大眼睛,可眉头却越来越紧锁,“那是什么东西?小夜夜才没有呢!” 是醋意么? 原来这就是对自己十分在意的人时才会产生的嫉妒心与忌恨心理呀。他对他家娘子的感觉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又提高了一个层次了呢…… 他嘴上不自觉地反驳着,却在下一瞬便看见她了然的笑意,顿时懊恼得撇开脸,心虚得不敢看她。 明明就是吃醋了呐!花朝看着他一副完全不打算承认的样子,撇了撇嘴,只得开口解释道:“我刚刚出面帮个那少年,只是因为觉得他的来历可能很不简单,日后或许我们还会打上照面,仅此而已。” “哦,是这样啊?”东方夜明白了的点点头,眼神又清亮了起来,心里面的那点介怀似乎也跟着这话消散而去。他扬着头望着花朝,微微有些得意的说道。“小夜夜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过小夜夜是绝不会告诉娘子的。” 吓!花朝噎了噎。 “东方夜,你给我记着。”她狠狠的瞪着他,气得想掐他一把,但见了他好不容易才放松的脸色,又万分不忍地忍下这个念头。 “嘿嘿。”东方夜见此越发得意的乐了起来,笑得也很真实,然后又抱着她腻了上去。 而就在花朝看不见得角度,他眼里却闪过了一抹幽光。 呵,原来竟是西番人么!? 两个人回到九王府,管家庄严正在门口等候,见了他们的身影,立马迎了上来,颔首说道:“王爷、王妃,刚才皇上身边的刘公公前来传旨,皇上让二位明日入宫参加宫宴。” “哦。”花朝兴趣缺缺地应了一声,嘴里却是好奇的问道:“明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算起来,他们又有好些日子没有进宫了呢。 庄严恭敬地回道:“原来半个月前的宫宴因为五王爷身体不便而推迟了下来,听说这一回是因为西番的使者于昨日已经入京,所以皇上这才决定明日再举行宫宴。” “原来是这样。”花朝双眼微眯,一脸了然。 她记得上一次入宫的时候,便听说了西番王世子遭人劫持,西番王恳请东祈皇下旨招他们入京寻人的事情,可没想到他们的人这么快就到了。 可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桩桩事情都与西番人有牵扯,她的神色便不自觉的凝重了起来,如今西番之人已公然入京,这京城内又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波澜呢。 …… 次日,宫宴。 花朝与东方夜一早便坐着马车入宫了。就在两人刚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却见到东祈皇身边的御用太监刘公公找了上来,他朝着两人拜道:“奴才见过九王爷、九王妃。” “刘公公不必多礼。”花朝摆了摆手,然后问道:“公公亲自找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皇上想见九王爷。”刘公公垂首恭敬的回道。 花朝与东方夜相视一眼。东方夜瘪瘪嘴,不满的嘟囔道:“你在前面带路,我和娘子一起去。” “九王爷,皇上是想单独见您呢。”刘公公看着面前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又补充了一句。 花朝微微蹙起了眉头,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不解。东祈皇这是什么意思,这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单独见东方夜呢? “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了。”她想了想,最终对东方夜说道。东方夜瞥见她眼底里的安抚,这才有些不太乐意的点头答应。 他眨了眨眼,一脸不舍的说道:“娘子可不要到处乱跑哦,小夜夜很快就会回来找娘子的。” “嗯。”花朝点着头应了一声,然后就看着刘公公领着东方夜前往御书房的方向走了。 而东方夜这一走,花朝顿时觉得无聊了。这皇宫对她而言虽算不上太陌生,但却也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 她百无聊赖的站在御花园内的一处花圃旁,将头靠在石阶旁的栏杆上,目光随意一扫,看到不远处那池塘内的东西时,眼前亮了亮。想不到这个时候还能在宫里内看到睡莲。 她双手环抱于胸前,怔怔的望得有些出神,直到一管低柔雅致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九弟妹。” 花朝闻声侧过看去,在身前看见了一抹熟悉的浅蓝色身影,瞬间扬起一脸温软的笑意。原来是六王东方谦。她出声唤道:“六哥。” “九弟妹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小九呢?他去哪里了?”东方谦微微一笑,不由奇怪的问道,话语一如既往地温柔。 任谁都知道,自花朝与东方夜成亲以来,两人的感情便好得跟连体婴似的,整日里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可这会儿,却竟然只有花朝一个人站在御花园内。 花朝缓缓回道:“听说父皇想见他,所以刚跟着公公走了。” 东方谦听着,忍不住蹙了蹙眉,柔和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深邃。 花朝并未注意,想着之前东方夜受伤的事情,她还没有正式向东方谦道谢呢。于是当下她倾了倾身,一脸诚恳的对着东方谦说道:“上一次的事情还得多谢六哥连夜告知于我,这才没酿出更严重的后果来。” 东方谦默了默,似乎这才想起花朝指的是什么事情。 他摇了摇头,温和的脸上是一腔柔软心意,轻轻缓缓地说道:“九弟妹不必跟我见外,这世上,能让我重视的人,也只有小九而已。” 顿了顿,他随即又问道,眉头不自觉地拧起:“小九身上的伤,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花朝吟吟笑着,答道:“嗯,六哥放心,他的伤口早在几天前便已经痊愈了。” 东方谦又渐渐笑了起来,眉头舒展,终于呵出一口气来,柔声道:“好,他没事就好。” 待到不安的心终于落下,他才又正色问道:“小九可有告诉九弟妹,他上次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受伤的么?” “这……”花朝略微踌躇,这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虽然说她明显的感觉到东方谦对东方夜并没什么恶意,但东方夜却杀害东方胜这可并不是什么一般的小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东方夜这弑兄的罪名可就怎么都洗刷不掉了。 东方谦见她面色有些为难,脸上却笑意柔和地说道:“九弟妹既然不方便说,那就算了。只要小九平安无事就好。” 花朝顺从地点头,转而说道:“其实我也只是从他身边的小厮口中盘问出了一点消息,但事情的真相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东方谦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笑着无奈地说:“小九如今看起来虽然还像是个孩子,但性子上却偶尔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难得小九如此喜欢九弟妹,还望九弟妹能多花些精力与他好好相处。” 花朝面上和暖地笑了起来,“嗯。我明白的。”这话说得确实是对极了,东方夜这家伙可不就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么? 东方谦沉思良久,终于重新凝神认真看她,浅浅地笑了起来,轻轻说道:“父皇极有可能是知道小九受伤的事情,所以才找他了解情况去了。我现在便御书房去看看,九弟妹尽管放宽心在这里稍作等候便是。” 花朝浅浅一笑,点头应道:“好,有劳六哥了。” 说罢,那一袭淡蓝色华服的清朗男子含笑微微颔首,旋身缓缓离去。 然而,就在东方谦前脚刚走没多久,却又有另外一个男子靠了近来。 “那花很好看么?” 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子嗓音,花朝微微一惊,不禁抬头寻视,就看见了一侧伫立着的高大挺拔的男子身影。他一身华丽精致的紫色华服,面容亦是俊逸不凡,与东方夜的光洁白皙不同,他高大强壮,肌肤黝黑结实。与东方谦的温软谦和不同,他是肃然刚硬,挺拔有力。 久久未听到身旁女子的回复声,那男子便又淡淡地问了一遍:“花好看么?” 花朝收回惊愕的目光,光看此人的模样,此际即使不用细想,她也大概能猜得出是谁了。于是,她转过身,眉眼淡淡地回道:“是啊,还不错呢。” 男子低笑一声,一般锐利的双眸熠熠生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放。好半晌,他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我与小姐是否在哪里见过?” 花朝略微一愣,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斜斜地睨着他,故意带着点讽刺:“五王爷的搭讪方式还真是特别。” 呵,瞧着他这特有的身形以及穿着专属皇室绣纹的锦衣,不是五王东方胜还能有谁?她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东祈皇为什么会专门挑选东方胜为兵马大元帅了,因为他看起来似乎天生就是个将才呢。 被识破的东方胜却丝毫不以为意,仍是细细看着她,神色深邃,问道:“你认识本王?” 花朝轻轻一笑,别有深意的说道:“我不过是猜想的罢了,试问一下在这宫里能长得像王爷这般英明伟岸的人有几个?” 东方胜看着她,眼中笑意更甚,却愈加严肃:“好一张巧嘴。” 花朝仍是专注于望着眼前的睡莲,嘴里径自冷笑着反问道:“难道五王爷不这么觉得吗?”好吧,看来她果然是深受东方夜的影响呢,这么面对于此人竟然都生不出半点好感来。 东方胜敛了敛眉,却不再和她打趣,认真地重复一遍,声音醇厚:“本王与小姐此前当真没有见过?”他怎么就觉得她很是面熟呢?不是面貌,而是身影……所以才会让他意外的想着移步上前来一谈究竟。 花朝侧头瞥他一眼,挑了挑眉,淡淡答道:“我不知道五王爷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至少在我看来,今日的确算得上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东方胜眉头一皱,正经之下的面色越发显得肃穆。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女子清脆的娇笑声忽然在御花园内清晰的响了起来,接着就看见两个身着华服的纤柔女子身影落入他们的视线。 其中一个看起来双十年华,身着一袭淡紫色衣裙,衣袖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面貌华美艳丽,肤若凝脂、柳叶弯眉、举手投足间更是充满了万种风情! 另一个瞧着年纪似要比她小个四五岁,身着一袭贴身的男子改良版的锦衣,相似的五官却透露着一丝难得的英气。看来,这二人应该是一对姐妹花。 她们缓缓走上前来,恭敬的对着东方胜微微福身行礼,年岁稍大的那位女子清脆甜美的说道:“臣女见过五王爷。”小的那个则是笑得颇有些骄纵的叫唤道:“臣女见过王爷姐夫。” “妹妹……”一听得这有些打趣意味的称呼,年岁稍大的那位女子便顿时红着脸瞪了她一眼。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间风情万种,就如她此刻,偏偏只是偷偷笑望着东方胜,便已是杏眼含情,粉颊带嗔。 可东方胜却偏偏似没看到一般,只是淡淡的挥手道:“两位姬小姐请起。” 而听着他这口中的姓氏,花朝这才恍然过来,心里已大致的猜出了这两位女子的身份。早在之前,她便听说东方胜与当朝大将军府的嫡女有婚约,想来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了。能娶到这么一位娇滴滴的美人,东方胜果然好福气! 身侧女子的响音咋咋呼呼的,花朝有些不耐的蹙起了眉头,她原本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现在招来这么多人,看来是该重新换一个位置了。 就当她准备要转身离开之时,一道娇喝声在背后响起,质问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一抹不善之意:“这位是哪家的小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花朝回过头来,冷眼睨着那位刚才出口的、年纪更小的将军府二小姐姬菲,唇角浮起了一丝讥诮,冷笑道:“我似乎没必要告诉你吧!” 她自前来东祈国和亲,便鲜少在公众视线露过脸,除了后宫的那些女人之外,其他人大多只是听过她的名衔,却未见过她的本人,所以这会儿有人认不出她来,也并不见奇怪。 “你——”姬菲噎住,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一面紧紧地打量着花朝,一面怀疑道:“本小姐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呢?” 花朝不理会她,唇角染起一丝冷笑,也不做声。 怎么会不面熟呢?她们半个月前可是还见过面呐。从这两女子刚一出现,她便已经认出姬菲来了——这可不就是那日在城中街道驾着马、横冲直撞的骄横女将士么? 花朝心里刚这么想着,姬菲却似乎也已经记起了什么。她凝着眉,毫不客气的直指着花朝嚷道:“本小姐想起你是谁了,原来是你这个女人啊!” 花朝无奈摇头,实在不想与这种骄纵之人过多纠缠,抬脚走了不过两步。姬菲却奔了过来,已经拦在她身前,冷然喝道:“你站住!本小姐话还未说完,你竟然就想走!?” 花朝嗤笑一声,冷冷地说道:“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你将军府大院,走与不走,都我的自由与权力,姬小姐你还无权干涉!” 姬菲被她这言语气得怒不可遏,满脸铁青,正待发作,一旁缄默了半晌的将军府嫡小姐姬烟立马上前劝道:“妹妹,不可以对这位小姐如此无理。” 姬菲不为所动,看着花朝的目光中转而轻蔑而不屑,重重哼了一声,道:“本小姐警告你,你最好别起什么坏心眼,有些人可不是你这种女的就能随便肖想的!” “姬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朝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出声质问。她是肖想谁了? 姬菲半是嘲弄半是冷哼地嗤笑了一声,满是讥讽之意直指她道:“像你这样的女ren,本小姐可是见多了。面上装作一副正义无知的样子,背后其实还不是伺机gouyin的下jian之人。本小姐好心告诉你吧,我姐姐才是五王府的准王妃,你最好别……” 姬烟原本并不打算阻止,可见着东方胜的脸色因着妹妹的口无遮拦而隐隐发沉,她只得趁机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姐姐干嘛不让我说……”姬菲用力掰开姬烟的手,恨恨的一跺脚。 姬烟犹自拽着她,小声地示意道:“不要再说了,五王爷可还在这里呢。” 姬菲顿时回过神来,偷偷瞥了一旁的东方胜一眼,却见他似面有不悦般的冷着脸,她这才闭上叫嚷的嘴巴。 姬烟面色稍霁,然后转身过对着花朝仪态万千地微福,话音轻柔:“都是小妹年幼无状,刚才多有得罪,姬烟在此替她向这位小姐赔礼道歉。” 花朝却视若无睹般,甩了甩衣袖。 她一早就看出了姬烟的纵容之意,这下又见她故作模样、毫无诚意的道歉,只得冷笑数声。对于姬菲刚刚指责她gouyin东方胜,为她冠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她更是觉得无语至极。 还真以为捡个锣盖就是宝了,像东方胜这种四肢发达的男人完全不是她的菜,好吧!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姐妹二人,那包含讥诮的眼神,似乎是很想用嗤之以鼻来表达对她的不屑,唇边的冷笑继而突然绽开道:“姬小姐这声道歉就算了吧,我还真是不敢接受。比起姬小姐的眼光,我还是更欣赏我家夫君的出尘脱俗,噢!你们应该还不知道本人早就已经成亲了吧,差点就忘了告诉你们一声,我夫君也正好姓东方呢!” 说到这里,她似看到御花园的入口处现出了一抹再熟悉不过的颀长身影。就在这道影子出现在另外三人眼底时,她忽地就笑了起来,道:“喏,他已经来了。” ------题外话------ o(╯□╰)o怕今日更文的时间会太晚,所以先发一半,还有另一半字数晚上更。 第二章 她来了!(万更) “娘子,小夜夜回来了。”好听的声音脆脆地响起,东方夜很快便飞奔至花朝身前,大约是跑得有些急了,俊脸上微微泛起一丝潮红。 不顾其他三个已经被惊怔得错愕当场的人,花朝旁若无人般的伸手擦去他额头的汗液,径自笑着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东方夜长吁了一声,撅着嘴不满的说道:“都怪父皇,总是喜欢问东问西的,好不烦人!”语一顿,他继而又乐呵呵的道:“其实小夜夜很早就想跑回来找娘子呢。” “……”花朝好笑的瞪了他一眼。两个人就这么黏黏腻腻的,几乎当多余的几个人如空气一般。 东方胜率先回过神来,浑厚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九皇弟。” 听到叫唤声,东方夜似乎这才感应到还有旁人在此。他转头望着东方胜,双眼攸地一亮。 “五皇兄。”他欢呼叫了起来,忽地就换了惊喜的神色,然后跳了起来扑倒在东方胜身上,兴奋得在他的肩背上又拍又打的。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必定会以为他们兄弟俩久别重逢、情深笃厚。可在花朝眼底,却是清楚的知道——是东方夜这个家伙又在使坏呢。 东方胜原本就受了很重的内伤,经过这大半个月的调养,也才好了五六分,现下又经东方夜这么不客气的捶捶打打,等下回去不吐血才怪! 东方胜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罪魁祸首招架住,强忍着体内的不适,出言感慨道:“好几年不见,九皇弟竟也已经长这么大了!” “那是当然。”东方夜洋洋得意地扬声道,目光澄澈且从容:“我都已经娶了娘子,自然也该要长大了!” 东方胜不置可否,看着东方夜的目光深沉难测,甚至还有些怪异。而后,他又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瞥了花朝一眼,说了一句:“想不到这位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九弟妹。” 说来也奇怪,他原以为要找那突袭他的凶手应该十分容易,毕竟对方中了彧少的独门暗器,而且又是在十分关键的位置。可是,他查探了大半个月来,却是什么结果也没有。他知道这是凶手在故布疑阵,因为当时不仅有东方谋与东方昊同时传出胸口被暗器打伤的消息,就连不少朝中重臣也包括在内。 所以他想要查出结果自然就更加困难,但这也足以说明那幕后之人的能力不在他之下。可是,这样的人,在京城之中能有几个?又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东方夜听到这句话,复又转到花朝身边,手紧紧的拉着她,一本正经地开始宣布主权:“是的呢,我家娘子可好了。告诉你哦,她只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准跟我抢!” 花朝无奈的拂了他一下,这家伙又在黄婆卖瓜呐。她继而冷冷笑了一声,径自对着东方胜说道,“五皇兄现在知道也不迟啊。”语一顿,她转而瞥向还在呆滞中的姬烟与姬菲,道:“当然,两位姬小姐也一样!” 东方胜默然,锐利的星眸里有着复杂难解的神色。可被点醒的姬烟与姬菲的心情却实在不算太好。 一个机灵,两人都骤然清醒过来。姬烟虽然也有些震惊,神情却还算镇定。倒是姬菲,面部表情仿似见了鬼一样,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九王妃呢? 姬烟稳住心神,盈盈福身,“臣女见过九王妃,刚才不知道是王妃娘娘,才会语出不逊,得罪九王妃,还请九王妃恕罪。”一旁的姬菲得了指示,也赶紧施礼拜下。 花朝扬起唇角,有些讽刺地笑了一笑。呵,刚才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如今却转变得这么快,如果她不是占有了这层特殊的身份,是不是就要被欺负死了呢? 东方夜看定花朝神色并不怎么好看的脸颊,似乎从中明白过来什么。 “娘子,这两个臭女人欺负你了?”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姬菲与姬烟,冷冷问道。 “可不是么!”花朝嗤笑一声,笑意掠过一丝意味深长:“姬小姐刚刚还说我是专门gouyin人的下jian之人呢。东方夜,你说我是吗?” 被揭底的姬菲不自觉垂下脸,脸色白了白,十分难看。 “什么!你竟然还敢侮辱我家娘子!”东方夜的脸色顿时便阴沉了起来,清亮的双眼闪过一道扭曲的阴影,令人有些胆寒。 姬菲从没见过东方夜脸上有这么可怕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东方夜不着痕迹地把花朝拉在身后,还不待姬菲自主请罪,便已冷不防地走到她身前。 他衣袖一甩,一掌狠狠地挥了出去,力道大得将她打的身形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姬菲没想到东方夜会直接动粗,脸上瞬间就肿了起来,清晰地浮现了红肿的印记,嘴角还溢出了不少的血迹。 可东方夜的怒气却并未就此消减掉,仍是一脸怒不可遏的模样。 该死!真是该死! 他的娘子也是这样的蠢货可以欺辱的?!这世上除了他,其余欺负她的人通通都该死! 看着东方夜面上凝起的越来越可怕的表情,姬烟也吓得不轻。她心知,若东方夜此此刻想杀人,那是最轻易不过的事情。于是,她忙在一旁跪倒,开口求道:“九王爷息怒!” 东方夜毫不理会,怒气不减的瞪住姬菲不放,就在他即将要挥起第二掌的时候…… 姬烟面色慌乱了起来,急忙朝花朝开口呼救,语出急切道:“请九王妃开恩。”说着,她又转过脸,求救地望着东方胜,希望他能看在自己的面上帮帮忙。 东方胜极其轻微地皱着眉头,可还是走上前,劝道:“九皇弟还是算了吧,你刚刚也已经出手教训过她,便饶过她这回好了!” “不行!”东方夜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了他,神情坚定无比,一字一字的道:“这世上的人,她欺负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欺负我家娘子!” 东方胜脸色沉了下来,东方夜这样明显的驳斥教他蓦地有一丝难堪。 就在这气氛颇有些沉闷的时候,花朝缓缓走到东方夜身边,把他扬起的那只手按了下来。 东方夜面有异色的看着她,“娘子……” 花朝莞尔一笑道:“你能帮我出头,我很开心,不过身为男子也是要讲一点绅士风度哦!” 东方夜似乎被她的话吸引过去,阴沉的脸色又渐渐缓和下去,鼓着一双幽亮的眸子,奇道:“娘子,什么是绅士风度?” “就是说啊……”花朝别有深意的笑着,附到他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片刻之后,只见东方夜认真的点着头,突然释怀而笑。 东方夜开心地环住她的腰际,说道:“娘子,小夜夜知道了。”可低头看着姬烟与姬菲时,他的笑意明显染上一丝恶意,明亮的眼睛里闪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花朝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刚的震慑也差不多够了,要教训姬菲其实很简单,可将军府毕竟是朝廷的砥柱中流,即使东方夜到时候有东祈皇的偏袒,但还是会惹上些麻烦,而她,不喜欢麻烦。找人报仇不一定非要明着来,她说过的呀,比起明着杀人,她还是更喜欢暗中下黑手呐。 她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姬烟与姬菲,淡淡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多谢九王妃。”姬烟躬身谢过,起身站定。然后悄悄拉了拉尚在呆滞中的姬菲的衣袖,示意她起身请罪。 东方夜重重哼了一声,恶狠狠地对着他们道:“今天就先放过你们了,下次要是再敢对我家娘子无礼,本王就直接拍死你们!” 姬烟与姬菲听到这话,终于放松了下来,垂头应道:“是、是!” 可她们心里却还是不断翻涌起巨大的汹涌暗流,在这京城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东方夜这个霸王平时要是发起狠来,任谁也拦不住。所以他们在招惹他之前,都会思量再三。当然,这要除了那些想要找死的人。 可现在,花朝的一句话,却可以令他从适才的怒意喧嚣,瞬间变得喜笑颜开。即使身为兄弟的东方胜也未能做到,这足以说明,花朝在东方夜心里的重要份量,已经无人可比。 而这样的认知,给她们的心里带来巨大的震撼与冲击!便是东方胜也未能减免,那锐利的目光落在花朝的脸上时,变得越发的黝暗深沉。 眼见着事情已经解决完,花朝笑道:“我们走吧。” “好。”东方夜很乖巧的点头。然后,就在他们转身要走时,花朝却又回过头来,望着姬菲哂然一笑,意有所指:“对了,本王妃想走之前,再给姬小姐一句忠告呢。” 她那声音平静无波、不冷不热,“不管姬小姐是年幼无知也好,还是有口无心也罢,下一次可千万不要再狗眼看人低了哦,不是所有的人的眼光都和你们一样低呐!还有,姬小姐往后最好还是把将士的扮相扮好一点,要是被军营里的男人认出来那影响可就不好了。”说罢,拉着东方夜头也不回的翩然而去。 背后,姬菲的脸面直接僵直着,好一会儿,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王爷……”姬烟很快回过神来,抬头盯着东方胜,双眸盈盈,犹自微福,却是身姿娇柔,惹人怜惜。 而一旁的紫衣华服男子却毫不留情的打断她,冷冷开了口,“看来,本王还得去向大将军建议,让他好好提升一下两位姬小姐的教养了。”说完,亦是转身大步离去。 姬烟不觉垂下头,脸色现出青白,有着难以掩饰的难堪,神色有些说不出的黯然。 待到东方胜的身影已经走远之后,姬菲很是不满的嚷了起来:“姐姐,五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你身为他的未来王妃,他不帮你也罢,竟然还……” “不要说了!”姬烟沉声喝止,但很快又恢复到柔弱的模样:“妹妹以后不可再这么莽撞了,这里是皇宫,有些话想说也不能在这里说。”末了,她伸手抚过姬菲红肿的脸,声音轻柔怜惜,“脸上的伤疼不疼?” 提起这受伤的事情,姬菲顿时怒火中烧,嘴里嘟嘟哝哝地发着狠:“今日这笔仇我一定会报的!”语毕,她转而心有不甘的对着姬烟道:“姐姐刚刚又何必自降身份的去求着花朝那个小jian人。” 姬烟轻声安抚说道:“她现在是九王妃,我们身为臣子之女,自然要对她恭敬有加。” “可姐姐不也是五王妃吗?何况以后还是她的皇嫂呢!”姬菲不服气。 姬烟答道:“但你要知道,她除了九王妃的身份以外,还是西临国的一品公主。” “什么公主?说到底不也跟我们一样是个臣下之女么?!”姬菲不客气的说道,状似不屑地轻轻哼了一声。 姬烟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缓缓开了口,“九王爷平时暴虐无常,如今九王妃却能一句话就将他安抚住,可见也不简单呢!” 她的眼底闪过微乎其微的异样,见姬菲又快因这话不满的叫嚷起来,她赶紧打住,轻轻牵起姬菲的手,柔声道:“我们不说这些了,宫宴就要开始了,快走吧。”然后起步缓缓离开御花园。 姬菲一边走,一边欣喜的说道:“姐姐,你与五王爷的婚约也有好几年了,以前因为五王爷一直在边疆,你们才把婚期拖延了下来,如今五王爷已经回京,这下你们也该要成亲了吧?” 提起这事,姬烟娇mei的脸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明艳的目光里一片神往,可嘴上却是说道:“端看皇上与五王爷的意思了。” “姐姐一定很希望嫁给五王爷吧?”姬菲晃了晃她的手,看着她脸上的羞赧时,又笑道:“瞧,姐姐害羞了。” 姬烟不由红透了脸颊,“妹妹……” —— 另一边,花朝与东方夜携手缓缓前行。 半路上,花朝好奇地问道:“东方夜,你父皇找你去做什么了?” “娘子,你猜呢?”东方夜可爱地眨了眨眼睛。 花朝甚为无语的睨了他一眼,又正色道,“难道是你受伤的事情被你父皇发现了?” 自东祈皇半个月前下圣命缉查几位暗杀皇子的刺客开始,便抓了不少的嫌疑犯,但也仅只是嫌疑而已,到至今都未能审出一星半点有用的结果来了。 “娘子真聪明!”嘻嘻。东方夜笑着俯下身,凑上前去亲了她一下,然后退开,愉快地说道:“不过,父皇还问了,我们的小娃娃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花朝咳了一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正经的!” “生小娃娃也是很正经的事情呀。”东方夜不以为然道。 花朝佯装恼怒的恼横了他一眼,东方夜嘿嘿笑了两声,立即改口道:“好吧,其实父皇就只是问我受伤的事情。” “你怎么回的?” “小夜夜可什么也没说呢。” “嗯?”花朝疑惑地看着他精致完美的俊脸,问道,“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是呀,只要是小夜夜不愿意说的事情,父皇从来都不会逼问我的。” 花朝神色忽然有些复杂,又问道:“他会不会暗中派人盯着你?” 东方夜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道:“娘子别担心,父皇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因为那样小夜夜会很不高兴。” “……”花朝无语,东祈皇这也太纵容过头了吧。 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一丝古怪,惊讶道:“咦,这条路好像不是去德庆殿的吧?”德庆殿,是宫廷御用的为皇室举办喜宴的地方。 东方夜点点头,笑着应道,“嗯,我们去赛马场。” “去赛马场做什么?”花朝不解地看他。 “听说西番进贡了几匹汗血宝马,父皇让我带着娘子一起去看呢。”东方夜回道。 花朝皱了皱眉头,随即又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六哥?” “哼哼!”东方夜哼哼唧唧的别开脸去,不答话。 花朝极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他折过去的俊脸扳了回来,拧着他的耳朵,恼道:“东方夜,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 东方夜“啊”地一声惊呼,“娘子,疼疼。小夜夜说就是了。”见花朝终于松了手,他才很不乐意的说道:“他同父皇一起去马场了呢。” “这还差不多。”花朝满意的缓了缓脸色。 东方夜一脸委屈,“娘子就只会欺负小夜夜。” “废话!我不欺负你欺负谁!”花朝眯起双眼忽然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愉悦。 东方夜静静看着她笑得好不灿烂的小脸,清亮的眼眸也泛起丝丝涟漪,无名的暗流静静划过心底,似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缓缓沉淀。 他忽地记起一件事来,抿着嘴乐呵呵地就说道,“娘子等下做坏事的时候,记得一定叫小夜夜哦。” 花朝止住了笑意,仍旧开心地说道:“知道了……” …… 两人打打闹闹的走得慢,到了皇室赛马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到临了不少的人,远远的就能听到一片热闹之声。 一看到他们出现,东祈皇面上甚是愉悦,笑着唤道:“小九、永仪丫头,你们快过来。” 花朝随着东方夜一同上前,许是她的身份太过特殊,或者是她太引人注目了,众人纷纷将打探的目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目光各异。 就在大伙儿纷纷行礼之际,一道清悦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隐隐还带着一丝丝的稚气,“你这个女人怎么也在这里……” 花朝有些讶异,这管嗓音居然听着有些耳熟,不由好奇地微微抬头。 然后,就见一名身着水墨色衣的少年正十分惊讶的手指着她,微微张开的嘴带着明显的错愕,却正是她昨日在欲膳坊遇到的那个没钱付账的少年郎模样。而此刻,他的左右还分别伫立着一个身着玄衣的冷峻男子以及一个身穿紫衣锦衣的妩mei女子。 看见他们,花朝亦是不免有些讶异,却被她自己刹那掩去,心下惊疑着:这几人看起来都好面生,而且听这少年也不是京城的口音,莫非他们就是此次进京寻西番王世子的西番人? 心绪刚落,东祈皇身边的刘公公见势做了声:“舒十公子,这位是九王妃!” 舒玉末回过神来,看着花朝,张口便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嫁给傻……” 可话还未讲完,就被一旁的玄衣男子喝止住了,淡淡责备道:“十弟,不得无礼!” 另外那个锦衣女子则是对着花朝十分歉然的颔首,花朝不甚在意的点头回礼。可她身边的东方夜却是气得脸都鼓了起来,若非有花朝拉着他,只怕就上去揍人了。 臭小子!昨天他家娘子帮他的气,他可还没消呢。这会儿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腹诽他。等下找着机会,他一定要扁死这臭小,必须要! 舒玉末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唇,然后走到花朝面前,说道:“昨天谢谢你帮了我,借你的银子我已经让人交给那位管事了。” 他昨天刚走出欲膳坊,就见他二哥、七姐前来找他了,所以钱袋被盗一事也没能瞒住,等到他从二哥身上得了银子要去还钱时,花朝与东方夜却正巧从后门离开了。 “好。”花朝点点头。 然后,就看到舒玉末把那位玄衣男子与锦衣女子也拉上前来,颇为热络的引见道:“来,我给你介绍,这两位是我二哥舒玉遏和七姐舒玉柒。”语一顿,他又对着玄衣男子与锦衣女子说道:“二哥,七姐,她就是我昨天跟你们说的那个帮我的好女人。” 毕竟还是个少年,说话间仍带了些孩子气,花朝有点忍俊不禁,可舒玉遏与舒玉柒却有些尴尬。二人微微一揖,行礼道:“舒玉遏、舒玉柒,见过九王爷、九王妃。” 东方夜板着脸不说话,花朝对着他们伸出手去,笑道:“舒公子,舒小姐不必多礼。” 双方客套了好一会儿,忽地,东方夜冷不丁地插进话来,硬邦邦的问道:“舒玉翡是谁?” 突如其来的问话教几人都怔了怔,舒玉末轻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们家又没有这号人物。” 真的没有么? 东方夜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子被睫毛阴影所遮掩,格外的幽暗,隐藏着无尽的波澜。 这话问得玄乎,花朝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解看着东方夜,这家伙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去询问一个陌生人呢。 可东方夜却突然噤声,似逃避问题一般,双眼装模作样的四下乱扫。 花朝见他这样子,既无奈又觉好笑,他却眨了眨眼又嘿嘿一笑,面上却露出些狡猾的神情来,然后强拉着她到一旁去,小声道:“娘子,我们去看马儿,别理这些人。” 花朝无奈的跟着他来到东祈皇身侧,东祈皇愉悦地朝他们招手,笑问道:“小九看看那两匹马你喜不喜欢,父皇送你一匹如何?” 皇室赛马场里面的马自然都是良品,可东祈皇手指着的却是两匹银白色的骏马,那马上的毛色有如丝绸一般亮滑,身姿匀称有力,体态修长俊美,应该就是西番进贡汗血宝马了。 东方夜转了转眼珠子,嘟囔道:“父皇怎么不把两匹一起都送给我呢?” “九王爷会不会太贪心了一点?”一道冷沉得故作威严的女人嗓音于一侧响起。 花朝抬眉一看,原来又是皇后。 那个尊贵之至的女人正沉着脸,眼底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嫉恨。 哼!西番总共也才进贡了两匹,皇上偏心送他一匹也罢,他却还不知满足,果然不愧是梅妃那jian人的种。 东祈皇并未做声,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精明的眸中暗含警告之意,皇后不由恨恼的别开眼。 东方夜忽地挑了挑眉冷冷哼一声道:“我就是想全部都要,不可以么!” 东祈皇笑着问道:“小九为何两匹都要呢?” 这孩子可是极少开口跟他讨要东西呐,以往他即使把最贵重的宝物送给他,他也不见得多看一眼呢。 东方夜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神情认真无比,“我有的,自然娘子也该有啊!”何况,那匹马一公一母,正巧是一对呢! 东祈皇缓缓捋须,看了一眼花朝,笑道:“这汗血宝马素来桀骜不恭、野性难训,永仪丫头身形瘦小,只怕是难以治服它呀。” 东方夜不满地撅起了嘴,嚷嚷道:“父皇不许小瞧人,我家娘子可厉害了呢。” “是么?”东祈皇爽朗大笑,那望着花朝的目光似笑非笑的,摆明了是不信的意思。 花朝浅笑着站定,却也不在意,她其实也很有同感地觉得东方夜太过把她神话了。 “那是当然。”东方夜很是得意地挑眉,侧头笑嘻嘻的看着花朝颇为无奈的脸。 他在心头暗暗冷笑: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还没有见识过娘子的厉害,所以才敢这么说的。但是千万不要太看低了娘子哦,小心一不注意就会被啃得尸骨无存呐! “既然九皇弟把九弟妹说得如此厉害,那就让九弟妹向大家好好展示一下马术好了。”人群中,又有人忽然出声,声音略显阴冷,正是三王东方谋。此际,他正冷眼嗫斜着花朝,阴寒而笑。 听着这话,花朝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某些人果然是不受虐不舒坦。侧头又瞧瞧淡定十足的东方夜,她禁不住腹诽道:东方夜与东方谋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爽东方谋拿如此阴冷的神情盯着自己,她巧笑嫣然,颔首道:“三皇兄说这话之前,是不是该先做个好榜样呢?” “三皇兄可没有夸自己有多厉害!”东方昊插话进来,嘴里叼了一根草,他不屑地瞥了一眼花朝与东方夜,满脸鄙夷。 花朝侧头看他,并不回答。 就在这时,东方谦亦是淡淡地开了口,温和声音里犹带着一丝丝漠然,“三皇兄、七皇弟都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又何须跟一个弱女子较劲呢?” 东方谋却冷笑道,“六皇弟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不过是对九皇弟的话感到好奇,想见识一下九弟妹的厉害之处而已,可没别的意思。” “就是说啊,没本事就不要说大话呀!”东方昊跟着嗤笑道,颇为轻蔑地哼了一声。 东方夜听了这些心里十分不高兴,眼中跃上恼意,低声吼道:“我才没有说大话!”他嗓音很大,瞪圆了一双清亮的眼盯着东方昊。 可东方昊却似乎忘记了上一次在皇宫中得到的教训,“嘁”地一声横了他一眼:“那就证明来看看呗!” 两人还欲再争吵,花朝咳一声,拉拉东方夜的衣袖,劝道:“我不喜欢马,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以她如今的yu兽之术,虽然还招不出那些庞然大物,但要驯马却绝对是小菜一碟,说来说去,东方谋与东方昊也不过是想要逼着她出手,可她偏不如他们的意。 东方夜紧紧抿着唇角,脸上的怒气未消,却没有多说什么。他望着花朝,忽然挽着她的手臂笑了起来,说道:“好。娘子不喜欢的,小夜夜也不喜欢。” “嗯。”花朝点了点头,看着他虽带着笑色却仍有着淡淡恼意的脸,笑道,“不过是两匹马而已,你若真喜欢,我以后一定替你找来。” 然而,就在花朝的话刚刚落下,四下的人群中却立马传来几声轻微的讥讽和嗤笑声。东方谋冷冷地道:“九弟妹说得可真轻巧。这汗血宝马乃无价之马,数量极少。我东祈也不过才几匹而已,你们西临就更不消说了。倒不知九弟妹哪里来的资本,敢说如此大话?” 东方夜不怒反笑,哼了一声扬声道:“我娘子既然敢说出口,自然也就能做到。” 东方昊抱着双臂嗤然一哂,嘲笑道,“哼!说大话谁不会?” 东方夜神色变了变,不待他驳斥出口,耳边却又听到东方昊的声音响起,语音里满是戏谑和讥诮的意味:“九弟妹之所以不敢向大家展示马术,该不会是怕自己输了丢人吧?” “嗯,说起来我也好奇得很呐!”这下就连东方胜也来凑热闹了。他极其轻微的冷笑一声,拿玩味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花朝。 这些人是打算咬着不放了?花朝却只是皱了皱眉,未动声色。 而这时,四下的人群也开始有了响应。不少人还附和起来,最先开口就是不久前刚被东方夜教训一顿的姬菲,她骄横的一声道:“说不定就是自己没本事怕了呢……”见身旁的姬烟扯了她一把,余下的话才不情愿的吞了回去。 面对质疑声越来越来强烈,东方夜急败坏地低吼一声:“谁要再敢怀疑我家娘子,我就宰了谁!” 这直白的威胁一入耳,众人果然就乖乖噤声不语。 瞥见东方夜这回是真的动怒了,东祈皇目光锐利,怒意彰显,沉沉的眸子在东方谋几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继而冷冷呵斥道:“不过一件小事情,也值得你们争吵这么久,平日怎么就没见你们在朝政上说出一两句有用的话来呢?!” “父皇请息怒。”东方谦仍是心平气和地率先开口。东方谋与东方胜纷纷敛眉不语,只有东方昊跟没脸没皮似的,吊儿郎当的歪了歪嘴暗暗嗤笑。 东祈皇重重哼了一声,转而望向面色暗沉的东方夜,敛去了几分精锐,莞尔一笑,低声安抚道:“小九别生气了,父皇会帮你再教训他们的。” 东方夜闷闷地不做声。但看着东祈皇如此偏袒于他,其他人的心里便愈加的不服。 虽然有了东祈皇的威慑与东方夜的威胁,他们表面上不敢多说什么,可仍是有人在背后暗暗地攻讦。他们的目光纷纷逐渐集中在了花朝的身上,有轻视的,鄙夷的,讥嘲的,嫉妒的……甚至还有人在底下手指着她开始窃窃私语。 其实,对于这样的眼神,花朝并不觉得陌生,在她前世很小的时候,就时常能在族人看着她的眼睛里感觉得到——只因为她是他们家族的异类,一个只能驭小毒物的人。 所以,花朝应该习以为常才是。 可是,此时此刻,素来很少显露真实情绪的花朝,竟然在这个当口,眼神开始有了一点变化,像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泄而出。 花朝知道,这种是一种愤怒。 而这股愤怒,正缓缓地自她的心尖里泛起了,且越来越激烈…… 巨大的风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猛地向赛马场中央袭来,凝起一道深深的漩涡。 呼啸之声也随即响起,来势汹涌,聚起一阵惊人的狂澜。 阴沉的乌云逐渐笼罩在上空,不明所以的人群开始慌乱。他们想不明白,刚刚明还明艳阳高照,怎么这会儿忽然就有一种山雨欲来的趋势呢? 可不待他们细想,那股狂澜便毫不留情的朝他们直扑而来,四下瞬间一阵惊呼,骏马亦是嘶鸣而起。 其中一些功力深厚的人尚且只能勉强伫立在地,但也是衣衫凌乱,满身狼狈。而那些没有功力之人便要么被巨浪卷起,那么一头栽倒满地打滚。 就连东祈皇也未能幸免,若不是有皇宫侍卫拉住他,只怕这下也差不多被卷在半空中了。要说最可怜的,就当属后宫里的那群妃嫔、各臣子府中那群娇滴滴的闺阁千金,以及年弱体迈没有支撑的老臣。 “来人!来人!护驾!护驾!”赛马场上,只余一片惊慌失措的混乱。 东方胜吃力地半靠着一处栏杆上,催动内力勉强支住身子。 这种古怪的现象他已经经历过一回,自然不会太过陌生。但很肯定的是,这次的情势明显要比上回来得强烈得多。 这是……是那个诡异的女子又要出现了么? 他的脸色沉得满是阴霾,费力睁大眼睛,那双鹰一般锐利的黑眸,目光炯炯的扫视着乱得不像话的赛马场,却又显得幽暗难测。 花朝依旧稳稳的伫立在原地,那在衣袖下的手攥成拳头握得死紧。 愤怒在宣泄的那一刻起,好像就已经收不回来了。她兀自咬紧牙关,体内似有一股剧烈而强势的东西正不受控制般的要破体而出,她的意识也随之渐渐涣散。 其他人谁也不曾注意到这一幕,除了在花朝身边的东方夜以外。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花朝的不对劲。并且,他眼尖地发现,她身上那萦绕在彼端的熟悉的气息已经逐渐改变,原本温婉的外表已经被染上了一层极重的戾气,体内已自内而外的流窜着一股慑人的寒意,面容冷了,眼神也冷了…… 东方夜知道,清楚的知道——她来了! ------题外话------ (*^__^*)有你们在,我努力! —— 花阴:身为王者,岂能容许任何一丝的怀疑?! 第三章 日照和月夜 “天呐!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蓦地,一道惊恐地尖叫声从混乱中响起,不知道是谁先叫了起来,其他人都闻声望去,霎时间便伴随着一股惊悚的吸气声与抽气之声,从周围密密地飘来。 他们那些人大多是目瞪口呆,双眸圆睁,瞳孔惊惧,面色骇然,甚至还有些人都快要忘记了呼吸。 东方夜眼光一扫,望向那所指的位置时,双眸骤然眯起。 视线之内,一头十丈之高的巨大怪兽似崛地而起般的矗立在赛马场的边缘,虽然如海市蜃楼一样身形有些虚幻,却也依稀可见。而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这样的巨兽竟然不只是一只,四个方位全都森然而立着。它们张着獠牙大口,撩起狰狞利爪,黑黝黝的眼睛里释放着嗜血残忍的光芒,仿佛一口就要将所有人吞噬掉。 东方夜站在阴影里,清隽的脸庞有一大半被阴影遮掩了,幽暗的双眸静默的看着这一切。忽然间,他似想起什么,转而看向花朝,却发现她身上的戾气竟在不知不觉间又浓郁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随着她身上气息的转变,那些巨兽却也在无形中变幻而起。她身上的戾气重一分,那些巨兽的身影便清晰一分;她身上的戾气再重一分,那些巨兽的身影便也跟着再清晰一分…… 东方夜定定的看着花朝,黑眸如寒潭一般迸发出幽深的暗芒,深沉得教人猜不出情绪。 为了避免其他人发现她的异样,他忙伸出手去,紧紧抱住了她渐渐阴寒下去的身子。 花朝蓦地一震,意识朦胧中隐隐有些抗拒这样的怀抱。 东方夜心头猛地一紧,加重了双臂间的力道。他靠着她的耳边轻声呢喃着,反反复复的念叨道:“娘子别怕,小夜夜就在这里。娘子别怕,小夜夜就在这里……”他这口气说得如此暖软,软得就如同这世间上最诱人的情话。 怀中的人儿也终于有所感应。她的小脸绉绉的拧成一团,其面上清清楚楚的流露出痛苦挣扎的痕迹,似在撕裂般的剧痛里,不断斗争,来回变幻。双目中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阴,一会儿阳…… 就这样挣扎了好半晌,她的气息逐渐平复下来,寒意凛然的面部线条渐渐柔和,阴沉冷厉的眼睛里也恢复了以往的温暖。 突地,四下风波顿止,狂澜褪去,巨兽消逝。即刻间,满场的阴霾仿佛一扫而光,云过天开,风清云淡。如此变幻的还有众人饱受摧残下的心。 花朝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望着这经过洗礼的赛马场,眼里却全是茫然。许久,她有些嘶哑地低声问道:“东方夜……我刚刚是怎么了?” “娘子,你……”东方夜一脸古怪,刚刚开口,又噎下话去。 花朝像是完全没有听进去,犹自喃喃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她感觉到刚刚似与谁有过激烈的搏斗,此际身心满复筋疲力尽,一脸青白的颜色,额角还有细细碎碎的汗珠,莹莹生光。 东方夜并未做声,满脸都是极度怪异的表情。或许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也或许是花朝的反应太过离奇,总之,莫名的,他全无轻松之色,相反,眼神里的幽深和晦暗却更是加深了一层,似想将人就此彻底的看穿。 他轻轻将她微微瘫软的身体重新拢入怀中,俊脸上保持着最初的笑意,掩饰眼眸深处跳跃的光芒,哄道:“没事了,娘子,什么事也没有了。” “嗯……”花朝浅笑,笑容却还有些苍白。 望着突然停滞的天空,众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不过短暂的时光,却让他们有种像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感觉。 东方胜正勉强端坐在石阶上,锐利的星眸里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神色。 他敢肯定,刚才的惊人之举绝对与上次去营帐伤他的白衣女子有关。可他有些想不通,那女子既然已经出现了,为何突然间又走了呢?她出现在这皇室赛马场的目的是什么?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谁,但他却可以更加确定,这定然不是个一般人。 一股无尽的波澜在他的心底里升起,隐藏着无限的忌惮与畏忌。这样的女子实在太过危险,若不是刚刚她突然间收手,这会儿只怕所有的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除非……除非能尽快找到克制她的办法,否则,这定将是他们要面临到的最巨大的危机与威胁。 “什么鬼天气?好端端的就发起疯来,简直跟这京城里的人一样阴晴不定!”舒玉末放开了紧抓着的舒玉遏的手,一边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与衣衫,一边没好气的囔囔道。 好在他二哥与七姐的功力够深,急忙拉住了他,否则连他也要遭殃了。 “十弟,不许胡说!”舒玉遏冷峻的面容上呈现一丝异样,不由分说地低声呵斥。 舒玉末鼓起了腮帮子,不服气的嘀咕道:“本来就是嘛……”他们西番可从来不曾如今日这般——这般诡异呢。 舒玉柒不语,低眉沉思。 她怎么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并非是自然现象这么简单呢!? 不仅是她,其余人亦是对此现象感到匪夷所思,可是琢磨了半晌却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着众人均是蓬头垢面、凌乱不堪的模样,东祈皇便下令让他们先回宫殿整装休息。 而对于此事件,朝中的大臣们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有的人说,这是天降祥瑞,是上天对东祈国的昭示,寓意着他们的国家将更加强大繁华。可有的人却觉得,凶兽出没,为不祥之兆,预示着东祈将有灾难降临,这是上天对他们的警醒,希望他们早做防范。 两方争吵不休,东祈皇无奈,于是只得立即派人去请国师前来商讨对策。 …… 一个时辰过后。 整装完毕的众人又重新回到了赛马场,尽管有些人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劲来,可是有东祈皇这个一国之君在先,其他人不敢不随从。 花朝与东方夜一同跟随在东祈皇身侧,场上那批骏马矫健的身姿时不时掠过眼底,东祈皇便又问起了东方夜到底想不想要那匹汗血宝马的事情来。 花朝见他面色略有犹豫,还未待到他开口回答,她便率先笑着说道:“父皇,永仪忽然间想到一个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说?” 东方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意浓重的样子,幽黑如一汪深潭般的双眸渐渐迷离起来。 自刚才的事情过后,她果真什么疑惑也没再提起,几乎当整件事情从未发生一般。她在笑,笑得怡然自得,可他却与那张淡然自若的笑脸下看见她隐匿着的抗拒。她正在传递的意思应该是她不想追究那烦恼背后的事实真相,只能逃避似的深埋在心里,讳莫如深吧。 “嗯?”东祈皇闻言,笑吟吟地望着花朝,配合地问道,“什么好主意?永仪丫头但说无妨。” 花朝的小脸上依然笑意融融,缓缓说道:“其实永仪也很想要一匹宝马呢,不过父皇既已送了一匹给夫君,永仪若是再厚着脸皮开口向父皇的讨要话,定会让父皇为难,且易招人话柄。所以永仪心想着,不如让各家小姐也一起来参加一场驯马大赛,谁若能将那匹马驯服,那马便最终归谁。父皇觉得如何?” 东方夜睁大一双明亮的眼睛,诧异地看着她,“娘子……” 花朝侧头回首,莞尔一笑,只是说道:“放心吧,我会赢回来的。” 东方夜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始终没有说出来,却忽然抿紧了好看的双唇,神色飘忽,心思难测。 他当然是知道她能赢了。可这并不是重点呀,她明明一开始就不喜欢赛马的,二如今却为了他忽然改口。可是,这左不过两匹马而已,他东方夜想要什么没有,何须他家娘子为他去争呢! 东祈皇缓缓捋须,眯着眼睛想了想,点头笑道:“嗯,如此甚好。我朝喜好马术成风,姑娘家喜欢骑马的也都不在少数,有些姑娘的马术和男子相比起来也丝毫不逊。今日正好可以观上一观。”语毕,他朝一旁的刘公公令道:“吩咐下去,让各家小姐都去准备准备。” 然而,这消息才刚传了下去,舒玉末便立马找上前来。还在几步之外,他就开始冲着花朝嚷嚷道:“你这个女人不要命了!这么小的身板还逞什么能,我告诉你,我西番养的马儿的脾气可是犟得很,你若是一不小心惹得它不高兴了,它的蹄子踩死你都有可能。” 东方夜本来就对舒玉末心有不喜,现下又听到他嘴里没一句好话,于是立马就恼了起来,怒道:“你这小子,谁让你诅咒我娘子来的?” 舒玉末这下也才察觉自己说了不吉利的话,可看着东方夜盛气凌人的样子,又心有不服,哼了一声,昂着头反驳回去:“小爷这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好,其他人我还懒得告诉她呢。” 东方夜恨恨地横了他一眼,把话说得掷地有声:“为我娘子好的,有我这个夫君就够了,你来瞎凑什么热闹?” “你……”舒玉末语一噎,双手叉腰还想再争吵。花朝无奈地扶额,只得出言劝阻:“好了,你们不要闹了!” 顿了顿,她转而对着舒玉末笑着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听她这么一说,舒玉末脸上鼓起的恼意才瘪了下去,低声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觉得不行的话,你就赶紧下场,输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我以前和哥哥姐姐们赛马的时候就经常输呢,可是也没人会笑话我呀。” “嗯。”花朝笑了笑,可耳边却听到东方夜在身侧暗暗地嗤笑了一声。 …… 一刻钟后,驯马大赛便要开始了。最先上场的就是大将军府的二小姐——姬菲。 姬烟一步一步轻轻的走到姬菲身旁,看着她,低柔地出声提醒道:“妹妹等下可千万要注意安全。” “姐姐你就尽管放心看着吧,我是一定会赢的。”姬菲笑着挽紧了她的手臂,回答得很有些得意,得意之中还带着目中无人的骄纵。 她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扫了不远处的花朝一眼,脸上满是冷笑。她好歹是在君营里混迹过一段时日,马术也堪称精湛,她就不信还会斗不过花朝这个jian人。 姬烟含笑看她,点了点头。 有了宫人的指示,姬菲最终选择了那匹母马。可是,还不待她靠上前去,那匹母马却已十分暴躁的抗拒了起来。她好不容易才慢慢接近,一脚刚要踏上马鞍,那马便又疯狂的挣脱而起,狠狠的将她甩在了地上。 如此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在摔了十多次之后,姬菲心里开始急得不行了,左边试了不行,试右边,右边还不行,再试马后面,可最终仍是被马儿毫不留情的甩开。 姬菲心有不甘,就在马儿稍显平静时,她忽地蹿了上去,双手死死勒住马儿的脖子,想要就此越过马头翻至马背上。可惜,她这一举动,反而惹得马儿的反抗越加暴烈。 看台上,一道清悦的嘲笑声突兀地响起,舒玉末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真是个蠢钕人,难道她不知道这汗血宝马的尾巴和脖子是最不能让人碰的么?换做是她被人勒着脖子,会乖乖听话地停下来吗?真够蠢的!” 一旁的东方夜难得一次没有和他抬杠,俊脸上带了一丝的讥诮,忽地嗤地一声笑:“确实很蠢!丢人现眼!” “……”花朝缓缓摇了摇头,听着他们这话,既无奈又觉好笑。 他们在此说得这么轻松,另一侧的姬烟可是极为紧张了起来。她表面上虽然显得很平静,但掩在长袖内的玉手却拽得紧紧的。 她忽然听见一阵狂躁的马啸声,凝神一看,被吓了一跳。 只见姬菲不知何时竟又被马儿撒在了地上,此刻已被拖至马腹之下,马儿烦躁地撩动前蹄,正想要踩在姬菲的身上。 姬烟的心弦蹦得极紧,当下焦急又慌张地奔至东方胜身旁,福身道:“求王爷救救家妹。” 她眼中有着哀求的神色,东方胜心头一软,刚一点头,便已经轻轻跃起,就在那马蹄要落下之际,一手将姬菲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姬菲虽然没有受重伤,但小伤却是不少,俏脸上好几次都磨破了皮。她本以为自己这次百分百能赢,谁料最终丢了颜面不说,还弄得如此狼狈。再听着从周边偶尔飘来的嘲笑声,她便更是心有不甘的气得直跺脚。 有了姬菲的前车之鉴,不少千金小姐都开始怯场认输,便是有些胆子大点的,最终也都败下阵来。 “九弟妹,这下总该轮到你了吧?”东方昊阴测测的开了口,双手交叠在胸膛上,显然是准备看戏了。语一顿,他又接着冷笑道:“不过,九弟妹若是怕了,现在要退场也还来得及。” “多谢七皇兄挂念,弟媳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花朝巧笑嫣然,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可心里却暗暗冷笑:呵,睁大你的狗眼瞧着吧,等下一定会亮瞎你的钛合金狗眼呢!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希望九弟妹不会输得太难看才好。”东方昊的言辞里眼睛里皆含着嘲讽和不屑,嗤笑连连。 东方夜侧头瞪了他一眼,一下直起了腰叫嚷起来:“你就等着吧,我娘子一定能赢的!” 花朝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与这种人做多争辩。 舒玉末看着花朝仍是立在原地,久久未动身去赛场,不由奇怪问道:“你怎么还不过去选马?” “因为我在等着马儿自动过来呀。”花朝扬着眉淡笑,气定神闲地开口道。 舒玉末拧眉看她,暗暗怀疑:这该不会是在说梦话吧?别人想靠近马儿一步都不行,她竟然还想着马儿主动靠过来? 就当他有点不明所以时,花朝轻轻的吹了一下口哨。其中一匹马便似回应一般的嘶鸣而起,随即急速奔来,乖巧的停在了她身前。 “这……”舒玉末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张着嘴惊愕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花朝愉悦的笑了起来,并未开口解释,漆黑的眼睛里起了一丝浓烈的深意。 看来,她这些日子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呢,如今总算是脱离了用树叶吹奏的咒音之法。 她浅笑着微微俯身,贴在马儿耳边低语数句,然后看到马儿似奇迹般的将前蹄收回,缓缓蹲下身去。 花朝亲昵地拍拍它的脑袋,笑声清脆,“好马儿,我们现在就去跑上两圈吧。” 她不紧不慢的翻上马背,牵过缰绳,接着就在众人震惊且极度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扬起长鞭,疾驰而去。 骏马飞腾,激起阵阵轻尘。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撩动她的衣角,白色薄衫,衣袂轻扬,翩翩起舞。 自头顶挥洒而下的金色光芒将她整个人没入其中,那一身白衣旋即跟着艳丽起来。也因此,她整个人形此际耀眼得难以直视。 是不过轻颦浅笑,便以回眸生姿。 东方夜紧紧的注视着马场上那抹细小身影。就在那一刻,他感觉,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缓缓滑落于心间的东西,此刻正在心湖中荡起了一层又一层涟漪。而且不知不觉中还在逐渐扩大,扩大,直至变成了翻涌而起的浪涛。 他嘴角微扬,眼眸深得似秋夜的寒星。你们瞧,这才是他的娘子——一个从来都不是可以随意让人轻视着的人呐! 忽地,他的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来,不禁皱了皱眉。 原本他娘子身上的好,他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可现下被这么多人瞧着,他瞬间觉得什么都不好了。 他抬眉扫视一周,就看见东方谦笑意柔和,舒玉遏面露欣赏,东方胜意味不明,舒玉末熠熠发光…… 他很快就板起一张脸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干嘛总是盯着他家娘子看?要看看自己的女人去呀!讨厌,太讨厌了,碍眼的人果然最最最讨厌的啊! 东方夜越想越想生气,一副闷气憋在肚子里怎么也发不出。他紧紧抿着唇角,忽然想到什么,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 于是,下一秒,便见他一挑衣角,身子轻盈地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优雅的弧线,漂亮地停落在花朝身后,同时一双手臂将她紧紧环在怀中。 “娘子……”他笑嘻嘻的叫唤出声。 花朝骑马绕场还不到一圈,这下被东方夜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她回头看着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和娘子一起骑马呀。”东方夜眨着眼睛,想也不想的就答道,手里力道却稍稍加紧。哼!这样应该就没有人再看他家娘子了吧…… “……”花朝自然是看穿了某人的那点小心思,笑得无奈的转过头去,对某人这幼稚的行为实在无语。 银白色的骏马纵情奔驰在赛马场间,两人的身影相拥在一起,确是美得像画一样,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不错,不错,永仪丫头真不错!”老皇帝在看台上也开颜欢笑,嘴里啧啧称赞。 骏马仍在不停的奔腾着,东方夜在花朝身后笑着说道,“娘子,现在你赢了,这匹马就属于你的了。我们也一起为马儿取个名字吧?” “嗯,取什么名?” 东方夜想了想,嘿嘿一笑,说道:“不如你的叫小夜夜,我的叫小朝朝,好不好?” “不好!”花朝满脸黑线,直接拒绝。这取的什么破名儿呀! “那娘子你来取好了。”东方夜撇撇嘴道。 “呃……”花朝挑了挑眉,稍作沉思。这马叫什么好呢?若是取个劳斯莱斯、布加迪威龙,这古人也听不懂其中的寓意,可是取些什么追风逐日、踏雪无痕,似乎又太过俗气了。 好半晌,她才迟疑的决定道:“不如叫……日朝和月夜好了。” “日朝和月夜……”东方夜小声念叨着,双眼蓦地一亮,欣喜的大笑了起来,“好,这里面既有娘子的名字,又有小夜夜的名字,实在太好了。以后娘子的马儿就叫月夜,小夜夜的马儿就叫日朝。” ------题外话------ 我今天只更这么多,剩余的四千留着和明天的章节一起,因为我要把花阴的出现留在最关键的位置,明天千万别怪我太坑爹哟, 第四章 花阴现身 赛马结束过后,便到到了今日重中之重的环节——宫宴。德庆殿内,众人都随着自己的品阶依次而坐,东方夜与花朝正坐于东方谦的右下方。 在皇宫里用膳,实在是颇为讲究,在德庆殿举行宫宴,那滋味又更是不同。一道道的珍馐美食流水一般地端了上来,站着随侍的内侍婢女站了齐齐的一列,直到东祈皇朗声下令“开宴”,众人才敢开始动筷子。 大殿中央的红地毯上,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美好景致。 花朝与东方夜端坐在桌前,依旧如平常在王府用膳时的那般随意,并未感觉到有任何的不自在。东方夜还跟以前一样总喜欢把好吃的东西全都往花朝碗里夹着,嘴里还不忘止不住的念道:“娘子,吃这个,吃这个……”直到见她的碗里实在堆不下了,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花朝无奈的接过,笑着轻轻叹息,对他说道:“你自己也多吃点。” 他这个习惯好像自从她进九王府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改变过呢。每次在餐桌上都要折腾好一番时间,任凭她怎么劝说也不管用。 “娘子,我们在王府里用膳的时候,都是先由小夜夜先夹给娘子吃,然后再由娘子夹给小夜夜吃的呢。”东方夜放下筷子,扭头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神色很是认真的回道。 这话意思很明显是在说:我刚刚已经夹了给娘子,现在也该由娘子夹给我吃了吧! 花朝轻轻笑了起来,扫视了大殿里的众人一眼,神色里终于有了一丝囧意,小声说道:“我们现在是在皇宫里,这殿内有这么多人看着,太过亲昵会惹来笑话的。” “我看谁敢取笑我们!”东方夜顿时瞪大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来。 花朝轻轻地推了推他,笑着继续说道:“他们即使面上不敢,可心里肯定还是会这么想的呢!” 东方夜嘴巴一撅,十分嫌弃的瞥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不乐意的说道:“不是娘子亲自夹的饭菜,一点都不香。” “拿着。”花朝无奈地牵起嘴角,侧过身子,把筷子放进他手中,挑起嘴角轻声哄道:“你先试试看,其实味道也是一样。” 东方夜拧着眉,虽然沉默,但还是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小口。可也仅仅只是吃一口而已,他便立马放了筷子,闷闷的出声嚷道:“臭的!” 花朝原本不想理他,但见着此际情形不同,实在不宜太过纵容。她轻轻呼了口气,敛去脸上些许笑意,沉声斥道:“东方夜,你不可以这么无理取闹!”这家伙真是越来越难缠了,她果然还是把他给惯坏了呐! 东方夜听着,俊脸苦巴巴的皱起。但看着花朝已明显不悦的面色,这才乖乖噤声不语。沉默片刻,他又有些迟疑的开了口:“娘子……” “嗯?”花朝仍旧面色沉沉地看他。 东方夜嘟了嘟嘴,终于慢吞吞地说道:“娘子若是肯等下回王府之后做饭给小夜夜吃,那小夜夜就乖乖听话。” 花朝瞪他,隐忍着道:“你还真是得寸进尺了?” 东方夜满脸的理所当然,然后耍赖一般地粘上她的手臂,一面不停地蹭来蹭去,一面继续问着:“娘子到底答不答应嘛?” “我煮出来的东西能吃死人,你还要不要?”花朝紧绷的脸微微柔和下来,仍是没好气的回道。 “要!”东方夜想也没想地就答道,嘿嘿一笑,猛点了一下头。 娘子才舍不得毒死他呢! 花朝在他的笑容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只得妥协道:“好吧,下不为例。但若吃坏了肚子可就别怪我哦。” “是。”东方夜答得格外干脆。原本嘟起来的嘴巴已经瘪了下去了,又恢复了他一开始的笑容,手里虽拿起来筷子,眼睛却是看向她。 花朝被看得一脸不自在,大力将他的头轻轻往前一扳,恼道:“别看我了,吃你自己的去……” 东方夜瘪瘪嘴,乖乖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可对着桌上的美食时仍是一脸故作的鄙夷,哼了哼道:“还是臭的,真难吃!” 花朝又好气又好笑,斜斜的横了他一眼,他这才无所谓地gou了gou唇角闭了口。 看着他们这相处融洽的一幕,居于高座的东祈皇甚为欣慰的含笑捋须,一旁桌子的东方谦亦是笑意柔软。可是,仍有一道嗤之以鼻的声音缓缓传来。 “这么大的一个人,还学人撒娇,真不害臊,小爷我可是在好几年前就不撒娇了呢。”说这话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舒玉末小盆友。他淡淡瞅着东方夜,很有点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两人的桌子离得很近,东方夜自然也就听得清清楚楚。 “要你管!”东方夜瞪了他一眼,也不恼,他忽然笑嘻嘻了起来,幸灾乐祸道,“我知道你是因为羡慕我有娘子可以撒娇,而你又没有,所以嫉妒了。放心吧,我大度得很,绝对不会嘲笑你的。” “谁嫉妒你了?小爷才没有呢!”舒玉末气呼呼的瞪大眼回视着他。 东方夜也不惧他,又看到他有些恼了,便更是洋洋得意地压低嗓音道:“你也别太着急,等你毛长齐了,自然也就可以娶新娘子了!” 舒玉末虽然嘴巴不饶人,但始终是面皮薄,听他这么一说,蓦地便赤红了俊脸。 “你……”他一脸窘迫,恨恨咬牙,看见东方夜眼中闪过一丝挑衅的意思,顿时气得眼睛鼻子都歪掉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瞪我,我瞪你,一个圆睁双眼绝不服输,一个笑意明显满是挑衅。 还是花朝看不过去了,在底下狠狠掐了东方夜的手臂一把,暗恼道:“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东方夜鼓着亮晶晶的双眼,笑个不停,只是笑,也就由着她掐他。 好半晌,他才又回头斜了舒玉末一眼,扬了扬手笑着哼了一声道:“我不跟毛没长齐的小子计较!” 这话一入耳,舒玉末的头上差点冒出青烟来。 谁毛没长齐了?他也才不过比东方夜小个两三岁而已,竟然就敢瞧不起他! 不过,有舒玉遏与舒玉柒在一旁摁着,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此时此刻,他有气没处撒,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可心下却暗暗下定决心道:“东方夜,你记着,等小爷把你的女人拐去西番,看你怎么说……” 转眼间,眼前的殿中央已经轮换了好一番歌舞。还有不少千金小姐都以借兴之名,上前演绎,像这种关系到自身利益的好事,她们当然是要争相上场了。 “听说西临国素来注重女子教育,且才学颇负盛名。九王妃身为西临国国相之女,想必才艺应该也十分出色吧,不妨也上前展示一番?”就在前一个节目结束下一个节目还没开始的空挡,一个骄纵的女子声音在响起。 此人正是大将军二小姐姬菲。 这话一问开,她将那双上斜的吊眼微微一挑,目光横过花朝的小脸上,那眼神太过复杂,竟像是带了嫉妒与怨愤,熊熊地在她眼中烧着。 说到底,她与花朝都是同一品阶的臣子之女,凭什么花朝可以在赛马上出尽风头,自己却要丢尽颜面呢?肯定是她刚刚使了什么妖术,肯定是! 花朝原本正在努力解决着自己碗里堆积的食物,这下听到又有人突然提到自己,不由缓缓抬起脸来。她看了看姬菲,沉默须臾之后,才凉凉的回了一句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姬小姐觉得,以你区区一介臣女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能让本王妃当众表演给你看呢?” 花朝实在想不明白,姬菲对她这是从哪里来的深仇大恨呢?说起御花园里的事情,也是姬菲先招惹她的吧,她还没有好好出手教训她一顿也就罢了,对方却竟然先恨起她来。原本她还想着息事宁人,既然她非要揪着自己不放,那就别怪她专门扯她的痛脚。 “……”姬菲顿时被这话语中明显的轻蔑给噎着了,眸中掺进了满满的不甘。 花朝很平静地回视着她,嘴角轻轻一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分明写着:“姬小姐即使再怎么心有不甘也无用啊,要怪只怪你命不好,所以现下坐上这九王妃位置的人会是我,而不是你。” 果然,瞥见这挑衅的目光,姬菲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 忽地,她似想起什么,难看的脸上浮起了诡异的笑意,凝望着居于高座的东祈皇身旁的皇后,嗤地一声冷笑,“臣女确实是没有这个资格,但皇后娘娘应该可以了吧!?” 她其实也不傻,一早就感觉到皇后对花朝与东方夜的不喜。现在一心想看到花朝当众丢脸,她自是不会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而看到有人对花朝使绊子,皇后当然也是乐见其成。她冷冷看着花朝,神情深邃,“是呀,九王妃,本宫总该有这个资格吧?” 花朝浅浅一笑,却不说话。她虽然不能当众对皇后不敬,可身边有些人却是可以的。 东方夜抬起头十分不满的瞅着皇后,双掌蓦地拍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我家娘子即使要表演,那也是演给我一个人看的,你算什么?” 一听这毫无尊卑的话,皇后顿时铁青着一张脸,满身隐忍不去的怒意。 东祈皇见此适时的出声解围,笑道:“好了,永仪丫头与小九刚刚赛马也该累了,就让他们好好休息吧。” 皇后忍了又忍,无奈之下,也只得竭力将腹中的怒火逼退回去。 东方夜却笑得好不得意,故作模样的朝皇后吐了吐舌头,甚至于,他还伸出一个小指头,在皇后眼前晃来晃去,简直是在刻意地挑衅。 皇后立马又被他这表情激怒了,气得脑子一热,脸色由青转白,几近要咬碎了满嘴的银牙。若非碍于东祈皇在场,她只怕连跑上前来杀人的冲动都有了。 她难看的凝起眉眼来,朝着东方夜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心中暗暗恨道:小jian种别太得意,本宫迟早有一天会收拾你! 花朝全然看在眼里,皱着的眉眼中,神色忽然有些复杂,禁不住叹道:想想皇后这些年来处处受东方夜的寻衅,遭到针对,反而对其无礼与挑衅处处忍让,如今也必定积压了满腹的怨恨。所以她与东方夜的这场暗斗势必是要争夺到底了。 不知不觉间,大殿中央的表演者又换了好几拨人,待到花朝饶有兴致的抬眼关注时,正巧就轮到了大将军府的嫡小姐姬烟。 她翩然行至殿中,朝着众人盈盈拜倒,然后才走到琴旁,正襟而坐,伸出纤纤十指斜列在琴弦之上,轻轻地按压,顿时间一串流淌的音符如潺潺流水般,倾泄而出。 花朝对琴艺没什么研究,虽然不太听得懂,隐约觉得有点意识流,不过还是承认这女子确实弹得不错,因为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在凝神静听着。 花朝在心里暗暗叹息,其实撇开姬菲的为人不说,她也的确算是一个难得的色艺双绝的出色女子。 一曲弹罢了,姬菲终于袅袅起身,娉婷而立。 “姬烟在此献丑了。”她犹自微福,话音婉转动听,甜而不腻,摄人心神。 东方夜视若无睹,鼓着清澈的眼瞳哼哼了几声,“装模作样的女人真讨厌!” 花朝看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忍着笑意,好笑道:“东方夜,你怎么看所有的女人都不顺眼呀?” 她以前还不觉得他有“厌女症”,可现在却有些怀疑了。 “当然不是了。”东方夜笑得好不灿烂,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说道:“小夜夜不是还喜欢娘子的么!” “……”花朝看着他鼓圆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听着他很是认真的把话说完,然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好!好!姬小姐不愧是京城的第一才女,此曲果然谈得精妙。”大殿之上,东祈皇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满面红光,忽地就赞许出声,嗓音愉悦且宏亮。 “谢皇上赞誉,臣女实在愧不敢当。”姬烟再次施礼谢过。 东祈皇缓缓捋须,却是笑意不减,缓缓说道:“说起来,你与老五的婚约也被耽搁了好几年了,如今老五已经回京,这喜事也是时该办一办了。” “一切全凭皇上做主。”姬烟垂下眉恭敬回道,面上露出羞怯之色来,眼角偷偷的掠过东方胜的身上。 可是,她这话才刚落下,东方胜却蓦地站起,神色平静,拜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暂时还无心成家。” 姬烟闻言怔了怔,原本还娇羞的面色蓦地僵滞。底下的姬菲亦是脸色骤变,双目睁圆,一张嘴话便脱口而出:“五王爷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姐姐?” 按照东祈国内的习俗,一般女子都是十四五岁议亲,十五六岁便出嫁。像姬烟这般年过二十的却还未嫁人的女子,恐怕整个东祈国也只能找到她一个了。 姬菲对此气恼非常,她的姐姐为了能嫁给五王爷已是刻意等待多年,因为年岁渐大的原因背后遭受了多少人的讥嘲暗讽。以前五王爷一直没有回京便也罢了,可他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竟然当众拒娶,这是要她的姐姐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么?! “妹妹,不得对王爷无礼!”姬烟忙低声训斥道,发白的脸色很快便恢复如初。她表面上看起来神色平静,可衣袖下的手却不自觉的捏紧,指尖都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姐姐。”姬菲憋得满脸涨红,气得都快忍不住要跺脚了。 东祈皇神情严肃,沉声开口,“老五……” 可尚未待他把话说完,东方胜便不由分说地向他再次拜道,语意坚决:“求父皇成全!” 姬烟抿了抿咬得发白的红唇,顷刻间将所有的暗流汹涌掩于心底,笑靥再次回到了明丽的面容上。她犹自盈盈福身,颇为善解人意的向东祈皇说道:“五王爷乃顶天立地的当世大英雄,自当以为国家效命、建功立业为主,岂能流连于儿女私情之上。臣女恳请皇上成全五王爷。” 听及这话,姬菲几乎急得要跳起来。她的姐姐怎么这么傻呢…… 而东祈皇沉沉的面色这才又渐渐缓和下去,声音肃穆,正色道:“老五,姬小姐可是比你明事理多了。你既已耽搁人家小姐多年,还是趁早将人娶进府去吧。” 东方胜微微颔首,不语。 殿内的气氛因此而沉闷了起来,花朝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瞥了两个当事人一眼,唇边霎时间钩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姬烟显然是对东方胜早已情根深种了,只是看着眼前的情形,只怕她这厢落花有意,东方胜那里却是流水无情。 不过……花朝有点想不明白,这将军府的势力也不算小,东方胜既然有那份野心,不是应该早些与将军府联姻,让其府的势力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么?为何反而如此难堪的拒绝姬烟,就不怕会与将军府反目? —— 宫宴结束,众人自当各自回府。 花朝与东方夜刚走出德庆殿,背后突地一声少年的清悦嗓音响起。两人回头一看,却见舒玉末赶了上来。 “喂,”他对花朝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呢,以后见面了我总不能再‘钕人,钕人’的叫着你吧?” “你该唤九王妃。”东方夜在一旁插嘴道。舒玉末不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是我娘子,当然就是九王妃了。”东方夜口气不善道。他家娘子的闺名是随便能告诉外人的么!? 舒玉末不理会他的话,转而看向花朝,“我要听你说。” 花朝还没张口,东方夜便喝止道:“娘子不许告诉他!” 舒玉末却也不是善茬,斜了眼嗤地一声笑:“你不说也行,我还可以去问别人呢。”顿了顿,他笑着道,“对了,你明天应该有空吧,我到时候去王府找你……” “她没空,你不准来!”东方夜冷冷地打断他。舒玉末笑得更加开怀,偏头挑衅地说道:“我偏要去!” 东方夜将眼一横,忍不住咬了咬牙道:“你敢来,我就拍死你!” 舒玉末哼一声,一脸不惧,“小爷怕你……” 两人就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继续抬杠,花朝愣是连一句话也没插上。 到了第二日。 舒玉末果然是找上门来了,可惜刚踏上大门口的石阶,就被守门的两个小厮拦了下来。 舒玉末傲然昂首道,“小爷要找你们九王妃。” “这位小公子,很抱歉,我们王妃没空,今日不见客。”其中一个小厮颔首回道。他们主子可是早早的下了命令,这几日不管来人是谁,只要是公的,一律不准放进王府。 “骗谁呢,小爷昨天还跟她约好了。”舒玉末气呼呼的道:“是不是东方夜让你们拦着小爷的?” “很抱歉,我们王妃今天真的没空。”另一个小厮直述道。他们可没有这个胆量敢去违背自家主子的命令。 舒玉末恼道:“小爷不信!”说着,便想要冲进去。可才朝前面奔了几步,便又被小厮拦住了。他们无奈的道:“小公子,可千万别让小的们为难呀。” “你们——”舒玉末又气又恼,恨恨地跺了跺脚。他一咬牙,当下便站在门口朝着府内大嚷大叫起来。他这一做法,虽然有点像无赖,但效果却是十分明显。 不多时,便见东方夜与花朝闻声出来。 “舒玉末?”花朝有些惊讶的唤道。她今日刚用完午膳,东方夜便非得要黏着她一起午睡,她才刚眯了一会儿眼,就被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了,原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谁知道…… 舒玉末一看见她,欣喜地几步绕过小厮去告状道:“你可总算出来了,这两人小厮一直拦住我,不让我找你呢。” 花朝冷眼睨着两个小厮,淡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小厮垂下头,支支吾吾的半晌答不出话来。 “是东方夜故意让他们拦着我的。”舒玉末咳了一声,终究还是没有放弃故意报复的念头。 东方夜愤愤然的瞪着他,双眸中隐隐透出寒光。臭小子,竟然敢上门来了,真是找死! 他刚想要教训舒玉末一顿,却见花朝正望着自己,于是乖乖回道:“娘子,小夜夜不喜欢这个臭小子,也一点都不喜欢娘子对他好。” 花朝抿了抿唇,没做声。心想着:东方夜还惦记着昨日欲膳坊的事情呢。 舒玉末在一旁低声问道:“我说,你怎么就嫁给他了呢,这么点自由都没有。不然你以后跟着我回西番吧,我把我的几个哥哥都介绍给……” 东方夜一听这话,霍地眉头倒竖起,忿忿地打断他,嚷道:“我娘子嫁给我怎么了,难道我不好吗?我可告诉你,我娘子是我一个人的,你不准打我娘子的注意,听到没有?!” “小爷就不听。”舒玉末仍旧是嘴犟:“小爷还要把她介绍给我的哥哥们认识呢。” 东方夜瞪着他,双眸里缓缓一点点烧起小火,一扬手,掌力便毫不留情的朝舒玉末挥了过去。 舒玉末躲闪得及时,堪堪避过。他也是有些武功的,虽然功力不深,但打架是绝对不成问题。于是,当下便与东方夜打作了一团。 花朝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两人会突然间就动起手来。她出声喝止,可谁也不肯先停手。但好在前来寻找舒玉末的舒玉柒及时赶到,这才好不容易将二人分开。尽管东方夜刚刚只用了一分功力,但仍是将舒玉末打得不轻。 舒玉柒一面拉着舒玉末,一面歉然道:“对不住了九王妃,今日全是舍弟莽撞冒失了,多有打搅,还请九王妃原谅。” 花朝连忙不好意思地颔首回礼,明明就是东方夜把人给打了,怎么好意思反过来让人家道歉呢。她实在没脸再在门口呆下去了,等双方沟通完,索性便强制拽着东方夜回府内。 舒玉末打输了自然心有不甘,气呼呼的直言要再打回去。舒玉柒低声劝了几句,抬眉看着东方夜与花朝渐渐消失的背影时,那双妩女眉的眼睛里满是深思之色:“十弟,不可和京城里的这些人靠得太近,这位九王爷感觉起来也有点怪异,只怕并不简单。” “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比一般的傻子聪明一点,武功高一点罢了。”舒玉末脱口接道,想起东方夜揍他时说的一句话,顿时恼得甩开舒玉柒的手,鼓起腮帮子恨恨道:“他刚刚说他是京城一霸,小爷我还是西番一霸呢!” 舒玉柒垂下眼角无奈地叹息:唉,她这十弟当真是被宠坏了,性子又太过直爽单纯,什么事情在他想起来永远都那么简单。 …… 九王府内。 自东方夜打完架以后,花朝便一直呆在书房里,也没有和东方夜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东方夜也就一直坐在花朝正对面的椅子上,整个书房内除了花朝偶尔翻账本的声音外,只余一室静谧。 “小夜夜生气了。”忽地,一道闷闷的声音响起。 东方夜撅着嘴嘟嚷着,一边细细的观察着花朝的神色。却只见她仍在看着账本,对他视若无睹。 东方夜心里难受了起来,片刻的沉默,他那管委屈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小夜夜生气了。” 可惜,花朝仍无动于衷,只是径自埋首继续看账本。 东方夜无法,只得将自己凑到花朝跟前,瞪大一双清亮的眼睛,气鼓鼓的埋怨道:“小夜夜都生气了,娘子为什么还不来哄我一下?” 花朝这才终于搁下手里刚翻了好几页的账簿,睨了他一眼,轻轻慢慢地道:“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做错事的人是他,先动手的人也是他,把人打伤的还是他。 东方夜小小声的委屈道:“可是,娘子都不理小夜夜了。” “这是你做错事的惩罚。”花朝淡淡的回道。反正怎么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惯着他了,绝对不能! “那娘子换成别的惩罚好不好?” “不好!” “娘子……” “没得商量!” “……”东方夜扁扁唇,神情竟是极其哀怨。接着,便又见花朝开始看账本,又继续无视他了。 东方夜只觉心头莫名烦躁,轻轻倚着桌子,眉头越拧越深。直觉花朝这次是真的不会再理他后,他才板起俊脸来,咕哝一声,“娘子不理小夜夜就算了,小夜夜也不理娘子,哼!”说着,缓缓转过身,修长挺拔的身影便预示跨出门去。 他刚走到门槛前,又回首看着花朝,说道:“娘子再不理小夜夜,小夜夜就真的要走了哦。这次是真真真的哦……” 可花朝的眼依旧盯着账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东方夜暗觉无奈,这才一咬牙下定决心抬脚走人。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书桌前的女子才终于抬起头来,一把将手里的账本甩开,忍不住叹息起来。 东方夜这一走,果真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晚上天色将黑,花朝这才终于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她把那常跟在东方夜身边的两个小厮找了来,忙质问道:“你们王爷呢?哪里去了?” “这个,这个……” 见他们这样吞吞吐吐,花朝更加着急,不耐烦的道:“还不快说!” 小厮被逼问得没办法,终是支支吾吾地答道:“王爷说,都是舒玉末那个臭小子害得王妃不理他的,所以找那个小子算账去了。” 花朝无奈抚额,动了气,禁不住咬牙切齿道:“东方夜,你行,果然不是一般行!”这世上有这么能找事的人么?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心中却是越来越火大。暗暗将东方夜好一顿臭骂,这才风风火火地出了王府,朝驿馆的方向走去。 九王府离驿馆并不算很远,只是隔了五六条街。不过因为那一带都是朝中官员居住地,所以地方比较宽广而僻静,不像城南、城北人流量那么多,连做生意的小贩也是早早的收了摊。 花朝怕东方夜会惹出什么大事来,所以一路都走得很急。 就在她穿过第三条道的路口,快要到尽头时,一道颀长的黑衣身影不知从哪里忽然现出,在蓝色的夜幕中一闪而过,朗然跃下,背对着静静立在前面的一丈开外。 花朝一心都在找东方夜的事情上,此际对于这黑衣人的突然出现并未过多注意,正当她抬脚继续往前赶路时,那黑衣人却忽然转过身面对着她,低低唤道:“小野猫……” 这嗓音轻而低沉,就像是用鼻音哼出来的一般,带着三分性感,七分慵懒。 花朝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强烈的感觉摄住了,不受控制地收回跨着的步子。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她心下狐疑,不由而然地生出一抹防备之色来。 停住脚步,她抬眼望去,由于此刻的天色过暗,虽看不太真切他真实的模样,但仍依稀可见此人身着黑衣,面蒙黑布,包得严实的面上只露出一双邃光幽幽的细长的眼睛来。 “你是西番人?”花朝皱眉沉思,突然在脑海中快速地滑过一个念头。 “原来小野猫还记得本少呢?”眼前的黑衣人顿时笑出了声来,嗓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打趣意味。 花朝警惕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找小野猫叙叙旧了。”他漫不经心的缓缓说罢,慵懒的嗓音不觉扬高。 并不理会他话中的玩味,花朝哼一声冷笑道:“我没什么要你跟叙旧的,闪开!” “这么久才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想不到小野猫竟然如此无情。”他口中的笑意忽地幽冷了起来,那微眯着的细长的眼眸里迸发出细微的锋芒,凉凉地说着,“可惜,本少这次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轻易的放你离开了。” 听及这话,花朝的警戒不由再次提高,嗤笑道:“能劳烦你这个西番人亲自来找我,看来我的份量还不轻呐。” “西番人多得是,并不能独独代表本少,本少名叫穆彧,人称彧少。”穆彧饶有兴致的说道。 “管你叫什么,我没空和你在这里瞎扯,快滚开!”花朝不耐烦的挥手道。 穆彧向前走了一步,双手习惯性的交叠在一起,一手轻轻拍打着另一手的手背,语意淡然的道:“本少刚刚不是说过了么,不能再放你走了呀!” 花朝渐渐冷静了下来,紧盯着他,问道:“我是哪里惹着你注意了?” 她想了想,也想不明白什么,不禁疑惑着:她与这西番人总共也才打过一次交道,而且那次在农舍时连正面都没见着。要说,该先找人报仇的也是她自己吧,那一次她可是差一点就死在那群人手中呢。 穆彧维持不动地站在原地,低低的笑声几不可闻:“小野猫这么快就忘记了么?你可是在不久前还毁了本少一个影子呢。” “什么影子?”花朝觉得他莫名其妙。 “就是本少的替身啊。”穆彧忽地停下手中拍打的动作,眉眼略略挑起,低沉的声音里犹自染上浓浓的冷意:“你说,你毁了本少一个影子,是不是该有所补偿呢?” 花朝皱着眉头,一脸不客气的骂道:“神经病,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影子、替身的,她连影都没见过,这是哪辈子的事情呀? “小野猫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你只要知道本少今日是特意前来找你讨要利息的便是了。”穆彧轻轻慢慢地说道,眼底划过一抹熠熠逼人的意味不明的暗芒,声音越来越冷:“把你的利爪使出来吧,让本少见识一下到底是何等的厉害。” 说罢,双眼攸地一眯,他猛然挥掌向花朝袭了过来。 花朝面上仍是莫名之色,不容她细想,刹那间一道寒冽气息直扑而来,带着彰显的凌厉杀气! 花朝好不容易才躲了过去,穆彧的掌力却又再次袭来。 她心下恼怒,气道:自己这是倒的什么霉啊,从穿越至今就没遇到过半件好事。现在又遭人击杀,连理由都说得那么莫名其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她越是躲,穆彧的掌力便越发的狠。 “小野猫,你若再不使出些真本事来,本少可就真的要杀了你哦。”穆彧懒洋洋的开了口,话音里染足了危险与无情。 花朝暗暗咬牙,奋力回击。可是以她现今的功力根本不是穆彧的对手,不过才接了三四掌,她便已显露败绩。 怎么办?到底要怎样才能从此人的手里逃脱? 花朝心里开始急了起来,同时,一股诡异的感觉从她的心尖底里开始逐渐蔓延。这种感觉她并不觉得陌生,昨日在皇宫赛马场时,她就已经触及过。身体里的那股昨日才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强势东西似是又再一次的想要破体而出,她咬着唇强忍着眩晕涣散之感,背后冷汗涔涔直往下淌。 眨眼间,穆彧的掌力便又来到了眼前。蓦地,自暗中现出几道黑影,正当这些人想要上前救助花朝时,四周猛然带起了一潮极冷极慑人的风。 只见眼前那女子身上的气息瞬间发生改变,原本的温软柔弱已是被极重的戾气取代了,就连那双漆黑的眼眸如今也越来越具鬼魅一般森冷凛冽的寒意,似蓄着滔天的风暴。 “都退下!”眼见着黑影预备动手,她沉声喝止着。 双眸略眯,她随即冷冷地睨着穆彧,冷厉地声因如同来自幽冥地狱:“你找我?” 第五章 隐藏的秘密被揭破 听着这丝毫不容置疑的口吻,几道黑影面面相觑,瞬间便又隐于暗中。 穆彧却以极慢的速度微微眯起眼,低低的笑了出来。眼光徐徐扫过眼前女子的脸,那一刹那,他的眸光竟是比星火还要刺目。 “小野猫终于舍得现出真身了?”他说这话时的样子实在太过高深莫测,也不知究竟是讪笑还是嘲弄,就连语音中也带着一股子怪异的味道。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在眨眼之间变幻出两种不同的样子来,虽然会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却也是十分有趣的不是么?至少在他看来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有意思呐! “想不到上次竟然只是伤了一条走狗!”花阴挑起凌厉的眉尖,目光像是针一般,侧首细细地打量着他,冰冷的双眸里却刹那涌上了尖锐的杀气。 听及这话,穆彧的眉眼冷凝了起来,话语中虽带着笑意,眼里却分明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小野猫就这么想要本少死?” “那是你该死!”她答得言辞简明,但也毫无疑问的冰冷无情。 “哈哈……”穆彧却忽地意外低笑出声,笑得慵懒而邪气,话也说得意味不明:“本少就喜欢你这种心狠的籹人!” 花阴冷冷一睨,毫不留情的回道:“可我却很不喜欢你这种藏头露尾、装腔作势的娚人!” 穆彧闻言也不在意,仍是低低地笑着,而后才漫不经心的问道:“小野猫不把你的伙伴一起招出来么?” 花阴冷冷地道来,“要杀你,我一个就够了!”声音坚定,仿似掷地有声。 “很好!”那一袭黑衣着深的神秘男子负手而立,细长的黑眸很快便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无波。 “本少也正想领教一下敢把这话说得如此狂妄的钕人究竟是如何的邪乎。”他饶有兴趣的说着。 “你很快就会看到的!”淡淡的声音从唇缝中挤出,她那一双漆黑冰冷地眸子顿时便射出两道寒光。 夜幕中,月影朦胧,花树摇曳。 只是顷刻之间,两人便交上了手。 浓郁的杀气氤氲在蓝黑的上空,四周寒光四起。 两条身影矫若游龙,乍起乍落,在如墨的夜色里翩然起伏。一个强势出击,招招俱是致命;一个躲闪还击,直指对方要害。 “小野猫果然没让本少失望!”见着那抹瘦小的身影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朝他袭来,穆彧腾挪躲闪之余,还不忘语出调侃。 “你也不算太差!”花阴冷冷笑一声,一脸的冷漠,眼眸一扫,当下便不由分说地挥掌再次袭了过去。 由于她的攻势实在太过凛冽,一招一式都带着十足的杀气,穆彧只能选择躲闪退让,直到身后已退路可退,他才倾力回击,杀意随之弥漫,直击要害。 可花阴却是乘风凌虚般避开了他所有的攻击。力道顺势而去,她忽地做了个虚招,摆脱了牵制,然后纵身一跃,闪至穆彧的身后。 穆彧揉身回防,可惜动作却始终是慢了半拍,眼前一道寒冽的掌力划过,他反射性的合击双手阻挡,岂料花阴此击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伤他,而是……他脸上蒙着的那块黑布。 穆彧很快便察觉上当,刚要撤回抵挡的双手,面上的黑布就已经被扯落一角,随即露出一张完美的侧脸来。 他猛然回击,迅速将黑布重新裹上。可就在这短短的一秒钟内,花阴狠辣的招式却又向他的面门挥了过来。眼见避之不及,他猛地提气侧身,堪堪避过,那一掌打在他的肩上,似是听到骨骼作响的声音。 喉间霎时涌起一股血腥味,他二话不说的咽了下去,对打之余,一面将身上的暗器全都掷了出来。 就在花阴退身闪避的一刻,他立马趁机一跃而起,朝另一处飞身即去。几个轻盈的起落之后,偏如惊鸿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人影虽已远去,那暗哑低沉的声音却仍是弥留在耳际。他说:“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小野猫,本少还会再来找你的!” 花阴收势飘落,自街头站定,目光扫过那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身影时,微微眯起的眼角划出些微的冷厉,寒凛冰冷的眼眸在黑暗中更显得犀利如剑。 刚刚这人究竟是穆彧本人,还是,又是另外一个影子,为何他的侧脸看起来会与某个人如此的相像?! —— 待到花阴只身赶到驿馆之时,东方夜已正巧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花朝前来找寻他的身影,东方夜一时间欣喜若狂,可是感觉到她身上流窜着的诡谲气息,他怔愣了下来,终于迟疑着,小心翼翼地唤道:“娘子……” 花阴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不带一丝情绪,只是冷冷淡淡的问道:“玩够了么?玩够了的话就回府吧。” “好。”东方夜乖乖地点了点头。花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蹙了蹙眉。随即便见她不经意的背过脸去,转身要走。 东方夜凝着声,望着她的背影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他将自己的一切都隐藏在谁也看不见的阴影之中。 抬脚走了上去,他紧紧的跟在花阴身侧,随她融入到愈渐黑暗的夜色之中。 清风徐徐。 夜色更深。 没有灯火,只有头顶淡淡地星光。 身侧女子的衣角上下翻飞,人却不紧不慢地走在前方,一直不说话。东方夜还未摸透情况,也就随她沉默地走着。 直到离王府只隔了一条街,他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问道,“娘子刚才是特意去驿馆找小夜夜的吗?” 花阴也不做声,仍沉默地继续走路。 东方夜看了很久,幽黑的双眸里瞳色更加深沉,却瞧不出什么波动,他复又抬头看她,小小声的问道:“娘子是不是还在生小夜夜的气呢?” 花朝依旧没有回答,一脸漠然不动的平静。 东方夜泄气一般的呼了口气,想了想,他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抓起她的小手,握在手掌之间,并且紧紧扣住。 花阴似乎还是不太习惯他动不动就扣上她的手,表情身形都有些僵硬,低眉冷冷的命令道:“放手!” “不放!”东方夜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了她,话音坚定果断。 “放手!” “就是不放!” 花阴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拧着眉冷声开口:“东方夜,你这是想找死吗?”声音没有提高半阶,却莫名地让人不寒而栗。 可东方夜不但不惧,还朝她微微一咧嘴,赖皮似的嘻嘻笑道:“只要娘子别不理小夜夜,要打要骂小夜夜都受着。” 花阴仍在挣扎,睨望着他的眼底里闪过刹那的寒光,但很快又恢复到无波无澜。 东方夜笑了起来,眼角弯成一道漂亮的弧度,深深看着她不甘的小脸,那里有着渐渐挣扎渐渐妥协的表情。 “娘子放心吧,其实小夜夜刚刚并没有去教训舒玉末这个臭小子呢,只是去给他送伤药了。”他边走边说,鼓着明亮的双眼,眼神里分明写着“看吧,我今天很乖呢”。 花阴并不理会,面色却缓解了几分。 临近王府,里面黄色的灯火透射出来。淡淡的光线投在东方夜的侧脸上,将他衬得面如皎月。 花阴无意间扫视过去,视线便不经意的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夜转头看她,却见她原本微寒的脸此际异常的森冷。他不解地望着她紧紧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其内正透出了几许从未有过的深重寒气,冰冷刺骨。 他愣了愣,有点无措地问她:“娘子怎么了,这么看着小夜夜?” 花阴不回答,不着痕迹地一甩手奋力挣脱开他的手掌,然后,大步朝王府内走去,幽冷凌厉的命令声也随即在府里响起:“从此刻起,谁也不准靠近寝房半步!” “娘子……”东方夜在身后开口唤她,眼神里明了又暗,暗了又明。他站在庭院里发呆,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未知名的东西堵住了,像是一团丝凌乱地交错着,眼中便就浮起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恍惚。 好半晌,他才挥手将暗中的影卫招了出来,脸色瞬息冷去,冷冷道:“把今晚发生的事情给本王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 室内。 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正纹丝不动的坐在榻上,双眸里原先的冰冷寒冽此际已恢复至一贯的清淡,冷厉慑人的戾气也早已褪去。一袭白衣似被镀上了一层光辉,她身上温暖而澄净的气息微微浮动。她是——花朝。 宁静的空气里,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一切都有所不同。 她咬紧秀气的红唇,扫视屋内的景象,神色里是诡异的平静,黑眸深得一望无际,却又有几分茫然。 原来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味地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呢,尽管在此时看来,是如此荒谬可笑的事情!她的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浅淡的脸和那双漆黑的眸子渐渐浮现出的一丝黯然。 一双小巧的手,紧抓着被褥,其上有几道深刻的抓痕,显然是心中深深纠结、挣扎过后留下的印记。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眉心紧蹙,神色里终于有正然面对的决心。 凝神屏息,她在内心底里一字一字缓缓问道:“我的体内是不是还有一个,你?” 第六章 离开东方夜 片刻的等待,一管冷冷的凉凉的嗓音似从彼端传来,花朝听到了心里面的另有一个声音在回答:“嗯。” 花朝身形一震,抓在被褥上的小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又犹豫了一会,终于继续问道,“你是……花阴?” 然后,一如既往地听到那道幽凉寒冽的声音漫进脑海,她缓缓在说:“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花阴和花朝从来就只是一个人。你是花朝,我便也是花朝;我是花阴,你便也是花阴。” 花朝怔了怔,低下头去认真地思索着,沉默了起来。 她想着自己身上从七岁开始时常会发生的诡异情况,想着自己为何会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花阴,想着自己每次问起她、为何族人便会用复杂至极的目光看着自己,想着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为何花阴也会跟着来,想着……种种巧合与费解,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便是——花阴就在她的体内。 她想过自己可能有梦游症,也想过自己很可能是怪物,却独独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个人格分裂症者。 好半晌,她稳住心神,方才问道:“你是在万兽窟历练的时候才开始出现的么?”至少花阴的名字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在族里流传的。 “嗯。” “为什么会这样呢?”花朝不解地问道。如果仅仅是因为受到刺激而形成第二人格的话,那么他们家族里早就有成千上万的精神病患者了。 那道声音没有回答,只是径自问道:“还记得自己在万兽窟的时候是怎么晕过去的么?” 花朝的眼神忽地冷了下来,抿紧着唇角,良久没有回话。 记得么? 如何能不记得呢?尽管那是她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可每当回忆起来,仍感觉像是历历在目、怵目惊心,仿佛那让人噩梦连连的日子从来没有走远过。 在那久违的记忆长河里,两个从小玩得最好的女童一起进入了万兽窟历练,她们说好了手牵着手,谁也不放弃,一同生,一同死。 可是,为何眨眼之间就全都变了呢。她明明只是一心想救她的玩伴而已,谁料到对方却反而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入了兽口。 花朝禁不住想要冷笑。呵,她怎么就忘了,她们家族可从来都是一个最冷酷最残忍的地方呐。无亲,无情,无爱,她自己居然还会傻傻的糊里糊涂地充当其中最可笑的笑话。 不过,上天对她总算还是有所眷顾的吧,好在她当时被另外一条巨兽的尾翼拍晕掉,然后就这样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而那个孩子最终的结局却是被巨兽啃得连渣滓都没剩下。 花朝深深换了一口气,神色里仍是残留着无法抹去的伤痛。 “这与你的出现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她想了想,在心中问道。 “当然!”那道声音却毫不迟疑地答道,随之冷冷地道来。 她们是天生的驭兽之主,体内的潜能与力量要比族里普通的驭兽者高了成千上万倍。可是因为一些原因,那力量却迟迟没有激发出来。直至被扔到了万兽窟历练,才逐渐开始有所觉醒。 原本力量觉醒的时候是绝对不能遭受任何中断的,可意外仍是发生了。花朝晕厥过去的时候,力量刚好只是苏醒了一半,因此,致使有了一强一弱极致悬殊的反差。 而之后,那股强势的力量便也从花朝的精神力中强制性地剥解了出来,从而一分为二,形成了如今的花阴与花朝。 花朝听完她的话,叹道:“这么说来,我们体内的另一半力量还尚在沉睡当中?”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就是那强大得快能逆天的驭兽之主,就连做梦都没有想过。不,应该说是,从来没敢想过。她明明只是一个渺小的异类、废材而已…… “嗯,就是你那一半。”冷冷淡淡的声音复又从心底里传来。花朝似从中感受到一股古怪的味道,暗暗回道:“你一定很嫌弃自己的另一半这么没用吧?” 她的心绪才刚落下,那另一道声音便毫不客气地迅速的回答:“有时连掐死自己的心都有!” “……”花朝喉间一噎,无语。自己没必要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吧?不过这答案对她而言却并不见意外,驭兽之主本来就是天生的王者,既然是王者又如何能瞧得起弱者呢?就连此际的她,面对另一半的自己时,亦是倍感压力山大。 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听说精分者严重的话,极有可能会自己跟自己掐架的呢。 “唔,那个……”花朝禁不住开始额头冒汗,以她还未苏醒的力量肯定不会是花阴的对手。可她才这么刚想着,体内那道冷冷的声音便嗤道:“自己跟自己打架,受伤的还是自己,这是蠢蛋的行为!” 花朝眼角抽了抽,无奈地牵动嘴角。好吧,反正她是肯定不会做这个蠢蛋的! “我们为什么会突然在那个世界消失呢?”过了片刻,她终于问出心中盘旋良久的疑问。 她一直觉得很奇怪,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便会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来。现在想想,多半可能是花阴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意外的事情。 体内久久未有声音传来,直至隔了好半晌,才终于有所回应,她只是冷冷地说了两个字:“驭人。” 驭人?!花朝一惊,却也愈发不解,“驭谁?”蓦地一股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 对她们家族里的人来说,驭人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只要功力高深者都可以做到。但这种功法比较阴损,施法者通常会损及自身。重者,还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所以,这也成为了她们家族明令禁止的禁术! 稍作迟疑,她答:“……你!” 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花朝果然面色惊恐,急道:“为什么?” “因为想要把你那一半力量激发出来。”尽管这份残忍是针对的自己,可她的语气仍一直冷冷的,亦不见半点起伏,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花朝怔住,隐隐想起以前从族人口中得知他们新的驭兽之主力量还不完整的事情,难道就是因为这样? “没错。”她以前试过很多办法想将体内另一半力量激发出来,都没有成功,所以只得选择了极端的驭人之术,可惜最终仍是失败了,还自伤自己。 虽然答案听起来有些无奈,可花朝还是止不住心里涌上小小的郁闷,秀气的小脸顿时紧紧皱起。这跟自杀自残有什么区别呢? “可为何族人从不跟我说呢?”她不满的问道。这么多关于自己秘密的真相,自己却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真是太不甘心了。 “还不是那群老家伙下的命令。”不屑的冷哼声传来。这些老家伙自然就是她们家族里的各堂长老了。 花朝入万兽窟历练的那年,应该算是族里有史以来结果最惨重的一次,一百多个孩子里最后只有十多个活着走出来,而且多是变得痴痴傻傻、疯疯癫癫。那群老家伙虽然一早就收到新的驭兽之主出现的消息,可他们并不确定究竟哪一个人才是正主。等到一一排除之后,他们才将目光转到了在他们看来最无可能的花朝身上。 那个时候,花朝的双重人格已经产生,花阴时常会趁着花朝睡觉的时候出来活动,次数多了便也叫人发现了蹊跷。有些例外的双重人格也是有主导和支配之分,在花朝身上,自然是花朝是主,花阴是配了,所以花阴能每每现身也自是在花朝毫无防备意识之下的。 可族里的那群老家伙当时并不知道花朝与花阴的精分的真实原因,也并不知道她的力量才苏醒了一半。只是在他们看来,一个强者和一个弱者相比,他们肯定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所以为了以免花朝发现异样,产生戒备之心,不再让花阴出来,他们便命所有的人将此事刻意隐瞒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花朝了然,随即又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怎么会一次都没有感觉到你的存在?” “你不是没感觉到,而是从未用心去感受,你是在逃避,是在抗拒!”她冷然地叙述着,驳斥得一针见血。那时,她可以轻而易举的读取到花朝心中所有的信息,但花朝却反而不能,即使她时常刻意警醒她体内还有自己的存在,但她仍是感觉到不到,因为她封闭了自我意识。 花朝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辩解不出。 她自万兽窟出来以后,便对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兴趣,也什么都不去在意,成天只是浑浑噩噩、懒懒散散、得过且过,而这也正好给了花阴出现频繁的契机。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蓦地又问道:“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你再次现身是在那夜农舍的时候?” “嗯。” 刚睁开眼后,看到陌生的世界,她亦是感觉到茫然。以前的花朝没有防备,她很容易便能读取到她的记忆,可那一次,却是她头一回察觉到花朝的戒心。不过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大约是花朝正安心趴在东方夜身边睡觉,她的防范也有所松懈,所以她又将所有的事情记了起来。 “东方胜在营帐遭人刺杀,也是你干的?” “嗯。” “那么,虎魄呢?”花朝忍不住疑惑。 “它叫虎啸!”冷厉的纠正声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好吧,虎啸就虎啸。”花朝妥协,自己跟自己争个什么劲儿。 她依旧是口气森冷的解释出口:“虎啸与龙吟都是驭兽之主的本命兽,驭兽之主在哪里,它们自然也就在哪里。” “怎么还有龙吟?”花朝有些诧异,她可还从未见过呢。 “就是你时常见到的那条小金蛇。”心底传来她幽冷隐忍的嗓音,显然是被问得有些烦了,“因为你那一半力量尚未觉醒,所以它的力量也还在沉睡中。” “哦、哦。”花朝缓缓点了点头。她忽然高兴了起来,原来精分的好处也是巨大的呢,如今有这么一个强大的自己,那么她以后就可以安心的躲在她的羽翼下,悠然自得的过着舒适的日子了。 可是,她才刚嘚瑟起来,便听到那道声音冷冷地说:“明日一早就走!” “走?走去哪儿?”花朝下意识的便问道,待到反应过来,她一惊,神色变了变,“你是说要……” 她还未说完,那道冷冽沉静的声音便补充道:“对!离开这里,离开东方夜!”话音寒意重重, 语气刺骨如冰。 ------题外话------ o(╯□╰)o这两天真的写得很卡,删删减减、修修改改我也非常无奈,可最后还是写了这么一个很不满意的鬼样出来,汗,就先这样凑合着吧,大致的意思能明白就好。有不明白的就留言问我,要是哪个地方漏掉了重要的信息,我后面再补充。 第七章 忌惮的巫族 良久的沉寂,室内的空气仿佛已经凝结了。 “为、为什么?”花朝有些艰难的开了口,这个话题似乎提得太过突然,突然得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那道冰冷的声音不答反问:“答案在我们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不是么?” 花朝心中无言,低下头去,回答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生涩,“我……”不过只说了一个字,便又是一阵沉默。可那瞳色漆黑的双眼在明亮的烛火里却一再幽暗了下去。 可她仍是平静地缓缓说道:“我们驭兽族人,生来就嗜血无情,之所以能一直站在强者的金字塔顶屹立不倒,便也是因为足够无情。而如今的我们已经明显触及到底线了。” 这话虽说得有些隐晦,但花朝却清楚明白的知道那所谓的底线是什么。 她困难地咬着下唇,双手不自在地绞起。是啊!在她们很小的时候族人便已经给她们上过这么一课呢,她们可以拥有很多东西,却一定不可以有——情! 因为他们说过,情,是弱者象征!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吭声的时候,心底的那道声音又接着说道:“而且在皇宫那日,我已隐隐的感觉到你那一半力量似有要觉醒的迹象,所以我们必须得尽快找个地方去闭关。” 花朝抿了抿唇,听出了她语中的急切,不由问道:“为什么要这么急?”身为驭兽之主,虽然能力才只是苏醒了一半,那也仍旧是强者中的强者,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是她们的对手? 她才这么想着,便听到那道声音在说:“天下间没有绝对的强者,即使是再怎么厉害的人或事,也总会有相克制的东西出现。我们只有成为真正的驭兽之主,才能够凌驾于万物之上。”话到最后听起来已显出了一分掩藏不住的冷傲,仿佛有一种凌厉而可怕的气势正从骨子里逐渐透出来。 花朝眉心一蹙,听得不甚明白,此时不解地问道:“难道世上还有让我们驭兽族人也为之顾忌的东西吗?” “当然有。若不是有所畏忌,你以为族里那群强势的老东西为何会选择乖乖避世。”她冷冷的嗤了一声。 花朝沉默了一下,虽说他们家族与外界并未彻底的断绝联系,可也极少往来,称之避世也并不为过。想着她不免有些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我曾经在一本古扎里看到记载,那是一个比我们家族还要更古老的隐世一族,名为巫族。听说他们的巫术可以封印我们的驭兽之术。”她缓缓说道。 “巫族?”花朝一惊,眉头不自觉地复又拧起,随即幽幽地道:“我竟然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一直以为他们族人已经足够强大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能克制住他们的巫族。 “先想一想你每次醒来以后都在做些什么。”那微寒的嗓音一如话语中的风凉意味。 花朝刚想要反驳,却又在下一秒泄气地瘪了回去。唔……她似乎除了睡觉,就是在插科打诨呢。此刻想一想,若不是体内还有花阴的存在,她果真算是白活十几年了。 幽幽地呼出一口气,花朝一脸沮丧,单手托腮,沉吟半晌,苦苦斟酌。而后,她才问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倘若我们的驭兽之能真的被巫族的巫术封印了,那还能再解封吗?” 谈及潜在的危险,她居然还是波澜不兴的沉静,说道:“不知道。我是在家族祖祠禁地无意间发现的那本古扎,但因为是残缺本,所以后续记载的内容我也并未看到。” 花朝忽然问道:“你急着想要闭关,莫非也是与此事有关?” 她应了一声,“这个世界对我们而言,还太过陌生,也太过危险,这里到底存不存在着巫族之人,我们也还不清楚。不过,自从我再次醒来以后,就总是能感觉到心有不安,这是我们的本能意识,说明身边已有潜藏的危机。” 她顿了顿,继续冷声道:“驭兽之主,要每隔数百年才会出现一个,那是真正的当世王者,只要我们的力量全部苏醒,即便到时真的有巫族之人出现,又岂能奈我们何?!不过,在此之前,如果遇上了这样的人,不管是敌是友,能杀就杀。杀不了,便走!” “嗯。”花朝微微皱眉,低头沉思。 她明白花阴的意思,以前在家族里的时候,虽然整日无所事事,却也相当安逸。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已经毫无意外的卷入到了这场皇权之争里来。几次遇险,若非还有另外一个强大的自己,她只怕真的早就已经死掉了。何况,暗中还潜藏着许许多多未知的危机,她们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轻巧。 “所以……我们还是趁早离开这里为好!”她再次开口道。 花朝脸色一变,挣扎着开了口,“可是……” 她却无视花朝的反对,坚持着冷声而道:“这世上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你在我面前逃避,就是自欺欺人。东方夜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明知道事实真相,却还一直不愿意承认。跟在这样一个心思深沉、诡谲难辨的娚人身边,对我们没有好处。还有——” 她一字一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道:“我们绝对不能再越过那条底线半步!” 花朝没有再说话,静静坐在榻上,脸上已经觉不出是什么神情,只是以手紧紧揪着身旁的被褥,那手上的皮肤迅速染上了一层蒙淡的苍白之色。 偌大的一间房子里,只有轻轻地跳跃的暖黄烛火,浮动着一室变幻的光影。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动静…… —— 翌日早上。 当花朝再次打开房门的时候,就发现东方夜仍旧笔直的伫立在庭院内,身上穿着的还是从昨日早上到至今仍未换下的黑色锦衣,一身缠绕不去的疲惫,显然说明他在原地站了一整晚。 此刻,他见了她,瞬间扬起一脸纯粹而欢喜的笑意,迎了上去,“娘子……” 花朝听着,黑眸里突然现出一丝暗淡,神色也随着一滞,却不过瞬息间的事,蓦地又恢复如常。她漠然地盯着他,平静地问道:“你为何会一直在这里?” 大约是她此刻的样子实在太过淡漠,东方夜猛地一愣,凝视着她侧过来平静地瞧着他的脸。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她的神色比任何时候都要疏离。 这明明还是他的娘子,虽然不同于昨日那面的冷厉,可也不同于以往熟悉的温软与偶尔的凶巴巴,就好像是又变换了一个人…… “娘、娘子……”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小声答道,“小夜夜在这里等娘子消气。” “先回房去清洗一下吧。”花朝静静地看着他,神色里有诡异的平静,微微启动的嘴唇不见一丝平常扬起的笑意。 东方夜乖巧地点点头,一面说,一面细细看她的脸色:“娘子等下和小夜夜一起用早膳吗?” 花朝垂下双睫,淡淡答道:“不了,你自己吃吧。”说着背过脸去,准备离开。 “娘子要去哪里?”东方夜急着在身后唤道。 花朝驻足回首,嘴角微动,却始终没有回答。 看着一夜之间突然变得如此陌生的女子,东方夜面上有些恍惚,这一刹,他的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心底深藏的某一根弦一下便被强行拨断,那断掉的弦击打在胸口,刺出了一个微小的伤口,涩涩地疼痛着。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很不喜欢,虽然不至于大痛,却沉重得……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到底哪里不对劲?他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反复又想了一遍,也想不到其中的关键点。如果仅是因为他与舒玉末的事情,那也不可能会突然如此。 明明昨夜之前还很亲近的两个人,此刻就像是在他们中间隔了一道坚实巍峨的高墙的一般,有了不可随意跨越的距离与隔阂。看着她的样子,显然是刻意疏离回避。她是要——避着他,疏远他。 他轻轻上前,自背后轻盈地搂过她不盈一握的腰际,然后将她拢入怀中。 “娘子不会不要小夜夜的对不对?”他的头闷在她脖颈间,话音忽然低沉了下去,小小声地问道。 以前不知道,他原来竟然如此害怕‘抛下’、‘舍弃’这类的词。他怕她不理他,怕她疏远他,更怕她从此不要他。 花朝闻言身子一僵,起初平静的神色也突然起了一丝波澜。她的目光渐渐暗淡了起来,红唇微微咬紧,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做声。然后,反手将他自己浑然不觉已在微微颤抖的双臂轻轻挣脱开。 她快步走到院落口,犹豫了片刻,所以没有立即扬长而去。 东方夜侧头看着她停在门口的背影,欲言又止。 花朝忽然回过头来,低眉想了想,看着他又淡淡说道:“东方夜,把暗中的影卫都撤走吧,让他们不必再跟着我了……” 第八章 花朝的怀疑 于熙熙攘攘的街口,花朝百无聊赖地坐在路边的一处石阶上,目光呆滞。 她这样坐了多久?已经记不得了。只是站起的时候,双膝以下酥麻无力,差点跌到,攀着石阶旁的栏杆,她满腹郁结。 离开?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两个字,此刻对她来说是那么的艰难呢?她明明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走的呀,现在竟然会生出这般不舍的感觉来。 不舍?是究竟不舍得那座带给她温馨安逸、有家的感觉的府邸,还是不舍得某个时常带给她欢声笑语、嬉笑怒骂的娚人? 应该是后者占据的成分较多吧!?花朝咬着红唇,下意识地揪住胸前的衣裳。其实花阴的话一点都没错,她早早就踩到了那根底线,只是从来不愿意承认而已。这样莫名的坚持,除了有情,还会是为了什么?她自嘲地笑了,她果然还是他们家族中最另类的异类呐。 是有情,所以才会有这样强烈的郁结,正是因此,如今也才会生出那样浓烈的不舍。然而究竟有没有到认真爱上的地步呢?她一时想不明白,依旧十分茫然的站在石阶处发呆。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水墨色衣颀长的身影,那个人伸出手去,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叫嚷道:“喂,你这个女人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东方夜那个家伙呢,他为何没有陪你?” 花朝终于回过神来,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竟然是舒玉末。她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没事吧?”舒玉末有些担心,静静看着她略微黯淡的小脸,有些不解。他昨天见到她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了呢?站在这样热闹的街头她也能如此失神?感觉像是没魂了一般。 花朝只是轻轻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可舒玉末却瞅着越发觉得她不对劲,眨着眼睛想了想,有些怀疑道:“该不会是东方夜欺负你了吧?” 突然听到这让她满腹郁结的名字,花朝面色一滞,思绪放佛被一抹一闪而逝的恍惚所惊扰,双眸再次暗淡下来。 舒玉末看着眼里,又见她不说话,无疑是当她将他的猜测全数默认了。 他顿时急了,眉尖一挑,细长的双眼睁得圆圆的,因昨日打架而变得淤青紫肿的俊脸也紧紧皱着,不雅地叉腰道,“小爷就说东方夜这个家伙不可靠吧,这世上的好男人那么多,你做什么偏要嫁给他哩?要不,等我找到大哥以后,你就跟着我去西番吧?我家里的几位哥哥可比东方夜好多了,他们个个都……” 就在舒玉末还在喋喋不休为他家里的兄长做推销时,花朝已是颇为无奈地抬脚走人了,心里无力地叹气。唉,果然是有交谈性、障碍呀,他难道不知道她是被人强逼着来这里和亲的么? “欸,小爷还没说完呢……”舒玉末在她身后嚷道,几步奔在她身边,继续嘟嘟囔囔着:“你也别嫌我烦,小爷说这么多可都是为了你好,小爷劝你还是尽早想清楚了,东方夜跟你一点都不合适,我家的几位哥哥都……” 又来了!花朝抚额,回头瞪他,这孩子被谁教坏了话这么多?她不胜其烦,不想再听他这么念叨,索性快步朝前走着。 可舒玉末仍是紧跟着,仔细看着她后,轻轻问道:“生气了?”他瘪瘪嘴,“小气。好吧,小爷以后不在你面前说东方夜的坏话就是了。” 花朝沉默不语,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 舒玉末起了疑心,觉得她今日的反应实在太反常了,追上前去闷闷的问道:“小爷说了这么多话,你都不搭理一句。是小爷哪里得罪你了么?” 花朝脚步一滞,却不曾回头,语气不善的回道:“你没有得罪我,是你们西番人得罪我了。” “嗯?”舒玉末愣了愣,这一下子有些不明白了,侧头问道:“我们西番人怎么就得罪你了?”他心想着这次来京的西番人也只有他们三兄妹,既然不是他,那就是…… “难道是我二哥和七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他拧着眉不解的道。可是,二哥和七姐素来秉性最好,从不与人为恶的呀,如何就惹到人生气了呢? “不是他们。”花朝淡淡地开了口,一句话竟然没换一口气,“是一个总是身穿黑衣面蒙黑布没脸见人说话又阴阳怪气的家伙。”虽说因为穆彧是西番人而迁怒舒玉末确实有些不厚道,可说到底穆彧的出现总归是听从西番王的命令,或许舒玉末对此并不知情,但他终究是西番王的儿子。 舒玉末一手挠头,皱着一张俊逸的脸,满脸迷糊。他们西番有这样一个人吗? 思索无果后,他问:“他叫什么名字?” “穆、彧。”花朝双眼平视前方,一字一字依次从她口中挤了出来。 “穆彧?”舒玉末似乎很吃惊,再次皱起了俊脸,小声嘀咕着:“他什么时候来京城了,这个小爷怎么不知道?”而且穆彧好像一直都挺正常的,并没有她说的这般怪异吧?!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满脸都是错愕,只能少根筋地询问:“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想杀我,就在昨天晚上。”花朝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啊?”舒玉末张大嘴巴,闻言不由一惊,忙又问道:“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杀你呀?” 花朝不理会他的一惊一乍,暗暗咬紧牙关,恨恨地道:“还不是因为一个多月前撞破了他与东方谋那点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要杀我呢。”她冷冷地想,虽然穆彧昨天没能在花阴手里占到什么便宜,但他们的账要算起来也还真不少呐。 “你一个月前就见着他了?”舒玉末侧头望她,满脸都是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颇为费解道:“这不可能呀,一个月前小爷还和他在西番好好呆着呢,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京城里呢,难道他会飞不成?” 花朝终于有所反应,停下脚步,直直看着他,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在骗你?” “当然不是了。”舒玉末连连摆手。 花朝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舒玉末有些为难地站在一旁,犹豫一阵,终于苦着脸道:“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这次我父王原本只是派了我二哥和七姐来京城找我大哥的,不过因为我太不放心大哥,所以就偷偷跟着来了,后来被父王及时发现了,便非得让穆彧带着我回去,我费了好一番劲求他,又得二哥和七姐一起帮忙求情,他这才肯放过我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可是行了一个多月的路程才到大京城呢,即使穆彧后来真的也跟过来了,那也不可能比我们早一个月到吧。所以我就想着,你会不会根本就认错人了?” “他昨夜亲口告诉我的,难道还能有错?”花朝一怔,随即不以为然道:“他不是有很多影子替身吗?” 翡玉舒撇唇说道:“穆彧从来都只是一个人,哪里来的影子替身?虽然他这人有时确实有些神神秘秘的,但也从来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古怪呢。再说,穆彧还得帮我父王打理西番诸多琐事,怎么会有空跑来这里。” 花朝听着,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舒玉末瞥见她面上仍有怀疑的样子,不由说道:“你要是还不信,我带你去见我二哥和七姐,他们也可以一起作证。” 花朝侧头定定地看着他,神情肃然,一脸探究:“你说的当真?” “那当然,小爷可从来不骗人呢!”舒玉末清楚的说道,答得极其认真。 花朝在他坚定且明亮的目光里注视了好半晌,终于转回身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只是她听错了而已?她紧紧抿着唇角,一边费劲地思索,耳边却又听到舒玉末在一旁不满地说道:“依小爷看,肯定又是你们京城里的哪个人在打着我西番的名义做坏事呢。” “哼。这京城里的人果然是太坏了!”他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脱口而出,“他们先是想拉拢我父王,见我父王不肯,便把我大哥劫持走,然后借以威胁我父王。如今却又有人借着西番人的名义做坏事,摆明是想挑拨东祈与我西番的关系。这里人人都说我父王狼子野心,暗中扩张势力想要脱离东祈。哼!全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我父王若是真有这个心思,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都是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凭空捏造的罢了。” 花朝静静听着,漆黑的双眸里眼神渐渐深沉,思绪纷乱。 她不知道舒玉末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如今想着这近两个月以来事事都牵扯西番,也的确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或许…… 她禁不住开始怀疑:会不会有可能这自始至终都是某人在借着西番故布疑阵,想要搅乱京中局势呢?如果是真的,那么,那自导自演这么一场戏的人又究竟会是谁?东方谋?东方胜?还是…… 想起那个名字,花朝蓦地咬紧了牙关,心头仿佛锐利的银针刺过,良久不能说话。 舒玉末看着她继续漫无目的缓缓前行,不由上前一把拉住她,问道:“你还要去哪里,不回九王府吗?” 花朝脚下微微一滞,片刻之后,如常前行,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 舒玉末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问:“你该不会真的与东方夜吵架了吧?” 花朝勉强摇头,神色寂寥。 就当舒玉末还想再问清楚她的事时,她隐隐瞧见了一道黑衣颀长的身影在对面街道的人群里一闪而过。 那道身影很熟悉,她蹙了蹙眉,是东方夜!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忙打断舒玉末的絮絮叨叨,匆匆忙忙地扔下这么一袭话后,便已迅速的朝之前那个方向跑了,待到舒玉末回过神来,惊呼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后,她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久久地没了回应。 花朝一直于身后暗暗尾随着那道黑影,直至出了城门口,到了城南郊外,才一不小心把人给跟丢了。她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待到发现一处山底下隐逸着一幢别院后,她突然生出些莫名的不详预感来。 第九章 永不复相见 花朝缓缓靠近别院,却发现四下并无其他人守着,但尽管如此,在这种未知的情形下,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这别院里有什么蹊跷?东方夜为什么会突然间一个人来到这里? 踌躇了好一阵子,她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与好奇心,小心翼翼的抬脚踏入别院内。 这座别院似并不算大,与东方夜半个月前在城北郊外养伤的院子构造差不多,所以花朝在里面行走并不算困难。穿过前堂,她直奔后堂,最后终于在一个小庭院内发现了那道黑色醒目的身影。 庭院门口的两扇门一开一闭着,花朝便隐逸于那扇关着的门背后,顺着门缝的方向她微眯着眼好奇地望去,视线所及是一个俊逸不凡、超然绝俗的人影。他正端坐在大树下的大理石桌旁,悠闲地喝着一早就准备好的热气腾腾的茶水。 尽管以花朝所处的位置只能斜斜的看着他的人影,但也依旧能一丝不漏的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部纳入眼中。那个在她心中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子模样,此刻的行为举止却与平日里大相径庭。 花朝定定看着突然变得如此陌生的男子,满心涩涩。他还是他,身上没有一丝乔装易容过的痕迹,却生疏得连她都不敢认识。那样一个随意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舒服,全身上下仿佛都流露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与矜持傲然。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吧! 花朝这般对自己说着,可心里仍是止不住泛上酸酸的味道。 正当在神游四海地时候,忽见一道低沉动听的男声蓦地惊起,带着一丝明显的熟悉感打破花朝的一阵失神。 她本来就耳力极佳,自然也能清楚地听见里面传出的细微的话声,当下灵机一动,再次眯眼望去,只见那道影子的左下侧不知何时竟又多了一个高挺的人影。 但见其人黑衣着身,面蒙黑布,看不清真实模样的面上只露出一双细长的双眼来。他这副装扮,明显十足的像极了一个人,他是——假‘穆彧’! 此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与东方夜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何选择在这种隐蔽的地方见面…… 一时间,一大堆的疑问全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中,花朝几近屏住呼吸,心一扬一沉,有着难以压抑的忐忑难安。 她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不容许她再自欺欺人了。 “主子!”一道恭敬有礼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 主子?! 果然!花朝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如同一个由高空往下坠落的物体,满是在失重感觉中的惊慌失措。 这么说来,现在的这个黑衣人只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东方夜才是他真正的主子?他不仅是那个盗用‘穆彧’身份的神秘人?他还是那借着西番故布疑阵的暗中之人?还是那自导自演这么一场戏的幕后黑手?还是那个在农舍与昨夜都想要杀她的人…… “嗯!”那道犹自带着浓浓冷意的回应声随即响起。 那一刻,花朝如遭雷击,只觉得自己那素来坚强的心被‘啪’地一声便摔到了冷硬的地上,即便没有全部碎掉,可是到底摔出了几道豁着口子的再也无法弥合的裂缝。 原来,她最不愿意想象的事情果真还是发生了。 她紧咬着牙,一丝一缕地消化着这个在此之前便在心底里有所怀疑却又被她立即否决掉的假设。如今,这竟然已经不是一个假设了,可要接受起来,却是那么那么的艰难! 里面二人的交谈声很快便又传了出来。 “主子让属下让所做的事情,属下都已经做完了。”那个站着的黑衣人如是说道。 “嗯,很好!”那坐在那里喝茶的人影依旧冷冷地漫不经心的应着。 “如今西番王的几个儿女已经来到京城,主子就不怕被他们会揭穿您的身份吗?” “揭穿又如何?我自然有办法让其他人继续相信下去。” “属下如今还需不需要继续东方谋与东方胜等人暗中联系?” “此事暂且搁下,我已有新的计划了!” “是!” …… 就在花朝听了好半晌之后,那黑衣人却忽地朝仍悠闲的坐在那里喝茶的人影跪了下来,说道:“那夜在农舍属下并不知道在外偷听的人会是主子所在意的钕人,因此多有得罪,属下在此向主子请罪!” 听道这突然出口的很关键性的一句话,花朝心里不免“咯噔”了一声,暗道:农舍外偷听的钕人?难道指的是她? 她再次顺着门缝的位置凝神静听,然后就见那坐着的人影轻轻摆手,并不言语。良久,才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平稳而漠然,却有着说不出的凉薄意味,“起来罢!不过区区一个钕人而已,所谓的在意,也仅是因为有那么点兴趣罢了,说到底,她什么都不是!” “是。”那黑衣人领命起身。 接下来,便又是一阵细微的谈话声。 门外,那些声响在花朝听来是如此的清晰,仿似就在耳畔,声声入耳,字字上心。 不过区区一个钕人而已,她其实什么都不是?! 听着他那么冷漠地回应,她突然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整个人恍恍惚惚地,仿若失了魂魄。身体里不知从哪个部位开始有一阵接着一阵的酸痛感袭来,虽感觉越来越浓,却已辨不出到底是何种滋味。 眼底闪过刹那的隐痛,她黑眸半张,无神的凝睇了庭院内的大理石桌半晌。这寂静无声的时刻中,她或许思量了很多很多,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也或许什么也没有想。最终,她身子轻颤了一下,闭上发热的眸子,收住要预示推门的手,然后悄无声息转身的离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庭院里对话的两个人亦是突然停了下来。 那端坐在石桌旁的黑衣男子又缓缓端起幽香袅袅的茶水,悠闲地呷了一小口,唇角笑痕清晰分明,却无半分笑意,眼睫轻轻地颤动,勾出一个极淡的阴影,遮不住眼中无尽的波澜,以及一丝不易觉察的诡谲。 —— 天色灰暗,头顶上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厚厚的雨云,不一会儿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那雨水细如针尖,又密若牛毛,细细密密竟是不肯停歇。细雨霏霏,直流流下,点点滴滴,似是落泪。 路上的行人纷纷急窜避雨,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便疏散开去。 花朝神思恍惚,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是几时回到城内的,只是当她无神的双眼发现那抹不久前还看到、此刻却也出来找寻她的黑衣身影时,她的步子顿时停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下,眼眸里沾染的是一抹说不出的伤痛与阴霾。 她便就站在原地,也不上前靠近,只是隔着那再也跨不过去的鸿沟,静静地看着他。 可那道身影却极速飞奔至她身前,一脸焦急的看着她,目光里有着浓重的担忧与慌乱。 “娘子,你到底去哪里了,小夜夜一直在找你,还以为……还以为娘子真的不要小夜夜了……”东方夜不由自主的伸手紧紧搂着她,满腹委屈的诉说着,话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花朝困难地吐出一口气来,推开他,仰头静静地望着和从前记忆里的影子再次重叠的人,轻轻问道:“你说……你一直在找我?” “是啊,小夜夜一直很担心娘子呢!”东方夜点点头,脸上神情认真无比。 花朝却笑了,明明不久前还那样冷傲地漫不经心的说着对她不屑一顾的娚人,此时却又装模作样地站在眼前表达对她的紧张与关心,她觉得真的是讽刺极了。 东方夜在她的笑颜里竟然有一秒失神,可是那未知名的恍惚到底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却也没有循着深究下去。接着,他展开双手,遮在她的头顶上,又认真说道:“娘子,我们快点回家吧,下这么大的雨,娘子身体不好,等下会生病的。” 花朝不为所动,径自笑问道:“东方夜,你肩上的伤疼得紧吗?” 东方夜微微一怔,低眉看了看自己肩头,满是诧异,不由疑惑道:“娘子怎么知道小夜夜的肩膀受伤了?”他才刚刚遇袭,娘子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可是,他并未听到回答,却只等来一阵沉默。 花朝无言,笑得越发明显。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如今她与花阴的记忆相通,昨夜‘穆彧’在花阴的手中伤了骨骼,如果东方夜就是昨夜找她的那个黑衣人的话,他的肩上自然也会有伤的。 难怪花阴看到‘穆彧’露出的侧脸后,会深觉他像某个人,那个人可不就是眼前的他么?! “娘子……”东方夜呢喃叫道。他拧眉看她,察觉到她失魂落魄一般的平静与反常,心里渐渐涌上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她虽然在笑,但神色里残留的伤痛依旧狠狠地刺伤了他的眼睛。 身前的女子依旧回应,双眼顿时暗哑了下去,神情里是诡异的宁静。 她不知在雨里站了多久,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沁凉的雨水浸透,凉风一阵一阵吹拂而来,她像是浑然不知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小脸上浮起一丝透着寒意的苍白,长长的黑发零乱地披散在后背。 雨点毫不留情打在她头顶上,激起细小的水花,顺着她小小的脸颊,削瘦的肩头,瘦弱的身子不停地滑落。她脚下的那一双鞋,也早已在积水的泥泞中变得污浊不堪。 可她还是静静地笑了起来,专注地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东方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东方夜身形攸地僵硬,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一般。那清澈而透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俊逸的脸上刻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询问出声:“娘子,你……你刚刚说什么……” 花朝的脸瞬间如快要结冰了一样沉了下来,眼神变的冰冷,话音也寒冷刺骨,如旧如斯说道:“我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东方夜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光,脸色现出青白之色,他倒吸一口凉气,手竟然管不住地颤抖起来。 “为、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好半晌,他才从哽住的喉间发出声音。 从今早她走出房门的那刻起,他的心里便忍不住惶然地暗暗想着她可能会单独撇下他离开的那一幕,可事到如今,不过短短一句话,却如千钧巨石一般沉沉压在他的心头,狠狠狠狠地挤压着,不负重荷。 原来这种感觉,竟是比直接折磨他更加令人不堪忍受。 “为什么?你竟然还来问我为什么?”花朝讥诮地冷笑出声来,神情里略过一丝明显的哀伤,咬牙道:“你适才不是都在别院里说得一清二楚么?我花朝不过是你东方夜有那么一点点兴趣的钕人而已,对你而言,我什么都不是!既然你都把我看得如此轻贱,又何须再在我面前费劲做戏呢?” 那些凉薄无情的话语此刻依旧像生了根似的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想起,呵,区区一个钕人?! 她真是何德何能,能让他这样的娚人对自己这般区区的钕人产生兴趣? 一直以为,在她和他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里,即使不像其他人那么情深笃厚,但也应该在双方心里占据着不一般的意义吧。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她太高看自己了!他那句时常挂在嘴边的‘小夜夜最喜欢娘子’的话语,才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东方夜一惊,疑惑地看了看她,紧抓着她的双手不由急问道:“什么别院?小夜夜何时对娘子说过这样的话?” 花朝毫不留情甩开他的手,面色渐寒,冷冷睨着他,眼底尽是失望透顶:“事到如今,你却还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东方夜,把所有的人都玩弄于骨爪之中,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听着那些愚昧的人说你是傻子时,你心里肯定在暗暗嘲笑他们才是睁眼瞎吧?装傻了这么多年,却无一人发现,你也定然对自己的演技感到很有成就感吧?明明就是一个心思深沉、高深莫测的人,却偏偏要装成傻子,将全部的人都耍得团团转。” 她停顿下来,声调有些嘶哑,面上笑着嘴里却哽着努力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东方夜,恭喜你,你赢了!” 说到底,她其实,从来都不懂眼前这个人,她不知道真实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娚人,他到底可以诡谲深处到何种程度,又可以冷漠无情到何种程度,甚至于,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么真心诚意的对待,却不知,他根本从来没放在眼里。 原来,一切的一切也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东方夜没有意料到花朝会有这样强烈的的转变,竟然还毫无预感的当面揭穿了他的伪装。面对质问,他登时哑然,可那怔愣的表情在花朝的眼中,俨然成了无法辩驳的默认。 良久未做声,花朝深深吸了一口,闭上双眼,眉心紧蹙,神色里终于有隐忍不去的痛意。 他骗了她,她理应感到气恨愤慨、恼羞成怒,理应气势汹汹、忿忿不平的找他算账报复回去才是,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觉得自己悲哀至极。 东方夜看着她咬得愈加发白的双唇,试着开口解释:“娘子,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花朝冷冷一笑,忍住眼里翻腾的雾气,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其实,从你在城北别院内想杀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就无话可说!” 即使她当时趴在榻上熟睡着没有感应到,但有花阴在,岂能真的毫无察觉?尽管她平日懒散松懈,但相处这么久,又怎会真的连半点蛛丝马迹也未发现? 她明明很早以前就开始怀疑,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着他在自己面前假意胡闹。从一开始,不是他把戏演得那么逼真,而是她入戏太深。是她自己跳进了一个编制好的圈套中,是她自己傻傻的充当着他手中随意摆弄的棋子,是她自己……今日的结果全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早该要觉悟的! 只希望,只希望从现在开始,她与他之间,一切都能退回原点,日后,绝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或者说,她再也不会自以为是的成为他戏里的那个人。 “我……”花朝的话犹如一支箭,直直刺进了东方夜的心里,正戳中他的心尖,他哑口无言。这件事情是真实的存在着,他无法辩驳,也无从辩驳。 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底,花朝一咬牙,干净俐落地转身离去。直至她走出几丈开外,东方夜才蓦地回过神来。 “娘子……”他很快从后面追赶了上去。 她是他的娘子,即使发生今日的事情,他还是不想放手,也不能让她离开,绝对不能! 花朝罔若未闻,继续往前走去。 东方夜上前牵过她冰冷的手,忽然用力握住,语出急切道:“娘子,你要相信我,除了那两件事以外,我……” 花朝为之一滞,却不愿再听他多说什么,随即猛地用力挣脱开,冷冷地斥道:“滚开!” “娘子……”东方夜依旧不放手。 花朝隐忍不住,终是赤红着双目,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闭嘴!你不要再叫我娘子,我不是你娘子,不是!” “娘子!”东方夜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抱紧她,满心凄然,然后越抱越紧。 她难过地缩着身子,微微颤抖,最后挣扎道:“东方夜,你滚吧!我真的不要再看到你了。” 东方夜双睫垂下,脸上便是一片小小的阴影,声音很轻,话却很坚定,“我不会放开娘子的,不会!” “你——”花朝突然恨了起来,用力推开他。 在他亲口说了那么凉薄的话之后,在他亲口说了、她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之后,他竟然还在做戏!?他为什么还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非要拽着她不愿意放她走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对他还有那么点作用,他还没利用到么? 于是,他就迂回地想从她的身上继续下点功夫,如愿以偿么? 是的! 一定是这样的! 禁不住心里一阵一阵接连翻腾的愤怒,花朝一拳砸在他的胸前。她径自寒着脸,脸上的神色快速转变着,神情在瞬息之间变得肃杀,那漆黑的眸中,突地就渗出一缕毫不掩饰的戾气。她是…… 东方夜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又猛然变回那冷厉的一面,抿紧唇角,眼神复杂。 “东方夜,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耍弄于我,即便是你也不例外!”极其冰冷的声音自她的唇缝里挤出,花阴费力的从体内变幻而出,眸底一片森冷,暗暗隐藏着无限的阴霾与怒气,亦是毫不掩饰周身凛冽的杀气。 她猛地挥掌向东方夜袭去,毫无反抗的东方夜的身子便登时升腾了起来,随即又狠狠地跌落下在。她又再次向他打来,直至将东方夜打得软绵无力趴在地上,接连吐出几大口鲜血来,她才就此收回。 东方夜伸手缓缓拭净唇边残留的血迹,仰望着面前没有半点动容的女人,轻轻地轻轻地笑了起来,却说道:“我做了对不起娘子的事情……娘子生气……要杀要剐……那也是我该受的……只盼……只盼娘子在气消之后……不要……不要真的离开……离开……”话未说完,他已是无法抑制的喘息起来。 “住口!别以为装出这副模样,我就会放过你。”花阴狠狠地喝断他的言语,凛冽地冷哼一声,一脸的冷漠,眼神像是一把长锋,毫不留情地刺向他:“你既然想死,我便成全你!” 她是坚冰,是利刃,是花朝心中最阴暗无情的一面,她绝对不会像花朝那么容易心软。 一时之间,气氛极其紧张,周遭静得连雨声与风声摩擦而过的声响也清晰可闻,无声的气流仿似也凝滞了,一圈一圈无形地紧缩着,令人呼吸困难,几欲窒息。 蓦地,几头巨兽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就突然间冒了出来,在四下凛然而立,那望着他的眼珠子里带着嗜血的残忍。 花阴眼眸一眯,透出了几许狠绝,从唇缝里挤出了毫不留情地三个字:“吞了他!” 东方夜依旧半躺在地上,无动于衷。而那些巨兽在收到命令后却顿时就展开了攻势,张开獠牙大口,便猛然俯下身去,袭击而来。 眼看着地上的人影就快要落入巨兽之口,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喝止声在女子嘴里挣扎着脱口而出:“不要!” 女子身上慑人的戾气迅速地褪去,怪兽的身影也一下子随之消失了。 “我知道娘子不会真舍得杀我的。”东方夜牵动嘴角,惨白的脸色唯独一双薄唇微微泛着猩红,仍是大言不惭地笑着。在他眼里,对于此刻女子身上多次的变换,似是已经习惯,毫无讶异之色。 花朝一凛,在他坚定的目光里挣扎了起来,近乎凄楚地说道:“东方夜,你又何苦呢?以前的事情就当算了吧,一切到此为止,但愿,” “但愿你我此生,永不复相见!”终于,她垂下头,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压抑与凄酸,以及那不堪重荷的疲惫。 密如珠帘的大雨中,花朝负手深深叹了一口气,沾满了冰冷雨水的乌黑长发早已是湿湿哒哒的不成样子,说完那话,她一刻也未再停留,便缓缓抬步离去了。 雨势似逐渐大了起来,大雨霖霖,一颗一颗掉落在身上,啪啪地响个不停,又随着身子迅速地滑落,啪啪地打在泥地上。 “娘子……”东方夜不由自主地唤住了她渐渐消失的背影。 她似乎什么没有听见,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题外话------ ,>_ 第十章 一定要找回她 九王府内,此时此刻正弥漫着沉闷凝重的气氛,全府内外几乎都笼罩在浓厚的阴霾之中,压抑得快让人无法呼吸。 大厅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焦急地在里面走来走去,桌上的热茶微凉,却一口未动。他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湿哒哒的,衣摆处还沾染了不少的污浊不堪泥泞,黑色的长发零乱地披散在染着猩红血色的肩头。尽管如此凌乱不已,他却仿若毫无感觉一般。 “王爷!”忽地一道黑影自暗中现出,恭敬的垂首在侧。东方夜一听见声音,如遇救星一样,几步到了他跟前,连平日里的矜持与冷傲也丢掉了,忙问道:“找到没有?” “禀王爷,属下等人尚未查到王妃的踪迹。”黑影跪道。 东方夜双目一凛,一脸森然的寒意渐渐明显了起来,怒道:“没找到你还回来做什么?赶紧继续去找!” 黑影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紫的双唇,紧张得一跪不起,道:“可是王爷您……” “还不快去!”东方夜蓦地打断他的话,原先苍白的脸色此时竟然铁青,冷冽的黑眸紧盯着他,不怒自威。 “是!”黑影盯着他那张较往日寒意更甚的脸,虽觉得不妥,却没有更好的办法说服自家主子,只得迅速起身领命而去。 东方夜复又急匆匆地来回走,唇色却愈发苍白,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怎么办?她走了,她真的走了,怎么办?怎么办……”他像是着了魔一般,犹自喃喃自语,反反复复都是含混不清的这么几句话。 渐渐地渐渐地,他终于好不容易停下了念叨,缓缓的在原地来回打转,只是一步比一步举步艰难。 厅外,大雨依旧毫无间断的下着,空气中飘浮着凄迷的湿气。 这样一个本该安逸的坐在阁楼内听雨赏花的日子,他却该死的快要抓狂!东方夜双手垂于身侧紧紧攥起,苍白的肌肤之下屈曲怒张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样陌生而强烈的情愫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样毫无理智的失控,从来不曾在他身上现过丝毫。从何时起,那个小小的女子,竟已经这样深刻地融入了他的骨子里?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意外的突然离去,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给她离去的机会,所以,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她在这样突兀不备的情形之下毫无预警地离开呢? 他素来是不喜欢被人扼住什么弱点的,尤其是发现那个女子有成为自己弱点的可能,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避免,更甚至当发现自己已无法从其间摆脱出来,他便决然的有了永除后患的心思,但到最终,他仍是没能下手将这个弱点除掉。 她难道就感觉不到么?他妥协了,早已经在她无心的攻势之下,全然深陷进去了——甚至,他已经霸道的将自己的私心全都展现出来,他要将她紧紧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容许任何异性的窥伺觊觎。 可为何在把他心底的那潭死水搅得一团混乱的时候,她却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呢? 她离开他了,不要他了,舍弃他了,抛下他了…… 虽不愿接受,但还是痛苦地发现原本因为有她的存在而不再清冷寂寥的府邸此刻空空如也!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究竟为什么? 禁不住心里一阵一阵接连翻腾的烦躁狂乱,他一拳砸在墙壁之上,石灰簌簌的洒落在地。 对了!她之前说什么别院? “别院……”突然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他缓缓直起身子,全身紧绷着,仍旧寒意森森。 这件事情一定与他今日遇袭一事有关! 他今早从房内洗漱完出来便发现府中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了,于是早膳也未用,就又急急的出去寻她。直至在街上遇到舒玉末,尽管当时对这个小子的一顿臭骂表示很莫名其妙,但也至少从他的口中得知了她离开时的方向。 大约满心都在想着她去了,竟然未能在第一时间内感应到会有人突然自暗中袭击于他。从那个黑衣人一出现在他眼前,他便就猜出了他的身份——穆彧。 在这京城之内还根本找不到一个足够可以和他抗衡的对手,穆彧却是难得少见的有资格的那么一个人。不管是从对方的心机而言,还是功力、能力、幕后势力,他们都不相上下。 而直到这一刻思索起来,他才发觉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蹊跷。他与穆彧打了将近一个时辰,对方明明被他伤的不轻,竟然只专攻他的肩膀,而在伤到他的肩膀后,却又再次突然退走。 他想起影卫昨夜回禀于他的事情——穆彧亦是在花阴的出击下伤及肩膀后突地撤离了。 现在看来,对方从一开始就在准备算计他。 这根本是一个刻意针对于‘他与她’的局! 东方夜换过一口气,一身隐忍不去的怒意,那幽暗的瞳眸便凛了起来,眼神寒冷刺骨,字字如刺地鞭苔着,“穆彧,你很好!很好!”他竟然在对方手中接连败了两局! 今日的局面,全是因为他的失策。要承担这样的结果,也是他该受的。可是…… 可是,他怎么敢把她也牵扯进来!? 东方夜嘴角抿成了森冷的弧度,虽然刻意抑制着情绪,可青白的面容背后仍旧掩饰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怒意。 “王爷。”庄严走进大厅的时候,便见他脸色惨白,四肢僵直,胸口起伏的节律渐渐急促。他微微叹息,才缓缓劝道:“您身受重伤,此刻不宜情绪过于激动,还是换下湿衣,先治伤要紧。” 东方夜苍白的脸上竟然有深深的执拗。他平静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微地几乎在空气中飘散开去,说道:“不。只有看到我这副样子,她才会心疼。心疼了,她才可能会回来。” 庄严愣了愣,想要劝阻,却被东方夜低声喘息的模样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又叹了口气,时已至此,怕是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不过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唉,始终还是年轻人啊! 雨水不知愁情地下着,雨势不减丝毫。 东方夜平视着厅外那漠漠如织的雨水,眉心紧蹙,心里忽然担忧了起来。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她会去哪里?她身上什么都没带,要是出个什么事怎么办?她刚刚还淋着雨,说不定还会生病呢?还有,她吃惯了他每天为她精心准备的饭菜,外面的那些糙粮她肯定不喜欢,好不容易养回来一些的身子又要瘦下去了…… 一想到这些,东方夜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微微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不行,我要去找她回来,现在就去把她找回来。”想了想,他突然打定主意,抬脚便走出厅外。 看着他就那样直直的冒着大雨往外走,庄严不由一惊,还是出声唤住了她,“王爷。” 东方夜不回头,雨水大滴大滴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却满心只想着要将她找回来。 可是,他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脸色便蓦地苍白如雪,微晃的身子尚未费力停住,便已坚持不住的顺势缓缓倒了下去。 “王爷,您没事吧?” 最后一声男子的惊呼回响在大雨中,庄严吓得急忙奔上前去扶起了他,这才发觉手下的肌肤却炽热得烫手。他一惊,下意识地收回手来,掌心里仍旧热意不绝。 “一定……定要帮我找……找回她……”东方夜缓过气来,勉强睁着渐渐黯淡的双眼,说完这话,便终是支撑不住,复又缓缓合上。 —— 次日下午,在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之后,天色终于得以放晴,金黄色的阳光再次投向大地。 云阳在昨日收到王府的信笺后,便连夜赶了回来。此际他正守在榻前,面露忧色。 榻上的男子容颜苍白,紧闭着双眼,仍未醒来。 云阳看着他,连连摇头,唉,他家主子的身子何时糟蹋成这个样子了?叹息过后,他站起身,打开了另一侧的窗子,鹅黄璀璨的光线便顿时透过窗棂轻盈地照进屋脚。 忽然听见身后低。微的呻吟声,他回首看了看榻上的人影,果然就看到他那微翘的双睫颤动数下,人便幽幽地醒转过来。 “师兄。”他几步行至塌前,轻声唤道。 榻上的人影一手支撑着,缓缓坐起来,却微微喘息。 云阳拦着他,说道:“师兄伤势很重,还需好生静养,不可随意乱动。” 东方夜完全不予理会,只是敛去双眼之中的疲惫,急着开口问道:“找到她没有?” 云阳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的‘她’是谁。他撇着唇,语气里略有埋怨:“师兄还想着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做什么?别忘了,您伤成这样,可都是她的功劳。” 东方夜眉心却不由紧蹙起来,冷眼睨着他,再次问道:“找到没有?” 云阳心软地看着他板起来的脸色,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人是找到了。”他犹豫一下,不满地说道:“不过,大伙儿可没这个本事把她请回府。” 东方夜抿紧了双唇,听了稍作沉默,脸色微微泛白,但很快便又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第十一章 嗜血的味道 此刻, 京城之中的某家豪华的酒楼内。 虽然早已经过了用正餐的时间,但这家酒楼中依旧聚集了不少的客人,其中有饮酒的,有相谈的,有用膳的,有听曲的。 于二楼一间以珠帘相隔的雅座里,一道小小的身影端坐在桌前,尽管她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可暗淡的脸色看起来仍是很是憔悴。她正是花朝。 桌上摆上了十多道菜式,她只是狠狠地戳着面前的杏仁豆腐,直到把那嫩嫩的豆腐给戳成浆糊状,这才了无兴趣地搁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面前的那些菜肴发呆。 明明饿得肚子咕咕叫,可是,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她最想吃的,在这里吃不到。 一手托腮,她出神地望着楼下那群热腾欢呼的食客。 “这不是九弟妹么?”蓦地,一道略有讶异的声音自雅座外响起,浑厚低沉。 这么有特征性的嗓音即使不用细想也大概猜得出外面的人是谁了,花朝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真是阴魂不散,到哪里都能遇见东方家的男人。 她纹丝不动,也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就当是没听到这话一般。 可来人却未放弃,径自挑开珠帘,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笔直的站在桌子对面,让花朝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原来是五王爷。”无奈之下,她只得正眼望去,淡淡说着,言语客套而疏远。 “果真是九弟妹,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东方胜眯了眯眼,看着身前淡然自若的女子,问道:“今日九皇弟怎么没陪着九弟妹一起来此?” 花朝面色淡淡,没有做声。心里却十分不痛快的想着: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把她与东方夜绑在一起,他们之间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好吗! 东方夜对她的冷淡也不在意,深深看她一眼,还是继续缓缓说道:“九弟妹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很不好,莫不是生病了?” “谢五王爷关心,我好得很。”花朝微微侧过身子,敛下眉目,压抑住内心刚刚溢出来的酸涩,努力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与平日毫无二致,不让对方看出她心底任何的情绪波动。 “既然没事便好。”东方胜眼神依旧锐利,将她的举动并着神色全都看在眼里,淡淡说道:“只不过,九弟妹为何突然间跟我这么客气了,如今连五皇兄也不愿意唤一声,难道还在为皇宫那日的事情介怀?” “怎么会呢,五王爷说笑了,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花朝淡定的回道。是啊!她就是一直都记着这仇呢,而且没看出来她很不待见他么?真是一点眼识都没有! “是吗?”东方胜闻言,竟然轻轻笑了起来,然而那笑意里却是寒凉如初。扫视了一眼餐桌后,他轻声说道:“九弟妹刚刚看来好像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不如再重新备上一份,就当是我给九弟妹赔不是的好了。” “不必了,我已经吃饱了。”花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看着正微微晃动的珠帘,微微眯起眼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五王爷若是有这个精力,还是多关心该关心的人吧。” 东方胜神色一滞,瞬间恢复如常,淡淡笑道:“这么说,九弟妹是不打算给我这个赔罪的机会了?” 花朝并未回答,然而,就在他这话落下没多久,便见一抹娇柔的女子身影出现在雅座外,婉转动听的话音也随之响起:“原来五王爷、九王妃竟也在这里,臣女姬烟,见过五王爷、九王妃。” 东方胜眉心却是轻轻一蹙,看着花朝别有深意的眼神,这才明白她最后那话中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 但很快,他又重回那神情严肃的模样,对着雅座外的人轻轻摆手,“姬小姐不必多礼。” 姬烟这才袅袅起身,看了花朝一眼,抬脚走了进来。可花朝却视若无睹,优雅地站起、转身、离开。 “九王妃这就要走么?”姬烟看着她缓缓前行的背影,柔声唤道。 花朝并未驻足,也未多看她一眼,面色突然现出些许不加掩饰的疲惫,不再勉强地客套,径自冷声说着:“我已经用完膳了,二位请自便。” 姬烟双睫垂坠,眼神幽幽,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 “姬小姐来得可真巧。”那一袭紫衣华服着身的高大男子缓缓走近,却是一张极其肃然的脸,星眸之中闪过一丝犀利。 可身前的女子却似并未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一般,仍笑意柔媚,颔首道:“是呀,臣女也未料到能在这里遇见王爷。” 东方胜不语,神色不变,深深看着她的眸底却越发深邃。 姬烟抬头盯着他,双眸放光,神色动人。沉吟半晌,她继续微笑的问道:“王爷与九王妃应该也是碰巧遇上的吧?” “姬小姐是想试探什么呢?”东方胜不由剑眉紧蹙,神情冷淡,冷冷地开了口。 被这么直白的揭穿了用意,姬烟微微有些慌乱,忙开口解释道:“王爷误会了,臣女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她顿了顿,放低了声量,话音里有一丝犹豫,“只是臣女感觉,王爷对九王妃似乎有些特别?” 东方胜嗤笑一声,低眉看了看那已经走至一楼门外的女子身影,眼神深邃。 “你的感觉并没有错,本王对她确实比所有的女人都要特别。”而后,他又神色淡淡地平视前方,瞧不出一丝真实的情绪,意有所指道。 “王爷?!”姬烟面色一滞,精致的脸上刻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东方胜对她的反应一脸不以为然,依旧波澜不兴地低声道:“姬小姐怕什么,本王即使对她再怎么不一样,也还隔了一层身份在那里不是么?难道在姬小姐眼里,本王就是那种专抢自己弟媳的人?” 姬烟自然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神色终于轻松,幽幽叹了一口气,福身道:“是臣女多心了,请王爷见谅。” 东方胜冷笑着看她,眼神顿时暗沉起来,自觉与她并无可说之处。他沉默片刻,似想起什么,却又忽地面无表情地说道:“姬小姐如今年岁也不小,还是别再在本王身上耽搁时间了,早日寻个良人就嫁了吧。” 姬烟好不容易才安下来的心在一听到这话后顿时又乱了起来,原本有着淡淡粉色的脸庞瞬间白了白,撩人的眼波里亦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委屈与哀怨。 “王爷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您别忘了,臣女可还是当今皇上亲口指定的五王妃!”她臻首低垂,楚楚可怜的面容上却透着一股倔犟。 她苦苦等了他五六年,他毫无怜惜也罢,竟还在宴会上当众拒娶,她忍下来不去怪他。可现在,他却再一次毫不留情的出口伤她。他到底把她当做什么了,是说不要就不要的货物吗?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懂她的心呢?! 东方胜丝毫不见心软,坚持冷声说道:“只要你愿意,本王自然可以求父皇取消婚约。” “为、为什么?”姬菲身子微微一颤,脸色惨白,语调尽量平静,声线却亦是管不住地微微颤抖,“王爷为什么要对姬烟这般心狠?” 东方胜并不回答,双目从她满是受伤的脸上移开,双眼微微眯起,一抹厌恶之色很快在淡淡的阴影中一闪而过。 “在本王这里,你不会得到任何结果!”他冷冷地说完这一袭话,便快速转身离去。 “你一定会后悔的!”姬烟在身后咬牙说道,面如寒霜,言辞之间,竟是带着些许疯狂。 东方胜仿若未听到一般,如常前行。只是,眼眸深处晦暗沉重。 虽说将军府的实力确实不弱,可他还不至于放在眼里。他东方胜娶谁不好,如何会为了联姻娶一个怪物呢?是啊!若非多年前他无意间撞见那一幕,任谁也不会相信如此娇柔慑人的女子背后却是个专食人血的怪物?! 呵,女人,果然是最容易骗人的! 至于,那一位…… —— 出了酒楼之后,花朝便直接朝着城外走去。 “我们现在是要去找地方闭关?”她在心中问道。 “嗯。”另一道无波无澜的回应声随即响起。 “东方胜好像已经怀疑我们了。”花朝想了想,说道。 东方家的男人果然不容小觑,花阴还未当着他的面出现,他却已经把目标锁定在她身上了。 “他拿不出证据,怀疑也没用。倒是……”那道冷冽的声颇有不屑的说道,可突然间却又停顿了下来。 “怎么了?” 沉默了一会儿,那道冷凝的声音才说道:“刚才碰到的那个女人似有点古怪,我在她身上嗅到了一股嗜血的味道。” “你指的是姬烟?”花朝微微讶异,“我怎么没闻到呢?” “不是体外,是体内。我的感觉从来不会有错,她的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 花朝不解的皱了皱眉,却又听到那道寒意甚重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不知为何,我越来越感到不安,或许真的有巫族的人在暗中伺机而动!” “嗯。我明白。”花朝叹息道。 走着走着,发现了前方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她没由来地心里一惊,蓦然停驻。 走得近了,她紧咬着牙,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双腿竟然管不住地微颤起来。 视线内,那男子正朝着她一步一步缓缓走来,皎洁无尘的面容在黑衣的映衬下显得越发青白。他对着她笑,笑容却还有些苍白,伸手道:“娘子……跟我回家。” ------题外话------ ⊙﹏⊙b汗,好不容易憋出来一点,明天本月最后一天,万更! 第十二章 杀机来袭(已修) 走得近了,她紧咬着牙,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双腿竟然管不住地微颤起来。 视线内,那男子正朝着她一步一步缓缓走来,皎洁无尘的面容在黑衣的映衬下显得越发青白。他对着她笑,笑容却还有些苍白,伸手道:“娘子……跟我回家。” 花朝的眼中闪过某种很复杂的神色,面色冷了下来,立即转头离开。 东方夜步伐轻快,轻轻一纵,便绕到她身前,急忙拦住她:“娘子,不要走。” “我们不是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你为何还要跟着来?”花朝淡淡地开了口,面无表情。 她实在想不明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她呢? 东方夜不着痕迹地略微上前,想要去牵她的手,可还是被她躲开了。 他低眉看着她暗淡无光的小脸,急忙说道:“娘子,你先听我解释,有些事情并不是娘子想象的那样,是有人在设局针对我们,他就是想让娘子和我……” “那又如何呢?”话未说完,花朝便打断了他,盯着着他苍白的脸,冷冷地道,“撇开其他事情不说,你想过要杀我,这总该是不争的事实吧?” 因为她当时正处在矛盾与挣扎之中,理智上有些混乱,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就中计。可等平静下来过后,再仔细一想,自然也能发现其中的一些漏洞。 先不说整件事情太过凑巧,如果当时那个黑衣人真的是东方夜,以他的武功,在那么近的距离之内怎么会感觉不到庭院外的门后面还藏着人呢?他若是一心想隐瞒欺骗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她发现他的伪装? 很多隐藏的细节都足以说明对方根本是故意引她去城郊别院,也是故意让她听到那么一袭对话的。 虽然,东方夜被就此误会确实有些无辜。可是,她与东方夜之间的矛盾,根本不仅局限于此。即使别院里的那个神秘人不是他,但他对她始终动过杀心,这是怎么也无法抹掉的事实。 她不是个心胸多么宽广的人,不可能凭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也更加无法那般毫无芥蒂的与一个想杀自己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继续共存下去。 花阴的提醒并没有错,她从始至终都不该动那不该有的念头。而且,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完成,如今她最想做的就是将自己那一半沉睡中的力量激发出来,然后与花阴融合,成为真正的驭兽之主。 “我……”东方夜脸色发白着,眉宇之间亦是平添了几分黯然。停顿了一会儿,他仍旧将她的身影紧紧锁在视线之内,一字一字说得极慢:“对不起娘子,我知道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不对,娘子就当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花朝并不看他,话音冷淡如常,“东方夜,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不是一个句对不起可以解决的,裂缝已经造成,再怎么修补也还是会留下一条痕迹。” 说罢,她转过身去,本想就此离开,忽然又停住了脚步,她背对着他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沉声说道,“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然后,继续行去。 “不要。”东方夜脸色一变,身姿僵直,字字坚决而掷地有声,“我……不想放开。我已放开娘子一次,此事决计不会再有。” 可花朝却不理睬他的话,径直走远。 东方夜连忙追赶上去,尽管他身负重伤,但身法轻盈,轻轻点地,转瞬间便又飘至她身前。 花朝停下脚步,冷眼直视着他,良久才淡淡说道:“别再做些无谓的纠缠了,我和你之间是不会再有其他可能的。” 东方夜心头猛地一紧,拔高声调,道:“不会的,我不相信娘子会这么快就把小夜夜就忘掉!”他们在一起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 “随你怎么想!”花朝瞪着他青白的额头上沁着的汗珠,还想再走,却又被他拦着。 她口中一声低哨,突然起了一阵惊呼,街道四下的兽类顿时动了起来,接着便是一阵慌乱,所有兽类向一处猛地集中,一时间里整条街道有如鸡飞狗跳。 东方夜脸色一凛,挥掌将攻过来的一匹黑马挥开,就在他忙着挥赶兽类之际,花朝却已是冷笑一声,在这场混乱的掩护之下飘身闪去。 东方夜看着她早已不见的人影不由急了起来,身上的伤口再次因为运功过猛而裂开,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字一字地喃喃说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 当日,从九王府内传出两条传言。一是,九王妃突发疾病,于府内就医静养,九王府至此闭门谢客。二是,痴傻多年的九王爷因太过忧心王妃的身子,大受刺激之下突然神智转醒。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条传言便传至整个京城内外。至于事实真假,谁也无从得知,只是九王府的大门确实一直紧闭着,就连皇宫以及各个王府派上前去探望的人员也全都被避之门外。 只是,就当京城里的众人在针对此事议论纷纷之时,身为当事人的花朝却已离开城内,对此毫不知情。 …… 夜色如墨,于城北的幽谷里,依旧山风阵阵,清香四溢。 此际,花朝正静静的在一处平坦的草地上盘旋而坐,她小小的白色身影融入其中分外醒目! 打坐很久之后,体内的力量仍是毫无半点苏醒的迹象,花朝忍不住有些急了起来,在心中问道:“怎么试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等等看,练功在于循序渐进,这种时候更该要心平气和,急躁不得。”另一道声音冷冽如常。 “好吧。”花朝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地应了声。 此处毕竟与她的那个世界格局不同,这么快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闭关确实有些难,整个京城内外,也就这个幽谷比较隐蔽而开阔些,只要无人打搅,用来练功还是很不错的。 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蓦地又问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过力量觉醒的时候绝对不能遭受任何中断的么?若是等下到了关键时刻又被什么意外的事故终止了的话,那我们的体内会不会因此分裂出第三个人格来?” 那道声音暗嗤了一声,冷冷的回道,“你觉得可能吗?” 即使她那半力量又一分为二了,可觉醒的那部分也会融合到她身上去,怎么会再次分解开来呢。 “嘿嘿。”花朝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选择保持缄默。她果然又天马行空了。 忽然间,她似感觉到腹内升起了一道异样的感觉,如一股火热的焰火般,气势仿若热浪直扑而来,灼热逼人。 “感觉好像来了?”花朝心中一喜,不免有些激动。 “嗯,”那道声音依旧平静,说道:“你先闭上眼睛,凝神静气,身心合一,慢慢接收。” “好。”花朝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眼,然后按照她教的步骤一一去做。 渐渐地,体内散发出的灼热感越来越显著,她外散的气息也越来越浓,一股淡淡的气体于无形中包围着她,散射出耀眼的光芒。就连四周的一草一木似也有所感应,谷间山风徐徐,洋溢着诱人的幽香,香气高远。 “不好!”那道冷冰冰的声音蓦地响在心底。 偌大的山谷里猛然间起了一瞬的沉寂,而风过,沙沙的响声亦不绝于耳。 “怎么?你感觉到什么了么?”花朝心里一惊,轻轻皱起了眉头,光是从她的语气上听起来就有不对劲了。 “有人来了,好浓的杀气!”那道声音比之前还要冷厉几分,透出愈发凌厉的气势。 花朝现在是力量觉醒的关键时刻,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可她心中多少还是受了点这话的影响,眉头皱得愈发紧,“是针对我们来的吗?不会真被我这乌鸦嘴说中了吧?” “这里除了我们,似乎没有其他人。”那道声音淡淡地回了话,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折。 所以,很肯定来人就是来找她的。 花朝依旧闭着双眼,眉梢却隐隐抽动,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呛她?! “现在该怎么办?”心中还是有淡淡的担忧,她低声问道。若是这个时机再被终止,那下次又不知道该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契机了。 “急什么,不是还我么!”心底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她一贯的冷漠镇定。 花朝觉得这话在理,但很快又发觉不对,复又问道:“可是,你不是在体内吗,怎么出来?”她们总归是同一个人,同一个身体,可现在现身的人是她,那另一半的人格自然不能当众出现。可若…… 她才刚这么想着,便听到那道声音说道:“我们转换一下,你回体内。” “那我岂不是还是要被中断了?” “不会,只要你别再昏睡过去就好。” “当真?” “你是在怀疑我?”那道森冷的声音依次从心底震荡而起。 第十三章 花阴授伤 花朝乖乖噤声,她还以为那半力量的觉醒必须要她亲自现身才行,原来回到体内也是一样可以。她不由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这样她还哪还用得着找地方闭关,哪还用得着坐在这草堆里吹风,直接隐在体内不就可以了么? “你也没问呀。” “花!阴!”意料中地听见花朝在心底一声怒号,“你耍我?” 这么说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忽悠了,她不过是借着找地方闭关的幌子让她有理由尽快离开九王府而已。 这一刻花朝总算明白当时花阴说过想要掐死自己时的感觉了,她现在就有这种想法。 然而她这么点气势,另一个自己根本没放在眼里。她只是径自冷冷笑着说道:“来人好像还不少,竟不下一百人!” 毕竟当下的危机才是主要的,花朝也未多想,便顺着她岔开的话题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是谁想要杀我们?!”竟然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杀她,对方还真是不遗余力啊!真不知道该说其人太瞧得起自己还是太瞧不起自己了。 “谁知道呢。恐怕这京城之中还没有人会希望我们活着!”一番别有深意的话漫不经心地自心底里响起。 花朝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深意,“你好像还很得意?” 没有人希望她活?! 没错,她只是占着一个和亲公主的身份而已,说到底她其实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又点说不出的苦涩,好像之前压抑着的心酸又从心尖翻腾起来。 而体内的另一半似乎也shou到这股情绪的影响,好半晌才接过话,冷然的声音有些扭捏道,还带着点点嗜血的味道:“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 花朝“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好浓的恶趣味。” 虽说从面上看来她们的差距很大,差别也很大,可她们骨子里总归是同一个人,即使两面之间南辕北辙,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不同点,可她们还是会有百分之一的相似之处。就好比此刻。 “换我了。” “好。”花朝应道:“你小心点。”虽然以花阴的能力完全不需要她多说什么,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万年不变的硬道理。 就在花阴变换而出的那一刻,一百余条密密麻麻的黑影亦同时现出。原本漆黑的幕色里,顿时因着这一百多柄寒芒凛凛的剑光而充满了杀虐的气息。 但好在所选的幽谷位置够大,不然打起来都不过瘾。 花阴起身站定,一贯的冷漠镇定。她冷眼睨着四周包围得紧密的黑影,黑眸森冷异常。 花阴在杀人的时候素来不喜欢废话过多,尤其是像此刻问些‘你们为什么要杀我?’‘谁派你们来杀我的?’这类废话中的废话。有人既然想要杀她,那就必定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原因,只要她还活着就总有一天会知道。 所以,还不待那些黑影持剑袭来,她便已预先动了手。 她的脚下步伐轻盈十足,身影移动,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那些黑影身前,杀机翩然而过,不过一眨眼间便有五六个人倒下。 “七、八、九、十、十一……”体内那道低柔的声音正意兴阑珊的替她清算着,只见她身影所到之处一个个黑影都仿佛被人控制的木偶人般,毫无还击之力的砰砰倒地不起。 直至数到五十后,那在如墨的夜色里起伏而飞的小小身影却突然停了下来。 “咦,怎么不打了?”讶异的声音自腹中响起。 “没意思,对手实在太弱,不堪一击!”花阴冷冷的嗤了一声,身上慑人的戾气依旧毫无掩饰的流窜着。 那是因为想当你的对手实在太难了。体内的声音腹诽道,不置可否:“其他人怎么处理?” 废物留来何用?! “自然是喂兽了!”花阴的回话如意料之中的冰冷无情。 就当其余的黑影又持剑齐齐攻来之际,幽谷狂澜即起。 花阴一跃而起,落至众黑影包围之外。她唇边噙着一点冷笑,眼神开始逐渐变得诡异。 地面似狠狠震动了一下,四头巨兽蓦地惊起,未等命令声开启,它们便已俯下獠牙大口,吞噬而来。 拔高的惊叫声持续好半晌才渐渐淡去。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道。望着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场景,花阴的眼睛几乎连眨也未眨一下。 可是,就在快要收场之时,她的身后突然便袭来一阵阴冷的风,只见铮亮的银光一闪,一个刻意压低难辨男女的声音已然出现,那异常锋利的兵器也毫不留情地随之而来,企图取她的性命。 “想不到你还有此等本事,我果然是太小瞧你了!” 花阴不闪不躲,迎面相对,冷厉的眼神锁住眼前这个脸蒙黑布的黑衣人,冷冷道:“在暗中观战了那么久,终于舍得现身了?!” 黑衣人以剑直指她的要害,眼中射出恶毒的幽光:“原来你竟一早就发现了我的踪影!” 他不由分说地挥剑刺了过来,可花阴毫无畏惧,足尖一挑,转眼便欺近于黑衣人身后,语中还多了几分略带嘲讽的冷笑,“凭你这么点本事就想杀我?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黑衣人心有不甘,咬牙道:“小贱人,别得意太早!”他紧握着剑柄,旋身一转,再次挥剑刺去。 花阴历来不喜欢别人以称谓骂她,此刻的黑衣人无疑踩到了她的雷区。寒光闪烁的黑夜里,那张冷漠的小脸上两道凌厉的弯眉微微一拧,身上的戾气明显又重了一分,身法奇快地反手送出,将对方手中的剑尖直直的折断,再运力朝他挥去,顿时挑起一片四溅的血花。 尽管黑衣人这下shou了点伤,却仍旧忍着奋力相拼,眼看着手中的断剑被花阴的力道定制住无法动弹,她只得狠狠的放弃掉,随即又不知从身上哪里抽出一把短剑来。可这把剑的样式看起来却有点古怪,上面刻着一些古怪的图腾,剑身是钝的,没有两刃。 那柄剑自眼前一闪而过,花朝隐隐看到其实的字符略有些熟悉感。尚未待她想得很清楚,面前凛冽的寒光再次直扑而来。花阴下意识地想要反手夺剑,指尖上才碰到剑身,却瞬间又收缩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她的眸底便微露着几分讶异,刚刚竟然会有一种全身被电击的感觉。 她不动声色,在躲闪之余终于看清楚了那柄剑上刻着的古怪字符——是梵文。 的的确确是梵文。 看样子这把剑很不寻常! 寒光乍起,又是一轮新的剑阵狠狠攻击过来。 这一回,花阴显然顾及着黑衣人手中的那把剑。她的身法虽然远远快过黑衣人,却不得不被动回击,掌力虽然凌厉,却不能张扬开去。 黑衣人似是已看出她的顾虑,出手便愈发的狠戾。花阴打得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化被动为主动,也不顾触碰时感应到的电击之力,她直接用手将黑衣人刺过来的剑挡了回去,剑力回弹,寒光划过,哪知竟在黑衣人蒙着黑布的脸上刺了一道口子,当下便有殷红的血迹顺着剑头滑落。 “小贱人,你竟敢毁我的脸?!”黑衣人骤然反应过来,扭曲的声音里满含着一种可怕的狰狞。简直跟疯了一样,拼了命的挥着剑朝花阴刺去。 那剑头上原本沾染的血迹不知什么时候流到了上面的梵文字符上,剑开始有了不小的变化,如同淬火的铁一般,银色的剑身逐渐散发着chi热的红光。 花阴看得很清楚,专注的目光中噙着一丝极幽深复杂的情绪。 黑衣人的攻势越来越癫狂,花阴的步伐和手中的掌力也微微缓了下来。 只因为,那剑内似隐隐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极力压制她。每当她想要以掌回击时,手还未触及到,便会被剑里莫名的力道斥开。 这下子,她便愈加断定这柄剑有问题了。 又是一阵杀气腾腾的剑光密不透风地席卷而来。花阴一一拆解,脚下却略微有些零乱起来。 黑衣人再攻不成,仍旧持剑而上,剑光星火点点,变幻莫测,在夜色里化做处处绽放的红色花朵,却杀气肆虐,朵朵致命。 花阴凝神而上,想要抽身回防,却还是慢了一步。 看着眼前再次挑来的迅猛剑光,她的心头猛地一跳,反手的动作因剑身压制的力量在半空不由为之一滞,眉头一蹙,奋力将剑遏制于掌中。 血花与剑光四溅。 山风依旧不知人事地徐徐吹着,空气里飘浮着如常的味道。 然而,除了皮开肉绽的手掌,她身上由肩头伤至腰际的一道裂痕却是触目惊心的如此清晰! 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花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蕴藏着的力量正一点一滴的消融掉。 体内那道低柔的声音支撑着颤声问道:“花、花阴……怎么会……这样……”她适才好不容易才激发出来的那么点驭兽之能竟然全都被冻结了。 虽然是不同人格,但她们始终是同一个人,不管谁shou伤,另一人自然也是同样的感觉。 花阴稳住身子,到最后,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得精光。 “剑……有古怪!”气若游丝,她的话音依旧冷凝。 不仅是剑,还有黑衣人身上的血。 她现在终于明白最近的不安之感从何而来,原来,这把剑再加上他身上的血,就形成了——封印驭兽之能的咒术! ------题外话------ 先郑重的跟大家说声对不起,其实我并没有弃文,只是私下发生了点意外,对我而言还是不小的意外。月初那天上午原本坐在电脑前码字,中途起身去喝水,结果两眼一抹黑,之后耳朵就听不到东西了,之前有耳鸣的情况,再加之上天发着高烧,没想到就由小毛病演变成大毛病,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我打击不小,尤其是可能一辈子失聪的结果更另人难以接受,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接下来还有一段时日要继续呆在医院接受治疗。短时间内本文的更新我还无法保证,还望大家见谅。但本文不弃,一定不弃! 第十四章 她对我很重要 同时,那柄已经沾着花阴身上的血滴的剑身也很快褪去了灼热赤红,折射着初始的森冷银光。 花阴强自压下胸口阵阵翻腾的血腥气息,黑幕阴影之下,她发白的面色看得并不是很明显。 眸光一闪,她的双瞳里透着一丝阴郁,唇边继而绽开了一抹冷笑,涌上了尖锐的杀气。 她花阴自出现以来,便从没有在谁手中失过手,如今即使驭兽之能被封印,那也仍就是强者,谁若伤她分毫,她便还他十丈。 她握紧左手,偏身向前,灵敏的身影斜斜刺入黑幕之中,银光一折,她已经奋力地从黑衣人夺下那只剑来。 剑柄一挥,她手中的剑气顺势而去,直直穿透了黑衣人的腹中,顿时血花四射。她迅速弹起,旋身一转,一脚挑出,单腿将黑衣人踢飞在地。 黑衣人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那插/入她腹中的剑还没有拔出来,血却如流水般奔涌而出。 黑衣人冷眼看着花阴,那双眸里的怨毒更是深入了一层。 他当真是太太小瞧这小贱人了。 现下双方虽然两败俱伤,但若继续打斗下去,他势必必亡。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她还活着,以后总会有机会再找这小贱人报仇的。 “小贱人……你且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发着狠。眼见着花阴又快要出手,他猛地点地,飞身逃离而去。 漆黑的天幕似渐渐有了一丝丝的光亮,不停歇的夜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花阴伫立在原地,一手抚胸,接连不断地喘息起来。直到已确定幽谷再无其他人,她的身子才虚弱的滑倒在地,一手拽紧衣襟,俯下身去,接连吐出几大口鲜血来,忍耐良久的不适这才好过了一些。 她伸手缓缓拭净唇边残留的血迹,顺着躺在了草地上,睁眼望着头顶的夜空里缓缓爬起的弯月。 原本的白衣早已经粘满了鲜血,在夜色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妖异。 “你的那一半力量还剩下多少?”她在心底问道。 “全没了……功亏一篑。”那另一道声音里满是纠结与郁闷。 花阴的眉眼拧了起来,这还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失败的滋味。可是,她为了今日这个机会等了多久,结果还是失败了,心里有多少不甘只有她最清楚。 体内的倦怠与虚弱感逐渐传来,其实她们都知道,这一回确实是伤得不轻。 好半晌,心里的那道声音开始有些模糊不清的问道:“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么?” 花阴冷嗤了一声,“明知故问。” “我只是感到很意外而已。想不到那人竟然会是个……”她解说着,想了想,轻轻地轻轻地笑了起来,最后才把那个形容词说完,“是个变态,哈哈。” 笑完之后,她又觉得无趣,沉思片刻,问起正事来,“你说,我们这次会不会又要死了?” 隔了一会儿,花阴方才回道:“那得看阎王敢不敢收了!” 寂静的幽谷中,狂奔的声响越来越近。 宁静的气息里,微微喘息声萦绕不去。 花阴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双眼帘幕半垂,模糊中,似有一人一兽的影子正朝着她疾奔而来。 —— 且说当日东方夜未能将花朝带回府后,还想再去寻她,奈何有心无力,身上伤势加重,最终只得被云阳等人强制请回王府。 这一夜已过,派去找她的人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东方夜等的焦急,又心有不安,一天之内已是发了好几通脾气,整个九王府愁云惨淡,导致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这个时候遭殃。 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胆子还不小,敢在这个时候勇于直述谏言。 “师兄,依我看您还是放弃了吧。王妃既然有心躲您,自然不会轻易让您找到。她既然去意已决,您又何必强求呢?况且,您也知道王妃远要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她身上的那些秘密竟然连我们的人查探不到丝毫,倘若她真的心存了什么歹意,这绝对对您不利。”云阳从旁劝说。 他心想着,现在眼前这个怒意喧嚣的人还是以前的那个喜怒不形于色、万事了然于心步步为营的师兄吗? 东方夜不为所动,微微喘息着,话音却十分坚决:“不会,以她的本事,若真有什么坏心思,也早就得手了。这么多个时日,虽然也不是很久很久,我虽说没能够将她看个通透,却也把她的性子摸清楚个三四分。她如果确定想对一个人做些什么,心绝对可以比谁都坚持,比谁都心狠。她如今要离开我身边,也不过是因为误会才对我无心罢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我不能因为这样,就当真顺势放开了她。本身我就犯了很大的错,她不愿轻易原谅我,也是应该。只是,如今我已后悔十分,只盼着她还能留我一丝机会弥补。所以,我只得想着先把她带回王府,留在我身边,日后总有办法令她回心转意。可若是放任她远走,以后恐怕就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云阳听着他艰难的说出这么一番言语,心中也不甚好受。谁曾想到,师兄也会有一天被一个女人折腾成这样。他初始看出师兄动心之时,至少还能看出师兄依旧十分理智。可这么短的时间内…… 他这是低估了王妃在师兄心中的分量么? 他不由微微苦笑,眼底闪现一丝晦涩,喉间亦是有些干哑,沉默半晌才问道:“师兄,王妃对师兄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他无奈地咬牙,“她始终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以师兄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她有何德何能,能让师兄这般放下身姿?师兄还是……” “云阳,”东方夜打断他,说得那样严厉与森冷,“这些话,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第二次。” 云阳噤声,再次暗暗咬牙。 东方夜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如实告诉你。对,她对我确实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重要到——即使是你,我不能容许说她半句不是!” 他知道云阳是一个忠心护主的人,他忠义之心堪比死士,这是男人之间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迈,所以他才会直言劝说。可此刻他即使明白云阳的这份好意,却也不能接受。诚如他所说的,那个女子真的对他很重要。 可惜,他明白得有些晚。 云阳心头一颤,垂首,“……是,师兄。” 东方夜微微叹息,嘴角浮起一丝苦涩,低声说道:“云阳,你如今之所以不懂,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样一个人罢了。你我认识这么多年,又何曾见过我什时候多看过哪个女人一眼?其他女人即使再好,那也是其他女人。我想要的,始终只是一个‘她’而已!你可明白?” 云阳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却是一脸懊丧。 他是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可他也不想懂呀,光是看师兄现在这样子就要死要活的,哪天他要真是遇上那么一个女人了,还不被拨皮拆骨拆吃入腹了? 唉,想想都令人寒噤四起。 两人才刚说完,却见一个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门口,那人相貌堂堂,只是装扮却有些另类,像是久未梳洗一般,头发微微凌乱,腰间挂着好几个酒葫芦,衣摆的一角掖在裤腰之上,有这一种特有的放荡不羁的味道。 “你这臭小子果然长本事了,如今倒是开始说教了,老子早就告诉过你们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不要随意沾惹,现在为了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真是给老子丢人!”那中年男子哼哼唧唧的骂着,毫不顾忌东方夜的身份。 东方夜与云阳一惊,有人竟然可以轻易的潜入九王爷且在他们全都毫无察觉之下躲在门外偷听?两双眼睛齐齐望去,这才看清,那站在门前朝着他们吹胡子瞪眼睛的中年男子,正是他们那时常来无影去无踪的师父逍遥子。 “师父?!”云阳眨眨眼,惊叫道,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出现幻觉了。 师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东祈呢? “师父。”东方夜亦是出声唤了一声。 逍遥子哼了哼,走入房内,端了把椅子大咧咧地一坐,又开始骂人了。 “没出息的臭小子,一个女人也能把你搞成这样,真没用,以后出去了可千万别说你是我逍遥子的徒弟,哼。老子肯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收了你们这么几个窝囊的徒弟。一个装废物,一个装傻子,好吧,到头来全因为女人给搅和了……” 东方夜与云阳都没有做声,任凭逍遥子唾沫横流。其实他们也都知道自己师父是个喜欢唠叨的人,所以平时随他说得怎么聒噪难听,也都强力忍耐着。 至于他口中的那个装废材的人,自然是东方夜的大师兄,远在南岳国,却以废物之名闻名四国的倚楼世子了。不过此人也不是真的废物,说起来倒也算是奇人一个。而且单看逍遥子的为人,也自是不会收些无用之徒。 云阳安静的垂首立于一侧,外似看起是一个聆听教诲的好徒弟,不过确实是左耳进右耳出,这会儿截取到某个关键的信息,不禁摸着下巴开始瞎捉摸。 听师傅这语气,莫不是大师兄也有喜欢的女人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这是哪个倒霉女人竟然入了大师兄的眼? 而一旁的逍遥子骂了一大堆废话之后,又开始了一副说教的样子。 他瞪着眼睛看东方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臭小子要是真那么喜欢那个女人,直接来强的就是了。嗯……霸王硬上弓其实就很不错,应该会适合你。女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不过吃之前还得把g上功夫学好,像你这种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还是要多看些春gong图,要是春gong图没什么帮助的话,那就多去看几次实战……” 云阳在一旁听得俊脸直犯抽,这都什么师傅呀,果然是为老不尊呀。 他看着东方夜憋得涨红的脸,笑得心肝犯疼,直到东方夜眼角的冷光射来,最后才勉强忍去一些笑意。 眼看着逍遥子越说越没谱,东方夜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急急地打断逍遥子的喋喋不休,“师父,您这一路赶来实在是太辛苦了,我要的东西,师父应该办妥了吧。最近王府的酒窖备了不少的好酒,师父可以去品尝品尝。” 逍遥子原本还想对自己的徒弟再多做些教育,可一听到有好酒,嘴门立马关了起来,眸中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 “算你这臭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给老子备酒!” 要说逍遥子那可是个怪人,除了痴心与武学医学外,唯一的爱好就是酒,而最厌恶的就是女人。通常他只要一听到有好酒,保准两眼泛光。 逍遥子不知从身上哪里摸出一封有些破损的信笺来,直直的扔来东方夜眼前,“喏,这是臭小子你要东西。老子走了。”说罢,头也头回的走出房外,朝王府酒窖的方向走去。 东方夜伸手取过,缓缓拆开。 云阳不由凑了上去,这才有些恍然有些明白自己师父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定是师兄找他帮什么忙去了。 可是,是什么事情还得要师父出手呢? 看着那信笺里的内容,云阳愈发好奇,皱眉嘟囔着:“巫族?这是什么家族?师兄查这个做什么……” 东方夜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紧紧盯着信笺上最后几行至关重要的话,双目暗沉,就连眉眼间也染上了不动声色的肃然。 忽然间,一个黑影飘然落入房内,上前禀报道:“王爷,王妃出事了……” 东方夜双手一抖,信纸无力的飘落在地。 ------题外话------ 回来晚了,大家久等了。 第十五章 来人 花朝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扫视屋内四下的景象,隐隐觉得如今所处的地方有些眼熟,好像在某个农舍内。不及她细想,耳中忽地听到小兽的嗷叫声,然后一道白毛茸茸的小身影极速的奔窜至她的身边,欣喜似的在她身上蹭了蹭。 花朝轻轻眨了眨眼,看清楚之后,发白的面色有着一丝明显的笑意,手轻轻抚着小兽的白毛,叫道:“虎……虎啸。” 虎啸本是驭兽之主的本命兽,所以她身体受伤,虎啸也自然能感受得到。不过受伤之时,她的精神力要比花阴更弱,因此先一步昏迷过去了,也因此对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并没什么印象。现在通过花阴的记忆,才知道当时有人来救了她。 虎啸还在黏着花朝,屋外的人大约是听到了里面的声响,抬脚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那温和而惊喜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花阴姑娘,你醒了?” 花朝抬眼看着来人,也就是这次救了自己的男子,那道颀长英挺的青衣身影在身前卓尔而立。 “翡公子。”花朝侧头而笑,面带感激的轻声叫唤道。 翡玉舒退了半步,似乎从中意识到什么,原本含笑看着她的面色不知怎么的就忽地僵滞住了。他惊愕的盯着花朝看了良久,抿了抿唇角,认真说道:“你不是花阴姑娘。” 花朝有些讶异翡玉舒的敏锐程度,可嘴里却下意识的为自己边辩解道:“我是。” “你不是。”翡玉舒摇头,仍旧很肯定的说。他急着打探屋内四周,开始有些慌乱,大为失色道,“花阴姑娘去哪里了?夫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一直在屋外守着,也不见有人出去,明明花阴姑娘就在这屋子里面的,怎么现在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呢? “我是。这个……”花朝坚持出声。她无奈地咬牙,这件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为好,且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她也不好不做声。于是想了想,她索性还是让花阴出来跟他说清楚好了。她皱了皱眉,只是说着:“翡公子,请先等一下。” 就在翡玉舒怔忪且匪夷所思期间,花朝身上的气息蓦地改变了,一身凌厉且冷冽逼人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翡玉舒。”冰冷的声音从她嘴里吐露出来,双眸似乎也结着一层刺目的寒冰。 听到熟悉的叫唤声,翡玉舒不由猛然一惊。 “花……花阴姑娘?”他不禁结巴起来,睁大眼看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嗯。”花阴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支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坐好,可仍是不免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她微微喘息起来。翡玉舒正想去帮她,却被她挡了回来。 “花阴姑娘,为何会这个样子?”他在一侧站好,诧异的仔细打量着花阴面无表情的脸,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同一张脸,却是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就能莫名其妙的突然间转变呢?若不是他熟悉花阴姑娘,只怕都要分辨不出她们来了。 花阴并不惧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也没有伪装和隐瞒的打算,而且她与花朝的差别之大,也确实很容易让认识的人区别开。 “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样,我们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她淡淡地答了一句。在翡玉舒越发不解的面色下,才简短的开口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翡玉舒神色古怪的听完,之后满脸的不敢置信。怎么会?他没想到这里头竟然会有这么惊奇而怪异的事情。不过,若非刚刚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就连他都难以相信。 他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踌躇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信誓旦旦的讲道:“花阴姑娘请放心,小生一定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说着,那眼神坚毅十足。 花阴明显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精分一事在现代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思想腐朽的时代却不一样,像这般诡异的事情众人总喜欢愚昧的往神鬼之论想象。倘若,这个秘密传了出去,再遭有心人利用一番,这怕对她并没什么好处。 花阴抿着发白的唇角冷眼看他,虽然对此她从不畏惧,但对于翡玉舒的好心竟然没有表示反对。 翡玉舒默了默,心里头却还在冥思苦想着。如果花阴姑娘与夫人真是同一个人,那就意味着花阴姑娘也成亲了,那也就意味着…… 他变了脸色,只呆呆地看着一脸澹然的她。欲言又止了好半晌,他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等功法大成,到时花阴姑娘会不会又因此再次消失掉呢?” 花阴愣了愣,眉心微微一蹙,别开视线后,不甚在意的回道:“或许吧。” 她适才对翡玉舒所说的话里,自然是有所保留的,只是说自己因为练了某种功法才导致的精分。虽说他并不明真正的真相,但会问出此话也并不奇怪。 只是,关于答案,即使她们,现在也谁都不知道。 不可否认,花阴曾经确实有过取代花朝的想法。但那时因为花朝的那一半力量迟迟不见觉醒,而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为了完整驭兽之主的力量,如今固然失败了,不过总还是会有机会的。到那时究竟是她与花朝继续共存,还是由她消失,谁也不可得知。 听到这个答案,翡玉舒有些难过地站在一旁,半晌没有吭声。 片刻过后,他淡笑着叹了口气,问她:“花阴姑娘一夜未吃东西应该早饿了吧,小生这就去端食物来。”说罢,垂下黯然的眼眸,疾步走出屋外。 没过过久,便又见他端着一个白色的小碗跨门而入,见了花阴盯着他手中的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花阴姑娘受伤过重又失血过多,本该多食用些补血之物,只是小生这里只有白粥,还望花阴姑娘不要嫌弃。” 他双手将小碗稳稳地递至花阴身前,花阴稍动身接过,这微微一动又牵起身上的伤处。 碗里的白粥虽没有那些美馔佳肴的色香味俱全,却也没有想象中的烧焦之味。 花阴看了很久,漆黑的双眸里瞳色似乎褪去了一丝寒冽,却瞧不出什么情绪,她复又抬头看翡玉舒,难得一次主动开口问道:“这粥,是你煮的?” “是……”翡玉舒语音低微,似乎底气不足,老老实实说道,“只是小生不善厨艺,这粥的味道只怕……也不佳。” 花阴不再说话,一脸不以为意的神情。 要知道书生一向自命清高,自古就有君子远庖厨的训诫。花阴素来对人情淡薄,这下多少有点点的感触。 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了口,“谢谢你。” “不。”翡玉舒原暗淡的脸色终于笑意温雅,答得很干脆,笑得也很真实。“能为花阴姑娘做点事情,小生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他神情紧张的看着花阴端起小碗开始喝粥,直到看着她喝完之后,才偷偷吁了一口气,眸色隐含知足。 花阴缓缓抬起头,说道:“味道不算太差。” 翡玉舒微微一愣,很快听明白她这是在绕着弯夸自己的意思,不由笑了起来,一面收拾着碗,一面笑着对花阴讲:“只要花阴姑娘喜欢,小生可以再做。” 花阴摇了摇头,动了动嘴角,却没有说话。 因为这次受的外伤太重,她的身子实在不宜多动,所以只得忍耐着卧在榻上。 农舍里原本很简陋,但花阴来了之后,翡玉舒便购买了不少的用具。花阴历来不善言辞,翡玉舒也谨守男女之礼。整个农舍大多时候是静谧的,可翡玉舒却觉得这样的相处已足够让他满足。而他也不是什么多嘴之人,尽管对花阴的所有事情很是好奇,但若不是她主动开口,他便从不相问。 待花阴再次换完药后,翡玉舒这才发现农舍的伤药准备不够。花阴这次受的伤很古怪,不似一般的外伤,她所伤之处的血全是黑色的,而且伤口愈合很慢,隐隐有化脓的迹象。 花阴对此并不甚在意,反倒是翡玉舒看到那些扔掉的沾了黑血的白布后,却是担心得不得了。于是头一次违背花阴的意见,决定去城中抓完药后再顺便请个大夫来替她诊治。 翡玉舒走了之后,农舍里就只剩下花阴一个人,而在养伤期间,又有药力的影响,她也多半是卧榻沉睡。因为不放心花阴,翡玉舒本决定早去早回,可到了午时过后,他却还没有回来。 直至下午,花阴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尽管花阴身受重伤,但她的感官依旧十分的敏捷尖锐,即便此刻正处于昏睡当中。 感觉到农舍外的动静,花阴猛地从中警醒过来,黑眸攸地睁开,眸光犀利如剑。 她危险地眯着双眼看了看屋外的方向,费劲的支撑起虚弱与疲惫的身子,神情冷厉森然。 她知道农舍外有人,而且来了不少的人,还极可能是熟人。 第十六章 回九王府 花阴缓缓起身,走出屋外。 农舍的院落并不算大,一大批黑影人站在里面便显得其面积更小,而为首的人正是东方夜。 “花阴姑娘……”翡玉舒挣扎着开了口,他被其中一个黑影人钳制着,想挣脱开来却始终无力。 花阴没有答话,只是停驻于屋门口,冷眼瞧着东方夜。竟然连暗中的影卫都现身了,可见东方夜这次前来的目的以及目的背后的强势。 花阴看着他的时候,东方夜亦是在看着她, 深邃如夜的黑瞳中仿佛只映入着她的影子,东方夜望着她身上包裹得有些骇人的伤势和瘦削苍白的小脸,内心的怜惜终是压抑不住,甚是恨不得上前便拥住她,以告慰自己对她的思念与担惊受怕。可最终,他没有,只是静静的对着她,唤道:“娘子。” 花阴直接选择无视他眼底里隐隐溢出的情愫,在她看来他就只像是在做戏一般。她仍旧一身寒意森森,冷冷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感受到她话中浓浓的冷漠与疏离,东方夜心头微微泛苦,话语低微,“娘子,你受伤了。” 花阴淡淡瞥他一眼,冷笑道:“我受伤关你什么事?我们似乎早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了,把该撇清的关系也撇清了。” 东方夜面色变了变,忙沉声道:“我没有答应!” “你答不答应又与我何干,此事选择权在我,不在你。”花阴犹自说道。 东方夜有些黯然,可想着她身上有伤,决定还是暂时不再和她争论这个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才正色说道:“娘子,你身上的伤很重,必须得及时治理才行,如今云阳正在京中,你还是先跟我回王府吧。”末了,声线紧绷。 他一早也知道花阴是花朝的其中一面,虽然他尚未与花阴真正较量过,但见她身上有着完全不输于他的气场,也已足以说明她的强大。再者她还有强悍的驭兽之术傍身,即使是强者也难以在她手中赢上一分。 可如今她却不仅受伤了,且伤势还如此之重,那古怪的伤口,也明显说明伤她之人的身份很是特殊。起初他便没想过真的放任她离开,何况现下还知道一些未知的危险,就更加不可能让她单独在外。 他要让她,回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花阴微微侧头,眼角含冰,一字一字清楚地说道:“东方夜死心吧,我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绝不会再随你回去的!” 东方夜也心知她不会乖乖听自己的话,于是只得试图劝道:“娘子想撇开我,又何必拿自己的身子置气,以你现在的样子,若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连我都赢不了。你这个样子在外面只会更加危险,而且你也该知道自己这次受的伤并不一般,普通药物对此根本没什么用处。你还不如和我一起回王府,等把身体养好了,你再想走的话,又有谁能拦得住?” 不得不说东方夜这番话确实在理,可惜花阴却没有一般人的心软。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哄骗么?”花阴冷冷嗤笑了一声,暗含尖刻的讽刺,“是不是因为我身上还有你没有利用到的东西,所以才这么不遗余力想要讨好于我?” 东方夜语噎,眼睛倏地黯了下去,因为她的言语中毫无一丝信任且满满都是对他的怀疑。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低眉敛目,迅速将低落的情绪掩藏好,温言软语地继续开口:“我真的只是纯粹的想关心娘子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目的。我说话算话,等你伤好了,若还想离开,我一定不再阻挠你。” 花阴沉默良久,只是面无表情地定眼看着他。 东方夜见她一脸诡异的平静,反倒隐隐觉得不妥,接着就见她竟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眼里凉凉的,嘴角扯出的是一抹极具讽刺的弧度,“你欺骗的人还少吗?东方夜,你凭什么让我再相信你?” 东方夜青白的面色微僵,虽然明知她会出言讽刺,可心里仍像是被针刺了一般,隐隐生疼。 他抿了抿薄唇,终于重新凝神认真看她,一脸坚持道,“娘子该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带你回去的。” 他心想着既然温言软语无法说服于她,那就干脆态度强硬一些,虽说这样会造成她愈发反感自己,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瞬息间换了一身霸道的气势,眼色示意着那钳制着翡玉舒的影卫。 那影卫一经授意,便暗暗下起手来。然后,就看到翡玉舒的脸色逐渐苍白,紧咬着牙,满是痛苦不堪的样子。 花阴见此铁青着一张森冷如冰的脸,眼神凌厉,话音也寒冷刺骨,“东方夜,你竟敢威胁我!?” 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抚着右肩,苍白的额间沁着一丝透明的汗气,翡玉舒一看便知她是因为刚刚情绪激动而又牵动了伤口。他不禁神色张皇,急忙费力地提气出声:“花阴姑娘不要担心,小生并不要紧。” 他想强力冲开受制之处,一边侧头盯着东方夜。这个看似斯文柔弱的男子双眼一睁,狭长的眼眸便怒火凛然,白净的皮肤上亦是怒意尘嚣,“花阴姑娘既然不愿回去,九王爷又何必勉强。你这般为难一个女子,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同我说此话的?”东方夜眯起双眼,深幽的黑眸冷冷瞅着他,眼神凌厉得像是一把利刃,几乎将人刺透。 翡玉舒明显感觉到他的威压,可对于此话又不免微微一怔,换过一口气,迟疑着开了口,“自然是……朋友。” “朋友?”那一袭墨黑颜色着身的冷傲男子唇角一挑,眼神幽凉,勾勒着几分诡异难测,“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敢告知的人,你觉得还有资格和人谈朋友吗,西番王世子?” 一旁的男子身形猛地一僵,却又慢慢软化下来,他像是被说中了事实一般,甚为心虚的垂下眉眼,嘴里却有些不甘的辩解道:“或许,他是有特别的缘由才选择隐瞒的呢。” 东方夜冷漠地哼笑一声,幽暗的眼底似凝着早已看穿了他企图的诡谲,连带着唇边勾起的笑意也都隐藏一丝恶意,“以本王对我家娘子的了解,她可是最不喜别人欺骗她的。如今你已犯了这个致命的错误,你以为她还会再理你?” “我……”翡玉舒面色一白,在他深谙她心思的了然之下,发觉自己的辩解如此苍白无力。 东方夜挑起眉头,表情似笑非笑,“西番王世子还是趁早去驿馆见见你的弟弟妹妹们吧,他们可是很担心你呐。” 翡玉舒动了动嘴,看他一眼,暗暗咬牙,终是隐忍着不再做声。 东方夜收回视线,也不再理会他。 当初他第一次见翡玉舒时,便有些怀疑他的身份,且也猜测到了重点。只是西番王府的资料一向保密甚严,外人对西番王世子又不太详尽,这才让底下的人多花了些时日查探。而那日在皇宫,他无意间对舒玉末兄妹几人进行试探,得到否定的答案时,他甚至还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可后来想一想,他才发觉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当时舒玉末的话答得太快。一般人回答问题时,多少会有个思考的时间,而舒玉末却像是下意识的否决,并且舒玉遏与舒玉柒兄妹俩人的肢体都有那么一瞬的紧绷。 这让他断定,翡玉舒即使不是西番王世子,那也定与西番王府有所关联。所以,他刚刚也仅是心有试探罢了,倒不想翡玉舒竟然就直接默认了。 东方夜深敛住眼底的幽光,忽地微微上前几步,对花阴说道:“娘子决定好了吗?你身上的伤可实在不宜再作拖延。”见花阴正冷厉的瞪着自己,他深邃的双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笑道:“娘子不愿同我回府,究竟是怕自己日后没本事再逃离九王府,还是怕没本事逃离开我?” 花阴神情一寒,浓郁的煞气渐渐涌上胸口,可看到翡玉舒还在他手中,她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隐忍着说道:“很好……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 怒火攻心,她一震,身形摇晃,又极力稳住,人却控制不住地慢慢喘息了起来。 “娘子!”东方夜急忙冲上前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怜惜地看着她,那呵在她耳边的声音很轻很轻,“我们回去好不好?” “滚开,我自己会走!”花阴咬紧牙关,挥开他的手,满脸固执。 然后,支撑着站立起来,勉强踏出院落,也未再看翡玉舒一眼。 东方夜有些难过地在紧随她身后,单手在背后护着她,叹息若有似无。 只是,那留下的命令声依旧冷然:“回王府!” 人影散去,农舍院落内独留下一个人的身影。 见那个斯文温和的男子双手攥紧,牙关紧闭,一双狭长的眼睛眸光冷冷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第十七章 召见 待到云阳替花阴问诊完,已经是一行人回九王府后的半个时辰过后。 室内,花阴服用了些药后便又是体力不支地沉沉睡去,东方夜仔细替她掖好被褥,缓缓走出。 直至他与云阳走到离寝房外的院落已有段距离的某个安静角落才停了下来,问道:“如何?” 云阳在心里暗暗叹息。经过这事,师兄应该也被吓得不轻吧,且单是看着师兄的面色,就知道其紧张的程度。不过王妃如今的身子会变得如此虚弱,也确实是元气大伤。 可是要提起王妃的伤势…… “这个……” 云阳的娃娃脸几乎拧成一团,费劲思索着,到最后终是面有难色的开了口,“从王妃身上的伤口来看,应该是受的剑伤。只是……我却觉得这伤有些古怪。若说是剑伤,那么王妃应该也只是受的外伤才是,伤势也绝不可能会如此之重。” “但师兄刚刚也看到了,那伤口溢出的血不仅化为了黑色,就连伤口也在逐渐腐化。我闻过王妃之前敷过的药,那些都是昂贵而顶级的伤药,最适宜过重的外伤,但是,用在王妃的身上却是半点效用也没有,甚至于王妃的伤势还在持续加重中。”他半侧着身子,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禁面有忧色。 “而且我替王妃取过脉,她体内并未有中毒的迹象。而最让我困惑的一点是,如果王妃身体里真的还有其他病症,又为何会连我也诊断不出半点异样来呢?” 这还算是他自出师以来,第一次遇上难以解释的难题。他之所以替花阴问诊那么长时间,也是因为对于其中的费解之心。从表面上花阴只是受了剑伤,且他也只诊断出了这一点。但从花阴的体质以及加重的伤势来看,绝不单单是剑伤能造成的。 可偏偏,他又探不出花阴身上除了剑伤以外有任何的问题。 也或许是他……尚学艺不精吧,云阳实在有些沮丧,头一回对自己向来自负的医术产生了些动摇。 “……我怎么感觉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刻意压制着伤势,不让伤口好转呢。”他嘀咕着。 可会有这么诡异的力量吗? 他挠了挠头,抬眼看着东方夜。 只是东方夜却良久不曾做声,紧紧抿着唇角,幽深的双眸似出神地盯着远方瞧,不知在想什么。 云阳猜不透,大抵以为他在为花阴的伤自责和忧愁。 刚想出言劝解,就见他面上的神色换了一脸凛然,且渐渐寒冽。 他低低地对着云阳讲:“是巫力。” 云阳却微微一怔,凝视着东方夜侧过来平静地瞧着他的脸,不由问道:“什、什么巫力……” 东方夜并没有回答,凌厉的双眼骤然一眯,深邃的瞳色里也随着突然现出一丝森冷,却不过瞬息间的事,蓦地又恢复如常。 他漠然地盯着半空,微微启动的嘴唇有些泛白,神色里有诡异的平静。 “想不到这京城之中竟真的隐藏着巫族之人,看来必须得让人尽快找出来——立即除掉!” 云阳一面听着这番凛冽如冰的话,一面细细看着他眉宇间萦绕的狠戾,越发觉得奇怪。 又是什么巫族? 他想起东方夜去找花阴之前从影卫处收到的信笺,其上面亦是提及的巫族一事,可对于这些以前未曾听闻过的隐秘,他表示明显不解。 而东方夜也没有理会他的困惑,径自问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会如何?” 云阳想了想,垂下眉眼,如实回道,“老实说,不容乐观。” 东方夜轮廓优美的脸庞愈发紧绷,沉声问道:“连你也没有办法?” “有是有,不过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云阳无奈的说道:“我还得去配备新的伤药,才知道效果如何。” “大概需要多久?” 云阳张了张嘴,本想说还需要几日时间,但想着以王妃如今的伤势也等不了那么久,且师兄也绝不会愿意看着她受如此的苦。于是,当下便话锋一转,在他冰凉的眼神下,低声说道:“明日之前,云阳一定妥善办好。” 东方夜点点头,淡淡的应了声:“好。” 说罢,便又转身踏进寝房的庭院里。 云阳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有些焦躁地甩甩头,压低了嗓音说道:“这下又要受罪了……” 他是真的最最讨厌配药时闻到的从药材里散发出的浓烈恶臭气味好么。 花阴此次昏睡的时间明显比之前长了不少,午时过后也未再醒来,东方夜一直在房内照看着她,连午膳也没用。 直到了下午,皇宫来人,管家庄严这才托了云阳前来禀告。 “师兄,皇上又派人来了。”云阳推开了房门,对着床榻前的东方夜说道,刻意压低了声量。 这是师兄向外放话自己已经意识清醒过后,皇上第几次派人来了?第三次了,还是第四次…… 东方夜闻言对于此事看似毫不见惊怪,盯着床榻上的人儿看了一小会,最终还是站起身来。 云阳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皱了皱眉,“师兄是准备要入宫吗?” 师兄明知道东祈皇急着要见他的目的啊,而且这会儿各方势力怕也等急了吧。 东方夜微微颔首,抬脚走出,身上现出一贯清冷沉静的气息。 “嗯,”他波澜不兴地低声道,话里颇有深意。“能等这么久,也确实难为他们了。” 至于这话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已是不言而喻。 试想一个痴傻了多年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间好转,不管这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但身为一个东祈皇最受宠爱的皇子,都势必会引发一场不小的波澜。 其中,除了东祈皇潜来的人,以及九王府外时不时出现的某些预想窥探真相的苍蝇外,其余人也算是隐忍得极为有耐心了吧,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动作。 而作为一个正常人,言行举止也自然会与不正常时完全大相径庭。 皇宫,御书房。 此际,东方夜并未像往常入宫时那般横冲直撞,而是经过传召之后,方才慢斯条理的踏入其内。 他随着刘公公行至到书房内,见了东祈皇,还不忘得体躬身,优雅拜道,“儿臣叩见父皇!” “平身。”东祈皇话音如常。 “谢父皇。”得了允可,东方夜这才起身抬头。 整个的举止镇定从容,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仿似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与悠然。 东祈皇在看他,虽是一贯的慈祥态度,温和目光,却似乎有所不同。 他从书桌前走至东方夜身侧,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与探究。 这般沉稳的性子倒真是与从前的小九完全不一样了。 东方夜自是明白他的意图与心思,仍旧是一派不慌不忙。 接着,便见东祈皇眯起了双眼,眉梢带笑,问道:“朕之前听到传闻,听说小九身体转好,已经恢复神智了,可是当真?”说着,还一边想从东方夜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回父皇的话,此次传言确实属实,儿臣已于不久前从混沌中转醒,未能及时禀明父皇,让父皇忧心,是儿臣之过。”东方夜躬身回道,此时面色未变,神态自若。 东祈皇一把扶住正准备跪下的他,笑道:“朕并未责怪于你。小九何跪之有?” 作为一个真心疼爱孩子的父亲,儿子能再从痴傻中恢复正常,他自然比谁都欣喜欣慰。 “难怪今日小九看起来比往日要乖巧守礼多了,朕以前一直盼着小九能好起来,如今总算心愿已成,真是天佑我东祈。”东祈皇不由开颜欢笑起来,“不过,这事也多亏了国师帮忙,倒不想国师所言如此灵通,竟与他的卦象丝毫无差,朕此次必当重赏于他。” 东方夜却一贯的冷漠镇静,一言不发。 东祈皇仍笑得欢畅:“来,小九坐下来,跟朕讲讲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 “是。”东方夜恭敬颔首。 东祈皇摆摆手,笑道:“你这突然间变了个听话的样子,朕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以前是儿臣不懂事,才会累得父皇如此烦心,如今儿臣清醒了,自是不敢胡乱造次。”东方夜语调平静地回应道。 “哈哈哈。”东祈皇忍不住爽朗大笑,嗓音愉悦且宏亮。还从未想过这番话能从小九的嘴里说出来,若是在以前,谁要敢说他半句不是,不仅会被他狠揍一顿不说,事后还得再花费一番心思去哄哄嘴巴撅得老高的他呢。 东祈皇捋须笑道:“罢了罢了,懂事了就好,懂事了就好。不过,你还是朕的小九,有些规矩以前怎么样,现在照旧怎么样,不必太过拘束。” 东方夜点点头,撩袍坐下,神色始终如常。 对于东祈皇的询问,东方夜也一一应对,说的答案也大多与散播在外的谣言相一致。 而对于这种顶好的结果,东祈皇听得是心情顺畅,时不时抚掌叫好。临到最后,他才记得问起花朝的状况来,“永仪丫头的身子现下可有好一些?” ------题外话------ YY奔波了两个多月总算有所见效。接下来会稳定更新,谢谢大家。 第十八章 他早就知道 先不说花朝如今已是皇家媳,单是东方夜的转好里面有一份花朝的功劳,东祈皇便也该对她关厚一番。 听到花朝的名字,东方夜如常回道,只是眉间却有了几分松动:“让父皇担忧了,儿臣已经请了邪医前来看诊,相信过不了多久娘子就能好起来。” 东祈皇宽慰的伸手捋了捋须,说道:“嗯,朕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株千年人参,小九等下出宫时便带回府去吧。” “是。”东方夜颔首,恭敬地低眉说道:“儿臣替娘子谢过父皇。” 东祈皇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说道:“你们都没事就好,朕也算对得起你母妃了……” 话到这里,东祈皇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敏感的话,便就立刻打住了。 他看向东方夜,发现他面色如常,好像毫无察觉一般。 东祈皇干咳了一声,隔了一会儿之后,才正色说道:“小九现在没事了,以前的那些事情,可还记得清楚么?” 东方夜微微蹙眉,淡然的表情带着疑惑:“不知父皇是指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东祈皇不语,神情莫测地盯着他,而后才不动声色地问道:“在你生病之前的呢?” 东方夜自然听得出东祈皇没有直言问出心中想要问的疑问,他转为此话不过是试探一下他对自己痴傻之前所发生的事件究竟还没有印象而已,而话语中的谨慎与小心翼翼更是透露着东祈皇对于此事的慎重态度。 “嗯?这个……”他想了想,一边摇头,一边镇静自如的回答道:“好像记不太清楚了。” “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东祈皇依旧问道,抬脸时那对着他的双眼微微眯起,晦暗的双眸里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 东方夜点着头,就连唇边的笑意也自然十足,语气沉着而笃定:“是的。毕竟儿臣当时年岁尚小,又糊涂了这么久,自然对过往印象不深。而且儿臣也未仔细去想过那些东西。” 东祈皇看着他一脸坦然认真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撒谎,终于满意的展颜一笑,缓缓说道:“忘了就忘了吧,不记得也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东方夜不置可否。 他端起刘公公递上来的热茶,然后轻啜了一口,垂下的眼眸勾出一个极淡的阴影,却遮不住眼中的深邃幽光。 既然说得这般轻松,那又何必如此讳莫如深呢。 其实根本不用担心的呀,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东方夜唇角微扬,压抑着心底的讥讽与蔑视,再抬头时,隐藏着的无尽波澜早已消散而去。 两人寒暄一阵,便又聊到了国事上,东祈皇沉吟片刻,对着东方夜道:“四年一次的联谊会就快要来临了,各国使臣应该也将提前到来,到时你便代替朕好好接待他们吧。” 这就准备要考验他了么?东方夜只是眼睑轻轻地一跳,一派气定神闲的姿态。 “是。”他答道。 待交代完一些重要事项,东祈皇便又坐回到书桌前,他今日召见东方夜的目的已经达到,也算安心了。 可看着东方夜离去的身影时,他那还没来得及松下来的一口气忽然又哽了上来,明明已是期盼多年的结果,可他心里却莫名地隐隐不安。 、、、 “九皇弟。” 这方,东方夜刚退出御书房,就听到殿外突地一声男子的洪亮嗓音响起。 东方夜闻声望去,看到另一边已站着好几个人的身影,看样子显然是特意在等他。 真是来的好快呀!他微微感慨,走了上去,行至他们身前,然后展眉一笑,朝着面前的几人开口唤道:“三皇兄,五皇兄,七皇兄。” 几人闻之神色各异,看着他的目光也各不相同。 东方夜毫不在意的眨了眨眼睛,无视他们眼底的异样,甚是有礼的询问道:“三位皇兄也是来面见父皇的吗?” 其实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不用脑子想也该知道的。可是,却一点也无损他此刻逗弄的心情。因为,他进宫前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幕了。 听到东方夜的问话,东方胜最先回过神来,看着他的星眸中淡去了几分锐利,摇头笑道:“不是。我之前听说九皇弟身体突然大好,一直未能找时间去九王府探望,刚刚又从母妃宫中出来,知晓九皇弟今日也来了宫中,便准备过来看一看,凑巧在殿外遇到了三皇兄和七皇弟。” 被点名的东方谋也立马跟着附和起来:“是啊,我们也是听说了九皇弟的事情,所以才过来见九皇弟的。”他笑容暗沉,意味不明的瞧了东方夜一眼,又道,“刚开始听着传言一直不敢确信,现下看来九皇弟确实是变好了,这可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啊!” 东方夜明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却也不点破,微微一笑,颔首道:“多谢三位皇兄的关心。”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东方胜缓缓摇头,出言关切地问道:“九皇弟的身体应该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嗯。”东方夜点头,笑着回道,“我这几日醒来,就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混沌了这么多年还能再次清醒过来,也算是老天对我的一种眷顾吧。” 东方胜笑着看他,神色深邃,缓缓回道:“九皇弟无恙便好,我们大家也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一旁的东方谋亦是点头应“是”。 东方夜居然浅浅一笑,清浅又带着几分傲然的双眸深不见底,看似平静地说道:“确实,日后父皇也可不必再为我劳心劳神了。” 这话才落,那站在一旁久久不做声的东方昊却忽地嗤笑一声,插进话来,“可我怎么觉得九皇弟这身体好得太过凑巧了?” 早不好,晚不好,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时间。 东方夜似很不解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很是淡然:“七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东方昊话还未说完,就被东方谋打断了,赶紧解说道,“九皇弟别见怪,七弟只是好奇而已。”还不忘以眼神示意东方昊住嘴。 东方昊明了,却仍有些不甘心的噤声了。 这有什么?他只不过是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疑问而已。本来他也没打算过来,突然间想来看看热闹才临时改变了主意。他真想不明白东方夜身上有什么好忌惮的,让大哥这般畏首畏尾。 这傻子以前傻的时候就是个疯子,现在正常了还不定是个大疯子呢。但肯定的是,他与东方夜之间的仇绝不会因傻不傻正不正常而改变。 东方夜听东方谋这么一说,便也笑着轻轻摇头。 可东方昊却甚为不满,轻轻哼了一声,冷笑道:“既然九皇弟现在不傻了,那也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和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吧?” “七弟。”东方谋小声制止,以免他把话说得太过。 东方夜幽深的眸底闪过一丝凛冽,转瞬即逝。他忽地莞尔一笑,大咧咧的将手搭在东方昊的肩膀上,明知故问道:“七皇兄这么慨然,莫不是还在为记恨我以前打过你的事情而生气?” 见东方昊想要甩开他的手,他继续笑着说道:“好吧,以前都是我的不对,小九在这里给七皇兄陪不是了,以后也不会再随意动手了。”不,是不会在像之前逗一只蠢物一般耍弄你,而是会直接一掌拍死你!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况九皇弟现在也道歉了,七皇弟就当算了吧,兄弟间哪有隔夜仇的。”东方胜含笑说道,也开始充当起和事老来。 他略微转身,眯着双眼意味深长地看着身侧神色始终保持着闲适悠然的东方夜,眸底敛去的精锐又隐隐现出。 先不追究他以前是真傻还是假傻的问题,但能在所有人毫无感觉之下,突然间玩出这么一招,他不得不承认这位九皇弟确实了得。对于以后的精彩日子,他可真是拭目以待了。 东方昊又是冷冷的哼了一声,瞪了一眼东方夜,却不再说话了。 “我记得那日在酒楼见着九弟妹时,她的面色看起来很是不好,不知如今怎么样了?调养得如何?”东方胜岔开话题。 东方夜微笑着回答:“多劳五皇兄挂心,娘子已无大碍,只是还需要一段时日加以静养。”顿了顿,他顺着此话说下去,对着身前的三位兄长微微欠身,缓缓道:“我来皇宫已久,娘子一个人在府里,我不太放心,便先失陪了,三位皇兄请自便。” 说罢,低眉掩去眼中的幽暗,转身便走。 对着他缓缓离去的身影,东方胜饶有兴趣的扬起眉梢,不动声色地静默着。东方谋亦是不易觉察的勾起嘴角,笑意淡淡,却显得几分阴冷。 离开了御书房,东方夜的步伐并不急切,还是缓缓前行,然后看见通往宫门口的的阶下有一位年轻男子卓然而立,他那一身淡蓝色的锦衣正沐浴在日光之下,神色温软,如沐春风。 东方夜轻轻勾起唇角,撩起的笑花绚烂艳冶。 他就知道他的六哥一定会在这里等他的! 他早就知道! 第十九章 弑母之仇报不报? 似知道他来了,男子微微转身,望着他的方向,也不说话,就上下打量他,然后盯着他的脸不放。那平静的神色中透着复杂,一双眼睛深深的,让人看不透。 东方夜依旧扬着一脸璀璨的笑容,迎了上去,一边招手,一边愉快地冲着他喊道:“六哥,六哥。” 东方谦怔怔的,一刹那恍然失神,心绪流转了百千回,感觉此刻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原以为此生再也听不到的亲昵唤声,又重新飘入耳内。看着那面上挂上的甜腻腻的笑容,仿佛又让他回到了曾经的少年时代,而这,明明就发现在眼前,却反倒令他感觉不到半点真实。 “六哥,我回来了。”东方夜开心地上前拉着他的臂膀,笑着说道。 东方夜仍是怔怔望着眼前之人如月下昙花般淡淡的笑容,满是恍惚之色。 他任由东方夜扯着手臂,眼神复杂,渐渐渐渐地,唇角的弧度柔和起来,他冲着他静静点头,反手拉着他的手臂,浅浅地笑了起来。 “小九。”东方谦轻轻唤他,隔了一会儿,柔声问道:“小九没事了吗?” 东方夜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笑得更加开怀,“是啊,六哥,小九终于回来了,六哥高不高兴?” “高兴。”东方谦一直在看他,颀长挺拔的身影临风而立,如白玉般精致温润的脸上浮现着柔软笑意。 “欢迎你回来,小九。”他说。 东方夜嘴角咧开,眼里笑意横溢,侧头问她:“那六哥是更喜欢之前的我呢,还是现在的我?” 东方谦愣了愣,双睫微垂,唇边是一抹复杂难辩的轻柔笑意,沉着说道:“这两者不都是你么。不管是以前的小九,还是现在的小九,只要小九觉得开心快乐便好,这样我都喜欢。” 东方夜看着他,越发笑得愉悦。“那就好。” 不管小九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真的开心快乐就好,六哥全都喜欢。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他心底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东方谦盯着他的脸,不懂他为何一下子会有这样愉快的表情。可他却多希望他就永远这样暖暖地笑着,从不会离开。 东方夜想起了什么,眉间忽地纠结起来,撇唇说道:“可是在那段时间里,我好像对六哥很不好呢,六哥会不会生小九的气?” “当然不会。”东方谦却笑着摇了摇头,十分干脆地答道:“我以前就说过的,无论小九做过什么,六哥都永远不会生小九的气。” 东方夜满心感动,扯着他的手上加了些力道,乐呵呵的道,“我就知道六哥不会在意这些,还是六哥对我最好了。一点也不像七皇兄,刚刚还想跟我扯旧账呢,真是够小气的。” 东方谦轻轻笑了笑,仍旧是一脸的柔软,他伸出另一只手,就像以前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沉默不语,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东方夜笑了一阵,蓦地放开他,逐渐恢复了一开始沉静的神情,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东方谦说道:“只是小九却一直有个疑问想要问六哥。”他浅笑着微微俯身,贴在东方谦耳边低语道,“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依六哥看,我这弑母之仇到底是要报还是不报呢?” 这话一出,原本笑意柔和的身影蓦地僵住,那从来都是温和笑着的脸骤然变色,刹那间苍白如雪。 东方谦的背脊绷得笔直。 他又像是弄不懂东方夜的意思,只呆呆地看着一脸迷惑的他,说不出话来。 东方夜面色不变,抬头笑问身前脸上血色尽失的人,近乎偏执地又问道:“连六哥也答不出来吗?” 东方谦静静地看着他一脸再认真不过的神情,淡白的双唇微微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 东方夜沉吟片刻,见此却又很快释然,耸了耸肩说道:“算了,既然六哥都无法做出选择,那我也就不选了吧。” 东方谦脸色淡白,唇色也很淡,却是微微扯起嘴角,勉强说道:“六哥还是那句话,只要小九开心就好。” “是吗?”东方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又缓缓浮起温和澄净的笑意,拍拍他的肩膀,出人意料地调侃道:“不愧是我的好六哥,小九会一直记住这句话的!” 然后,他微笑着错开东方谦的身子,抬走缓缓走到阶下。 东方谦出神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平静下来,语气很轻,“小九想要的东西,六哥会一直保存好,直到小九亲自上门来取的那一天。”说完,他收回视线,脸上微微带笑,眼眸里却有些黯淡。 东方夜听在耳中,步伐未停,只是一步一步却走得举步艰难。 记忆忽地如潮水一般涌入脑中,那些愿意想起的、不愿意想起的事情明明都已经过去很多年,此刻在印象之中却如此清晰,仿若就发生在隔日。 “六哥,怎么办?怎么办……”记忆里,那个早慧却十分顽劣的小男孩大喘着气的疾奔到一处宫殿内找他的救星。 那位温文尔雅的少年闻声很快便从里面赶了出来,一手将差点摔倒的他扶起,笑意融融地问他:“你这个小淘气鬼,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男孩双眼灼亮,却有一丝调皮,撅起了小嘴故意埋怨道:“哪有,六哥冤枉人。明明就是七皇兄先惹我的。” 少年微微一笑,不理会他的胡闹,一边替他抹去额头的汗,说道:“来,小九告诉六哥,这次是做出什么壮举啦?” 男孩从他臂弯中遛了出来,得意地拍拍小手,“哈哈哈,我把七皇兄送给父皇的贺礼偷偷换成了癞蛤蟆。” 那本是东祈皇大寿之日,宫中却并未举办寿宴,但身为皇子,贺礼自然不可避免。东方昊因时常流连花巷、不务正业而惹得东祈皇发怒,为了让东祈皇高兴些,东方昊便在这次的寿礼上多花费了心思。哪知道,摆在锦盒里的玉佛莫名的变成了一只癞蛤蟆,气得东祈皇差一点七窍生烟。 东方昊白白吃了大亏,自是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查很容易便查到了某个罪魁祸首的头上。那祸首虽然聪慧,却始终是年幼,又哪会是东方昊一个快要成年的人的对手。所以这位祸首只得逃跑到他六哥这里寻求庇护了。 少年闻言,不由轻笑出声,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道:“你呀,真是胡闹。” “哼,谁让七皇兄上一回夜里故意扮鬼吓唬我的,我不过是才跟他讨要了一点点利息而已。”男孩嘻嘻一笑,狡黠的转着眼珠子,说着,他还用大拇指与食指比了一段小小的距离。 少年又是笑了笑,神情宠溺地看着他,没有做声。 男孩虽然为报仇而高兴,可心中对于东方昊的报复却始终有些害怕的,于是过了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撇着嘴可怜巴巴的对少年说:“七皇兄刚刚放话说了这次一定不轻饶我,六哥,你说他会不会揍我呀?可是,我若去找父皇帮忙的话,父皇之后一定会把我丢到太傅那里去,那我还不如让七皇兄狠揍我一顿呢。”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来拧过他的小脸去,忍不住轻轻笑道:“放心吧,这不是还有六哥吗。” 于是,男子终于在他保证下又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而后,隔了数日。 少年却身负重伤的躺在榻上,男孩则是半蹲在身前,湿漉漉的眼里满是担忧,“六哥,伤口疼不疼,要不要小九帮你呼呼?” 少年舒展眉头,冲他勉强一笑,“不要紧,多养几日就好了,小九不要害怕。” 男孩强忍着没哭出来,话语中却满是懊恼与自责,“七皇兄太狠了,竟然对六哥下这么重的手。明明害他的人是我才对,都是我连累了六哥……” 少年伸手探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小九不哭,六哥真的没事。” 男孩瘪嘴点头,很快又坚定地笑了起来,目光明亮,“六哥,等我长大了,再帮你报仇好不好?” “好。”少年轻轻在笑,眼角仍是宠溺,“但,六哥希望小九往后都能过得快乐。” 但六哥希望小九往后都能过得快乐…… 话,不断在耳边回响,东方夜艰难的抬着步子往前走,刚才还笑吟吟地脸缓缓沉了下来,黑眸中难掩浓重的寂寥。 待回到九王府之后,听闻花朝还未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东方夜便就直接回了房内看她。 室内一片静谧。 东方夜放轻脚步入内,低眉凝视着榻上犹自昏睡不醒的女子,修长的手指极其轻盈地缓缓拂过她苍白的小脸和未曾舒展的眉尖。 他抿了一下唇角,慢慢地开口说道:“当年我也曾想过像娘子这般一直沉睡下去借以逃避一切,可后来我还是醒过来了。其实,我还是很难过。娘子,我是真的很难过……”他说完,神色渐渐飘忽,若隐若现的浓眉之间有解不开的郁结,目光也已不复平日的灼灼熠熠,清朗的脸上,虽不见曾经的伤痛,却隐藏着一层更深的心灰。 他儿时被皇兄们单独扔进阴暗密林没有丝毫害怕,从猛虎下逃生没有丝毫恐惧,在诸多刺客层层截杀下没有丝毫畏怯,可在那一晚他却不由退缩了…… 那个曾经一心疼爱他的六哥,那个他一直敬爱着的六哥,那个告诉他只要他开心就好的六哥,却竟然在他的眼底下,直直的用刀插入了她母妃的胸口。 他曾经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母妃,一个是六哥。 可最终,六哥却亲手杀死了他的母妃。 这笔账,究竟该要怎么算? 第二十章 你要听话 东方夜哀哀闭上眼,黯淡里似乎连周围的气息都流转着刻骨的伤痛。 忽地间,榻上的人影那紧闭着的双睫颤动数下,很快人便幽幽醒转了过来,疲惫地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东方夜听到动静,瞬间从迷离中褪去,看着她时脸庞上却依旧是笑意融融,关切问道:“娘子,你醒了。伤口还疼不疼?” 花朝没有做声,微微合上双眼,又缓缓睁开看着他。她想要撑起身子,可发现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东方夜怜惜地看着她,心知她这会儿定是不愿意跟自己说话,还是努力地笑道:“你伤成这样,先不要起身。” 花朝只得重新躺回去,她虽然一直在昏迷中,却是处在半睡半醒之间,还是能感应得到一些声音,对于东方夜的那番话也多少听到了点。 只是,她明知道,却不会出言多管闲事。以前都没有过问过,现在就更加不会。 东方夜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低声问她:“娘子肚子饿不饿,我现在就让人送吃的来。” 没过多久,府里的小厮便端来了一个小碗。里面装着的是不同于翡玉舒自己煮的那份简单的清粥,那羹里头隐约带着一股药材的清香味,一看就知道费了不少工序,花了不少时间和心力。 花朝刚勉强要支起身子坐起来,东方夜忙伸手阻拦,笑着道:“娘子先躺好,我来喂你。” 只是花朝这一次却没有听他的话,伏开他的手,微微喘息着,不为所动道:“我自己有手。” 东方夜也知道她这时候固执得很,便只能听从的轻轻扶起她的身子,尽量不牵动她的伤口,然后再给她背后垫了几块软和的靠垫。 花朝靠在床榻边上,喝下那碗甘中带涩的药羹后,嘶哑的喉间竟开始感觉有些干痒,不禁接连咳嗽起来。 东方夜一手端过茶水,此刻的脸上看上去仿佛永远都是温暖的神情,嘴里一边提醒道:“这羹里添了云阳的新药,刚开始可能会有些不适,娘子先用点水润润喉,不要喝太多。” 花朝了然,喝完水,抬头一看,这才惊觉身前深深的透着不一样热度的目光,手里的杯子不由明显一顿。 可东方夜却似毫无察觉,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又轻缓细致地为她清洗干净。 花朝被他这一副贴心的举动弄得心里颇为不自在,但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便只有不理会他了。 而素来心思缜密的东方夜这下竟然也一点没反应过来,仍浑然不知地轻声问道:“娘子这下有没有舒服一些?” 他俯下身去用另一块湿巾小心翼翼擦拭她的脸和脖颈,鼻尖顿时送来男子的味道和温热的气息。花朝蓦地回过神来,像是看到从前那又带着些傻气的他,越发觉得别扭起来。 东方夜反而将她脸上的不自在理解为难为情,眼神里的笑意攸地更深了一层。 待整理完后,两人静静的坐在室内,花朝垂下眼,只顾着盯着榻上,一点也没有要主动开口跟东方夜讲话的意思。 东方夜微微叹息,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娘子,我们说说话吧?”他目不转睛地紧紧看着花朝,率先出声。 想一想,他们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像这般气氛平静的相处于一起了,以往从未感觉到其中平淡的美好,如今回味起来才更是觉得怅然若失。但尽管无奈,他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候想要花朝回心转意,只得靠自己多主动一点。 “我和你无话可说。”花朝平静的说道,语气淡淡,却有着明显的拒绝。 东方夜闻言,面色一滞,还是微微一笑,坚持着说道:“娘子应该对我这些年装傻的事情感到很好奇吧,只要娘子想知道的,我可以把全部的真相都说给娘子听。” “不。”花朝几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刻意压抑过的语气,特别冷淡。“那是你的事情,我一点不都想知道。” 东方夜眼神暗哑,缓缓低下头去,隐藏的目光里有一丝掩饰极佳而不易觉察浓重。过了片刻,他又抬起头看她,低声问道:“娘子就真的不能再相信我一次了吗?” 花朝渐渐咬了咬下唇,喃喃道:“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她的脸色很差,唇色也是极淡,说这话时还困难地吐出一口气来。 很多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她不可能当完全没发生过。虽然她不至于像花阴那样冷冰冰的对所有人都排拒在外,但她与花阴说到底还是同一个人,骨子里对人如天生一般始终是透着强烈的冷淡与疏离。 而在她们那样的家族呆久了,又经历一些到至今都难以忘怀的事情,她本身就很难全心全意的去真心相信一个人,过往对东方夜已经是个难得的例外。可东方夜利用过她,欺骗过她,甚至想过要杀她,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本能意识已经对东方夜产生了抗拒,不管他如今做着什么,想着什么,她的第一个看法便是对此保持怀疑的目光,就如她如法说服自己东方夜为何会突然间转变对她的态度一样。 她由始至终都认为东方夜对她的这份感情里,已经掺杂了许许多多不纯粹的东西,尽管这只是她的个人臆想,并非真实。 但她从来都是固执而执拗的,往往只要是自己认定了的东西,就会认死理般不轻易改变,即使东方夜现在努力改变修复,那也是多半徒劳。 不过,水滴石穿,即使是再怎么坚定的石头,只要水永不停歇的往下滴,终能把石头滴穿。 在花朝身上也一样,需要的是东方夜永不改变的心意以及坚持不懈、不再放弃的恒心。 “我时常在想,我身上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令你这么紧抓着我不放。以我如今的样子,除了仅有的一个名不副实的身份,以及自身赋予的驭兽之术以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但以我的猜测,能让你稍微上心的,也只有后者。可你现在也该看到,我这次受伤,就连最后的保障也被封印了。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对你毫无用处的人。所以……” 花朝很是费劲的说完这么一大堆话,试着像往常那样平静的仰头注视他,只是眼眸深处终是有着隐忍不去的凄凉。 换过一口气,在他紧绷着的身体前,又传来她低低柔柔的声音,她说:“所以,你大可不必再浪费这么的时间,这么多的心思来讨好于我,这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 本来,以花阴强硬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受东方夜的威胁,再跟随他回府的。只是因为花朝,才在最后突然改变了想法。 但其实,这并不怪花朝会想歪了,最初东方夜会对花朝产生好奇与兴趣也是因为发现她身赋驭兽之术。她现下的这番话,不过是反映那时候的真相而已。 东方夜静静听着,一瞬光景,浑身发凉。 他知道她对自己的误解很深,可是听到她这种总是想要把他撇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的话时,心里仍是止不住泛上苦涩难当的心酸。 他深吸一口气,无言地看着她,又怕自己脸上的神情太过明显,所以低下头去,回答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生涩,“……除了为你,我是真的没有其他目的。” 花朝还是不信,继续说道:“我这次跟你回府,并不意味着我会原谅你。诚如你所说,九王府对我而言,是个很好的养伤之所。等我伤势一好,我还是会走。而在这段期间内,我们最好还是各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 她这席话不可谓是在东方夜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榻前的男子本身也是伤患之士,这下子面色果然愈见发白,双唇抿得紧紧的,连胸口也正微微起伏。 隔了好一会儿。 像是僵硬过去的男子才再缓缓抬眉看着她,唇边是一抹微弱的笑意,他笑着跟她说:“好,娘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这些都只是娘子单方面的想法而已,按不按你的意思去做取决在我。既然娘子非要想跟我撇清关系,那么也无权限制我的行为。”他挑眉,笑得愈发好看,双眸深邃却眸光熠熠。 “能管我的人,这个世上,只有我娘子!” 他到底是听不懂,还是故意与她为难?花朝觉得他这摆明是挑衅,蓦地敛了心神,顿时有些恼怒。 东方夜见她快要发作,忙于岔开话题,却非常不明智的问道:“娘子,这次伤你的人……” 既然嘴里都还唤为她娘子,那当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废话吗? “要你管!”感觉被耍了的花朝铁青着脸,咬牙道,语气生硬十足,“我自己的仇自己会报!” 东方夜见了她这般反而是开心的,能让她再对自己露出真实情绪是有多么难得啊。 他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下意识的想要去牵着她的手,温言软语的哄道:“好,我不问就是了。”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花朝明显一僵,然后又甚是不客气的甩开了他。 东方夜也不在意,又过了一会儿,开始和她说起正事来:“四国联谊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父皇今日委派了一些任务给我,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繁忙,无法再时刻陪着你。你要听话好好的呆在府中休息,不可以随意乱动,不可以有怪脾气,不要让我担心。”末了的几句话说的十分温柔。 谁有怪脾气了?明明是他自己好么! 花朝想要反驳,但看了看他,还是选择沉默不语。 关于今天二更 首先,懒懒在这里诚挚的跟亲们说声对不起,今日的二更更不了了。 刚写完三千多字,可还没过一秒就直接被我删掉了,对于写的这一些内容,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简直是太糟糕,太不让人满意了。 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懵了,头脑一片空白,怎么都没法继续下手。 今天本来一大清早就起来码字的,说实话到现在一餐饭都还没吃,原以为早早的就能万更掉,可现在却被自己给打败了。 可能是我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有种超出负荷的感觉,因为有心悸症,这下心脏直接跳到一百五六十下一分钟,这样的状态让我根本再继续忍受住。 我知道入V第一天就发生食言这种事情,影响非常不好,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尽管难过得想哭。因为每次看到亲们的支持与鼓励时,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带劲儿,但是今天却做出了这么一件不像话的事情,我感到很愧疚。 现在的我只想去好好休息一下,希望明天能以好的状态更文。 对不起大家了,真的很不对起。 调整更文时间 发现每天都更文更得很晚,所以调整一下时间,把今天的章节调到明天,换成每天早上八点更! 发现每天都更文更得很晚,所以调整一下时间,把今天的章节调到明天,换成每天早上八点更! 发现每天都更文更得很晚,所以调整一下时间,把今天的章节调到明天,换成每天早上八点更! 发现每天都更文更得很晚,所以调整一下时间,把今天的章节调到明天,换成每天早上八点更! 第二十一章 拒绝 接下来的几日果然如东方夜所讲的那般繁忙了起来,他与东方谦自当日在皇宫分开之后,话题中的隐秘谁也没有主动再提起过,在外人看来兄弟两人的关系依旧如最初那般要好。 而九王府内,因为有云阳的照看,花朝身上的伤势也略见起色。只是她与东方夜之间的相处模式却仍是停滞不前,甚至还让人感觉有些怪异。 所谓的联谊会是当初四分天下时,各国的君主一同签订的同盟协议,是为了让四国之间一直和平共处,增进友好往来。联谊会的时间是四年一次,举办地点也是四国轮流着来,这一次正巧轮到了东祈国。 每到这个时候,东祈国的京城内外就会特别的热闹。各国使臣入京之后,先是由京都驿臣带领他们前往驿馆,接下来再由朝廷委派的臣子前去接待。 这一年的联谊会最先到达京城的是北冀国的荣王爷和灵萱公主。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喧闹的街道缓缓行过,最后停在了驿馆前。东方夜带着一些下臣在驿馆外迎接。 为首的荣王爷先行下马,许是从前受了传闻影响,这会儿看到东方夜的出现时,多少有些惊异,但也未当面表现出来。 双方招呼过后,免不了一阵寒暄。 荣王爷对着东方夜微微一揖,面含微笑的低眉说道:“往后这段日子就劳烦九王爷了。” “荣王太客气了,这是本王的职责所在。”东方夜淡淡一笑,得体地还礼,回应道:“荣王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想来也累了吧,不如先到馆内歇息,届时再入宫面见父皇。” “也好。”荣王爷笑着点头,不置可否。 然后两人又开始客套起来。 这时,队伍中一辆豪华的马车里,从掀开的帘子内探出一张少女俏丽嫣然的脸,锦衣华贵,头上贵重的金钗也跟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那少女睁大双眼好奇地四下打望,当目光落在东方夜身上时,双眸里闪过明显的光亮与惊艳之色。 她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转而问向马车旁的侍卫,“那位正和皇兄说话的男子是谁?” “禀公主,是东祈国的九王爷。”那侍卫恭敬回道。 而他口中的这位公主,正是北冀国当今圣上与荣王爷的胞妹,灵萱公主。 “他不是傻子么……”灵萱公主惊讶之中忘了礼节,恍然过后,待她再抬眼望过去时,已是双颊绯红,面目含羞,不禁喃喃细语道:“他长得可真好看。” 为了迎接使臣,朝中自当设宴款待,身为接待人的东方夜也自是不能缺席。 酒宴直接设在了驿馆,宴席结束后,东方夜本来打算先回九王府的。只是,他才踏出馆外,正欲离去,身后却隐隐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 “九王爷,九王爷且慢。” 东方夜诧异地停住脚步,回首看去,便见那衣着华贵的少女拎起襦裙,奔跑追了上来。 “不知道灵萱公主找本王还有何要事?”东方夜礼貌性的问道,一双精锐的眼睛带着毫无起伏的情绪淡淡看着她。 “我……”灵萱公主怔怔地望着他,脸上居然有一丝羞赧。 “灵萱公主。”东方夜察觉她的异样,明显皱起了眉头。 灵萱公主蓦地回过神来,脸颊不由发烫,转而说道:“本公主一直对东祈的风土人情甚是好奇,只是初来京城,对此地不熟,可否请王爷相陪,随本公主游览一下京城繁华?” 东方夜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灵萱公主这般私下找他本是于理不合,但始终碍于女子颜面,便淡淡答道:“灵萱公主既然想在京城游玩,本王会派遣驿馆管使随同。只是本王尚且有事在身,恕不能相陪。” 灵萱公主大概没想到自己被东方夜直接拒绝,眼底幽幽,神色失落,低声回道:“王爷即是没空,那便算了。本公主今日也正巧有些累了,还是等下次再说吧。” 东方夜仿若未见,只是淡淡道:“往后灵萱公主再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管使就是了。本王先行告辞。” 然后,始终未再多看灵萱公主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九王府,东方夜先是向云阳询问了花朝在府中的情况,然后就直接去了目标地找人。 近日天气不错,花朝的气色也好了些,在室内呆久了总归闷得慌,于是便下了床,坐至于庭院内的凉亭里。 东方夜怕花朝一个人留在府里会觉得无聊,便让府里的小厮收集了不少的话本子,里面多是描写些灵异鬼怪等事物。花朝随意翻阅了几本,觉得还算有趣,也正好用来打发时间。 这会儿,花朝正坐在院内大树下的秋千上,这秋千也是东方夜前几日才命人做好的。 她手中捧着一册还未看完的话本子,午后的太阳慵懒地投向大地,直直的照耀在她的小脸上,使得原本仓白的面色终于透着些微粉红的色泽。 庭院外突然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花朝不用抬眼看,也猜到了来人是谁。于是,从秋千上轻轻翻过身去背对着门口,安静地不予理会。 片刻过后,一股浓郁的气息缓缓停在了她的身后。 只是,花朝仍旧一动不动地背对坐着,温热的空气里却多了一道男子的嗓音幽幽地萦绕在耳畔。 “这会儿的太阳正毒,娘子怎么坐在了外面?”东方夜极其轻微地叹息。 像是在等花朝回话,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开口。见她还是不言语,他才长长地换了一口气,走到了她身前。 花朝既不说话,也不看他,只管将视线继续黏在话本之上,根本当他是空气一般。 东方夜无奈地低声说道:“话本子真的有那么好看吗?”末了又幽怨的添了一句,“比我都还要好看吗?为什么娘子只看它,不看我?” 他现在可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让人去找什么话本子,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害得自己要沦落到与这么一破本子争宠的境地。 而且,关键是他一个大活人还不争不过一本死物。 他现在这心里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他微微靠近花朝的身子,扳住她准备要翻阅的手,径自可怜的哄道,“娘子,我已经累了一个上午了,你就好心看我一眼吧。” 真是只消一眼,他就满足了。 这话一出,花朝当真就放下手中的话本子。 只是,两人离得越近,对于东方夜身上的气息,花朝便嗅得越清楚。 她极其轻微地蹙了蹙眉,凉凉地瞥东方夜一眼,干瘪的叱道:“走开,臭死了!” 东方夜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似是愣了一愣,低头去闻了闻,这才恍然过来。 他素来节制,平日极少饮酒,今日例外才陪荣王爷多喝几杯,也因此身上沾上了刺鼻的酒味。他刚刚回府,想着先来看她,倒忘了去洗漱换衣的事儿了。 而花朝的感官本来就比普通的人要灵敏些,再加之又有些轻微的洁癖,她会不喜也是自然。 “娘子不喜欢酒味,我以后定尽量不沾。”东方夜笑着认真说道:“娘子还是先回凉亭里坐着吧,我很快清洗干净过来!” 花朝抿唇不语,看着几步便飘远了的东方夜,眼神有些复杂。 好像不只是酒味吧…… 算了,与她何干。 花朝烦躁地甩甩头,目光又继续黏在了话本子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夜终于换了一身新衣回来。 “娘子闻闻,我现在洗干净了,很香的。”他展开双手,洁净无染的眼角含着深深的笑意,微凉的清风中,他的身子挡在了她的眼皮底下,阵阵熟悉的甜香又弥漫在身侧。 花朝表面上仍在看书,对他视若无睹,只是那紧蹙的眉心,收紧的瞳仁,却无一不显示着内心底里隐忍再隐忍的心情。 他果真是天生有一副惹人生气的本事,洗个澡也要叫她闻闻看,她又不是狗鼻子! 东方夜见她这般模样,面上却更是愉悦了,黑眸中眸光由淡转浓。 这些日子,花朝当真是将自己说过的话实践得彻底,无时无刻不显露着要与东方夜划清界限的意思,任凭他再做什么,她都不回应。 可她越是这样,东方夜却越是喜欢逗她。尽管花朝毫无反应的次数比较多,但偶尔还是会被炸出来一些情绪出来。有些时候,花朝仅仅只是露一个微表情,都能够让东方夜乐好一阵子。 而花朝不愿意跟他说话,他便主动跟花朝讲,每次从外面回来以后都要絮絮叨叨的讲一大堆,也不管花朝是否在听,直到惹得她实在不耐烦为止。 只不过,越往后东方夜便愈渐愈忙,在府里呆的时间也越来越来少。可尽管如此,他每日仍是会准时回府,即使只能与花朝相处不到半刻钟也好。 当北冀国使臣到来的后两日,西临国与南岳国的人也相继而来。 这一日,东方夜安置完南岳国的使臣后,正准备回府一趟,却又遭人半途拦道。 只见那名着装华丽、体香浓郁的少女再一次突然跳到他眼前,盈盈拜下,面容羞怯,招呼道,“九王爷,好巧……” 正是灵萱公主。 第二十二章 东祈皇的意思 灵萱公主本以为东方夜听到此话,多少会跟她客套一番。谁知他竟顺着话直言道,“是啊,本王也觉得确实好巧。” 他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冷漠的嗓音里也不知是讪笑还是嘲弄。只是忽然眼神犀利,幽深的黑眸里显示的似乎是早已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 灵萱公主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便有些心虚了。 她并不敢抬头看东方夜,只是涨红着脸地垂着头,娇声问道:“不知九王爷今日是否有空?” “抱歉,本王还有要事赶着回府,恐怕难有闲暇与灵萱公主在此闲聊。”东方夜不紧不慢地说道,言词虽已尽量地委婉,但还是拒绝得很明显。 灵萱公主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在北冀国被还从来没有人敢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这下被东方夜连着拒绝了两次,嘴上虽然未说,但心里对此多少有些不满。 “九王爷每次都借口繁忙,莫不是为了刻意拒绝本公主而找的托词?”她失望的看着东方夜,微微噘着嘴,俏丽的脸上染着微红的薄晕。 东方夜本就有些不耐烦,听闻此言也不想再多费唇舌,冷冷淡淡的回道:“灵萱公主误会了,本王的确有诸多要事在身,公主若想玩,还是找其他有空闲的人吧。”转过身时,已是毫不掩饰目中的轻视与厌恶。 关于灵萱公主的心思,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在很早以前他与女人之间便极少有过交集,本身也对女人这种生物很是厌恶,直至花朝的出现,才有了例外。可而今,对于面前这种既厌烦又喜纠缠的女人来说,那就更是没有好感了。 灵萱公主见东方夜这般毫不留情面的就离开,顿时有些恼了,恨恨地跺了跺脚。 她变了变脸,阴沉的问向跟随在身后的女仆,“你说,他为什么会和其他男人不一样?难道是本公主身上的媚香对他不起作用?” 那女仆面无表情地微微垂首,对此话也不回答,只是径自用粗糙的声音说道,“听说九王爷与九王妃的感情很好。” 灵萱公主冷哼一声说罢,“那不过是一个臣下之女,本公主还会比不上她?” “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女仆低头恭敬地答道。 灵萱公主极满意地勾起唇角,痴痴地看着东方夜已经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本公主也不信,还会有我得不到的男人。”她高昂着头一字一字宣告道,“他,本公主势在必得。” 自此,东方夜不管走到哪里,都总是能时不时的遇上某些人的身影。 如果这只是一两次的巧遇,那还可以说是偶然。但次数多了,流言蜚语也就跟随着传了出来。 当日,东方夜还未来得及回府,便被东祈皇招进了宫中。 而九王府内,东方夜没有回来,倒是来了另一个人。 凉亭里,花朝抬眼讶异的看着有些时日未见的舒玉末,奇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自然是来看你了。”舒玉末不以为然道。几乎当是在自己家一般,很不客气地拉了凳子坐下,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然后,才仔细地看着花朝,拧着眉头说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真如外面传的那般重病缠身?” 面色发白,身形消瘦,明显的一副虚弱之象。 其实,在最开始他听到花朝突然病重的消息时,便急急地想赶来看她,但是当时根本进不了九王府的大门,而之后花朝又被人保护得太好。今日他也是见着东方夜去了皇宫,所以才突然跑来的。 “没事,只是受了一点伤而已。”花朝摇了摇头,也是淡淡一笑。 “受伤?”舒玉末闻言眉心又是一拧,低眉看她时不禁有些担忧,“很严重吗?” 花朝说道:“不,只是小伤。” 舒玉末听她说得如此轻松,再对照她现下的模样,对于这话显然是不相信的。 如果真只是小伤,会是如今这个样子的吗? 他以为花朝是不想他担心才想要瞒着他,所以便也不再深究了。 他瘪瘪嘴,幽幽凉凉地说道:“我还一直以为是东方夜不想让我来见你,所以才故意散播的谣言。原来你是真的身子不好。” 想了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侧头看她,问道:“可是,你身为九王妃,怎么会突然受伤呢?谁敢伤你?东方夜还真是没用,竟然连你都护不住。”末了,还认真的添了一句,“他这么不靠谱,你还是别跟他好了。” 花朝只是笑了笑,眼神沉静,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找人找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事儿舒玉末便觉得有些郁闷,他二哥和七姐一直当他是小孩,有什么事也会不告诉他,他想要快点找到大哥却有心无力,好几次偷偷跟在二哥和七姐的身后,想和他们一起去,结果都被他们甩在了半路上。 他神色黯淡了下去,一脸沮丧地呼了口气道:“还在找。” “哦。”花朝应了一声,垂下头时眼神微闪。 舒玉末始终是少年心性,心里藏不住事,但只要说出来又很快会好。大约是这些日子一个人在驿管憋坏了,这下见到花朝,嘴里便有说不完的事一般。 花朝这么久也一直呆在九王府,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并没有特意过问,听到舒玉末口中时不时吐露着东方夜在外如何如何,心中便觉得一阵发烦。 她开口打住舒玉末的滔滔不绝,笑着问道:“想不想喝酒?” “啊?”舒玉末原本还陶醉在自己的心情世界里,突然听见她问出这么一句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喝酒?” 他一脸错愕,眉头皱起,“你身上既然有伤,又怎么能喝酒了?” 花朝很随意的说道:“喝一点点应该没事。” “这……还是不好吧。”舒玉末呆呆地看看着花朝,仍是犹豫道。 “你该不会怕了吧,难不成你还从来没有喝过酒?”花朝取笑道:“果然是个小屁孩。” 舒玉末面色一僵,像是被说中了事实一般,可又很不满花朝这般看不起自己。他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挺起胸膛,硬着头皮说道:“喝就喝,小爷……怕什么!”他才不是小屁孩呢。 花朝笑了笑,眼神清亮起来。 少年单纯些果然好,随便一个激将法就能将他骗倒。 可若换成东方夜的话,即便是他真傻了,也不会轻易上当吧。 霎时,眼角弯成的漂亮弧度,便换成了苦笑。 而此刻,宫中。 在谈完正事后,东祈皇有意无意的问起:“听说你这段时日与灵萱公主走得很近?” 东方夜闻言不由微微惊异,可还是神色坦荡的回道,“回父皇,儿臣只是偶然与灵萱公主碰过几次面而已,并非走得很近。”他觉得东祈皇不会无故提起这事,低眉掩去眼中的幽暗后,便问,“父皇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东祈皇眯着双眼,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沉声交代道:“往后灵萱公主再去找你,你便抽些空闲出来,与她多些接触吧。” 东方夜微微躬身,淡淡回道:“儿臣与灵萱公主身份有异,这恐怕不妥。” 东祈皇一手叩着桌面,沉默片刻,缓缓开了口,“永仪公主最近身体如何了?” 东方夜神色一滞,眉宇间透着一股凉意。 呵,终于不再是永仪丫头了么…… “娘子已经快痊愈了。”他敛去唇畔浮起的讥诮,低眉回道。 东祈皇略微转身,别有深意地缓缓说道,“小九,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东方夜听着心越渐越沉,却没有抬头,藏在阴影中的双眼好似两砚反复研磨的浓墨,深不见底。 他表面上神色平静,面无表情的答道:“儿臣听不明白父皇所说何意。” “小九……”东祈皇面色顿时一沉,看着东方夜的目光中燃起了几分不悦与精锐。 “父皇!”东方夜打断他,脸上寒意森然,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要说花朝一直表面良好,也未出过什么错,东祈皇也确实对她还算满意,但那是在此之前。 在东祈皇的眼里,花朝的身份始终是低了一等。而他适才换了一句生疏的称谓,便已尽然说明了他如今的态度。 东方夜无视东祈皇面上的怒意,不为所动地继续说着,低沉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娘子是儿臣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是儿臣的王妃,也是九王府的女主人。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她都是唯一的,谁也不可替代。” 她将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与他齐肩,并且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九王府唯一的女主子。 而她也只能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 这谁也改变不了。 所以……千万别逼着他让那些阻碍他的人就此从这世上消失。 东方夜最后的那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他从前都是不管不顾的性子,因为他没有明显的弱点,所以行事可以肆无忌惮。但现在有了花朝,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随意妥协。 而现在独一让他重视且在意的,也仅有花朝一人而已。 他之前厌恶灵萱公主,但并没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他与花朝的路本来已是走得十分不易,现在又正巧是修复关系的关键时刻,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再给他磕绊子,他一点也不介意将那人提前除掉。 第二十三章 花朝醉酒 东方夜回府的时候面色并不算好看,在听及花朝与舒玉末在庭院喝酒的事后,那原本就森冷地脸色已经是迅速染上黯沉的阴霾,就连那双幽邃的眸子也带着些明显的盛怒。 “你们都是怎么看人的,她现在这个样子能沾酒吗?!”他厉声喝道。 “……”府里的众人都乖乖噤声不敢回话,他们虽然都知道东方夜的为人,但见他这般不可抑制的发怒,倒还是头一回。 其实这说起来也并不能全怪他们,刚开始他们都出言劝过了,但是花朝并不肯听。毕竟她才是这府里的主子,他们做奴才的总不能对她用强制性手段吧,何况她身上还受着伤,若是其间一不小心又伤到哪里,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人。 所以总归是主子不舒坦,奴才也要跟着受罪。现在只盼着这夫妻两能尽快和好才是,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东方夜渐渐冷静下来,知道这个时候再来问罪也于事无补,于是大步走开,去庭院找人。 凉亭内,地上、桌上已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空酒瓶子,喝酒的两人这下皆已是醉得差不多了,舒玉末晕乎乎的斜靠在凉亭的石柱上,花朝则软绵绵的趴在大理石桌上。 东方夜一脚刚踏入院门口,便听到了两人这么一番对话。 “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呀?”舒玉末嘴里嘟嚷着道,俊脸被喝得红红的。 “担、担心什么?”花朝仰起头醉眼朦胧地问道。 “外人都在盛传,东方夜和北冀国的灵萱公主郎情妾意,到哪儿都同进同出,你这九王妃的位置怕是快要换人了……” 舒玉末磕磕巴巴的说完。他这也是在外听到谣言,才急急跑来找花朝的,适才见她确实身体不好,又怕再添这些烦心事会惹得她更加伤心,所以便没有说出来。这会儿有了酒精的作用,那些憋在心里面的话,也就不自觉的吐露了出来。 所谓的酒后吐真言,大概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是吗?那换就换吧,正好我也可以功成身退,早日退休了。”花朝眉头皱得紧紧的,掩口打了个酒嗝,然后又豪饮了一口酒,哼了一声道,“反正这破身份我又不稀罕。” 舒玉末以为花朝真是想开了,弯着眼睛使劲点了点头,嘴里还不忘劝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东方夜这个傻子本来也没什么好的,你可以……” 话还未说完,便已被花朝截过话音,径自嗤笑一声:“东方夜才不是傻子呢,那些说他傻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是,她一点也不糊涂——东方夜是真的一点也不傻啊。 “好吧,你说他不傻就不傻吧。”舒玉末撇撇嘴,被她这么一说,心里觉得有些委屈。他明明是偏帮花朝来着,她怎么反倒还为东方夜讲话呢?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鼓起的腮帮子已经瘪了下去,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眼睛看向花朝,开始游说道:“那等你离开九王府了,就跟我一起回西番吧,我们西番可比这里不知好上多少倍了,我还有好多个哥哥,你到时要是看上哪个,喜欢哪个,我一定把他绑了送给你……” 这少年果然是够坚持的,喝醉酒还不忘请她去西番,莫不是做梦的时候也想着这事儿。 花朝低低地笑着,笑得甚是好看,爽快的一挥手,说道:“行,等我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我一定改道去你们西番王府玩玩。” “好,我等着你来,我哥哥们也会等着你来……”舒玉末乐呵呵的说道。 东方夜听完,此刻的脸已经不是铁青两个字足以形容的了,他冷冽的眼眸望着舒玉末时,几乎恨不得往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很好,这小子私自跑来王府喝酒不说,竟然还公然想把人拐带走。 他咬牙切齿的下令道:“还不快把舒十公子带走!” 他快步走至花朝身边扶起她,看着她现在的样子,那些到嘴的严厉责备话,终是又换成了温言软语与怜惜。 他轻轻叹息,无奈地说:“娘子怎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 花朝已经有些晕忽忽的,不仅脚步虚软,只能软软地依偎着东方夜,就连思维也开始不清醒了。 她微醺的眯着眼,抬头看他,“咦,你是谁,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可能是酒劲急着上来了,把她拖入混沌中,她的眼前倏地有些模糊,转眼之间,她眼前就出现了好多个东方夜,影影绰绰地在她眼前晃着。 东方夜不答话,搂着她坐下来,刚松开她的腰肢,转而又揽住她的肩,软软的在她耳边说道:“以后不许再喝这么多酒了。” 花朝不满的瞪着他,恼道:“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夫君,你说能不能管?”东方夜沉声道,想要去拿掉她手中的酒瓶,结果却被她拽得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松开。 “夫君?”花朝皱了皱眉头,愣愣的问道:“哪个夫君?” 东方夜脸一黑,“除了我,难道你还有其他夫君?” 花朝似乎想起什么,迷迷糊糊地问道:“……是东方夜?” 东方夜听到这话,又舒展眉头,和暖地笑了起来。 “对,是我。”他轻轻点头。 花朝失神地看着东方夜的笑脸,一刹那间,他的那些影子似乎又重叠了起来。她忽地伸出手,啪地一声,一手甩在了他的脸上。 “骗人,你怎么可能是东方夜呢?”她忿忿地控诉道。 “不骗你,真的是我。”东方夜叹道,无奈之下一手紧扣着她挥来挥去的手,她的手软绵绵的,打的时候本就没什么力气,所以脸上并不疼。 “骗人!你才不是。”花朝冷着脸驳斥回去。 而后,她又颓然垂下肩,涩然笑道:“我认识的东方夜明明就是个傻子。他虽然为人痴傻、品性顽劣,却胜在乖巧听话,也从不会骗我。” 打了个酒嗝,她又继续道:“他会时时刻刻都围着我转,用膳时会一个劲的给我夹菜,有人寻衅时会帮我出头。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便会很心疼的为我搽药,还问我疼不疼。他受了重伤,却不想我担心偷偷躲起来,还强忍着告诉我他不痛,事后又哄着我帮他呼呼。他有时就如孩童一般,会撒娇,会装无辜,会耍脾气闹别扭,惹我生气时,还会乖乖道歉,可偶尔胡闹时,脾气却又倔得很,怎么也不听劝。他的占有欲很强,他即不喜欢别人看着我,也不喜欢我多看他人一眼。他最怕的就是惹我生气不再理他……” 她这段时日一直冷静寡言,心里的憋闷一直无可诉说,今天心情不佳,又有酒意催着,便也不管眼前坐着的谁,喋喋不休的说了许久。 话到后来,她蓦地红了眼,嘶吼了起来,“可是你呢,心如城府,诡谲难测,步步算计……你怎么会是他?你根本不是,根本不是!” 她咬紧着下唇,忽然哀戚的笑了起来,声音却微微颤抖,“既然这里根本就没有我认识的那个人,那我还留在这九王府里做什么?我早就应该离开的,在最初怀疑的时刻就该走了。” 她很快摇头否定,“不,应该是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来这里,还在和亲的路上我就该逃走掉……” 东方夜静静听她倾诉,只觉得心从未有过的沉重,怎么咬牙也忍不住胸臆里酸涩的疼痛。 他伸手探着她的脸颊,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我从前决定这么做时,从未想过今后的身边会多有一个你。有些事情,我并不后悔,现实也不容许我后悔。但娘子也该知道,我伪装了十多年,这么长的时间,并不只是短短的一时半刻,这些已成为了我的人生轨迹,是我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是真傻还是装傻,那些都是我,实实在在的我。人可以有很多面,那些都只是我的其中一面而已。娘子现在该从头接受新的我,好好了解我。只有真正了解过,才知道我真实是个怎么样的人。” “若娘子到最后还是喜欢痴傻的一面,那我就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好不好?”他轻轻地安抚着,低声轻哄。 “不好。”花朝直接打断了他,举起手中拽着的酒瓶,又开始要喝。 东方夜已伸手捉过,低声劝道,“这酒对身体不好,娘子先把它放下。” 花朝仿若充耳不闻般,却还是不肯放手,又狠狠地灌了好几口。东方夜夺不过,于是只得无奈地出言低喝道:“不许再喝了!” 他难得对她这般严厉,花朝怔了怔,这才委屈的红着眼砰一声放下了酒瓶。 “不喝就不喝!”她哼道,脑子越发昏沉。然后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扯了扯衣衫,因酒意上脑而有些烦躁地扭动着身子。 这么蹭来蹭去的蹭久了,东方夜已是明显的感觉身体内逐渐地升起一股热气,像是点火了一般,将他烘得一阵燥热难安。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似毫无察觉。 第二十四章 你怎么这么能折腾我 喝醉酒的女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这般诱人的模样对于一个正常男人的吸引力是有多致命,偏偏这个时候男人又不能对这个女人做些什么。 浓浓的酒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在彼此的呼吸间交缠。 东方夜的心跳忽然迅速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撼动着全身的知觉,如同那无法忽视的慾望之源,让他只能蹑着呼吸尽量隔开身上敏感部位,无视其中挑起的反应。 他低下头看着她比染着胭脂色还更醉人的小脸,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拂上,用掌心摩挲着她的脸颊,那顺着掌心蔓延而来的暖意甚至带着心脏稳定跳动的节奏,令花朝不自觉地醺然。 花朝无意识的嘤咛一声,难耐地继续扭动着身子,半睁着眼呢喃,语调轻软得像在撒娇:“我难受……” “现在知道难受了,我可比你还更难受。”东方夜低语,手劲更加轻柔,像是带着浅浅的笑,表情里带着一丝揶揄。 他们的脸靠得很近,气息拂向她的耳际,灼热的软调令她一阵没由来的轻颤,全身酥麻。 酒劲终于和着他的佻逗一起上了头,花朝心神涣散,蜷缩在他怀里,有点无法一致的战栗。 “……还是回房吧。”黑眸里闪过盈然笑意,东方夜深吸了一口气,撤去包裹着她的温热手掌,极力平复心底那说不出的触感与悸动。 然后,站起身来,将她打横抱起,直往寝房而去。 他把花朝轻轻放在床榻上,见她仍睁着眼,便以为她的神智还有几分清醒着。于是,他低头附到她的耳边,轻言软语地解释着,“适才舒玉末那小子说的话娘子千万不要当真,我和那什么什么公主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人,你要相信我!” 花朝双眸迷离的望着他,“真、真的?” 东方夜含笑轻轻“嗯”了一声,温柔地说道,“真的!” 花朝咬着唇,双眼暗沉沉的,似是不信,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言语中像是很委屈,又像是很懊恼,“你要和谁就和谁,我才不稀罕,这个破王妃我也不稀罕……” 东方夜听得心头发紧,目光深浓地看着她,轻轻说道:“别说些气话,我听了心中也会很难过。” 花朝毫不在意的答:“我没有说气话。” 东方夜神色黯然,低微的叹息无形的飘散在室内。 说不稀罕,心中还是有些愤然,花朝表情恍惚,开始喃喃自语。“我会离开这里的,东方夜,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东方夜心一直在疼着,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坚决地说:“不行,我不允许!” 醉酒后的花朝却极端无理固执,仍是倔强着开口,“就要!我就要……” 可那模糊不清的尾音还未坚持多久,便被强制吞入腹中,东方夜突然毫无预警地俯下身张嘴堵住她的唇,带着惩罚般,毫不客气地将炙热的温度传入她口中。 他的吻毫无技巧可言,似乎只知道啃咬一般,几乎是用牙磨蚀着花朝的唇瓣,理智也在瞬间便消失得一丝也不剩。 一股甜腥味很快在嘴里蔓延,花朝被啃得双唇犯疼,呜咽了一声,气恼地开始胡乱挣扎起来。 东方夜渐渐从由方才的意乱情迷中地清醒过来,然后终是放开了她,微微喘息着平复内心的冲动。 花朝似被他的举动给惊得有些傻眼了,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双眉下的眸中蹭的窜起了两簇小火,她忿忿地低吼:“东方夜,你混蛋!” 完了!东方夜心里咯噔一声,为自己适才无礼的举措感到无比后悔。 他刚刚怎么就没能忍住呢?他不由暗自懊恼,心想着上一次只是用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她便气得一个晚上没理他。这一次他做得更过分了些,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呢。 唉,这吓只怕真要完了! 东方夜无奈地埋下头,乖乖等待着花朝接下来的怒火,可是,却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 他缓缓抬眼,就见花朝不知何时已躺在床上合眼睡去,嘴里还含含糊糊不知说了些什么。 他吁了口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快速地轻啄了一下那被他啃得嫣红的嘴唇。 末了,他在她耳边无奈的轻轻喟叹了一声:“我说你怎么这么能折腾我呢?!” 宿醉后的感觉实在不算好,第二天上午,花朝昏昏沉沉地从梦中清醒过来,一睁眼,竟然看到东方夜那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 那双深邃得泛起幽光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她,那俊脸上的五官轮廓分明,神色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花朝的心不规律的跳动了几下,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她重回王府,两人因一直处在矛盾中,便也分屋而睡,可怎么现在他会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记得自己昨天喝醉了酒,然后……然后应该没在醉酒后做出什么禽兽般的事情来吧? 她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对于当中发生的事情几乎完全没有印象。 酒果然不是好东西!花朝懊恼地想,又认真地看了一眼东方夜,想不通他这个时候怎么还留在府中,不是应该去处理东祈皇交代下来的公务么? “我今日向父皇告假了。缘由,身体不适。所以,我今日一整天都可以陪着娘子。”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那原本一声不吭的人突然弯了弯那弧度完美的唇,甚是愉悦的开口向她解释道。 花朝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装作没有听到。 东方夜却凑了过去,唇边的笑纹透着诡谲之色,低沉徐缓的声音里也明显含着笑意,“娘子,你还记得昨天对我做过什么吗?” 花朝闻言,表情身形都有些僵硬,心底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她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了吧? 东方夜见此笑得更为愉悦了,伸手将她的身子又扳了回来,然后将自己的外衣褪至肩下,伸手指着他锁骨处的那道被咬得极深的牙印子。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正色道,“这就是昨天留下来的证据,娘子可不得耍赖不认账。”见花朝微微皱起眉头,他又接着说道,“我这个地方从未有人碰过,娘子这般轻薄于我,是不是该有所补偿?” 花朝的眉头皱得更深,对于“轻薄”二字明显不认同,可也没有反驳什么。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东方夜,问道:“你想怎么样?” 东方夜闻言唇角一勾,眸光闪烁,其间满是不怀好意的笑。 他自嘴里吐露了两个字,“肉!偿!” 话音刚落,一个枕头便迅速的甩在了他的脸上。 花朝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回道:“做!梦!” 东方夜一点也不在意,将外衣整理好后,哈哈笑着翻下床,啧啧地摇着头,很是傲娇的说:“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这可当不得真。即使是现在娘子想献身,那我还不乐意呢。” 花朝面无表情,可看着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便不由白了他一眼。 许是昨天郁结得到发泄,花朝今日的心情也好了一点。两人洗漱完,难得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共用膳食。 东方夜将那些清淡点的食物全都递到了花朝桌前,再将她的碗盛得满满的,一边说道:“娘子要多吃一点,这样身体才能好得快一点。” 花朝手中的银筷明显一顿,看着他时微微晃神。然后,便见他眨了眨眼睛,一幅认真至极的模样,说:“娘子,我们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又像回到了从前?” 花朝没有回答,面色却微变,埋下头一声不吭地吃着东西。 “娘子不喜欢这样吗?”东方夜问道。 花朝用力握着银筷,只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如死一般寂灭的沉默过后,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出,极为清晰,极为平稳,她说,“有意思吗?还是再想证明一次那时候的我究竟有多么愚蠢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不是。”东方夜急着想要解释,可花朝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厉声道:“既然不是,那就永远不要跟我提以前!” 东方夜幽亮深邃的双瞳里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却始终不曾自她脸颊上挪移过一丝目光,他无言地听她说完这一席话,头一次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满室诡异的寂静,静得连她自己呼吸的声音都那么清晰。花朝勉强稳住心神,暗暗叹气,她竟然又失控了。 这种气氛持续了好半晌,直至府里的一位小厮奔至门外禀报道:“启禀王爷、王妃,北冀国的灵萱公主来访,已在前院大厅候着,王爷、王妃见是不见?” 东方夜心中本就十分沉郁,再听及这让他厌恶至极的女人,脸色更是极为难看。 他细细看花朝的脸色,见她神色平静如常,这才稍微安了点心。 随后,他转而目光凛冽的盯着那小厮,话音沉静冷冽,不怒自威:“这九王府是些阿猫阿狗就能随便进来的么?还不把她扔出去!” 第二十五章 是不是吃醋了 “是。”那小厮即使再傻此刻也该明白过来自己这会儿来得正不是时候,于是忙点头应着准备开溜。 “慢着!” 他才转身走了两步,听见花朝低柔的嗓音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垂首恭敬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花朝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既然有贵客到访,身为府里的主子岂有不见之理?” 东方夜闻言好看的眉心轻轻蹙起,侧头看着她,问道,“那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娘子见她做什么?” “既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见见又何妨?”花朝立即反问道。 东方夜抿了抿唇,说道:“我是怕她耽搁了娘子的休息时间。” “是吗?”花朝反倒笑了起来,“听说这位灵萱公主长得娇俏可人,十分讨喜,你说她有没有可能会成为九王府的下一任女主子?” 东方夜脸黑了黑,可是又对她说不出什么严厉的话来,只得无奈叹气道:“娘子明知道我的决心,又何必说些让自己不高兴的话来呢?”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高兴?说得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花朝半是嘲弄半是冷哼地嗤笑了一声。 东方夜瞳色清幽,沉默不语。 花朝站起身来,神色冷淡,复又浅笑出声,“我之前听闻灵萱公主时,便对她甚感好奇,正想着如何才能与她一叙,今日既然她主动过府,那真是正好。”她看着东方夜,漆黑的眸子分外幽亮,“王爷可愿一同前往前厅?” 东方夜英挺有力的浓眉紧紧锁住,终是妥协着,声音微僵,“即是娘子想见,那便见见吧。” 花朝低笑出声,淡然掠至东方夜身前,缓缓前行,看不清她此时脸上的神情。 东方夜轻轻叹气。神色微寒,肃然中甚至还有些凉意。 “派人去将荣王爷请来。”他对小厮沉声吩咐道,随之跟随在花朝身后,静静看她的身影,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情愫。 前厅内。 桌上的茶水还冒着轻柔雾气,淡淡的茶香逐渐在空气中飘散。 灵萱公主静静坐在里面,表面上看起来镇静如常,心里却已经很是不耐烦了。 该死的!竟敢让她等这么久。 她狠狠揪了一把头发,应是力道大了一些,那些晃动的金贵头饰也跟着叮铃作响起来。 花朝与东方夜缓缓步走入厅内,灵萱公主闻声望去,那双只注意到东方夜身影的眼睛里明显的闪过一丝光亮,然后起身盈盈拜道:“九王爷安好。” 东方夜静静立着,神情一贯的漠然,看也未看她一眼。 灵萱公主见此微微有些无措,抬起头时这才看到了东方夜身边的花朝,眼眼中有一道精光一闪而逝,复又非常有礼地笑着,明知故问似的开口问道:“想必这位就是九王妃吧?” 她故意走到花朝的面前暗暗把她打量一遍,看着她的模样,似松了口气般,眼底有得意,有轻视,还有些讥诮。 她此前还怕自己太小瞧她的话会显得过于轻敌了,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根本是多余了。 哼!就凭这个样子,拿什么跟她比? 花朝扬了扬眉,将她那自以为隐秘的神态全然纳入眼中。她不甚在意的笑了起来,说道:“不知灵萱公主大驾光临,让公主在此久等,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灵萱公主闻言垂敛着眼眸,把之前的情绪全都掩藏起来。她对着花朝巧笑嫣然道:“也是本公主有错在先,未能提前告知一声,便冒昧来访,着实打搅了。” “既然灵萱公主明知道打搅了,那又为何还要来?”东方夜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话虽未言明,但从他冷漠的语气与态度来看,便知摆明了是不欢迎她的意思。 灵萱公主微微一愣,笑容瞬间就变得僵硬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灵萱公主别介意,王爷平时比较爱说笑,这话当不得真。”花朝适时的笑着出声解围,一边狠狠地瞪了东方夜一眼,他却悻悻的摸了摸鼻尖,反而轻轻一笑,身形也随之柔和了下来。 “嗯。”灵萱公主适才还娇俏生动的笑颜居然现出一丝牵强。 花朝的话无疑令她减少了很多尴尬,不过,以她看来,知道东方夜说得如此认真,定然不是在同她开玩笑。 只是她却想不明白,东方夜为何会这么毫不客气的戳穿她、排斥她,甚至连这点颜面也不愿给她。 三人分主宾而坐。 坐下之后,没过多久桌上便又让人重新换上了热茶。 “灵萱公主请用茶。”花朝波澜不兴地取过茶盏,酌了一小口,放下后开始和灵萱公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东方夜一直沉默不语,仿佛当没存在一般。 而灵萱公主许是受到刚刚的影响,这会儿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花朝看在眼里,仍是笑意融融地缓缓问道,“灵萱公主在东祈的这些日子可还习惯么?” “甚好。”灵萱公主点头回道,渐渐恢复了一开始的笑脸。“这京城里不仅热闹,人也很热情,本公主十分喜欢这里。” 花朝微微颔首,一面地想,关键还是喜欢这里的人吧。 她笑着接了话去,“灵萱公主可有去过城南京郊?” “尚未。”灵萱公主微微摇了摇头。她这些日子几乎都围着某个人转,哪有空闲跑去城外游玩。 花朝眉目含笑,不由介绍道:“南郊那里有片私人园林,专是养花的,平日可供游人随意欣赏。听说不久前移植了一种十分罕见的花树,如今正是花开之际,公主有空不妨去看一看。” 末了,她眯起好看的双眼,笑着看东方夜,“那里可不仅是家花养得很美,就连野花也独具风姿。你说是吧,王爷?” 突如其来的问话东方夜怔了怔,随即很淡定地点头。 他可从来不知道这些,也从来没去看过那些花好么。不过,不随便拆娘子的台就对了。 “本王只看家花,不看野花。”他答得波澜不惊。 灵萱公主对这话题本是兴趣缺缺,她自认为从小在皇室长大,还会有什么花是她没见过的。但现在有东方夜的肯定,那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九王爷也去看过了吗?”她俏生生地望着东方夜,笑意吟吟地,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其实是话里有话。 “嗯。”东方夜只是淡淡应了声,面上仍是一副漠然不动的样子。 灵萱公主俏脸微赧,眼角的余光烧扫向那一侧男子时,一片神往,“既然连九王爷就觉得好,那本公主也定然要找个时间去看看。” “……”东方夜依旧无动于衷。 花朝听了这话,轻轻勾起唇角,又低头悠闲地抿了一小口茶水。 再抬起头时,却见灵萱公主的脸庞上瞬间泛起淡淡的粉色,眼波里亦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幽幽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果可以本公主也很想一直留在东祈,可联谊会的日子有限,本公主始终要归国,不像王妃这般已经嫁入东祈,随时都可以有九王爷陪着外出游玩,真是令人艳羡。” 花朝却莞尔一笑,似开玩笑道:“既然灵萱公主这么喜欢东祈,那不如也嫁来这里好了。” “这……”灵萱公主俏脸通红,抬头盯着东方夜,双眸放光,神色动人。 东方夜见此一脸明显地不耐烦,终于忍不住插口道:“娘子,我们该回房休息了。” 这话并不难听出他在下逐客令的意思。灵萱公主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垂下头双唇微微咬紧。 花朝轻轻摆手,“难得灵萱公主来府,再坐一会儿也没关系。” 东方夜的眉头蹙得更深,有些焦躁又很快压了下去。 他还欲再说什么,厅外正前来一人禀告,是灵萱公主的随从,“公主,王爷有急事找您。” 灵萱公主闻言面甚是不悦,却还是起身,向东方夜与花朝施礼谢过,笑道:“谢九王爷与九王妃今日款待,本公主外出多时,是该回去了。” “灵萱公主客气了。”花朝笑道,东方夜忙接过话,一张俊脸上仍是面无表情,“本王和娘子还有事,便不相送了。” 他唇边的笑意寒冷,眼中幽光闪烁,拿这光芒掩去了真实的心思。 呵,这荣王爷来得还不算太晚! 看着灵萱公主的背影渐渐走远消失,花朝这才敛去脸上些许笑意,漆黑的眸子有些暗沉。 “体带媚香,我怎么觉得这气味有些熟悉呢?”她忽地意有所指的开了口,微微勾起颜色浅淡的唇角,似笑非笑地迎上东方夜的目光,恍然道:“噢!我想起来了,这可就不是九王爷日日回府时身上带回来的香气么。” 她虽然还是淡淡地笑着,但神情里并无半分笑意。 娘子这是什么意思?东方夜有些迷糊。再回神时,花朝已经转身走开了。 他错愕地回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想了想,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厅外正笑得抖着肩头的小厮,迟疑了一小会,终是别扭的问道:“你说,娘子今日突然间阴阳怪气的说这么多话,是不是代表着她吃醋了?” “王妃的心思,奴才不敢随意揣测。”那小厮抬头拿奇怪的眼神看他,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只是奴才觉得,目前这局势对王爷而言不算太明朗,所以王爷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应当先抓紧时机继续把王妃哄回来才是。” 东方夜被泼了冷水,心情也跟着不好了。他拂袖,冷冷斥道:“这些本王自然懂得,还需要你来教!” “是,是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小厮忙不迭的说道。心中却腹诽:您既然都知道,干嘛还来问我呀? 东方夜不理会他,暗自又想了想,越来越觉得花朝今日的反应就是吃醋了。 他心中忽然愉悦起来,眯起眼,管不住嘴角的笑意,走出厅外时,感觉身子轻飘飘的都快飞起来了。 他好笑地叹气,口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又带着一丝宠溺。 唉。真是拿她没办法。 ------题外话------ o(╯□╰)o这是更昨天的,今天还有一章…… 第二十六章 痴人说梦 灵萱公主回到驿馆时,荣王爷正在房内等她。 她对于荣王爷坐在自己房里慢条斯理喝茶的举动很是不满,可又没敢表露出来,只是径自开口问道:“不知皇兄急着找我来,是有何要事?” “皇妹最近都在做些什么?”荣王爷不动声色地搁下茶杯,黑眸转到灵萱公主脸上时,眸光沉了沉,提醒道,“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千里迢迢来这里的目的!” “皇兄就只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情,才刻意叫我回来的?”灵萱公主的声音明显不悦。 看着她那怒气冲冲的面容,荣王爷面无表情地回道,“若不是你呆在九王府里,别人赶都赶不走,又哪还需要我亲自派人去请你来?” 灵萱公主有点语塞了,想了想,便用了最婉转的说辞:“皇兄这是生什么气,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我们北冀吗。东方夜是东祈皇最受宠的儿子,只要让我搭上东方夜这层关系,说不定事情还能办得更容易一些。” 荣王爷挑了挑眉,唇角浮起了讥诮的冷笑,“皇妹说得可真轻巧,你觉得东方夜会是这么好对付的人么?!” 一个诡谲得连他也看不透的人,会是这么简单吗? 答案很显然不是。 他这些日子在东祈自然也没少闲着,虽然他不会插手到别人的私事上去,但多了解些情况总归没有坏处。以他对东方夜的调查来看,此人根本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这般干净。 而身处在皇室,本来就是世间最阴暗的地方,如果真没有几分本事,即使是他装疯卖傻,恐怕也活不至今日。何况装疯卖傻也是件技术活,像他这样能隐忍十多年,且做得如此游刃有余的,当今世上能有几人? 能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那心机又得有多么深重?! 灵萱公主满是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皇兄行事太过谨慎小心了。即使他是深儿不外露那又如何,都说男人难过女人关,有几个男人能是真的柳下惠,这世间总会有一个女子可以将他降下。外人还都说东方夜与九王妃的感情很好,可在我看来却也不尽然。” 以她今日的观察,这东方夜与九王妃之间明显话语极少,甚至连基本的交流都没有,可见两人关系分明没有外面传言的这么好,或许还是相敬如“冰”呢。 “皇妹的想法什么时候竟这么天真了?”荣王爷闻言低低嗤笑了一声。 他却仍旧耐着性子规劝于灵萱公主,沉声说道:“你还是赶紧清醒点吧。这段时日双方接触得也不少,东祈皇的那几个儿子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这东祈国的水只怕比我们北冀还深。你最好还是少动些歪心思。” 可惜两人各有各的想法,荣王爷不认同灵萱公主的肤浅,而灵萱公主对他也同样是心有不服。 她也没有直言,只是微微欠身,彬彬有礼地对他说道:“谢皇兄提醒,此事我自有分寸。” 荣王爷见她这个样子,便知晓她已是打定了主意。 他不欲再浪费唇舌劝她,只是阴沉着脸提示她,“最好如此。你要做什么事情,我也管不着,但千万别牵扯到国事上来,你该知道坏了皇上的大事会是什么结果!” 如今的北冀皇当属四国间最年轻的君主,是在近年内才登基的,这皇位对他而言可以说来得实属不易。 先老北冀皇的子嗣非常之多,单单生下的皇子就有三十多个,皇位之争十分激烈。北冀皇的生母当时只是位采女,并没有雄厚的家族势力。而只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北冀皇,这一路走来可要比任何人都更艰辛。 北冀皇登基之后,内乱并没有结束,王朝仍是根基不稳。因而北冀皇这一次才趁着四国联谊的机会派荣王爷前来东祈,为的就是希望与东祈合作,借东祈之势稳固皇权。 灵萱公主闻言俏脸略略僵了僵,随后又甚有信心的笑道:“若说大事,其实这样不是正好么,我假使真与东方夜成了好事,那么于皇上的计划也只有利没有弊。” 荣王爷冷笑,轻轻哼了一声,也懒得多做警告,只是漠然说道:“既然皇妹非要固执己见,那我说再多也无益,你且好自为之吧。”说罢,便起身走出房外。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不久前突然现身在他面前的黑影人说过的话。他道:“我们主子有句话要带给荣王爷,若是荣王爷不想灵萱公主今日葬身于九王府,那就最好快些将她带回来。” 呵,真是好大的口气! 他走至一处庭院驻足,冷冷负手而立,微微眯起的双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从东方夜适才的态度看来,便知灵萱公主的纠缠已经惹恼了他。他不仅无意于灵萱公主,甚至还对她满是厌恶。 所以灵萱公主的作为,只会是自讨苦吃。 他想着灵萱公主刚刚说的那番信誓旦旦的话,不由再次冷笑。 一厢情愿也敢痴人说梦?! —— 经过这一事后,灵萱公主接下来的日子也安静了不少,亦不像以前那般东方夜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而等她再见到东方夜时,已是三日之后。 两人一个正要出宫,一个正准备入宫。 灵萱公主笑得愉悦,福身道:“九王爷此前提起的城南京郊园林,本公主昨日去看过了,那里确实很美,灵萱在此谢过。” “那是我娘子提起的。”东方夜连基本的客套都省了,面无表情的纠正完过后,见她挡在面前还不走,便冷冷的问道:“灵萱公主还有其他事吗?” 灵萱公主听着他完全不耐烦的口气,面上的笑意敛去,换了一脸委屈:“九王爷似乎很不喜欢看到我?” “原来灵萱公主还能感觉得到啊!”东方夜用他一贯冷漠的嗓音缓慢地说,语气里满是嘲弄。 灵萱公主一滞,听到此话,原本因见着东方夜而喜悦的心情顿时坠入到了谷底。 她被这毫不客气的话给噎得哑口无言,一口气吐出来也不是,硬生生憋在喉间,令她尴尬的面容僵硬如同石头,脸色看起来比便秘更别扭。 她楚楚可怜地抿了抿嘴唇,仰着头直直地盯着东方夜不动声色的脸,过了一会儿才轻言道:“难道九王爷就一点也没感觉出本公主的心意吗?” “没有。”东方夜视若无睹,话语简洁而冰冷。 灵萱公主复又咬了咬红唇,踌躇了一阵,方才垂下头颇为羞涩道:“我……很喜欢王爷。”话一说完,脸又是一阵绯红。 “是么?可惜本王却很不喜欢你。”东方夜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毫不掩饰的眼底厌恶。 “为什么?”灵萱公主蓦地抬头瞪大眼睛茫然地望着他。 “讨厌就是讨厌,哪非需要什么缘由。”东方夜语出淡淡,语气平稳得不见一丝起伏。 灵萱公主被他太过平静的反应给搞得身心无措,她的手揪着身上的襦裙,不由自主地绞着,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可是因为九王妃么?” 她不过是一个臣下之女,她凭什么? 东方夜最是讨厌这种一遇事就自私的把错误往别人身上推的人,尤其是现在被诬赖的还是他娘子。他冷着脸,目光也渐渐冷了下去,“公主想多了。即便没有娘子,本王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好感。” 这世上像灵萱公主这样的女人多得如过江之鲫,为人肤浅,粗鄙无知,先看中的永远都是他的身份权势和样貌,所谓的真心对她们而言可能还不及一张漂亮的脸蛋重要,偏偏这种人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黏上来怎么甩都甩不掉,真叫人不厌恶都不行! 灵萱公主深受打击,满心不甘,一张口便禁不住脱口而出:“可她根本配不上你!” 东方夜脸色一凛,眼眸中更满是森冷的寒意,讥笑道:“本王原以为你即使喜欢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应该也还算有点脑子,原本是本王高估了你。她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只要本王觉得她好,她就好。即便是真的配不上,本王也不在乎!” 他换过一口气,一身隐忍不去的怒意,最后给出警告:“还有,公主下次开口说话前,最好先动动脑子。不然,本王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通常他不在意的随意别人怎么说也没关系,但只要是他在意的,即使再怎么不好,也容不得别人多说半句不是。 而他这种毫不留情的驳斥与拒绝态度,于高傲的灵萱公主而言,无疑是极度难堪的。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颇为尴尬地杵在原地。 可她终究是不甘心这么认输妥协的。 “难道王爷就一点机会也不给吗?”她眼眶微红,眼里透出很明显的哀怨和委屈。 东方夜身形未动,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灵萱公主既然这么是想入九王府,那究竟是想做侧妃呢,还是做侍妾呢?”他只是冷笑问道。 “这……”灵萱公主闻言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这怎么可以?她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能屈身于一名臣女之下? 东方夜对她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唇角勾起的冷笑愈发深刻。 “可本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即使是做妾,你都没门!”话语一字一顿地从唇缝中挤出来,予以嘲讽之后,他决绝的转过身,眼里泛着冰霜般的冷冷光华。 灵萱公主听得愣愣怔怔地,直到东方夜的身影已经远去,她才逐渐反应过来。 她面色铁青,俏丽的容颜因嫉愤而显得有几分扭曲。 “本公主……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她咬牙切齿地开口,指甲都快抠进掌心里去了。 第二十七章 秘密协议 自那日与花朝喝完酒之后,舒玉末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了驿馆里。那回确实是他第一次喝酒,而这第一次就喝得个烂醉,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清醒过来。 舒玉遏与舒玉柒怕他会继续胡闹,便只得将他拘在驿馆内,顺便还遣了几个守卫看着。舒玉末没了法子,也只能安分点了。 这一日午后,正当舒玉末百无聊赖地趴在椅子上发呆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守卫的声音:“小公子。” “何事?”舒玉末有气无力的问道。 守卫回道:“刚刚有人送了一封信来,指明要给二公子、七小姐和小公子。” 他双手呈上一枚白色的信封,上面却是一个字迹也没有。 “这是什么信?”舒玉末一把接过,鼓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有几分好奇,一边拆开来看了看。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信笺上也只写着六个字。 只是,这上面的字迹却让舒玉末觉得无比熟悉。 他给惊得呆了一呆,几乎是不敢置信的,蓦地站起,忙问道:“那送信的人呢?” 守卫说道:“他已经走了。” 舒玉末俊脸巴巴地皱起,一头纷乱的思绪,很快又对着守卫焦急的囔叫起来,“你去把我二哥和七姐找来,现在就去,快点!” 守卫走后,他疾步在房内走了两圈才停下来,再一次确认般细细看着其上的字迹。 他的脸上满是惊喜之色,甚至还带有点难以压抑的激动。 是大哥!真的是大哥!也只有大哥才知晓他们兄妹之间的联系暗号。 到了夜间,三兄妹一同悄然离开了驿馆,前往得知的指引之地。 “是这里吗?”舒玉末走在两人中间,夜晚的光线比较黑暗,看着这越走越偏僻的地方时他不禁有些迷糊。 “按照大哥留下的线索,应该就是在附近位置了。”舒玉遏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目光如炬,一点也没有放松警惕的模样。 舒玉末忽然叹了口气,闷闷的说道:“大哥怎么会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也不知道他这些时间过得好不好?” 这么久未见,他可真的太想大哥了。 舒玉柒心里也关心着,嘴上却是说道:“等下见着大哥就知道了。” “嗯。”舒玉末点了头,不由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赶路。 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一处平丘,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依稀见到空旷的中央点着篝火,篝火旁一抹颀长的青色身影背对站着。 舒玉末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双眼明显一亮,一时间欣喜若狂。 “大哥。”他高兴得叫喊着,抬腿立即疾奔上前,舒玉遏与舒玉柒也紧随其后。 听到声音,那道背影转过身来,在篝火的映衬下,原本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容也显露了出来,轮廓线条优美,气质温和出众。 正是翡玉舒。 他看着那正朝自己跑来的三个人,白净的面皮上笑意浓重。 “大哥!”舒玉遏三人都惊喜非常,舒玉末甚至激动得一下便扑到在了翡玉舒身上,抱住他宽阔的肩背,哽道:“大哥,我好想你!” “十弟。”翡玉舒宽慰的轻轻拍了拍他,然后又含笑的抓住舒玉遏与舒玉柒的臂膀,低声唤道:“二弟,七妹。” 几人见此场景都禁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大哥,你还好吗?”舒玉遏与舒玉柒皆双目泛红的细看着他,纷纷出言关切道。 翡玉舒笑着点点头,道:“我很好,你们不必难过。” 兄妹四人久别重逢,自是有好一番话要叙。面对他们口中一大堆的疑问,翡玉舒很是淡然地温声道:“都坐下来慢慢说吧。” 几人分别找了位置席地而坐,舒玉遏率先镇静下来,问出大家共同的疑问:“大哥是什么时候从恶人手里逃脱出来的,为何会独身呆在这里?” 翡玉舒和暖地笑道:“是有人救了我。” 他不紧不慢的把其中的事情经过简述给他们听,三人闻之都不由庆幸的松了口气,满心感激那救命恩人出手相助才让大哥得以平安无事。 舒玉末深深皱起了眉头,却很是不解地问道:“既然大哥没事了,那为何不来找我们?” “是啊,大哥。”舒玉遏与舒玉柒定睛看着翡玉舒,也很想知道原因。 他们毕竟来京城寻人的时间不短,若是知晓大哥早已逃离劫匪手中,也就不必这么心急担忧了。 翡玉舒也知道他们的想法,不由面色歉然的解释道:“我现在还不能公然现身,必须要向外人营造出一个仍被挟持的假象。我若是前去找你们,只怕会容易露馅,反而遭人怀疑。” “为什么?”舒玉遏三人愈发不解。 “这还得从东祈皇与父王秘密协议一事说起。”翡玉舒缓缓开口,口气有些严肃,“我其实是故意让那些人抓来的,为的就是要入京。” 听到事实竟是如此,三人都不免有些吃惊。 “我还觉得奇怪,怎么父王当日见着大哥被抓走时看起来并不是很紧张呢,原来是这样。”舒玉遏小声说,恍然后又疑惑了起来,问道:“父王与东祈皇何时有什么协议了,我们怎么从来没听父王说起过?” 翡玉舒细长的双眸里眼神渐渐深邃,正色道:“此事事关西番的未来,父王自是要更加的谨慎小心。待事成之后,西番便可自由出入东祈,不再偏居一隅。” “那东祈皇的条件呢?”舒玉柒忽然问道。 她心里其实是很震惊的,这事对西番而言无疑是件重大的喜事。自开国起,西番便被以“非诏不准擅离封地”的圣命压制在东祈西南一角。如今东祈皇愿意以打破祖规为代价,那也势必说明协约的内容是件非常不简单的大事情。 翡玉舒愈发神情肃然,沉声而道:“倾尽西番之力护助东祈储君,直至助他登基为止。” 几人听闻后又大吃了一惊,舒玉遏面色凝重,终于迟疑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储君又是谁?” 储君,帝王的继承者,一个在未来掌控东祈国的人。 一般储君自当出于皇子,而东祈皇现有五个儿子,那么被择为储君的人选会是其中的谁呢? 思绪转动,舒玉遏注视着翡玉舒的脸,唇角轻启,忍不住说道:“难道……是九王东方夜?” 以他看来,东祈朝中分三个派系,东方谋与东方昊拥有皇后母族势力,东方胜又兵权在握,这二者旗鼓相当,东方谦的实力相比而言虽然稍显弱些,但也不可小觑。 唯独东方夜最为特殊,不仅是三派之外,背后还无丝毫助力。他身为东祈皇最疼爱的儿子,如果东祈皇当真选的是东方夜,那便也说得过去。 只是,东方夜之前尚且还只是个傻子啊…… 舒玉遏的心里快速地滑过一个念头,有些惊愕的想:难道这才是东祈皇当初协约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助朝中谁也不可能会承认的傻王为帝?! 翡玉舒抿唇不语,那双温和的双眼此刻看起来格外的深黝,放佛隐藏着无尽的波澜。 半晌后,他才缓缓说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知道真相的只有父王与东祈皇两人,我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舒玉遏与舒玉柒也都理解,毕竟这事关系重大,若是不谨守住,待留言稍一流出,只怕整个东祈都会动荡。 舒玉末对于他们说的事情一点不感兴趣,从一开始也就未认真用心听,但看着自家哥哥姐姐脸上流露出的晦暗沉重的神色,也该知道不是什么小事。 所以,他即使不懂,也不会开口去问。 “大哥就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了吗?”他只会问些轻轻巧巧的事。 “不。”翡玉舒对这个一直单纯的小弟始终是不一样的,含笑摇头,道:“我还要去找一个人。” 舒玉末奇道:“找谁?男的女的?要不大哥说出来,让二哥和七姐也帮忙一起找吧。” 舒玉遏与舒玉柒点头附和。 翡玉舒笑,却极其温顺地答道:“她就是救我的那个人,不过,由我自己去找她便好。” 舒玉末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好奇了,不由笑着坐到他面前,瞪大双眼问道:“大哥,你说的她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翡玉舒不语,点点头算是默认。 舒玉末一张脸透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愉快地大笑起来:“大哥,你可开窍了,总算知道要找女人了。这下,我再也不用担心你会读书读傻了。” “尽是胡说。”翡玉舒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脸上微微带笑,眼眸里却有些黯淡,“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已经成亲了。” “啊?”舒玉末脸一垮,舒玉遏与舒玉柒亦面面相觑。 “有夫之妇确实是不怎么合适……”舒玉末一手挠头,尴尬的小声嘀咕。 舒玉柒明显察觉到自家大哥面色不好,怕舒玉末还要添乱,忍不住打断他,说道:“十弟不可捣乱,我们还是说正事要紧。” 舒玉遏正色缓缓地说道:“大哥,自我们这一入京城,便听到有人打着我们西番王府的口号在京中浑水摸鱼,我与七妹特意调查了一番,结果却查出那幕后之人竟是穆彧。可是我们离家之前,穆彧尚且还是王府里,他又怎么会比我们还要早来京城了呢?我怀疑又是有人借着穆彧的身份做幌子。” 顿了顿,他问向翡玉舒,“大哥知不知道这其中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八章 辞行 翡玉舒微微抿唇,淡声道:“那的确就是穆彧。” “这怎么可能呢?”舒玉遏惊道,冷峻的眉宇不由自主地紧缩。 舒玉柒也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那幕后之人明显是在他们来京城之前,就已经预谋好了一切的,但彼时穆彧还好端端的呆在西番王府,从未有过外出,又如何会在京中呢,难道他还会分身乏术不成? 翡玉舒不置可否,继续慢慢地说:“真正操控这一切的人确确实实就叫穆彧,至于一直处在王府里的那个不过是穆彧的一个影子而已。他是听于穆彧的命令,才留在西番王府,成为父王身边的得力助手。” 舒玉遏有些震惊,他们王府人员选拔时,历来非常严格,入府之前,所有人的底细都要查得一清二楚,可如今不仅有一个人就潜伏在他父王身边,甚至还好几年都毫无察觉,这怎么能不令他心惊。 倘若那人有什么恶意,再暗中动些什么手脚,这对于他们西番王府而言不仅暗含着极大地危险,更会是巨大的威胁。 此刻舒玉遏心中的想法,舒玉柒自然也能想到,她略微惊奇,皱眉问道,“大哥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 翡玉舒答道:“也只是比你们早一些时间。” “那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与东祈为敌?”舒玉遏低眉思量过后,拧紧了眉头,甚是不解的问道。 从穆彧的行事上看,分明针对的就是东祈皇室。他初来京城时,对穆彧的所作所为并不甚清楚,之后莫名的,东方谋暗中没少给他们使绊子,东方胜更是明里暗里都在向他们示意。当时他们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直至查明事实后,才知晓其中缘由。 穆彧是借着西番的名义在京中与人周旋,他先是戏耍了一番东方谋,接着又立马勾结上了东方胜,而且显然也和对待东方谋一样并非出自真心。他这么做,无疑最容易让他们兄弟之间反目成仇。 现如今正是皇权之争激烈的开始,那些原本只是暗中进行的动作都因为穆彧的出现,逐渐转向了明面,他将这摊浑水搅得更加动荡混乱。 虽说目前与他牵扯的人只有东方谋与东方胜,但难保他不会再扯上其他人。即便现下对穆彧的最终目的还不太了解,但扰乱东祈朝纲这一点却是无可置疑。 如果穆彧没有牵涉到西番,他或许还不会这么担忧。但现在必须要尽快查明一切,不然无法心安。 翡玉舒却只是摇了摇头,低眉答道:“他一直就处在暗中,没人见过他,根本也无人知道他是谁。” 舒玉遏与舒玉柒闻言神色越发凝重,蹙起的眉心也越来越紧锁了起来。 安静了好一会儿,翡玉舒忽然叹了口气,看定他们,神色肃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这京城怕是要开始乱了,如今我已安然无事,你们也早日回西番去吧。” 舒玉遏与舒玉柒面面相觑,显然是不赞同这话。就连舒玉末也瘪瘪嘴说道:“我们怎么能把大哥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舒玉遏对着翡玉舒说道:“父王既然遣我和七妹来京,应该就是想要我们来助大哥一臂之力的。知道这京城很危险,那我们就更不会留下大哥一人置之度外。不过……” 顿了顿,他略带忧意地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舒玉末,心道:他与七妹尚还好些,只是十弟毕竟还是个孩子,又喜欢胡闹,再继续让他留在京城,只怕反而不安全。 他改了主意,提议道:“不如我留下来,让七妹带着十弟回去好了。” “不行!”舒玉末想也没想地打断了他。 “为何?”他问道:“十弟回家不是很好么?” “我……”舒玉末垂头想了想,很是坚定的出声道:“既然我们都来了,那要走也一起走。” 喝酒那日花朝可是答应过跟他一起去西番了,他还得去跟她确认一下才行,不然又得赖账了。 舒玉柒也跟着赞成道:“十弟这话说得对,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要让大哥和二哥留下面对那些危险,我们走得也不会安心。” “……”舒玉遏无言。 关于究竟是走是留的问题,到最后他们分开前都没达成统一意见。毕竟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最佳时期,舒玉遏几人没过多久之后便不得不先走了。 只是,临走前,翡玉舒却拉下舒玉末单独叙了一会儿话。 他欲言又止,迟疑着问道:“听说十弟与九王妃走得很近,可知她如今过得可好?身体有没有好些?” 这么突然的问话叫舒玉末听了不免吃惊,瞪大眼睛看他,很好奇道:“大哥怎么会突然问起九王妃了,难道你也与她认识?” 翡玉舒双睫垂坠,并不回答,只是执著问道:“你先告诉我,她好不好?” 舒玉末越加疑惑,眉毛拧做一团,虽然觉得大哥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却依然答道:“我上次见着她的时候,面色虽然难看了一点,但样子却还算精神。至于这几天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他觉得凭着东方夜小肚鸡肠的性子,知道自己酒后跟花朝说了他很多坏话,以后肯定不会再轻易让他见花朝了。唉,想想这可真愁人! 翡玉舒目光清亮,扬起唇角温和一笑,低声道:“那她应该就快要没事了吧?” 舒玉末看了看他反应有些诡异的样子,皱起了俊脸,问道:“大哥是什么时候跟九王妃认识的?” 翡玉舒笑了笑,“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哦。”舒玉末淡淡应了一声,知道大哥这会儿是真的不会说出来。可很快他又愉悦的笑了起来,双眼明亮:“大哥,等我们回家的时候顺便带着九王妃一起走吧,她可是答应过我,一定会去我们王府玩玩的。” “是吗?那好啊。”翡玉舒见状也笑了起来,只是神色却有些复杂难辩。 —— 九王府。 当庄严找上花朝的时候,正是第二日的傍晚。 花朝甚是无聊的荡完秋千后准备回房,却突然见庄严正于庭院门口内敛手而立。 “王妃。”他侧身上前唤道。 花朝看了看他,笑着起步走进院落,好奇地问道:“庄管家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庄严正色道:“庄严是来向王妃辞行的。” “辞行?”花朝闻言有点讶异,疑惑道:“庄管家是要离开九王府了吗?” 庄严点点头,缓缓解释道:“庄严曾因救命之恩答应王爷任九王府管家一职,且为期十年。如今期限已至,庄严明日一早便动身离开。” 花朝了然,不由换言问道:“庄……先生可有决定去处?” “尚未。”庄严巧言回道:“天下之大,庄严很想去走一走。” 花朝轻轻笑了笑,看着庄严时感叹道:“原来先生也是个随性之人。”沉吟片刻,她忽然又开口问了一句:“先生应该也还会去西临吧?” “王妃为何这么问?”庄严怔了怔。 花朝微微一笑,答道:“我只是觉得,先生若是去西临的话,或许日后我们还能再见上一面。” 她可没忘记这副身躯的原主与庄严之间的渊源。 庄严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深意,只是垂首说道:“只要有缘,总能再见。” 花朝含笑点头,“先生说的极是。” 此番话语点到即止。庄严想了想,还是说道:“庄严告辞前还有一句要说。” “先生请说。” 庄严神色复杂的立在那里,沉默片刻,才缓缓开了口,“关于王爷与王妃的事情,庄严本不应该多嘴,但始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庄严在九王府呆了十年,算是看着王爷长大,对他也还有几分了解。初始之时,庄严也确实不看好王爷与王妃,觉得他并非王妃的良人,但看着王妃来了之后王爷日日在变,庄严也深感意外。” 他停顿一会儿后,展颜淡淡一笑,“至于……装傻的事情,王爷从未瞒过王府里的人,庄严虽然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缘由,但想必也是有着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表面看起来王爷似乎过得很好,其实是没有人懂得他的辛苦。尽管他心思异于常人,深沉难测,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只是因为生长在了皇家,才练就了他现今的样子。在王妃与王爷闹矛盾的这些日子,王妃虽未说什么,但大家都看得出来王妃心中其实也一点都不开心。” 他轻叹一声,继续道:“在人世间,最不缺少的是情,而最难人可贵的就是真情。王爷从来都是冷情冷性,像现在这般在乎一个人,庄严可还是第一次看到。” 花朝静静听着,神情有些恍惚。倒不想庄严竟会趁着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么说的话,而这席话,就像是一个长辈临行前给她的忠告。 语重心长。 “先生的意思我都明白。”她浅浅地笑了起来。 庄严神色微微一松,能一点即通便好。眼见该说的也都说了,他也准备要走。 “先生在外多保重!”花朝一脸真诚。 庄严微微颔首,最后说道:“王妃也保重!” 第二十九章 不能说的理由 庄严的离开并未给九王府带来多大的变动,一切都还在如常进行着。 四国联谊会也终于近一个月后步入尾声,在最后一日,朝中为所有使臣开办了一场践行宴。而身为九王妃的花朝,也在受邀请参加之列。 花朝与东方夜一同入宫时,时辰还尚早,因为受联谊会的影响,这段时间宫里的守卫十分森严,不管是进宫还是出宫,都需要例行严查。 宫门外分两个入口处,花朝坐着的马车行驶在右边的入口,因为太久没有出门,她这一路都趴在小窗口处看着窗外的街景。这一会儿却见左边的宫门外停靠着好几辆豪华的马车,而且随行的宫人也不少,光是装行李的就有两辆马车。 花朝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人远行回来了,竟然还有不小的阵仗。 一旁的东方夜见她正看着什么看得出神,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但只是看了一眼,便就神色漠然的收了回来。 似知道花朝心里在奇怪什么,只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东方烟络回京了。” 花朝闻言有些讶异,若不是此刻东方夜提起,她都差不多快忘记这个人了。 她想起几个月前,东方烟络因与大学士之子钱尉人偷欢一事而被东祈皇罚去皇庙静思。只是,她不是应该在那里呆上一年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花朝才这么一想,耳中又听到东方夜回道:“听说是因为东方烟络突然查出有喜了,所以才被父皇才召回京的。”停顿了一下,又道:“算起来,她那肚子应该也快有三个多月大了吧。” 说这话时,他微微眯着眼,唇边蓄着一抹极深的笑纹,语调漫不经心的,也不知究竟是幸灾乐祸还是什么别的意图。 原来如此。花朝微愕过后,有些恍然。 皇室最注重名声,这下大概是见着丑事遮不住了,才将东方烟络召回来,准备新的解决对策吧。 她凉凉的斜睨了东方夜一眼,轻晒一声,“你做的好事?” 难得听到花朝肯跟他说话,东方夜的脸上涌现出真实的欢喜,这两日两人的关系虽未恢复到从前那么要好,却也多少缓和了一些,至少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僵硬了。 这种好现象,总算教东方夜看到新的希望。 “娘子这话可真是冤枉死我了,这事真正出力的该是那位钱公子才对。”东方夜立刻不失时机地眨眨眼澄清事实真相,他的声音相当低沉动听,始终透着难以掩饰的愉悦。 花朝面色淡淡,不无嘲讽的说:“那恭喜你快要当舅舅了。” “当便宜舅舅有什么好高兴的,当爹还差不多。”东方夜不以为然的说道,一边目不转睛看着花朝,那双眼里似被点亮了一般,如星灿烂,却又盈满了暖洋洋的笑意。 花朝白了他一眼,冷冷地回应道:“想当爹还不容易,只消你在大街上那么一站,多的是女人想给你做孩子他娘。” 东方夜多少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吃味,黑眸中充满着笑意。 “娘子好狠的心,现在就竟想着抛开我,为我们的孩子找后娘。”他故意说得可怜。下一瞬间,却轻缓地将唇凑到她的耳际,近到两人的呼吸交融,连发丝也几乎要缠在一块儿:“我只会和娘子生小娃娃的。” 甜言蜜语虽是如蜜糖,花朝却不觉受用,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等守卫查完,马车终于在宫门内缓缓停了下来。 帘幕轻启,东方夜略一躬身,转眼便已至车外,花朝本是跟着他出来,忽见他伸着一只手在眼前。花朝看了看,秀眉微蹙,刚想着直接跳下马车,就忽然被东方夜轻轻地抱了下来。 这会儿宫门口往来的宫人本来就多,东方夜立在那里的身影本就很惹眼,这一下便又招来了不少目光。花朝冷眼瞪他,在他充满和暖气息的身前低声喝道:“放开我,我自己能下来。” 东方夜笑着看她,“我知道娘子的身手很好,可是也得给我一个表现男人的机会吧。” 花朝闻言又瞪了他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 她刚从东方夜怀中离开,就看到东方烟络也从对面的马车厢里下来,身穿的依旧是那艳丽的大红色衣,肚子上并未凸显,只是模样却比初时明显憔悴消瘦了不少,看样子在皇庙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东方烟络侧过身子,无意间看到这方的花朝与东方夜,在那逐渐变得阴沉的目光中,带着一抹隐隐的恶毒与怨恨。尤其是注意力被转移到了东方夜身上时,眼睛里燃烧的恨意烧得越发浓烈。 花朝也知道她这种恨意从何而来,毕竟她如今的一切不幸几乎都是东方夜造成的。可她却并不觉得东方烟络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当日是她无理挑衅在先,现下承受这些恶果也是必然。 东方夜只是眯了眯眼,却未在意什么。他面上仍是淡笑着对花朝道:“娘子,我们走。”说罢,便直接牵过她的手。 花朝对于他这种动不动就摸上她手的习惯表示很无奈,可在微滞的一瞬后,还是温顺的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两人穿过御花园,拣了一条去宴会大殿比较近的小径走去,这时远远看见一道淡蓝色的身影自另一头的回廊处闪过。 东方夜紧抿着唇角,眼神复杂。 “娘子,我问你。如果有一对异母兄弟,他们的关系很好很好,甚至比同胞兄弟还亲。可在有一天,这位兄长却出手杀了他弟弟的亲生母亲,而他弟弟的母亲也曾当他如亲子一般。你说,这是为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了口。此刻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格外迷惘,虽是询问,却反而像一种茫然的自问。 花朝愣了愣,许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表情,问出这么一番话,有些不太反应得过来。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再想着东方夜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微微地蹙起眉头,脑海中是一闪即逝的疑惑,但随即,又豁然从中明白过来什么。 她收敛了所有的惊愕,双眼定定地直视前方,不由一阵缄默。 东方夜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笑意寂寥道:“娘子也想不明白吗?” “……”花朝皱眉,半晌,她终究还是不忍心的开了口,无悲无喜地说道:“人不管做些什么,总是会有一定原因的。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为什么,那就自己去向他要答案好了。” 东方夜闻言低眉,敛去双眼之中的伤痛,低声道:“我也知道这里面定有着什么我不清楚的事情,可是……不管我用什么办法,六哥却从不肯说出来。” 甚至连他怎么查也查不出来,但凡与当年一案有些关系的人到如今也是一个不剩了。 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六哥,那样一个时刻都分外理智的人,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一定不会出手杀人的。 何况,那还是他的母妃。 可真正让他介怀的却是,为什么六哥情愿让他恨自己,也不愿意跟他说出实话呢? 六哥明明该知道,当年那一幕对他的打击会有多少深重! 花朝想了想,平静地说:“也或许是因为真相有可能会伤害到他最重要的人,所以他才选择不说的呢。还有……”她微微仰头,迎上他深邃的双眸,不紧不慢地清清楚楚地说道:“你真的确定是他亲自出手杀的人吗?这世上可是连自己的眼睛都能骗人,更何况其他。” 东方夜闻言突然脸色一变,再认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感觉与以往的记忆似乎又有些偏差了。 “我好像也记不得太清楚了……”他犹自说道。 沉吟半晌,他复又缓缓抬头,黑眸迷离,“也许,娘子说得很对。” 想到自己的猜测,他微微抿着双唇,难掩心中涌上的一阵酸涩,心道:六哥,那个重要到让你不能说的理由,是因为我吗? 花朝淡淡说道:“时机到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东方夜看她静静点头,只笑不语。 刚走出小径,却又见东方胜从另一端迎面朝他们走来。 双方行礼过后,东方胜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花朝清丽的脸上,笑了起来,说道:“好些日子未见,九弟妹的气色看起来似乎还未见好呢。” 花朝神色不变,幽幽凉凉地回道:“五王爷倒是很适应京城的生活,才不过一个来月,样子却是越来越出色了。” 东方胜以往常年镇守边疆,多是日晒雨淋的,肤色自是黝黑粗糙了些。现在回来也没多久,看起来到像是变了个样子,果然是富贵命啊! 东方胜闻言笑意更深,星眸锁在了面前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悠闲地说道:“可惜呀,我却还是比不上九皇弟,不像他,轻而易举的就能让北冀国的公主对他情有独钟呢。” 东方夜闻言目光渐渐冷了下去,冷笑道,“五皇兄切莫妄自菲薄了,能让姬小姐苦等这么多年却还痴心不改,可见五皇兄也是魅力不凡。就看在她用情至深的份上,五皇兄还是早日将人娶回府吧,皇弟我可一直等着叫她五皇嫂呐。” 第三十章 二人之间你来我往可谓是互相拆台了。 东方胜素来不喜欢别人当面主动提醒姬烟以及与她有婚约的事情,于是当下便有些心有不渝。 不过,这也是他主动挑起的,要知道东方夜可是费了多少的心力才让花朝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的,如果因为他这么一点挑拨,再让花朝的情绪反弹起来,东方夜只怕要哭死也没用了。 只是,偏偏这时花朝却也来横插一脚。 她对着东方胜意味深长的笑道:“说起来我一直对五王爷与姬烟小姐的事情甚感好奇,姬小姐可谓是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女,又长相貌美,性情柔媚,对五王爷更是忠贞不二,五王爷为何就是不愿意娶她呢?要说五王爷如今年岁也不小,府中更未听说有什么姬妾。” 而一个男子在*最强烈的时候,身边却一个女人也没有,这说明什么? 说罢,她带着饱含深意地目光瞥了东方胜一眼,下定论道:“五王爷莫不是身体哪处有什么难言之隐?” 东方胜笑容攸地僵硬,但凡是个男人都不想别人怀疑自己某处不行,而这话说得并不隐晦,明显事关男性尊严。 花朝视若无睹,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有什么隐疾,那还是趁早医治比较好。如今邪医尚还在九王府,五王爷若是有需要,可差人到王府说一声。” 东方夜闻言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东方胜却脸色越变越黑,看着花朝的双眸里黑沉沉的,“想不到九弟妹这一病,嘴巴却反倒更厉害了。不过,九弟妹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不然位置被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厚重的男声里有努力压抑的愠怒。 东方夜气定神闲,低低柔柔地开口,“这就不饶五皇兄烦心了,此生九王府的女主人只会是娘子一人。”说着,他侧头看定花朝,“宴会就快开始了,娘子我们走吧。” 然后,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东方胜。 这次的宴会明显要比以往的气派得多,在满殿宾客坐满之后,东祈皇才姗姗来迟。 古人的娱乐一直都是比较单调的,即便是宴会也乏味得很,就如固定了的模式般,喝酒,吃肉,聊天,看表演…… 花朝对这些一向没什么兴趣,要不是这次非来不可,她还是更情愿坐在九王府的凉亭里看话本子。 她与东方夜这回的席位安排在东方昊的右下首,也正巧是在灵萱公主与荣王爷的正对面。 只是,两人才刚坐下没多久,便明显感觉到有几道灼热的视线自对面投射了过来。而不用他们细想,也该大致猜得到是些什么人。 花朝觉得无聊,无意识地扫视了几眼,却兀然发现坐于斜对面的一男子正好也在看她,只见那人身着一袭浅金色的精致长袍,眉目雅逸,面容清贵,气度不凡。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突然相对,然后就见到他突然扬起淡淡的笑。 花朝有些不解地凝视着他的眼眸,这男子对她而言无疑是陌生的,看他的样子应是哪一国的使臣,可他这友好的态度却叫她觉得奇怪。 东方夜察觉到她的诧异,低眉看她,缓缓道:“那位是西临国的二皇子。” 花朝了然,很快便移开视线,眉梢微微垂下。 凭借原花朝曾经的处境,自然是不会有认识皇子的机会。所以,她脑中没印象也是应该。不过,不管他是谁,为人如何,她都不会对西临国的人有任何好感。 东方夜见她低头沉思,一双秀气的柳眉纠结不散,便又低声说道:“以这些时日的接触来看,这位二皇子倒是和旁人有些不同,与他认识一下也无妨。” 意思便是说,此人并没什么坏心思,可以试做相交。 花朝听在耳里,却并未放在心上,好似这一番话都不关她的事般。 她在大殿某处角落的位置看到了将军府的姬烟与姬菲,只是这姐妹俩今日竟然都面罩着白纱。 花朝有些好奇,要说姬菲用白纱遮脸她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姬烟怎么也跟着一起了? 她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次宫宴,为了给姬菲的无礼寻衅一点教训,她与东方夜当夜偷偷潜入了将军府,然后召了一群毒蜂蛰她。那些毒蜂的毒性很强,却不会让人为此致命,只是要多点些折磨罢了。 难道姬烟也一同遭殃了? 身旁一直被忽视着的东方夜明显感觉到花朝此刻的心不在焉,静静看她,忽然不满的开口说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娘子总盯着她作甚么?” 花朝白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毛病,现在看个女人都不行了? 她皱眉又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淡淡说道:“我只是对她面纱下的脸感到很好奇。” 东方夜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挑眉道:“这有何难的,我让人将她的面纱揭下来便是了。” 花朝不置可否,却依旧盯着姬烟的脸,“先不要动手,等一下再说。”想了想,她又侧头看东方夜,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查上次伤我的人,但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不要再插手。” 对于那夜暗想杀她的黑衣蒙面人,她一直都心里有数,只是她尚还在等一个时机。而且,关于巫族一事,她不想再有更多的人知道。 东方夜闻言深深皱起了眉头,但看着花朝一脸坚定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花朝颔首道:“……我知道了。” 而这时,为首的东祈皇开场语已说完,宴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酒肉飘香,乐音萦绕,巧笑不绝。 不过,却还是有些人明显心不在此上。 灵萱公主看着对面两人那甚是亲密的举动,一抹嫉妒与愤恨逐渐在双眼中升腾起来。 身边的荣王爷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只是压低声音含蓄地提醒她:“皇妹最好注意一下现在是什么场合。” 灵萱公主脸色愈加不悦,“连皇兄也觉得我比不上她么?” 荣王爷见她如此直接地质问,不免神色一沉,随即又瞥了对面的花朝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花朝,虽说对她完全不了解,但撇开她的出身不说,能拥有这份定力就已经不是他这皇妹能比的了。 他看着灵萱公主面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愤然,暗暗鄙夷,果然是被嫉妒冲昏头的女人! 灵萱公主见荣王爷虽未回答,但从他神色看就大概知道答案了,顿时狠狠一咬牙,心里的怒意与不服已猛然达到了顶端。 她忽然起身,转身向大殿中央走去,荣王爷蓦地反应过来,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在灵萱公主看来,倘若东方夜对花朝的态度也是同样冷淡的话,那么她的心里至少还能平衡一些,可看着眼前这一幕显然与她此前的自以为是不同,这样的反差直至她的妒忌与醋意完全膨胀起来。 在全殿众人目光不一的注视下,灵萱公主直接向东祈皇拜倒,“灵萱也有一舞想献给大家,皇上可有兴致观赏?” “如此甚好。”东祈皇眼神里精光一闪而过,仍是很配合的捋须而笑。如此场景,东祈皇也自是不是驳她颜面。 灵萱公主顿时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再次起身时,还甚为挑衅地瞪着花朝。 花朝狐疑的眨下眼,轻轻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一回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惹着她了? 在经过一轮歌舞过后,换了舞衣的灵萱公主又再次回到大殿内。 她步子轻移,衣袂飘飘,扭着纤细的腰肢,灵动的舞动起来。尤其是那贴身透亮的纱衣,白皙略显丰腴的冰肌玉肤若隐若现,惹来不少屏息之声。 花朝笑意深深,对着身边神色自若的男子低声道:“你不看吗?很美呢。” 东方夜连眉头也未动一下,看着花朝,缓缓勾起唇角,答道:“那又如何?” 花朝瞥他一眼,嗤道:“不都说食色性也么,好歹人家为了博你的眼球也费了不少心思,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岂不是叫人白白露了那么多点。” 东方夜一手托腮,完全不理会眼前大殿中央正跳得起劲的灵萱公主,专注地盯着那张调侃的脸,缓缓答道:“丑人多作怪,看她还不如看娘子。” 花朝调侃不成,只得保持沉默。 东方夜含笑看她,缓缓侧回头去,审视前方时,却是一脸微寒的神情。 花朝扭头看去,刹那间,亦是换了一脸微妙的表情。 而此刻,就连一向笑脸示人的东方谦等也是神情严肃。 于微拂的清风之中,随着那殿中飞旋得越是精彩的身影,原本缥缈的媚香也逐渐浓郁,甚至弥漫了一殿。 众人的目光几乎都目不转睛地黏在殿里那道撩人的身影上。 美人曼妙,自是一道极为诱人的风景。 而在场的男人居多,又有媚香催情的作用,所以此刻一片诡异的迹象。更甚至一些定力差的人,几乎是色,欲熏天,口水横流。 花朝拿不屑的眼神一一扫去,数了数那为数不多还清醒的男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左上首就快把持不住的东方昊身上,讥嘲味十足。 她似笑非笑道:“人家为了你,这可真是下了不小的血本啊……” 话音才落,几乎与此同时,殿中那道飘舞的身影蓦地朝东方夜的席位悄然纷飞而来。 第三十一章 一声极其轻微的冷笑响起,花朝见此一脸好笑的神情看着他。 东方夜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眸光冷冽,就在灵萱公主的身影快要靠近之时,他猛地大手一挥,桌上碟中摆放的水果瞬间纷纷朝那正飞旋的脚下掷去。 灵萱公主一时不慎踩中,顺着那力道踉跄好了好几步才险些勉强站稳。殿中的鼓音之声也在同一刻随着她的舞姿停驻而蓦然消散。 偌大的殿里瞬息间静了下来。 众人清醒,气氛不由尴尬异常。 东祈皇脸色凛然,但碍于眼下的场景,终究是捋须而笑道:“朕早听闻灵萱公主极善歌舞,今日一看此舞果然妙不可言。” 这话一听便知说的是场面话,可自我感觉超好的灵萱公主却反倒为此“赞誉”而洋洋得意。 她施礼谢过后,忽然开了口说道:“东祈女子更是才名远洋,不知本公主是否有幸一饱眼福?”她言语虽然恭敬,神情里却是有一丝自负与不屑。 东祈皇眼里精光一闪,却是笑意不减,“灵萱公主此言既出,朕只好教人上来献丑了。”说罢,他抬眉扫视一周,待众千金小姐中有意者毛遂自荐。 可有了刚刚灵萱公主的前车之鉴,这下哪个还敢上前自取其辱呢。 东祈皇等来的只有殿内一瞬的沉寂——根本没有人出列。 花朝好奇地看了看两旁的席位,然后低头自顾自地吃起桌上的东西。 忽然,灵萱公主走了过来,挑衅似的看着她,笑道:“九王妃可愿不吝赐教?” 可惜,身为当事人的花朝却放佛根本没有听到这话般,除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以外,其余的半点反应也没有。她心中暗暗暗道:早就猜到灵萱公主不会放弃纠缠她,只是也不知道玩些新招数,真没意思! 而偏偏身边的东方夜也跟着花朝当没事人一样,伸手将烤好的鹿肉和酱碟在她面前轻轻置好,一面熟练地裹着,一面侧头看她:“来,娘子,今日这鹿肉的味道很不错,你可以多尝点。”说完,他把手上裹好的肉卷递给她。 花朝很配合地接了过来,随即温顺地慢慢吃了起来,颇为满意的点着头:“嗯,确实很不错。等回府以后,也可以叫厨房的人照着这个配方烤制一些。” “好。”东方夜深深凝视她的脸,亦含笑点头。 于是,灵萱公主直接便被当前秀恩爱的两人毫不留情的晾在那里,她气到不行,又只得无语地恨恨地瞪着始作俑者的花朝。 “九弟妹,灵萱公主可是在邀请你跳舞呢。”上首一直在看戏的东方昊终于忍不住朗声提醒他们,颇有点幸灾乐祸地样子。 花朝仍是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吃着肉卷。只有东方夜放了筷子,此时瞧他一眼,收紧的瞳孔透出一丝凌厉的气息,冷声问道:“我朝堂堂九王妃需要像一个勾栏妓者一样在大殿之中搔首弄姿的取悦众人么?!” 东方昊被他的话给狠狠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淡了下去。 这其实也不怪东方夜会冷嘲得如此不客气,要说灵萱公主刚才的行径也确实不符合她的身份,勾栏妓者尚且还会顾虑到些礼义廉耻,而灵萱公主却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当众诱惑于他,可不是比她们还更大胆不知廉耻。 东方夜却无视灵萱公主的脸面,眯起双眼瞥了她一眼,继续拖长了每一个字地说道:“北冀是没有男人了么,需要灵萱公主如此卖力的向我东祈男儿献媚?若是当真缺男人,灵萱公主大可直言出来,本王也不妨好心送你几个。”话音里透着刺骨的讥讽,惹得一众人无所忌惮地一阵讪笑。 灵萱公主脸色发白,被他这一句话给堵得开不了口,一口气堵在喉间,差点没昏厥过去。 这大概算是她自出生以来受到的最大的侮辱了,把她比作最为低贱不堪的妓者也罢,还如此当众羞辱,让她难堪至极,尤其说这话的人还是她最想得到的东方夜。 顿时,她心里涌起了深深地屈辱与不甘,可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含着泪往肚子里吞咽,只是那模样让人看起来觉得实在好不可怜。 在座的荣王爷亦是铁青着脸,一身隐忍不去的怒意。东方夜此话虽是辱的灵萱公hhghhhh主的尊严,却也将整个北冀国给折进去了。 要说在场的所有人里最满意的就当属花朝了,东方夜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恶毒,却也大快人心。 满殿沉默,饶是东祈皇此刻也不免觉得微微尴尬。 他干咳了一声,出声解围,讪笑道:“永仪丫头大病初愈,现下还不便多动,灵萱公主还是另请她人吧。”他捋了捋须,侧头看着殿内一处寂静的角落,缓缓说道:“朕记得将军府的姬小姐舞艺不错,不如就由你代永仪丫头舞一曲,如何?”这话自然指的是姬烟了。 姬烟心里虽有些不情愿,可东祈皇都指名道姓了,哪里还容得她拒绝的道理。 说来到底是个识得进退的人,何况她又没有一个肯为她出头的“东方夜”。于是她便只得起身举步缓行,低眉拜道:“臣女的舞艺也粗浅得紧,不过,皇上既然如此说,臣女就只好献丑了。” 半晌过后,鼓乐之声再次响起。 姬烟这次舞的是中规中矩的柔舞,虽说没有灵萱公主那份对男人的诱惑性,但巧在她轻盈的舞步以及柔韧的身姿,尤其是单脚旋转时,那优雅的舞姿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精彩。 这下就连花朝也怡然自得地看了起来,就在姬烟的舞快结束的时候,她趁机给东方夜使了个眼色,努努嘴。 东方夜很有默契的微微颔首,表示意会。他单掌朝殿中央的姬烟挥了过去,直袭她面上戴着的白纱。 掌力在空中划出弧度,白纱顿时扯落一角,可才刚露出一张侧脸,便又被姬烟顺手迅速裹上了。 花朝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原来这位姬小姐也是个会武的啊!” 她的眼力极好,虽然姬烟的动作也是极快,但还是教她看到了想看到的东西——脸现红斑,确实很像被毒蜂蛰过了的痕迹。 东方夜也没想到这一试倒把姬烟的身手试出来了,可想着花朝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想看姬烟的脸,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后,不由问道:“娘子是在怀疑什么?” 花朝只是淡声神秘的回道:“现在还不能说。” 东方夜:“……” 好吧。 他摇了摇头,冲她微微一笑,见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勉强了。 姬烟舞完之后便又回到了席位上,花朝刚刚为自己斟满一杯果子酒,此时笑着向她微微举杯。 姬烟似一脸不解,随即很快又垂头避开她的目光。 这场践行宴几乎进行了三个多时辰才结束,东方夜与花朝本欲直接打道回府,谁知在宫门外竟遇到一位熟人。 “东方兄。” 前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唤声。东方夜抬眼望去,就见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朝着自己缓缓走来。 这男子容颜极为年轻,五官亦是精致之至,眉眼间笑意明艳,不过配上他身着的那袭颜色显眼的红色锦衣,看起来却要比旁人多了一丝花花大少的魅惑。 东方夜迎了上去,微微一揖,含笑打趣道:“文世子这回来得可有点晚了。” “不晚,不晚。”这被东方夜唤作文世子的男子哈哈的笑道,手中还握着一把折扇。 东方夜轻轻地笑,双方客套过后,缓缓问道:“我师兄近来可好?” 这男子其实是他远在南岳国的大师兄倚楼世子的兄弟,本来也是被南岳皇派来参加这次联谊会的,谁料这厮竟在半途中撇开其他使臣单独溜走了,优哉游哉的游荡完一圈后,才在最后一日赶了过来。 文世子折扇轻摇,揶揄地回道:“即使所有人不都好,他也能极好着呢。不过……”他突然又嘿嘿一笑:“近来,确实是有些不好了。” “哦?”东方夜眉头一挑,不禁奇道:“这话怎么说?” 文世子的目光扫了一眼东方夜身旁的花朝,别有深意地缓缓说道:“自然是因为女人了。” 东方夜听着这话来了兴趣,笑道:“我此前从师父口中听到些苗头时,还有些怀疑,原来竟真有此事?” “哈哈哈,这事恐怕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了……”折扇一收,文世子一面说着,一面笑得更加愉悦。 花朝在一旁看得无语,原来男人也这么爱八卦。她见东方夜与文世子显然还有话要说,而自己又插不上嘴,索性决定先坐回马车上去等他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翻上马车,那找碴的人便就跑来了。 灵萱公主在对着花朝的背影叫唤无果后,终是气急败坏的提高嗓门冲她大吼大叫起来:“花朝,你给本公主站住!快给本公主站住!” 花朝闻声缓缓侧回头去,看着怒气冲冲跑来的灵萱公主,淡淡问道:“有事?” 第三十二章 灵萱公主因为践行宴上遭侮辱的事情本就对花朝满腹怨恨,想要泄愤却找不到出口,这下子被她不咸不淡的态度彻底给激怒了,当下便不受控制的就嚷了出来,“你凭什么能是九王妃?你根本就配不上九王爷!” 花朝脸色不变,淡然答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灵萱公主既然想要答案,应该去问东祈皇和西临皇才是。至于你所说的配不上……” 语一顿,她笑笑,唇边是一抹讥诮的弧度,手里捏着一角衣裳绕在指尖把玩,“那么灵萱公主觉得谁配得上呢?是说得你自己吗?” “你……”灵萱公主顿时满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被花朝那话语中明显的轻蔑给气着了,还是因为被花朝看穿了心思而心虚了。 她冷冷哼了一哼,“九王爷身边需要的是一个对他有用处,可以帮助他的王妃,而你什么都不会,单是低下的身份就不配和他在一起。” “那又如何呢?只要他喜欢不就可以了么。”花朝扬了扬眉,笑着看她,继而嘲弄道:“好比一些人完全不顾脸面的倒贴上去,可他不喜欢,那还不是照样没用!” 灵萱公主被她听似毫不在意的语气而噎住了,暗自恼怒,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好半天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你……不要脸!” 花朝忽地笑出声来,在未见灵萱公主以前,还以为她会是个聪明人,见了之后只觉得她是个没长脑子的,可现在看来哪里是没长脑子,分明是长得猪脑子嘛。 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在北冀皇宫那样吃人的地方是怎么活着长这么大的,难道就是靠着那一点媚功? “灵萱公主这话倒是说得有些可笑了。我这九王妃的身份名正言顺,站在王爷身边也是堂堂正正,现在怎么就变成不要脸了?难道还要像灵萱公主今日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勾引男子的行径才算有脸不成?”花朝嘴角的冷笑弧度更深了,讥诮地开口:“原来这就是北冀一国公主的涵养啊?!” 灵萱公主之前一直笃定花朝是个懦弱好欺的人,所以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谁知她竟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 灵萱公主嘴里说不过,心里又气不过,这下便就只能动起手来了。 “是你!” 她手指着花朝,怨毒地冲上前,便像疯了一般要伸手去抓花朝的脸。“一定是你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叫九王爷喜欢上你的!本公主定要撕破你的假面让大家看看。” 花朝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让灵萱公主扑了个空。 站定后,她的脸色顿时暗沉了下来,厉声道:“灵萱公主请自重!你可别忘了,我即使没有九王妃的身份,那也是西临皇亲封的一品公主,品级并不比你低。我一直忍让着你,并不是因为怕了你,而是不想给你难堪罢了。你再这样无理,我只怕也友好不起来了。” 然而,此刻的灵萱公主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仍是怨恨地怒瞪着花朝,指责她道:“九王爷定然是受了你的迷惑,本公主现在就要叫他看到你的真面目……” “我的真面目如何,他可任何人都要清楚得多。我劝灵萱公主还是趁早清醒点吧,人要贵有自知之明才好!”花朝冷嗤道。 可眼见着灵萱公主还不肯消停,她便有些不耐烦了,所幸的是,匆匆赶来的荣王爷及时将自己那近乎癫狂的皇妹给拉住了。 “皇妹!”荣王爷沉声斥道,“不得无礼!还不快给九王妃道歉!” 灵萱公主用力挣脱着荣王爷的钳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满的叫嚷道:“皇兄不帮我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我向这个女人道歉?难道连你也被她迷惑住了吗?” 她转而咬牙切齿地盯着花朝,“果然都是你这个下贱女人!” 荣王爷见自己好言相劝并不管用,眼眸中也露出了一丝不郁。 自己这个皇妹的性子如何,他这做兄长的自然是一清二楚,她素来便任性妄为,自以为是,若不是在她身上还有那么点用处,他怕是早就不耐的一脚将其踹开了。 此前他一直容忍着她的作为,也多少是因为东祈皇的态度,可今日在践行宴上看来,东祈皇分明也已是对她十分不满了,凭着她现在的样子,再想要入九王府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偏偏她却看不清现状,还在这里大肆叫骂,即使花朝可以任意欺凌,可她也已经是九王妃了,东祈国的威严岂能容人随意践踏?! 想了想,荣王爷望向花朝,满脸歉意的揖道:“九王妃,实在对不起,都是皇妹出言无状,本王在此深表歉意!” 花朝却毫不理会,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衣袖,淡淡说道:“不好意思,荣王爷的道歉,我恐怕难以接受!” 她扬起脸,似笑非笑着,眼眸深处却是隐藏着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荣王爷面色一滞,花朝这样明显的拒绝教他蓦地有一丝难堪。 花朝罔若未见,双眸微微眯起,复又看看灵萱公主,径自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会一种‘舞’,灵萱公主要不要现在见识一下?” 灵萱公主闻言明显一愣,没想到花朝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和她谈跳舞,可想着花朝之前肯定是怕自己在践行宴上当众丢人,所以才没敢接受她的挑战。 一时间,她不禁对花朝更是鄙夷了。 “哼!本公主倒要看看你能跳出个什么见不得人的舞步来。”她怒目而视,轻蔑而不屑地哼了一声。 “很好。”花朝满意的点着头,唇角轻轻勾起,脸上逐渐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你可千万别后悔!” 话音才落,她的身上气息蓦地一变,黑眸瞬间倏冷,那两道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利刃。 就在进射出万千冷戾之时,她身形一闪,猛然朝灵萱公主出手而去。 荣王爷最先反应过来,见此脸色大变,瞳孔骤缩,失声惊叫:“小心!” 他似乎看出了花朝的意图,迅速伸出手去阻挡。 只是,那手还未沾上灵萱公主的衣衫,便已经花朝一掌打退了回来,与地下摩擦了好几步才算站稳脚步。 待他回过神来时,灵萱公主的脖子却已被扼制在了花朝的指间。 “怎么样?对你看到的还算满意吗?” 花朝的声音在头顶萦绕,冰冷得教人心惊。灵萱公主一片茫茫地惶然失措,此刻早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傻了眼。 荣王爷极力按捺着体内的不适,在瞬间极度的震惊后,忙求道:“九王妃请手下留情!” 如果是花朝,或许还会听劝。 可惜,此刻人的却是花阴。 即便花朝能忍,花阴也一定不能忍! “我凭什么要对于我无礼的人手下留情?”花阴冷眼直视着他,眸中一片冰冷。 她的声音没有提高半阶,却莫名地让人不寒而栗。 荣王爷忍不住身形一颤,明显被她的回应给堵得哑口无言,只觉得全身的感官都似乎被那森冷寒凛的漠然给凝结了。 他惊愕的望着与刚刚简直判若两人的花阴,那自她身上流窜出来的极冷极慑人的戾气,有一瞬间,就连他都感觉一阵胆寒。 呵!他没敢小瞧东方夜,却始终是小看了这位九王妃! 荣王爷思量片刻,说道:“九王妃会心生不悦也是理所应当,只是皇妹好歹是我北冀国的公主,不看僧面看佛面,九王妃若是想动手,不免伤了两国和气。”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花阴面无表情的冷嗤了一声,那扼制在灵萱公主脖间的力道顿时便又加重了一分。 灵萱公主一声闷哼,被掐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俏脸也因此而呈现出绛紫色。 花阴极慢地开口:“你看中了东方夜,这原也不算什么,你只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去追便好了,可你不该来挑衅于我。”她眸光阴沉,冷若冰霜,“可既然你已经挑衅了,那就该承受挑衅后的后果!” “你……”灵萱公主明显听出了最后那句话背后的杀意,那涨得紫红的脸一下子呈现出惊骇的表情,5就连虚张声势的威胁也变得有些勉强:“你敢?!”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做的!”花阴冷冷地看着她,忽地手间又一紧,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 荣王爷紧紧皱着眉头,眼看着灵萱公主的眼珠子都凸出来,只怕再下去她就要被活活掐死了。可他又捉摸不透花阴的性子,想了想,还是继续劝说道:“刚才确实是皇妹做得不对,九王妃给她一点教训便是了。我想,凭九王妃的为人,应该也不屑于和一个没脑子的女人过多计较吧?” “激将法对我来讲,从来就没什么用。”花阴冷着脸说道,“不过,想要教训一个人,确实不仅是‘死’这么一种方法。因为要一个人死,往往是最简单的事情。” 瞬间,她的眸子攸地眯起,眼里迸射出冰冷寒光。 谁也不曾注意到她究竟是怎么出手的,只是眨眼过后,便见灵萱公主的两膝盖骨被剔除,然后噗地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哀嚎四起。 花阴冷眼看着她,有一种凌厉而可怕的气势从骨子里透出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回便轻饶了你,再有下一次,我会亲手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荣王爷瞪着眼前这骇人的一幕,全身的血液犹如惊涛骇浪般翻涌。 这便算是轻饶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想不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手段竟会是如此的冷酷残忍! 虽然震撼,可心里多少还有些对花阴为人无情的恼怒。 膝盖骨被除,那便是个废人了,而这样的人留来何用? 他刚想去看看灵萱公主的伤势,就发现东方夜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待他再次回首时,却见花阴身上的气息不知道何时竟然又发生了转变,她又回到了那个看似柔柔弱弱的花朝。 荣王爷登时惊呆,着实难以相信一个人的面目可以变换得如此之快,放佛刚才退散而去的人只是他看的一个幻象一般。 他勉强稳住心神,想知道东方夜对于此事会是个什么态度。 然而,事情结果却一而再的让他失算了。 “九王爷……” 狠狠地捣着唇,忍住那几乎要失声而出的痛哭,灵萱公主面色惨白的低声唤着东方夜,委屈地泪水在眼里转来转去,显得更加令人生怜。 她本想着以自己此刻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不能让他对花朝生厌,也至少能博得些他的爱怜,能让他内疚些,可是,最终他却还是一脸的漠然。 凭着东方夜的聪明,这下即使不用他开口去问,便也能对眼下的情形了然个十之*。 他步履极轻地走上前去,仍是那平静如水的表情,就当灵萱公主以为他会出言关心自己时,谁知,他却竟然轻轻握起了花朝的手。 “娘子怎么就自己动手了呢?手打疼了吧?以后这种找死的人,就该由我让人来处理才是。”东方夜不痛不痒地轻斥了一声,听上去,明显是关心花朝的手多于灵萱公主的生死。 灵萱公主顿时被气得险些吐血,可是却又不知该要如何反驳,只能呜呜咽咽的默默地流泪。 尔后,东方夜终于看向了一旁的荣王爷,极漂亮的俊脸没有表情,只有浓冽的眸光暗含着别样的情绪:“荣王爷,本王从来极少给人颜面,即便是给了,也只有一次,而荣王爷的那次机会在上一次就已经用完了。” 荣王爷闻言身子一震,东方夜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里面的深意,他心中却是明明白白。 他沉着脸,并未回话。 眼看东方夜就这么牵着花朝走了,灵萱公主哪肯甘心。她想要追上去,可双腿已废,爬又爬不快,便就只能毫无形象地嚎骂了起来,一边还不忘咬牙切齿的咒骂着花朝,那原本娇俏的脸庞渐渐化作了扭曲的形状,看着颇为狰狞。 “你还嫌没闹够吗?北冀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荣王爷见此终是忍不住厉声喝斥着,眼里逐渐浓郁的阴霾,显示着正在极力隐忍的怒气勃发。 好一个东方夜,你也未免太不把我北冀放在眼里了! 而这方。 东方胜因出宫出得比较晚,刚才那一幕自是全都看在了眼里。 这会儿,他见着东方夜与花朝准备离开,便只身迎了上去。 “九弟妹刚刚露的那一手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他那鹰一般锐利的双眸定定地盯着花朝不放,嘴角轻轻勾着,眼底却全无笑意。 “不敢当!”花朝也不在意,浅笑盈盈,“不过五王爷若想讨教,我定然随时欢迎。” “好说。”东方胜淡淡的笑着,可那笑容之下掩藏的却是冰冷的沉郁,眼眸中暗流汹涌。 就在花朝背过身去的时候,他的神情忽然冷凝了起来,脸上绽出一抹可怕的凛厉。 以前他还只是有些怀疑,可看到刚刚的一幕,他便已可以十分肯定,花朝就是那夜在营地要杀他的蒙面女子了。 那么诡异的气息,即使他想忘记都难。 他这九皇弟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选来选去到最后却竟然为他娶了这么一个强力的女人。 若是她的力量能为自己所用该有多好。 只可惜…… 他极慢地摇着头,面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可惜还是什么的,俊脸阴鸷,黑眸一眨也不眨的瞪着花朝的背影,缓缓开口:“非我族类,其人必诛!” 第三十三章 灵萱公主被抬回驿馆后,荣王爷立即着人请了不少大夫前来诊治,只是每一个大夫却都是摇着头无奈的走了。荣王爷心中虽然一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可还是免不了一阵沉郁。 整个屋内都充斥着灵萱公主的哭喊声与叫嚷声,荣王爷阴沉的脸上显示着极度厌烦与不耐,拂袖而出后,他指着门外的守卫下令道:“今夜把所有的守卫调来,都在这里守着,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东方夜刚刚说的最后那番话分明是在向他示警,此前他这位皇妹去九王府的时候,那次东方夜便已向他下了最后通牒,这也就是他话中所指的唯一的颜面。 而机会一用完,便也意味着他不会再留情了。 不过,灵萱公主再怎么说也是荣王爷的胞妹,他自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轻易的死在东方夜的手中。而且灵萱公主是跟着他出来的,也该由他带回去才是。如果事没办成,又折了一个人,他就算回去了也不好跟北冀皇交代。所以…… 他们明日就要准备起身回北冀,如果东方夜真想动手的话,那么今晚,便将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整个驿馆在上半夜里一直是平静如常,直至丑时末,才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声响。而这时,荣王爷的寝房门外也跟着响起了紧迫而急促的敲击声。 许是因诸事烦心,荣王爷当夜一直未能入眠,这下听到敲门声后,心里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他才刚打开房门,耳中便听到侍卫有些焦急地惊呼:“王爷,公主被人劫走了!” 荣王爷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般严防死守也还是没能防住,顿时气恼得一掌拍在房门之上,蹙眉道:“该死!” 侍卫面带惧意,慌忙问道:“王爷,公主……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荣王爷怒道:“这都是她自找的!”早就劝过她多少次,她偏不听。明明没有可能的事情,她却还要死皮赖脸的贴上去,这就叫做自寻死路! 东方夜会这般千方百计的想把人劫走,便已说明他是这回真的动怒了,而灵萱公主现在落到他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也已是可想而知的。 只是…… 荣王爷紧咬着牙,双眼迸射出难以抑制的怒意,眼睛里只差没有喷出火来。 东方夜,你也欺人太甚了! …… 此刻九王府内,完事后的影卫也正在向东方夜回禀消息。 “禀王爷,属下已经把人带来了,现在该要怎么处理?” 东方夜于书桌前抬起头来,冰凉的眼神投向门外,神情冷漠,淡声道:“她不是喜欢勾引男人么,那就把她扔到男妓馆去好了。” 影卫刚要躬身应“是”。东方夜却似又想起什么,挑了挑眉,表情似笑非笑。 “本王忽然觉得,只把她扔到男妓馆里,好像对她太好了点。可若丢到宫里的敬事房去,又似乎对那些太监太不人道了些。想来想去,似也只有七王府是个稍好的去处。那就……” 他轻描淡写道:“将她送给七皇兄吧,他一定会很乐意接收的。记得先把她的舌头拔了,本王可也不想再听到从她那张嘴里吐出任何让本王都觉得恶心的话来!” 末了,还添了一句:“顺便再去传句话给荣王爷,就说本王预明日午时与他在欲膳坊一聚。” 话都交代完后,东方夜也无心再做其他的事情了,这段日子他一直在书房里休息,只是每夜里却都睡得极晚。 低眉叹息过后,他终是压抑不住心里的想念,起身走回到了寝房里。 室内一片昏暗,并没有点灯,此刻的花朝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可东方夜却还是极轻易的便找对了方向。 他在床榻上静坐着看了她半晌,然后伸手去轻抚过她的眉眼,渐渐渐渐地,幽黑的眸子里直直涌上了宠溺的笑意。 “娘子,你瞧,今晚我可是又替你报仇了哦!”呢喃拂掠耳畔,如轻风般柔和。 入了七王府的女人,从来都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何况灵萱公主现在还是个不能言不能行的女人。 他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九王府女主人的位置,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 即便花朝不稀罕,那也只能是她的,再有觊觎者,就是灵萱公主这样的下场。 …… 次日。 荣王爷虽然对东方夜的所作所为颇为恼怒,但还是准时如约来到欲膳坊。 欲膳坊管事领着他入三楼雅室时,东方夜便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荣王爷缓缓踏进雅室,可看到东方夜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眸里闪动着跳跃的火焰,冷冷地道:“九王爷昨晚可真是耍的好手段!” 东方夜闻言也不在意,含笑说道:“荣王爷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本王难道不该生气吗?”荣王爷忿忿地反驳,声音竭力隐忍。 灵萱公主好歹是北冀一国的公主,岂是能随意就打就劫的,东方夜敢做得如此明目张胆,可谓是猖狂至极。他不仅未把北冀放在眼里,还分明是将北冀的威严都踩在了脚底下。 而对于荣王爷面上的愤怒,东方夜却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双眼里笑意不减,意有所指道:“本王以为北冀皇室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公主,以荣王爷的身份对于这种亲情该看得极淡才是,原来也还有兄妹情深呐。” 荣王爷闻言黑眸的神色更加阴鸷几分,咬了咬牙道:“九王爷找本王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 东方夜挑眉看他,淡淡地扬起嘴角,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如果本王说,荣王爷此行的目的,本王或许可以相助呢?” 荣王爷一怔,继而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东方夜的神态,实在有些摸不清东方夜此举的真实意图何在。 他也算是聪明人,东方夜这话又暗示得极为明显,他不可能会听不懂。 渐渐地,他低眉收敛了些怒意,眼神也浓重起来。 东方夜唇边竟在此时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手举着桌上斟好的酒,请道:“荣王爷这下是不是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了?” 而就当东方夜与荣王爷在这边举杯相聊的同时,九王府那方也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此刻,小厮上完茶水后便退了出去,大厅里就只剩下花朝与西临国的二皇子。 “义妹。”二皇子率先出声唤她,面容风雅。 花朝却彬彬有礼道:“二皇子这称呼,我可不敢当。” 二皇子笑了笑,虽然知她会出言讽刺,还是说道:“义妹是从西临前来和亲的公主,又册有封号,自是本殿的义妹。” 花朝淡淡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东方夜昨日在宫中对这位二皇子的评价了。不再与他争辩称呼问题,她淡淡问道:“不知二皇子前来九王府所谓何事?”对于他的突然造访,她还是有些好奇。 二皇子优雅地持起茶碗,笑着缓缓说道:“义妹是为了西临才远嫁东祈的,本殿既然来了这里,也理当前来探访,顺便看看义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花朝听着这理由觉得好笑,侧头看他,勾起唇角,淡淡回道:“二皇子现在看也看了,那你觉得我在这东祈算是过得好呢?还是不好呢?” 二皇子微微一笑,说道:“依本殿看来,自是极好的。” “哦?”花朝嘴角带笑,眼神却是一片冷色。 二皇子笑眼看她,缓缓道,“以昨日践行宴上的事情看来,九王爷平日里应是对义妹甚为爱护的,而能得九王爷这样的人如此看重,足以说明义妹在这里的地位了。” 他这番话说得颇具意味深长,花朝曾经在西临花相府的处境,他多少有些耳闻。而花朝最g终为什么会被选来和亲,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能谁也不会想到,原本那样一个懦弱的,众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女人,又在多方利益的促使下和亲,竟然还可以在东祈活得好好的。如今九王爷奇迹般地转好,她却反而愈发得到重视。 这么出人意料的大反转,连他也不得不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 花朝突然轻轻地笑出声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照二皇子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对西临国送我来此和亲的事情上,感恩戴德呢?” 二皇子轻轻一笑,并不回答。 他端着茶杯,浅浅呷了一小口,忽然开口说道,“关于义妹和亲一事,本殿并没有让人插手。” 乍一听见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花朝明显一怔,但很快又明白过来。 这位二皇子明显是在告诉她,她来东祈和亲的事情与他无关。 可对于他这突然撇清的态度,她有些不解的微眯着双眸探去,却只见他眉目低垂,看不清此刻脸上的神情。 二皇子将茶杯放下,抬眼望着眼前女子微微迷茫的脸,笑道:“本殿也知道在和亲这件事情的背后,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牵连,但本殿却从始至终都有未插手过。” 从花朝的态度上来看,对于此事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如今在东祈得势,难保日后不会回西临秋后算账。他现在把话说清楚,只是希望花朝认清楚事实,也不想给自己添加无妄之仇罢了。 花朝平静地说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二皇子笑意俊雅,神色很是泰然:“等义妹再回到西临,就一切都会心里有数了。” 花朝目光一沉,原来他都已是算准了自己的心思。 “西临国是不是有一种专以摄人心魂的秘术?”她一脸澹然,正色问道。 二皇子看着花朝微微发寒的脸色,便也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低声“嗯”了一声,如实回道:“那是控魂术,是西临的秘传之术。” 果然如此! 花朝冷冷一笑,一双漆黑的眼睛忽然锐利起来,隐含着熠熠的锋芒。 提起这事,还得从她来东祈和亲之时说起。也可以说,若非不是因为此事,她当时应该在半路上就逃跑了,绝不会乖乖的跟着前来东祈。 身为两国和亲队伍,每到达一个地方,便会有当地的驿臣前来接待。或是天色晚了,也会在驿站内休息一晚再赶路。那时,花朝才刚刚穿来,晚上睡眠时时常会感觉到头痛,甚至偶尔还会无意识的,不受控制般做出些莫名的举动。 起初她还以为是途中太过劳累,自己的魂魄还未与原主人的身体完整磨合等造成的原因。直至后来又有一天夜里,她沉浸在睡梦里,脑海中却总会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陌生声音,她才感觉到了些不对劲。但幸好她那时的意志力够坚定,才没有轻易被人左右了头脑。 到了第二天晚上,她故意早早的装作睡着了,半夜暗暗起来探究,这时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这般容易着了人家的道全是因为有人在她的寝房里设了阵法。 应该说,整个控魂术,就是由一个阵法形成。 而且还是一个非常非常高明的阵法。 整个寝房里,没有少一样东西,也没有多一样,更没有动过一样东西,可阵法就这么形成了,还将她*了好几日。如果,她不是曾经在家族的藏书阁里无意间翻到那本对此摄魂术数有所记载的古扎的话,那么此刻的她还不知究竟会葬身于何处呢。 当时在外的谣言都说她将给东祈皇为妃,连她自己也相信了,因此便以为是有人想借着她的手杀东祈皇,谁曾想到,竟是东祈皇为的东方夜娶妻。 先撇开东方夜到底知不知道其中的阴谋不说,但凭着他的性子,倘若花朝真的中计了,不管她成功与否,到最终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就意味着,在她从西临出发的那一刻起,后路便只有一个“死”字可言! 这也是花朝最不能接受的一点,那些人争来夺去的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但千不该万不该推她出来做牺牲品。所以,这些事情她是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 花朝与二皇子本身并不算熟,二人也自是无多少话要说。半刻过后,那些该讲的也都已经讲完了。 “本殿尚且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恕不远送。” “本殿明日便预返回西临,义妹可有要本殿代为传达的事物?”二皇子笑眼看着花朝。 花朝想了想,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漆黑的眼睛里起了一丝浓烈的深意,缓缓说道:“那便替我向花相爷一家问好吧。” 二皇子闻言,轻轻点头,算是答应。 他微微一笑,“本殿一定把话带话。” 就他在走出大厅时,又回头看了花朝一眼,神情含笑,“义妹下次回西临时,可记得来我府中坐坐。” 他解下了腰间的一块令牌,递至花朝手中,然后转身离去。 第三十四章 东方夜回到王府后,便就听说了二皇子到访的事情,不过他对此却并无多大反应。 而荣王爷在与东方夜相谈完过后的当日下午就随着北冀的使臣团一同回去了,许是对相谈的结果还算满意,走的时候脸色反倒好转了几分。 随着联谊会的结束,西临国与南岳国的使臣也都陆陆续续走了,虽然他们的离开带走了不少欢腾与喜庆,可东祈京都的喧哗与热闹却始终未因此有所消减。 烟络公主与大学士之子钱尉人的婚期,最终定在半月之后。因为要顾虑着皇室颜面,当日的婚礼十分低调,未敢大肆铺张。不过,这两人结合后的生活却是给京中茶余饭后的众人增添了不少谈资与笑料。 要说这两人在很早以前便是京城里的名人了,一个极为骄横霸道,一个极为纵欲好色,现在被凑在一起自然是火花四射激情无限。 更何况,烟络公主本身就对这门亲事十分不满,钱尉人又是她曾最瞧不上的人,她先是被钱尉人毁了清白不说,现在不仅怀了他孩子,还要被强迫着嫁给他,心里面岂会真的毫无怨言?又怎么能够嫁得心甘情愿? 所以,钱尉人自然就成为了烟络公主的出气筒。而这两人之间的矛盾自成亲那日起,就一直未有消停过。 新婚之夜,新郎钱尉人不仅将烟络公主独自抛在了新房里,还去了烟花之地美美的流连一晚上。被辱了脸面的烟络公主隔日一大清早,就领着一众小厮将他强押了回来,然后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被揍了的钱尉人无比气恼,但始终碍着烟络公主的身份,再加之她现在又有孩子护身,也自是不敢真的将她怎么样。 因此惹不起,他便就只得躲得远远的。可是,不管他跑到哪个美人房中去,烟络公主都能很快就把他找出来,顺便还将府里的那些个宠妾、娈童挨个收拾了个遍。一时间里,叫府里的一干人等简直是苦不堪言。 而相比起学士府里这边的鸡飞狗跳,九王府内却是显得安逸十足。 花朝身上的伤口终于是愈合了,只不过她的驭兽只能却仍是被封印着,不管用的什么办法,始终是破解不开。 …… 于热闹非凡的街道,花朝与舒玉末一同闲逛着。 早在花朝喝醉酒那日起,东方夜便下令不许舒玉末再进入九王府,而这段时日他也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驿馆内。只是时间长了,他终是有些憋不住。 虽说他不能去找花朝,但总能让花朝来找他吧。于是,便有了当下一同逛街的情景。 “你身上的伤真的全都好了吗?”舒玉末边走边问,嘴里还一边吃着冰唐葫芦。 “嗯。”花朝点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将那酸酸甜甜的东西放在嘴里咀嚼。 “唔……那你应该还记得上次答应过我的事情吧?”舒玉末侧头看定她,一边口齿不清的问着。 花朝停下来想了想,有些奇怪的问道:“什么?” 舒玉末见了她脸上茫然的神情,便知道她肯定是忘记了,不由瘪瘪嘴:“就是和我一起回西番啊。”现在大哥也已经找到了,只要等他办完事就可以一起回家,那应该会很快的吧。 “哦。”花朝似懂非懂地又点了下头。 舒玉末见她这兴趣缺缺的样子顿时有些急了,连冰唐葫芦也懒得吃了,随即便逼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变卦了?” 花朝为之语塞,“没有。”她侧头看着别处,心虚起来,“只是,我还有些私事要办,可能近几日就会离开东祈……” 舒玉末一把拉着她,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花朝想了想,“大概要去好几个地方。” 除了西临国之外,关于巫族一事,她还需要作进一步的了解。 “准备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我现在也不知道。”花朝叹了口气。 “你会不会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舒玉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她,生怕她一下子就不见。 花朝笑了起来,说道:“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舒玉末却不放手,说道:“不行,口说无凭。” “好了,我回去就给你写封保证书。”花朝无奈道,心里却好笑着,实在有些想不通这少年为何非要这般坚持着拉她去西番。 “……这还差不多。”舒玉末满意的收回手,微微皱眉,口中却还在含糊不清的暗暗嘀咕:“嗯?东方夜怎么会答应让你离开呢?” 他自以为花朝的打算是经过了东方夜的同意的,殊不知对于花朝的心思,东方夜其实根本还不知情。 舒玉末并没有疑惑太久,沿街小贩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很快又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已经买很多了,我看差不多就够了。”花朝跟在舒玉末身后劝道,又仰头看了看天色,说道:“马上就到午时,还得用午膳呢。”两人逛了一圈手中都提了不少的东西,吃的,玩的,都快腾不出手来了。 虽然舒玉末来京城的日子并不算短,但论真正逛街游玩这还是头一次。此前他也游逛过,不过一个人总归是少了一份兴致。而这会儿,他已玩得正嗨着呢。 好奇地四下打望过后,他直直地指着一旁小摊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愉悦的道,“快来这儿看看!快来!” 花朝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 那摊主是做手艺活的,摆放着的每件艺品都做得栩栩如生。舒玉末的黑眸里神采奕奕,边看嘴里还不住地赞叹。 花朝也被吸引了过去,正看得出神时,一道轻佻的男子声音出现在耳旁,“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小美人,本少爷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花朝转头看去,那语中刺耳的狎笑声令她深深皱起眉头来。 不知何时身侧竟多了一个长相流气的公子哥,看起来是个油头粉面、衣着锦绣的纨绔子弟。那暧昧的眼神定定落在花朝身上,一边对着她指指点点,口中还同身后的小厮一起品评着,只惹得他们一阵大笑。 花朝的眉头越皱越深,本想不予理会,正要独自退开时,那人却反倒走上前去,笑眯眯的问道。 “小美人逛街累不累,要不要随本少爷坐下来聊一会儿天?” 花朝漆黑的瞳眸一凛,正要出言重喝,舒玉末却已经回过身来,挡在了她面前,拧着眉冷声骂道:“哪里来的蠢货,还不赶紧滚开!” 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板起脸孔来还是有一番说不出的威严,只是这公子哥儿却显然并不畏惧。“本少爷正跟小美人说话呢,你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咋呼个什么劲?!”他小眼微眯着轻蔑的睨了舒玉末一眼,又转而上上下下将花朝打量了数遍,咧嘴嘿嘿一笑道:“怎么样啊小美人,要不要考虑一下本少爷的建议?” 他继而从衣袖里取出几张银票,在花朝面前晃了晃,斜眼龇牙直笑:“你若是答应了,本少爷便将这些银票全部送给你,如何?” 舒玉末最恨别人说他毛没长齐,立马就被这不屑的话语激怒了,顿时脑子一热,气得一阵火大。刚要不客气地握拳抡上去时,花朝轻轻推开了他,犹自走在前面。 “不想死的就最好快点滚开!”花朝冷着脸,沉声斥道。 没想到逛个街也能遭这嘴不干净的蠢货调戏一顿,而她此刻更不知道,这调戏她的人还是前不久刚与烟络公主刚成了亲的新晋驸马爷钱尉人。 钱尉人近期可谓是被烟络公主收拾得躲无可躲,府里呆不得,妓院更是去不得,所以就只能到大街上寻觅来了,谁知竟然凑巧的就遇上了难得出门一趟的花朝。 花朝以前从未见过钱尉人,而钱尉人更是不识得花朝的身份。 “哟,小美人这就生气啦!”钱尉人犹不知死活,哈哈笑着靠近前来,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本少爷只是想找你喝喝茶聊聊天而已,又没有对你怎么样。不过,你要是想对本少爷做些什么,本少爷也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虽然这模样看起来是有些凶悍了点,但也比家里的那只母夜叉好多了。” 这话惹得身后的小厮又跟着一阵流气的狂笑,花朝小脸越发的沉,正当这不怕死的钱尉人垂涎着脸准备要踱了过来时,花朝已用脚狠狠地踹向他的胯间,冷笑一声:“找死!” 钱尉人一声闷哼,双手不由自主地捧着那遭到突袭的要害,痛得脸色发紫。 花朝却并未因他疼得叫不出声的模样而留情,“啪啪”的几个脆响,又面不改色地给他添上了几巴掌。 直到出完气后,她才厌恶的收了手,目光冷冷的道:“下次再让我碰上你,直接把你阉了!” 舒玉末很觉得解气,扬起眉看着钱尉人,冷不防也踢了一脚,得意的笑道:“以后见着小爷时最好滚得远远的。” 钱尉人被打得脑子一阵发懵,以前他也没少干过在大街上公然调戏女子的事情,但那些人多是忌惮着他的身份,并不敢反抗,像今日这般被人教训倒还是头一回。 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当下暴跳如雷,指着已经走开了的花朝大吼:“好个小贱人,竟然给脸不要脸,你们几个快把她抓起来!” 只是,这些个小厮还没来得及下手,那东方烟络的声音便已适时的在背后响起。 那睨着花朝背影的眼里闪烁着狡狯的光芒,她笑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刚刚得罪的人是谁么?” 钱尉人蓦地一怔,直觉东方烟络此刻的笑意诡谲得让人心里发毛,迟疑着问道:“……谁?” “九王妃,东方夜的女人!”东方烟络得意地笑了,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第三十五章 钱尉人顿时背脊一凉,不由自主地将脖子往衣领里瑟缩了几分。 他虽然喜欢仗势欺人,但还不至于到无法无天的地步,这京城里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他一直是心中有数。 而东方夜,就是他最不能惹的其中一个。 他能依仗的人也不过是自己那身为大学士的父亲和身为皇贵妃的姑姑,但东方夜却是直接依仗的当今皇上。凭着东方夜以前的作风,即便是东方夜不小心将他打死了,皇上也可能顶多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他几句,然后就没有了下文。而他自己…… 钱尉人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调戏的举动,东方夜是不能惹的,可他的女人又如何是自己能惹的呢?! “怎么?你怕了?”见他连脸色都变了,东方烟络笑得愈发得意,似乎有着扼住了别人弱点的快感一般,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愉悦。 钱尉人被她这话刺激,脑门一热,不自觉地就出言反驳着,撇唇道:“怕?我又没对她做什么,我怕什么?” “调戏,也不算什么?”东方烟络不客气地冷笑一声,话锋转下,又道:“好吧,即使真如你所说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怕别人也不定会这么认为吧。你觉得,若是被东方夜知晓了此事,他还会放过你么?” 钱尉人被话噎了噎,想着东方夜可能来找自己算账,便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可还是嘴硬道:“难道他还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杀了本少爷不成……” 东方烟络反唇相讥:“他就算要杀你又有何不可?!” 钱尉人面色顿变,这话无疑正中他下怀,他平时对着别人怎么耀武扬威都行,可对于东方夜却还是心生惧意的。 “呵……”终于看到他的神色中有了一抹惧怕,东方烟络在心里鄙夷的同时,又满意得无声冷笑着。 果然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孬种! “要本公主说做戏就做全套。你既然想玩,那干脆便玩到底好了,反正东方夜左右都不会放过你,还不如把人拿到手,至少那还不算太过吃亏。” 钱尉人听到从东方烟络嘴里吐露此话不由颇感意外,他对东方烟络说不上完完全全了解,但也能揣摩个七八分,东方烟络其实根本就是个恶毒坏心眼的主儿,而这话听上去又明显怂恿他去碰东方夜女人的意味居多,他不禁怀疑起东方烟络的意图来。 “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本公主自然是想主动给你送女人了。”东方烟络黑眸中精光一闪,突然笑得诡异,“怎么样,忍着这么久不能碰女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钱尉人被她笑得甚为心虚,可一想着让自己禁欲这么久的罪魁祸首还不就是眼前这个母夜叉,顿时心里又气恼了起来,冷哼了一声,再看着东方烟络时,眼里怀疑的意味很明显,显然还是在担心她会不怀好意地耍什么诈。 “你会这么好心?” 东方烟络脸色阴寒,话语恨意刺骨,“那是当然,本公主也自是有私心的。你难道忘了,害得本公主变得如今这般田地的人是谁了?”她拿东方夜没有办法,那找花朝算账总是可以的吧。 “之前花朝被东方夜保护得太好,本公主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如今大好时机,怎能错过?况且,此事由本公主出面,对你而言又没什么损失。我们只要先将人抓住,如此一来,本公主再把她转交给你,至于之后你想怎么做……”她笑了笑,不再说话。 钱尉人听着寒意顿深,早就知道东方烟络这个女人不会有什么好心眼。虽然她的提议确实不错,只是,他要不要选择呢? 东方烟络见他似乎并不怎么动容,便语出激他,“你这是没胆子不敢了?东方夜的女人你可还没试过呢,说不定会很刺激!” 见钱尉人尚还在思量,东方烟络嗤之以鼻地把头一扭,冷冷地笑着,故意朝他冷嘲热讽道:“废物!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亏得本公主之前还当你是个男人,原来就是个没带种的!你如今好歹也是本公主的驸马了,东方夜就算要动手,也得先顾虑一下你的身份吧,而且这种颜面尽失的事情,也只能让他吃个哑巴亏。” 眼见东方烟络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着,钱尉人听久了也不免心里痒痒,且他也觉得东方烟络有句话说得确实很对,他如今身份不同以往,身为当朝驸马岂是能让人随便就打就杀的?或许东方夜顶多只是揍他一顿出些气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底气也跟着足了些。 尽管在他的理智上还是惧怕东方夜的,不过现在明显是色心大于理智,所以仅存的那点理智也就被东方烟络牵着鼻子走了。只是,他虽然被东方烟络说动了,却还不至于傻傻的表露出来。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别连累本少爷就好了。”钱尉人斜睨了一眼东方烟络,转身拂袖而去。 东方烟络既然要作死,就让她作吧,反正这事主谋在她不在自己,东方夜即使来算账,也该先找东方烟络才是,怎么着都与他无关吧。 东方烟络缓缓扬起嘴角,冷笑越发的深了。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嘴上说着不要,心里面还不是想得不行? “公主,我们真的要这么做么……”这时,跟随在东方烟络身旁的丫鬟怯怯地开口。 这事情闹大了,后果真的会很严重的啊! “这不是已经找到一个现成的替死鬼了么?!”东方烟络嘴角的笑又显而易见地平添了几分阴冷,令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冷眼盯着钱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全是恨意难消地咬牙切齿。“本公主这回定要教这蠢货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所受这么久的屈辱,必须要有人偿还! …… 遇到这么败兴的事情,花朝与舒玉末逛街的兴致也全都被扫光了,于是便折回到了欲膳坊用午膳。 两人直接上了三楼常用的雅室,欲膳坊上上下下的人都是知道花朝身份的,对于她的喜好和菜色也都十分清楚,因此,几乎不必她主动开口,一切便就准备得妥妥帖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不过短短片刻,就摆放好了一整桌的美味佳肴,而且还差不多全是花朝爱吃的食物。 要说欲膳坊的酒菜本来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现在又有这么多美食摆在眼前,身为一点名副其实的吃货怎么可能挡得住其中的诱惑呢。 舒玉末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几乎是两眼泛光,虽然他之前在街上已经吃了很多东西,可现在还是忍不住食欲大开。 花朝好笑的看着他的举动,笑道:“放开吃吧,这些都不用钱的。” 反正东方夜的钱多得是,怎么也吃不穷他。 舒玉末狠狠点着头,举起筷子便不客气的开动起来,嘴里还时不时的点头称赞。 花朝微微一笑,见此也拿起了筷子,低头环视了一周桌上香气诱人的菜肴后,眼底有些奇异。 因为在欲膳坊里每隔一段时间会更换一些新菜色,然后东方夜就会带着她来此品尝,而看着今日的桌面上也出现了几道她以前没吃过的菜,就自然的以为是新品了。 她先试吃了一些,发觉味道确实很好,这才侧头向舒玉末推荐,瞬间将碗碟推倒他身前,道:“你试试这几道。” 舒玉末立马接过,埋头吃着,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几个碟中被他快速地解决掉了一半。 正待他吃得欢畅,他忽然抬起头来,对着花朝口齿不清地道:“……我怎么觉得头有点晕呢?” 花朝瞧了他一眼,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笑道:“是吃撑了吧。” “不对。”舒玉末靠着椅背甩了甩头,晕乎乎的道:“就是晕……” 花朝皱眉看了看他,却见他这时已软趴趴的伏在了桌子上,筷子也从他手中无力滑落在地,似乎是要睡着了。 “喂!舒玉末?”她一惊,急忙俯身唤道。 他一动不动。 花朝扶起他伏着的身子,伸手探他,发现气息如常,便又微微晃了晃他的身子,“舒玉末?舒玉末……” 可他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会突然这样?”她一阵惊讶,渐渐镇定了下来,似想起什么,蓦地回头来一一检查桌上的食物,一边锁眉苦苦思索,“没有下毒,也没有下药……” 花朝面色发沉,明显感觉到事情有古怪,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渐渐地她眼前的影象也跟着开始变得模糊,刚要站起身来叫人时,却是感觉一阵头晕乏力,身子一软,就猛地往前一倒。 这欲膳坊是东方夜的地方,按说根本是不可能会发生这种意外,除非……是有人刻意针对她们来的,暗中下了黑手。 可那些菜里面根本没有加料,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对了! 新菜! 就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这最关键性的菜式来。 她与舒玉末都是因为尝了那几道菜才变成这样,菜里虽然没有下药,可是食物相克。而那几样东西一起同吃,反倒是成了毒药。 糟糕,这回是真是中计了! 花朝暗暗倒抽一口气,可惜,现在才明白过来却已经太晚了。 那幕后之人可真是好狡诈的心思! 第三十六章 真是活腻了 花朝在欲膳坊失踪的事情很快便有人向东方夜禀明,以花朝的警觉性,应该是不会那么轻易上当的,何况欲膳坊里里外外全都是自己的人。可若是有人处心积虑,一早便就设计好了这一切,那就另当别论了。 还不到半个时辰,真相就被查找了出来。 那欲膳坊里的主厨原是皇宫中的御厨,出宫之后便被东方夜安置在了这里。只是,他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被人灭口了,如今顶替他在欲膳坊的是一个经过改头换面的人。此人也是宫中御厨,在经人授意后,乔装进入了欲膳坊,他与那位主厨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做出来的口味相差无异,一般的食客很难辨别得出来。所以,他才会隐藏这么久没有被人识破。 而由此可见,这针对花朝来的局,也显然是有人蓄谋已久。 毫无疑问,在知晓这一切后,东方夜的愤怒必然是空前所有的。 堂堂欲膳坊主厨被换了半个月,无人察觉也就算了。可是,明明是两个大活人,却那么轻而易举的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掳走…… 简直都是一群废物! 于是,所有人一概重罚,无一人幸免。 …… 浅蓝的暮色里,东方夜一身黑衣,脸上一片寒意凛然。 终于查到花朝踪迹的影卫迅速来报,东方夜听完后,脸上是他们从没见过有这么可怕的表情, “学士府?”东方夜背过身去,本就颀长的身形被灯光拉成一个剪影,背对着光亮的双眼闪过一道扭曲的阴影,令人有些胆寒:“东方烟络,你果真是活腻了!” …… 学士府内。 花朝好不容易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费力抬起似有千钧重的眼皮,望着漆黑的四周,这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间又黑又冷的地牢。 她记起自己和舒玉末在欲膳坊被人精心设计的事情,依现在的情形看来,分明是已经被人抓住了。她心里略略苦笑了一记,最近真是过得太安逸了,以至于这般掉以轻心,甚至落入到别人的圈套里。 还不知道舒玉末怎么样了? 地牢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她一着急想要起身去角落找他,却躺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身上的药力还在发作,她疲惫的眼皮很快又耷拉了下来。 忽然间,脚步声骤然响起,地牢铁门上的锁眼一动,昏黄的烛光蓦地射了进来,花朝被刺得眯起了双眼,却见眼前出现的正是一脸诡谲笑意的东方烟络。 看见她,花朝面上毫不意外,只是轻哼了一声,“果然是你!” “花朝,我们又见面了!”火光之下,东方烟络笑得很是愉悦,她意态悠闲地坐在仆人端来的椅子上,手里还把玩着一根长鞭。 花朝讽道:“这么费尽心思的把我抓来,当真是辛苦你了!” 东方烟络抿嘴一笑,阴寒顿升,“确实是挺辛苦的,知道你身手很好,本公主才千辛万苦的忍耐了这么长时间特意设了这么一个局。” 那日花朝在宫门外教训灵萱公主的情形,她其实是有偷偷看到的,那一幕也的确叫她心有余悸,所以尽管她心中的恨意俱增,却也没敢轻举妄动,直至把这一步步计划都精算好,才选择在今日这个时机出手。 花朝心里一沉,冷笑道:“你动静这么大,怕是影响也不小吧。” 毕竟,东方烟络的人是在欲膳坊掳走她的,现在只希望东方夜能赶快找来。 东方烟络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面色更显阴冷,恨恨道:“你觉得本公主真的怕了东方夜么?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当初与钱尉人的事情全是东方夜让人动的手脚,等本公主教训完你,下一个自然就轮到他。” “只怕你没那个本事!”凭她想对付东方夜?可能吗?两个人的段数差的可不只是一两截好么。 东方烟络顿时被这话中显而易见地轻蔑激得恼羞成怒了,咬牙切齿道:“贱人,你就等着瞧吧!”将长鞭有意无意地在掌心里轻轻地敲击着,她忽地走到花朝身边,嘴角含着令人发怵的笑意。 “不过,你现在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落到本公主手里,你猜,你会得到什么下场?!” “自然是活得好好的。”花朝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她,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别想象力太好了。” “你真以为本公主不敢动你!”东方烟络这次被讽却不恼,挑起嘴角,笑意愈发怨毒,“东方夜从前是怎么害本公主的,本公主便就怎么还给你,等到你被钱尉人玩坏了,看东方夜还会不会要你!” 花朝脸色一凛,双眸之中瞬间闪过一丝寒意。 东方烟络径自咯咯地笑着,语出狠辣:“在此之前,还是让本公主先好好地招呼一下你吧!” 话音刚落,“嗖”地一记长鞭掼来,花朝费力在地上滚动闪开,那鞭子“啪”地一声狠狠打在铁门上,发出令人发怵的巨大声响。 东方烟络平时玩惯了长鞭,所以挥动得很灵巧,动作又快又狠。花朝因为药力的作用,浑身都使不出半点劲来,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勉勉强强的躲开了几鞭,后面终究还是着道了。 那长鞭是浸泡过药水的,而且还有倒刺,那一鞭抽下来直接打中了花朝的左肩,撕破了那本就不怎么厚实的衣衫,留下一道不算短的口子,顿时间传来潮热的血腥气息。 花朝冷不防痛得长嘶一口气,只觉得像是被猛兽的獠牙啃过一般,那锥心刺骨的疼痛不禁让人眼前一阵昏黑。 东方烟络见此更加兴奋,隐隐现出癫狂之色。手中的长鞭抽得正起劲时,地牢外忽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东方烟络,你这是什么意思?”钱尉人口中嚷嚷着,怒气冲冲地就出现了。“不是说好的把这个女人抓住后就交给本少爷的么?” 亏得他在房里等了半天,却是连人的影子也没等着,原来被东方烟络藏在了地牢里,差点就被这个母夜叉给骗了。 东方烟络停下手,睨了一眼钱尉人,不耐烦的斥道:“你嚷什么嚷,总得让本公主先出会儿气吧。” 钱尉人不满的撇唇道:“等你把人打残了,本少爷还玩个屁!” 手里的长鞭毫无预警地啪地一声掼在地上,东方烟络恶狠狠地瞪着过去。钱尉人被她一吓,赶紧噤声不语。 这下子花朝便也得了喘口气的机会,静静看着跟前的两人,不用细想也已经知道了这位在大街上调戏过她的纨绔大少是什么身份了。她紧咬着牙,深深抽了几口大气,不着痕迹地拭去额上涔涔冷汗,只是肩上传来的剧痛,却反倒令她的神智更为清醒了。 东方烟络再次转过身去,对着花朝冷冷一笑,“怎么样?感觉如何?” 花朝淡声道:“好得很呢,还死不了!” “那就让你再好好享受些吧!”东方烟络立马拉下脸来,被她那淡然的模样给挑衅得怒火中烧,手一挥,长鞭便又毫不留情地抽了过去。 可这一次花朝却没有躲闪,眨眼之间,那长鞭的另一端便拽在了她手中。 她呼一下站了起来,右手伸到了左肩,在裂开的伤口上狠狠地摁了下去,借以用疼痛来麻痹身上导致自己昏迷乏力的药力。 东方烟络使劲拉着长鞭,却怎么也拉扯不开,脸色已经开始无法抑制地难看了起来。 还没等到她下一步动作,花朝却已经先动手了。她刚刚是被药力牵制着,才会无力还手,现下能使点力气了,哪还有再站在那里白白挨打的道理。 “嗖”地一声,一记鞭过去,那长鞭的尾梢狠狠地甩在东方烟络的脸上,一条沁着血丝的狰狞鞭痕顿时显露了出来。 东方烟络哀哀地惨叫了一声,手捂着脸,下意识的就松开了长鞭。 花朝立即抬手接过,“嗖”,又是一记长鞭过去。 东方烟络吓得迅速往后跳开,然后眼明手快地将一旁的钱尉人推到了身前相挡。 突如其来的变故教钱尉人一阵愣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长鞭便就缠绕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另一端仍是拽在花朝手中。 钱尉人一时痛呼,紧接着就听见那个声音冷冷地威胁道:“谁要是敢再动一下,我就勒死他!” 钱尉人心里一惊,慌道:“你、你敢?!” “你们都敢把我抓来,我还有什么不敢杀人的!”花朝却冷笑道,将手里的长鞭轻轻一扯,便又听到钱尉人一阵尖叫声。 钱尉人忙提气出言撇清,“抓你来的,是东方烟络一个人的主意,可与本少爷无关。” 花朝依旧冷声道:“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就当为民除害好了。” 钱尉人倒噎了一口气,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花朝看到了仍倒在角落地上昏迷不醒的舒玉末,叫唤了几声无果后便缓缓靠近,用脚踢了踢:“舒玉末醒醒,醒醒……” 她心想着那几样新菜几乎都进了舒玉末嘴里,他身中的药力也必定要强得多,自己现在尚且还头晕眼花的,他就更不消说了。 于是,花朝最终只得无奈作罢。 很快,眼前的一切又重新开始模糊起来,她费力地凝神看去,却愈发力不从心,眼前一黑,又使劲掐了左肩的伤口一把,勉强恢复了一些神志。 东方烟络自是看出了花朝的强力忍耐,她这么千方百计的设局就是针对花朝用的,那药力十分强悍,只要沾上一点,就等于近十倍的迷药。想要解开,除非是能拿到她的解药。 可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还能如此镇定,不可否认,她的意志力确实很顽抗。可越是这样,东方烟络就越是恨恼。 她凝起眉眼来,面色很是难看,可却还能一字一顿地发着狠:“来人,给本公主把人拿下!” 接着,就从地牢外进来了几个小厮。 花朝粗暴的将钱尉人踢上前去当挡箭牌,道:“你们不想要他的命了吗?” 那些小厮闻言不免有些退缩,东方烟络恼得又重喝一声。 钱尉人见她这个时候竟然对自己不管不顾,不由尖着嗓子急吼了出来:“东方烟络!” 东方烟络冷笑着看他,声音里充满恨意:“管你做什么,本公主早就恨不得你死!既然你怎么都要死,是不是死在本公主手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罢,便又命令小厮动手。 除了东方夜与花朝,她最恨的人就是钱尉人了,这个几乎毁了她一生的恶心男人。她就算现在还留着他,日后也迟早会将他拨皮拆骨大卸八块。 钱尉人气得脸色铁青,可又怕东方烟络真的会置之不理,不由小眼怒瞪:“你们谁敢?!”他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又虚张声势道:“真杀了这个女人,你就不怕东方夜来找你算账?” “这里可不是有你这个替死鬼么,只要本公主把所有的责任全推在你身上,到时候你们俩都死了,死无对证,东方夜就算知道了又能耐我何?”东方烟络毫不在意的一笑,满含恶意。 花朝讥诮地笑出声来,“真当所有的人和你一样愚蠢呵?!” 看样子东方烟络根本还不知道欲膳坊是东方夜的地方,她不见了的事情应该早就有人禀明东方夜了吧。依他们的办事效率,现在也差不多该查出她的踪迹了。 或许,东方夜现在已经在赶往学士府的途中了。 所以,她只要忍一忍,再拖延一段时间就好。 “少耍嘴皮子了。”东方烟络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厉声喝着,无情地吩咐那些小厮继续:“都给本公主动手!” “谁敢!”钱尉人面呈骇色,气急败坏地骂了声:“你们这些蠢货连谁才是这府里的主子都分不清了,都给本少爷滚到一边去!” 说到底也是因为东方烟络的身份,他们才听命于她的,但这里毕竟是在学士府,钱尉人怎么说也是他们家少爷,几个小厮犹豫着按捺不动。 东方烟络怒从中来,于这对峙中,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频繁兵器相交的声响。 正奇怪间,一道黑影蓦地纵身一闪,然后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握住了花朝的手臂,一个熟悉却紧绷着的声音响在头顶,他说了两个字:“娘子?” 花朝抬起头来,看见了一道逆光的模糊身影,却笑了起来,“东方夜,你可赶来了?”再来晚点,她就真的要忍不住了。 “乖,没事了!”东方夜话音轻柔,而紧绷的声线里比任何时候都更低沉冷冽,可是,却一点也没有让她感觉异样。 他没有想到,只是让她单独出府逛街,竟然就会发生这样一番意外。 他果然是一步也不该离开她的! 大约是身体已经超出了忍耐的极限了,花朝点点头,放心大胆地晕了过去。 东方夜将她小小的身躯拢在怀中,低头把了把脉,发现她只是昏迷过去,才稍稍放心。可看到她肩头触目惊心的伤口时,眉头顿时就凛了起来,一脸森然的寒意渐渐明显了起来。 尔后,他突地转向东方烟络与钱尉人,眼眸一眯,深邃的眼眸中平添了一抹狠绝的杀意,从唇缝里挤出了毫不留情的话语:“除了这两个,府里其他众人一个不留!” 话落,一名黑影人蓦地现身,剑尖一挑,寒光顿起,向几个小厮猛地刺去。 剑光闪过时,几颗人头便全都在寒光劈下落地。 钱尉人与东方烟络都是好日子过惯了的人,平常耀武扬威,耍着狠还可以,但哪遇到过这样骇人的阵仗。 东方烟络尚算镇定,钱尉人却是当场吓得面无人色,腿脚发软,再一听及东方夜刚刚的话,分明就是要屠府的意思,顿时一下子就懵了,嘴里一结巴一哆嗦的,“这,九王爷,你要做什么?” 东方夜的脸色凛厉得可怕,那素来就深邃的眸子寒光凛凛,目光冷峻无情,只是冷着脸斩钉截铁地吐露出两个字:“杀人!” 除了对花朝的心疼和歉然以外,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怒,还是对自己的愤怒。 关于东方烟络的为人,他心知杜明,这次抓了花朝来,定然是为了与他的旧仇,可因为他的自负疏忽,才未能及早防范一切。 总归,他早就该将这些人斩草除根才是! 第三十七章 终于见面了东方夜 这话似掷地有声,钱尉人听得出来他根本不是在唬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底浮起了一丝惊惧。早就知道这东方夜是个狠角色,今日,才算是真的开了眼界,他竟然一开口就是这狠决的灭门威胁。 钱尉人面如土色地忙哀哀求饶,急于向东方夜求饶,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在了主谋东方烟络的身上,可慌乱之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竟然就将自己调戏过花朝的事情也都和盘托出了。 东方夜在听说后,身上的寒意毫无意外的又冷了几分,生生将钱尉人踢倒在地后,一脚狠狠的踩在他的手上,力道大得近乎碾碎了他的骨头,痛得他咿咿哦哦地一阵哀嚎。 接着,就听见那道冰冷得像冰珠子的声音问着:“说!你哪只手碰到她了?” 钱尉人强忍着痛意忙不迭的摇头,“没……没有!真的没有碰到!” 花朝要是连他这种人也对付不了那也就不是花朝了。 东方夜闻言不由面色微缓,黑眸幽暗,蓦地冷冷地道:“想不想活命?” “想。”钱尉人怔了怔,虽然不知道他这么问有什么目的,可还是使劲点头。 “很好。”东方夜缓缓勾起唇角,微微转眸,目光冷冽,话语中只余寒意刺骨,淡淡地说道:“你只要给本王把东方烟络活剐了,本王就饶过你!” 啊!? 钱尉人僵了一僵,立马傻眼了,本能地偷瞥了东方烟络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转回到东方夜身上。 虽然东方烟络这母夜叉确实很令人可恼,可要杀她,他还真没想过,毕竟她如今还怀着自己的孩子,何况还是活剐这么吓人的手段。可若是不按照东方夜的话做,他会不会就真的杀了自己呢?! 钱尉人心里发慌,正想着该怎么选择时,地牢之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混乱的厮杀声。 钱尉人瞪大了双眼,顿时惊恐得脸色死白,颤抖着身子,险些停止呼吸。 “要死,还是活?”东方夜冷冷地道。 这话一入耳,钱尉人立即放弃了心里的挣扎,嘴里哆哆嗦嗦的,拖长着颤音:“我、我、我……我做!” 东方夜唇边缓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却愈加衬出其面色寒冽,手一抬,让一旁的黑影人将刀丢给钱尉人,淡淡言道:“那就快点动手罢。” 颤抖着双手,钱尉人频频呼吸,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从地上将刀捡起。 东方烟络在一旁目睹一切,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彻骨的凉意。虽然有些害怕,可她还是愤怒得对东方夜怒目而视:“东方夜,你敢动我,母后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东方夜不屑地冷笑道:“你不过是个已经被废弃了的棋子,想借皇后救你,还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以前皇后百般纵容她,也是因为她还有那么点作用罢了,宫里的女人最注重利益权衡,东方烟络又不是皇后亲生,现在既然都已经弃掉了,又哪还会再来顾及。 东方烟络被噎得哑口无言,这事确实是被东方夜说中了。 自从她被东祈皇罚去皇庙静思之后,皇后就不再管她了,即使她回京这么久,皇后也才在出嫁那日见过她一面。 “那又如何,再怎么样我也是父皇的女儿。你以为,父皇就会任由着你这般无法无天了吗?”东方烟络僵硬了片刻,气恨得双拳紧握,强撑硬忍。 东方夜脸色森然,却不答她,有些不耐对着钱尉人道:“还不快去!” 东方烟络直直地瞪视着正慢慢踱步走来的钱尉人,原本就极难看的脸色一下便青黑了起来,怒骂道:“钱尉人你这个废物,你敢听东方夜的话就是个孬种!” 钱尉人心里也正气着呢,这事都是东方烟络折腾出来的,如果不是她出的馊主意,根本不会惹怒东方夜这尊瘟神。再说了,比起能够活下来,东方烟络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钱尉人不由恼道:“关本少爷什么事,这都是你咎由自取。”末了,他又在心里添上一句:就算要怪你也该怪东方夜去。 东方烟络恨得咬牙切齿,怒气满面。就在钱尉人颤巍巍的举着刀时,她已先冲上前对他动起手来了。 东方烟络平时只擅长耍长鞭,现在没有鞭子在手,就她那一点身手几乎连三脚猫的功夫都算不上。而钱尉人虽然是个绣花枕头,但到底也是个男人,胜在力气大些。 很快,两人便打作一团。 东方夜冷眼看着,渐渐面露不耐。 忽地,一个影卫悄无声息地自暗处现身来报:“王爷,有另一批黑衣人,正从后门杀进来了。” 虽然还不知其中缘由,但目的显然是和他们一样的,都是杀人。 东方夜轻轻皱眉,瞳色里闪过一丝锋芒。随即再次转向钱尉人与东方烟络,冷声令道:“在这里看着,直到他们都死了为止!” 他一把抱起花朝,无意瞥见地上不省人事的舒玉末,眉头又蹙起,放低了声量贴近花朝耳边叹道:“和这小子在一起准没好事发生,娘子以后可千万要记得离他远一点好。”话落,脚步轻盈,翩然夺门而出。 他们才刚出地牢,暗处突然闪出一道迅捷灵敏的黑色身影,猛然朝东方夜袭来。 东方夜迅疾一手出击与之对掌,那人顿时撤回掌力,在半空中翻身一转,落在了一处屋顶之上。 低低地笑声传来,低沉的男子嗓音里,带着一丝特有的慵懒。 “穆彧?!”东方夜侧头盯着面前这如鬼魅般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的人影,眼中陡然射出一道森冷的寒光。 身着黑衣,面蒙黑布,显然是已久未露面的穆彧该有的装扮。 被叫到的人并没有出言否认,那双狭长的眼眸却是别有含义地盯着东方夜,淡然的开了口,“我们终于见面了,东方夜。” 他的故意强调很怪异,像是有着什么深意一般。 东方夜闻言冷冷地眯起了双眼,眼神里是透骨奇寒,语气幽寒如冰,“上一次现身和本王对打的人不是你,他又是谁?” 他话中所指的,自然就是花朝此前被穆彧算计引到城郊别院的那回,他在找寻花朝的途中遇袭,双方打斗近一个时辰,后被人伤及肩膀。 虽然说这两人的装扮一样,又看不到容貌,但从气息上来看他还是依稀可以分辨得出来,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凭着与他旗鼓相当的身手,可见也绝对不会是穆彧的影子那么简单。 “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穆彧低低地一笑,似是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东方夜不语,黑眸愈发幽暗深邃。 对方虽未回答,但也无疑是已将他的猜测全数默认了。 此前他也曾怀疑过,当日他原以为对手就是穆彧,可仔细一想,却又察觉有不对劲之处。 穆彧不会分身乏术,不可能在出现于城郊别院的同时,又现身来突袭他。 而且以花朝的眼力,也不至于会连是否是穆彧还是他的影子也分辨不出来。 所以,穆彧定然还有帮手。 也或者可以说,他有一个真正的同盟者。 “东方夜,本少来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争斗,现在才只是个开始。”穆彧忽然再次低沉开口,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调子,可平静无波的话语里,反而更显深沉。 东方夜听得出这话明显是在向他下战书了,面无表情地冷笑数声,不由眯起眼,冷声开口:“那就不要再当缩头乌龟,只知道隐藏在别人背后了。有什么手段,你们尽管使出来让本王瞧瞧!” “你会看到的!”穆彧亦是低声冷笑,狭长的眸子隐含幽光,声音里也犹自染上浓浓的冷意:“可记得千万要把你的东西都看管好,不然,让本少得的太容易,不免失了乐趣。” 语毕,身形一闪,已经几个纵身消失不见。 东方夜极慢收回视线,可眼眸中却兀自暗流汹涌,流露出一丝就连明眼人也不容易觉察到的凌厉。 穆彧一走,那批随着他来的黑衣人也都快速退下。 影卫早早就收了手,整个学士府内一个未留。 东方夜冷冷睨着鲜红一片的地面,眉宇间勾勒着极致明晰的残酷和无情,“龙有逆鳞,逆者必亡!” 而花朝就是他的逆鳞,触犯者——死! …… 学士府一夜之间被灭,很快就轰动了整个朝堂。皇贵妃光是一个早上就哭晕了好几次,这大学士也算是朝中官员的中流砥柱,对于皇后一派的人来说更是一方助力,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东祈皇也势必要派人大力彻查一番。 只是,整个案发现场早已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毫无痕迹可循。 除了,东方烟络与钱尉人。 这两人是在地牢内被人找到的,死前惨状吓人。从表面上看来,分明是夫妻之间自相残杀。于是,便有不少人猜测,这学士府被灭门定与东方烟络有关。 可猜测始终是猜测,谁也找不到相关证据,最后只得做无头案处理。整个灭门一案,也就被这么遮掩过去了。 第三十八章 姬烟的秘密 暮色将至,天地间的颜色逐渐变得蒙淡。 花朝在书房门外轻轻叩响了门扉。 她这次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休养了几日就没什么事了。至于身上的药力,也已经被云阳给解了。只是东方夜在被东祈皇委以重任的同时,却也变得越来越繁忙。 东方夜听到声响后抬起头来,见了是她,柔声笑道:“娘子,过来。” 花朝立于一侧,神情复杂,这时缓缓走上前来,问道:“很忙吗?” 东方夜淡淡一笑,歉意地轻声说道:“对不起,这几天都没有好好陪你。” 花朝冲着他静静摇头,忽然正色缓缓地说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东方夜心神一凛,神色里有一瞬的不安,随即浅浅地笑了,“好,你说。” 花朝犹豫一阵,终于低声说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东方夜宁静的神色微微一滞,他没有料到她此时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虽然,心里清楚的知道她迟早会做出决定,可还是不愿见她就这么离开。 花朝见他神色里有刹那掩去的黯然,心头蓦地一紧。 她正眼注视着他的脸,极其认真地说道,“我对先前之事确实不能释怀,你也是知道的,即便是试着放下,可仍就是会有一个疙瘩。疙瘩再小,也依旧存在。可是,”她明显停顿了一会,缓缓道,“东方夜,我并不否认对你的情感。”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毫不掩饰的承认自己的心意,其实除却东方夜确实欺骗过她这一点以外,说到底他并没有做出其他对不起她的事情。没有利用,也没有算计。反而,是他暗暗为她做了很多,欠了他很多。 这一切,她心里都清楚的知道。 可是,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心眼太小,总是无法做到真正的跨越这道横沟。 今日的决定是她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她突然选择坦然面对,只是不想日后两人都有所遗憾。 未曾做想做之事,未曾经历欲经历之事的遗憾。 东方夜看着她一脸再认真不过的神情,眼里燃升起不一样的热度,静静地等待她把话说完。 “我可以试着去接受,只是还需要点时间。”花朝继续道。 她这一趟离开极可能要很久,正好可以借着这期间来缓冲她心里的那道坎。 等她再回来,或许…… 东方夜沉思过后,终于重新凝神认真看她,轻轻说道:“嗯。我明白了。”他又问:“要去多久?三个月时间够不够?” 花朝双唇微微动了动,垂下眉眼终是没有说话,因为在时间上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 东方夜追问道:“就三个月好不好?这已经是我给娘子的最大期限了。” 见花朝微皱着眉,他上前牵过她的手,稍稍加了一些力道,“我……很不想放开。三个月过后,如果娘子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你。到时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他这般妥协,不是不舍,也不是不为难。想要留下她,他有的是其他办法。可终究是不忍违背她的意愿,不忍看着她难过罢了。 花朝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东方夜浅浅地笑了起来,拉她走过书桌旁,与她一齐坐下,“来,我们一起坐着说会儿话。” “娘子对巫族的事情了解多少?”待花朝坐定后,他忽然问道。 花朝闻言不由微微惊讶:“你也知道巫族?” 东方夜微微颔首。花朝此行的目的,他心知肚明,但对于隐匿的巫族,还是不免教他心有不安。 “提起这些事情,我还是从醉酒后的师傅嘴里得知的。”他缓缓说道:“听说,在远古时期有一部分神力低微的神被遗落在了人间,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组成了一个部落隐世在无人之境。但随着时代的变迁,他们逐渐开始在各地分散而居,发展成各个家族,之后统称为‘古老遗族’。而他们的后代在传承的时候,神力也渐渐被剥落,仅仅残存了一些特殊的能力。这些能力当中就有,巫术,驭兽之术,隐身术……” 花朝在一旁静静听着,插进话来,不禁奇道:“照你这么说,巫族与驭兽之族都是‘古老遗族’了?” 东方夜点头答道:“对,这就是驭兽族与巫族的由来。而且奇怪的是,这里的每个家族都对应着一个相制约的家族。就好比驭兽族的克星是巫族,巫族的克星是伶族,拥有隐身术的无影族的克星是鬼眼族一样。” 说到这里,他沉吟着笑道:“其实我师傅,他也是‘古老遗族’之人。” “哦?”花朝挑了挑眉,一脸略微的好奇。“他也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她对于东方夜提到的这些是感到陌生的,因为驭兽家族的族史缺失大半,她只知道是个历时已久的古老家族。而若非东方夜告诉她,她也不知道驭兽族与巫族还隐藏着这么深的渊源。 东方夜笑了起来,“这个……你以后见着他就知道了。” 花朝听了也不再多问,想了想,又道:“伶族?这是什么家族,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东方夜神色深邃,缓缓回道:“这个家族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存在了。大概几百年前吧,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大部分的‘古老遗族’接连陨落,剩余的一些,也被打散得七零八落。所以,原本各族平衡的禁制也因此被打破了。我师傅的家族传到现在,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可想而知,作为一向野心最重的巫族,如今没有了伶族的牵绊,它怎么可能还会无动于衷呢! 花朝眉心一蹙,问道,“在这里,驭兽之族也是早就灭族了么?” 东方夜注意到她话里特殊的说辞,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复杂情绪,“嗯。驭兽之族也是当初遭陨落的家族之一。” 他深深看着花朝,双瞳渐渐收紧,话音平稳,“在我一开始知道娘子拥有驭兽之术时,也是大感意外。此前我早已派人到西临国查过你的一切,可见着你之后,却发现与其完全不符。起初我以为你只是善于隐藏伪装罢了,可会驭兽之术这条却明显透着古怪。所以,我当时无法不怀疑你来到我身边的目的。” 花朝坦然一笑,“我却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她怎会听不出东方夜余音里的意思。把一个自以为危险的人放在身旁,如何不叫人防备和警惕。如果不是因为驭兽之术吸引着他的注意,他只怕早就除之后患了吧?! 东方夜见她并不在意,顿时似松了口气。蓦地想起什么,他又笑了起来,说道:“说来也奇怪,我不久前还听说,又有一个早已陨落的家族,出现新的传承之人了。” 花朝盯着他,问道:“还有谁?” 东方夜笑答:“无影族。我那师兄喜欢的女子。” 关于东方夜师兄弟几人,花朝也是后来才慢慢了解的。知晓他除了云阳这个师弟外,还有一个远在南岳国的师兄。此人是南岳皇的侄子,比起东方夜以前的傻子之名,他的草包之名也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在听说其中的一些缘由后,花朝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奇葩男子一直是深感好奇。 提到自家师兄,东方夜亦是有些忍俊不禁,话音愉悦:“那位女子的经历说起来倒是与娘子有几分相似,她先是突然一番性情大变,而且在那之前也从未有人知道她会隐身术,甚至是神秘得查无可查。”他家娘子不也是这样的么,原本被人视作尘埃的人,莫名地就蜕变得让人无法忽视。 “无影族?”花朝一脸惊讶,这个家族她在前世就早有耳闻,算起来与她的家族还是邻居,只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完全没有往来。她忍不住在心中猜想,难道在这个世界她还有一个老乡? 东方夜看着她很是好奇的模样,笑道:“等日后有了空闲,我再带着你去南岳见他们。” 花朝淡淡一笑,似在思索,思绪很快又回到了主题上,不解地微微蹙眉,“难道在其他家族陨落之时,巫族就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东方夜摇了摇头,“不。我曾经听师傅说过,巫族之力原本是大多传承在女子身上的,可从那个时候起,她们的力量却突然尽数消失,只有男子才能得到巫术的传承。而且,巫族的男性后代也是越来越少,到现在已是少得可怜。” 花朝了然道:“原来是这样。” 也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巫族已经避世多年,直到花朝上次遇袭,东方夜才知道原来在京城里已经潜藏着巫族之人。 他贴着花朝,不免有些疑惑起来:“按道理说,以巫术的威力,不该那么小才是。”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与巫族相斗,花朝此前可不只是驭兽之术被封,受点外伤这么简单。 花朝想了想,扬起眉,勾唇冷冷一笑:“我大概知道原因了。”她别有深意地看着他,缓缓说道:“你那五皇兄真是好大的魅力!” 见她话里颇有深意,东方夜微微愣怔,似联想到什么,直视着她的双眼蓦地深邃了起来。他知道花朝对此事自有主张,便也不开口点破。 “不管如何,再遇着巫族人时,你可千万不能再逞强,有事就交代影卫去办好了。他们的巫术,对于平常人可是毫无作用。”他只是继续嘱咐道,脸上却又现出淡淡的担忧。 花朝只有点头。 东方夜轻轻叹息一声,再次问道:“娘子准备什么走?” 花朝迟疑着看他,“……尽快。” “好。”东方夜幽幽道,半晌后,终于恢复常态,缓缓伸出一双手,将她静静拢入怀中,“娘子记得要说话算话!” …… 将军府。 夜色已深,府里内外逐渐静谧。 姬烟离开姬菲的院落之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她的房间分作里屋和外屋,平时除了她自己,其他人是不可以进入里屋的。 这会儿遣退完侍女,再关好房门,她便转身踏进里屋。室内很暗,可即使不用点灯,她也能清楚的记清每个物件摆放着的位置。 刚越过门槛,她便嗅到了一股生人的气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啪的一声轻响,暖黄的烛光瞬间点亮了一室,那闪烁的光芒就欢快地随着火焰跳跃起来。 姬烟一惊,就见一名女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轻挥手,笑声清脆,“别来无恙啊,姬小姐。” 姬烟眉头微蹙,很快恢复如常,认真地看着烛火里笑意融融的白衣女子,缓缓开了口,“不知九王妃突然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姬小姐不是该最清楚不过么!?”女子的笑声复又传来,不以为然道。 姬烟暗自有些恼怒,冷冷地道:“我既不是九王妃肚子里的蛔虫,九王妃的心思,又如何能知晓?” 花朝却也不在意,站起身来,笑得漫不经心的道:“亏得我亲自前来,原以为姬小姐该是个聪明人,可看样子,姬小姐是根本不准备好好配合了。即是这样,那有关姬小姐的秘密,我恐怕也难以保守了。” 姬烟蓦地心神一凛,“不知九王妃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要装蒜,也该选对时候啊。你说是吧,姬小姐?”花朝摇头感慨,立刻又意味深长地改口:“啊!错了,其实称你为姬公子才对。”话到这里,就连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具有深意了。 她紧盯着姬烟,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缓慢而仔细:“如果让人知道,将军府的姬大小姐,其实曾是个男人,你觉得大家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三十九章 吞噬 “你怎么会——”几乎是不敢置信的,姬烟骤然大惊,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花朝。 花朝笑意更深,“很震惊我怎么会知道的是吗?” 姬烟心中确实很震惊,应该说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隐藏了近二十年的秘密会有遭人揭破的一天,她起初还以为花朝只是想用言语诈自己,却不知她竟然真的说中了。 姬烟勉强镇定下来,稳住心神,“你想怎么样?” 花朝淡淡挑眉,“这句话你应该反过来问才是,凭着你那夜要暗杀我的行为,我现在没有当场把你的脖子扭下来,已经是足够给你面子了。” 此刻,那张脸在温暖的烛光下,即使笑意盈盈,眉目之间还是透着一抹冷意和厉色,姬烟见此立即警惕了起来。 花朝看着他防备的举动,笑了笑,说道:“不必紧张,我想要杀你也早就动手了,绝不会忍到现在。”停顿一下,她朝姬烟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还是先坐下来谈谈正事吧。” 她率先坐回到椅子上,看了姬烟一眼,淡淡地问:“说说看,你为什么想杀我?” 可姬烟却不敢妄动,依旧站在原地,也不开口答话。 花朝却也不在意,双手交叠胸前,淡淡的言语中带着一种看穿事实的怡然自得,“我猜,是因为东方胜吧?” 姬烟继续保持沉默。 花朝接着说:“你见东方胜靠近我,却一直疏淡你,便以为他对我起了不一般的心思。所以,你心中嫉妒成狂,就想着要除掉我,是又不是?!” 从姬烟的行为处事上看,就已经可以得知这是个很偏执的人,而一旦偏执成狂就会成为一种病态。但显然,姬烟已是这种病态的象征者。虽然花朝无法理解他这种病态的心里,却能够揣摩几分他的行为。 姬烟依旧冷眉冷眼,终于开口承认:“是又如何?!” 花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冷冷一笑,缓缓说道:“你可真能想!东方胜想接近我,确实是带着目的的,但却不是你想象的那一种。因为他怀疑我就是在营地要杀他的人,所以他只是想证明清楚到底是不是而已。可惜……”话到这里,她嘴角的冷笑渐渐染上了一抹讥讽。 姬烟似乎对花朝这番话感到很意外,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忍不住出声问道:“真是只是因为这样?” “不然呢?你觉得东方胜还会对自己的仇人产生不该有的心思?”见到她面上极为惊诧的表情,花朝极慢地扬起眉,冷嘲道:“太过自作聪明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忽然,她似想起什么,又重新把姬烟审视一遍,打趣似的开口问道:“我听说原来喜欢流连在东方胜身边的女人也不算少,可后来,那些女人不是死的死,就是病的病,或者发生其他什么意外。再后来,就渐渐地就没什么人敢再接近他了。难道,这些……都是出自你的杰作?” 姬烟没有回答,眼神更冷了。 他这一反应在花朝看来就近乎是默认了。花朝无奈摇了摇头,禁不住心中暗叹:“嫉妒心强的人还真是可怕,尤其还是这种变态!” 半晌过后,花朝才又正色看他,问道:“你是巫族之人?” 姬烟想了想,答道:“是,也不是。” “嗯?这话怎么说?”花朝不解地看他。 姬烟垂下头,沉默片刻,缓缓开了口,“我母亲本是巫族的祭祀者,自几百年前起,巫族的女子失去巫术的传承之后,整个巫族便迁徙到隐蔽之地避世。可后来因为女子多了起来,而男子又在减少,所以族中便允许女子随意入世,自由出嫁。而我母亲也就是在入世之后,遇见了我父亲,并与他成亲。” 顿了顿,姬烟继续说道:“只是,对于这些嫁与族外的女子,巫族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因为如今只有男子才能传承巫术,而这么多年来男性又越来越少,族里自是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传承者流落在外。因此,只要这些女子一旦生下的是男婴,就必须要将其抱回族里面去。可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不忍就此骨肉分离,便对他们谎称生的是女婴。而我,也就开始打着女孩的身份存活于世。虽然巫族人并不知道我的真实存在,但是我母亲却一直有教授我关于巫族的东西,直至她去世为止。” 也就是因为这样,在她很小的时候起,她就一直把自己当做是真正的女孩子,直到后来渐渐有了男女意识,他再反应过来,却是已经有些晚了。 花朝静静听着,明白过来,原来不只是她们驭兽族有这种传统的规矩,就连巫族也有。驭兽族的女子也是可以与族外之人自由婚配的,可生下孩子后都必须要抱回族中教养,而她自己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 只是,她却没有遇到一个像姬烟那样爱孩子的母亲。 花朝的唇边浮上一抹半是自嘲半是悲凉的笑,尔后又迅速恢复如常,看了看姬烟,两个人开始了一问一答。 “你上次伤我的那把剑就是巫族的东西?” “对,因为我母亲去世得很早,那是她留给我的遗物,剑上面隐藏了巫力。” “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知情。只是每次一和你站在一起,我体内的血液就会翻涌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所以我便猜测你可能也是那种有特殊能力的人。我之前带那把剑在身上,纯粹是偶然,可之后见着它竟然能克制住你,便觉得很是古怪,于是回来翻看了我母亲留下的手札,这才对此有所了解。” 花朝眯起眼来,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么,现今如何才能解封我身中的巫力?” 姬烟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花朝直视着他,颇有点咄咄逼人之势:“你当真不知?!” 姬烟明显感觉到来自花朝那里的压迫感,她在摇晃不定的烛火里坐得笔直着,神情坚定冷然。 姬烟的眼睛微微躲闪,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我确实不清楚,不过,我母亲的手札里有些记录,你既想知道,我拿给你看就是了。” 花朝点点头,对他这种还算识时务的样子表示满意。 姬烟走至一处墙壁面前,点开机关按钮,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大大的乌木箱子,然后放置在花朝面前的桌子上。 花朝缓缓起身,接过从乌木箱子里拿出来的两本手札,开始翻阅起来。 她看了很久,漆黑的双眸里瞳色更加暗沉,却瞧不出什么情绪,她复又抬头看姬烟,问道:“可有其它记录?” “没有了。”姬烟摇了摇头。 花朝眉心微微一蹙,这些手札里对于此事确实没有多少记载,也并没有说出解封巫术的方法。只是…… 当初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的驭兽之族陨落得太早,而巫族又经历过一次大迁徙,所以与驭兽之族有关的东西在全族迁徙的时候全都遗留了下来,他们的后世对于驭兽之族的了解也就因此被淡化了。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花朝想破解身中的巫力,恢复驭兽之能,就必须得先找到巫族迁徙前的居住地。 可是,这地方该怎么找呢? 花朝刚在疑惑,就看到手札当前的那页里还夹着一张信笺,她抖开一看,竟是一幅地图。 这地图描绘得并不详尽,只是粗粗的勾勒了一个模板,花朝看着其上用朱砂笔墨浓重标记的一处,旁边还画着一个古怪的图腾,就是同姬烟的那把剑柄上一样的符号。 她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唇角抿了抿,奇道:“竟然在西临国地界,这么凑巧?!” 她也没困惑多久,便将地图折叠起来,收入袖中。 眼看此次来这里找姬烟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朝姬烟挥了挥手,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好了,今夜便到此为止吧。” 姬烟见她就这么轻易的要走了,颇感意外,立即出言喝止,“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上秘密的?” 花朝听到后,于门前驻足,回首看着他,嘴角半勾,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还得多亏你那夜特意前来杀我了。你既然能在遇着我时,身体做出反应,那么我自然也会对你有所感觉。”这大概就是人的天性,碰到敌人的时候,身体神经都会不由自主的发出警示。 她略做停顿,缓缓说道:“依我看,你能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应该是练了巫族的秘术吧?而这种秘术还需要以人血做为引子。” 姬烟深深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花朝笑了起来,继续说,“别人或许感觉不到,但是我却能嗅到你体内浓郁的血腥味。你在来杀我之时,刻意恢复了男子装扮,应该就是怕泄露了自己身份吧。可你却没想到,这样反而弄巧成拙。当夜你虽然伪装得很好,但你刚一靠近我,我就已经识别出了你的气息。” 只是,她当时只以为他是个变态而已。 姬烟听她这样一说,便也陷入沉思。 花朝的话说得很对,他的确没想过会是这样。他练的巫族秘术还没有大成,每月到了阴气最浓的那天夜里,他的男性特征就会显露出来。而当时在白天,他因为在酒楼里被东方胜明言拒绝,所以便将所有怨气都推在了花朝身上,恼羞成怒之下,进而决定杀人灭口。 只是不曾想到,他这一番举动却暴露了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 但也幸好他练了巫族秘术,不然,花朝可没那么好运了。 花朝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懊恼之色,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这样为东方胜做出如此大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姬烟听出了她语中怀疑的意味,顿时神色一凛,冷声叱道:“你懂什么……” 花朝蓦地打断他,语气里有了一丝嘲弄,“是,我确实不懂,所以,你也没必要跟我说,我更没有八卦的兴致。” 这种扭曲得近乎变态的情感,显然已经不是可以用常人的思维和心态去理解得了的了。 唉! 她突然有点同情东方胜,摊上这么一个变态也真是够可怜的。 只不过…… 想到这里,她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姬烟,探究道:“东方胜那么抗拒你,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或许也是因为对你的秘密有所察觉了呢?” “这不可能!”姬烟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 她伪装了近二十年,从未有人识破过,除了花朝是个意外,就连他的家人也不知道,更何况东方胜这个外男?! 花朝见他这么自信便也就不在说什么了,耸了耸肩道:“那好吧。” 姬烟迟疑着开了口,“你……” 花朝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大概猜出他要说的意思,笑道:“放心吧,我可没有做大嘴巴的习惯。” 姬烟闻言,终于稍稍安心。 “那就祝你心愿成真了。”临走前,花朝笑意可掬的朝他一揖,漆黑的眼眸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晕。 在她看来,比起将秘密公开,扼人弱点才是更有趣的。而且,姬烟与东方胜的这出戏码,看起来应该也很不错。 姬烟看着她那道很快消失不见的背影,渐渐无声而笑,笑意阴冷无比。 走着瞧吧,等到了巫族人的地盘,也得你有命用活着回来才行! …… 花朝准备出行西临国的消息很快传入东方夜耳中。 东方夜于书房的窗前负手而立,背后是现身来报的影卫。 他凝望一片迷离的暮色,双瞳幽暗,好半晌才终于缓缓侧过身来,说道:“将所有影卫都调往她身边去。” “那王爷身边……”影卫一惊。 东方夜语气冷冽,坚持着沉声而道:“本王这里不用理会,你们只管护住她的安全!” 影卫只得躬身领命。 东方夜低眉沉思,脸上渐渐多了几许忧虑。 巫族就在西临地界,他不得不防。而且…… 他还有一事尚未严明,这也是他一直最为担心的。 其实,巫族真正的厉害之处,并不是封印驭兽之术,而是在于——吞噬,且将力量为他们所用! ------题外话------ 余下的内容不多了,争取15号前写完! 第四十章 计较 隔日一早,花朝便准备出发西临国,不过就在出京之后,她还顺道去了一趟城南郊外的别院。 花朝就这么长驱直入地走进了后院,整个别院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无人看守,而她要找的那个俊逸不凡的身影,也依旧是端坐在大树下的大理石桌旁,悠闲地喝着热茶。 就在花朝一脚刚踏进庭院内,那道低低沉沉的声音便蓦地响起,如往常一般带着一丝慵懒之意。他坐在桌前纹丝不动,既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说道:“终于来了,本少可是等你等了好些日子了。” 花朝边走边说:“明知道我要来,你还不赶紧躲,就不怕我杀了你?” 他低低地笑着,却反而回道:“明知道这里是本少的地盘,你竟还敢单枪匹马的闯进来,就不怕本少设下埋伏抓你?” 花朝挑眉冷笑,“对于你这种喜欢玩游戏的人来说,怎么会连游戏最精彩的环节都还没到,就突然中止掉呢?!” 他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今生能有一女子这般了解本少,也算是本少有幸啊!” 他说完此话时,花朝却已经抬脚走至他身前,冷声问他:“穆彧?” “可不正是本少!”他粲然一笑,不置可否。然后缓缓抬头看她,一面指了指对面的石凳,一面说道:“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喝杯热茶?” 花朝一理衣衫,缓缓坐下。 不得不说,穆彧这招故弄玄虚确实很管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难以辨认。 他优雅地执起紫砂壶,一面动作娴熟的将茶水倒入倒置过来的白玉杯里,盈盈碧水自壶嘴中流淌而出,热气熏染了他狭长的双眸。 他今日的装扮与以往的不同,一身绣着银丝边的黑衣锦袍,将他衬得更为神秘。头上不再是包裹着严实的黑布,而是覆着一张银白色面具,正好可以看得见他下颌的优雅线条,那弧度完美的下颌,足以让人联想到他脸部完美的轮廓。 花朝紧盯着他的脸,沉默着,只深深地看着他半露出来的漂亮的眉眼,坚定且明亮的目光里有些什么渐渐浓重起来,仅因为那模样看起来有股怪异的熟悉感。 对于她的失神,穆彧自是有所察觉,蓦地轻轻地笑出声来,“呵呵,刚来就这么盯着本少瞧。”他放下紫砂壶,一张脸蓦地凑到她跟前,笑得揶揄,“你该不会是忽然看上本少了吧?” 花朝只是嗤笑了一声,忙扭头,懒得再看他。 “若真看上了,也别不少意思不承认啊。”他依旧笑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张掩盖着的脸究竟长得有多么见不得人而已!”花朝白他一眼,这人还真不是一般自恋。 穆彧缓缓勾起唇角,笑意深深,“你要想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少的面具可从来没为别人主动揭下过,除非是本少的女人,你觉得呢?” 花朝却冷笑道,“我还偏不信了!” 说话间,她已经猛然出手朝穆彧的脸上袭去,而穆彧更是眼明手快的揉身抵挡。 单手相击,两人很快在热气腾腾的茶水之上你来我往的暗暗缠斗起来,大约打了好几个来回,花朝却已从石凳上轻轻跃起,忽然落至穆彧身侧。 穆彧一惊,还没来得及侧过头去,就看见身旁的花朝已经向他出了另一只手。他身形一偏,想绕过了她,可她竟然侧身以不思议的速度靠至身前,他蓦地回过神来,再想要避开却再来不及。一个转身,眼前传来一声咔嚓的声响,清风拂面,他脸上的银白色面具便已然被揭下了。 花朝立即抬眼看去,却是瞬间一愣。 “嗯?对你看到的还算满意吗?”身前的男子眉头微挑,笑意灿烂却慵懒,眼神里透着一丝狡谲。 花朝瞪了他一眼,然后不情愿地把面具甩在地上,恼道:“果然是够见不得人的!”显然是连她也没有想到,穆彧那张面具背后竟然还会易着容。 “哈哈。”穆彧大笑出声,“难不成你还真想当本少的女人……” 话未说完,桌上的那杯热茶便直朝他面门挥洒而来。 冷光自眸中迸射而出,花朝已出手奇快。 “好好。”穆彧堪堪避过,即时打住她的再次出击,勾唇笑道:“虽说本少确实很欣赏你的强势,不过身为女人有时适当温柔一点才更好。” 并不理会他的打趣,花朝冷眼看着他,眼神凌厉,话音也瞬间冰冷起来,“穆彧,你不该来招惹我!” 穆彧闻言敛去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既然已是东方夜的王妃,本少就不可能不把你算在其内!” 他理了理沾了茶渍的锦袍,再次优雅地坐下。 花朝听着这话觉得奇怪,冷冷地眯起了双眼,正色看着他,“这么说来,我当初来和亲的事情也与你有关?” 穆彧侧头而笑,不以为然地答道:“本少可没那个兴致去同别国之人与虎谋皮。” “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也该有插一手咯?”花朝不信。 穆彧眸光一闪,垂下眼睑淡淡笑道:“本少这是叫做,冷眼旁观。” “好一个冷眼旁观!”花朝冷笑了起来,算起来整件事情有多少人都在冷眼旁观着?她接着问道:“是东方谋还是东方胜?” “你怎么不问问,是东方谦,还是东方夜他自己呢?”穆彧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她。 花朝还未想,便坚定地开了口,“他们俩没理由这么做。” 在她看来两人确实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东方谦不会害东方夜,而东方夜更不可能会主动为自己招揽麻烦,剩下的就只有东方谋和东方胜。如果让她选择的话,应该是东方胜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穆彧闻言挑眉,轻声而笑,“这么轻易相信他人可不好。” 花朝依旧字字坚决地说,“我只相信我认为可以相信的人!” 穆彧轻轻勾起嘴角,狭长的眼中幽光闪烁,他拿这光芒掩去了真实的心思,说道:“那东方夜该很幸运,有他的女人如此的信任他!” 只是,一个人的好运是不会持续太久的。 花朝并不去想他话里的深意,静静审视着他。 两人各怀心事正在沉默,良久后,花朝终于问道:“穆彧,你究竟是什么人,蛰伏这么久,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知道这一问并不一定能得到答案,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开口。从始至终,穆彧所做的一切都显得太过神秘。人不管做些什么,总是会有一定缘由的。穆彧针对的是东祈皇室,那么他背后也势必与东祈皇室有着什么牵扯。 而更甚至。 她觉得,穆彧与东方夜或许有着更深的牵绊。虽然,她现在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这种感觉,隐隐的,很强烈。 穆彧笑了笑,不答话。 花朝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你和东方夜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穆彧这下只澹然地凝视着前方,依旧不回答。而对于他这突然的变化,更令花朝觉得,她的猜测可能真的猜中了。 面对于花朝揣测的目光,穆彧忽然朗然而立,如常地挑眉笑道:“时机未到,本少现在可还不能说,不然这场游戏就完全没意思了。不过……” 不过也快了,一切都快了! 他眯了眯眼,笑意涌上眼角,透出一丝丝的桀骜,他的嗓音格外低沉动听,“到那时,你大可静观本少是如何为自己计较的!” 花朝闻言,在他傲然的目光里微微一怔,不语。 轻风一起,卷起了他那一袂颜色深黑的衣角,他冷冷勾起唇角,一身完全不输于东方夜壮志凌云的气势霎时油然而生。 这一刻,花朝突然有些恍惚。她素手微微抬起,迟疑着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于身侧拽紧。 这分明就是记忆中那熟悉的味道。 他真的很像,简直是像极了…… 穆彧微微侧身,似乎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她缓缓说道:“对了,本少记起来今日还约了人在勾栏院见面。”顿了顿,他又笑意深深的补充道,“那人你也该认识的,七王东方昊,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如跟着一起来凑凑热闹吧?”然后,也不待花朝回答,他便转身前行。 花朝于沉思中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笔直的背影,神色忽然有些复杂。不过,她最终也没有跟上前去。 离开了别院之后,花朝决定继续赶往西临,谁知竟在城外的途中巧遇上了从外地公干回来的东方谦。 东方谦看着马背上只身一人的花朝,奇道:“九弟妹这是要去哪里?” 花朝大致与他说明了下去意和去向,东方谦淡然一笑,嗓音轻柔地缓缓说道:“现在离开东祈也好,这里的天很快就要变了,小九既然肯在这个时候放你离开,想必也是不愿把你也卷到这个漩涡里来吧。” 花朝明白他在说什么,也明白东方夜的用心。她想了想,在他平静地笑颜里迟疑片刻,低声问道:“六哥,你和东方夜……” 她也知道这是东方夜与东方谦之间的私事,按说她本不该过问。可她现在就要离开了,留着东方夜一人在这京城孤军奋战,虽说他与东方谦两人如今的关系看起来已是和好如初,但她依旧能察觉到东方夜对于那隐秘之事的在意。 东方谦猜得到她要问什么,轻轻摇了摇头,笑着接了话去,“有时候,知晓得太多并非一件好事,无知也会是一种幸福。” 花朝就知道他不会轻易说出口,她深感到他这话中所述的无奈,试探着问道:“六哥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东方夜吧?” 东方谦终于笑了起来,“九弟妹是来套话的吗?可惜……”最后的话他没有说完,可脸上柔和的笑意却很快黯淡了下去。 不管他当初的举动是出自于什么目的,但梅妃丧命于他手中却是不可磨灭的事实,如果…… 如果,不是他在最后一刻补上那一刀的话,她大概也就不会死了吧!? 只是,如果始终没有如果。 花朝看着他突然现出些许不加掩饰的疲惫,便也不再勉强多问了。 东方谦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出门在外,九弟妹多保重……” 花朝微微颔首,亦是笑道:“六哥也保重。” 两人并未寒暄多久,拜别后,花朝便策马扬鞭,一路疾驰而去。 一路上,花朝都在赶路,中途也未作休息,她骑着的正是此前在皇宫中赢的那匹千里马月夜,所以一天路程下来,她已经离京城很远了。 临近夜间,天色渐渐暗黑了起来,花朝才终于于一处分岔路口缓缓停下。她在原地静默了一瞬,抬眼定定望着暗中的某个方向,沉声道:“都跟了一路了,出来罢。” ------题外话------ 这是最后一个小章节,接下来就是结局了,15号哦,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四十一章 前往西临 花朝话落,四下却并无其他反应,可花朝也不着急,依旧在原地静等着,双眼沉沉的盯着那暗处看,没有再说任何话语。 隔了一会儿之后,那个方向才终于有了些动静,接着,就只见一人一马在暗中显身,从一条很隐蔽的小道里走了出来。 花朝看着来人时不免微微怔然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她盯着来人策马走到她的身边,这才开了口,问道:“翡公子,怎么是你?” 面若春风,青衫依旧,来人正是翡玉舒。 许是没料到自己隐藏得很好的行踪还是会被花朝发现,翡玉舒此刻不免有些尴尬,微微颔首后,温声说道:“小生想见花阴姑娘。” 花朝闻言微微皱眉,夜风微拂,她原本就暗沉的眸子在夜色里漆黑如墨,双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终究是在他柔和的注视下,沉默下去。 眉目舒展,柔弱褪去,她的眼眸里开始凝聚起一份如冰的冷凝以及凌厉的气势,那是花阴出现时才会有的气息。 “你为何跟来?”冷然之声蓦地响起。 翡玉舒略微愣了一愣,再看到她时,可随即又是满脸温和的笑意,“小生想跟着花阴姑娘一起。” 花阴定睛看着他,双目微微收紧,冷声问道:“你可知我要去哪里?” 翡玉舒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回道:“未知。” “你既然连我去哪里都不知道,就想着要跟来?”花阴眉心轻轻蹙起,但面色上依旧波澜不惊,冷冷说道:“我此行是有正事要办,可无暇顾及与你。” 翡玉舒紧紧盯着她凉意深重的小脸,轻轻说道,“小生知道,但小生还是想要随行。”顿了顿,大约是担心花阴会出言拒绝,他很快又补充道,“花阴姑娘请放心,小生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绝不给你增添麻烦。” 花阴抿紧了双唇,神色漠然地盯了他半晌,心思难测。 尔后,她又面无表情地转头避过他,话音寒冽,缓缓道:“随你便吧,你若是能追得上来就追。”说罢,一手扬鞭,已策马绝尘而去。 翡玉舒见状笑了起来,随即也策马而上,追赶上前。 这一路上花阴的吃住行都由影卫办妥,所以并不需要什么忧心,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西临国的京城。 两人的落脚之地在一处新购买的院落,花阴先是让影卫去收集信息,关于西临国国内如今的情势总该要先了解下,而且她既然已经来了西临,那么找某些人算旧账也是必然的事情。只不过,她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找到巫族的发源之地,恢复封印的驭兽之能。所以,关于算旧账一事,她也只得速战速决。 但是,仅凭她个人的力量想要尽快在西临这么大的地盘找寻一处只有符号作为线索的地方,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还必须得要借助一些外力才行。因此,在未做休息下,花阴便直接去了光临西临二皇子府。 当二皇子忙完公务回府时,便听到管家回禀有贵客到访,虽然管家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但能拿着他们主子身上令牌的女子还是头一个,想想也知道绝对是来头不小。而且他们主子也早早就发话了,如果近期有女子持令牌上门,定要好好招待。 二皇子当初在东祈国时就猜到花朝终有一日会回到西临,尽管他没想到花朝的速度会是这么快这么早,但早在花朝出发没多久,东方夜传与他的信笺就已经拿到手里了。所以,他这些日子算是一直在等待花朝的到来。 二皇子赶到招待大厅的时候,花阴正面向庭院负手而立,即使此刻只留给厅内一抹瘦弱的背影,但那背影里亦是透出一股凌人自成的气息。 二皇子缓缓步走入厅内,花阴闻声侧过身子,看向他时,面上一片沉静。 二皇子看着这如寒霜般冰冷漠然的女子,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如果不是看到她这张已然认知的脸,恐怕连他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他不明白,为何同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的变化竟然会这么大,如此气势逼人,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过瞬间,二皇子面色便恢复了平静,复又温雅有礼地笑道:“不知义妹到访,本殿有失远迎。”他问道:“义妹何时到达京城的?” “刚到。”花阴神情里仍旧透着淡淡的冷,话音微凉。她素来不喜欢多余的客套,只是径自出声,单刀直入道:“我今日来找二皇子,是有件私事需要二皇子的帮忙。” 二皇子笑意不减,并不惊诧她毫不拐弯抹角的态度,答道:“义妹有事尽管开口,只要在本殿力所能及之下,本殿定当竭尽全力。” 花阴听他既然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随手一动,便见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卷信纸。 二皇子伸手接过,抖开看了看,不解地问她,“这是?” 那是她让人按着从姬烟手里得到的地图誊印出来的,花阴淡声答道:“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那图上标注的地方。” 二皇子皱了皱眉头,看着图上浓重标记的一处,旁边也依旧是画着代表巫族的图腾。只是,他的眼睛刚转移至这符号上,脑海中便瞬间闪现了什么东西,虽然只觉得有些莫名的似曾相似感,可是,待他凝神细细一想,却又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他沉吟片刻,问道:“义妹何时要结果?” 花阴淡淡说道:“越快越好。” 二皇子微微颔首,“好。本殿知道了。”虽然心里不免对花朝急着要找这地方感到很好奇,但想着既然是她的私事,那也不便多问了。 将信纸收好后,他英俊的脸庞又泛起了风雅的笑意,缓缓说道:“义妹既已亲临蔽府,不妨就留在府中,本殿也好尽份地主之谊。” 花阴淡淡挥手,“不必了,我尚还有其它事情要办,不便在这里多留。找地方一事,就拜托给二皇子了。我会留下一人在此从旁协助,二皇子查到什么消息,只需派他传达即可。” “好。”二皇子低声允诺。 花阴见来此处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决定先行离开。 二皇子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轻轻一笑,一双晶莹的瞳孔分外深邃。 …… 花阴离开二皇子府后,并没有急着回住的院落,而是脚步轻缓的在街道行走。这里是花朝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脑海里多少还承载着她的一些旧记忆。西临京城的街面也很热闹,头顶的温暖而不刺眼,斜斜地投了一地。 大街上人来人往,许是受她一身特有的气势和气息的影响,花阴走在人群的身影十分惹眼,这一路下来便招来了不少目光。 花阴依旧若无其事般的走着,徐徐前行,她并不像花朝逛街时那样喜欢一面走,一面目不转睛地四处打量,只是双目冷冷的正眼看着前方。然而,当那目光掠过了街前的某一处情景时,脚下的步伐便蓦地在远远的地方停住了。那双原就冷若冰霜的瞳孔里闪烁着浓重的冰冷寒光,微微一睨,不寒而栗的锋芒瞬间冰冷了周边所有的空气。 视线内,是一个身着华丽锦衣,头戴金贵头饰的妙龄女子,面容上娇美动人,举止上却显得骄纵跋扈,此刻也不知是发生什么事情,只见她正对着身边一个小丫鬟施指手画脚,怒喝打骂。 花阴的神情冷凝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与花家的人打上照面了,曾经的相府五小姐,如今的西临国太子侧妃——花朵儿。她的目光依旧落在不远处花朵儿的身上,满是讥诮,原来有些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她忽然想起了二皇子曾在东祈国对花朝所说过的那番话——等义妹再回到西临,就一切都会心里有数了。 而现在,她也确实是心里有数了。 在外人看来,应该谁不会猜想到当初派花朝和亲的事情会是丞相花锦鸿和西临当朝太子联手策划的。表面上看,那道圣旨选择的是人相府五小姐花朵儿,而实际上,却是早早为花朝准备的。 花锦鸿对二夫人陈氏和花朵儿的本性再清楚不过了,心知她们接到圣旨后肯定会死活不愿,且势必还会打其他的主意,而圣旨上又没有注明名字,正好就给她们这个钻空子的机会,因此花朝也无疑会是她们让代嫁的不二人选。 这便也就意味着,花朝一早就成为了花锦鸿手里的棋子和弃子。 毋庸置疑的,花锦鸿早已是和太子西临太子坐在同一条船上。 但不得不说,花锦鸿这主意打得确实好,比起送自己的爱女去和亲,还不如让不受宠的花朝来当这个替死鬼,毕竟太子侧妃也总比随时要送命的王妃之位来得强吧。至少,他还可以借着花朵儿的侧妃之位更加稳固与太子一系的关系。 只是…… 花锦鸿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出现她这么个例外吧?! 呵!花阴那浅浅勾起的唇角划出些微冷厉。 那么,接下来她的怒火,你们可准备承受了么?! ------题外话------ (>_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四十二章 熟人 只是…… 花锦鸿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出现她这么个例外吧?! 呵!花阴那浅浅勾起的唇角划出些微冷厉。 那么,接下来的怒火,你们可准备承受了么?! 花阴未在街上呆多久就先回去了,可还没走到新院,就远远的看到一抹身影伫立于朱红色的门前,那一袭青色的衣衫虽然不怎么显眼,可那颀长的身形看起来却是分外的醒目。 花阴缓缓走近,那道身影看见她立马就迎了上来,声音里亦是透着明显的愉悦,“花阴姑娘回来了?” 花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带着喜色的脸,只是冷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翡玉舒温声回道,“我……在这里等花阴姑娘回来。” 花阴淡淡看他一眼,转过头去,一面走,一面说道,“以后不用再等了。” 翡玉舒不做声,只是紧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屋子里面以后,他才又开口说道,“花阴姑娘现在用膳吗?我已经准备好饭菜了。” “嗯。”隔了一会儿,那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她似乎只是细不可微的应了一声。 “好。”翡玉舒笑着点头,对她说道,“你再等一下,马上就好。”说罢,便立即折身奔出屋去。 花阴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然后垂下双睫,遮掩住眼底的眸色。 不过,翡玉舒的速度还真的是够快,不一会工夫,就见他已经捧着托盘,快步走进屋里。紧接着,两道鲜香的菜肴出现在了桌上。 “还有,我再端来。”他冲着花阴笑了一下,就又跑出去了。 这样来回走了两三趟,翡玉舒不禁喘了几口气,将最后一道汤平稳如初的递至已经端坐在桌前的花阴面前,扬起一脸温暖知足的笑容,很是愉悦地笑着说道:“来了,这是汤。” 花阴低眉看了看摆放在桌上的那六菜一汤,一语未发,就在他深深的注视下,这才缓缓抬手,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刚吃完那嘴里一口,她又停了下来,抬眼看着翡玉舒,“你做的?” 那个笑意温和的男子此刻面色上居然有了一丝赧色,低声答道:“小生此前学会了几道新菜,所以便想着做来让花阴姑娘尝尝,不知可符合花阴姑娘的口味?”说完,他略微紧张地看着花阴,等她回答。 良久,花阴竟意外地轻轻点了点头,“还不错。” 翡玉舒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笑容愈渐愈深。 花阴看着他的笑脸,忽然开了口,“翡玉舒……” “花阴姑娘,何事?”翡玉舒忙出声应道,看着她一脸冷然的样子,隐隐忐忑。 她看了他一会儿,漆黑的双眸里瞳色更加幽深,却瞧不出什么情绪, 她说,“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好!” “我……”翡玉舒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目光里有着浓重的茫然无措。她看起来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可一张脸却是带着往常还更强烈的冷漠和疏离。 他不由黯然,半晌才幽幽地问道:“花阴姑娘是不是还在怪我之前隐瞒身份的事情?” “没有。”她的口吻一直是淡淡的,觉不出一丝起伏,语气也仍是一贯的冷厉,“那是你的事情,你没必要告诉我,我也没必要知晓。” 翡玉舒怔怔地望着她,一时之间,开不了口。他想透过她的眼睛看穿些什么,可是却发现有着自己太多看不清的东西。 而她突然间这样明显的抗拒也无疑令他有了一丝难堪,他有些难过地站在一旁,半晌没有吭声。 就这样过了片刻,花阴才又抬眼淡淡看着眼前神色黯然忧郁的男子,眼底没有半点不忍。那管冷冷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坐下来一起吃吧。” “好。”他听了浅浅地笑着,对于她的相邀,有神伤亦有小小的欢喜。 餐桌上始终很沉默,等到用餐结束,花阴也只是起身离开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对他交代了一句,“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 花阴把影卫查来的消息都看了一遍,对于西临皇室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西临皇的子嗣很少,只有二子一女,其中太子和唯一的永宁公主都出自当朝皇后,独有这位二皇子,他的母妃出身很低,竟是一位宫女。 比起太子而言,二皇子明显要比他出众得多,且他还是笼络人心的高手,可他如今却还是屈居太子之下,隐忍不发。除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西临皇对太子的偏袒钟爱,令他不敢轻举妄动以外,想来应该也是在找准机会伺机而动吧。 …… 到了晚上,夜幕全黑。 翡玉舒看着花阴准备外出的身影,忙问道,“花阴姑娘这么晚还要出去吗?” “嗯。”她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不理会他,只顾继续往外走。 翡玉舒静静一笑,缓缓跟在了背后。 花阴在门口顿住,转身冷冷睨了他一眼,直言道:“我要去趟花相府,那里不适合你去。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那……好。”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不放心地说道,“你要小心。” 花阴没有再说什么,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此刻的花相府内灯火通明。 毕竟是脑海中还承载着旧主的记忆,花阴对花相府的一花一木都十分熟悉,即便是她去东祁和亲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但花相府却并未有多大改变。 那道凌厉的身影迅速飘落在花相府内,悄无声息的游移在各个角落。 就当花阴预前往花锦鸿所在的住处去一探究竟时,却忽然从相府另一侧传来一阵不小的响动,隐隐带着一阵兵器相接的嘈杂。 花阴闻声寻去,很快就在一处院落找到了源头。 只见那院落四下布了不少火把,十分透亮,里面围了满满的人,还都举着刀剑,而他们围攻的对象却是一个蒙面黑衣人。从那黑衣人的外形来看,可以很轻易分辨出该是个男子。 院落中一片混战,花阴隐匿在院落墙头旁若无人般的观看着当下的混战局势,花锦鸿就立在人群之首,还一边沉着脸出声指挥道,“攻上去,快点擒住他!” 那名蒙面黑衣人的功夫似乎相当不错,一人对战几十名身手不凡的侍卫,更何况还有花锦鸿在那里坐阵,缠斗至今,也未曾露出半分败势。花阴虽然对温吞的剑术一向不甚喜欢,也颇觉得此战值得一观。 院中仍在混战,眼看着局势已经逐渐明朗,那名蒙面黑衣人越战越猛,花锦鸿不由在前面看得一阵焦急,忍不住怒道:“快点,快点,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连个人都抓住不住,简直是一群废物!” 话音刚落,却见那名蒙面黑衣人已然以剑点地,从围攻的中央翻身而起,提剑直直的朝花锦鸿刺去。 花阴看得一阵兴味,饶有兴趣的等着看花锦鸿接下来的结果。谁知,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花锦鸿却竟然就轻易的躲开了蒙面黑衣人的袭击。 花阴看得很仔细,要说以适才黑衣人的那番出手,一般人定然是躲无可躲,必伤无疑。可是此刻,花锦鸿不仅轻而易举的躲开了,甚至反应的速度还十分迅疾敏锐。而能有他这翻动作,也该是身怀绝技的人才能有的。 花阴漆黑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唇角亦是冷冷勾起,想不到素来文弱的花相爷,竟然还是个会武艺的高手。若不是她凑巧看到这一幕,恐怕也看不出来吧。 花锦鸿果然是隐藏得够深! 花阴继续注视着院落中的战局。 就在那蒙面黑衣人再次朝花锦鸿出手时,花锦鸿却终于按耐不住的挑剑迎上他来势汹汹的剑气,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夜闯我府?”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顾着手中刺去的剑。 而花阴这也才知道,花锦鸿的武艺究竟有多高。 双方打了不少回合,虽然一直是势均力敌着。可渐渐地,蒙面黑衣人还是显露了一点弱势。 一个翻转,花锦鸿的剑尖蓦地挑开了一角黑衣人面上蒙着的布。随即,他那张脸便无从防备的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视线落在那张脸上,有那么一瞬,花阴的眼眸汹涌的明灭了一下。 花锦鸿也很快就认出了对方,但似乎感到很是意外,深沉的面上透着明显的惊愕,出声惊呼:“是你?你竟然没死?!” 幽深如海的眼波在经历了最初那一瞬间的翻涌之后,花阴顷刻间便恢复得比之前更加的暗沉,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神色也恢复了波澜不兴的平静。 她这一趟出来的可真是凑巧,不仅看到了一出精彩的戏码,另还碰到一个熟人。 “不错,我确实没有死!”一道淡淡的回应声随之响起,那人亦是神情淡然从容。 花锦鸿定定睨着他,双眸里格外的黝暗深沉,沉声道:“你既然没死,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那人神色未变,只是说道:“我来拿回不属于你的东西!”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四十三章 渊源 花锦鸿眯了眯眼,那刻着深深褶纹的双眸越显深沉,他嗤笑一声,满脸讥诮,“十年前你尚且没有那个本事,十年之后,你觉得你还能取得回?” 那人淡淡一笑,回道,“不管有没有那个本事,总是得要再试一试才行。” 瞬间,花锦鸿的神色变得更冷了,“你这是在找死!” 黑衣人伫立不动,周边摆着的火把火光通亮,那些明亮的光芒就映上了他淡然的脸颊。他神色平静,答道:“你却还是在执迷不悟!” 花锦鸿冷笑一声,“我不过是在谋取自己想要的,这又有何不可?” 黑衣人摇头回道:“但它并不属于你!” 花锦鸿眼神忽然锐利起来,“这可不是由你来决定的!”他瞧他一眼,又道,“像你这般锲而不舍的纠缠不放,究竟是大义凛然,还是另有私心,我倒是真的看不明白了。” 黑衣人居然浅浅一笑,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我从未有你那份野心,自然是与你不同。” “是么?”花锦鸿闻言又是冷冷一笑。 面对他的质疑,黑衣人依旧淡然自若地笑着,说道,“不属于你的东西,即便你私藏再久,它最终还是不会属于你,所以……”停顿了一下,他伸手向前,“把它交出来罢!” “少说废话!”花锦鸿厉声喝道,看着他,眼中笑意更甚,却愈加阴冷,“当年你能够活下,那算是你幸运,你若是继续安分藏身的话,我尚且还不知情,可你如今既然已经主动出现在我面前,那我便不可能再放过你!” 黑衣人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低眉说道,“你我之间,何时有过‘放过’一说?” 花锦鸿不语,微微勾着的唇角却是透骨奇寒。 花阴在墙头上凝神看去,听着双方你一言我一语,让人不明所以的话,漠然的双目中越显深邃幽冷。 院落内沉默一瞬,黑衣人再次缓缓抬眉,对上花锦鸿阴冷的眉眼,唇边仍是扬着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你从不屑把我的性命放在眼里,但我这次来了就不会轻易就走,除非是东西到手。至于……我这颗项上人头,你有能力拿,便拿!” 花锦鸿微微一怔,却笑了起来,“你能明白最好!”说罢,他手一抬,原本就人群密集的院落里忽然现出数十条黑影,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剑尖所指,全是黑衣人心口! 黑衣人见此居然微微扬眉,回以毫不畏惧的目光,淡然的面容呈现出一种全无掩饰的对峙。 恶战,一触即发。 花阴冷眼看着,随即便见那些黑影率先出了手。 这些黑影的身手显然不同于之前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都是身手出众,剑术卓然。 要说以花锦鸿的身份,私养暗卫倒不是没有可能,可在花阴看来,这些黑影明显不只是暗卫这么简单,而花锦鸿能得如此一群手下,便更是足以说明他势力隐藏深厚。 可他这么做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呢? 还有,黑衣人口中所谓“不属于”花锦鸿的东西…… 花阴抿了抿唇角,继续暗暗观察院中打斗的情形。 这场战局下来,亦是持续了不少时间。起初迎战的时候,黑衣人还能打的游刃有余,但时间久了,渐渐地,就开始应付得有些吃力了。倘使黑衣人在这个时候弃战的话,他仍有一线逃脱的机会。 只是可惜,花锦鸿当真是丝毫不想放过他。 正当蒙面黑衣人与那十条黑影纠缠至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花锦鸿居然亲自加入了缠斗,当下随手一扬,便持剑欺上。 蒙面黑衣人以剑相击,堪堪避过,他原本就快要处于劣势,这下子又增添了花锦鸿这个对手,更是加速了他的败绩。 接下来没打斗多久,蒙面黑衣人便已负伤在身。他孤身一人被围在了众人的包围圈里,却一手抚着胸前的伤口吃力地站立,紧紧防备着,缓缓退至一角。 花阴的注意力一直在院落中的战局之上,此刻也自是察觉到蒙面黑衣人的状况堪忧,不过她却并未急着现身出手相助。 激战过后,院落内终于恢复了短暂的安定。 花锦鸿轻轻喘息,淡淡看了一眼面前隐于一隅的黑色身影,冷冷说道,“你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来自寻死路!?” 蒙面黑衣人换了一口气,斜斜地靠在一个柱子上,牵起嘴角淡然说道,“我早说过,此次不拿东西到手,我是不会走的!” 花锦鸿面色阴冷,见此也不再多说废话,随身一起,竟然又再次突然出手了。 蒙面黑衣人勉强应对,两剑相击,虽然剑招好看,却是招招险峻致命。 这会儿,面对花锦鸿的强势,黑衣人已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花锦鸿依旧狠狠出击着,看着蒙面黑衣人节节败退的身影,阴冷一笑。就在黑衣人无法防备之下,直接便将剑尖挑向他的胸口,一面还冷冷说道,“这一次你可不会再那么走运了,谁也别想从我手中把人救走!” 银色的剑光在眼前一闪,眼看着他的剑尖就要从黑衣人身上穿身而过,下一秒一道白色的女子身影却如风一般的闪过。 “呵,真是好大的口气!”一声极其轻微的冷笑响起,尚未消散,那女子身影一动,便已经飘至黑衣人身前,一手轻巧地挟于黑衣人右肩,迅速将他从花锦鸿剑下救走。 花锦鸿闻言一惊,刚要抬眼扫视而去,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人影,便已见她飞速闪身而去,几个轻盈的起落之后,偏如惊鸿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而人影虽已不见,冷厉的声音却还留在院落中,“花锦鸿,此人我带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免叫院落里的众人触不及防,谁也不曾想到这时会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而且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有看清楚。 四下一阵惊呼和混乱,甚至还有人禁不住喃喃道:“是什么人,好快的身法……” 花锦鸿冷眼嗫斜着他们消失的那个方向,深沉阴冷的脸上此际极寒无比,思绪起伏——此人应该早就躲在院落旁观看,但,他竟然丝毫未能察觉到对方的气息,且方才更是身法快得惊人,可见让人甚为可怕。 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黑衣人的帮手,还是其他什么人?这般诡异的身手着实高深莫测! 花锦鸿神色深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语气肃然,“查,一定要将此人查出来……” …… 于此同时,在另一条没有人际的小道上。 黑衣人勉强站立在地,一手利落地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在看着那道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女子身影时有一瞬的失神,虽然没看清楚她的脸,却感觉她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他未想多久,在身后微微颔首,施礼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那女子依旧拿背对着他,沉默得不予理会。 隔了好一会儿,正当黑衣人还准备再次揖礼道谢时,就看见原本背对着他的白色影子忽地侧过身来,看着他,冷凝的唇角不由微微扬起。然后,只听见她的嗓音幽冷动听,缓缓说道:“先生不必客气。” 黑衣人闻言微微一惊,在看到她熟悉的脸,不由出声惊呼:“王妃!” 花阴仍是神色淡淡,低眉瞧着黑衣人此刻不再淡然而是颇为惊讶的样子,嘴角竟然有了一丝丝的笑意,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我和先生还真是有缘!” 黑衣人一怔,很快又回过神来,忙行礼道:“庄严见过王妃。” 他神色严肃恭敬,虽是一身黑衣,却依旧眉眼出众,气质华然,此人正是曾经的九王府管家庄严。 花阴淡声道:“先生请起。” 庄严终于恢复常态,可对于花阴的出现,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在旁边问道:“王妃为何会在西临?”末了,他很快又问道:“那王爷……” 花阴知道他要问什么,打断道:“他没有来。” 庄严动了动嘴,还想再说什么。花阴却已走上前来,率先开口:“我们还是先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吧。”说罢,转身折去,白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暗黑的夜幕中。 …… 最终,两人一同回到了新院落之内。 翡玉舒一见花阴回来的身影,便高兴迎了上去,可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庄严时,不免有些诧异。 “花阴姑娘,这位是……”他看着庄严,迟疑的开了口。 花阴只是简单的作了下回复,然后淡淡说道:“我们有话要谈。” 翡玉舒点头。 花阴并未要对他作任何隐瞒,所以便直接领着人到了厅内。而翡玉舒上了热茶后,也很自觉的退到了一边。 屋内茶香袅袅, 花阴于窗前负手而立,眉目低垂,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庄严神色淡然,正襟危坐。 忽见花阴缓缓问道:“说起来,我一直对先生的过往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更甚至觉得我与先生之间还存在着某种特殊的渊源。如今我与先生既然有缘再次碰上,可否请先生详细告知?” ------题外话------ 这是错误内容需要修改过来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四十四章 旧事 庄严闻言浅浅一笑,说道,“庄严还以为王妃不会问起。”其实他也知道花朝心中一直存在着疑惑,不过都是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罢了。 花阴微微转过身来,不以为然地扬眉回道,“我不过是一直在等先生主动开口。” 庄严看着她,低眉笑道:“看来王妃的耐心极好。” 花阴挑了挑眉,并不答话。 庄严抬眼凝望着屋外一片漆黑的暮色,平静的说道:“王妃说得不错,真正要说起来,庄严与王妃之间确实存在着不一般的关系。” 花阴侧头看他,满眼略微探究的神情。 庄严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与花锦鸿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花阴静静听着,一直不说话,疏淡的眼神在听到这话时却流露出一丝丝的意外。 庄严和花锦鸿竟然是两亲兄弟,这似乎真的有些让人难以预料,而且若非庄严现在说起,连她也无法联想到他们之间会是这层关系。先不说其他,单是从两人的姓氏上对比,就有完全的差别。 庄严也知道花阴心中此刻一定有着更多的疑问,他敛去笑意,正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接着往下说,口气平稳,“我一直是跟随母姓,而花锦鸿本来也不叫花锦鸿,真正的花锦鸿早就让他给杀了,他现在不过是顶替了对方的身份而已。” 听到如此隐秘的事情,花阴似只是微微怔了一怔,却没有再露出惊异的表情。 “那么……他到底是谁?”她面目平静地看着庄严,忽然对花锦鸿的事情来了兴趣,究竟他隐藏之下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庄严神色肃然,沉寂片刻,终是开口问道,“王妃可曾听说过轩辕部落?” 花阴想起了之前影卫搜集给她的信息,轻轻点头,“是西临曾经的一个附属国?”之所以称之为曾经,是因为轩辕部落早在近二十年前就已经灭国了。 庄严亦是点头,沉声说道:“轩辕部落原本坐落在西临国的东南一角,虽然说是个部落,但其实却是个小国,也一直附属于西临。” 花阴眉头一皱,问道:“先生突然提起轩辕部落,莫非是你与花锦鸿的身份都与此有关?” 庄严双瞳灰暗,微微颔首,“没错,我和他说起来还都是部落首领的儿子。” 花阴觉得有些奇怪,“先生与花锦鸿既然是兄弟,如今又何故会反目成仇呢?” 庄严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颇具感慨的笑道,“大概是我与他天生就不对盘吧。” 花阴淡淡转回视线,漆黑的眼眸里却是深不见底,暗流汹涌。 半晌过后,她又问:“听说轩辕部落的人早已全数覆灭,如今花锦鸿却潜藏于西临朝廷,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当初轩辕部落正是因为想要叛乱才遭致灭国,西临当朝派了三十万大军进行围剿,而领军的人正好就是花朝的外祖父护国大将军。尽管西临大军众多,但这场战乱却持续了好几年,战事极其惨烈,最终轩辕被灭,护国将军与他的妻子却也未能幸免而血染沙场。 花阴虽然不知道庄严与花锦鸿是怎么从那场战争中逃脱存活下来的,但以他们的身份而言,必然也该是隐姓埋名、万事低调。可现在花锦鸿不仅顶替他人的身份,甚至还成为西临当朝权相,这不仅仅是“野心”二字足以说明,再思及他暗中豢养的势力,可见他定当还心存着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妃不是都已经猜到了么?!”庄严平静地笑。 花阴深深看着他,一双幽黑的眸子深邃无比。她只是从冷然的唇角里吐露出两个字,“复国!”除了为了复国,不作他想。 要说花锦鸿在最初的时候还只是个太常寺少卿,之后的几年里一直步步高升,没隔多久,就已是百官之首。尤其是他现如今还与西临太子同坐一条船上,对自己几个子女的归宿安排也无疑是每个都占据在权力中心,大女花蕾为宫中贵妃,五女花朵儿为东宫侧妃……这些看似很寻常,可花锦鸿走地每一步棋也毫不意外的纰漏了他的狼子野心。 庄严仍旧平静地笑,最终却还是颔首默认了。他与花锦鸿从小一起长大,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即便是轩辕如今未灭,花锦鸿的狡计也不会改变。 花阴眯了眯眼,自嘴角勾出一缕冷笑,眼神寒意慑人。 看来,这事情远要比她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 “先生今夜去花相府找寻的东西又是什么?”她再次问道,抬脚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波澜不兴地取过桌上的茶盏,浅啄了一小口。 庄严的神色渐渐凝重,半晌才答道:“轩辕宝库的密匙!” 花阴的黑眸又攸地眯了起来,眸色愈显幽黯。“轩辕部落竟然还遗留藏宝库?”一抹淡淡的讶异,悄然浮现在眼角眉梢。 庄严微微叹息,缓缓点头,“此事要说起来甚为复杂。” 花阴没再做声,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庄严忆起了旧事,神色有些迷惘,缓缓开口说道:“轩辕虽然是西临的附属国,但有些习性规矩却与西临大为不同,尤其是在身份血缘的传承上,仍是沿袭了远久的传统。部落的首领也同各国皇上一样可以拥有很多女人,但只有嫡夫人所生的孩子才会被部落承认,至于其他女人所产下的孩子,身份也就同他们的生母一样。我的母亲和花锦鸿的母亲都只是首领身边服侍的侍女,所以我和他在部落里的地位也是同样低微。” 庄严顿了顿,继续缓缓说来,“虽然首领的孩子众多,但正统的却只有一个,我和花锦鸿自小便被安排在王子身边伺候,不过王子为人素来谦和,待我们也真如亲兄弟一般,从来不会摆什么架子,而且他有的东西通常也会备上我们一份,就这样……直到我们都长大成年。” 花阴静静地听着,部落不平等的待遇势必让人心存不甘,而花锦鸿的野心想必就是这么助长起来吧?! 庄严表情淡淡的,犹自说道:“随着部落一步步逐渐壮大,众人的野心也跟着大了起来,首领早就不满部落受西临控制,所以许久之前便开始暗暗敛财,准备日后起事之用。只是可惜……”他平静的神色里明显地有了一丝沉重,“那些所聚敛的财物最终还未能派上用场,整个轩辕便已经灭亡了。” “王妃可知道轩辕当年为何而亡?”庄严忽然侧头看定花阴。 花阴轻轻摇头,影卫搜集的那些资料里只是大致讲述了事情概况,却并未清楚说明前因后果。 她侧头想了想,轻轻巧巧的问道,“难道与花锦鸿有关?” 庄严淡淡笑了笑,紧绷的神色也跟着微微一松,这女子果真一想即通。 “当时王子并不主张与西临反目,所以一直力劝首领,不过首领也不肯听劝,偏偏花锦鸿那时又掺合了进去,时而久之首领便也慢慢跟王子离了心。” 花阴闻言似笑非笑,花锦鸿能有如今这般深沉,可见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懂得揣度人心,甚至充满了算计与心机。而在首领与王子这场离心的戏码中,他扮演着什么角色,只要一想便知。 庄严缓缓站起身来,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不过,王子始终是部落的唯一继承人,首领即使再怎么对他不满,他也依旧还是部落的王子。因此,未能达到目的的花锦鸿便又另辟蹊径。” 他慢慢地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步一步轻轻前行,正色说道:“轩辕本身为附属国,理应每一年都向西临上供,但是,就在那一年,首领突然下令停止上供。于是,西临便派了使臣前去部落交涉,而派去的人恰巧是那位被顶替身份的‘花锦鸿’。也不知道花锦鸿当时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就让这位使臣甘愿受他利诱驱使,致使本来关系还没有彻底恶劣的轩辕与西临,形势突然急转而下。待到那位使臣‘花锦鸿’一回去,西临护国将军便已率领着三十万大军大举压进。” 庄严轻轻呵出一口气,继续道,“两国交战,生灵涂炭,遭罪的终是百姓。王子心有不忍,便极力劝首领与西临求和,但首领却始终不曾听劝。虽然轩辕国小,但兵力并不微弱,何况首领早就做好了起事的准备,也足以与西临勉强抗衡一段时日。可尽管如此,轩辕最终还是走上灭亡的道路。而我也是在幸存之后,才终于得以查清楚事实真相。” “彼时,花锦鸿一面借着首领与王子离心之际搞内部分裂,一面与外人合谋促使战争加快进行。他的本意应是想要借着西临之势彻底削弱首领和王子的兵力,然后等到战争结束后,再领着残余部落向西临求和,这样剩余的部落便等于落入他的手中。可能连他也没有想到,最后的局势竟会超出他的算计范围。”说完一袭话,那个一向淡然男子突然冷笑了起来。 “那场战乱持续了很久,打到后来两国间谁也不肯先罢手,甚至是,首领都做好了与西临军队同归于尽的准备。而在此之前,首领已经将藏宝库的密匙交到了王子的手中,希望他那一脉势力能在战争后保全下来。但谁知道,王子会被花锦鸿算计,在带领他那一脉人离开的途中遭遇埋伏,王子最终惨死,密匙也就落在了花锦鸿手里。” 庄严神色里掠过一丝哀伤,“随着王子一死,两国间的战争便也进入了一个顶端。在最后一场战役中,首领急于为王子报仇,一不小心竟落入了敌军的圈套,部落里所有的人皆在那座埋了炸药的山谷里全数尽灭。而我,”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只是因为王子临终前的遗命,前去追查夺走藏宝库密匙的花锦鸿,所以才以幸免于难。” 花阴仍只是静坐听着,没有出声。 庄严轻轻叹息,“此后,我查了好几年也没有查出结果,直至一次偶然的机会,才终于找到了已经改头换面的花锦鸿。但那次我还是失败了,甚至是命悬一线,不过幸好被前来西临游玩的王爷所救,不然……”话到这里,他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径自对花阴说道,“至于,我被王爷所救之后的事情,想必王妃也该在王爷那里听说了。” 花阴深深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故事讲到这里,整个屋子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花阴的面色始终没什么变化,毕竟这个事情对她而言本来就是局外人,现在除了了然恍悟以外,并不会多有其他什么情绪。她以指轻轻地叩着桌面,沉吟半晌,悠闲地持起桌上的茶杯,饶有兴趣地在手中把玩,一面淡淡问道:“以先生与花锦鸿如今的关系,应当不至于还有什么兄弟情深吧?” 庄严一怔,勉强一笑,答道:“别说如今,我和他之间从来就不存在着什么兄弟之情。” “那如果我想要花锦鸿死,先生也该没什么意见了?”花阴正眼看他,唇边勾着一丝冷意,漆黑的双眸里隐藏着无尽的波澜。 她这话说得轻巧,可庄严仍是听得出语中隐隐散发出来的摄人戾气,以及那种冻噬心魂的寒冷。 ------题外话------ 明天还有章节……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四十五章 局势 庄严闻言当下又是一怔,因为她这番话里的真实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沉默了一瞬,他仍是浅浅地笑,“当然。”然后眼神复杂的看着花阴,问她,“王妃呢?” 花阴依旧唇角微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冷冷的嗤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庄严盯着她面色自若的脸,也不明白她这样的神情意味着什么。 就在他想要开口探究的时候,忽然听见她冷然的声音轻轻响起,音量不大,却足够清晰——她就说了两个字,“不会。” 庄严一时无言。 花阴迎上他的目光,那一双眸子如秋水般冰冷,却也波澜不兴。 “我和他既无半分的关系,又何来的情分?!”她难得愿意开口向他人解释,话到了结尾处,顿时变成了一个满是哂然的讽刺。 别说她与花锦鸿不是父女,即便就是,她也不会有任何手下留情。花锦鸿当初愿意迎娶靳氏时明显目的不纯,毕竟靳氏的父亲护国将军摧毁了他所有的野心,他难免不会报复。何况以花锦鸿多年来对花朝的态度,可见他也从未当她是亲生女儿看待。 而且花阴又不是这副躯体的旧主,撇开那些纠葛不说,她要与花锦鸿清算的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旧账。 庄严愣了愣,“王妃……” 花阴明白他想问什么,打断他,只是淡淡地开了口,嘴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我不是她,她已经死了,在去东祁和亲之前,上吊自杀的!” 庄严蓦地僵住。 他静静看了花阴一会儿,神色忽然有些复杂,本还想再说什么,却惊觉她一副不想多谈的神情,然后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被吞了回去,不再多问。 花阴始终神色如常,回到正题,不忘问道:“花锦鸿既然得了宝库密匙,岂不就意味着所有财富已经在他手中?” “尚且没有。”庄严摇了摇头,说道:“那把密匙很特别,当初首领在聚财的时候就选了个特殊的地方,而且还在那里设置了三道关卡,花锦鸿若是破解不了密匙,就等于取不出里面的宝藏。但……”他眉头微微蹙起,“难保日后他不会想出其他破解的方法。” 宝藏落在花锦鸿的手,就像是大块人肉进了饿狼的嘴,花锦鸿的野心是个无底洞,根本填不满。 花阴心中了然,片刻沉默,缓缓道:“花锦鸿此次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先生这几日便留在这里养伤吧。” 庄严淡淡谢过。 花阴看他一眼,复又淡淡道:“宝库密匙,由我去帮先生取回。只是届时也需要先生出面帮点小忙。”她原本坐于椅子上,此时轻轻起身,行至屋外。 庄严闻言再次蹙眉。 花阴似知道他的顾虑,停住脚步,回首看他,一如既往的冷,“我知道先生没打算要曝露身份,但退路,我会帮先生铺好。” 她原想着要对付花锦鸿也许要多费点劲,可庄严的出现无疑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扳倒花锦鸿的绝佳机会。她现在不打算在花锦鸿身上浪费多少时间,只想速战速决。 当花阴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影卫已经将东方夜传来的书信放在她的桌上。自她离开东祈后,东方夜每日都有一封厚厚的信笺送来,所述之事,事无巨细。 花阴抬步上前,把信封拆开看了看。 如今东祈国的局势也不算明朗,未来储君之位的争夺,甚至已经到达白热化的阶段。 东方夜在八岁之前,当朝国师曾为他卜了一卦,大抵是说他是未来储君的命格。当时东祈皇本来就比较偏爱他这个从小就聪慧过人的小儿子,听说后欣喜不已,于是便有了要立东方夜为太子的心思。 可是,这个事情还未待他确定下来,在一个月后的冬猎之际,东方夜便就出了意外,致使原闻名四国的神童从此变成了一个傻子。也因此,东祈皇的决定从此搁浅了下来。而如今,随着东方夜的清醒,曾经的卜卦一事,也再次被朝臣提了出来。 虽说东方夜的痴傻从头至尾都是一种伪装,但他这次能“好转”,一方面也牵扯到了国师卜卦。当初正是因为国师的卦象,东祈皇才会为他和亲冲喜,如今卦象印证,也是正面对国师神通的一种肯定。 所以,不少朝臣都纷纷上谏,要东祈皇立东方夜为储。 而东祈朝中本来就存在着好几个派系,三王东方谋、五王东方胜、六王东方谦各占一派,其中还以东方谋与东方胜的势力占据上位。可现下,因着东方夜的清醒,整个朝堂局势也发生了一定的改变。 不仅六王东方谦一派的势力全部转移在了东方夜身上,且东方夜原暗中的势力也在慢慢显露,也由此从前在三大派系之外的他现今却成为了目前呼声最高、实力最强的一方。 不过,虽说几位亲王的皇位之争已由暗转明,朝堂之上每日也是吵得不可开交,但东祈皇却是一直保持着缄默,自始至终都未曾表态。 …… 接下来的几日里,花阴仍是把重点放在了找寻巫族发源地一事上。只是,最终的结果却还是半点进展也没有。而她答应过庄严的事情,自然也会办好。 于是,几日过后,她再一次夜探花相府。 许是受上次事情的影响,这回花相府的戒备明显要比以往森严了很多。但这对花阴而言,丝毫不受什么影响。 当她轻而易举的潜入府邸后,却没想到竟在一处偏门地碰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花阴一眼便认出来对方正是如今的太子侧妃花朵儿,于是见此便跟了上去,然后就见她急冲冲的躲进了二夫人陈氏的院落。 花朵儿这次回相府其实是比较隐秘的,而且大晚上也不是回娘家的时机,所以才会这般遮遮掩掩。 她到了陈氏的屋子后,便将披在身上的斗篷摘了下来。陈氏见了她突然前来,面上并没有多少惊喜之色,反而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赶紧问道,“朵儿,你怎么又这个时候回来了?”她急着将花朵儿拉到一侧,脸色微沉,指责道:“娘不是告诉过你,往后一个人少回来吗?你这若是被其他人撞见,明日京城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谣言来。” 花朵儿撇了撇唇,在陈氏的责备下觉得十分委屈,于是,她低垂着头,不说话了。 陈氏这才发现她神色不对,面有疑色地上下打量着她,轻声问道:“怎么……可是又在太子府受什么委屈了?” 她也知道花朵儿从前被娇宠惯了,虽然平时骄纵跋扈,可真正碰到厉害的,以她的那点小心机根本应付不过来。所以,自从嫁入太子府后,她也在太子其他的女人手中吃了不少暗亏,时常哭哭啼啼的就跑回相府来,好几次被外人看到了,隔日便是一阵流言蜚语。 想到这里,陈氏无奈的暗暗叹息,她实在拿这个小女儿没办法,倘若她能学会自己一半的精明,也无需要她为她操那么多的心了。 花朵儿听到陈氏的关心,当下便忍不住一脸委屈的扑在了陈氏的身上,眼眶泛红的唤道,“娘……” 陈氏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伸出右手轻轻地拢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好啦,先别哭了,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跟娘说。” 花朵儿哽着喉“嗯”的一声,然后任由陈氏带着她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她吸了吸鼻子,隔了会儿稍微冷静下来,才开始把自己在太子府所受的委屈说给陈氏听。事情经过大抵也是和以往的差不多,大概就是她被太子正宠着的某个女人陷害,然后太子知道后不仅没有惩治对方反而反过来呵斥她之类的。所以在陈氏听完之后,神色并不见任何意外。 自然而言地,陈氏也同往常一样,先是宽慰花朵儿一番后,再教她往后如何应对的法子,顺便再提醒她抓紧时机怀上太子的孩子,等花朵儿有了儿子棒手,身份地位就可以更加稳固等云云。 花朵儿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太子每个月难得几日夜宿在她屋里,时常还没有办正事就被府里其他女人使计叫走,留下她一个人即使有那个心也使不出那个力啊。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眉尖哀愁显现,然后双手不自在地紧紧绞住,恨恨道:“我要是能像娘一样把府里的那些女人治得服服帖帖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挨个儿收拾她们。” 陈氏闻言不禁有几分扬眉得意,眼神里精光一闪而过,嘴上却还是不露声色的说道,“这怎么能一样呢,你爹后院的女人虽然也有不少,可还没有一个能让他真正上心的,何况你嫁的人又是当朝太子,等到太子……”她忽然放低了声量,“等到太子登基以后,那后宫的女人只会更多。” 花朵儿听了心里更是有气,恨恼地咬了咬唇。隔了一会儿,她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躁,噎着嗓音轻声问着陈氏,道:“娘,你跟女儿说说,你从前是怎么斗垮那个……”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斗垮靳氏,夺得实权的?” ------题外话------ 到16号每天晚上都会有一章……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四十六章 野心 陈氏一声冷笑,“你爹都从未正眼瞧过她,我既想要把她踩在脚底下,又何须再耗费那些多余的力气?!” 花朵儿听了面色惊异,“娘的意思是……”她拖长了声调等待陈氏的回答。 陈氏闻言并没有急于开口解说,眼角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只是意有所指的说道:“这女人呢,还是不要太把男人的感情当回事。牢牢抓住实权才是最实在的,即使是不得男人的宠爱,也可以令其他女人不敢小瞧任何一眼。” 花朵儿听她这样一说,便也皱眉陷入沉思。 陈氏似忽然想起什么,抬眉看她,又开口说道:“你这回私自跑回来,太子应该还不知情吧。稍后着人回府通禀一声,不然你爹知道又该生气了,” 花朵儿瘪瘪嘴,垂着点了点头,闷闷的回了一句,“是,我知道了。”可很快地,她又突然再次把头抬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对了,娘,你近日可曾在爹那里听到什么事情?” “嗯?”陈氏回望看着他,一脸不解。 花朵儿迟疑地看着陈氏,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量对陈氏缓缓说了起来:“女儿前几日听太子无意间说起,二皇子从东祈回来的时候,嫁到东祈的那位似乎有特意让二皇子带了什么话来给爹。” 陈氏闻言脸色微惊,低眉看着花朵儿,明显皱起了眉头:“还有这事?” 花朵儿点了点头,稍作停顿,她又补充道,“听说爹当时听了很不高兴。” 陈氏眉头紧锁,沉着脸沉默了下来,精明的双眼里闪过一丝不郁。 “娘……”花朵儿仰起脸看陈氏,似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她终于还是有些心有不安地问陈氏:“那位,在东祈好像正受宠着呢,以我们以前那般待她,你说她会不会趁如今得势了再回来找我们报仇?” 要论起她们以前是怎么对待花朝的,她这个罪魁祸首可是最清楚不过了,当初强逼花朝代替她和亲,也是坚定以为她那一去会彻底没有了活路。可谁知道,最终的结果会完完全全的超出所有人的预料范围。 花朝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现在的花朝早已不是曾经那个随意她们欺凌打骂的卑微蝼蚁,倘使花朝真的有心回来报复,他们怕是还得…… 陈氏闻言冷笑,目光阴郁地低低哼了一声,轻轻摆摆手,宽慰她,“你怕什么,她就算在东祈再怎么受宠,还能一步蹦跶飞上天不成?你别忘了,她现在是在东祈,可不是在西临,这隔了两个国家,很多事情那就不是随着她说了算的。何况你如今也是太子的女人,我们丞相府又岂会是吃素的,她即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虽说花朝后来境遇的转变的确让她大感意外,但还不至于让她把人放在眼里,毕竟花朝从前那胆小怯弱的性子她是知晓得一清二楚的。以她看来,即便花朝现如今的地位有所不同,可那些根深蒂固的本性想必也改变不了多少。 不过,她始终有些好奇和不解,凭着那么一无是处的花朝,怎么到了东祈国后竟然就让人刮目相待了呢? “嗯。”花朵儿觉得陈氏说得有道理,当下听话地点头,心里面也不再那么不安。 此刻院落外,一道迅捷灵敏的身影如鬼魅般突然悄无声息地自屋顶上纵身闪过,虽然行迹似风过无痕,但那低不可闻的冷笑声却带着一种幽冷噬骨的莫名寒意,逐渐消散在暮色里。 …… 花阴离开陈氏的院落后,又潜入到了花锦鸿的书房。关于宝库密匙这种重要的东西,花锦鸿想必肯定会藏在很隐秘让人难以想象得到的地方,所以花阴当下也没有抱多少希望。 当她进去的时候,书房内并未看到花锦鸿的身影,她在书房里随意的搜寻了一圈,如意料之中的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而就在她预备先行离开时,却意外地听到花锦鸿不知从哪个暗格里传出来的细小说话声音。 于是,花阴便又收回了脚步,心想着这书房之内应该有什么密室或者密道。她在书房里费了一番时间才找到机关按钮,而就在她悄悄隐入之后,这也才知道那里面竟还是别有洞天。 一打开机关门,就看到一条长长的密道,整个密道里一片漆黑,连个照亮的灯火也没挂,花阴细细摸索,走入密道,发现某个角落的密室里似乎有灯火的光亮,猜测花锦鸿应是在那里,便就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她却听到,那密室里不太分明地传来了花锦鸿和另一个人的声音。 “主子,属下近日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与私商接洽……您要向对方购买的兵器……”那声音刻意压低着,应该是花锦鸿的下属正和他汇报一些重要的情报, “很好。”花锦鸿低低应了一声,那语调里透着十足的深沉与冷漠无情,他说道:“等这笔生意做完之后,别忘了把那些人清理干净,还有你们的动作也尽量小一点,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是。”那下属沉声答道,一边压低声音继续汇报,“各大钱庄的的钱财已经全都转入了主子名下,账目也已经全数清算完毕,不久后便会给主子送来。” 听到这里,花阴便已经大致明白过来,花锦鸿现下正在与私商购买兵器,还想生意完成之后再除后患,甚至还在暗中聚敛财富。 豢养势力,购买兵器,聚敛财富……至于他究竟是想干什么,只是把这些联合起来,就已可想而知了。 而如今看来,他恐怕是早就做好了日后行事的准备。 他还真是一步一算,野心大得让人不敢小觑了。 花阴眯起眼,唇角微微勾起,兀自冷笑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等到那下属汇报完所有重要事项后,就又听到花锦鸿沉着声问道:“那夜潜入相府的神秘人,你们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下属垂首回道:“属下无能,尚未查到任何线索。” 花锦鸿深沉的眼眸瞬间笼上了一层看不清来由的阴影,连语气也冷了起来,“继续找!顺便再查一下看看近期京城有没有来什么可疑之人!” “是……” 花阴也知道花锦鸿一定不会放弃找她和庄严,不过她并不怎么担心。而且,以他的武功修为和耳力,这会儿也定然察觉不出她来了。因此,花阴也没有急着离开密道,直到将里面全都打探了一遍,才悄然离去。虽然最终未能帮庄严找到那把宝库密匙,但对她而言,当晚的收获也算不小。 离开花相府之后,花阴直接又去了二皇子府。 此刻,二皇子正端坐在书桌前,修长灵巧的手指正在执笔忙着公务。 书房外一片夜凉如水。 忽然,一阵诡异的气息隐隐传来,二皇子目光一沉,似有所察觉,心下意识的想要做出防备。可他才抬起头来,就只觉眼前一道光一闪而过,下一秒,那透着些微凌厉机锋的眼眸就看到那如寒霜般冰冷漠然的女子立在书桌前。 看清来人后,二皇子不免微微愕然,但俊雅的脸上很快又恢复到波澜不惊。他看着花阴,嘴角忍不住扬起了起来,笑着打趣道:“义妹这身手真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 花阴淡淡扬了扬眉,瘦小的身子拢在暖黄闪烁的烛火之中,那张小脸上虽是带着一贯的漠然疏离,但此际却泛着微微的暖意,淡去了不少冷寂。 她勾起唇角,亦是玩味地斜睨了二皇子一眼道:“都说太子府美人无数热闹非常,如今一比,二皇子这府邸倒是不免太过冷清了一些?” 二皇子一怔,想不到竟然还能听到花阴开口玩笑,这说明她此时至少心境还算不错。 他静静地笑着,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本殿可没有我皇兄那份福气。” 花阴仅是挑了挑眉,不做声。 二皇子放下手里的笔,合上公文,含笑的目光又转向了面前的女子,正色问道:“义妹这个时间到访,可是另有要事?” 花阴不以为然地出言调侃道:“我难道就不能是来找二皇子聊聊天、喝喝茶?” “义妹能有这份闲心,本殿自然乐意奉陪。”二皇子笑得愉悦,起身行至门前,将随身小侍唤了过来,轻声细语的吩咐了几句,随后,很快便见那随身小侍恭敬地呈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二皇子优雅地持起茶碗,浅浅抿了一口茶水后,看着坐于他正对面的花阴,笑着问道:“不知义妹今夜想要和本殿聊些什么?” 花阴抬眉看他一眼,很是随意的说了一句,“就聊‘野心’二字如何?” 身前的男子微微一愣,却又瞬间回过神来,饶有兴趣的应道:“哦?” 花阴伸手取过桌上的茶杯,微微勾起颜色浅淡的唇角,似笑非笑地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淡淡问道:“二皇子有野心吗?”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四十七章 行事 二皇子又悠闲地抿了一口热茶,一贯的怡然自得。然后,他缓缓转回视线,亦是迎上她淡如冰雪亦冷胜冰雪的寒冽双瞳,笑道:“世人都有野心,本殿自然也有。” 花阴又问:“二皇子的野心大吗?” “野心大不大,这就要看义妹的衡量标准了。”二皇子回答得波澜不惊。 花阴冷冷的笑了一声,二皇子抬眉奇怪地看着她,她仍是像先前与他交谈时的样子,口气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如果说……问鼎宝座呢?”她再问道。 二皇子突然眼神深邃起来,眯起好看的双眼定定望着花阴,瞧着她那没有一丝起伏的脸,似想要透其看穿她的心思。良久,他笑道:“义妹这玩笑似乎开得有点大了?” 花阴淡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答道:“我比较喜欢和爽快人说爽快话,更不喜欢跟人说废话!” 二皇子微微一怔,随即笑答:“是,义妹有话直说,本殿洗耳恭听。” 花阴只是微微扬了扬眉,并未急着开口。 二皇子一直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很有耐心地等她的话。接着只见她神色渐渐转冷,相比之前的几分随性,这下显得更加的冷漠凌然。 “想必二皇子也已经猜出我此行的目的,那我就不再拐弯抹角了。”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也很清晰。她说:“我要整个花家的人从此在西临消失。” 二皇子闻言神情里是意外的平静,双目也越发深邃,他浅笑道:“义妹的目的,本殿确实猜出几分。不过,义妹的出现倒是叫本殿诧异不已。” 花阴凝眸看他,道:“为何?” 他敛去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看着她,缓缓问道:“义妹要找的人为何是本殿?” 花阴淡淡道:“我以为二皇子应该很明白。” 二皇子既想要满足自己的野心,就必须得要斗过西临太子,可太子实力深厚,无法轻易撼动,这也是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之一。花锦鸿同太子坐在同一条船上,也是太子的左右臂膀。如果能将花锦鸿除掉,那就意味着太子一派将失去最大臂力,这应该算是二皇子最想的、也是最乐意见到的事情。所以,花阴当下所谋,对他而言,只有利没有弊。 二皇子极其轻微地蹙了蹙眉,沉默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丞相府根系盘大,花丞相更是为人深沉,义妹所求之事只怕是有些难度。” 花阴看他一眼,小脸上挂着一丝不以为然。 二皇子神色平静地平视前方,眉目肃然,继而正色说道:“本殿如今所处的位置,义妹应该已经很清楚不过。虽说义妹的话的确很让本殿动容,但本殿却从不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 “我也从不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花阴神色不变地淡淡回道,那双冰冷的黑眸里瞳色深不见底。 二皇子的意思,她不是不懂,他是在告诉她:他与她不同,就算最终结果失败,她还可以有东祈作为后盾,但是,他却没有退路。 西临已由太子一脉独大,不像其他各国皇子间势力相互制衡,他如今在西临正身处尴尬,要除掉花相府的势力,他不是不想,但除非是有必胜的决心,要做就得做得干干净净。不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留给他的只有后患无穷。因此,他才要事事郑重,不敢草率答应花阴。 二皇子沉默着,回视她淡定却坚持的小脸,眼神沉静。 花阴轻轻勾起嘴角,“如果是在此之前,我不可能并不会来找二皇子,但现如今却不同。” 二皇子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盯着她平静的脸,她唇畔冷冷勾起的笑意深邃,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缓开了口:“谋害朝中官员,顶替他人身份,欺君罔上,意图谋反……这些够不够花锦鸿死好几个来回?” 二皇子闻言面色渐变,一双幽亮的眼睛却深深凝视着对面的女子:“义妹的意思是?” “二皇子很快会知道的!”花阴只是回道,黑眸里闪烁着细小的冰芒。 二皇子愣过之后,沉思她话里的深意。 片刻,他看着她,平和地问道:“我那太子皇兄,义妹可还计较?” “二皇子以为呢?”花阴侧过头,神情寒冽如初。 她素来睚眦必报,西临太子既然是罪魁祸首之一,她岂有放过的道理?! 二皇子了然挑眉,双目中渐渐起了一丝清凉的笑意,低声道:“既然我们双方目标一致,那义妹此次不如也助本殿一臂之力吧?” …… 两人协议达成,便也开始了各自行动。 花阴之所以会去找二皇子帮忙,也是有意让他主动出面,方便行事。 花阴身处幕后,先是派人调查清楚花锦鸿购买兵器以及敛财的具体情况,然后再着人盯紧。二皇子拿到这些证据后,赶紧向西临皇请旨查人。整个事情刚开始都进展得很顺利,但中途却还是出现一点小波折。 许是花锦鸿这只老狐狸当时察觉到什么,在二皇子领人搜查时,提前做了防备,并未让他当场人赃俱获。不过好在有花阴的人隐在暗中,多费了一番力气后,最终还是没能让花锦鸿逃过这一劫。 花锦鸿的事情这一遭揭发,几乎震惊朝野,而西临皇更是大为震怒。轩辕余孽隐匿朝堂近二十余年都无人发现,且还野心昭昭,意图复国,这恐怕连他做梦也想不到,但好在如今揭发及时,不然若是等到花锦鸿奸计得逞,到时候影响恐怕可不仅是动摇国体这么简单。 于是,西临皇大手一挥,花相府所有人以及与花相府有关系的一干人等皆被打入天牢。不过,花锦鸿谋算多年,始终也不是吃素的,在他背后势力的掩护之下,最后还是逃脱了二皇子的追捕。 虽说花锦鸿此前在朝中势力甚大,但所谓树倒猢狲散,他这一出事后,为防西临皇以同党论处,其他人都纷纷急于与他撇清关系。 而这,首当其冲的就是西临太子。 尽管花锦鸿曾表面上为西临太子效力,可说到底,西临太子对花锦鸿背后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现下突发这种状况,也是让他大感意外。慌忙之下,他一边得收拾与花锦鸿有关的残局,另一边还得向西临皇表示清白和忠心,甚至,还不忘大义灭亲的直接将自己的侧妃花朵儿也一并送入了天牢。 要说西临皇一向对西临太子比较偏爱,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也并未真的去怪罪西临太子什么。不过,这可完全不妨碍花阴去找他算账。何况,当下这种混乱情形还是削弱西临太子势力的最佳时刻,处心积虑已久的二皇子又岂会白白放过这等大好时机。 于是,在打击花锦鸿余党的同时,二皇子还不忘趁势追击,于暗中设下圈套狠狠地阴了西临太子一把。但说起来,这其实还是花阴帮他出的主意。 两人设计将原本逃离在外的花锦鸿引入到太子府,就在花锦鸿与西临太子相见密谋时,二皇子领着朝中百官前去抓个现行。众目睽睽之下,这让原本还想与花锦鸿撇清关系的西临太子一时百口莫辩。 西临皇知晓后不免动怒,他本意是想将西临太子暂时幽禁起来,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再说。可谁知道,就在他的旨意下达之前,花阴却已经先一步着人前去太子府传了一道假圣旨,让西临太子以为西临皇愤怒得想要杀他。 西临太子接到圣旨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将信将疑,然而有花锦鸿这个说客在他身边,心绪早已大乱的他不信也信了。因此,在花阴的人假意上前要拿人之时,已被花锦鸿劝说动了的西临太子立即跟随着花锦鸿一同在黑影人掩护之中逃离而去。 而他们最后能逃得如此轻易,也自然是有花阴和二皇子故意放行。因为这样,西临太子的罪行才会更加牢固。 有了这一系列变故的发生,原本仍有些偏袒西临太子的西临皇这下子不仅怒不可遏,更是对西临太子大失所望,震怒之余,已将西临太子沦为叛党,且下旨全国通缉。 …… 几日过后,一直忙于正事的二皇子难得有空闲时间前去找花阴。说起来,他还是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方,而他最该感谢的人也自然是花阴。 西临皇只有两个儿子,如今西临太子完全不成气候,能够让西临皇抱有希望的人也就只有剩下的二皇子了。所以,原本从未受西临皇重视的二皇子也终于被他正视起来。 此刻,花阴见了他,不忘淡淡打趣:“恭喜二皇子得偿所愿!” 二皇子躬身一揖,如今正春风得意的他唇角是消不去的愉快笑意,说道:“全靠义妹鼎力相助,本殿无限感激!” 花阴不甚在意的摇头,面色十分平静。 两人客套一阵,二皇子忽然好奇地问道:“义妹为何不让人继续追下去,就这样放过他们,不觉得遗憾么?”他想起当初故意放花锦鸿等人出京的时候,本来还有机会再追踪上去的,可花阴最后却放弃了。 花阴勾起唇角,冷笑道:“花锦鸿苦心经营多年,如今所有心血毁于一旦,他势必会心有不甘。”说到这儿,她冷笑更深,“你等着看吧,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四十八章 消息 二皇子笑眼眯起,目光里的眸色渐渐浓重起来。 花锦鸿和西临太子都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他们若能够主动回来,对二皇子而言自是再好不过,这样他就可以永除祸患。 花阴一看二皇子的神色,便大致猜出他的心思,不过她并未再说什么。皇室中的人就是如此,不管外似看起来多么淡然的人,也会有自己的野心,也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中之重。 两人一起坐在了幽静的院子之内。 “对了,”二皇子想了想,说道,“义妹所要找的地方,本殿已经着重派人去寻,按照图上面所续的位置应该是离京城不远。只是,目前却还尚未有消息回来。” 停顿了一下,他将花阴交给他的誊印地图取了出来,然后指着地图标记处的图腾问着花阴,等她回答。“本殿心中有些不解,不知义妹是否方便告知这个古怪的符号,究竟是哪里的标志,还是有其他特殊的意义?” 当初花阴前来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也确实是不遗余力,不过都让人查找了这么久可还是没有半点眉目。他每次看到这个诡异图腾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有一种一闪而过的异样感,可再一仔细去想,却又什么发现也没有。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图腾,只是时间相隔久了他可能忘记了。 他原本想着这是花阴的私事,自己不该过问。但见着这地方似乎对花阴很重要,且这么久又还没有结果,因此便忍不住开口相问了。 “巫族的族徽。”花阴一脸淡漠,本身她也没有想要刻意隐瞒的意思,现下见着二皇子既然已经问出口,便索性大大方方地告知于他。 听着她的回答,二皇子这下子更是好奇了:“巫族?这是什么地方,本殿怎么从未听说过我们西临有这样一个家族?” 如果巫族是个大家族,他不可能会没有听说过,可若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小家族,那么花阴又为何如此兴师动众的急着寻找呢? “只是一个隐世家族。”花阴淡淡回道,答得轻描淡写,很是简单。 “原来如此?”隐世家族,便也意味着对方刻意避世在外,通常是极具神秘的,外人无法轻易得知也是无可厚非,但是花阴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这是否可以说明,花阴与这隐世家族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二皇子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忍不住开口问道:“义妹要找巫族为何?” “去找一样东西。”花阴也不避讳,声音淡定自若。 二皇子“哦”了一声,他虽然好奇,却深谙分寸,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话到了这里,剩下的疑惑也只字不提。 他正准备把地图重新收起来,就见还留在此处养伤的庄严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对于庄严,二皇子是认识的,毕竟这次能揭发花锦鸿的所有阴谋,庄严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双方相互颔首。 庄严正要落座时,眼睛无意间扫过二皇子手里的地图,当他的视线落在其上标引图腾的一瞬间,眼中似闪过什么异样的神色。虽然被他自己刹那掩去,可还是被比常人敏锐数倍的花阴捕捉到了。 花阴表情平静,指着其上淡淡问他:“先生可曾见过那个符号?” 听她忽然问起,庄严这才回过神来,很快点头。 他低眉想了想,又轻轻说道:“有一种似曾相似之感,我应该是从前在哪儿见过的。” “庄先生也有这种感觉?”二皇子不由微微惊讶。 这话无意外的反映衬出他也同庄严有一样的看法。花阴抬眉看他,神色略微探究。 二皇子缓缓解释道:“本殿见着也似乎有些熟悉,不过每次想起时,却还是一无所获。” 花阴蹙眉不语,来西临之前,她就做好了要寻找很久的准备。花阴片刻后神色如初,虽说庄严与二皇子都对这个图腾有熟悉的感觉,但还不至于令她把希望都转移到他们身上。他们若是能记得起来,她自是很幸运,也可以省下很多时间和力气,可若是记不起来,她也只能继续派人去找了。 庄严侧头沉思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图腾给我的印象很久远,至少是相隔了十几二十年,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那应该是在离曾经的轩辕不远的凤凰山附近见过。” “凤凰山?”二皇子不由皱了皱眉。 庄严略略颔首,手指着朱砂笔墨浓重标记的那处,淡淡说道:“这应该是在西临的东南方向?”轩辕部落还未灭亡之前,也正是坐落在西临的东南一角,他这二十年来,除了查清轩辕灭亡真相以及找寻花锦鸿要宝库密匙之外,就一直处在东祈九王府内。所以,他会见过巫族图腾,最大可能就是在轩辕未灭之前。 二皇子闻言再次定睛仔细看了看,兀自在心中喃喃着凤凰山三个字,渐渐从空白的脑子里理出一些思绪,沉吟半晌,他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蓦地抬头说道:“本殿大概知道在哪里了。” 一瞬间,几双眼睛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花阴一贯是冷漠沉稳的人,此时面色未变,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二皇子轻轻地笑,缓缓道:“皇陵,本殿小的时候在皇陵见过。” 庄严闻言了然。 西临皇陵就在凤凰山附近,几百年前那些古老遗族若是没有接连陨落的话,也是极大的一股势力,倘使巫族的旧址真的在凤凰山那里,定然也会在周边四处留下一些痕迹。所以,这对花阴而言无疑是个很大的好消息。 只是。 庄严皱眉头道:“王妃要进皇陵,怕是……” 他话未说完,花阴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是西临皇陵,又岂是随意让人进出的?! 花阴不置可否地沉默着,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入皇陵的决心。 即便前路再难,她也要越过去! 二皇子忽然浅浅地笑了起来,侧头对着花阴说道:“这个……义妹不用担心。” “二皇子有办法?”花阴静静看他,神色不变。 二皇子点了点头,笑意吟吟的说道:“我西临皇陵虽然进去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顿了顿,他缓缓说道:“按照西临祖传的规矩,每一代西临皇相隔十年都要进入皇陵祭祖,所以皇陵之门也会每隔十年开启一次。”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可以在西临皇进皇陵祭祖之时,趁机潜入。 但是,相隔十年,这个间距不免太长了一些?! “离下一次皇陵祭祖还有多久?”花阴明显的皱起眉头,眼神深邃,淡声问道。 二皇子笑得轻松,竖起一根修长素净的手指,道:“只有一个月时间。” 所以,花阴这次真的来得很及时,也很走运! 花阴了然颔首,秀眉也再次舒展开来,漆黑的眼中光华闪烁。 她唇角抿了抿,淡淡说道:“一个月,我等!” …… 二皇子离开之后,花阴便也着手派人先去凤凰山查清楚情形。 东方夜传给她的书信一如既然的准时出现在她屋子书桌上,不过,此次待到花阴拆开迅速看完,眉心也不由得紧紧蹙起。 她将暗中的影卫招来,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东方夜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此际刚看完的信笺被她展开在桌面上,比起以往厚厚的叙事繁冗的书信,这回其上竟然只有寥寥数字。 除了说对她的想念,再无其它。 尽管东方夜没有在上面说什么,但花阴还是从他的字迹上看出异样,苍劲流畅的字中却又明显带着一丝凌乱,可见下笔之时很急。 “这……”影卫犹豫地看着花阴,王爷本来也是有意让他们隐瞒的,可没想到还是被王妃细心的发现了。 迟疑了一会儿,在花阴充满了压迫力的注视下,影卫最终还是开口了:“三王东方谋突然暴毙,王爷被指是凶手,已被关进大牢!” 凭着东祈皇对东方夜的宠溺,不可能会轻易让他入狱。现在东方夜既然已经被关进大牢,便也意味着这次发生的事情不小。且,花阴明显注意到影卫口中“被指”二字,但凡东方夜只是有杀人嫌疑,他也不可能到被抓入大牢的地步,除非是有什么实际证据证明,让他一时无法洗脱嫌疑。不然…… 而东方夜也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杀东方谋,要真想杀他,东方夜早就动手了,不会留他到现在。 由此可见,这其中必然又是一场阴谋和算计。 只是,有什么人能把东方夜也算计进去了呢? 花阴神色渐寒,漆黑的眸子里面亦是又平添了一分冷凝。 默了一瞬,一旁的影卫很快又听到她冷冷问出了口,“真正的凶手是谁?” “七王东方昊。” “原来这里竟然还藏了一只猛虎!”花阴顿时冷冷笑了笑,幽深的双瞳里许久不曾见过的刺骨寒意又渐渐明显起来,言辞讥诮,“能把手足相残做得如此得心应手的,恐怕也只有他们皇室中人了!”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四十九章 见面 “原来这里竟然还藏了一只猛虎!”花阴顿时冷冷笑了笑,幽深的双瞳里许久不曾见过的刺骨寒意又渐渐明显起来,言辞讥诮,“能把手足相残做得如此得心应手的,恐怕也只有他们皇室中人了!” 东方昊应该算是东祈皇的几个儿子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位,为人一贯的放、荡自负,平时不是在各大勾栏院和自己的后院勾搭女人,就是在外面闯祸,亏得有他的哥哥东方谋一次又一次的帮他拾掇。 而也正是因为有善于玩弄权术的东方谋排在他上面,东方昊才显得更容易让人忽略。 东方昊与东方谋相比,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东方谋更强一些,他几乎承载着皇后一派所有的希望,皇后也自然的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东方谋身上,从而无心管教于东方昊,对他放任自流。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让她从来不受重视的小儿子,其实也心存着野心,而且野心还不小,一出手就是先除掉他的亲生哥哥。 可想而知的,眼下正是皇权争夺最紧张激烈的时刻,如果东方谋突然死掉,皇后一派势必会退而求其次的把重心转移到东方昊头上,毕竟对于皇后而言,扶持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上位总比其他不是亲生的皇子要强吧。 所以说,东方昊这次的算盘打得确实是不可谓不好,先除掉眼前的绊脚石,再嫁祸到最强力的竞争对手上,正好是一箭双雕。倘若东方夜这时候无力反击,弑兄的罪名一旦落实,先不说他将要受到的惩治,但于皇位之争也已经落了下势。剩余的,就只有与他旗鼓相当的东方胜,这样他最终胜利的几率也就大大提升了。 只是,这一回所谋之事真的仅是出自于东方昊之手,而不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想到来西临之前,穆彧曾说过跟东方昊在勾栏院有约,可见此事也与他拖不了干系。 那么,穆彧这是已经开始为他自己计较了?! 花阴神情不由得又一冷,那素来就冷漠的脸庞越发的面无表情。 她冷嗤道:“东方昊即便是一只猛虎,但能在这个时候受穆彧摆布,也始终成不了什么气候!” 视线再次转移到影卫身上,她旋即淡淡说道:“告诉东方夜,我这里一切进展顺利!”说罢,轻轻挥手,示意他退下。 可这一次,影卫却还留在原地欲言又止。 花阴察觉到他的异样,冷幽幽地问道:“还有何事?” 影卫低垂着头,眼眸敛于阴影中,遮掩住其中闪烁的纠结,暗暗为他们主子鸣不平,心道:王妃,您好歹也该过问一下王爷现在在大牢内过得如何啊,这样子连一封问候的书信都吝啬回,对王爷真的好吗? 不过这番话他也只能搁在心里,表面上仍是毕恭毕敬的跪道:“是。”随即,便隐于暗中。 花阴负手凝眉,虽说东祈如今的局势有些混乱,但是她却并不担心东方夜。 因为她知道,一个可以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的人,不可能会反过来连这么一个小小算计都解决不了! …… 被派去调查凤凰山情势的人很快传回信息,接下来花阴也只有耐心的静等着西临一个月后的皇陵祭祖。 整垮了花锦鸿和西临太子,也就意味着花阴的旧账清算了大半,虽然这两人仍逃离在外,却还是有些故人被关在京城天牢里。 所以…… 天牢之内,一片阴森潮湿。 花相府的人因为是特殊重犯,所以便被单独关在了一处地方。 此刻,陈氏与花朵儿皆蜷缩在阴暗的大牢角落,两人原来的锦衣华服都换成了单薄的囚衣,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这模样看起来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仪态,如今只剩下一片狼狈之色。 于幽静中,忽然间只听到花朵儿犹豫的小声问起:“娘,你说爹会回来救我们吗?”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了,直到如今,她仍像是感觉在做梦一般。 不过,却是做的噩梦。 谁曾想过,所有的事情竟会在一夜之间全变了。 记得明明前一刻还在享受高床软枕、锦衣玉食,这一刻却就成了阶下囚。 这种境遇,不是她从前可以想象得到的,也实在让她难以接受——他的爹是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轩辕余孽,他的夫君更是因此亲自将她送进了大牢。 所以,这个打击对于向来高傲自满的她而言,可想而知。 她自小被陈氏和花锦鸿捧在手心里,虽然不至于像皇室公主一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也事事顺心,想要的东西陈氏和花锦鸿基本上都能满足她。这种优越感也就间接养成了她的骄纵跋扈。 尤其是嫁给了西临太子后,自满膨胀到极点。 可就当她正洋洋得意的做着人上人的美梦时,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将她打回原形,而且还打入了地狱。 如今沦落到了这一步,不用想也该知道西临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花家的人。何况,这还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早已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可难道就让她乖乖的呆在大牢里面等死吗? 花朵儿望着无边的黑暗,双眸里盈满了挣扎。 不。 她怎么会愿意就这么随便轻易的死掉呢!? 她当然不甘心! 她仍心存着一丝的侥幸,她爹花锦鸿如今逃脱在外,他们都还存在一线生机。 只是,花锦鸿会为了他们回来冒险劫狱吗? 这个问题,连陈氏也回答不了。 因为,她始终无法确定他们在花锦鸿心底的地位中占据着多少的份量。 她与花锦鸿做夫妻近二十年,更为他生下了三个儿女,但到头来,花锦鸿暗中所做的一切,皆是隐瞒着她。 这也就是说,花锦鸿保密工作很到位,她对于花锦鸿的身份以及背后的手段全都毫不知情。 她从前就知道花锦鸿是个野心不小的人,当时只当他是贪恋权势荣华,没想到他还心存着其他目的。她觉得一个男人有野心没什么不好的,所以便借着家族势力助他步步高升。 可说到底,花锦鸿会娶她,也只是因为看中了她身后的家族。 试想,这样一个把利益和野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男人,又如何会为了拖他后脚的人甘愿冒险?! 陈氏心中百般滋味翻滚着,无力地拢住花朵儿的身躯,涩然道:“放心吧,你爹一定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 只是她嘴上虽是这般安慰花朵儿,心底却渐渐沉了下来,一点点的开始发凉,就连素来精光闪烁的双眼此际也只余一抹灰败。 现实往往比想象中的残酷,真正的答案早就存在他们的心里,只是潜意识的不愿去接受。 花朵儿“嗯”的一声,满意的笑了起来,然后又朝陈氏身边挤了挤。 天牢里又湿又冷,两人紧紧的挨靠一起,借此勉强驱逐点身上的寒意。 母女俩说完话之后,四下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蓦地,天牢里竟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越来越近,却不同寻常地很轻很轻。 陈氏与花朵儿相视了一眼,屏息没有做声,心里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 那步子走得不急不缓,可不知为何,一下一下却听得她们头皮发麻,心底发毛。 没过多久,终于,脚步声停在了离他们牢前很近之处。 紧接着,一个模糊得隐约能辨认的人影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之内。只听见她好听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她只漠然的说了一句话,“两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一句话竟让陈氏与花朵儿愣了愣。 她们有片刻怔忡,诧异的睁眼看去,眼中的女子身影朦胧。 “你是谁?” 花阴的唇边绽开了一抹冷笑,“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不过近半年不见,二夫人和五小姐就已经不认得我了?” 这声音听起来似熟悉又似陌生,可是却言辞冷厉得让她们不由得想要打个冷颤。 陈氏与花朵儿突然有点莫名的紧张,皱了皱眉,撑着冰凉的地面一同站起来,缓缓上前。 于是,随着越靠越近,花阴的身影也愈来愈清晰,那张冷得如同染了霜结了冰的容颜在她们眼底放大,直到最后如一幅画面定格在眼前。 如此毫无预警,两人登时惊得如遭雷击,错愣当场。 她,她,她是…… 陈氏骤然清醒,张嘴便出声惊道:“你是花朝?!” 花阴负手而立,神情森冷,黑眸深不见底。 花朵儿睁大眼看着她,面部几乎是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惊愕表情。她很震惊,甚至还直接拿手指着花阴的脸,很是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不是应该在东祈吗?” 陈氏也有同样的疑惑。 是啊,花朝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什么时候来西临的,他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花阴将她们的错愕看在眼里,勾起唇角,只是极慢地回道:“我若不在这里,你们又如何在这里?!” 她那冷冷的笑配上冷冷的语气,就像寒冬的一道冰粒子打在人心之上,带着蚀骨地冷意。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五十章 解决(已修) 陈氏与花朵儿忍不住轻轻颤抖,怔怔的望着花阴,一面不住地想着她话中的深意。 我若不在这里,你们又如何在这里?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被关在天牢与花朝有关?难道…… 陈氏心里“咯嚓”了一声,通过那句话似联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地,她又在心中摇头否认起来。 不会的,单凭一个花朝,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力?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陈氏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但尽管如此,她面上还是沉着出言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阴冷冷的睨着她,冷笑道:“不是都已经猜出来了么,又何必明知故问?” 她适才那句话看似在打哑语,其实话里深意足够明显。 前一个“这里”指的是西临,后一个“这里”自然指的就是天牢。 所以,花阴是在回答陈氏与花朵儿,正是因为有她出现在西临,花家之人才会被打入天牢。 换而言之,花阴就是在毫不掩饰的告知眼前这对母女俩,花相府的变故全是出自她手。 陈氏刚刚显然是已经猜测出来,只是她心中始终小瞧着花阴,所以不愿意相信罢了。 话一出口,原本还心存侥幸的陈氏,脸色一下就变了。花阴这摆明是变相的向她证实心里某一些不肯相信的疑问。 她猛地抬起眼来,止不住眼中的惊愕和不可思议:“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没错。”花阴挑了挑眉,一点否认的意思也没有,“揭发花锦鸿的身份,整垮花相府,让你们成为西临逆党……这些都是我一手操纵的。”顿了顿,她的嘴角浮起一丝令人心颤的笑意:“不过你们也别觉得委屈,以花锦鸿的所做作为,我除了稍微花了点力气帮他由暗转明外,可没有半点冤枉他,你们就是算是死,那也是死有余辜!” “你——”陈氏僵住,脸色无可抑制的难看起来。 要说相府横遭变故,她起初便觉得事有蹊跷,花锦鸿素来心机深沉,他的秘密隐藏了近二十年都没有人发现,那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才突然遭人揭发。而且,当日二皇子带人前去的速度太过迅速,让众人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甚至连花锦鸿都未能察觉丝毫。 她知道,能将花锦鸿这只老狐狸神不知鬼不觉的击败掉,那必然是要比花锦鸿还更为强势的人。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会是花朝。 陈氏心绪大乱,尽管花朝现在就站在她面前,且毫不掩饰地大方承认,但她还是无法想象从前那个卑微得堪似蝼蚁的人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花朵儿原本还有些懵懵的,因为花阴的突然出现对她的冲击力实在不了,而现在听着陈氏与她的对话,这才后知后觉的将事情明白过来。 她愣了好一会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忽然间,她似想起什么,瞪大眼睛盯着花阴,口齿笨拙地问道:“你、你是回来找我们报仇的?” 花阴冷眼瞧着她瞠目结舌、有些变形的俏脸,也不否认,径自嗤道:“你也不算太蠢!”她转而看向陈氏,面含讥讽:“二夫人应当还记得自己所说过的话吧,现在该知道我有有几斤几两重了!?” 花阴始终还记得那夜夜探花相府在院落房顶听到陈氏与花朵儿的谈话,尤其是陈氏说那番话时不可一世的语气,可现在呢…… 俗话说得好,话别说得太早,不然就该要闪了舌头! 陈氏闻言蓦地怔住,明白了花阴所说的意思后,她一阵惊愕,眼角微颤。“你怎么会知道……”她喃喃自语着,犹自惊呼:“难道你早在相府里安插了人?” 当夜她与朵儿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叙话,院落内外都是经由她自己调教过的下人,不可能将她们所说的内容传出去。 那么,花朝是如何知道的呢? 陈氏陡然间无法反应,此际饶是精明如她,也仍是不免琢磨不透。 应该说,花朝今日给她带来的意外实在太多了。先是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再是告诉他们相府的变故与她有关,现在连她们母女俩所谈的私密话她竟然都知道了…… 她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陈氏眯起眼一边仔仔细细打量花阴,一边揣测着她那表象下掩藏着怎样的真相,然而,就在对视到花阴那双冷得让人打从骨子里发寒的眼睛时,她突然惊醒过来。 “你不是花朝,花朝不会是这个样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先前她第一眼看到花阴出现时,就感觉到她身上有些古怪,但那会儿正处在她所带来的震惊中,便没有细想。而今看着眼前这个满身凌厉且深藏不露的人,哪还有曾经那半点怯弱的样子? 一个人即使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内完全变得像另外一个人。 她敢肯定,面前的人一定不是花朝。 可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这个样子?”花阴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徐缓的开口,“那二夫人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呢?是像从前那般对你们摇尾乞怜么?还是乖乖的任由你们欺凌打骂?再或者跪在地上哀哀求饶?” 陈氏顿时被她的言语噎住了。 此时此刻,从花阴那冷漠的神情上感受不到半分属于常人的情绪温度,一双冰寒的眼睛充满了冷厉。天牢里微弱的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戾气。 花朵儿在一侧暗暗看得心惊,像是本能地激起了恐惧感一般,戒备地将身子往陈氏身后移了移,硬着头皮问道:“你现在想怎么样?” 她一直担心花朝会回来向他们报仇,到现在还真是被她说中了。花朝的手段不仅够狠,还可谓是雷厉风行。都说冤有头债有主,花朝即使想要报复,也该找她们母女两个罪魁祸首才是,可现在竟然连她爹都没放过,甚至整个相府都牵连其中。 如果她们身份未变,或许还可以和花朝斗一斗,但现在…… 她们如今的处境就如同待宰的羔羊,真的堪称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担心我会杀了你们么?”花阴眸光一睨,继而又是一阵嗤笑:“怎么会呢,都说‘死’是对人最仁慈的,那我又怎么可能对你们大发善心?” 像她们这样的人,就该要生不如死才是啊! 花朵儿闻言一惊,心里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在花阴的注视下不自觉又将脖子瑟缩了几分。 花阴一挥手,两个影子倏然弹落在的她身后,随即便见他们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扔到陈氏与花朵儿跟前。 陈氏和花朵儿不由自主地低头往地上一瞧,霎时间惊得面如土色。只见那扔在她们的脚下东西竟是两具人体,而且还有着和她们长得一样的脸。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花朵儿有点不由自主地结巴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花朝刚刚说了不会杀她们的,那她到底想怎样? “看到了么?地上的这两人跟你们一模一样,他们会取代你们,也会代替你们去死。而你们,”花阴冷声回道,勾起的唇角有些说不出的诡谲味道:“将会被我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一个你们这辈子都无法逃出生天的地方。从此享受着你们该受的折磨和煎熬,想生不能,想死也不能,直至你们到自然老死的那一天为止!” 那里就是人间地狱! 花朵儿目光骇然的望着花阴,虽然早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可是,听着她面带微笑地将如此可怖而心惊胆战的话道出口,令她不由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心底浮起了一丝明显的惊惧。 陈氏听了亦是不免心里发慌,强自镇定地稳住情绪,她阴沉着脸道:“你已经把我们害成这样了,还想怎么样?别忘了,老爷和朵儿始终是你的亲人,何况现在相府都已经垮了,我们也被打入了天牢,你就算要报仇,也已经足够了。” 她真是后悔,若是知道花朝这个小贱人会回来祸害她们,她一定早早就把她掐死去! “亲人?!”花阴觉得这一定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跟她讲亲情?花锦鸿与花朵儿又何曾真的将她当亲人看待?! 她勾唇冷笑,话语掷地有声:“这样的亲人,我可没有那个福气!从前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好’,我没齿难忘,如今我自当要加倍回报!” 花朵儿看着她眼眸中尽是寒光,吓得忙出声求道:“还请六妹手下留情!以前的事情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亏欠六妹良多,不敢妄求六妹饶恕,只是盼着六妹能看在我们昔日是姐妹的份上,手下稍作留情啊!” 该死的小贱人!花朵儿在心里暗骂一遍,让她出言求和自然是十分不甘。 说到底,她其实就是怕死而已! 花阴忽然低眉浅笑出声,眼神里的笑意却是尽数掩去,只余寒意刺骨,淡淡地说道:“曾经,当她跪地乞求着你们赏口饭吃的时候,你有顾虑到姐妹之情吗?有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 最终换来的结果只是被他们用脚狠狠地踩在泥地里,卑微得永远抬不起头来。 “你们没得选择。”她极慢地说道。 这话一出,花朵儿顿时面色一白,有些嗫嚅起来,几乎是语带哀求:“我知道自己错了,六妹你先放过我们一回吧?只要你放过我们,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已经晚了。”花阴面无表情的道:“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就用你们的余生为从前所造下的孽,赎罪吧!”话语坚定得丝毫不容置疑。 见她仍旧不为所动,陈氏与花朵儿都已经意识到花阴的决绝,或许她们前一刻还心存侥幸的觉得只要打着亲情牌,花阴说不定就可以放她们一马。 可这一刻,她们真的开始怕了。 花朵儿却仍旧强抑着心底的颤抖,瑟瑟地跪在地上乞求着。比起在花阴那里备受折磨,她情愿呆在这天牢里面等着她爹来救自己。 花阴直接无视她们由内而外的惧怕,任凭花朵儿再如何求饶,始终无动于衷。她手一抬,淡淡言道:“带走罢。” 影卫听罢,便要上前提人。 陈氏与花朵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彻骨的惧意,脸色显得更加惨白,见挣扎无用,也挣脱不开,便立刻亏哭狼嚎地嚎骂起来,诅咒花阴为报私仇不顾情义不得好死云云! 花阴听了冷笑一声,只是拂了拂衣袖负手立着,唇边微微勾起的弧度,却衬出面色愈加冷厉。 这些话有不少人都对她说过,可她如今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就算是上帝,也不可能时时公平,不然,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待到走出天牢,耀黑的夜幕月已升中天,淡淡的光华笼罩大地。 花阴的步子略做一顿,她的眼神似穿过黑幕看到了什么,低低喃道:“我已帮你报仇,灵魂安息吧。” 末了,风移影动,只余一片空地。 …… 东祈国。 东方夜只是在大牢里呆了一天便被无罪释放出来。东方昊百般算计,却被他如此轻易破解,心中自是不甘。 大牢外见了他,东方昊嗤然一哂,冷冷地笑着,“九皇弟可真是幸运!” “那是自然,我的运气一向是很好的!”东方夜无畏地笑了笑,虽然被囚禁了一夜,但动作仍优雅流畅,衣衫整齐,精神奕奕,毫不见狼狈。 东方昊正脸色阴冷地看着他,见此心里便越发的忿忿难平。 他的九皇弟,一直以来都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更是阻止他前路的最大的障碍!对于他的这种强烈的恨意,从很久以前就存在了,久得他已经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 他这个九皇弟自幼便与他不对付,屡屡与他争夺所有他想要得到之物!明明他才是父皇和皇后嫡出的儿子,身份也该比他高上一层,母后把所有精力转向三哥也罢,而他的这个九皇弟却又毫不费力地抢去了父皇的所有宠爱! 若不是他不得母后重视,若不是他不得父皇喜爱,他这九皇弟又如何能时时欺到自己头上!即使如此,仍旧不能拭去他心底深深的愤恨与不甘! 他与他之间,注定了不能共存! 情绪外泄,东方夜又岂会不知他的心思?! “劳烦七皇兄这回为我出这么大一手笔,皇弟我真是铭感五内。虽说猛虎凶悍,但只盼千万别被背后的巨兽一口吞没了为好!”他淡淡地开口,听不出喜怒,只是带着谁也不曾窥见的诡谲。 语毕,他不紧不慢地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修长的身影在日光下显出了一分说不出的洒脱。 东方昊一心想着与穆彧与虎谋皮,其实不过是在自寻死路! 回到九王府,东方夜也顾不上洗漱清理,便先去查看花阴从西临传来的消息,在知晓花阴已经猜测到他出事后,不免小小沮丧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没能瞒住她。 慢慢铺开桌上的信笺,看着其实只有寥寥几个小字,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字迹虽然是影卫写的,但不用细想便知是她的口气。 “一切进展顺利……那便意味着她该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吧!”东方夜喃喃道,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其中熠熠生辉的是无尽的缱绻与蚀骨相思。 冲喜一一痴傻王爷代嫁妃 第五十一章 陷入皇陵 东方夜被放出大牢的消息,远在西临国的花阴也是隔日就收到了,她本就是预料到东方夜不会有事,对于他能如此迅速的化解此次的算计,虽不至于感到很意外,但还是表示满意的扬了扬眉。 经过一个月的等待,终于迎来了西临国的皇陵祭祀大典。 这场倍受西临皇重视的典礼,可想而知的隆重而盛大,而且过程极具复杂繁琐。 大军浩浩荡荡的行进皇陵,一切准备就绪着。花阴等人一直尾随其中,就等时机一到,趁此潜入进去。 皇陵的大门缓缓开启,那是具有千金之重的巨厚石门,连开启时的机关也颇为古怪特别。 祝文结束,这便意味着祭祀典礼才刚刚开始。西临的祭祀与别国的不同,剩余的环节,除了西临皇和他足下的皇子以外,不允许其他人参加,皇后公主也不例外。西临皇总共才有两个皇子,西临太子已被皇室除名,所以,眼下也只有二皇子有这个资格。 就在西临皇与二皇子按部就班的准备踏入皇陵时,却突然觉得一阵巨大的声响从四面八方绵绵不绝地传来。皇陵四下也起了一阵惊呼,接着便是一阵慌乱。 西临皇一惊,正不明所以时,底下的侍卫就已迅速前来禀报消息,竟是那逃匿在外的花锦鸿与西临太子领着叛党在皇陵四周设下了埋伏,意图谋反。 西临皇听完后,不由一阵大怒。他自问对西临太子一向不薄,这么多年来都对他宠爱有加,即便他有时做了什么违矩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勉强强就算了。可临到头来他竟然合着外人来反逆他这个老爹,简直是比白眼狼还要白眼狼。 西临皇实在气得不行,跺着脚大骂了几声逆子后,便下令让人即刻诛杀逆党,就连对让他失望之极的西临太子也是格杀勿论。 二皇子在一旁听着,暗暗勾起唇角,对于当下这种局势,他自是乐见其成。花锦鸿和西临太子能想着在他们皇陵祭祖时趁机下手,他当然也能想到。所以,早就计算好了,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不过,有了这场混乱,皇陵祭祖是不可能再照常进行了。为了确保西临皇的安全,只得由人护送着他先到别处暂避危机。 喧嚣的厮杀声中,花阴的身影静静地立在一处隐蔽之地,看着眼前的那片刀光血影却是一贯的冷漠镇静。 “王妃!”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花阴回首望去。 只见庄严向她微微倾身,说道:“王妃可否把花锦鸿交给庄严处置?” 二皇子能早有准备,他们也定然自有部署。 对于庄严的此番要求,花阴并不见意外,眉尖扬起,“先生既愿意代劳,那自是再好不过。” 花锦鸿是轩辕部落的罪人,庄严追查近二十余年都不曾放弃,可见执念之深。现下他既然想要亲自动手,花阴当然愿意把这个机会留给他了。 “多谢王妃!”庄严颔首,又望向不远处的混乱厮杀,为首的花锦鸿的身影在其中再明显不过。 他素来淡定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寒光凛凛。就让这么多年来的恩怨纠葛,在今日全都清算干净吧! 庄严一走,花阴便也朝皇陵石门处轻轻跃起。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围剿逆党上,不可谓是她潜入皇陵的最佳时机。 只是,她一脚才刚落地,就远远听见二皇子惊叫了一声:“不好!”见了花阴前来,他立即迎了上来,眉目肃然,急着对她说道:“花锦鸿的人在皇陵周边埋了不少炸药,许是刚刚触动了什么机关,皇陵石门就快要关闭了。” 花阴闻言眉头皱起,审视前方,问道:“皇陵之门若是关闭了,是不是得到下一次皇陵祭祖时才能开启?” 二皇子点头:“皇陵石门的机关是特别设定的,只有相隔十年才会开启一次,除非……把皇陵毁了。”可这毕竟是西临皇陵,哪有说毁就毁掉的道理?! “时间太久了……”花阴眉心紧蹙。 二皇子看着她一脸微寒的神情,便知她有此刻就想潜入皇陵的想法。可如果她真的进去了,一旦皇陵之门关上,也就得等到十年后再能打开,这便意味着花阴也要在里面呆个十年之久才可以出来。 皇陵毕竟是座死人的坟墓,先不说她一个大活人进去后能不能支撑住十年时间,便是在皇陵里面,那也是机关重重、危机无限的。 想到这里,他面色忧虑,忙对花阴说道:“义妹不妨再回京等等,等本殿入宫找到皇陵原始设计图,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出其他进去的办法。” 花阴知道他这不过是劝说之词,西临皇陵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以前未有例外,便就说明这种希望微乎其微。 她摇头,沉声道:“不行,等不了了,我必须要进去。” 二皇子看着她一跃而起的身影,深深的皱起眉头,蓦地跟了上去,一把叫住她,还欲再劝,“义妹!” 虽说之前帮助花阴,除了各有所需外,也是应和了东方夜的要求。但说到底,他还是不希望花阴出现什么意外才好。 可根本不待他说完,花阴侧头看定他,站得笔直,“我主意已定,二皇子不必多说!” 二皇子在她坚定的目光里妥协,真是想不明白那巫族旧址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花阴这般不惧危险的也想要闯入进去? 只是,听到花阴这么说,他也明白自己的劝说没有结果。 他不由一阵叹息,缓缓点头,取出一张图纸递至花阴眼前,“皇陵里面机关无数,本殿这里恰好有一张部分机关图,可能对义妹有些用处。” 花阴缓缓接了过去,只道:“多谢!” “义妹自己小心!”二皇子最后说道。 花阴点了点头,二皇子望着她消失在眼底的背影,突然眼神深邃起来,暗道:这女子本身就是个奇迹,或许她真的又能创出一个奇迹来呢! 皇陵的石门还在缓缓下坠,花阴身形一闪,已然飘进其内。 眼见着就快要关上,忽然间,却又见另有一道影子从最后一点缝隙中滚入,然后从石阶口滑落了下来。 花阴看着熟悉的人影,眉头皱起,“你怎么也跟来了?”话毕,可还不待对方回答,那皇陵之门便已重重“砰”的一声,紧紧关闭了,四下顿时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东祈国,九王府。 东方夜本来正与云阳坐在书房里商量事情,可看完从西临传回来的急件后,神色骤然大变,猛地从书桌前站起,紧绷着声线:“备马,我要去西临!” 云阳不由惊到,诧异的盯着他血色尽失的脸,不知道那信笺上究竟写了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他的师兄这般反应。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王妃出什么事情了?”能让师兄如此方寸大乱,恐怕也只与王妃有关了。 东方夜并不回答,疾步走出书房,背脊绷得笔直。 云阳紧跟其后,捡起地上那张刚从东方夜微颤的手中滑落的信笺,打开瞧了瞧,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王妃只身进入西临皇陵,已失联半月有余…… 视线落在最重要的那行字上,云阳亦是脸色微变,果然是王妃出事了。 可想起如今朝中的局势,他飞奔追了上去,想要去阻拦,“师兄这时离开东祈,只怕不妥。” 眼下皇位之争越发不可收拾,各方势力斗得不可开交,除了有东方胜、东方昊虎视眈眈以外,还有穆彧隐于暗中。偏偏东祈皇的态度奇怪得很,明眼看着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也不曾有所表态,着实让人诡谲难测。这样的风向可能说变就变,师兄身为他们一派的主心骨,如此至关紧要的时刻,哪里能轻易就走呢! 东方夜依旧不理睬他的话,径直走远。他怎么会不清楚云阳所要说的意思,现在花朝了发生意外,他当下满心满脑的除了要去把她找回来,还是满心满脑的要去把她找回来。 皇权谋事固然重要,但如何能与她的安危相提并论?! 云阳纵身一跃,便绕到他身前,继续说道:“这里与西临相隔千里,就算日夜兼程赶过去也要十多天,师兄即便现在前去也已于事无补。何况那里还有三千影卫,王妃武艺极佳,又素来机智过人,相信吉人自有天相,王妃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东方夜并不看他,话音却冷冽非常,“影卫若是有用,何故等到半个月才来信息?” 云阳一时为之语塞。 东方夜突然停下脚步,直视他,良久才又淡淡说道:“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西临我是一定要去的。至于……京城,有六哥和你在,我很放心。” 云阳心中无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知道师兄心中一直都有自己的坚持,可现在终究是连他的坚持都放下了,王妃当真这样重要么? 他才这般心想着,耳边就听到东方夜极其认真地对着他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她于我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若是不去,我一定会后悔!” 所以,他什么都可以放下! 因为,她,是他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人啊! 云阳微怔,像这么坚定得不容置疑的神情和口气,他确实是第二次见到、听到了。 他直视着东方夜竭力平静的脸,只见他那幽邃的眼眸里全是浓烈得融化不开的深厚情意。 他轻轻叹了口气,自知拗不过他,便只得敛眉无语。可转眼间,就已见眼前急行的身影走得远远的了。 第五十二章 受伤 于气势雄伟、广阔浩大的皇陵里面,暖黄的烛火微微闪烁着,四下却仍显昏暗。 花阴正伫立在烛火下,透着那蒙淡的光线凝神看着手里的图纸。 一旁巨大的石壁上划着五个“正”字,可见他们陷入在这皇陵里面已经二十五天了。 “花阴姑娘,吃点东西吧。” 一管温软的男子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花阴闻声抬起头来,就见那青衣着身的俊朗男子立在跟前,手里正递着一些吃食。 花阴没想过这男子会那天的最后关头跟随着她一起潜入皇陵,虽然他的行为让她觉得有些可恼,不过现在人都已经进来了,说再多也已无用。好在这皇陵里面早先放置了不少的贡品,让他们暂时还不必忧心吃食的问题,不过时间久了,只怕…… “嗯。”花阴淡淡地出了声,却低不可闻。 她收好图纸,从面前的人手中接过东西,在一角的石阶上坐下,开始优雅闲适的慢慢吃着。 这座皇陵的确建立得很大,就像是迷宫一样,有些地方他们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几遍,结果到头来才发现竟然一直在原地转圈。如今已过二十多天,她来此的目的仍是毫无进展。 “要不要喝点水?” 翡玉舒的声音再次低低地响起,这一次花阴却是摇了摇头,等吃完手里的吃食后,再一次将图纸取出来研究,然后按着自己的意想在地上钩画起来。 “花阴姑娘可有什么发现?”翡玉舒站在一侧,静静看着她良久,也不上前去打搅。 那张图纸被花阴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遍,只可惜这只是皇陵小小一个角落的机关图,倘若再多有一小部分,或许还可以从中推算出什么来。 听见他的问话,花阴并不曾抬头,手里的动作也不曾停歇,嘴里却说道:“进了这皇陵,再想要出去,只怕真的难了。”好在进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跟随她而来的男子有没有像她这等的心理准备? 翡玉舒仍只是看着她,神色不变。 久久未听到他的回话,花阴面无表情地抬头望他,淡淡地问道:“你就不怕困死在这里面?” 翡玉舒微微一怔,随即摇头笑答:“不怕!” 不是还有你在这里么!他于心底暗道。 花阴闻言,极其轻微地蹙了蹙眉,隔了一会儿,忽然又问了一句,“明知道这里面很危险,为何还非要跟来?” 翡玉舒轻轻一笑,低眉去看她烛光下迷离的小脸和未曾舒展的眉头,“这个问题,我已经告诉过花阴姑娘了。” 花阴想了想,颔首。是的,初入皇陵那日他确实回答过她了,当时他脸上认真无比的神情,到现在还很印象深刻。 只是这么多天里,这个男子始终镇静沉稳得让她觉得奇怪。即便是明知道可能真的出不去了,他居然还是保持着波澜不兴的沉静,似乎真无丝毫的紧张与担忧,那淡定的样子犹如壁立千仞,感觉起来比她还更从容不迫。 难道他就真的一点也不怕死? 花阴略微诧异地盯着他,这一回,她的目光意外地停留在他笑意怡然的脸上良久。然而她虽一直看着他,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翡玉舒惊觉身前冷凝的目光,抬头一看,花阴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双眼里也是笑意明显。 在一座石像旁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一边吃着手里剩余的食物,一边找着话题与花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起来。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对于花阴的性子,他虽不敢说十分的了解,但也大概摸清楚个五六分。花阴平日里话语极少,更别提是要她主动开口。而且就算是问她什么事情,她也是选择性的回答。这落在别人眼中,或许会觉得她太过冷傲,只是他觉得,她就是生来便该俯瞰他人的。 尽管有的时候真是很打击人的积极性,可也着实令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唉。 翡玉舒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牵起嘴角,浅浅笑了,看起来竟还有着一丝丝的满足。 对他而言,像这段时日的相处方式已是感觉极好。 平静而安逸。 最主要的是,只有他和她。 看着花阴还在心无旁骛的研究图纸,他那淡淡的神色中透着复杂,一双细长的眼睛黑幽幽的,让人看不透。 将头随意的靠在背后的石像上,他准备闭目养神。 只是就在他刚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咔嚓”一声,忽然,幽静的皇陵之中,有着不知什么引起的尖锐却细微的声响。 翡玉舒微微皱眉,花阴耳尖一动,立即顺着他的方向望去。 他睁开眼睛看着花阴,有些疑惑道:“我好像听到什么……” 最后的“声音”二字还未吐露出口,就见花阴的面色猛地一变,下一秒那道凌厉的身影直扑他而来。听见她冷冷地警醒声:“小心!” 翡玉舒察觉突然引起的变故,很快便猜到是什么状况。 那尖锐的声响变得密集而渐大。随着花阴情急之下的那声警示,皇陵里面似猛烈地抖动一下,无数的暗器和箭矢来势凶猛的直射过来。 翡玉舒大惊,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回防的反应,花阴却己经跃至他身前,一把抓起他的身子一跃而起,躲过这致命的袭击。 闪躲了一会儿,那些暗器就像是很快发射完了,蓦地停了下来,于是两人这才飘然落地。 花阴警觉地四下查探,脸上寒意森然。 翡玉舒静静地站在身侧,不敢再掉以轻心,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亦是不免有些心惊。 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出现如此阵仗? 难道是触动了什么机关? 他想了想,适才自己也只是背靠着那座石像,并无其他举动。 “那石像上应该有机关。”他注视着石像,然后对花阴说道。 轻移脚步,便准备去石像旁一探究竟。 “先别乱动!”花阴冷声制止。 这一处位置他们也再此呆了好几日,按说该有的机关早已让花阴按着图纸排除干净了,现在还会发生意外,显然是图纸以外的机关。 也说不定此处还有其他尚未启动的机关。 这虽然有着未知的危险,但于他们而言,或许会是个新发现的契机。 “你就站在那里!”花阴说道。自己先去查看情况。 原以为刚刚的暗器已经发射完,不会再有危险,然而就在花阴上前去的那一刻,刹那间又有一大片的暗器和箭矢犹如寒冽银光紧随着直扑而来。 密如织网,寒芒森然。 这回的情形明显要比上一波加剧的危险。 “花阴姑娘!”眼看着就要近临其身,翡玉舒不由自主的骇然惊呼。 花阴眉目一凛,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挥,借着力道挥去了其中一小部分。只是,其他的很快便又接踵而来。 如果当下只是花阴一个人,想要避开这些自然不成问题,可现在还多有一个翡玉舒,让她多少有些顾虑。 “先离开这里再说!” 知道这一次的暗器没那么快结束,花阴决定带着翡玉舒先去别处暂避危机。 身影一闪,翡玉舒只见她如箭般飞掠而来,一手携过他的右肩。再一眨眼,身子已然腾空而起。她随意拣了一个方向,才飘然几步,却见对面又有无数的暗器猛地弹射出来。 瞳孔一缩,她携着翡玉舒,转身一跃,闪电般纵身翻起,稳稳的避了过去。 既然前后都有危险,那就只能往其他方向。 可根本没给他们选择的时间,左右两边的暗器也随之袭来,而他们正处在危险的中央。 情势越见严峻,翡玉舒微微挣扎了一下身子,于花阴耳边急急说道:“花阴姑娘,你先把我放下吧!”没了他的拖累,这样她才能更轻而易举的躲避开去。 “闭嘴,不许讲话!”花阴面色不变,眉尖凝着淡漠,只是冷静地一边闪躲一边翻身挥袖抵挡。如今要照顾到翡玉舒,她的手脚确实无法全部的施展开来,好几次也才堪堪避过,只是她始终未听他的话将他放下一边。 好半晌过去,那些从四方弹射而出的暗器与箭矢依旧没有停歇。 翡玉舒气息微乱,蓦地眼尖地瞧见什么,忙道:“花阴姑娘,左边西南一角有一道暗门。” 花阴明白他的意思,他们现在的位置离那个方向最近,若是能从那道暗门离开,就可以避开这些危险。 只是…… 花阴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却未花时间细想,低低应了一声,便旋身如箭飞跃。将那些密集而无漏洞的箭影搅得七零八落,瞅准空隙,窜下到了暗门入口。 直到飞掠至很远一段距离,花阴才终于放开翡玉舒,稳稳落地。 良久未曾有动静之后,翡玉舒渐渐松了口气,放松自己一直紧张僵硬的身子。 他轻吁一声,鼻尖似嗅到一抹淡淡的血腥气息,当视线落在了花阴的身上时,那颗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静下来的心又瞬间吊到了嗓子眼里。 “花阴姑娘,你受伤了!” 第五十三章 花阴离开(已修) 花阴伤在右臂,那是一道不浅的血口,是她在窜入暗门时无意间被箭矢划伤的。她本来就穿着单薄的白衣,这下显得其上那鲜艳欲滴的血色越发的醒目。 花阴听到翡玉舒的惊呼声,这才漠然地看了看自己的伤处,毫不在意道:“没什么,只是一点皮肉之伤。” 可这一点皮肉之伤却让翡玉舒心中十分不好受,花阴原本武艺极佳,即便是没有驭兽之术,当今世上也恐怕难有几人能够出其左右,对付那点机关也应是轻松如常,现在却因为要顾虑他,才以至受伤。想起他来西临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会照顾好自己,绝不给她增添麻烦的。可到头来,他却还是没有做到自己的诺言。 看着她尚在流血的伤处,翡玉舒喉头一哽,一时之间眼底满是自责和愧疚。 花阴看出了他明显流露而出的情绪,只是淡淡说道:“好了,该走了。” “等一下。” 花阴正想往前走,听见他低柔的嗓音又顿住了脚步。 翡玉舒走至她身侧,从衣服上用力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条,然后轻轻绑扎好她右臂的伤口。 花阴低眉看了看正被他一圈一圈绑起的布条,又看了他一眼,眸色晦涩不明,可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两人往前走了一阵,翡玉舒感觉到了一丝古怪。 “这个地方,我们之前似乎并没有来过。”他一边四下扫视,一边对花阴缓缓说道。 花阴当然也早有察觉,适才翡玉舒告诉他有暗门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因为在此之前她并没有看见那处地方有道暗门,好像正是触动了石像上的机关后才出现的。 花阴不由皱了皱眉,出声提醒道:“小心点走,说不定这里面还会有其他机关。” 翡玉舒轻轻“嗯”了一声,也就警惕了起来。 只是这暗门里的甬道似乎特别的长,两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未看到出口。之后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不过……却发现竟然是条死路。 “前面无路可走了。”眼看着前方那面堵得死死的墙壁,翡玉舒出声说道。 花阴停住了脚步,眉尖一蹙,怎么会是死路呢? 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脚走上前去,在墙壁上摸索了起来。 “或许会有开关。” 翡玉舒听闻此言,便也跟着她的动作查探两面的墙壁。 可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一无所获。 “花阴姑娘,现在要怎么办?”翡玉舒出声询问。难道要按着原路返回?但是那方的机关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 花阴凝神思索,并没有急着回答。她是坚决不信这条路会没有出口,要说皇陵里面总不会白白建立这么一条长长的甬道,此处必当是有所用出的。 想了想,花阴又细细地反复检查面前那堵墙壁,接着在墙上奇怪地一阵敲敲打打,最后倾身将面贴近墙壁摸索了一下,极其轻微地皱了皱眉头。 听着敲打的声音,可见墙壁之后是空的,而且面皮上还能感觉到微乎其微的气息流动,这也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 只是,开启墙壁的开关会在哪里呢? 花阴若有所思地静想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蓦地凝起内气,朝着面前的那堵墙壁重重的大喝了一声。 随着拔高的声音回荡在甬道内,那厚重的墙壁忽地发出了不绝于耳的“咯吱”声,然后竟然奇迹般一点点缓缓由内开启,徐徐的清风随之一波一波迎面扑来。 翡玉舒见此一脸掩饰不住的错愕,接着便是一阵欣喜若狂:“门开了,门开了……”他着实有些吃惊,想不到花阴只是大叫了一声,开关竟然就开启了。他想不通是因为什么,只是含笑赞许:“花阴姑娘真厉害。” 花阴的唇边勾起一丝冷然的弧度,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如今这个时代竟然就已经掌握了声控,若不是想到她从前闭关练功的密室也有一道这样的门,只怕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出口了。 就是不知道这道门过后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抬起步子,翡玉舒紧随着花阴跃门而去。才走了不下五十步路,前面果然又出现了一道关卡。 那处地方竟有了三道小门,正中央还放着一块指示牌,大致意思是说:那三道小门只有其中一道是真正的出口,如果走错另外两道的话,将被永远关在暗道里出不来。可若是想找出确切的那道小门,就得正确回答出指示牌上所写的其中一个问题。 翡玉舒皱起了眉头,一面低声念着那上面的问题,“你的左边耳朵像什么?”俊脸上是一派狐疑。 他刚念完,就见花阴毫无迟疑的走向了最右边的那道小门。他当下立即明白过来,忽然开颜笑了,左边耳朵可不就是像右边耳朵么? 这设计皇陵的人可真有意思,连脑筋急转弯都用上了。花阴平静无波的黑眸渐渐现出一丝丝难得的笑意,不禁怀疑起当初那人是不是也是从现代而来? 走过小门后,又是长达近半个时辰的甬道。而就在出了甬道后,情景却完全变了。与皇陵其他地方的设计不同,这里充满着历史长河、亘古悠久的文化气息。 花阴用指尖轻轻抚着大理石壁上犹如鬼斧神工的雕塑,脚步平稳的继续往前走,在走过石壁末端时,却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蓦地眼尖地瞧见其上刻着特殊的字符,十分古怪而显眼。 她好奇地走上前,拾起来细看,隐隐觉得这与自己在脑海中深记已久的图腾颇为相似。 “这是……” 花阴眯了眯眼,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光色,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她随着那些标记极速前行,穿过一座石浮牌楼,再踏上有很多对石像的神道,最后来到一处地宫,地宫门前还立着一对将近四米之高的石雕像。 “这是哪里?”翡玉舒立在门前好奇的问道。刚刚只顾着跟上花阴的步伐,也没有仔细四下观望,现在却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不禁令他有些惊奇和愕然。 “巫族的旧址,我一直在找的地方!”花阴牵起嘴角微微上扬,抬眼定定望着眼前的地宫,许是因为心情不错,此刻不只是面色,就连声音听起来也和缓了几分。 翡玉舒顺着她的视线好奇地仰望,地宫的入门处悬着一方木匾,其上篆刻着两个大大的古老文字。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字体,所以也并不知道那写的是什么意思。 花阴也不懂,但她知道,这里定是巫族旧址无错。 她抬脚入内,走了几步后,又回首看着身后仍站在原地一脸惊讶之色的男子,淡声道:“不进来?” “……好。”翡玉舒反应过来,很快跟在后面也走了进来。 两人走到里面才发觉这座地宫其实也不小,花了大半天时间,才走了个大概。 西临皇陵是依山而建的,当初正是因为看中了巫族旧址这块风水宝地,所以西临才将皇陵建立在了这里,也因此这旧址里面的东西才会一直保存完好,甚至与西临皇陵直接相连。 花阴如今能找到这里来,她的目的也只算是达成了第一步。接下来,她需要在巫族旧址内找出解开被封印的驭兽之术的办法。可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漫无踪迹的寻找,其实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从前巫族人迁徙的时候,有不少东西都被遗留了下来,那个巨大的藏书阁便是其中之一。花阴首先便是想从其内查找出相关的线索,可花了两天时间,竟是查阅还不到十分之一。 直到第三日。 花阴那时候仍在藏书阁里迅速的翻看竹简,忽然间却听到翡玉舒大声叫喊:“花阴姑娘,你快来看这里。” 花阴闻声过去,就见翡玉舒略微激动的手指着一面石壁,其上竟全是壁画,栩栩如生。 花阴见此亦是不免有些惊诧,这些古老家族的遗留文化果然博大精深。那面石壁很长很长,每幅壁画之下,还配有相关的文字。那不是巫族的特殊字符,也不是梵文,却有些形似甲骨文,花阴没有见过,自然看不明白。 文字虽然不懂,可壁画上的深意却叫她揣摩出几分。 那一刻,脑海里闪现出的念头告诉她:她要找的东西终于找到了! 那些壁画所描绘的,正是巫族与驭兽族之间有关联的东西。 …… 因为花锦鸿与西临太子带来的那场叛乱,西临国十年一次的祭祀大典因此错失。西临皇等人也在隔日就早早回了京。不过这毕竟是西临皇陵,四周皆有重兵把守着,但用三千影卫来对付他们,那就实在是绰绰有余。 皇陵之外。 东方夜马不停蹄的赶了十多天的路后终于到达了此处,此际,他那张俊脸之上倒是面色如常,不过连日来的劳累已经在他深邃的双眸下洇开了淡淡的黑影。 他于皇陵石门前澹然伫立,背后正是一大片影卫,目光望着紧闭的厚重石门时,眸中全是寒凛。 “把这里炸了!”他只是冷冷的下着领命。 可是,若把西临皇陵炸开,岂不就等于毁掉皇陵? 这可不是件小事情,其间的利害关系,不用细说便该知道。一旦此事被西临皇得知,只怕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说不定还会因此引得两国大动干戈。 影焱不得已之下还是小心翼翼的上前劝道:“王爷,此举……只怕不妥!” 这种行径,先别说西临的那些老祖宗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面跳出来,单单西临皇只怕都该要捶胸跳脚了。 这绝对不是闹着玩的啊! 但是现在的东方夜哪里还顾不上后果,他的目的只要花朝平安出来,甚至可以不计一切代价。 东方夜顿时黑眸一凛,并不看他,话音异常冷冽,“本王什么时候连这点决定都做不了了?”顿了顿,他又声音平板道:“西临不是前不久才发生一场叛乱么,有余孽想毁皇陵似乎并不奇怪吧!?”意思就是伪造现场,让他们来当这个替罪羔羊! 额……这样也成? 影焱的眼角抽了抽,但见他家主子态度如此坚决,不由将剩余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 “是!”微微垂眸,躬身俯下。 …… 地宫内。 花阴黑眸半闭,盘膝打坐,翡玉舒则是守在门外。 之前她还颇为担心因为翻译不出壁画下的文字会无法获解其间真正的含义,但老天似乎对她格外的偏爱,倒不想随行于她身边的男子会在最后的关头帮了她这么大忙。 事情差不多进行到一半,她的腹内渐渐升起了一道异样的感觉,如此前在幽谷时的那般,有一股热浪直扑而来,似是火热的焰火,灼热逼人。 “花阴,我这半驭兽之能就快要激发起来了。”花朝欣喜的声音很快传达于心底。 花阴同样也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变化,而且她那半被封印的驭兽之术也正毫无意外的慢慢解封。 “先别急,按照我此前教与你的步骤,慢慢接收。” “嗯。”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花阴体内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全身笼罩着一层浑厚的气体,周边散射出十分耀眼的光芒。 细细密密的汗珠爬上了她精致细腻的小脸,额角汗湿的几捋发丝软软地了垂下来。渐渐地,花阴紧紧拧起了眉尖,她的脸色较之前竟然突然变得有些苍白,不仅嘴唇干裂成了灰白色,面上的汗也越冒越多,那样子就像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她兀自咬紧牙关,蓦地,一股剧烈而强势的力量不受控制的破体而出,她猛地睁开双眼,那眸底以及全身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凌厉慑人的气息随之褪去,意识似也随之渐渐涣散。 与此同时, 一条通体金光的巨龙如奇迹般忽地现出于半空中,正发出特有的吟、叫之声。 地上盘膝而坐的人瞬间恢复了一贯的清淡柔和,满面惊喜之色的就跳跃了起来,激动得忍不住地开怀大笑:“哈哈,成了,成了,终于成了!” 她抬头望着盘旋在头顶之上的金龙,眼睛亮了亮。这正如花阴从前所讲的,虎啸与龙吟都是驭兽之主的本命兽,原本一直沉睡中的龙吟当然也会随着她这一半的力量觉醒而觉醒。 “先隐身吧,我发觉你还是小金蛇时的样子比较可爱些!”她对着龙吟笑道。 被嫌弃的龙吟不觉有些委屈,卖乖似的吐着舌头在她身上舔了舔,然后又乖乖听话的隐身而去。 因着力量觉醒而产生的巨大惊喜让她的心情始终很是愉悦,待到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她才发觉到了其中的一些变化。 不对啊。 她不是应该呆在体内的么? 怎么花阴又让她出来了? 不过对于精分者来说,这种转换实在平常,并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她也没去在意。但心里面的喜悦怎么也该与自己的另一半一同分享。 “花阴,我终于成功了!”她喜滋滋地道。 可惜,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花阴一星半点的回应声。 “唔。花阴?”她不由微微皱眉,又接连叫了几声,心里也依旧是无人回答。 她的眉间皱得越来越深,“花阴,你怎么不做声?” “花阴,你有没有听到我跟你讲话?” “花阴,听到了就应一声?” “花阴……” 体内仍是一片沉寂,花阴的声音始终未再响起。 如此不寻常的反应教她的心里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想到某种可能性,她面上的喜色尽数敛去,原本微微扬起的唇角慢慢变得冷凝而僵硬,心里也不由得因此漫上一股寒意。 她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却感觉不出心底有任何的波动。 顿时间,那点不妙的感觉又加深了一层。 周边静得似乎只剩下她的呼吸声,此际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迷惘,就连那声音也闷闷的,像是一种询问,或者是一种茫然的自问:“花阴,你还在不在?” 可结果还是如一。 她咬了咬唇角,心中格外无力。 就在这时,翡玉舒从外面冲了进来,他适才听到里面发出的巨大声响,便以为花阴出了什么事情,这下他刚要开口询问,却认出了她是花朝,当下不由多出几分拘谨,微微颔首以示关心:“九王妃,你和花阴姑娘都没事吧?” 她动了动嘴,缓缓抬起脸,不知道该怎么跟说他刚发生的事情,话语里有些许迟疑,“……我好像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翡玉舒定定看着她,语出艰涩:“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阴……可能已经不在了。” 第五十四章 变故 不在了? 花阴……这是离开了? 花朝的话才说完,便就见翡玉舒的面色唰的惨白了下来,那犹如晴天霹雳般,惊愕得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他的身子不可抑制的晃了晃,喃喃自语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还记得曾经问过花阴会不会再次突然消失掉,那时她茫然而模凌两可的回答便叫他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牵挂而担心,所以才会什么也不管不顾的跟着她进了皇陵。 只是,事情还是发生了,结果竟是来得如此的突然。 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头发涩,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来,“回不来了么?她……真的回不来了?” 花朝紧紧抿着唇角,什么话也答不出来。 她现在的脑子一片混乱,饶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过花阴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她尚且还有许许多多的疑惑与不解等着寻求答案。 最终,她低垂着头,声音低哑的回道:“我不知道。” 是的,她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翡玉舒的身子轻颤了一下,闭上发热的眼眸,心里实在难受得紧。 花朝如此清晰地看见,他的脸上,凝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灰白。 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面一切清明。 他为花阴做的那些如此明显,怎么会叫人瞧不明白他的心思。 她苦笑一下,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劝慰的时候,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似乎连着地面也震动了一下。 花朝瞬间惊醒过来,那巨响和震动却还在继续着。 “好像是从皇陵那么传来的声音,我们过去看看。”她凝神听了一会儿,对翡玉舒说道。 他们入皇陵这么久,外面的人肯定也一直在费神营救。 待到两人赶过去的时候,西临皇陵差不多已经被炸开了半边。 隔着那片废墟,花朝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东方夜——”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就叫唤出来,她管不住嘴角逐渐扩大的笑意,眸子却不由有些发热,说不出是劫难过后的心酸,还是久别重逢的惊喜。 东方夜本还欲令人继续炸开皇陵,蓦地被一道清脆的女声制止。突然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他竟然没有立马反应过来。 他转过身来直视前方,那一抹娇小的身影驻足在几丈开外,真真实实的映入在他的眼帘。 虽然隔得还甚远,但他足以察觉到她那双漆黑而透亮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她此际白净的小脸上因为他而刻着的璀璨笑容。 远远看他有些呆滞的样子,顾不上其他,花朝终于还是急急朝他奔了上去。 东方夜静静看她稳住自己收势不住的身子,一阵再熟悉不过的气息随之窜入他鼻翼,那样微淡的身体味道是他相思已久的。 原来,真的不是幻听,真的不是幻想。 “娘子。”他轻轻叫着她,像是怕弄坏了一件珍宝,语音里带点难以压抑的激动,甚至还透着只有他自己才会明白的情愫。 花朝鼻子一酸,在他身前站定,认真地看了他很久,终于笑了起来,抿了抿红润的双唇,道:“你怎么也来了?” 虽然是问话,但是她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东方夜是绝不会轻易放开她的,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花朝便已被他紧紧的抱住了,像烙面饼一般牢牢地烙在胸口。 这是她喜欢的拥抱姿势,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 “娘子,娘子……”他俯下身去,将头深深的埋在她的颈窝,薄唇一字一字低柔地喃喃,隐隐有种缠绵的味道。 花朝将脸贴在他的心口,胸中万般滋味却难以形容。 他狠狠地搂住她,只在她一人面前放纵自己罕见的软弱。明明有万千的话要说,但话至喉头,却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叠声唤着,“娘子,娘子……” 花朝沉默了半晌,那一声声哀哀地叫唤让她的心有些暖却又更为酸楚。 见她始终没有回应,他不安地狠狠勒着她的腰,脑袋试探着在她的颈间轻轻蹭来蹭去,她忍不住低叹一声,下一秒,他力气大得几乎快将她的细腰给勒断,紧环着她的手却矛盾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娘子,终于回来了! 他的心抖得有点难以自持,天知道他这些时日有多么恐惧,尽管他一直想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心底的彷徨和汹涌的无措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他无法想象得到,但凡她真的发生点什么意外,他往后该如何自处。 好在,上苍垂怜! 伴随着心跳带来的一下又一下的震颤,花朝内心的爱怜终是满溢而出,忍不住一遍一遍的告诉他,“我在这里。” “我很好。” “我没事。” 听到她如此肯定的回答,他狂跳的心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心头浓烈的不安也才一点一滴退却。 远处,翡玉舒黑眸半张,细长的眸子已经蒙上一层氤氲,无神的凝睇了相拥而立的两个人半晌。 是的,半晌。 只是这半晌中,他在想些什么,无人得知。 好一会儿过去,东方夜却并不急于放开怀里的女子。他垂下双眼,盯着她的小脸,伸手去抚弄她精致的眉眼。 她在他的指间,竟然分外温顺,沉默着,只深深地看着他渐渐浓重的目光,似乎可以清楚的看得到他心底深处的眷恋与相思。 “怎么不说话了?”她看着他,轻轻地笑。 东方夜游移在她面上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面色恢复了几分明艳。 见不到她的日日夜夜里,她的眉眼在他的心里描绘了无数次,可描绘的次数再多,也不及真的出现在眼前带给他的震撼来得安心。 “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他只是问她,一贯好听的声音竟也有了一丝暗哑。 想! 怎么会不想?! 他的脸近在咫尺,如今虽然清瘦了不少,却并不损其丰神俊秀。 她伸出一只手去,拢住他的手掌,轻轻的摩擦。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明说,只消要一个眼神,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足以说明。 她的想念,其实并不会比他少多少。 东方夜勾起唇角,神情里终于有了真实的欢喜,用手托着她的脸颊,声音非常轻柔的道:“娘子,跟我回家好不好?” 花朝听到他说那个“家”字时,像是刻意咬重了几分,声音里带着一份坚定执着。 家,多么美好的词。 充满着浓浓的温馨与安逸的味道。 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她答应过他的,三个月期限已差不多过去,她从此会安心的陪在他身边。 ……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般傻傻的拥着很久,直到后来要回去时,花朝这才发现被他们忽视已久的翡玉舒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她本以为翡玉舒应是先回了西临京城的院落,可待他们一同赶回去,却还是未能看到他的身影。 想到翡玉舒受打击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花朝始终有些不放心,便让东方夜派人去找一找。 牵扯到感情一事上,东方夜比谁都要小气。当初在知晓翡玉舒跟随着花朝来西临时,他可是气恼了好一阵子,如今又哪里还肯派人去寻他。 “娘子放心吧,他那么大一个人,又不是小孩子,肯定不会走丢的。”他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还是派人去找找看,别出什么意外才好。”可花朝却不以为然。她也有自己的坚持,毕竟翡玉舒是跟着她一起来西临的,她多少有些责任。何况,看在与她关系不错的舒玉末头上,她也该确保翡玉舒的安全。 “……好吧。”东方夜这下没了法子,只得满不乐意的让属下去寻人。 院落里还有庄严在,从皇陵回来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这里,而是同二皇子在寻找其他打开皇陵石门的途径。只是效果不佳,索性花朝如今也已经出来了。 当日皇陵祭祀时花锦鸿带来的那场叛乱很快被西临军打压了下去,西临太子死于混乱中,而花锦鸿也死在庄严手里。至于那把所谓的宝库密匙,也已经被庄严直接毁掉,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宝库也将永不现世,永久的深掩在埋藏着轩辕族人的地方。 庄严本就心性淡然,如今又大仇得报,至此之后,自是享受一片海阔天空。 当日,虽未得找到翡玉舒的消息,却收到了从东祈国传来的信笺。 东方夜看完之后面色十分不好,花朝见了不由上前问他:“怎么?是不是东祈发生什么事情了?” 东方夜迟疑着点点头,递上手中信纸。 花朝接过来,略略看了一遍,秀气的柳眉明显的紧蹙而起。沉默一瞬,只听见她叹道:“看来,我们该要尽快赶回东祈了。” 东方夜低眉看她,抿紧了唇角,温柔地抚过她的长发,肃声道,“这一趟回去,怕是麻烦无数,娘子……” 花朝明白他要说的意思,却依然笑道:“我既然答应了随你回去,又怎么还会退缩!?” 东方夜一怔,随即又微微一笑,面上寒意褪去,心里顿时温暖了起来。 决定过后,两人当下便准备启程前往东祈。花朝怕翡玉舒还会回来,于是便留下了一封书信给他。 …… 西临城里繁华依旧。 那青衣着身的男子静静地信步走着,白净的面皮上没有了以往温和的神情,微弱地在唇边扬着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那么哀恸,那么懊丧。 圆日自西边一角逐渐滑落,只余一抹暗淡的余晖,街上的青石却依稀可见点点闪烁的青色光华。 他仍是毫无目的的低垂着头一直往前走,似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街头的喧闹与行人的欢声笑语也好像完全被他屏蔽在外。 突然,从面前传来一道苍劲中带着一种看穿人心的声音:“看公子面色不郁,似有心结之事未能舒散。” 好一会儿,他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往前一看,只见是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男人,那一身黑袍大而奇怪,通体全黑,无丝毫的点缀之色。因为连头也掩盖在大大的袍帽之内,他看不太清此人的样貌,更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那一双隐隐透着诡异幽光的眼睛却绝不容人轻易忽视。 而此刻,这双眼睛似乎正满含善意的看着他。 他只是轻掀眼皮看一眼,尔后便又无力的垂了下去。他本想选择无视此人的存在继续往前走,无意中却看到了其手中握着的木杖,他突兀地停下脚步,控制不住自己略显僵硬的表情。 那根木杖看起来似与普通木杖无异,只是其上篆刻着的古怪图腾与字体却教他过目难忘。 来西临之前,他或许并不知晓,但从皇陵出来之后,他不可能再会忘记。 他有点发怔,终于再次抬起头来正式看着这个莫名站在自己面前,来历古怪的人。 然后,就又听到他说:“公子的心事,老夫或许能帮上一二。” ------题外话------ ……下周一发大结局。 第五十五章 隐秘 十多天后,花朝与东方夜终于赶回东祈国。 入了京城,东方夜对花朝说道:“娘子先行回府,我去一趟皇宫很快就回来。” “好,你自己当心。”花朝点点头。两人便各自朝九王府与皇宫的方向驾马而去。 到了九王府,花朝就见云阳早已在府门外候着。 花朝翻身下马,在云阳身前站定,云阳刚准备行礼,花朝却摆手道,“不必多礼。”想起回京城后这一路行来听到的各种八卦与传言,她当下便问道:“那传说中的人……可是穆彧?” 云阳闻言一贯笑意张扬的娃娃脸顿时一敛,沉声垂首道:“正是。” 果然如此!花朝冷冷勾起唇角,抬头望着阳光下华丽巍峨的九王府,心里却满是阴霾。 流落民间的皇子? 与九王爷长相一模一样的皇子? 呵,穆彧当真是好手段! 皇宫。 东方夜本欲进宫见东祈皇,谁知还在门外就被东祈皇的近侍太监刘公公给拦住了。 “九王爷,皇上身体抱恙,此际正在休息,实在不宜打搅,您还是等皇上好了再来吧。”刘公公躬身说道,却刻意压低了声量。 东方夜听闻他一番话,沉稳得并不拿眼看他,只是平静地道:“父皇既是尚在病中,那为人子女的岂有不前来探望之理?” 他一抬脚便准备踏入其内,可刘公公却仍是拦在他身前。 “让开!”他冷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刘公公。 刘公公心知这位爷平日里便是最为难缠的人,本身对他也是有所忌惮,但此刻对于他的厉声呵斥,还是勉强硬着头皮道:“九王爷,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而是十王爷早早下了命令,奴才不敢不听啊。” “十王爷?”东方夜却刹那间寒意漫身,眼神也跟着锐利起来,质问道:“我东方家何时多了一个十王爷,本王怎么从不知晓?” 面对于如此充满压迫力的目光,刘公公一阵头皮发麻。 当日东方夜离京时只是随意找了个名头,东祈皇一向对他宠爱有加,也就没有深究。只是不想他这一次离开便是近乎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里,不仅东祈皇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十皇子,就连朝堂之上也是有了千般种变化。 刘公公想着东方夜此前定是毫不知情的,而现在肯定也是收到了风声才急急赶回了皇宫。稍作沉吟,他迟疑着开了口,“……十王爷是不久前皇上才从民间找回来的皇子,亲王之位乃是皇上亲封,且。”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皇上此前也已有交代,在皇上病好之前,朝中一切事宜,暂时都交给十王爷负责。” 东方夜闻言,森然而立,虽然沉默,气势却未曾退让半分。双眸微微眯起,他继而又冷冷说道:“即便如此,他又有何资格阻挡本王?!” “这……”刘公公看着他那张较之前寒意更甚的脸,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如何圆话。 “还不让开!”东方夜根本不想与他言语,依旧冷声道。 刘公公一脸难色,只得哀声道:“九王爷,您别让奴才为难啊。” 东方夜不为所动,刚想要硬闯,耳边就听到一道低柔的唤声:“小九。” 东方夜回首一看,来人正是东方谦。 他抬眼对上东方夜寒光森冷的双眸,却是浅浅一笑,道:“先随我回府再说。” 东方夜抿了抿唇角,最终还是随他一同离开了。 …… 六王府。 四下沉默了好一阵子,东方夜看着东方谦,问他:“六哥早就知道此事?” 对于他问的什么事情,两人心照不宣。东方谦微微抬眉,只是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句:“刘公公是我的人。” 这便是等于默认了? 东方夜一怔,深深看着他,随即却见他笑意轻巧的道,“不过早知晚知又如何,这东方家我从来也只认得小九一人。” 东方夜闻言终于舒展眉头,到底是兄弟俩人,私底下也没什么忌讳。他又极其轻微地蹙了蹙眉,淡淡问道:“皇上如今如何?” 东方谦表情平静,只是淡淡地叙述着,“命还在,但却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东祈皇因找回失散多年的皇子兴奋过度,脑袋中风,瘫痪在床。当然这只是表面信息,实际如何,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早就有了自己的定论。据宫里传来的消息,东祈皇却是在隔日与那位皇子在御书房单独面谈了两个时辰后才突然病危的。所以,答案已是不言而喻。 东方夜脸色不变,面上亦无丝毫本该有的担忧之色。他继续问道:“他,到底是谁?”这个“他”自然是指的东祈皇找回来的那位十王爷了。 坊间所传,这位十王爷是东祈皇与一位民间女子所生,而这民间女子正是已逝梅妃的胞姐,也就是东方夜的姨母梅大小姐。 梅大小姐与梅妃是双生姐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有一次东祈皇喝醉了酒,错把梅大小姐当成了梅妃,于是两人便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当时东祈皇醒来后完全忘了此事,待他领着梅妃回宫之后没多久,那梅大小姐却发现怀有身孕,并且偷偷生了下来。 可惜那梅大小姐始终命薄,生下孩子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临终前把孩子托付给了一个随身丫鬟,希望她能将那孩子养大成人。 这么多年来,那丫鬟一直谨守主命。直至不久前,她才终于把身世秘密告诉给了那孩子听。于是,这才有了流落民间的皇子回来认祖归宗的戏码。 但对于这些传闻,东方夜却是半点也不信。 梅妃在民间有个双生姐姐,这一点确实不错。不过,那梅大小姐却是个天生的石女,所以根本不可能会与东祈皇发生滚床单那档子事情,更别说是生下他的孩子了。 所以,以上的官方说辞骗骗那些无知的外人还差不多,要想把东方夜也糊弄过去,简直是在做梦。 而既然这位十王爷并非梅大小姐与东祈皇所生,那就只能说是他的身世另有隐情,他的生母也另有其人。 可东方夜不理解的是,这十王爷既是确定已经认祖归宗,那又何必再向众人隐瞒他的母系,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东祈皇愿意编出这样一个连鬼都不怎么相信的故事来? 东方谦看着她,温柔地沉默着。 像是在等他回话,东方夜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开口。 他静默良久,在东方夜探究的目光里,突然长长地换了一口气,终于缓缓说了起来:“当年梅妃所生的其实是一对双生子,他只比你早出生半刻钟。” 所以,他,其实是你的亲生哥哥。 而你们,其实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只是,东祈皇室历来示双生子为不祥之兆。且从开国以来,凡是生下双生子的宫妃,皆是母子三人而亡的结局。 因此…… 当时正宠冠六宫的梅妃又怎么甘心舍下富贵荣华,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梅妃本是想让自己的亲信将其中一子抱出宫外除掉,岂料那执行的人竟是一时心软,不仅没有把那孩子杀死,还抱着他逃出京外隐姓埋名抚养成人。” “当时所有知情者一律被梅妃暗中处死,本来此事也确实保密得当,可就在几年后,那孩子却突然出现在了京城,皇上有所察觉,便又将此事清查了出来。” “那时候你也该知道皇上对你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按说皇上本不会留他,但当时你恰好出事,而那孩子的智慧又与你不相上下。自然而然,皇上便把视线转移至他身上。” “一年后,皇上让人将那孩子秘密送至西番,并且给西番王送了一封密函,与他达成某些协议。若不是你突然转醒,那孩子便该是东祈下一任皇帝了。”一席话说完,东方谦却轻轻笑了。 可惜啊可惜。 东祈皇的爱子从来就只有东方夜,自从听国师说起他有转醒的可能后,东祈皇的心便开始摇摆不定了。 所以,那远在西番的孩子便也就无法淡定了。 东方夜静静听完,这一刻终于全都明白过来。 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一丝一缕地消化着这个其实早就已经在心底存在了很久的假设。 确实,他很久以前就开始怀疑了。 而如今,这个假设得到了真正的印证。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地接受,他以为自己可以很无谓地面对,可对于那个跟他一同从母胎里出生的孩子,到底是没能做到彻底无视他的存在。 他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感觉。 “六哥,事到如今,你就实话跟我说了吧,当年你为什么……会杀母妃?”东方夜忽然正色问道。 东方谦静静凝视着他,身影僵硬得半晌未动之后,才渐渐开口说话,“真的那么想知道么?或许不知道会比知道更好呢。” 东方夜亦是紧紧盯着他,只道:“如果与我有关,那好与不好也该由我来选择。” 东方谦在他坚定不移的目光下,神色有一瞬间的飘忽,复又浅浅笑着,眉目舒展,“罢了……小九说得很对,我不可能隐瞒你一辈子,你也确实该有知晓的权利。” ------题外话------ 还剩下一点尾巴没写完,本来想写完明天一起更,但明天实在没空,所以先章发小章节吧,余下的后天一起发了 第五十六章 九王府。 花朝一直在府中等着东方夜,可这个说是很快就回来的家伙却是快到用晚膳时都还不见人影。花朝在里面等得久了不免有些担忧,索性站在府门前等着。 夜色降临,四周的景象开始朦胧。 终于不负她站成望夫石般的苦心,蓝黑色的夜幕里,那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底。 东方夜远远见了候在府前的白色小小身影,原本渐渐生出苍凉之感的心底,忽然又觉得温暖起来。 花朝径自走上前去,看着他有些勉强的神色,轻轻握住他略微冰凉的手,有些担忧:“……还好么?” 东方夜摇了摇头,望着她的目光里有一丝掩饰极佳而不易觉察浓重,却笑道:“我很好,进去罢。” 两人当晚只是随意用了点晚膳,便回屋洗漱休息。 床榻之上,两人紧紧相拥而眠,彼此间的气息也似若有若无地纠缠着。 按说赶了十多天的路,两人本该很是疲惫,但是此际却谁也没有睡着。 屋内一片安静。 “娘子,你说……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东方夜忽然认真地问。 被他搂在怀里的人闻言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这种问题,仍能察觉出此刻的异常。从他回府时,她就敏锐的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尽管他掩饰得极好,但还是教她捕捉到了那一丝转变。 她想着他今天定然在宫里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没有开口问他,也没有急着回答。很久之后,那道亦是带着几分茫然的声音才响起,她闷闷地说:“我不知道。” 是的,她不知道。 “母亲”二字,对于常人来说本该再熟悉不过,可对她而言却是极其陌生。 因为,她也曾是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啊! 夜色渐深,四下愈静。 当天夜里,随着京中某处一阵歇斯底里地尖叫过后,一条最新八卦消息从当朝大将军府传出——听说将军府突遭夜袭,大将军的两个女儿,小女儿变成了干尸,大女儿被掳走不知所踪。 于是,京城里纷纷谣传是吸血怪物所为。 可是花朝却知道,那所谓的吸血怪物其实就是不见了的姬烟。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她早早就派了人监视姬烟。 当晚月圆,姬烟练了已久的巫族秘术终于在吸食最后一次处子之血后大功告成,而此次的祭祀品正好就是他的亲妹妹,姬菲。 本来这事情并不会发生,当时正是姬烟练功的关键时刻,岂料姬菲好死不死的撞在了枪口上。于是…… 唉。 花朝心下暗叹,真不知道该说这姬菲倒霉,还是该说那姬烟心狠。 “需要派人把她找出来么?”东方夜询问道。 花朝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先不必了,免得打草惊蛇。”只要东方胜还在京城,姬烟又怎么可能跑得远。 隔日。 东方夜一早便去了上早朝。 东祈皇虽然病重,但名义上已经把所有事宜交由十王爷负责,所以早朝照旧。原本朝中以三派势力呈鼎立之势,如今因为十王爷的突然出现以及他的早有所谋,便又演变成了乱局。 这多出一个皇子,便意味着多一份皇权争夺,对于半路杀出的十王爷,东方胜与东方昊等人定然心有不甘,何况此人还曾将他们兄弟几人耍得团团转,于是,对他的敌意就更深了。 此前东方胜与东方昊两人尚且还竭力隐忍着,现下因着东方夜的回归,顿时便乱成一团。就在众人愈吵愈烈,闹得不可开交之际,突如其来的一道旨意,又彻底将这闹势推向了一个*。 那正是多年前东祈皇传与西番王的密函,密旨所写:立十王为储,西番倾力相助。 满朝文武听完,无疑于在脑眉心上得了个晴天霹雳,惊得嗡嗡作响。这么一来,整个朝堂便像是炸开的沸水锅,纷纷乱乱地哄闹了起来,简直是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不过吵归吵,事实还是摆在眼前,而且现在连西番也牵扯其中,其他人纵使再怎么不服,也得先看清楚局势,暂且忍耐。 待到朝堂好不容易退散。 那一对双生兄弟也终于进行了第一次正面对面的交锋。 两道目光空中相接,一人勾唇浅笑,一人冷漠如常。 东方夜冷眼看着面前与自己长相相似、气势相近的男子,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复杂情绪。这是他头一回见到穆彧的真容,不,如今该是东方彧才是。 以前穆彧从未在人前露脸,不是黑衣蒙面,就是易了容。现在一看,才发现他们俩长得确实很像,不仅仅是模样,就连举手投足间也意外的相同。如今两人站在一起,几乎跟照镜子无异。 “对你现在看到的……还算满意吗?”穆彧嘴角带笑,声音是低低沉沉的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 东方夜神情里仍是透着淡淡的冷,双瞳渐渐收紧,话音平稳:“你也不过如此!” 穆彧冷冷地勾起唇角,同样漂亮的眉眼里透着几分不同于东方夜面上的诡谲,他说:“别着急,我会让你尝到弃子的滋味的!” “弃子的滋味?”东方夜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看着他,缓缓道来,“可你不是已经尝过了么!?” 那一瞬间,穆彧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笑颜居然现出一丝牵强,幽光闪烁的眼中瞬间如冰封般森冷。 这一刻,两人不见锋刃却暗藏杀机,全然呈现出一种全无掩饰的对峙。 东方夜还记得昨日东方谦跟他说过,在他清醒之后,东祈皇曾又给西番王发过一道密函,告诉西番王储君换人。而今日,那道旧旨却仍旧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其最大可能性便是西番王并未收到新的旨意,有人在途中动了手脚。 至于是谁下的手,如今不用想也该知道了。 东方夜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到穆彧背后的人影身上,那原本满含书生气质的温润男子似乎正渐渐一点一滴地蜕变着,多了一分让人倍感陌生的气势来。 东方夜深幽的黑眸不由缓慢的眯起,犹自冷笑,呵……西番王世子。 …… 对于今日早朝所发生的事情四下很快就传遍了,就连身在驿馆的舒玉末几兄妹也已有耳闻。 见到翡玉舒回来,舒玉末急冲冲上前,张嘴便问道,“大哥,外面传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你早就知道父王与东祈皇的协议内容对不对?” 翡玉舒似乎并未料到他这个心性一向单纯的小弟竟会为了此事前来质问自己,他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舒玉末拧眉看他,“大哥不说话,是默认了吗?”见翡玉舒仍旧闭口不答,他不由叫囔了起来:“大哥,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他们见面那夜,大哥明明说过不清楚此事的,怎么现在还亲自参与了进去? 舒玉遏与舒玉柒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他们毕竟不同于舒玉末,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亦是想着以大哥的为人定不会故意欺瞒他们,或许此事是另有隐情? 翡玉舒良久不语。 舒玉遏看了看他并无多少起伏的神色,不由拉着舒玉末的衣角斥责道:“十弟,不可跟大哥如此讲话!” 舒玉末抿着嘴唇,有些懊恼。说不清为什么,对于翡玉舒这回的做法,他竟是一点也接受不了。 这可是他最敬爱的大哥啊! 他撅着嘴,别过头去不看他,恼道:“大哥,你变了,以前的你无论发生身事情都不会这样做的!”说完之后,一跺脚,便快步离开了。 翡玉舒脸色一滞,瞬间垂眸掩去。 舒玉柒看着舒玉末跑远的身影,轻轻叹息,劝慰道:“十弟还是小孩脾性,大哥别在意。” 那个温软和气的男子随即又笑得十分和煦,轻声答道:“不会。” “大哥能告诉我们,此次为什么要这样做么?”舒玉遏凝视着他侧过来的平静地脸,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出声询问。 翡玉舒温和的脸颊上原本柔和的光华忽然有一瞬的黯淡,只是淡淡地道:“没什么。” 舒玉遏与舒玉柒猛地一愣,大哥从不曾对他们如此冷漠的。 舒玉柒紧紧盯着他素来温和的脸上此际居然也有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神情,淡薄甚至凉意十足。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大哥看起来很陌生。 大哥几时有过这样?她细细想着。 这种感觉,似乎正是大哥昨夜从外面回来以后就开始有了的。 这样的神情,竟叫她生出一些不安。 她到底是女子,心里总是比男人要敏感一些。想到某种可能,她神色里有一丝的复杂,缓缓问道:“大哥,当初救你的人是九王妃,对么?你这么做都是因为她?” 他们都知道翡玉舒之前离开京城是去了西临国,而且还是跟随花朝一起去的。 翡玉舒闻言表情身形都有些僵硬,却不过瞬息间的事,蓦地又恢复如常。他低眉答道:“她不是九王妃!” “什么?”舒玉遏与舒玉柒皆是一怔。 翡玉舒漠然地盯着半空,微微启动的嘴唇坚持着道:“她是花阴!” 对他而言,她只是花阴,独立的一个人。 缓缓走回房中,他脸上原来的笑意突然全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看似毫无表情的漠然神情。 这样诡异平静的神情,就像是被竭力压抑的真实感觉。 寝房里极静,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明黄色的丝帛,看了一眼,然后放在窜升着火焰的红烛上,将它点燃起来。 白烟弥漫,隐隐带着点烧焦的异味。 他抿紧了双唇,烛光下的脸忽明忽暗,神情莫测。 直至看着那丝帛上似有“储君”“东方夜”等字样燃烧殆尽,他才开启着自己醇厚而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冷冷说道:“人人都可以自私,为什么我不可以?” 东方夜,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东西,总不能再叫所有的好运都让你占去了吧! …… 舒玉末从驿馆出来后就直接跑到九王府去找花朝。只是见了花朝之后,他却反而退却下来。 还在十几步之遥,他便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等到花朝走近,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对不起。” 花朝不明就里,拍着他的肩膀好笑问他:“怎么?好端端的你这是道什么歉?” 舒玉末依然垂着头,“我大哥他……”才说了几个字,他又咬着下唇停顿下来,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表达清楚自己要说的话。 花朝显然明白他要说的意思刚刚她也已经知道翡玉舒今日在朝中的举动,所以,他这是已经站在穆彧的队伍了? 想到西临一行,对于翡玉舒的突然转变,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心底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惋惜。 “你是你,你大哥是你大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你大哥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决定而已,没有谁对不起谁。”她颇不以为然的笑着说道。 只是,舒玉末听了她这番话后却并未释然,深拧着眉头,不知失神在想些什么。 花朝不动声色看着他低头不语的样子,瞥见他脸上明显的沮丧与黯然时,忽然唤道:“舒玉末。” “嗯?”他抬起头来不解的看她。 花朝沉默了一下,忽地认真说道:“你回西番去吧!” 舒玉末一脸惊愕:“你要赶我走?” “……不是。”花朝摇了摇头,还是笑着说:“以京城如今的局势,这里并不适合你。”她顿了顿,正色道:“而且你该知道,你有很多爱你的家人,别让他们为你担心。” 像他们这样出身贵胄之家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心机重重,层层谋算,怎还会如他这般随性?掺杂到皇权争夺,很多事情就不可能再会那么单纯了。再在这京城待下去,他有的也只是危险,倒不如早早的回了西番。 舒玉末微微一震,静静看着她,神色复杂,却不说话。 其实,他很清楚花朝话中隐含的深意。诚如她所说,一直以来,家里的每个人都竭力护他,不曾教他沾染半点阴谋诡谲,可是,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想他不懂,他就不懂罢了。 思量很久,他终于点头应道:“……好。” 花朝淡淡一笑,笑容仿佛天际一朵薄薄的浮云静静舒展。 临行前,舒玉末看定她,一双黑眸明亮无比:“你可要记得我们间的约定。” “嗯。”花朝温顺地点头。 他满意的转回头去,神情坚决,脸上明明笑得璀璨,却显得十分落寞。 花朝静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他们那时在欲膳坊的初遇,想起这么长时间来的相处,心里不由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惆怅。 舒玉末刚走出九王府,就已见他的七姐正在门外等他。 他笑得很开心,对舒玉柒说道:“七姐,我们明天就回家吧。” 舒玉柒怎会看不出他那笑容之下急欲掩饰的真实情愫,却笑道:“好啊,我们这就回去收拾行礼。” 她最疼爱的弟弟一脸悲伤难耐的样子,让她禁不住一阵心酸。自小心性纯良、乐观直爽如他,此时也学会了隐忍伪装? 舒玉末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 舒玉柒在心里暗自叹息。 这个执着而顽固的孩子,明明对什么事情都很敏感,却非要刻意回避,这一生之中,迄今为止头十多年的日子他过得很轻松,这样的日子似乎在今天突然终止,难道这就是他成长中必须要有的代价?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突然出声,“七姐,他们一定都会没事的对不对?”他不回头,但是停下了脚步。 “当然。”舒玉柒很肯定的回答,笑着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他深深看着她,忍住了眼眶里浮现而出的雾气,最终还是展颜愉悦的笑着。 所有人都平安——这是他的希望。 他既不想大哥一方失事,亦不想花朝等人受伤。 可希望总归只是希望。 他明明那么清楚的知道,事实极致残酷,现实又哪里那么美好!? 两虎相争,必当至死方休啊! …… 到了第二天,舒玉末果然和舒玉柒一同离开京城,而舒玉遏则是留了下来。 随着各方矛盾的激化,朝中局势也是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 “你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花朝看着东方夜十分平静的脸,不由开口问道。在这时局最关键的档口,东方夜竟然告病在家,闭门不出? 东方夜握着她的手,笑了笑,神情镇定自若,别有深意回了一句:“放心,现在该急的人并不是我们。” 花朝一愣,想了想点头。也对,这眼前不是还有东方胜与东方昊兄弟俩么。 东方夜不用应付朝中之事,闲暇时间自然也多。他终于可以和花朝整天腻在一起,做着两人想做又喜欢做的事情了。 宁静的夜里,璀璨的烟花在蓝黑色的天幕中盛开,绚丽夺目,美不胜收。 这是东方夜特意让人定做的烟火,品着奇特,花样繁多。而此际,他与花朝两人正静静坐在院中,抬头感受着空中烟花绽放的浪漫。 那原本一脸澹然的男子正看着怀里的女子浅浅地笑着,瞳彩清透的目光里柔情早已深种,此际却不易觉察。他缓缓拂过她柔亮的黑发,一下一下,沉默不语,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朝紧紧地靠着他,他温暖的体温便绵绵不断地传了过来,淡雅的甜香也柔软地串入鼻尖。待到烟花快要放完,她忽然转眸凝视身侧的人,笑着说道:“今晚的烟花很美,明晚要不再放一次?” 东方夜轻轻笑了笑,低眉说道:“明天会有新的节目。”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些日子可是时时变着花样哄怀里的人开心。 花朝听了点头,虽然心里期待,但并未多问,因为这样才有惊喜啊。 东方夜把她的手拢在手心里,片刻后,他忽地低声说道:“娘子,等再过几天,我们就搬去江南住吧?” 花朝不知他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是在他专注的凝视之下迟疑了一会,然后乖乖点头,缓缓地笑了起来:“好。” 当下皇位之争越发不可收拾,如今的他们真的能全身而退? 东方夜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只是说道:“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可尽管如此,仍是解除不了花朝残余的担心与忧虑。 罢了。 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很快将那点阴霾抛下,继而又抬头欣赏上空的烟火。 烟花易逝,寿命虽短,却绽放出了它的精彩,实现出它生命中最美丽的价值。所以,眼下的宁静与幸福可能也会很短暂,但她会好好的珍惜这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腻在他温暖厚的胸膛上,听着规律平整的心跳声传来,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绪渐渐沉静了下来。可还没过多久,这样美好的一幕便被那不请自来的某些人给突然打断。 “果然还是这九王府的日子过得最为惬意!” 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随之便见两个修长的男子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东方夜闻言嘴角微扬,眉心却是轻轻一蹙,微有的波澜在起初的那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 花朝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那张与东方夜长得相似的脸上时,漆黑的眸子不由更加暗沉。 东方夜拉着她缓缓起身,然后在她耳边柔声低语道:“娘子先回房。” 花朝也没有多说什么,轻轻笑了笑,点头应道:“嗯。” 她转身要走,却发现与穆彧同行而来的男子正好也在看她,瞥见他眼里有着极力掩藏的情绪,花朝神色忽然有些复杂。 她知道,他看着的其实并不是自己。 如今,那张脸看似仍旧温和如初,神情却不复以往的煦暖,一身凌厉的气势,正在一丝一丝地徐徐浮出幽暗的湖底。那本来常常浮现在他脸上温和舒服的笑容,和此前缠绕在他身上纠结不去的寂寥落寞,也正渐渐隐去。 他——终究还是变了。 花朝淡淡撇开视线,在她背过身去的那一刻,那静静看着的男子的双眼也一再幽暗了下去,脸色也益加淡漠。 …… 花朝并不知道穆彧与翡玉舒这个时候跑来九王府是因为什么,对于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感兴趣。 隔了两个时辰过后,东方夜才终于回到房里找她。她看着东方夜面色如常,并未有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娘子这是在做什么?”东方夜走进屋内,见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出声问道。 花朝一面整理包袱,一面笑吟吟地说道:“适才不是说好了去江南么,当然要收拾东西啊。” 东方夜微微抬眉,眼角含笑,却是不置可否地静静看她。 整理完包袱,花朝便又开始收拾橱柜。记得东方夜之前送过不少礼物给她,这次若能去成江南,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才回来,所以,干脆把那些东西全都一起带过去好了。 那橱柜做得有点高,花朝要努力踮起脚尖才勉强能够得到最上一层。她伸手摸索了一番,忽然一声“砰咚”的巨响,不知道是什么物件从上面狠狠砸在了地上。 花朝吓了一跳,东方夜赶紧走上前去,“娘子你没事吧?” 花朝摇了摇头,低头一看,发现那掉落在地上的是一个乌木匣子。她隐隐觉得此物有些熟悉,想了想,恍然记起这正是当初皇宫敬茶那日东祈皇送给她的见面礼。 她弯下腰,想要伸手去捡,许是刚刚砸的力道过重,那乌木匣子竟然裂开了,里面装着的物件也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花朝意外地看到了那露出一角的明黄色丝绢,有点讶异。当初她收到这个乌木匣子时并没有打开看过,所以也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她径自捡了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眼底有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深沉之色。看完之后,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东西递到东方夜跟前。 东方夜狐疑地接了过去,目光刚触及其上,瞳色便顿时幽深起来。 屋内半晌没有动静。 东方夜抬头看花朝,眉目间透出些许无力,低声道:“此次江南一行……怕是去不了。” 花朝听着他话音里忽然现出的轻淡黯然,只是淡淡一笑。 正处在漩涡中央的他们,如今再想全身而退,果然只是奢望啊! 就在穆彧与翡玉舒离开九王府的一个时辰过后,东方胜与东方昊竟然也一齐来到府里找东方夜,三人在书房里又是相谈了近两个时辰。 眼下穆彧在朝中的势力愈见雄厚,东方胜与东方昊这两派便越显弱势,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除了想说服东方夜合谋,别无其他。不过,看着他们离开时难看的面色,显然已说明此行的目的没有达成。 自穆彧上位以来,便有意的削弱其他三派的势力,其中唯独东方夜一直未有表态。而就在他这长时间的倾轧与打压之下,东方胜与东方昊积压在心底的怨怒终于在某一天触动而发。 而那一日,正巧花朝一人前往江南。 …… 九王府门前,一辆偌大的马车停靠在边上。 离别在前,东方夜搂着花朝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松开环在她腰际的手,在她耳边说道:“娘子一定要在江南等我!” 花朝抬起头来看他,却笑意深深道:“那你要记得早一点来,不然晚了可过期不候!” 东方夜低低应了一声,又无言地紧紧抱住她的身子,手里的力道不由愈渐加重。 虽然不舍,却还是要放她离开,他不想把她也牵扯到那最阴冷的诡谲中来。而她明知道他的心思,便什么也没问,就同意了他的安排。 “好了,我该走了。”花朝笑着轻轻叹息,无奈地掰开他的手。 东方夜闻言,不得不缓缓放开。他吻了她的脸颊,然后在内心的煎熬之下,送她上了马车。 马车在宽广的街衢上徐徐前行,两人离得越来越远,直至马车消失在眼底,他才回过神来。 金色的阳光里,他颀长的黑色身影立在府前,面无表情的望着皇宫的方向,在即将到来的杀戮里却是一身不为所动的冷冽沉静。 …… 当东方夜赶至皇宫时,已经是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尽管东方胜与东方昊联手,但最终还是败给了穆彧。东方昊于混乱之中被杀,而东方胜则被及时出现的姬烟救下一命。 四下血色斑驳,空气里有着浓浓的腥味。 东方胜定定看着身底下的人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那原本娇柔艳丽的女子现在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上,那一身单薄的纱衣已然沾满刺目的鲜血。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然让他极为厌恶的女子竟会在最惊险的一刻救下自己,而且还是以命相救。 若非她用身子替他当下那致命一击,那么,此刻倒下的人也定然是他。 脑子在呈现片刻的空白过后,他的意识终于渐渐的恢复过来,只是思绪却仍是有些混乱。他伸出微颤的手,想要去触碰底下的人却又有点不知所措。 “为、为什么?”他异常艰难的出声,想要问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可姬烟却依旧娇媚的笑着,那苍白的脸和着鲜红的血晕,此际让人看起来分外的妖艳。 她勉强牵起嘴角,低低说道:“……王爷不是都知道的么?” 除了因为爱,还能有什么。 东方胜面色微微一僵,低垂着头不去看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姬烟见他这般,唇边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她忽地费力睁眼看他,断断续续问道:“王爷……姬烟心中一直有个疑问……王爷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东方胜沉默了一下,点头应道:“你说。” “……为什么……王爷后来会如此……如此厌恶姬烟?” 他们从前也曾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只是后来却不知道怎么就变了。从那个时候起,他便不再愿意和她呆在一起,往往只要她一出现,他便离得远远的。虽然他仍是礼数周到,但她却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喜,以及每每看着她时,他眼底里露出的如吞了苍蝇般恶心的表情。 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才惹得他不高兴,所以从此之后她拼命的努力,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着,便是一言一行都要做到尽善尽美,尽量让人挑不出错来。 她原想着,只要自己成为那最优秀的女子,他定然会再喜欢上自己。可最终,她即便是有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头衔,他却还是对她不屑一顾,连瞧也不愿意多瞧一眼。 她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便是她那烦人的妹妹姬菲,他都还愿应付,为何偏偏对自己却是如此厌烦? “是不是……姬烟……还不够好……”她直直的看着东方胜,眼睛眨也不眨,那么坚持的想要知道答案。 东方胜心绪复杂,无言地看着她,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她为好,所以低下头去,回答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暗哑,“我……”不过只说了一个字,便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她那近乎偏执的等待下,他终于妥协,勉强把话说完:“我曾经无意间看见……看见你吸食人血。” 这便是他厌恶她的起源。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当她是个怪物,一步一步的开始疏远着她。 姬烟顿时僵住,尽管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可仍旧掩不住满脸的惊愕与惶然。 原来,他竟然亲眼见过自己吸食人血。 原来,他竟然早就发现了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 原来,他……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她忽地凄凄地惨笑,只觉眼眶莫名地灼热刺痛。 她自以为是的保密严实,其实却早已暴露了自己最不堪的一幕。她一直想着在最爱的男人面前表现完美,殊不知自己在他眼底早已是个怪物。 这样的结果,这样的打击,无疑是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又戳了一个血窟窿。 她用力咬着惨白的唇角,胸口一阵又一阵闷闷的抽疼着,犹如一只被陷阱困住的小兽,在心生绝望的同时,又心存着最后一丝侥幸。 “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王爷还会不会喜欢我……”她低低地开口,等待着他的回答。 东方胜垂下眼眸,不语。 沉默片刻。 他轻轻点头,“……应该会的。” 这话他说的却是事实,她不论是外貌、才学、家世都是极为出色,如果当年没有被他意外撞见那一幕,那她定然也会是他最佳的妻子人选。 这就够了! 姬烟扯着唇角,露出明艳的笑。 此刻,她忽然记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那是在皇宫的射击场,所有的皇子站成一排比试射箭,其他皇子要么年岁太小,要么出手微弱。唯独他,背脊挺得笔直。放眼望去,远远那一群皇子中,他的身影格外清晰,箭弦一拉,便正中把心。 那一刻,在别人的欢呼声中,她暗暗想着:自己长大以后找夫君,也一定要找一个像他一样厉害的男子。 于是从那时候起,她便起了偏执的念头,甚至在意识到自己的性别之后,不惜自毁男身。 可惜,上天似乎一点不都愿眷顾她。 落得这样的结局,叫她如何甘心?! 姬烟兀自垂着泪,然后紧紧闭上眼,面孔上显出一种凄厉而痛苦的神色。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很快又睁开双眼看着东方胜,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急道:“王爷,你赶紧走吧。这御花园里的假山处有一条密道是通往将军府的。其实我爹一直都是九王爷的人,趁着他们现在还有没来,你赶紧走……赶紧……” 她费力支撑着说完最后一席话,终是又无力地倒在地上,不甘地缓缓合上眼睛。 东方胜呆愣的看着她无声咽下最后一口气,一时间里,竟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哽在胸口。 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便听到一阵阵匆匆的脚步声似从四面八方一涌而来。 顾不上身上的伤势,他吃力的一撑起身,想要赶往御花园。 可是,才勉强走了几步,他便看到不远处的门前翻飞着一抹黑色的衣角,那人正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 他蓦地顿住,心中明了。 一切都已经晚了。 …… 高大的宫墙之内充斥着各种混乱与厮杀,一道道巍峨的朱红墙面逆着日光,显得晦暗不堪。而此际,似乎只有那金銮大殿一角稍显安静。 东方夜缓缓推开大门,一抬脚走入殿内便看到大殿之上卓尔不凡的身影。 他就那么大咧咧地坐在龙椅上,一边翘着二郎腿,手中还状似随意地握着一把剑。剑尖所指的,正是躺在他脚底下的东祈皇。 那东祈皇一见东方夜前来的身影,便似看到救星一般,因为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发出啊啊呜咽的声音向他求救。 东方夜却恍若未见,淡淡瞥了一眼,便将视线从他身上转到坐在龙椅上的人身上。 “终于来了,我可等你很久了。”穆彧懒洋洋的道,话音里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 东方夜并未做声,走到大殿中央便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迈出一步。 穆彧随即勾起脚尖踢了踢那躺在地上的东祈皇,努努嘴,意兴阑珊的问东方夜:“想不想救他?” 东方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待如何?” “……自然是要了结一切!”穆彧很随意的答道。 了结一切? “怎么了结?”他同意穆彧的说法,他们虽然是亲生兄弟,体内流着一样的鲜血,但是他们之间却也同样横跨着太多的恩怨。他们不可能做到像平常人那般兄亲弟恭,他们的确需要做个了结。 穆彧缓缓扬了扬眉,嘴角亦是勾起一抹笑意,那语气,那神色,全然是一副轻松得不得了的状态。“你不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么,那我就当着他的面亲手杀了你好了!” 东方夜听了神色未变。 他知道,不论如何,他跟穆彧的这场争斗都缺少不了。 “你做那么多,不就是冲着今天,冲着我来么!?”他平静地说道。 “是。”穆彧毫不否认,对他说道:“但这都是你们都欠着我的。”话语到了最后,他一字一字咬得极重。 东方夜仍只淡淡地看着他,不语。 东方家或许是欠着他的,可他没有! 穆彧冷眼嗫斜着东祈皇,又用脚踢了踢他,勾着唇角说道:“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 东祈皇闻言果然双目圆睁,死死的瞪着他。 穆彧瞥见他眼里怒意彰显,嘴角慢慢漾起一抹诡谲的笑纹。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凌厉的杀气。 他紧紧盯着东方夜,两人视线相对,谁也不曾退避半分。 一时之间,大殿内的气氛紧张异常。周遭静得连大殿横梁上拂过的风声也清晰可闻,无声的气流仿似也凝滞了,一圈一圈无形地紧缩着,令人呼吸困难,几欲窒息。 这样的僵持不过片刻,两条身影便终于同时揉身而出,交起手来。 他们的身影矫若游龙,在大殿的各个角落乍起乍落,翩然起伏。 他们不愧是双生之子,不仅是心计谋算,相貌举止,就连身手也不相上下。 两人棋逢对手,打了好半晌,也始终未能分出胜负。 有那么一瞬间,东方夜心中竟突生出一丝惺惺相惜的异样感。 甚至当时他还在想着,如果他们不是生在皇室,而是寻常人家的儿女,或许,他们也会是一对关系很要好的兄弟。 突然之间,穆彧竟然莫名的收回了手,停止了攻势。 他站在一旁纹丝不动,隔着一段距离与东方夜对视,两人虽然动武,但面色气息却依旧如常。 良久。 穆彧忽然极慢地开了口:“我一直很想知道,当年留下来的人,为什么是你?” 他说这话时不再是懒懒散散的样子,语气里极其认真。 他们明明是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名字上也该冠有同样的姓氏。可为什么当初被抛弃的那个人会是他?! 他并不差东方夜什么。 他能的,他也能。 他会的,他也会。 东方夜深吸了口气,瞳色顿时幽暗起来。自觉并无可解释之处,他道:“你不该来问我……这并不是我做出的抉择。” 尽管他也觉得这可能很不公平。 但那时候的他们都还是刚出生的婴儿,两人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改变他们未来的人,是他们的生母——梅妃。 穆彧等他说完,冷冷一笑,忽然沉默起来。 是啊。 他原不该来问他的。只是,他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嫉妒愤恨。 相同的两人,结果却是天壤之差。对于这样的无奈与矛盾,他不是没有不甘,不是没有不服。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片寂静就此蔓延开来。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东方谦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前。 穆彧微微一惊,转而看着他。 他缓缓走入大殿之内,面对着穆彧幽深的目光,他说:“真正改变你人生的人,其实——是我。” 穆彧变了脸色,冷冷问他:“你说什么?!” 东方谦轻轻呵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初梅妃要舍弃的人本该是小九,是我偷偷把你们调换过来的。” “六哥!?”东方夜顿时愣住,思绪仿似被他的话一下子给炸的个没了准星。 东方谦一贯柔和的神色变得有些澹然,一双黑得沉暗的眸子静静瞧着他,轻声道:“这都是真的,小九!” 他们兄弟两刚出生的时候他也才七八岁,彼时东祈皇的另外四个儿子并没有早殁,他因为生母地位低微,连带着他也并不受宠,宫里的人多是趋炎附势,所以他一直备受着冷漠,整个童年也几乎是孤寂的一人。 只是一次偶然,他发现皇宫里竟然有不少的密道,其中一条还可以直达梅妃的寝宫。当日梅妃产子,他正巧就躲在那密道里面玩。所以,他可以算是整个事情的见证者,甚至是轻巧的在他们兄弟两身上动手脚。 东方夜僵直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愕然。事实真相实在来得太过突然,饶是他也不免有些难以接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穆彧双眼死死盯着东方谦,阴鸷之色随着他的话语渐渐侵蚀了眼眸,他忽地冲到他面前,狠狠咬牙,一字一顿地质问出口:“你又凭什么这么做?” 东方谦微微仰头看他,眼神沉静,却不说话。 他认真回忆当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虽然要比其他孩子早熟,却仍有着属于孩童的天性,对于那个有着第一宠妃之称的梅妃所生下的孩子充满了好奇心。 梅妃艰难的生完两个孩子后,几乎已是气息奄奄。因为是生的双生子,以至于整个寝宫里的人都在焦急的商讨着解决的办法,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那最后生下来的孩子被放在摇椅上,明明才刚刚落地,却就有了灵性一般。他才刚一靠近,那孩子竟然就猛然睁开了双眼,睁得镫亮,甚至还朝他咧嘴大大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那颗原本早早寒凉的心里意外地有了一丝柔软。他把那道笑容,当作是他人生中照耀进来的第一抹阳光。 于是,当他听及梅妃有意舍弃那个孩子时,他毫不犹豫的便将他与另外一个孩子调换了位置。 因此,那个孩子最终被留了下来,而他的哥哥则是被人抱出宫外。 见东方谦没有做声,穆彧敛下所有的情绪,装作很随意地又问了一遍:“所以,我并没有被那人抛弃,被抛弃的其实是东方夜?!” 东方谦拧了拧眉,不语。 如果他当初没有做那一番举动,那么,如今东祈的九王爷也确实该是他穆彧。 他做这些并不畏惧坦然面对,只是不想穆彧恨错了人。 “呵呵……”穆彧竟然低低笑了起来,然而那笑意里却显得细碎而干涩,带着压抑的苍凉。 这就是他一直寻求的结果啊——他一直最痛恨的那个人,却成为了他唯一的慰藉。 原来,他已经如此可悲! 忽地,他的身影一跃而起,然后又落在了大殿之上。 他一手毫不客气的扯着东祈皇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眨了眨眼睛,问向大殿中央的两人:“对了,你们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东方夜与东方谦闻言,都不由蹙了蹙眉。 像是在抗议一般,那被抓着的东祈皇却是铁青着一张脸,嘴里啊啊乱叫着。 穆彧毫不理会,此刻,他的嘴角仍是浅浅的勾着,可那笑容之下掩藏的却是冰冷的沉郁,眼眸中暗流汹涌。 “那是因为——” 他沉声开口,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缓慢而仔细:“我说出了他的一个丑闻,他极力藏掖的丑闻,事关一个妃子为了固宠将自己的亲子送上龙榻的丑闻!” 那一刻,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原本眉目淡定的两人,一个面容僵硬,一个微微变了脸色。 东方夜有些抑制不住的惊异,他的神情一冷,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了平静。 “东方夜,他可是一直以为那个孩子就是你呢!”穆彧的目光定在了他身上,手却指着东祈皇,半勾的嘴角扯着一个诡异的笑容。 东方夜没有说话,双眉紧缩,只是看着他时,那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好笑吗?他竟然会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东方夜。”穆彧仍在说着,见始终无人回应,他忽然便仰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是放肆,可这样的笑容,落在东方夜与东方谦的眼中,却显得有些扭曲。 东方夜缓缓收回视线,与东方谦相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之色。 原来,事情的出入竟然在这里。 穆彧所说的丑闻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中的女主角,就是他与东方夜的生母梅妃。 而这,也正是东方谦当初会杀死梅妃的诱因。 至于,那个孩子…… 东方谦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这座皇宫是个多么恐怖的地方,原本那样一样纯真善良的女人最后也会变得那么的阴暗可怕! 穆彧笑了好一会儿才笑完,再看着东方夜时,略微眯起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弱的阴霾。 “东方夜,你终究是欠着我的!”他冷冷地说完,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手里的东祈皇扔给了大殿上的两人,语气充满了厌恶与不屑,“把他还给你们了,我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东方谦刚伸手接过,就见大殿一角的密道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清影微动,那大殿之上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快速把东祈皇放倒在地,正准备去追,东方夜却伸手一拦,说道:“算了,六哥,让他走吧。” 他想着,他回来的目的应该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争权夺势。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就放手,轻易就离开。 东方谦听罢,终是转了回来。 东方夜紧抿着唇角微微垂眸,穆彧临行前的声音似还留在耳边,他的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穆彧说得不错。 那一次。 他,终究是欠着他的! 久久地没有再开口说话,他转而望着地上的东祈皇,眼底是一片如冰似雪的漠然,放佛看着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 第五十七章 穆彧 马车上,花朝守在窗前,眼睛虽然专注的盯着窗外的景致,心思却早已抛向了九霄云外。 她的眉间不自觉的微微蹙起,那里有着极淡的忧色。 这才刚刚离开,她就已经忍不住开始想念某人了。 唉。花朝轻轻叹出了口气。 忽然,从马车之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原本有些颠簸的马车猛烈地抖动一下,便蓦地停了下来。 花朝在车内察觉有异,不由皱了皱眉,才掀开车帘想要查探情况,便瞧见一张微微勾着唇角的笑脸,蓦地出现在金色的日光下。 她心下一惊,叫了出来:“穆彧!” 他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睛,花朝微微愣着,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一只修长的手便就猛地朝她袭来,她刚要揉身回防,他却已经伸手一扯,迅疾地将她禁锢在了手里,接着飞身而起。 “穆彧,你想做什么?”花朝一凛,忍不住反抗起来。可穆彧却不为所动,禁锢着她的力气反而逐渐加大,弄得她的腰际已然犯疼。 “别乱动,带你去个地方。”穆彧低低沉沉的声音传来。 耳边风声喇喇作响,他的身影快如闪电,直至到了一处山顶,他才终于把她放下。 花朝立即退开,隔着与他好几步的距离,微微有些恼怒,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穆彧扬了扬眉,只是不经意的回道:“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讲话。” 花朝不由轻轻哼了哼,偏头看着他,问道:“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皇宫里谋取你的黄图霸业么,怎么还会有闲情逸致带我来这儿?” 穆彧不理会她的嘲讽,淡淡说道:“早已经结束了。” “什么?!”花朝顿时睁大眼,“这么快?” 穆彧看着她颇有些惊讶的脸,眉梢微微挑起,一副轻蔑不屑的神色, “就凭那些个东西,还入不了本少的眼。” 花朝听出了那话里嗤之以鼻的味道,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眼神里怀疑的意味很明显,缓缓问道:“你既不是真心喜欢,又为何事事算计,百般筹谋?” 东祈朝堂会有如今这么混乱,还不都是他的功劳? 他做这么多,既然不是想做那位高不胜寒的人,那又是因为什么?马车上,金凫炉子里四合香袅娜地升起,又缓缓散开。 烟络守在窗前,好奇地盯着窗外的景致,看着红色的宫墙渐渐淡去,现出外郭城的青砖白墙,街上渐渐喧闹起来。 穆彧闻言身形一僵,起初平静的神色也突然起了一丝波澜,目光幽暗,却敛口不语。 花朝有些猜不透他内心的意图,继而问道:“你又为何要来找我?” 他听了,转眼又是一脸笑意,挑眉说道:“当然因为,你是东方夜的女人了。” “……”花朝一时噎住,白了他一眼,不知该说他是神经病,还是说他脑子有病。 她不想与他废话,便抬脚要走。 “欸……你先别走。”他步伐轻快,赶紧拦在了她身前。 “你到底要怎么样?”花朝不由停下脚步,冷眼直视他,一副“你要是说得不让我满意”就作势动手的样子。 “别。”穆彧忙摆手,后退了两步,讪笑,“本少也没有其他什么目的,就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花朝看着他良久,淡淡骂了句:“你果然有病!”而且还病得不清。 他居然也不在意,反而勾唇笑道:“你该感到很荣幸,本少以前可是从未找过他人谈天!” 花朝瞪着他,他笑着摸了摸鼻子,垂眸时,眼睛里却掩饰着些黯淡。 他似乎真的有很多话想说呢,这十多年来积载着满腹的心事无人诉说,从前便是对一直教他本事的师父,以及与他关系不错的师兄翡玉舒,他也不曾真的开过口。而此际,他竟然有了一吐为快的*,只是想着找个人安安静静的说个彻底,吐个干净。 可是, 他抬起眉来,薄唇微张,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想了想,也不管花朝是否愿意听,便径自开口:“要把本少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事情一下子说完,似乎是太多了点。不如选些印象比较深刻的说好了。” 他轻轻的皱起眉头,开始费力思索记忆中较深刻的事迹,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扳着指头,喃喃道:“七岁以前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成年后的事情又似乎太平淡乏味了,来京城之后的事情你也已经知道得差不多。这样的话,那到底该说哪一段比较好呢……” 花朝始终没有插话,端着一副看神经病时的眼神,由着他一个人在那里瞎捉摸。 他纠结了很久,最后凑到花朝面前说道:“不然,本少讲些故事你给听吧?” 花朝面色淡淡,仍是不曾言语。 “你不说话,那本少就当你同意了。”他慢慢勾起薄唇,然后,也不管其他,便拉着她往另一边走,“还是坐下来讲吧,站了这么久,本少的腿都酸了。” 花朝知道他其实就是故意的,可许是对着和某人长得一样的脸,她竟然就心软了下来,随他一起在一处岩石上坐下。 “你想要听什么故事?”他刚询问出口,却不待花朝有任何反应,他便又道:“算了,本少还是随便讲讲好了。” 他将身子随意一靠,瞳色浓重却难掩寂寥的双眸出神地看着远方,话音飘忽,开始说起:“从前,有一位富商,他那家中娶了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其中有一位爱妾为他生了一对双生子。” 花朝刚听到开头,便已知晓他这其实是在说自己与东方夜的故事。她静静地听着他低沉动听的声音缓缓道来,神情由最初的恼意渐渐转为平静。 “本来这该是一件很喜庆的事情,可是,双生子却触犯了富商家的禁忌。于是,那位爱妾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决定将其中一子暗暗抹杀掉。她原是锁定在小儿子身上,谁料这其中却出了差池。”他的语气忽地转而幽冷,“那富商家的另一个儿子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动了手脚,最终,那要被杀的孩子也由小儿子变成了大儿子……”末了,他半垂着眸,几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 花朝第一次听说这隐秘里所涉及的秘闻,蓦地恍然,原来当初梅妃最先准备舍弃的人是东方夜,只是后来被人暗中换成了穆彧。 这各中变换还真是叫人诧异。 小小的一个举动,竟然就轻易的改变了两个人的一生。 她侧头看着穆彧那张透出些许寒凉的脸,当然知道他的神情为何而来。 只是一瞬,穆彧很快又恢复过来,继续慢慢地说:“那位爱妾本是计划着让人将孩子抱到没人的地方再下杀手,然而就在执行的过程中,她的两位亲信却因为心有不忍,终是把那孩子留了下来。最后,带着孩子逃亡到了一处边陲小镇隐姓埋名。” 于是,他便在那两位侍卫叔叔的抚养下长大,直至六岁那年,终于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 他那时毕竟还是个孩童,即使要比其他的孩子早慧一些,也无法像成人一样善于隐忍。在知道自己是个被生母舍弃的孩子之后,他的心底燃烧着炽烈的愤怒和仇恨,甚至是在两位叔叔的齐力反对下,他仍是毅然决然的悄悄回到了京城。 站在那天子脚下,他才恍然觉悟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脆弱,他就像一粒尘埃一样,除了那一身皇家的骨血,几乎微不可见。 但好在当时有两位叔叔紧随身后,他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之后,他们就在京城里住了下来,艰难的等待了两年后,他才好不容易得以等到一个可以接近生母的机会——东祈皇室冬猎。 那一次,正是东方夜生命中的转折点。 当然,也是他的! 花朝原本正听得认真,他却忽然话语一转,问她:“你以前是不是就觉得本少和东方夜特别的像?” 废话,双生子哪有不像的! 花朝正要回他这句话,却立马想起他所说的以前,定然是指他的身世秘密还没有公开之前——她跟东方夜闹矛盾的那次。 她沉默了一下,故意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接着往下讲啊。” 他看出她在装傻,一张俊脸蓦地凑到她跟前,笑得揶揄:“当时你应该是把本少当成东方夜了吧?” “胡扯淡。”花朝扭头,懒得理他。 他微微眯起双眼,笑得好不灿烂:“别不承认,本少可是好几次都发现你用看东方夜时的眼神看着本少呢。” 花朝干咳了一声,被他这么毫不掩饰的说出来,神情里难免有些不自在。 他不由笑得更加得意。 “你的故事到底还讲不讲了?”她始终有些恼了,白他一眼。 他微微低下头去,突然一本正经地小声说道:“当然会像了,整整两年的窥视模仿,怎么能不像呢?!”说到此处,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花朝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得不错,在曾经的某个瞬间,她确实有过把他当成东方夜的错觉。 那个时候,他故意引她到京外别院,挑拨她与东方夜间的关系。当时中计的她甚至还怀疑过,穆彧的出现会不会从始至终就是东方夜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只因为,他们俩人真的太像了,尤其是东方夜的一些个动作,穆彧简直学得惟妙惟肖,与本人毫无差异。 若不是她深知东方夜的习性,一般人恐怕还真的难以将二者辨认出来。 而原来,穆彧的刻意模仿,这才是关键。 沉默了片刻,穆彧又变成了一贯漫不经心的神情,说道:“好了,接着转回正题。” 他略微停顿,像是在斟酌叙事大概,末了,这才又缓缓而述。 他那时偷偷潜在了狩猎队伍里面,然后,跟着那些人进入了皇家狩林。 在暗中,他清楚的看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他知道,东方谋、东方胜、东方昊三人用激将法使得东方夜跟着他们私自去狩猎,其实是早早设下了陷阱想要害他。他们把东方夜骗到了没有守卫的阴暗密林,将他单独扔在了猛虎窝里。 他看到东方夜仅凭以一人之力,从猛虎下死里逃生。 那会儿他在想,原来,他这个“哥哥”,其实也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而就在东方夜准备回营的途中,他仍是没有丝毫留情的于暗中将东方夜打晕,把他绑在了一棵树上,然后换着他的衣服,学着他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回到了营帐。 彼时,那么多的人竟然无一人辨出他们的九皇子其实已经换了人选,甚至于,就连一向爱子的梅妃和东祈皇也都没有发现。 那是他第一次亲身接近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是他永生难忘的一次。 梅妃很温柔可亲,这是他对梅妃的第一印象。面对着梅妃的关心体贴、嘘寒问暖,他的心里即是欢愉又是恨恼,他嫉妒东方夜,因为他是顶替着东方夜的身份,因为梅妃所有的爱心都给了东方夜。 他在梅妃柔和慈爱的目光下,紧张得不能自已,他的心情很是矛盾,既盼着梅妃能认出他来,又怕梅妃会认出他来。 梅妃真的对他很好,亲自帮他净面,亲自帮他换衣,亲自帮他戴冠……事事亲力亲为,尽管他很清楚的认知到,梅妃这做些事其实是把他当作了东方夜。可他仍还是一心沉浸在生母给他带来的所有虚幻的温暖幸福中无法自拔,傻傻的,呆呆的,整个人早已晕乎一片。 甚至于,他还毫无戒心的喝下了——梅妃早就给东方夜备好的、他最不喜的带着浓浓腥臊味的羊奶! 事情说到这里,穆彧忽然停了下来,神色间明显地有了一丝伤痛,目光里却带着冷冽的寒意,透彻骨血地冷。 他后来才知道,原来,母亲的温柔,才是人世中最致命的毒药,比鸠毒还能伤人百倍。 花朝侧头看着他良久,抿了抿唇角,却是不解他此刻的情绪为何而来。 半晌后。 他终于还是接着说道:“喝下羊奶没过多久,他的身体便开始感觉到不对劲,起初他还只以为是胃不适应羊奶的味道才会如此。直到生母似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露出了那疯癫的模样,他才总算明白过来,那是他的生母在羊奶里面下了药。她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是……”他轻轻呵出一口气,那口气很快在空气中散去,未留下一丝痕迹,“便是……将自己的孩子亲手送上他生父的龙榻。” 这,才是真相。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然静止了下来。 周边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得令人窒息,如溺在深水的不堪重负的窒息。 花朝僵在了那里,眼睛定定地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在这样的注视下,他却笑了。 他轻轻勾起唇角,便是一抹迷人的笑容,而那笑容却如严冬的阳光,虽竭力温暖仍无法驱除遍地寒意。 即便是过去了十多年,但这时谈起来心里仍是如百孔千疮般止不住的痛。 其实,他应该感到一丝庆幸,庆幸那最终的结果是——未遂。 他应该感谢那场来得及时的刺杀。 感谢上苍对他的最后一点怜悯。 呵。 穆彧垂头冷笑。 当时梅妃在给他下了药的同时,还给东祈皇下了迷幻剂,面对即将灭顶的痛苦,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等着东祈皇扑上来的时候,一刀刺死他。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动作,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就已经开始了。 这一场刺杀,其实也是为东方夜而来。 那会儿正是国师为东方夜占卜没过多久,其他几个派别的人对东方夜的帝王命信以为真,便想趁着东方夜羽翼未丰之前将障碍扫清。 等到其他人迅速赶来救驾之后,他带着满腔的恨意冲进了梅妃的营帐,质问她,为何要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举?为何要逼他走入如此绝境? 可是,她的心竟然比虎还要毒三分,他听到了最让他绝望的回复。 她一字一字狠辣无情的告诉他:他是她生的,她既然给了他生命,他便该为她实现他该有的价值,别说她只是对他下了点药,便是她把他丢给皇上亵玩,那也是他该受的。 这——就是他的生母?! 他一直苦心接近的生母! 他最初竟然还把她看做是最温柔善良的女人,而事实上却竟是如此的阴暗粗鄙,丑陋不堪,令人作呕! 于是,他手里握着的那把匕首终是毫不犹豫的没入了她的胸口,然后,带着莫大的痛苦与悔恨匆匆逃离了那个地方。 彼时,东方谦正好前来寻找东方夜,结果却看到了梅妃倒在了血泊中,他从心神涣散的梅妃口中得知了那一点真相。 失去理智的东方谦,当下便又在梅妃的伤势上狠狠地补了那最后的一刀。 而最巧的是,好不容易才解开绳索从林子里逃脱归来的东方夜,竟然就恰恰撞见了这一幕。 而对于此事毫不知情的东方夜在经过母妃突然身亡,六哥就是凶手,父皇对他越来越诡异……等一连串的打击过后,他便开始学会了伪装,以及十多年的坚持和筹谋。 后来,东方夜变为痴傻,东方谦自以为他是因为不堪打击才选择性的遗忘了那些事情。因此,那么多年来他一直谨守着这个秘密,即便是知道东方夜可能会因为他杀死梅妃的举动而恨自己,他也绝对闭口不提那半点教人难堪的真相。 可是, 东方谦与东祈皇始终是错了,他们不知道,在那旧事中,真正受伤害的却是另有其人。 这究竟是一场怎样的错误,怎样的伤害? 本来最为无辜的人,却阴差阳错的承受了一切原不该属于他的残酷。 这到底是他人生多舛,还是命运无情的玩弄?! 花朝怔怔地坐在那里,久久不能言语。此刻,她似乎有点明白穆彧的心境,明白他的感受,明白他的举动,却也只是明白而已。 因为,她毕竟不是他。 可如若她是他,她应该也不会轻易就忘记,轻易就放过那些人吧! 她默默看着他良久,目光渐渐浓重了起来,唇角微微咬紧,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做声。 可他却识破了她眼中明显的不忍,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有了一丝嘲弄:“别用那副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本少,东方夜也没比本少幸运多少!” 花朝默默垂眸,一时无言。 对于东方夜与梅妃间的事情,花朝也知道的不少。听说梅妃从前也的确是个纯善的性子,可进了皇宫那样的大染缸,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张白纸,也得被染得五颜六色的了。 梅妃一直以来都是以美貌著称,但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东祈皇在起初宠了她几年之后终是渐渐失了兴趣。于是,感觉到快要失宠的梅妃便把心里的那股子怒气发泄在了东方夜身上,每每都是借着各种名头严惩于他。 刚开始的时候,东方夜都是闷不作声,极力隐瞒,但后面次数多了,终究没能逃过东祈皇与东方谦的眼睛。知道梅妃得了失心疯后,东祈皇对她便越发的不喜,而梅妃便更是变本加厉的处罚东方夜。 为了免于最爱的儿子受伤,东祈皇最后还是选择了稍微妥协,但是梅妃并不满足于此。于是,慢慢地她变得癫狂,甚至到最后走向了一种极端。 花朝与此时想着,如果在最初的时候没有发生被人调换一事,或者梅妃的两个亲信没有留下穆彧的性命,又或者冬猎那次穆彧没有出现,他们兄弟俩的结局是不是也会改写?那东方夜呢?他又会如何? 想到他可能过得比现在要悲惨,花朝心里就止不住地一阵难过。 “虽然本少很不想承认,但其实他还是要比本少幸运一些!”穆彧忽然低下头幽幽地说道,然后寂寥地笑了。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与东方谦所知道的也相差无几。 等他冷静下来后,对于那些人的恨意毫不意外的又加深了一成,他不甘心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于是,他故意暴露在东祈皇的眼线下,刻意在东祈皇面前表现得完美。 后来,他真的是赌赢了。 东祈皇果真没有狠心杀他,他只是把他身边的两个侍卫叔叔除掉,然后派人将他送到了西番。 到了西番之后,他才开始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在背地里进行那些不为人知的谋算。他原以为,他终于可以幸运一回。 只是,他果然还是奢望了。 听说东方夜可能转醒后,东祈皇立即就改变了主意。 于是,他又做了一回“弃子”! “呵,这种人生真是可笑……”到最后,穆彧低低地喟叹一声。 他微微仰头,黑眸里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雾气,扬起唇角,有些讽刺地笑了一笑。 于他而言,当初能活下来,便已经是最慈悲的眷顾了吧? 花朝静静看着他微微低眉时一脸挣扎的样子,禁不住低低的叫唤出声:“穆彧……” 他回过神来,缓缓侧过头问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穆彧。” 他点头,像是才明白过来一样,“对,我叫穆彧……”他忽然深深换了一口气,那种早已熟悉的凄酸与悲怆又渐渐涌上胸口,他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低声地喃喃自语,“我只是穆彧,我不是东方彧,我只是穆彧……” 犹自呢喃许久,他猛地从地上翻越而起,对着山间嘶吼起来,“本少是穆彧,是穆彧,是穆彧,是穆彧……” 山顶之上回荡着阵阵声响,那些声音似乎都在告诉他:他不叫东方彧,他不姓东方,他不是东祈皇的骨血,他与东祈皇室无关…… “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就地捡了根树枝开始奋力的挥舞着。 花朝看着他近乎发疯了般的身影,在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应该恨透了自己是皇家人吧,恨不能在自己身上一刀一刀剜着,将那属于皇家的血脉一点一滴剔除掉个干干净净。 发泄良久,穆彧才总算是停下手里的动作。 只是,再回过神来看他时,他却已经站在了山顶边缘。 “穆彧!”花朝在不远处急急叫住了他。 他朝着底下的深渊看了一眼,然后缓缓侧回身来,淡淡地问,“你说,本少若是从里掉了下去,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 花朝明显皱起了眉头,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不想死,就最好站过来一点!” 他却眨了眨眼睛,带着一副有商有量的语气,似真似假的说道:“要不你亲本少一口,只要一口,本少就过去一点,如何?” 花朝的眉头皱得更深,冷冷地看着他,“穆彧,你真的想死么!” 他在她的怒意里竟然渐渐地笑了,挑了挑眉,开始数落着:“只是要你亲一口,又不会少快肉,这么小气,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果然不愧是东方夜的女人!” 花朝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难看,而他却在她快要渐渐火大之前很识时务的转了话语。 “如果本少与东方夜从一开始就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你最终会选择本少,还是选择他?”他低眉认真地看了她,面上也是一幅认真至极的模样。 花朝不懂他为何突然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神色复杂地看他,良久,才淡淡地说:“这种假设不成立。” “是啊,怎么会有这种可能呢……”他呆了呆,出声附和,语气很轻,说得极慢。 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他应该活得比谁都要恣意潇洒吧。即便是兄弟两人真的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他也该有资格能,奋力的争一争,拼一拼。 可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不可能发生,就像那虚幻怎么也转换不成现实一样。 呵。 他忽然又笑了,眼里始终只有一片沉寂的落寞,看起来显得人越发地悲戚难耐。 半晌过后,他终于恢复常态,却固执地瞧着她,说道:“本少若是非要你的一个吻,你当如何?” 他的话音刚落,然后,在花朝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他便已身法轻盈地飘至她身前,将自己微凉的俊脸贴在了她柔软的红唇上。 花朝身子微微一僵,忙伸手把他使劲向前一推。 她的力道本来就有点大,而他竟然没有丝毫的防备。 于是,身子顺着那力道轻飘飘的向后坠去。 花朝先是一呆,回神来伸手去抓却为时已晚,穆彧已然随着那抹力突兀地自深渊底下坠去。 那一刻,她看到了他微微勾起的唇角笑得很有几分得意与狡猾。 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过来,他其实早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等着她刚刚的那一推。 现在想起来,他从找上她的时候起就已经透着一抹古怪,一向隐忍坚韧的他何时像刚刚那么失常? 他,就是想要她亲手把他推下万丈深渊——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 想清楚之后,花朝彻底惊呆了。 这个时候再想要救他根本已经来不及,她只能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子急速下坠。 “告诉东方夜,本少从来没有输给过他!”忽然从崖下传来他提气开口的声音,紧接着一阵轻狂的笑声窜上湛蓝的天际,“哈哈哈,哈哈哈,本少是穆彧,哈哈哈……” 那笑声很大,很放纵,却也悲凉刺骨。 回响于耳边震荡,那一刹,花朝心中真正为这个男子感到难过起来。 他明明也可以过得很幸福的,可他最终却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他心里应该始终是不甘的吧,不甘被生母舍弃,不甘被人世湮没,不甘被当成一颗弃子,不甘……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不甘了! 其实,整件纠葛里,他没有错,东方夜也没有错。 错只错在生在了帝王家,错只错在命运的残忍与捉弄。 人生,或许终究是无从选择的吧! 花朝心头一痛,站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许久许久过后,她终于叹息着转过身。 那个时候,她却看到了背后不何时竟然已经站了一大排的生人。 …… 皇宫里。 东方夜还在收拾残局。 忽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飘落在身前,厚重的男声里带着细微的喘息。 “王爷!” 东方夜蓦地听见影焱的声音不由微微一惊,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王妃呢?” 影焱本该是要护送花朝去江南的,如今突然急成这样地赶了回来,怎能不教他惊讶!? 影焱跪在地上,神色张皇,急道:“属下原本一直隐在暗中,谁知却穆彧突然出现,把王妃强行掳走,等到属下追踪过去时,王妃……王妃……却已经不见了。” 东方夜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头没由来地一跳,直视着影焱冷冷地问道:“什么叫人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影焱犹豫了一下,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回道:“等属下赶到山顶的时候,除了见到一片打斗的痕迹,其他的什么也没发现,更是没有看到王妃的身影。” 东方夜神色一凛,身上的寒意顿时又加剧了几分。 他很快跟着影焱来到那处山顶,果然就看到四下一片凌乱不堪。而且,从这明显的打斗痕迹来看,可见当时的战局多么激烈。 顿时,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蹭蹭的往上涨。 他在四周仔细查探起来,心想着以花朝的聪明定然会在现场留下什么线索。 果不其然,他最终在一块石壁上发现了几道用剑气造成的深刻锐利的划痕。 那些划痕组合起来是一个古怪的符号。 那个符号,东方夜以前见过。 那是——巫族的标记。 东方夜缓缓直起身子,眼睛定定的盯着那个符号,一身寒意森森。 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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