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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十分想剥了女主的皮,但却嫌弃女主胸部太小,*不翘,满身疤痕倒人胃口,穿起来不够美艳。于是他夜夜给女主按摩,涂抹丰胸翘臀的香膏,从外到内,连紧致窄小的嫣红玉门也不放过。 眼瞅着女主在师父的手段下越来越娇艳妩媚,七位师兄们也渐渐上了心,更是上了身。没羞没臊的师徒生活就此拉开帷幕,日夜宣淫,后情甚为香艳。 ……但。 苏菜菜并非穿越到女主卿妩身上。 她如今的身份是《暖酥消》头号炮灰女配:苏采儿。 《暖酥消》剧情过半,头号女配苏采儿强势登场,她是失踪多年的小师妹,也是这世上第一个触碰师父宫玖而不死的人类。苏采儿性格骄纵无礼,还偏生喜欢在师兄们面前装白莲花。苏采儿出现之后,女主和男主们之间出现巨大感情危机,原来女主和苏采儿长得有三分相似,当初师兄们爱上女主不过是把女主当做苏采儿的替身。剧情开始走向了虐文线,苏采儿不断陷害女主,师兄们不断维护苏采儿,女主日渐消瘦,最后竟被苏采儿设计流产。这个尚未成型的孩子激起了女主的斗志,女主终于绝地反击,一次次揭穿苏采儿的阴谋,师兄们渐渐对苏采儿失望,最后一次,苏采儿给女主和其魔兽穷奇下了春_药,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苏采儿被女主设计误食春_药,和其神兽辟邪媾和。而此时,师兄们早已对这个面目全非的小师妹失望不已,将残花败柳的苏采儿扔到玄峥宫给修炼炙阳诀的弟子们轮X补阴,落得个破阴而亡的下场。 破、阴、而、亡…… 想到这里,苏菜菜不禁菊花一紧。 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一定要逃下山去。 ……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了。 金色的暖阳在墨玉方砖上投下细细碎碎的残芒,流光摇曳,桂影离疏。 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容颜。 柳眉凤眸,笑容迷人,勾魂摄魄。 正是她的师父,宫玖。 那个有女装癖,喜好将美人皮剥了穿在自个儿身上的骨灰级颜控。宫玖。 若说苏菜菜如今这脸蛋生得十分妩媚,那眼前这人便比苏菜菜还得妩媚十倍。 黛眉横远山,明眸羞欲语,眼角眉梢尽是流盼娇艳的风情。 一身红袍袭身,丰胸长腿,玲珑有致,行走间有如狱火生莲,妖艳绝伦,尤其是胸前那双轻漾的饱满丰盈,看得人一阵头晕目眩,口干舌燥。 苏菜菜吞了吞口水。 明明知道这不过是披在男人身上的皮囊,却还是忍不住投去痴迷的视线。 那双丰盈的饱满,随着步伐微微颤动,绵波荡漾。 好想、好想捏爆它们…… “采儿,又在发什么呆?” 雌雄莫辩的沙哑声音,轻轻敲响在苏菜菜耳畔。 苏菜菜虎躯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苏采儿。那个在《暖酥消》中炮灰掉的头号女配。 旖旎的春情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怎么可以对一个想剥了自己皮的男人产生这样*的念头呢?! 苏菜菜羞愤万分。 宫玖将手上的瓶瓶罐罐放到梨花圆木桌上,慢悠悠扫了苏菜菜一眼。 “采儿,为师觉得你最近发呆的时间可真是越来越长了。”宫玖说到这儿微微一顿,扫了苏菜菜一眼,红唇微勾,意有所指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为师?” 那双满含春水的凤眸危险的眯起,悠远深沉,碧潭一般望不到底。 苏菜菜被他冷飕飕的眸子盯得浑身发憷。 扭了扭脸,干笑道:“徒儿哪敢欺瞒师父您呐,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说来也奇怪,她穿过来一个多星期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不是原来的苏采儿。 苏菜菜只当他们眼睛瘸了。 “是么?”宫玖掩唇轻笑,眼角睨了苏菜菜一眼,“可为师怎么觉得你和从前有些不一样呢。” 苏菜菜心中猛然一跳。 莫不是被这厮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苏采儿? 小眼神一闪,她支支吾吾道:“说、说不定是前些天徒儿落水,受到惊吓而留下的病症……” 宫玖似笑非笑地盯着苏菜菜,慵懒而迷人。 苏菜菜被他那毛骨悚然的眼神盯得汗毛倒竖,不敢呼吸。 良久,那绞在苏菜菜脸上的灼热视线方才缓缓移开。 苏菜菜长长地舒了口气。 险些没给憋死。 宫玖悠悠道:“说得也是,前些天你落水高烧不退,可把为师急坏了,施了好几个回春决都没有用,长须那头儿还让为师给你准备口棺材好下葬,真真是冷血无情。” “自然师父最疼采儿。”苏菜菜连忙狗腿道。 宫玖盈盈含笑:“算你有良心。” 那双凤眸弯起来的时候,亮晶晶的,像是藏着皎月流光,幽魅而迷人。 薄媚妖冶,明灭潋滟。 苏菜菜一个没有把持住,又给看呆了去。 宫玖沉声道:“采儿,想起是谁把你推下墨水湖了吗?” 苏菜菜猛地回神,摇了摇头:“徒儿也不知,没看清那人的脸。” …… 一个星期前。 她刚刚穿越过来的那天,浑身发热,耳畔一直有人在说话,脑袋里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厮杀似的,直到后来有一个微凉的身子贴了上来,给她擦拭,替她降温,整整一夜。 对穿越第一夜的记忆十分混乱。 混沌中,只记住了那双微凉的大手,亲密而温柔。 第二天她的高烧果然降了下来,意识恢复,但却一直睁不开眼睛。 耳畔依旧是有人在对话,从那些琐碎的对话中,苏菜菜终于相信,自己是穿越到了那本叫做《暖酥消》的当红小说之中,她是炮灰女配,苏采儿。 彼时的苏采儿,刚刚成为宫玖的小徒儿不到一个月,就被人推下了水,险些淹死。 也正是此时,苏菜菜占据苏采儿高烧不退的身子,替她活了下去。 …… 《暖酥消》是从六年后女主卿妩出现在乱葬岗开始讲起,至于六年前的现在,文中只是粗略几句带过,苏菜菜根本不知道这六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女配苏采儿和师兄们在一起五年,五年后,魔兵入侵雾秋山,苏采儿失踪,六年后,女主出现,八年后,苏采儿回山。 第九年,苏采儿殁,破阴而亡。 …… 长长叹了一口气。 距离女主出现还有六年。 这六年,女配苏采儿会和七位男主先后发生X关系。 …… “采儿,你过来。” 宫玖冲苏菜菜招了招手,打断了苏菜菜的回忆。 看到他手中的瓶瓶罐罐,苏菜菜脸色有些发白,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的菱花镜,一声不吭地坐到宫玖身边的梨花木凳上,低眉顺耳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手伸出来,该给血蛊放血了。”宫玖笑眯眯道。 苏菜菜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指尖发白,闷不吭声。 宫玖冷声道:“手伸出来。” 苏菜菜浑身一抖,立马就蔫耷了,将袖子撸到胳膊肘,露出一小截莹白如玉的藕臂。 宫玖摸了摸苏菜菜的头发,宠溺道:“这才乖……” 说罢从黑漆方盒中拿出一只通体雪白的肥硕巨虫,放到苏菜菜的手肘内侧。 凝白的肌肤下,是细细密密紫红青布的小血管,脆弱而柔软。 那只病恹恹的虫子一触碰到苏菜菜白皙的肌肤,立马就来了精神,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嗷呜一声,贪婪地吸住那凝脂一般的手臂,嘤嘤嘤的吞咽声时不时发出。原本通体雪白的虫子,慢慢变得粉红,颜色逐渐加深,直到最后,整个虫身变得如血一般红。 而苏菜菜彼时的脸色惨白得如同纸一般。 宫玖将血红的虫子装进黑漆方盒中,心满意足道:“今天血蛊倒是吸得挺饱,采儿,你都休息了整整一个星期,看来身子也该养好了,从明天开始,就继续去闻海殿修习法术吧。” 苏菜菜虚弱地点了点头。 宫玖像是才发现苏菜菜虚弱的脸色似的,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采儿,你的脸色怎生这样难看?” 苏菜菜暗自翻了个白眼,你给这虫子吸一刻钟血试试。 像是知道苏菜菜在想什么似的,宫玖笑眯眯道:“那采儿好好休息,为师就不打扰你了。” 送走了宫玖这个瘟神之后,苏菜菜鬼鬼祟祟溜出了门,往山下走去。 雾秋山通往山下的路只有一条,其间怪石林立,桃影迷离,浅川缭绕,摆的是五行八卦之阵,山下的人不能上来,而山上的人轻易也无法下山。 夕阳斜挂,余晖尽然。 在这阵里转了两个时辰,苏菜菜气喘吁吁地趴在桃花树下,有些绝望。 看来今天又下不了山了。 苏菜菜望着山下民居的翠烟袅袅,星火漏残。 明明隔得这样近,却始终接触碰不到。 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菜菜拍了拍屁股,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将一路上绑在树枝上做记号的碎布收了起来,苏菜菜精疲力竭,因此没有看到桃花树下,红影一闪而过,只余下几叶淡粉色的桃花瓣,纷纷洒洒地落下。 夜色孤冷如墨,碎月零星。夜何其,星移漏转,凉蟾照无睡苏菜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忽然间,闻到一阵熟悉且迷离的香味,苏菜菜身子一沉,仿佛被人扼住手脚,再也无法动弹。 靠,又来了。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七天,这七天里,师父每到深夜就会摸遍她的全身,从上到下,从外到内,就连湿润紧致的那处儿也不放过。   ☆、第2章 感觉有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苏菜菜心脏猛地一跳,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男人冰冷干燥的指腹,慢悠悠地从她细滑的脸蛋上滑过,轻柔细密,若有似无,如同抚摸着一套精美的瓷器,不带任何情_欲。他缓慢而细致地轻抚着苏菜菜的螓额,葱鼻,香唇,粉颊,玉颈,锁骨……一路下滑,那只冰凉的大手落到苏菜菜小巧精致如同玉蝶振翅一般的锁骨上,微微一顿,继而像是湿冷的水蛇一般滑入她微微敞开的领口里,冷不丁握住亵衣底下的一方*。 苏菜菜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她不能够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苏菜菜咬着牙根努力挣扎着,试图从这无边的黑暗中清醒过来,但不论她如何挣扎,如何用力,都无法逃脱这混沌的黑色。 四肢无法动弹,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只有脆弱的灵魂在无边黑夜里做着徒劳的挣扎,喘息。 无人搭救。 弱小而可怜。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凄绝森寒,令人惊惧。 男人身上有淡淡的药草香气,这令苏菜菜想起医院里干净的消毒水味,熏得她耳根发麻,头昏脑涨。男人又靠近了些许,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吓得苏菜菜屏住呼吸,不敢大口喘气。 胸口上的力道渐渐消失,苏菜菜刚刚松了一口气,便觉得身子一凉,男人像剥鸡蛋一样把她身上的衣服褪得干干净净,连亵裤都离了身,露出一双白生生的长腿。 苏菜菜全身都暴露在空气中,没有任何遮拦,从头到脚,毫无保留,不着寸缕。 男人长久都没有动作,苏菜菜分明从他的呼吸中听到了一丝急促。 约莫是看到精美的瓷器而感到兴奋。 苏菜菜睁不开眼睛,但却依旧能够感受得到男人落到她身上那灼热炙烫的视线。 嗜血的残忍。 令人战栗。 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苏菜菜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的认定,这男人真的会剥了自己的皮,制成穿在他身上的美人囊。 一阵瓶瓶罐罐的脆响过后,男人将清凉至极的香膏涂抹到苏菜菜雪白的胸口上,勾、匀、润、铺、点、揉、压,香膏从她的胸口向四周推开,雪颈,香肩,丰乳,肚脐,小腹,*,脚趾……男人手掌所到之处,皆是一窜细细密密的快慰酥麻。 这是一个细致而缓慢的过程。 渐渐忘了惊惧,忘了羞耻,身子如同春霖枝叶一般舒展开来。 那是一双充满魔力的双手。 苏菜菜着魔一般沉沦在他灵巧的指腹之下。 简直舒服得想哼哼。 ……唔,介魂淡,手法真好。 粘稠的液体被倒在她的丰盈上,沿着凝脂一般细嫩的肌肤下落,男人的双手绕着乳_尖慢慢晕开液体,从内到外打着转,那湿热的玉液黏黏糊糊的,附在身上极为难受,苏菜菜很想扭动身子,但却无法动弹丝毫,只能任由那双大手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羞耻得浑身发颤,牙根咬得死紧。 男人的动作一丝不苟,像是画师在她身上轻柔地作画,神圣庄严极了。 但动作却越来越*。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被塞进来了。 苏菜菜心脏砰砰乱跳,屏住呼吸。 是他修长的手指头。 他指腹上还黏着些许香膏,探进她湿润的紧致里,细细密密的辗转涂抹。 苏菜菜紧张得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心脏像是要跳到嗓子眼。 男人的动作一顿,将湿漉漉的手指抽了出来,有些黏黏糊糊的,苏菜菜甚至听到了汩汩的水声,男人似乎是咦了一声,然后发出咂嘴的声响,吮吸着手指头上透明莹润的汁液。 低低沉沉的笑声,震荡在潮湿妖冶的黑夜里。 男人的心情似乎很好。 他突然俯身,贴到苏菜菜的耳边,湿润的气息熏得苏菜菜耳根发痒。 他说:“采儿,你怎么又湿了?” 苏菜菜怒。 ……劳资、劳资就是水多要你管! 她突然想起自己穿越到这里的第二夜,那是她第一次被他这样无礼地对待,光裸的身体不着寸缕地绽露在陌生异性面前,被抚摸,被涂抹,醒不过来,一片黑暗,惊慌失措,焦头烂额,尽管她知道原著《暖酥消》中女配会被师父这样对待,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大声哭泣。 然后宫玖这个畜生,就在她涕泪横流的时候,伸出湿软的舌头舔走了她的眼泪。 他趴在她的耳边,颇为担忧。 “采儿,这里怎么湿了?” ……指的是苏菜菜的眼睛。 又抽出埋在她体内的手指,无奈道:“采儿,你这里怎么也湿了?” ……指的是苏菜菜的【哔——消音词】。 当时,苏菜菜立马就止住了眼泪。 大脑一片茫然,只觉得自己矫情丢脸极了。 之后连续六个夜晚,每个夜晚的最后,宫玖就会趴在她的耳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一句,像是在磨灭人的意志一般,细细碎碎,魔音灌耳。 采儿,你怎么又湿了。 采儿,你怎么又湿了。 采儿,你怎么又湿了。 …… 分明就是讽刺她。 苏菜菜听到他轻笑的语气里毫不掩藏的恶意。 咬牙切齿。 《暖酥消》连载到女配苏采儿破阴而亡之后作者便停更了,文中还有很多谜题没有解释清楚,比如女配失踪的三年去了哪里,又比如师父宫玖的本尊是什么,为何会喜好在身上裹着一层美人囊。停更之后,读者们从最先开始的撒花催更,到后来的刷负分长评催更,中间不过短短三个月。 苏菜菜穿越前的那晚,恰好就写了一篇长达八千字的负分长评。 她不是为了催更,而是为了抨击作者对于女配线的处理态度。 在苏菜菜眼中,师父和师兄们分明是爱过女配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女配失踪之后,将女主当做女配的替身弄上床。但是在《暖酥消》中,作者为了引导女主线,竟然全盘否定女配曾经拥有的爱情,将它归类于是男主们一时冲动,身体的欢愉,没有灵魂的交流。 苏菜菜怒发冲冠。 爱过了就是爱过了,为什么要突出歌颂女主而贬低女配得到过的爱呢。 愤然之下,苏菜菜洋洋洒洒就送了八千字负分给了作者。 然后…… 苏菜菜老泪纵横。 然后,她就穿越了。 回神。 而如今,苏菜菜听着宫玖那一声又一声充满嘲讽和恶意的“采儿,你怎么又湿了。”她忽然觉得,或许作者是对的。女配和男主们之间,真的就只是一时冲动,身体的欢愉,没有灵魂的交流。 但为时已晚。 苏菜菜涕泪四流:作者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快放我回去吧。 …… 翌日,天朗气清,凉风送爽。 苏菜菜啃了两个馒头,就跑去了闻海殿修习法术。 今天下分为六界:神、魔、仙、妖、人、鬼。但六界中又藏有一界,名为上界,上界之中俱是修行之人,修得*便可晋升为仙,大成者亦可飞升为神。如今,妖鬼二界式微,惧道惧气,有甚者,其法力竟不如凡人,彼消此涨,妖鬼二界亦有上界修行者。 而雾秋山便是上界修行的主要山峰之一。 雾秋山有九宫十殿三十二堂。九宫分别由山主越竺大人座下九弟子掌管,宫玖掌疏月宫,是山主越竺的座下二弟子。十殿俱是修习法术之地,其中,以闻海殿所教习之法术最为简单易学,其殿中修习者也是十殿最众,大多数修行者都是从此地开始,慢慢升级到其他九殿。每年雾秋山都有一次选徒大会,九宫宫主会从十殿殿众中选优则徒。当然,也有例外。就好比苏菜菜是因为体质原因才被宫玖选中收为徒弟,而宫玖其他的几个徒弟,也并非都是选徒大会中择优而来。 苏菜菜到的时候,殿众们正在练习火术。 一窜烈焰红火猛地扑向苏菜菜的面门,苏菜菜还未反应过来便落入一个泛着青竹香气的怀抱。 “小师妹,有没有受伤?” 声音软糯好听,如同远山清泉般沁人心脾。 苏菜菜抬眸,望进一双江南烟雨的眸子里。 抱着她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眉清目秀,恬淡如画,穿着一袭白袍,白衣胜雪,空谷幽兰,整个人像是从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小神仙,纯良而无辜,人畜无害。 那双黑白分明充满担忧的水眸,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苏菜菜愣楞道:“我没事……” 但您哪位? 很快有人替苏菜菜做出了解答。 “白绥,你让开,给我看看小师妹。”旁边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粉衫童子,撞开烟雨浩渺的白衣少年,抱住苏菜菜的手臂就开始嘤嘤嘤地哭,“小师妹,你没事吧,却维不是有意的,却维不知道你会突然出现呐,你没有被烧伤吧小师妹?千万别毁容了,不然师父一定骂死却维了嘤嘤嘤。” 苏菜菜眯起了眼睛。 小家伙,你十岁都不到吧,竟然喊我小师妹? 你也不嫌臊得慌…… 等等,你喊那个白衣少年什么名字来着。 白绥? 苏菜菜瞪大了眼睛。 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一肚子坏水的六师兄,白绥?   ☆、第3章 原著《暖酥消》中,女配苏采儿本不用死得那样凄惨,但六师兄白绥却不肯放过她,他微笑着向其他七位男主提议,将她扔到玄峥宫,在满山头男人喷薄怒吼的身下,香消玉损,魂断玄峥。 至死,女配都不敢相信,那个纯净如云,连花上粉蝶都不忍惊扰的六师兄白绥会这样对待自己。 “小师妹,你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白绥看?”旁边这只不甘寂寞的粉色团子开始大呼小叫起来,“莫不是看上了我家白绥想要提亲?”他瞪大那双水漉漉的杏眸,惊恐道,“这可不成,却维当了小师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小师妹,怎么能突然变成却维的嫂子呢嘤嘤嘤……” ……这位小哥,您真的多虑了。 她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白绥这条毒蛇呀,这不是纯粹找虐受么。 苏菜菜义正言辞道:“你放心,我一心修仙,绝无贪恋红尘的想法,更加不会去做你嫂子。” 却维止了哭,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迟疑道:“真的?” 苏菜菜正义凛然:“比黄金还真。” 却维瞅了苏菜菜一眼,顿住,眉开眼笑道:“那却维就放心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忙忙从粉色的袍子里掏出一面手掌大的菱花镜,一边揽镜自照,一边懊恼地碎碎念,“真是不小心,竟然又把眼睛哭得这样红,丑兮兮的难看死了,大师兄一定不喜欢……按照话本里说的,最美的哭容应该是眸中含泪欲坠凝滞梨花印水楚楚可怜才是,看来却维还得多努力几次才行。” 苏菜菜默。 《暖酥消》原著中,七师兄却维是所有男主中最为简单呆蠢的一只,平时就喜欢揽镜自照,研究研究坊间话本册子什么的。七师兄和女主*欢好的时候,也特别喜欢照着话本玩角色扮演,例如采花大盗和大家闺秀,大爷和窑姐,公公和儿媳等等…… 六师兄白绥和七师兄却维是同母异父的两兄弟。白绥是一只白狐,却维是一只雪貂,他们的母亲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却维的父亲和白绥的父亲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苏菜菜不知道。只知道后来白绥的父亲死了,却维的父亲历劫成仙之后,将却维和白绥扔给好友宫玖管教,他自己和娇妻闲云野鹤逍遥人间,从此不理世事。 “这里有尸气的味道……” 低沉沙哑有如破锣一般的男低音在苏菜菜耳畔响起,沉沉有如修罗再世,恶鬼索命。 一双黑底红纹的靴子停在苏菜菜面前。 她抬头,那个浑身隐藏在黑暗中的黑袍少年出现在她眼前。 眉心朱砂,邪恶魔魅。 他用阴鸷而贪婪的眸子锁住她的脸,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地狱般冰冷森寒,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两颗白森森獠牙,透着血腥的乖戾。 “在你身上,你身上有尸气的味道。” 浓墨一般的眸子里席卷着猩红的风暴,他兴奋得声音有些颤抖。 “我要……你的血……” 黑衣少年快如闪电,迅猛得像是一只黑色的野豹,凶光悄然乍现,苏菜菜只觉得胸口一疼,一阵天旋地转,就被黑衣少年猛地扑倒在地,整个背部被撞得生疼,衣袍翻飞,青丝缠绕。苏菜菜疼得倒吸了一口气,那张嗜血的俊颜在苏菜菜面前放大,张开那张血盆大口,尖锐森寒的獠牙,就要咬断她脖子上脆弱的血管,苏菜菜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起了这个少年是谁,浑身使出吃奶的劲儿,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在少年额头正中心的朱砂上大力敲出一个爆栗。 “嘭……”的一声,一阵黑色的轻烟飘过。 地上躺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黑色蝙蝠。 它正抱着自己红肿的小脑袋,龇牙咧嘴,愤恨地瞪着苏菜菜,目光凶残。 苏菜菜稳住砰砰乱跳的心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他,四师兄,颜弗。 《暖酥消》原著中,四师兄颜弗是最接近野兽且毫无理智的男主,尤其是当他后来尝到女主名器的甜头之后,只要女主卿妩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将其扑倒,不论何时何地,都能撕烂她的衣衫行那苟且之事,没有技巧,没有快感,只有征伐和兽_欲。 而颜弗和女主缘分的最初,便是从这充满尸气的血气开始说起。 女主卿妩是借尸还魂,其魂魄在地府走一遭,沾上了彼岸花的阴气,又因其是在乱葬岗重生,那里冤魂屈曲,灵幡诡谲,更是尸气盎然。而四师兄颜弗本尊是只蝙蝠妖,最喜尸气和血液,女主的鲜血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毒品,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打从看到女主卿妩的第一天起,四师兄颜弗就不可自拔地想要咬住她的脖子吸干她的血,将她吞拆入腹,渣都不剩。 颜弗的法力是七师兄弟中最为低下的一只,甚至连人类都不如,当初他走的旁门左道修成人形,导致修为基础不牢,禁制现形,隐于他眉心的朱砂上,只要敲打他眉心朱砂上的禁制,他就会被打回原形,变成蝙蝠。女主卿妩也因为这个禁制从颜弗身下逃过许多次。 “血液,我要你的血液,女人,给我……吸干你……” 被打回原形的颜弗依旧不老实,沙哑的声音,像是着魔一般念叨着,它猩红着眼,贪婪而阴鸷地盯着苏菜菜,扇动着干瘪的蝙蝠翅膀,向着她吃力地飞起来。 苏菜菜一把捏住它的脖子。 彼时的小蝙蝠不过巴掌大小,瘦弱可怜,苏菜菜两只手指都能碾死它,它在她指腹下不断地挣扎,扭动着干巴巴的身子,猩红的小眼睛,凶狠地瞪着苏菜菜,露出两颗獠牙。 “放开我,女人,快放开我,给我你的血,我要血……” “就你这法力,也敢打我的主意,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修不成人形?”苏菜菜恶声恶气道,说起来也奇怪,这颜弗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的血液也感兴趣了起来,不过一瞬间就明了,她如今也算是借尸还魂,血液里自然带了阴气和原主的尸气,还真是误打误撞。 这蝙蝠妖渴血起来就会没完没了。 苏菜菜想起《暖酥消》中每次女主卿妩来葵水的时候就一阵恶寒。日防夜防,蝙蝠难防,谁知道这吸血蝙蝠妖会何时钻到你的亵裤底下一头扎进汩汩流血的紧致里呢。 一定要在自己葵水来之前逃下山。 苏菜菜苍白着小脸,如是想着。   ☆、第4章 苏菜菜知道这个世界里妖怪式微,但却不知道它们竟然已经老弱病残到这个地步。 七位师兄中有三只是妖怪。 而这三只,竟然都还停留在最基础的闻海殿修习法术。 “那其他几位师兄呢?”苏菜菜问。 却维狐疑地看了苏菜菜一眼:“小师妹怎么会不知道其他几位师兄们在哪座宫殿修炼呢?” 完了,露馅了。 苏菜菜菊花一紧,干笑道:“我足足病了七天,私以为,以师兄们的资质,定然不会还停留在原来的宫殿修习法术。”看到却维微微撅起的粉唇,想起他还呆在闻海殿,苏菜菜连忙改口,“咳咳,当然,打好基础也是必要修习的重点之一,正所谓厚积薄发,七师兄你定然有晋殿的一天。” 却维闻罢,踮起脚尖摸了摸苏菜菜的脑袋,笑眯眯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苏菜菜如今十三岁,而却维只有十岁,身子还没有苏菜菜高。 这动作便显得十分滑稽。 且他生了一副唇红齿白的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做师兄的样子。 苏菜菜硬着头皮道:“七师兄,那其他几位师兄究竟在何处修习法术?” 这声恭恭敬敬的七师兄叫得却维极为舒坦。 他眉开眼笑道:“大师兄裴言在主修符箓指诀星相医卜的百梧殿,二师兄和三师兄同在步青殿,主修五行遁术八卦行阵。五师兄在长归殿,修御剑骑射。” “那现在谁的法术最高?” “自然是大师兄。”却维骄傲地挺起胸膛,两颊泛红,眉飞色舞道,“百梧殿是十殿之首,几百年来,能入得百梧殿修习的殿众不过五十来人,简直是凤毛麟角。况且殿主白水大人还经常夸奖大师兄有灵性,是不可多得的修炼奇才,连素来以严苛刻薄出名的长须大人也曾说道,大师兄是近一百年来,最有可能修成上仙的修者。雾秋山,已经整整一百年没有出过上仙呢。” 苏菜菜敛眸,这几个人果然和六年后的武力值分配一样。 原来大师兄裴言在六年前就已经这样厉害了么。 苏菜菜又问:“七师兄,你知道山下的那些阵法如何破解呢?” “小师妹,你要下山?”却维疑惑道。 苏菜菜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道:“我想下山逛逛,总是呆在山上修炼法术太枯燥了。” 却维表示理解,托着香腮,抱怨道:“的确是有些枯燥,却维的话本都看完了,他们竟然还不给却维弄些新的来,简直是可恶,太不把我们师父放在眼里了。” “他们是谁?” “碧澜堂的人呀,每月月底他们都会下山采购物资,却维经常让他们稍些话本上山。” 碧澜堂……苏菜菜记住了这个名字。 或许可以从他们那里下手。 可现在是九月初九,离月底还有二十一天,苏菜菜怕自己等不及。 “为什么要在山上设阵法呢?”苏菜菜问却维。 “你不知道么?”却维瞄了瞄左右,贼兮兮的小模样,凑到苏菜菜耳边,小声道,“咱们雾秋山百年前,曾经出过叛徒。” “叛徒?” 苏菜菜瞪大了眼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小说里可没有这一出呐。 “小师妹,为何你独独只与七师弟说话,而不理会六师兄我呢?” 一声轻柔娟秀有如清泉细流的声音轻轻响起。 清透无害的白净少年,用那双满是愁绪的水眸,不满地看着苏菜菜。 温婉清愁的模样,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白绥咬唇道:“小师妹可是讨厌我?” 苏菜菜乳酸蛋疼不已。 这位小哥这位爷,我哪里是讨厌你,分明是怕你呐。 苏菜菜强笑道:“呵呵,怎么会……六师兄你生得这样俊,喜欢都来不及,我怎会讨厌你?” 白绥上前一步,眨了眨眼,无辜道:“那你为何只与却维说话,而不理我?” ……这人,不是诚心挑事么。 苏菜菜频频往后退,小眼神一闪,含糊其辞道:“六师兄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我耳朵好使得很,听得清你在说什么,所以不用靠我这么近,这里空气忒稀薄了点。” “既是如此,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与我像却维那样咬耳朵说悄悄话?” 却看他轻蹙娥眉,暗咬粉唇,肩骨瘦削,白衣如雪,宛若漠漠轻桥上笼着的一封烟雨。柔弱得像是随时都会随风消逝,飘散在这烟雾缭绕的清秋河畔。 任谁都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 苏菜菜菊花一紧。 ……白绥这朵白莲花,又开始装忧愁装可怜了。 幸好她知道这毒蛇的真面目,不然绝对会被他唬了去。 苏菜菜决定破罐子破摔。 “因为我喜欢你,六师兄。”苏菜菜抬头,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万分诚恳,“所以不敢和你说话,因为心跳会加快,血液会上涌,我怕被你看到,这样会更无地自容。” 白绥一愣,纤细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动,怎么着也猜不到苏菜菜会这样回答。 他不过是想要看到女人窘迫为难的脸而已,却不想他自己倒先窘迫了起来。 这女人,还要不要脸的,怎生如此大胆。 他也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但如此简单直白的话,还是头一次听到。 白绥毕竟年纪比较小,才十一岁,遇到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那张白净的小脸,一寸寸爬上了可疑的红晕。 苏菜菜自鸣得意,原来白莲花小时候竟然这样纯良,捉弄一下还会脸红,是因为还没有黑化么?或者说,是六年后的女配苏采儿让白莲花真正的黑化起来? 可是这小子在女主卿妩面前也没少恶作剧呐。 《暖酥消》原著中,六师兄白绥总是仗着自己那张烟雨朦胧人畜无害的脸蛋,在女主卿妩面前装孱弱,装小清新,受尽女主关切担忧的目光,引得其他几位男主醋意滔天愤恨不满。最令苏菜菜不齿的是,原著中的白绥经常在与女主卿妩颠鸾倒凤之时,仰着那张无辜的小脸忧伤地说着:“卿儿,我是不是很弱,比不上师兄们,我都给不了你高_潮……卿儿,我、我能看看你高_潮的样子吗?” 如此这般小心翼翼的乞求,外冷内热且母爱泛滥的女主卿妩哪里顶得住,于是她强忍着罪恶的羞耻心,伸出纤纤玉手,在白绥希冀柔软的目光下……自_慰,上演羞耻PLAY……而白绥似乎极为喜欢看女主卿妩自渎取悦他的样子,每每都会在最后一刻翻身压住她,金戈铁马,势如破竹。 女主卿妩从始至终都以为只有看她自渎的样子白绥才可以硬起来。于是每当白绥要求表演的时候,尽管心中羞耻不已,但看到白绥那张失望憔悴的小脸,女主都会尽可能满足他。 苏菜菜捶胸顿足,大叹女主着实是太天真了,怎么会在白绥这棵黑漆漆的歪脖子树上吊死十几次?简直是愚蠢得令人发指!在女主所看不到的上帝视角里,苏菜菜分明看到,每次白绥得逞之时,都会勾起唇角,弯了眼睛,露出小狐狸一般得意的笑容。 着实可恨。 苏菜菜想起白绥的出身似乎不好,总是被其他宫的师兄们欺负辱骂,可是后来,那些曾经欺负辱骂过他的师兄们,都一个个消失在雾秋山,他依旧笑得纯良如雪。 可他如今怎会这样纯情? 苏菜菜有些捉摸不透这剧情了。 想起重要的事情,苏菜菜问:“六师兄,你可知道如何破这山下的阵法?” “阵法?”白绥愣住,“小师妹想下山?” 苏菜菜点头。 白绥道:“虽说闻海殿会教习基本的阵法,但山下所摆之阵,应该只有步青殿的人会破。” 步青殿,苏菜菜记得却维说,二师兄和三师兄正是在步青殿修习。   ☆、第5章 苏菜菜私以为,以自己的能力,绝无在短时间内熟破阵法的可能。 所以,她需要一个盟友。 一个心甘情愿送她下山的盟友。 若是在二师兄和三师兄之间选一个,苏菜菜自然是更倾向于后者。 二师兄,御琛,冷毅幽邃滴水不漏,并且疑心病重,不会轻易相信他人,更不会轻易帮助他人。 更何况…… 苏菜菜脸色有些发白。 更何况《暖酥消》原著中,二师兄御琛掌控欲极强,经常捆绑女主四肢手脚被迫与之交欢,有轻微*癖好,总是会用皮鞭或者蜡烛在女主身上留下满身伤痕宣布主权。 女主每次和二师兄做一次都会在床上躺半个月。 苏菜菜头皮发麻。 ……唔,她觉得自己还是尽可能不去打扰二师兄清修比较好。 而三师兄却有弱点,一个普通男人都会有的弱点。 玩女人。 三师兄,御尽然,风流倜傥纨绔俊逸,平素最大的愿望便是御尽天下美人,若是要在这个愿望前面加上个状语,那便是花尽心思用尽办法御尽天下美人。 御尽然是个道具控,和女主每一场船戏都会使用各式各样的奇淫器具,春宫图淫_书禁药更是床榻必备,与其说他是在玩女人,更不如说他是在享受女人,深入女人,他喜欢在各式各样的女人身上流连沉沦,探索着她们身体的秘密,与她们一同堕入情_欲的业海。 这种男人,说好听点,是性_爱大师。 说难听点,便是头管不住下半身的种马。 御尽然十分滥情,基本上是来者不拒,雄风不息。 但自从尝到女主顶级名器的甜头之后,御尽然便发现自己对其他女人再也硬不起来了。 果然就是女主效应。 为了拉拢御尽然这个盟友,苏菜菜又开始做起老本行来。 她在二十一世纪是一个插画师,半吊子,给杂志报刊涂一些小清新气质的封面插画过活,偶然间看了一本肉文小说,于是半夜按捺不住汹涌的狼血,执起数位板就涂了一张令人血脉膨胀的高段位插图,曝到了网上,结果被编辑看中,签约出版,在H漫界小有名气。 正午,暖阳沁烟,山茶荼蘼,落英横斜叶凄瘦。 各殿殿众纷纷回宫,用膳歇息。 疏月宫最里头的沉鱼阁,门扉紧掩,窗棂密锁。 苏菜菜正贼兮兮地奋笔疾书。 那认真的小模样,既纯洁,又猥琐。 虽说这狼毫没有现代的素描笔好用,但到底苏菜菜的底子还在,又熟能生巧,不到半个时辰,几张高段位的春宫图便大功告成。苏菜菜将图纸晾在一边等干,想了想,又埋头画了几张淫器设计图,涂上色,相信二师兄绝对无法拒绝这些诱惑。 完成这些之后,苏菜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想拾掇点银子下山傍身,却发现这里连个铜板都没有,更别提银子了。梳妆台上倒是有些钗环首饰,是当初宫玖留下来的。这男人挺喜欢打扮苏菜菜,从头到脚都不放过,怎么合他心意怎么来,像是在装扮自己的芭比娃娃。苏菜菜想了想,捡了几支金光闪闪的发簪,又挑了几串轻便易携带的珍珠项链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整整住了八天的沉鱼阁。 羞耻荒唐而*的夜晚一幕幕穿影而过。 苏菜菜摇了摇脑袋,轻声对自己说。 “这约莫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地方了,苏菜菜。” “所以,不要怕,你不会再回来了。” . 三师兄御尽然住在疏月宫侧殿的凤翘阁。 彼时,被翻红浪,窗幔跌摇,靡靡之音如掐碎的春水一般撩人心魂。 “师兄,恩啊……您慢点,善儿受不住啊,哈啊,轻点……”女人媚吟的娇唤一声高过一声。 房内传来男人低低沉沉的轻笑,声音沙哑,情_欲浓弥未消。 “小*,那你是喜欢这样,还是这样,嗯?” 言罢就是一记猛顶,撞得女人媚叫一声,汁液四溅,酮体娇颤,连连说着讨厌,后越说声音越娇,嗓音越软,最后连声都没有了,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糜骚湿热,猫爪似的挠得人心痒痒。 苏菜菜小心肝一抖,连忙躲在窗前听墙角,眼睛直冒绿光,扑闪扑闪的。 耳朵竖的笔直。 好家伙,竟然敢白日宣淫。 深藏于体内的H漫之魂熊熊燃烧。 一瞬间苏菜菜也忘记自己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了,只顾得趴在窗户边,急不可耐地伸出手指头舔了舔口水,涂在那白纱一样的窗纸上,捅出一个破洞,脑袋瓜子凑了过去。 正巧对着那红影摇曳的窗幔。 啧啧,三师兄竟然放下了床帐。 真是扫兴。 咽了咽口水,但总比干听的好。 苏菜菜眼瞅着那红浪摇得越来越快,床架晃得越来越重,女人红唇中逸出的媚吟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急切,苏菜菜的心脏也是越缩越紧,越来越闷,呼吸粗重,恨不得立马上前一把掀开那碍事的窗幔,看看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从那床帐中滑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臂,晶莹的指甲壳上涂着鲜红的蔻丹花汁液。 苏菜菜呼吸一滞,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手。 那漂亮的手指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似的,挣扎束缚,跌宕摇晃,随着男人的一声闷哼,尖媚至极的情潮娇喘,女人苦苦挣扎的玉手猛地伸直,在空中搁浅两三秒,继而徒劳而无力地滑落到床沿边上。如同一个破败的娃娃,被丢弃在了床榻上。 翻滚的红纱帷幔渐渐平息,只听得到男人糜欲未消的低喘和女人细细碎碎的低吟。 苏菜菜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只白玉凝脂一般细滑的手臂,看得有些呆了。 “看够了么,小师妹?” 沙哑的男声轻轻响在苏菜菜耳畔,带着情_欲未消的糜沉,性感至极。 苏菜菜猛地回头。 御尽然穿着一件蓝色锦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大半片肌理分明的胸膛,*诱惑,上面清汗涔涔,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在灯下泛着细碎的珠光,迷人而诱惑。 墨发如泼,俊逸的容颜此刻带着几丝餍足之后的慵懒和潮红。 眸如漆点,面若皎月,放荡娴雅。 显然一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华美如玉。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正噙着一丝懒散戏谑的笑意,含笑盈盈地盯着苏菜菜。 “我倒是不知道,小师妹何时养成了窥淫癖的坏习惯,莫不是向师父学的?”他上前两步,将苏菜菜抵到窗户边,沙哑道,“竟然想看,何不进来与师兄一道观摩观摩呢?” 浓郁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苏菜菜退无可退,整个后背都贴在窗户纸上,发出木头磕撞的声音。他身上还有方才交欢留下来的汗味,想起方才听到的粗重低喘,苏菜菜一下子就红了脸。 这只种猪,果然像《暖酥消》原著中所说的那样,随时随地都在发情。 来者不拒,雄风不息。 “三师兄,咱们打个商量。” 苏菜菜扬起一张纯洁的小脸,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道。   ☆、第6章 未时,暖日溶溶,碧空如洗。 终年浓雾缭绕的雾秋山只有在这个时段才会显现出它原来的模样,奶白色的浓雾退散之后,雾秋山露出明媚芳菲的绿野小道,青崚遥峰,桃花坠漏,片片落红浑如雾,微雨时节满清风,隐于六界之间的上界不再像是仙气蹁跹的迷雾仙境,反倒像是盛世繁歌的人间桃源。 桃花湿尽,绿屏掩山,阳晖脉脉水悠悠,花底有人语。 “三师兄,你确定你可以破这阵法?”绿油油的碧衣少女拧着眉头,指着小道上的一棵歪脖子桃花树道,颤声道,“可是我们已经是第三次经过这棵歪脖子树了……” “啧啧,这么说来,好像是真的第三次见到这株秾纤合度艳霞灼灼的桃花妖妹妹呢……”蓝袍少年浅笑如风,右手覆上那棵歪脖子树的树干,细细地抚摸着,仿若情人间亲密的耳鬓厮磨,情语含痴道,“若是桃花妖妹妹将来修成人形,定然是倾城倾国的美人……” 那棵歪脖子树闻言一震,抖了抖枝桠,枝头上含苞欲放的桃蕊顷刻间“嘭”的一声,灼然绽放。 红粉落絮翻飞,烟丝摇曳。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 这只种马到底还要对一棵歪脖子树发情多久? “三师兄,将来有的是时间给你和这株秾纤合度艳霞灼灼的桃花妖妹妹培养感情。”苏菜菜一把抓住御尽然的衣袖,一步一步往山下拖,嘴里不住劝慰道,“但是咱们现在还是趁着这未时迷雾消散的好时候,赶紧破阵赶路吧,不然等太阳一下山,这夜路更难走。” “呵呵,莫非是看到师兄和桃花妖妹妹*,小师妹吃醋了?”御尽然玩世不恭地搂住苏菜菜纤细的腰肢,笑得如沐春风,贴着她耳根道,“放心,师兄心中最疼爱的女人永远都是小师妹。” “看来师兄是不想要这另外几张沐春图了?” 苏菜菜从袖袋里掏出几张画纸,抖了抖。 眼睛眯了起来。 盯着御尽然放在她腰间上的手。 那狼爪一顿,慢吞吞地离开。 仿佛不甘心似的,临走时还狠狠摸了一把苏菜菜挺翘的雪臀。 苏菜菜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咔嚓”爆了几根。 ……这只雄性荷尔蒙爆棚的种马。 深吸一口气。 握拳,为了下山,她忍。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前些天小师妹还向师兄投怀送抱,如今就翻脸不认人了。”御尽然一脸委屈,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苏菜菜,“这么说来,小师妹好像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呢。” 苏菜菜瞬间就蔫耷了。 在情势还未发展得更遭之前,一定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是冒牌货。 苏菜菜一边恨得咬牙切齿,原主苏采儿勾搭谁不好,非得自甘堕落勾搭这油头粉面的种马。一边又狗腿地将三师兄的狼爪重新放到自个儿纤细的腰肢上。 扬起一张明媚芳菲的小脸。 苏菜菜干笑:“怎么会不一样呢,采儿还是三师兄最疼爱的小师妹呀。” 您再摸摸,再摸摸看,保准是原装呐…… 御尽然的狼爪惬意地在那纤瘦的腰线上抚了抚,掐了一把。 眯着眼睛赞叹道:“嗯……纤细柔滑,肉香骨腻,线条流畅,小师妹果然还是小师妹。” 苏菜菜咬碎了牙齿和血吞。 若是她没有猜错,御尽然这厮绝对是已经猜出来她不是从前的小师妹。 但如今他并不点明,苏菜菜也自然不会主动戳破。 三师兄御尽然虽然多情且滥情,但却是一个极为体贴女人的好情人,他懂得怜香惜玉,享受且欣赏每一个女人,觉得女人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需要细细品味,精心对待。 他尊重女人,喜好欲拒还迎,但永远不会用强。 所以当苏菜菜用那些春宫图淫器图诱惑御尽然送自己下山玩玩的时候,御尽然不是直接用法术抢了图纸而是被苏菜菜牵着鼻子走一路送下山。 《暖酥消》里所有男主中,御尽然的船戏最多,不只是和女主卿妩,他和女配苏采儿甚至是其他炮灰红颜都有极为详细完整且大篇幅的船戏描写。 他和每一个女人交欢时,都是先让女人达到高_潮,再才来纾解自己的兽_欲。 而御尽然如今放过自己不再追究她借尸还魂来去的原因……苏菜菜只当他是荷尔蒙发作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更何况…… 苏菜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更何况苏菜菜这张脸似乎还和他初恋小情人有三分相似。 苏菜菜恍然间想起,女主卿妩的脸似乎是和和御尽然的初恋小情人有五分相似。 啧啧,真是孽缘呐…… 不过,话说回来,看似滥情的御尽然其实也挺痴情。这么多年来,一直对自己的初恋小情人恋恋不忘,从和她三分相似的苏采儿,再到和她五分相似的卿妩,个个都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宠儿。 彼时,痴情的三师兄又伸出了他的安禄山之爪,摸到了苏菜菜丰腴饱满的浑圆上。 驾轻就熟地捏了捏,仿佛还不够,又揉了揉。 苏菜菜唇角抽了抽。 ……苏菜菜决定收回刚刚那句关于痴情的感叹。 扫了眼那只修长白皙的大手。 苏菜菜扬起脸,干巴巴问:“三师兄,你这又是何意?” “这困桃阵又起了新的变化,一时迷局,进退两难,师兄这是在找灵感。”御尽然一脸正经。 破个阵法需要找灵感? 你特么逗我?! 苏菜菜长吸了一口气。 安慰自己,千万不要生气,千万不要和一头只靠下半身思考的禽兽置气。 扯起唇角的肌肉,堆出一个微笑:“那三师兄您找到灵感了没?” 御尽然放在苏菜菜浑圆上的狼爪,用力地捏了捏那饱满,心满意足道:“嗯,找到了。” 却看他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圈圈画画,似乎是在演算着什么,苏菜菜凑过去瞅了瞅,全是一些没有规则的图形及点线,中间一个头尾相绕的太极八卦图,苏菜菜眨了眨眼睛,没看懂。 御尽然解释道:“这是易,参伍以变,错综其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天下万变法阵皆是由此演算,若是你将来入得步青殿便会懂得其中的奥妙。” 苏菜菜暗道,没想到这种马还有些真本事。 不过,他这样正儿八经地说教,还真是有些让人不习惯呢。 御尽然站起身来,在路边搬起一块石头,向左走了七步,又向前走了十二步,将手上的石头放在地上,他看着石头对面的那株桃花树,眯起了眼睛,将树上的桃花摘了几朵下来,摆出一个奇怪的多边形,绕着放在地上的石头摆了一圈,向石头吹了一口气,地上的花瓣尘土轻飞。 御尽然弹了弹蓝袍上的花瓣,指着花瓣较多的方向:“向那个方位走。” 一路走走停停,御尽然又用树枝花瓣算了好几个周目,每一次的推演过程都是五花八门,苏菜菜看得咋舌,两人终于在太阳下山浓雾重染之前,找到了雾秋山的出口。 看着巨石上书着的“雾秋山”三个狂草,苏菜菜高兴雀跃得像是要飞了起来。 御尽然道:“小师妹这么高兴做什么,你真的只是想要师兄带你下山玩玩吗?” 苏菜菜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个是自然。” “我看小师妹这开心的样子,还以为小师妹是逃脱囚笼再也不回来了呢。” 苏菜菜做低眉顺眼状:“师兄你多虑了,采儿只是碍于修炼枯燥,想下山来透口气。” “说得也是,雾秋山是上界之中仙源最盛的门派,许多人求都求不来一个上山的机会,怎么会有人想要私逃出山呢?”御尽然抱胸而立,笑意盈盈地看着苏菜菜。 “的确如此。”苏菜菜严肃点头,一脸正气浩荡。 御尽然笑眯眯道:“说吧,小师妹想去哪里玩?” 苏菜菜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红唇中吐出两个字。 “妓院。” . 秦楼位于长生街最繁华的地段,左邻人声鼎沸的天桥闹市,右邻清辉碧海的秦湄河,两者相映成趣,引得无数文人骚客慕名而来,在此地留下不朽诗篇。秦楼高五层,伫立在秦湄河一角,在每当月落夜幕华灯初上,秦湄河上便摇曳着无数艘精美别致的水船画舫,丝竹悦耳,喧闹融融,站在秦楼楼顶,放眼望去,仿若整条秦湄河尽收眼底,碎墨湖畔,陌萱浓坞,大有踩尽江山之意。 晓月堕,沈烟砌。夜风弥荡,廊灯街火。 秦楼中一片笙歌尽欢,醉生梦死,芳年妙妓,淡拂铅华翠。 苏菜菜去绸庄换了一身绿衣男袍,金冠束发,又加紧的束胸,画粗了眉头,用泥灰涂了满脸,原本的天香国色如今只剩下尔尔中庸。 两人一道入了秦楼,老鸨迎了上来,笑得花枝乱颤:“可是有相熟的姑娘要点?看两位爷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咱们秦楼,不如妈妈我推荐几位姑娘给两位爷,我们秦楼的颜香,时月……” “不必了,我们要点笙娘作陪。”苏菜菜一把打断老鸨的话。 老鸨一愣,笑道:“两位爷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这笙娘貌丑,所以在咱们秦楼只做琴师,卖艺不卖身,是个清倌。”   ☆、第7章 苏菜菜面不改色地从袖袋里掏出一叠银票,瞅了一眼老鸨。 老鸨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叠银票。 伸手去拿,苏菜菜侧身一躲,令她扑了个空。 老鸨话锋一转,老脸笑得像朵菊花:“竟然大爷这么有诚意,如今就算是让妈妈我亲自作陪都是万般乐意的,两位爷你们先去留玥阁喝点茶稍作休息,笙娘立马就到。” 又唤了龟公前来伺候,殷切地将两人引到二楼的留玥阁。 “小师妹出手倒是阔绰。”御尽然修长的手指绕着玉盏杯杯沿打圈,黑漆漆的眸子看着苏菜菜,意有所指道,“对这秦楼也十分熟稔的模样,难不成这笙娘是小师妹的旧友?” 银票是御尽然施了点石成金的法术变的,苏菜菜拿去绸庄买男装之后还剩下不少。 苏菜菜被他的黑眸盯得浑身渗得慌,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会无处遁形的样子,她干笑道:“师兄说笑了,采儿怎么会与这秦楼中人相熟呢?采儿不过是前些天在闻海殿听翠微宫的师兄们说,这秦楼笙娘的琴技如何如何了得,所以想来长长见识罢了。” “哦?是吗?”御尽然笑得意味不明,提起玉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说起来,小师妹似乎对这花房夜事极为感兴趣,师兄如今都有些怀疑你手中的那几张沐春图是否真的来自于师父的馆藏了呢。”他一顿,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菜菜,轻笑,“莫不是小师妹自个儿画的?” 苏菜菜虎躯一震。 这种马难道是修了读心术不成? 苏菜菜眸光闪躲,勉强笑道:“采儿哪有那能耐呀……”暗自焦急道这笙娘怎么上场地这么慢,再这么下去,她还没甩掉御尽然这条尾巴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给交代清楚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笙娘终于推门而入。 白衣袭身,轻纱掩面,身姿窈窕,怀抱琵琶螓首微垂。轻纱之上露出一双澄若秋水长空的眸子,胭脂峨眉,楚楚可怜。这容貌虽说不上天香国色,但绝对不至于称之为丑。 毁就毁在那轻纱下的脸上。 原著《暖酥消》中,笙娘是三师兄御尽然众多红粉知己中保质期最长且最令苏菜菜印象深刻的一个,天生丑颜,右颊上的污红胎记几乎遍布整个右脸和唇鼻。 而她妙就妙在那双玉脚上。 彼时的御尽然,盯着笙娘裙摆下的那双莲鞋绣履,眼睛都看直了。 笙娘的那双玉足以锦帛缠绕,使脚纤小屈上作新月状,小巧玲珑,行走间如凌波云宇,步步生莲。而笙娘本就窈窕的身姿,在那双秀美的香钩金莲上轻轻摇曳,如同风撩牡丹,尽态极妍。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御尽然如今哪里还管得了苏菜菜姓甚名谁,只痴痴地看着笙娘,一双多情的黑眸,风流如许,绽放出千丝万缕的温柔,“不知姑娘能否摘下面纱与小生一见,小生唯愿足矣。” 而苏菜菜也是在此刻蹑手蹑脚地抽身离去。 能让一个男人从一个女人身边离开的原因,只有另外一个女人。 原著《暖酥消》中,三师兄可是爱极了笙娘的那双精致小巧白嫩软滑有如花瓣般晶莹的香钩玉足,不仅时常握在掌心中把玩,舔咬捏闻吸搔挠,更是爱用其金莲绣履斟酒啜饮,香艳欲绝。据小说记载,笙娘那双金莲绣履沾满玉足的香气,使陈年佳酿酒香愈浓,玉液琼浆汁液更醇。 其间*香艳令苏菜菜这个猥琐少女都忍不住为之脸红心跳。 而那双小巧玉足对于三师兄这个恋足癖来说简直比极品媚药药效更甚。 一旦沾身,便会发痴,神魂颠倒,目眩神迷。 走出秦楼,苏菜菜呼吸着长安街上潮湿温润的空气,张开怀抱,拥抱这扑面而来的灯火廊街,简直想要落泪哭泣。她终于从那个噩梦一样的雾秋山上逃了出来,不再朝不保夕,日夜旧梦。 御尽然站在二楼翠微阁的窗台边上,看着长安街上狂奔的那抹绿影,眸色愈陈愈浓。 “这样也好,与其让宫玖那个怪物披上这张与岁儿这般相像的皮囊,还不如让你先附着,代岁儿看尽这天下大好河山。”御尽然扯了扯唇角,“小家伙,千万不要再被抓回来了。” “公子竟然这样在意那位绿衣姑娘,又何必留宿于笙娘处呢?”从暖香屏风后走出一个轻纱薄笼的女子,轻蹙娥眉,红妆半面,未着罗袜,露出一双雪软玉质的小脚。 “哦?笙娘是在怪小生冷落了你?”御尽然风流一笑,上前两步将笙娘一把拦腰抱起,笙娘“呀”的一声娇呼,一双藕臂紧紧缠住御尽然的脖子,整个娇躯都依偎到了他的怀中,御尽然笑得旖旎轻佻,将她放到香暖帐浓的合欢床上,身子附了上去,将笙娘紧紧压在身下。 红帐轻放,锦烛含泪。 一时间,娇喘粗吟,被翻红浪,不绝于耳。 . 苏菜菜袖袋中还有不少御尽然给的银票以及从雾秋山上带下来的珠宝首饰,她去当铺将这些钗环首饰全部兑换成了银票,轻便易携,方便随时转移阵地。不敢在雾秋山脚下多留,苏菜菜担心宫玖发现自己私逃会立马追来,于是她买了一辆马车雇了一位车夫,连夜赶到另外一个城镇。 马车颠簸,苏菜菜几次命令马夫停车,扶着小路边上的枯木吐得天昏地暗岁月无光。 虽然身体发虚浑身难受,但苏菜菜的小心肝还是雀跃得像是要飞起来。 她看见充满光明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 所以当苏菜菜赶到另外一个城镇进客栈要了一间天字号房上楼推门进屋关门之后发现一身红衣的宫玖正笑眯眯地冲她招手时,有些晃不过神来。 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苏菜菜泪眼汪汪地看着笑弯了眼睛的宫玖,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拔凉拔凉的。 “怎么,采儿,看到为师很意外?” 宫玖一袭红衣,酥胸敞露,在昏黄的烛影下,显得更加灵动妩媚,玉颊生晕。他的声音永远雌雄莫辩,沙哑潮湿,如同情人间的耳语,靡费厮磨。 苏菜菜看着宫玖那张巧笑倩兮的玉颜,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呼啦啦灌着冷风。 捶胸顿足,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令为师更意外呢,小东西。” 宫玖无声逼近,如同鬼魄,森寒魅惑,修长地手指挑起苏菜菜尖尖小小的下巴,一双眸子似笑非笑,艳如桃李,熟悉的药草香气扑面而来,暗暗蔓延,散发着灼热心扉的气流。 苏菜菜咬紧了牙根,心惊肉跳,每次他触碰自己的身体时,苏菜菜就会抑制不住地颤抖,害怕,那双冰冷得没有温度的大手,说不定就是宫玖剥下的哪个美人的皮囊,那双残忍的手,曾经触摸了一个又一个美人的肌肤,温柔地剥下她们,就如同现在触摸苏菜菜的肌肤一样。 他红唇轻勾,似笑非笑道。 “竟然可以说动御尽然带你下山,还可以从他身边全身而退,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苏菜菜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满身戒备,等待下文。 ……所、所以你想怎么样? “小家伙,你不该表现得这般引人注意的,成功挑起了为师的好奇心,这样对你可不好哦……”宫玖拧眉,颇为苦恼的样子,唇角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娇媚诡异,晶莹流艳。 他俯身,那张放大的娇颜引得苏菜菜呼吸一滞。 心脏砰砰乱跳。 他黑漆漆的眸子,如同漾开了的深潭碧渊,悠远深沉,一丝丝,一缕缕胶着苏菜菜的脸,让她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双黑眸,那眸中细细碎碎的媚光,迷蒙醉人,夺人心魄。 苏菜菜像是被人摄住了魂魄似的,无法动弹。 被电得七荤八素,有些恍惚。 “告诉我,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沙哑轻柔的声音,像是在勾魂。 苏菜菜下意识地张嘴:“苏菜菜……”猛地回过神来,苏菜菜眨了眨眼睛,带着哭腔,万分凄凉道,“师父,您不认识采儿了吗?我是您最疼爱的小徒弟苏采儿呀……” “还在演戏?”宫玖嗤然一笑,掩唇,媚态横生:“八天前我就知道你不是苏采儿了。知道我怎么晓得的吗?” 见苏菜菜不说话,宫玖眸中闪耀着妖冶的光彩,凑到她耳边,缓慢地,带着嘲讽的恶意,慵懒沙哑道,“因为原来的采儿可没有你的水多,一顶进去,水满得都要溢出来……” 苏菜菜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伸出食指指着他,抖啊抖。 颤声道:“那你还装作不知道我……” 说到一半,苏菜菜禁了声,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没错,为师是故意的。” 宫玖轻扬黛眉,笑得魅惑众生,唇畔妖娆,“看着你每天每夜胆战心惊担心自己身份败露时不时被为师吓得脸色惨白着实是……赏心悦目。” 苏菜菜气得嘴唇发抖。 “……你个变态。” “呵,你果然懂得如何取悦为师。”宫玖笑弯了眼睛,红唇迷醉,撩人心弦,“再多说几句变态来听听,这样为师会觉得你特别纯洁,特别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更用力地欺负你。” 苏菜菜心中一千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啊,忘了告诉你。”宫玖拍了拍脑袋,这样呆蠢的动作被他做得既妖娆又邪肆,他唇畔上的笑容如同朝霞流云办流艳四溢,“为师每天晚上给你下的迷香都只是让你的四肢不受大脑控制,但你的思维却是清醒的,所以有些细小的反应你还是可以通过脸部表现出来。” 苏菜菜菊花一紧。 ……所、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宫玖笑得娇媚醉人。 他说:“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你闭着眼睛在我指尖上眯着眼睛高_潮的样子有多迷人。” 苏菜菜“轰”的一声,脑袋里炸开了花。 ……没脸见人了。 苏菜菜捂着滚烫的脸蛋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作者大人,我发誓再也不刷负了,您行行好快放我回去吧。这里都是变态太可怕了嘤嘤嘤。 一双莹白如玉的藕臂绕住苏菜菜的脖子,从身后抱住她的香肩,草药香气迷醉熏人,暗暗缭绕,蔓延肆意,冰冷湿滑的舌头舔去苏菜菜眼角边上的晶莹,宫玖砸了咂嘴。 “菜菜,你怎么又湿了?” 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恶意。 苏菜菜一愣,哭得更加汹涌澎湃了。 女主你在哪里?女主你怎么还不出现?女主救命呐!收了这只妖孽吧!   ☆、第8章 苏菜菜呕心沥血花了六七个时辰好不容易从雾秋山逃到另外一个城镇,而宫玖使用缩地术仅仅五六秒钟就把苏菜菜从这个城镇里重新拎回雾秋山。 苏菜菜身子一晃,睁开眼。 看着眼前古香古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沉鱼阁,忍不住泪流满面。 学好一门法术真的太重要了。 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又在想什么,苏菜菜,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宫玖将苏菜菜的小身板摆正,凤眸幽魅,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嗤笑一声,娇媚道,“苏菜菜,你母亲怎么给你取了这样一个……嗯,别致的名字?” 说到自己的母亲,苏菜菜一愣。 低下头,鼻子有些发酸。 也不知道忙碌的爸爸妈妈会不会发现他们的女儿已经消失不见了呢? 最后一次接到妈妈的电话,还是在三个月之前。那时候的苏菜菜已经从外婆家搬了出来,独自一个人住在半山腰的私人公寓里,她从来都不缺钱,父母给的生活费足够她无忧无虑地生活小半辈子,但她还是觉得不满足,看着摆满布偶娃娃的客厅,总觉得缺少些什么,怎么也填不满。 就如同,在外婆家,看到其乐融融的舅舅一家,觉得胸口喘不过气来一样。 总觉得那冷得发疼的胸口里,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菜菜,你这是要哭的表情么?” 宫玖轻柔娇媚的声音将苏菜菜拉回现实,苏菜菜看着宫玖那目光灼灼一脸兴奋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那一直空荡漏残的地方竟然突然觉得很满当当的,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怪异的满足。 锦烛含泪,灯影如豆,素挽金盏,浅辉明灭。 灯下美人,一身红袍妖冶冠世。 那双细长的凤眼里,水润绵长,清晰地倒映着苏菜菜葱翠的身影。 她甚至可以看得见那双水眸中,一模一样的一张俏脸,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烛泪的芳香倾泻出一缕缕烟丝,弥荡在空气中,蔓延消散。 苏菜菜一愣,摇了摇头,甩开脑袋里这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这人,可是要扒了你的皮呢苏菜菜。 “怎么突然又不哭了?”宫玖眨了眨眼,颇为可惜的模样,眸光流转,忽而轻笑道,“这样也好,比起你现在流泪,为师更想看到你在床上哭着求我的样子。”宫玖眼中妖娆之光大盛,盯着苏菜菜白净的小脸,舔了舔红唇,沙哑着嗓音道,“那水汪汪的小模样,一定极为诱人。” 苏菜菜小心肝“咯噔”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她哪里还有时间悲春伤秋,保住小命再说吧。 见苏菜菜又有要逃的趋势,宫玖唇角绽放出一个妖娆魅惑的笑容,柔若无骨的大手一把搂住苏菜菜纤细的腰肢往自己身上带,苏菜菜由于惯性被动地扑到他的怀里,小脸蛋整个都埋进了他胸口两团*挤出来的沟壑之中,药香袭人,苏菜菜被那滑如凝脂的浑圆制住了呼吸,想起这男人身上的美人囊不知道是从那个女尸身上扒下来的,心中更加胆颤,连连手忙脚乱地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掌控,却无意间握住了那滑腻香软的丰盈,下意识一捏,却听到宫玖一声沙哑含情的娇吟。 苏菜菜一抖,半边身子都被那声娇吟唤得酥麻了。 ……不过是披在身上的一套皮子而已,这变态这么动情的反应是几个意思。 “苏菜菜你怎么这么猴急……”宫玖娇喘吁吁,正准备好好戏弄苏菜菜一番,但自己说出这个别致的名字之后又忍不住跳戏,好笑道,“这名字着实难听,不若为师重新给你取一个吧。” “我能有拒绝的权利吗?”苏菜菜问。 “你果然天真得可爱。” “……” “苏儿,菜儿?嗯,果然还是苏儿比较好听。”宫玖将挣扎得像是一尾脱水小鱼一样的苏菜菜拦腰抱起,放到暖阁中的香榻上,双手撑着床,俯在苏菜菜娇躯的上方,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勾勒出一个妖魅悠然的笑容,“从今天开始,为师就叫你苏儿,如何?” 翻了个白眼,她能说个不字吗? 苏菜菜扭了扭身子,想要从他掌心中逃走,但挣扎无果,她的双手被他强制性地束在头顶上方压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反倒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发了热汗,黏腻得很。 “怎么不扭了?”宫玖轻笑,伸出濡湿的份舌,舔了舔苏菜菜额头上的清汗,暧昧道,“苏儿的水果然多得厉害,平时下迷药的时候,只能尝得到你幽径道上的蜜液,而如今,生龙活虎地折腾了这么久,脸上都可以生出汁液来……啊,为师忘了说,应该是,苏儿,你怎么又湿了才是。” ……这样毫不掩饰的恶意。 苏菜菜气得发抖,一口老血生生咽进肚子里。 这变态果然每次是故意的。 “呵呵,苏儿这样瞪大眼睛看着为师做什么,果然是水做的骨肉,连眼睛都是水汪汪的,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更用力地蹂躏你呢。”宫玖声音嘶哑森魅,带着一丝丝春动的低哑。 苏菜菜被他潮湿淫魅的嗓音激得老脸一红。 这人……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自觉。 愤恨地闭上了眼睛。 决定眼不见为净。 眼前这尊变态着实是太脏人眼了。 “不睁开眼睛?”宫玖轻笑,“这样和被下迷药有什么区别?”眸中月华流转,妖冶秀美,“呵呵,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睁开眼睛一边高_潮一边尖叫着求为师不要的……”   ☆、第9章 脸颊臊极了,红得滚烫。 “那我现在就睁开眼睛开口求着你不要,你能放过我吗?”苏菜菜睁开眼睛,硬着头皮道。 宫玖笑弯了眼:“你都还没高_潮呢,为师怎么会舍得放过你?” 苏菜菜被他一噎,顿时泪流满面。 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呵呵,果然醒过来的苏儿比躺尸的苏儿更加有趣。” 宫玖低低沉沉地轻笑了起来,震荡的胸膛里溢满了愉悦的情愫,他情不自禁俯身,脑袋凑到苏菜菜脸颊上,伸出濡湿香软的舌头,舔了舔苏菜菜轻轻颤抖的眼睫。 细致温柔,香艳而*。 “啧啧,这里又湿了,为师都快要怀疑你是不是水妖变的了。”他抬头,勾唇低笑。 “不过,你身上并没有水妖身上难闻的腥味。”狭长的凤眸中有月华流转,稍纵即逝,宫玖沉吟一番,挑眉道:“莫不是你借尸还魂到苏采儿身上之前是水系妖怪?” 苏菜菜忍不住道:“苏采儿明明是你亲收的小徒弟,而我现在附身在她身上,她的灵魂不知所踪,你一点都不担心她的生死吗?” 原著《暖酥消》中,师父宫玖在遇到女主卿妩之前,分明很是疼爱女配苏采儿的。 为什么现在却一副漠不关心她的模样呢。 “做什么要担心她?”宫玖眨了眨眼,凤眸无辜而凉薄,嗓音凉淡如水,漫不经心道,“为师从始至终想要的,也不过是你身上这副皮子而已。” 苏菜菜愣住。 原来从始至终,宫玖都没有爱过苏采儿么。 ……他爱的,只有这副皮囊? “哎呀,露馅了呢。”宫玖娇媚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以为苏菜菜发愣是因为他暴露了自己养皮的目的,他勾着红唇,伸出食指和拇指,扣住苏菜菜白净的下巴。 那双晶莹流艳的凤眸含笑盈盈地看着她。 他柔声道:“不过苏儿你现在不用怕,在你的皮子没有养成为师所需的模样之前,为师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言下之意便是:什么时候皮子养好了,什么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满意地看到身下小人儿的脸色一白,身子抖得如同筛糠。 宫玖唇畔的笑意抑制不住地绽放。 欺负这个水灵灵的小人儿看她脸上痛苦绝望的神色真的十分有趣呢。 做出担忧的模样,蹙着秀眉,急忙道,“哎呀,苏儿,你身子怎么抖得这样厉害,是因为天气太凉了么?来来来,把外裳脱掉,为师帮你暖暖身子。”说罢去扯苏菜菜身上的衣带。 苏菜菜分明听到宫玖声音中的一丝笑意。 死命地咬住牙根才能让自己身子哆嗦得不太明显,虽然她早就知道宫玖收苏采儿为徒的初衷是为了扒她的皮,但亲耳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死期逼近的消息着实太令人难以接受。 苏菜菜颤声道:“为什么非得是我,为什么非得是这个身子?” “苏儿你又天真得可爱了。”宫玖情不自禁亲了亲苏菜菜白净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香腮,脸贴着脸,她那脸颊上鲜活的体温惬意得令他叹息,“谁教为师浑身是毒,而你又是这么多年来第二个触碰为师不死的凡人呢,怪就怪在你为何要借尸还魂到这幅身子上,不过,这样也好……” “第二个?”苏菜菜恍惚间抓到了重点。 在《暖酥消》中,女配苏采儿分明是第一个触碰宫玖不死的凡人,而女主卿妩则是第二个。怎么如今苏采儿反倒是成为了第二个,那这第一个人是谁? 苏菜菜心脏砰砰乱跳,仿佛是看到了希望。 难道说她所穿越的这个小说世界里还有什么隐藏的剧情么? 或许,可以从那第一个人身上寻得生机。 “宫玖,那第一个人是谁?”苏菜菜抓住宫玖的衣领,眼睛直放光。 宫玖不悦道:“苏儿,叫我师父。” “师父师父,第一个触碰你而不死的凡人是谁?”苏菜菜软软道。 宫玖似乎是极为享受苏菜菜的称呼,眯起了凤眸,轻笑道:“她死了。” 苏菜菜一愣,干笑道:“师父不是说她触碰你之后不会死吗?她是第一个触碰你而不死的凡人……”瞪大了眼睛,羞愤道,“……你又在骗我?” “这句是真的。” 宫玖的声音陡然间低了下去,仿佛是在喟叹:“她真的死了。” 苏菜菜还是难以置信。 艰难的出声道:“她怎么死的?总该有个原因吧,怎么会……” “这个你无需知道。” 宫玖一把打断苏菜菜还未说出口的话,几乎是有些强硬地撕烂苏菜菜身上的外裳,苏菜菜一惊,平时宫玖虽说也会褪去她身上的外衣,但其过程从来都没有今天这样粗暴,再抬头看到宫玖脸上的表情,虽然他唇畔上依旧带着娇媚的笑意,但凤眸中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那个人到底是谁…… 怎么会让宫玖如此失态? 身子一凉,苏菜菜陡然惊醒,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褪得一干二净,来不及思考更多,巨大的羞耻感已经席卷了她的全身,猛地抱住床上的被子,一掀,红被翻浪,将自己光裸的肌肤盖住。 难以自抑地浑身打着哆嗦。 平时她都是出于半昏迷的状态被他看光了身子,那个时候,她还可以自欺欺人骗自己说,她醒不过来,被看光身子被摸遍全身这都是她无法挣扎抵抗的事情。 甚至会沉沦在他那双充满魔力的双手之下。 但如今,她的神智清醒,手脚皆能动弹,再也不能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 “躲什么?”宫玖的神色已经恢复到了常态,他眸中含笑,慵懒而幽魅,唇畔娇艳,戏谑道,“现在才开始害羞的话,会不会太晚了点,苏儿?” 掀开被子,看到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人儿时,宫玖一愣。 “还真被吓到了?”宫玖将光裸的小人儿揪出来,抱在怀中,摸了摸她软软细细的青丝,眸光注意到她脑袋瓜子上插着一支碧翠欲滴的玉簪,伸手将它抽了出来,叮嘱道,“下次钻被窝的时候记得要把这些尖锐的东西卸下来,伤到自己了怎么办?” 苏菜菜浑身发颤,离了蔽体的薄衾,整个娇躯毫无保留地绽放在一个男人眼前,羞愤欲死,挣扎着想要从他冰冷的怀里爬起来,寻找遮盖的薄衾,却被他死死控在他怀中。 约莫是被苏菜菜挣扎的动作扰得不耐烦了。 宫玖凉飕飕道:“你再敢动一下,小心我扒了你皮哟。” 苏菜菜立马就老实了,整个身子缩成一个白团,背面朝他,露出一整个粉嫩白皙的香背。 见苏菜菜在他怀中瑟缩着身子不吭声,宫玖突然觉得无趣了起来。 “做什么吓成这样子?为师有那么可怕吗?”   ☆、第10章 苏菜菜十分委屈。 想令她害怕的人是他,不想令她害怕的人也是他。 这变态也忒难伺候了点。 光裸的脊背上突然一凉,冰冷的膏状物在肩窝处慢慢被涂抹开来,从她的香肩一路下滑到腰肢,那双柔若无骨的大手细细密密地按摩着她羊脂凝玉般的肌肤,每一寸娇嫩都没有放过。 “为师分明是为了你好,将你的身子养得这样水嫩细滑,玲珑有致,你应该感激为师才对,怎的还这般不乐意?”宫玖又取出一罐子淡绿色的液体,往手心上倾倒,双手合十揉了揉,再用掌心慢慢推揉着苏菜菜挺翘的香臀,绕着那方粉嫩的水蜜桃打转。 羞于启齿的地方被男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揉捏,苏菜菜羞耻得浑身都绷紧了。 她咬死了牙根,浑身直打颤。 宫玖见罢,娥眉轻蹙,面色不豫,“啪”的一声,打了苏菜菜的*一巴掌。 臀瓣白嫩的肌肤上顿时留下一个淡红色的掌印。 “放松些,绷得这样紧做什么?末凝水都无法匀开,这样皮子根本就没法吸收,养不漂亮。”宫玖的语气十分不耐烦,嗓音低柔,带了冷意。 苏菜菜涕泪四流。 觉得自己就像是搁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那厨师还嫌弃这鱼肉割的不够顺溜。 ……简直丧心病狂。 “啧啧,怎么又湿了……”宫玖察觉到自己胸口上的湿意,有些不悦道,“女人真是麻烦。” “既然嫌弃女人麻烦,那您还千方百计想变成女人!”苏菜菜呜咽道。 “苏儿以为为师披着美人囊是因为想变成女人?”宫玖挑眉,凉凉道,“变成女人的法术,为师不是没有学过,但却志不在此。”捏住苏菜菜白净的下巴,凑近,他伸出濡湿的舌头,舔了舔苏菜菜眼角边上的晶莹,眯着眼睛,长长地嗯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味这眼泪的滋味。 睁开狭长的凤眸,睨了苏菜菜一眼。 潋滟醉人,盛世妖娆。 “为师只不过,是喜欢身体被女人皮肉紧紧包裹住的感觉而已……” “您不扒我的皮,也可以感受被女人皮肉紧紧包裹的感觉呐!” 苏菜菜脱口而出。 下一秒,就恨不得撕了自己这张樱桃小嘴。 宫玖一愣,凤眸完成新月状。 “苏儿倒是说说,怎么个包裹法?” 苏菜菜面色如土,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躺尸,做鸵鸟状。 宫玖笑得乐不可支,眉梢眼角都是明媚娇艳的笑意。 他伸出袖长白皙的手指,逗猫似的,拨了拨苏菜菜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 见她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不给反应,他也不恼,只嗓音温柔道:“苏儿,为师真是难以想象,以后若是没有你陪伴在侧,这生活得少了多少乐趣呐?” 苏菜菜扭了扭身子,瓮声瓮气道:“那您不扒了我的皮不就成了。让我活着,每天逗您开心。” 本以为宫玖不会接话,却不想他直接道:“嗯,为师试试。” 苏菜菜一愣,不知道他说的这个试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但身体却首先放松了下来,好像一直绷在她心尖上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似的。 宫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苏菜菜的脑袋。 像是在抚摸一个精美的瓷器。 亦或像是在抚摸一只乖巧可爱的宠物猫。 两者相同,亦或是不同,他人道不清,只有宫玖自己心中看的明白。 兴许是苏菜菜之前的精神绷得太紧,现在突然一放松,就迅速跌入了梦想,睡得极为香甜。 宫玖看着她极为温顺秀丽的睡颜,难得的,没有将养皮的所有工序完成到底。 他突然拍了拍脑袋:“哎呀,竟然忘记这小东西没有洗澡了,还摸了她那么久,简直脏死了。” …… 翌日,苏菜菜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浑身酸痛得不行,该是昨天为了赶往另外一个城镇坐马车给颠簸的,苏菜菜觉得,自己在成功逃离雾秋山之前,有必要先去闻海殿学一学缩地术了。 在西苑里拿了两个馒头,一边啃着一边走在去闻海殿的路上。 疏月宫中种着大片大片的山茶花,淡粉莹然,艳红灼绝,姹紫嫣红。雾秋山以桃夭为名,其他八宫皆是以桃花为景点缀伴以其他花卉,而疏月宫却本末倒置,山茶为主,桃夭倒成了装饰。 风裁日染开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谬。 花色尽头有人低语。 “师父,徒儿已经将长归殿所教御剑骑射悉记于心,切如今,何时才能下山?” 少年跪得笔直,身子瘦削,貌如雪松冰莲,袭一身月白锦袍,背上挂着一柄剑,模样不过十三四岁,俊美的容颜上,一双黑眸肃冷冰寒,宛如寒玉玄冰。 眉目如画,玉骨冰肌,惊世绝艳。 只消一眼,苏菜菜便知道这便是《暖酥消》中的那位冰冷的复仇少年:五师兄辞雪,墨辞雪。 《暖酥消》中,虽然七位师兄皆是俊美无俦世间难寻,但这辞雪却是其中最最漂亮的,尤其是他那副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零模样,不知道让多少少女的芳心为之倾碎。 一副绝世的容颜,再配以一个悲惨的身世,完全有令人沉沦着魔的资本。 而苏菜菜此时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辞雪在与女主欢好时的表现。 她身子抖了抖,一阵恶寒。 雪美人十分极端,明明外表一副冷水寒烟风神玉骨的神仙模样,但床榻上却表现得极为激烈,喜欢追求濒临死亡般的快感,每每与女主颠鸾倒凤之时,总爱用枕头蒙住女主的脑袋令其无法呼吸,亦或是深塘缠绵,高病求欢,总之是怎么接近死亡怎么来。 值得一提的是,辞雪是七位师兄中,唯一一位没有和女配苏采儿发生关系的男人。 而苏采儿,最喜欢的男人,也是这样神仙一样的雪美人,辞雪。 “辞雪,你跟了为师五年,在雾秋山历练了五年,怎的还如此这般心浮气躁?”宫玖一身红袍,墨发如泼,看也不看跪着的辞雪一眼,他摘了一朵粉色山茶,凑到脸边轻嗅一口,嗓音凉如春冰初融,“为师说过,时机未到,一切皆有天数,你且在长归殿中再历练两年吧。” 辞雪握紧了拳头:“师父,您两年前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何时才是天数将到之时?”   ☆、第11章 宫玖拈花回眸:“那政远帝有紫薇星坐命身宫,龙气浩脉笼魂,凡人皆不可伤其一分一毫,你虽为修道之人,但修为远不及紫薇星宫仙元万分,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连师父也不能伤那暴君分毫吗?” 辞雪抬头,眸中霜雪纷华,冷翠含雾,雪雾尽头带有一丝光亮的希冀。 “为师也不能。”宫玖摇了摇头,垂眸,修长漂亮的手指轻捻慢拢地逗弄着掌心中的那朵粉色山茶花,漫不经心道,“且不说为师法力不及紫微星宫仙元,单是那阴险狡诈的国师末年,也够为师好一番计较,保住性命堪堪已是强弩之末,怎能分出多余的心思伤却政远帝丝毫呢?” 辞雪一怔,星眸倏地失去光彩,如同盛塘枯荷般落败残弥,断澈憔露。 他弓背跪在地上,面色发白。 攥紧了手指,浑身发颤,喃喃低语。 “天地不仁……天地不仁,这世上竟无一人可以收拾这残暴不仁的暴君……” “为师几时说过这天下无人可伤政远帝?” 宫玖红唇轻启,嗓音慵懒如泉呤。 满意地看到跪着的雪美人露出诧异欣喜的颜色。 宫玖心满意足之余,又忍不住有些扼腕,这样冰雪细致的皮囊竟然不是生在女人身上的,着实有些暴殄天物。做不成漂亮的美人囊,宫玖心尖上像是被剜了一刀似的,幽怨至极。 ……好在欣赏雪美人闻言色变的细微面部表情,也是极为惬意舒心的。 人类漂亮精致的脸蛋上,就应该像这样露出各式各样丰富多彩的表情才对。喜时眉目舒展两颊流光,悲时秀眉轻蹙杏眸含泪,由内而外的情感表达,这才是人类最鲜活的皮囊。 宫玖凤眸弯如新月,红唇微勾。 而这种将美人表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成就感…… 正是他毕生所追求的恶趣味所在。 苏菜菜躲在廊柱后面,将宫玖的表情看得分明。 她眨了眨眼睛。 原来师父喜欢戏弄每一个人,并不是单单只对她一个。 辞雪闻言,纤长浓密的睫毛一颤。 猛地抬眸,星光流转:“师父的意思是……” “啧啧,这花又枯萎了……”宫玖低头看着掌心中那朵枯败残灰的山茶花,秀美轻蹙,红唇微抿,似乎是懊恼不已,“养了这么久也没养成百毒不侵的体质,真是扫兴。” 苏菜菜远目望去,却见宫玖掌心中的那朵粉色山茶此时像是中毒了似的,从花蕊至花瓣尽数侵染成破败的黑灰色,了无生机,全然没有方才粉艳灼艳的怒放模样。 恍然间记起,宫玖似乎全身是毒,凡人触碰则死,其他生灵亦有阴损。 “师父,您刚刚说这天下有人可伤政远帝,可否告知徒儿,这人是谁?”辞雪毕恭毕敬道。 宫玖像是这才发现辞雪在问话似的,咦了一声,诧异道:“为师难道没有告诉你,你二师兄御琛也是紫微星坐命身宫之人么?” 辞雪先是一怔,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星眸中似有风雪袭来,寒冰冷雾。 他握紧了拳头,声冷道:“师父并未告诉徒儿。” 宫玖娇媚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那就是为师忘记告诉你了,瞧我这烂记性。”说罢一顿,拿狭长的凤眸睨了辞雪一眼,嗓音缠绵道,“辞雪该不会怪为师没有早些告诉你吧?” 辞雪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里挤出来似的,一字一句道:“徒儿不敢。” “做什么露出这样没有表情的一张脸来?”宫玖弯下身子,伸出漂亮白皙的手指,似乎是想抚摸辞雪的脸颊,却被辞雪侧脸躲过,宫玖一顿,也不尴尬,顺势摸了摸自己的广袖云边,娇笑道,“雪儿,你该知道,为师最喜欢看到你露出那副愤怒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把为师嚼碎撕烂吞拆入腹一样。”宫玖神色痴迷,沙哑道,“那表情,着实是性感诱人之极。” 苏菜菜和辞雪异口同声道:“你个变态。” “谁在那里?!” 辞雪倏地拔剑来战,看到那鬼鬼祟祟出声的人影是绿油油的苏菜菜之后,猛地回剑势,那双寒如冷玉的眸子露出厌恶的表情,冷声道,“苏采儿,你又来纠缠我做什么?” “我说过,我不会喜欢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你且死了这条心吧。”辞雪长身玉立,宛如雪松。 ……啥?恶毒的女人? 苏菜菜原本抱住脑袋躲剑的双手慢慢挪开。 露出天真懵懂的一张小脸,写满问号。 这又是唱哪出啊作者大人? 宫玖不知何时飘到苏菜菜身后,长臂一伸,将苏菜菜的腰肢一搂,整个娇躯往他怀里带去。 红唇微勾,贴着她的耳朵含笑道:“苏采儿喜欢辞雪,从前总是缠着辞雪练剑,一直将辞雪视作自己的所有物,曾经有别宫的小徒弟送香囊给辞雪示爱,被苏采儿撕烂了香囊不说,竟然还设计令那小徒弟毁了容,辞雪因此十分厌恶狠毒的苏采儿,但碍于同门之谊所以隐忍不发。苏采儿性情骄纵,见辞雪不理她,便越挫越勇,使了不少阴毒的手段,最后一次,在辞雪的饭菜里下媚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事情败露之后,辞雪彻底和苏采儿闹翻,不顾同门之谊,常以恶言冷语相对。” 苏菜菜从宫玖冰冷的怀抱里挣了挣。 有些不满。 介人……解释就解释,贴她那么紧做什么。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有奸_情是么? 硬着头皮,抬眸扫了辞雪一眼,果然看到他眼中露出嘲讽的颜色。 苏菜菜脸红,挣扎得越发卖力了。 宫玖抱得死紧,苏菜菜这副挣扎的模样落在他人眼底,便更像是在欲拒还迎。 辞雪眸色更冷,讥讽道:“小师妹倒是会攀高枝,没想到这么快就向师父下手了,果然好手段。”那神色,那表情,仿佛像是在说:苏菜菜,你这个淫_娃荡_妇,就这样耐不住寂寞么。 苏菜菜忍不住老泪纵横。 她如今的确是生了一张淫_娃荡_妇的脸没错。 但天地良心。 她那娇羞的灵魂,真的是个纯洁得不得了的小清新呐! 宫玖搂住苏菜菜纤细的腰肢,借着防止她挣扎的手势,轻车熟路地从她丰满的水蜜桃上一路下滑,摸到她挺翘的*上,狠狠地捏了一把,方才舒心惬意道:“果然还是苏儿乖巧,不像你五师兄,为师摸一摸还要躲着为师,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 苏菜菜嘴角抽搐,是您老人家先为师不尊的吧。 辞雪冷冰冰道:“去年七月,师父您最后一次不小心摸到徒儿之后,徒儿高烧七天费尽全身修为才堪堪保住性命,不然以徒儿之资,想必早就和二师兄三师兄一样进阶到步青宫了。” 宫玖咦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娇笑道:“唉,瞧为师这烂记性,又忘记自己是百毒之身这件事情了。”狭长的凤眸看着辞雪,柔声道,“雪儿该不会是责怪为师这‘不小心’之举吧?” 苏菜菜眼皮跳了跳,她怎么觉得宫玖这“不小心”是故意为之的呢。 辞雪握紧拳头,毕恭毕敬道:“徒儿不敢。” 宫玖长长地嗯了一声,红唇含笑:“不敢就好。” 彼时的宫玖并未在意辞雪又露出这样一副冷冰冰不讨他喜欢的面瘫脸,他满心满眼的恶趣味都落到了捉弄苏菜菜身上,上下其手,从内到外,每一寸软嫩都不放过。 宫玖红唇微翘,看着她脱水小鱼一般在自己怀中做着徒劳的挣扎,着实是有趣之极。 苏菜菜气喘吁吁地趴到宫玖的怀里,眼看着逃脱无果,连忙转移他注意力,娇声嚷嚷道:“师父您刚刚说二师兄也是紫微星坐命身宫,这是怎么回事?” “每当改朝换代皇位更替之时,这天下便会出现两个命宫主星是紫薇之人,二者相争必有一王,成王败寇,天数使然,因而如今这天下,能杀得了政远帝的人,只有你二师兄御琛。”宫玖道。 辞雪握剑道:“那徒儿现在就去请二师兄下山,助徒儿一臂之力报仇。” “慢。”宫玖拦住辞雪,慵懒道,“如今你二师兄的紫薇星暗淡,远不如政远帝的紫薇星光耀金辉,帝星正宫,说明时机未到,就算你二师兄出马,你依旧伤不了政远帝分毫。” 辞雪咬着发白的唇瓣,愤恨道:“时机,时机,究竟要等到何时才是这时机将到之时?” 七年后。苏菜菜默声道,《暖酥消》中写明:七年后,二师兄在三师兄五师兄及女主的帮助下,成功夺得皇位,五师兄辞雪亲自手刃灭族仇人政远帝,大仇得报,曝尸三天三夜。 苏菜菜突然开口道:“五师兄,难道你的仇人就只有政远帝一人吗?” 辞雪一怔,拧眉道:“自然……自然是不止,政远帝是为讨宠姬锦姒欢心所以才下令修建劳财伤命的蓬莱楼。国师末年杀我族人妇女,领军扣押我整个墨族男人修建机械构造复杂的蓬莱楼,为其效命。监工将军无视我墨族性命,高烧不医,重伤不救,甚至鞭刑我墨族老弱……” “这便是了。”苏菜菜打断他如噩梦般的梦呓,不想看到他愈来愈白的脸色,她循循善诱道,“你的仇人不止政远帝一人,你杀不了政远帝,但其他人也杀不了么?” 辞雪茫然的眼睛突然一凝,他抱剑道:“师父,徒儿请命下山。” 苏菜菜抱住宫玖,扬起娇媚的小脸,软软道:“师父,苏儿也想请命下山。”   ☆、第12章 “调皮,又无理取闹了不是?”宫玖红唇微翘,宠溺地戳了戳苏菜菜的脑门,凉飕飕道,“你五师兄下山是为了复仇,你跟着去凑热闹做什么?” 苏菜菜温顺道:“苏儿想看看雾秋山外的世界,也好助五师兄一臂之力。” 辞雪冷道:“委实不用小师妹费心,并且,我也不认为小师妹有能力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苏菜菜:“……” 啊喂,不带你这样拆台的呀魂淡。 宫玖不以为然道:“这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众生浮云常规六界么,在雾秋山一样可以看到……”说到这儿,宫玖的凤眸变得幽怨起来,他不满道,“你们这些小没良心的,学到了本领之后,一个个翅膀都硬了,都想往外跑,只扔下为师这个命苦的,独守空闺,形单影只。”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 啊喂喂,独守空闺词语用错了啊喂。 宫玖又道:“更何况苏儿你法术都尚未学得一星半点,这样就想出山,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儿愚钝,着实是学不会那书本上的术法。”苏菜菜低眉顺眼做恭卑状,“听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走得多了,气量阅历自然也丰富起来,更利于学法习术,所以苏儿想要下山历练历练,说不定会有一番奇遇大有所成呢。”苏菜菜眨了眨眼,“到时候师父您脸上也添光。” “油嘴滑舌。”宫玖眯起了眼睛,眸光潋滟,“苏儿该不会是想要下山趁机逃走吧?” 擦,你怎么知道? 苏菜菜小心肝一阵活蹦乱跳。 她强作镇定,干笑道:“自然不是,师父怎么会如此多想?” 宫玖慵懒道:“苏儿这不是有前科嘛,刚逮回来一天都不到,就又想着往外跑了。” 言罢,那双艳光流烨的凤眸,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似笑非笑。 “若是、若是苏儿又逃,师父再抓回来便是。”苏菜菜不敢看宫玖那双妖媚迷人的眼睛,只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她头皮发麻道,“莫非师父是对自己没信心,认为自己抓不到苏儿?” 宫玖掩唇轻笑:“呵,为师倒是不知道,苏儿竟然喜欢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 苏菜菜咽了咽口水,紧张道:“那师父到底愿不愿意陪苏儿玩?” “为师自然是奉陪到底。”宫玖娇笑道,“小家伙,激将法倒是学得不错,不过你的如意算盘倒是打错了方向,这次,为师陪你一道下山。”满意地看到苏菜菜露出灰败且痛不欲生的表情,宫玖红唇微勾,笑眼盈盈道,“为师身上这身行头也穿得够久了,这张美人脸在镜子里看了十几二十年,再美再艳也会徒生厌倦,所以,是时候去山下拾掇些新鲜的美人囊来了。” 苏菜菜一愣,脸色发白,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凄卷飘零。 ……所、所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思么。 美人囊什么的,千万不要再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呐亲师父。 苏菜菜痛哭流涕。 宫玖笑眯眯得看着她,凤眸弯成新月。 花容秀好,春光明媚风暖香。 . 业城,又名皇都,天子脚下盛世繁歌,乃六朝古都,历史悠长,车水马龙。业城修主干道天安长街,长街两旁琼楼玉宇林立,宫阙桂阁,碧河石桥相辉承影,像是一幅连绵不绝的江南绘卷。又有街市酒肆,茶坊公廨,行人摩肩擦踵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天安长街尽头,连接着皇宫与闹市的一大片平原空地上,正蔚然耸立着一座尚未修建完成的楼宇,与碧河桥畔的笙歌肆意不同,此处劳苦困顿,更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人间地狱。 楼宇其大三里,高千尺,乃是业城最高占地最光的建筑物。 玉石砌成的石阶上,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苦工们正大汗淋漓地背着石头,一步一步往上爬,他们的草鞋早已磨破,脚趾头蹭出了血,却依旧不敢稍作歇息。 “给老子快点搬,做不完今天这些,就别想吃晚饭,听到了没有!”镇守在城墙上方的监工将军满脸横肉,手中的牛皮鞭甩得“唰唰”作响,“说你呢,那个瘦子,不许给老子偷懒。”说完又是两鞭抽了过去,呸了一声,骂道,“真是贱骨头,不抽不行,墨族也不过是这种货色……” 原本被皮鞭抽得身子都站不起来的瘦子,闻言身子一震,猛地爬了起来,眼中怒火直冒,手中握着一个尖锐的石器就想往前冲杀了那满脸横肉辱骂墨族的监工将军。 握着石器的右手突然被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掌握住。 瘦子正准备破口大骂,却看到大掌的主人正是一个白发苍苍但眉目慈善的七旬老人。 “年轻人,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丢了性命呐……”老人慈祥地笑着,“一切皆有法,惩善扬恶,我墨家信神明鬼,先祖常道‘虽有深溪博林、幽涧无人之所,施行不可以不董,见有鬼神视之。’所以,神明会看着你为善,也会看着他们作恶,一切自有天命。” 瘦子动容,将手中的石器收入身后背着的竹篓中,谦恭道:“墨长老说得对,是子宁大意了。” 老人笑着拍了拍瘦子的背:“总有一天,神明会带领我墨族离开这个地方。” 瘦子有些茫然,但最终坚定了眼眸:“神明会拯救我墨族。” “你们两个,又给老子偷懒!赶紧往上搬!听到了没有!真是贱骨头!”监工将军挥起鞭子,猛地抽向老人,破竹凌风,老人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嘴里连连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这一身老骨头怕是熬不住将军这顿打啊……”瘦子挡在老人前头,将他死死护在身后,那唰唰作响的皮鞭抽在人身上火辣辣地疼,瘦子疼得直吸气,咬紧了牙根,喉头含有血气逸出。 再一次迟疑了。 神明……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吗? 若是有,又为何会让他忠诚的信徒墨族蒙受如此大难? “啊——” 却听得一声惨叫,一个人影倏地从上方跌落下来,撞到地上,扬起厚厚的尘土,口吐鲜血而亡,而蓬莱楼下装石进篓的工人们似乎是司空见惯,神色麻木地继续搬运着,没有半点动容。 政远帝下令修建蓬莱楼,兴师动众,集各地名工巧匠,死伤无数。机械手工建造大家墨族首当其冲,每天都有人在修建的过程中从蓬莱楼坠落身亡,极寒受累,日夜困顿。 “这世上……”瘦子拳头握得死紧,他愤恨地看着老人,星眸暗淡,眼中含泪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明,所谓神明,不过是先祖骗人的大话!” “年轻人,失去什么,都不要失去自己的信仰。”老人脸上还挂着鞭痕,笑容却十分慈祥。 “可是……” 瘦子正准备反驳些什么,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老人身后的某个地方。 他灰败的眸中重新燃起点点星光,燎原热芒,颤抖着嘴唇。 “神明……长老,神明来拯救我们了……” 老人回过头,看着瘦子望着的地方,一愣,继而含泪笑道:“是,墨族的神明回来了。” 远方,一红一蓝一绿三色人影御剑而来。 辞雪看到蓬莱楼楼下尸横遍野的工人,眸中雪色弥漫,滔天的怒意喷薄而出,带着凌人的战气。 冷寒彻骨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最深层的召唤。 “伤我族者,该杀。” 利剑出鞘,刀光剑影,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轨迹,只听得长剑舞动裁风发出的尖啸声,待众人再凝神望去之时,便只看得到那几个穿着兵甲的禁卫军红抹细脖,微风拂过,尽数倒地而亡。 “辱我族者,该杀。”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一身月白蓝袍,纤尘不染,手下那么多的亡魂竟然没有一丝半点的血迹沾染到他的锦袍上。他身影快如闪电,从蓬莱楼楼底一路上杀,势如破竹,刚开始,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待看清他杀的皆是身穿兵甲之人之后,工人们全都躁动起来,像是鼓舞了低迷的士气,他们不等蓝袍少年杀上来,便自己从背篓中拿起尖锐的石器,往监工身上砸,一时间,群情激奋,热血酣畅。 “欺我族者,该杀。” 蓝袍少年周身似有白光笼罩,宛如神祗,收割着长剑下的恶魂。足尖一点,轻松跃起,飞向更高的楼层,血剑力光,兵戈相撞。辞雪眸中冷森快意,从没有如此快活地战过一次。 不安分的血液躁动着,仿佛他就该为杀戮而生,为征战而活。 苏菜菜站在远方的空地上,看着那抹月白身影在空中急速飞驰着,厮杀着,仿佛看到了《暖酥消》中所描写过的那个罗刹杀神,墨辞雪,蓝衣冷剑,冰残无情。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辞雪,够了,你杀的人够多了,神明若是看到,定然会惩罚于你。”老人威严的声音从楼宇上方传来,蓝袍少年倏地顿住脚步,冰冷的星眸里溢满强烈地不敢置信。 “爷爷,您……您还活着?” 辞雪松了长剑,长剑落在地上,咣当一声脆响。 他猛地跪在地上,浑身紧绷,激动得发抖:“孙儿不孝,竟等到现在才来营救爷爷!” 老人上前两步,蹲下身来。 那双脏兮兮瘦得只剩骨头的大手,颤颤巍巍,一把抱住纤尘不染的辞雪。 “傻孩子,你活着,爷爷已经很开心了。”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含着热泪,泣不成声,“墨族最后的希望,众血累就的种子,我苦命的孙儿,终于像先祖营救他的子民那样,救了墨族所有人。”   ☆、第13章 八岁以前的墨辞雪,生活在淳朴美丽的墨村里,有六七个玩伴,如同每一个墨村小童一般,喜好研究木具机械弹弓桃剑,陪伴父母,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闲散生活。 那时候的他,虽然内向,但绝没有如今这般孤漠冷毅,生人勿进。 八岁那年,生逢巨变,白衣飘渺的国师末年带领着一众御林军包围了墨村,逼迫墨族人修建劳民伤财的蓬莱宫,墨家工艺制造传男不传女,所有有劳作能力的墨族男人都被强制参工,连七八岁的小男童都不放过。不到一个月,墨族死伤过百,族长反抗起义,被乱箭射死。 为了防止墨族人再次j□j,监工将领扣押了二十来个墨族妇女幼童,在所有墨族工匠面前,腰斩处死,以作威胁。而这些被处死的妇女幼童之中,便有辞雪的母亲和姐姐。 蓬莱楼本是摘星揽月迎候蓬莱仙君之意,却令墨族人迎向盛大的死亡。 饥寒交迫,日夜浑噩,漫长的一年过去,墨族工匠死伤过半,人心惶惶。 那日,辞雪的爷爷染了风寒,辞雪的父亲求药,与监工将领发生冲突,被刺死。 辞雪的爷爷病好之后,抱着辞雪,一边摸着他的脑袋,一边流着眼泪道:“咱们墨族人不能在这里被灭族,任人宰割,老祖宗的信仰,不能没有延续。蓬莱楼不过修建一年,工程尚未完成十之一二,咱们墨族就死伤过半,辞雪,听我说,我们这些男人中,必须要有人逃出去。” 辞雪抱紧了爷爷,不吭声。 老人继续道:“墨家虽言兼爱,但爷爷也有私心,你父亲死了,我们老墨家就只剩下你传宗接代了,你逃出去,若是有能力,就来救我们,若是没有能力,便自己找个姑娘,为我墨族留下香火。辞雪,墨族的根不能断在爷爷这一代,等会儿我会以长老的名义召集所有人,我们往外冲,只要翻过了前头那扇门,墨族就有希望,爷爷会护着你,你只要用力往前跑,不要回头,一定要跑出去。” j□j的那天,群情肆虐,辞雪咬着牙根,奋力奔跑。爷爷一直护着他,在他身后呼喊:“辞雪,快点跑,不要回头,跑出去,越过那道门,你就是希望!”爷爷的声音渐行渐远。 他最终还是没有听爷爷的话,他回了头,只看了一眼。 那一眼,成为淹没辞雪今后长达五年的血色梦靥。 爷爷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里。 那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老人瞪大眼睛,仰天长嚎,困兽一般用力嘶喊着:“辞雪,快跑!” 辞雪的脚步只是一顿,便猛地擦了擦眼泪,咬着牙根,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跑,仿佛他一生中的力气都用在了那一刻,用在那双腿上,没有懦弱的眼泪,只有奔跑。 记忆渐渐远去。 五年来,辞雪一直以为,爷爷是会死于那场j□j的,毕竟那时候爷爷身下的血,流了那么多,多得溢满他的记忆,漫天漫地的血色弥漫,缠绕沉落。 “爷爷,当初我明明记得你……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辞雪脸色苍白。 “傻孩子,什么活过来?”老人笑着流泪,尽管尘土满面显得十分狼狈,但却依旧慈眉善目:“爷爷命大,当年在墨村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都能痊愈,更何况是那点剑伤。” 天地垂怜,神明总是会倾顾为善之人。 苏菜菜记得《暖酥消》中,五师兄辞雪以为爷爷身亡,而他全家死于非命,从此了无牵挂,一心修剑只为有朝一日亲自斩杀政远帝为族为家报仇。他六年后才学成归来,救了蓬莱楼中的墨族人,那时的爷爷已经油尽灯枯受尽摧残,见了辞雪一面,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辞雪痛恨自己为何被报仇蒙蔽了本意那么晚才去墨族人,如果能早些,在爷爷熬到油尽灯枯之前去营救,或许爷爷就不用死。辞雪痛恨自己,也痛恨政远帝,将所有的悔恨加之于政远帝的身上,成为战场上的冷面修罗,残忍无情,甚至在两军对垒中,残杀了不少无辜之人。 简直就是一个为复仇而活的杀人工具。 疯狂而可怕。 苏菜菜在雾秋山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她不想现在这个冰雪少年,成为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修罗,于是她擅自点醒他,将他营救的日期提前。爷爷是他心中唯一的柔软,苏菜菜想,或许,爷爷可以打磨他彻骨的仇恨,让他重回到小时候那个内向腼腆但却心地善良的墨辞雪。 “本宫说你们,相认得也够久了吧……”凉飕飕的声音传来,宫玖一身红袍锦衣,慢条斯理道,“若是再不赶紧离开这里,等到国师末年赶来,本宫可没有把握把这几千人都送走。” “这位是……”墨爷爷疑惑地看着宫玖。 “爷爷,这是我师父,雾秋山疏月宫宫主宫玖。” 辞雪解释道。 “原来是宫仙主大人。”墨爷爷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辑,“这段日子,承蒙宫仙主大人不吝照顾小人的孙子辞雪,墨十三在这里谢过了。” “本宫来不及和你客套了。”宫玖掐指一算,收了脸上慵懒妖媚的神情,沉眸道,“国师末年已经往这边赶来,辞雪,你去召集所有墨族人,务必要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将所有人圈到这个阵法中。”说罢抬手凌空画了一个圈,纤手一翻,金色的光圈被推到空地上,迅速蔓延扩张,足以容纳千人。宫玖从袖袋里拿出些许符印,打到金圈边缘,他冷道,“辞雪,记住,过时不候。” 辞雪抱剑道:“是,师父。” 半柱香到,众人尽数占进光圈中,宫玖道:“本宫现在用土遁术带你们离开,去到千里之外,你们每个人都要紧紧握住另外一个人的手,不得遗漏,若是中途有人放手,本宫绝不会再回来救第二次。”一切准备就绪,宫玖闭眼,双手结印,掐出一个手势,低喝一声:“遁!” 众人眼前一黑,泥土的芳香骚腥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令人有些发晕,身体开始摇晃起来,有作呕的感觉,但却没有一个人松手,墨族族人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凝聚一心。 约莫十几二十秒过去,众人呼吸一畅,终于重见光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种逃出生天难以置信的感觉。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神明显灵,护我墨族。”所有人情绪都高涨起来,纷纷向着宫玖下跪参拜,纵声高呼:“神明显灵,护我墨族!神明显灵,护我墨族!” “神明?”宫玖冷嗤了一声,轻蔑道,“这神明当得还真是容易。” “师父,这里是哪里?”苏菜菜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有些茫然。 闻罢,沉浸于欢乐气氛的墨族众人这才发现环境不对。 眼前像是一座被大火烧尽的小村庄,一片漆黑烟熏的废墟,房屋篱墙倾塌,砖瓦梁柱焦黑,甚至连小道上的树干都烧得见底,草坪上坑坑洼洼的露出烧焦的痕迹。 有人迟疑道:“这里是……墨村?” 慢慢的,三两个人渐渐反应过来。 “真、真的是墨村,那间房子不就是村口孙二虎家的吗?” “墨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绣娟,翠儿你们在哪里?爹爹回来了,回来了啊。” “那群天杀的!”瘦子激动起来,愤恨道:“李将军那群畜生,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干的!为绝后患,将墨村的妇女幼童们都杀了,又放火烧了墨村!一定是他们!我要为她们报仇!” “不,不是他们干的。”宫玖慢条斯理道,“且不说监工将军们要留着墨村妇幼用来威胁你们参工,更何况这片废墟之下并无尸气,阴魂也不多,本宫倒觉得,这应该是墨村人自己干的。” 的确,宫玖说得没错,这片废墟,的确是墨村人自己干的。苏菜菜在心中默默道。 《暖酥消》原著中,五师兄辞雪将墨村工匠营救成功之后,将他们送往墨村与家人团聚,却发现昔日安宁的墨村早已成为一片荒郊废墟,正当众人悲恸伤痛之时,女主卿妩开启金手指模式,感受天地万物日月灵气,与此地尚未成精的花草通灵,得知墨村妇幼正躲在村落山后的一处山谷里。 那山谷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及墨家独有的机械建造,成为一方封闭的世外桃源。 墨族的女人本不该传承墨家的技艺手工建造,但男人们都被抓走参工,监工将领时不时回墨村抓妇幼斩杀威胁墨族男人,墨族的女人们不得不违背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翻阅古籍,寻幽探险,觅得这样一方隐蔽的山谷,纵然国师末年法术滔天,也依旧无法进入这里。 “那她们到底去了哪儿?”有人迟疑出声。 “总之是不在这儿。”宫玖慵懒道,“你们消失不见,末年一定会首先想到墨村这里。本宫原本的意思是想带着你们回到这儿,然后召集所有人,包括妇幼,一道施法术带你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现在,她们不在,本宫只得先将你们送走,等我们整顿休息之后,再另作打算。”   ☆、第14章 旧法重施,众人眼前一晃,齐齐来到一方荒郊野地,漠无人烟。 宫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秀眉轻蹙,他素来爱美,尽管土遁术不会让外袍沾染泥尘,但心理作祟,总觉得往土里走一遭,浑身都是泥巴味,臊气熏人,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这里是在墨村八百里以外的小道上,离闹市官道甚远,想来国师末年一时半会儿也追查不到这里,你们人太多,不方便进城,先在这里稍作歇息,明日再派十几个人去附近的城镇询问墨村妇女幼童的下落。”宫玖娇媚地挑了挑眉,“辞雪,你负责生火做饭,虽说你我二人会辟谷,但苏儿和其他墨族人却不会,另外,苏儿,你来伺候为师沐浴。” 沐、沐浴? 苏菜菜小心肝一跳。 跟宽衣解带有关的事情,总归不是什么好差事。 苏菜菜干笑地推辞着:“这个……不好吧,师父,苏儿从未伺候过人沐浴,怕不合您心意……” 心下腹诽道:你一个混江湖的大老爷们,又不是什么宫阁女子,要什么人伺候。 她硬着头皮道:“更何况,男女有……” “又调皮了不是……”宫玖打断她的话,宠溺地揽住苏菜菜纤细的腰肢,不知道那双柔若无骨的大手将她腰上的哪个穴位碰了一下,苏菜菜再张口便发现自己发不了声来,宫玖笑得波光潋滟,“苏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师不过是让你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你都推三阻四的,着实是令为师有些寒心呢,看来,为师平时着实是太宠你了,竟宠得你如此不懂礼教,是因为皮痒了么?” 最后一句话,苏菜菜分明听到他嗓音中的冷意。 小身板剧烈地抖了抖。 苏菜菜脸色煞白地紧紧捂住自己的皮子,生怕这变态一个不满意就扒了自己。 求救的眼神,泪眼汪汪地看向那以墨长老为首的近千位墨族汉子。 各位大侠,妹纸的贞操就靠你们了!救命呐! 苏菜菜老泪纵横。 众人已然将法力高强的宫玖视作上天派来拯救墨族的神明,皆是俯首敬畏,见宫玖一身女人装扮,丰胸细腰,玲珑有致,气质不俗,又是上界仙宫宫主,想来沐浴之时必然比他们墨村的女人要矜贵得多,须得人前伺候也无可厚非。 兴许是苏菜菜的眼神太过热切,墨长老闪躲不过,只得上前两步,劝慰道:“小丫头委实有些不懂事了,仙宫大人是你师父,吩咐你完成的事情,自然要尽职尽责地完成,哪有推卸的道理?” 苏菜菜气得吐血。 只得将最后的希望看向辞雪。 谁知那月白少年抱剑而立,像是全然没有看到苏菜菜热切的眼神似的。 玉颜冷面,肃然孤漠,端如雪莲,墨染莲花香。 的确是美丽婉约得像是一幅画卷。 但。 ……你特么耳朵眼睛都瘸了么墨辞雪? 苏菜菜在心中咆哮。 别人不知道宫玖是大老爷们就算了,你身为他喜欢的徒弟也不知道么? 苏菜菜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头一次开始怨恨起原主苏采儿起来。 这骄纵的妹纸是把墨辞雪得罪得有多彻底,才能让他在倡导兼爱的墨族人面前见死不救呐。 简直是丧心病狂。 宫玖轻笑了起来,紧贴着苏菜菜的耳朵,小声道:“哎呀,小可怜,没有人会救你了呢。” 苏菜菜咬着牙,看着宫玖笑得妖媚迷人潋滟流光的那张俊颜。 恨不得立马伸出爪子撕碎了他。 内心不断张牙舞爪着。 要不是打不过你,劳资早就和你翻脸了魂淡。 ……而现如今,苏菜菜只得咬碎了银牙和血吞。 . 夏末秋初,夜晚的池塘还是颇为凉爽舒适的。 月影离落,青池烟碧。 暖风轻送秋凉,虫鸣慢歌晚章。 宫玖在池塘旁的一面青石平台上站定,双臂张开,挑眉道:“伺候为师脱衣。”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着实可恨至极。 ——苏菜菜用眼神示意:你没长手么? ——宫玖似笑非笑,勾唇:怎么,你皮又痒了? 苏菜菜立马就怂了。 一边暗自骂娘,一边慢吞吞地抬高胳膊,将宫玖的外裳脱了下来,宫玖眉毛一挑,示意继续,苏菜菜只得硬着头皮又将他的中衣里衣尽数退去,只露出一抹红艳丰盈的……肚兜?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 ……这变态要不要异装癖得这样彻底呐。 “怎么不脱了?”宫玖笑得媚如莲妖。 ——苏菜菜用眼神示意:再脱你就要露两点了魂淡。 “露就露呀,大家都是女人怕什么……”宫玖媚笑,不怀好意道,“莫不是苏儿在害羞?” ——苏菜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呵呵,我会对着一具死人皮害羞? 看着苏菜菜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脸,宫玖心中柔软得像是要溢出水来一样。 既满足又心痒难耐。 他忍不住伸出爪子,捧住苏菜菜白净乖巧的小脸,用力的戳扁捏圆,大力的揉搓着,仿佛还是不能表达自己心中快要融化的喜悦情愫,最后急不可耐地将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摁进他波涛汹涌的两团浑圆里,媚吟道:“苏儿,你的表情怎么可以那样有趣,为师喜欢得身子都酥软了。” 苏菜菜的小脸被面前的这两团荡波绵软堵得无法呼吸,扑面而来的药草香味及奶香,熏得她头晕眼花胸口发闷,她连忙伸出两条细白粉嫩的藕臂在空中挥舞着,推攘着,想要从宫玖几乎是变态的禁锢中逃出生天,挣扎过程中苏菜菜的小脸由于重心的惯性在宫玖那两团浑圆上厮磨推挤。 最脆弱敏感的肌肤被这样粗暴地对待。 宫玖眯着眼睛舒服得嗯了一声,扬起了细白的脖颈,两颊粉透妖媚。 沙哑的声音,满含春欲。 “苏儿……再重些,用力……嗯,为师受得住……” 苏菜菜一愣。 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去。 顿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咦,怎么不动了?”宫玖睁开了眼睛,见苏菜菜的小脑袋瓜子里埋在他的汹涌澎湃里一动不动,他一愣,娇媚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担忧道,“该不是憋死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迅速将深深陷入他浑圆沟壑中的小脸拔了出来。 苏菜菜听到他担忧的语气,心中哼了一声,算你有良心。 还知道担心她的安危。 谁知宫玖下一句话,就又将苏菜菜立马打入十八层地狱。 “憋死的皮子难看极了,眼珠翻白,唇露污紫,怎么用法术修复缝补都成不了美人囊的模样,简直是暴殄天物,算了,还是收了吧,苏儿这皮子的底子这样好,妖媚动人,估计丑也丑不到哪儿去。”他眨了眨眼,做出惊讶的样子,笑眯眯道,“咦,苏儿,你没被憋死呐?” 苏菜菜暴怒:你那一副可惜至极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是在可惜扒不了她的皮么? 苏菜菜恨得咬牙切齿。 想要破口大骂,但宫玖给她下了禁言的禁止,她无法出声。 ……不过。 老实说,就她那怂包,给她那心,也没那个胆子。 宫玖红唇边上的笑容渐渐荡漾开来,有如盛世烟火,孤空绽放。 他长臂一揽,猛地将苏菜菜拥入怀中。 一边像抚摸小猫咪一样抚摸着苏菜菜毛茸茸的脑袋,一边喟叹。 “苏儿还是活着吧……”宫玖的声音飘荡在夜空潮湿的芬芳里,空灵飘渺,“这样愤怒的表情,有血有肉的身体,为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了。你能活着真好。” 苏菜菜一愣。 让她活着? ……所以宫玖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再打她皮子的主意么? 咬了咬手指头,苏菜菜有些迟疑。 他的承诺根本就做不得数。 这妖孽明明昨晚就答应自己不杀她的,今天就又用扒皮来威胁她。 男人的谎言,就是开在舌尖上的花,诱骗女人乖巧懂事顺和心意罢了。 她还是得逃。 . 宫玖强制性地拖着苏菜菜下塘,本来原意是让苏菜菜伺候他沐浴的,结果后来全然变成了宫玖伺候苏菜菜洗澡,没办法,他实在是爱极了苏菜菜身上这皮子,一摸上,就松不下来手,像是那双手本就该黏在她肌肤上似的,只想将她变得更为细嫩更为芳香更为诱人,犹如他最成功的艺术品。 好在宫玖这次并没有乱来得太过分,只在她身体外面揉揉捏捏了一遭,放过了她羞人的紧致。 事毕之后,苏菜菜大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种劫后重生的喜悦。 宫玖勾唇,暗自想到,苏儿似乎已经很习惯他的双手触碰她的身体,虽说开头的时候有些抵触和羞臊,身子绷得死紧,但时间一长,就慢慢融化在他手下,乖巧至极。 人类总是这样,对时间和环境的信耐大于一切,又容易被时间和环境迷惑。 就好比:一个人,每天都该食三餐,如果有一个月,他都是饿着肚子,只能食一餐,那么一个月后,偶尔给他食两餐,便会心满意足喜极而泣,全然忘记了一个月前,他分明是日食三餐的。 温水煮青蛙。 总有一天,这只青蛙会在慢慢升温的温水中,丧失逃跑的能力。   ☆、第15章 一行人在荒山野外夜宿一晚。第二日,宫玖用遁地术带着苏菜菜、辞雪及墨长老一同来到离墨村不远的城镇中打探消息,而其他墨族人则继续留在郊外等消息。 古代打听消息最快的地方,除了客栈,别无二选。 “小兄弟,你可知道那城北边的墨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墨长老问店小二,“我有一个远方亲戚住在墨村,昨日前去拜访的时候,发现整个墨村像是被大火烧尽了一般,尘烟稀无,寥无人迹,因而甚为奇怪,那墨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一把大火就什么都没了呢?” 店小二没有答话。 他那双绿豆大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宫玖胸前的两团浑圆。 眸光发痴,瞳孔微微睁大着,入魔怔了一般。 而宫玖这厮,竟然还颇为享受他人惊叹且着迷的目光。却看他唇角微勾,眼角含春,故作姿态地挺了挺胸,使那两团绵软更为丰满,迷蒙着一双狭长的凤眸,媚眼如丝缠情。 店小二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 宫玖这个老变态…… 墨长老用力地咳了咳。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答道:“老人家,您应该是很久都没有去墨村拜访吧?据我所知,那墨村,在一年前,就已经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了,官府也派人去查了,但至今都不知道是谁人放的火。” 墨长老继续问:“那墨村的人也没有下落吗?” 店小二道:“说来也奇怪,官府说烧毁的墨村底下并未发现半点尸骸,可那住在墨村里的人像是凭空不见了一般,半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这样啊……”墨长老低喃道,神色怆然,从袖袋里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店小二,“谢谢小兄弟,老朽无碍了。”银子自然是辞雪用点石成金的法术变的。 店小二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正准备离开,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折返过来道:“老人家,若是你想寻得你亲戚的下落,可以去城南市集末的丰半仙处问问,价钱也不贵,挺准的。” “丰半仙?”墨长老重复了一遍。 店小二点了点头:“那算命的摊主叫丰时今,本来是个落第秀才不学无术,但因家中老母病重,需得重金买药,所以年初的时候在城南摆了个算卦摊,本来以为这秀才是迫于生计所以摆摊糊弄人,谁曾想是个真材实料的,尤其是寻人破案最为在手,你们找他准没错。” 墨长老谢过店小二,等店小二离开之后,才开口问:“仙宫大人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宫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眉也不抬道,“反正一点头绪都没有,先试试呗。” 一行人来到城南,茶肆的旁边有一个摊子,一人一桌两椅,没什么生意,蓝袍秀才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简易的方桌上竖着一根白色旗子,旗子上洋洋洒洒写了三个大字:丰半仙。 宫玖往客椅上一坐,懒懒地托着香腮,右手扣了扣桌子:“半仙,有生意上门了。” 那蓝袍秀才睡得正沉,动都不动一下。 “咦,没反应?”宫玖轻蹙娥眉,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戳了戳那秀才毛茸茸的脑袋,还是没反应,又翻过来覆过去来回戳了好几次,那秀才还是醒不过来。 苏菜菜在心中默默想:睡得这样死,这秀才莫非是猪妖变的? 宫玖眼皮子抬了抬,睨了辞雪一眼,懒懒地吩咐道:“辞雪,弄醒他。” 辞雪冷着脸上前两步,长身玉立,拔出自己的长剑,剑身发出刺耳的出鞘声。 他执剑,猛地劈向那沉睡的秀才。 刀光剑影,利剑回鞘。 苏菜菜一脸惊恐地看着辞雪,退后两步。 擦,人家秀才只不过是睡着了不理师父而已,用不着这么粗暴地杀了他吧骚年? 只听得“吧啦”一声脆响,木桌裂成了两半,散落在地上,而那睡在木桌上的蓝袍秀才也因为重力摔倒在地上,他彻底惊醒过来,屁滚尿流,抱着脑袋大呼小叫:“怎么了怎么了,地动了?” 苏菜菜松了一口气,原来只不过是劈个桌子。 刚刚辞雪挥剑的那一瞬间,苏菜菜还以为《暖酥消》中那个在战场上冷血无情刀下无数亡魂的玉颜修罗又回来了。她好不容易篡改的剧情,怎么容许他又回到原点呢? 好在辞雪这次没有伤及无辜。 “没有地动,只不过不知道为何,你这桌子突然裂开了,约莫是材质不好吧。”宫玖无辜得眨了眨眼睛,从袖袋里拿出一两金子,笑眯眯道,“丰半仙,我们向你寻几个人。” 蓝袍少年见到宫玖手中的金子,眼睛瞬间亮了,直勾勾地伸手去拿,被宫玖侧身躲过,蓝袍少年这才抬头看了宫玖一眼,一愣,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 “……这位姐姐好生漂亮,不知姐姐尚今婚配与否?”蓝袍少年羞涩了一张红脸,脚尖蹭了蹭地,突然脸色一变,拧着眉头,低斥道,“我不是让你不说话了吗,闭嘴,吵死了!” 擦,这人……是精分么? 苏菜菜瞪大了眼睛。 不觉心中有些凄凄,热泪盈眶。 《暖酥消》中,除了墨长老,就没有一个人正常人么? 宫玖秀眉轻蹙,长长咦了一声,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哎呀,刚刚那句话不是在对姐姐你说的……”蓝袍少年赶紧上前解释,但话说到一半,他又像发狂了一样,暴怒地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我让你闭嘴!吵死人了你给我闭嘴!闭嘴!” 宫玖的眸光落到他用双手捂住的耳朵上,眸色一凝,勾唇道:“原来是这个。” 他如同鬼魅一般,几个闪影就挪到蓝袍秀才身后,揪住秀才的衣领,拎小鸡一般将他拎了起来,右手翻转,结了一个印,手中有淡淡的金光闪过,他抬手,猛地击向秀才的右耳,只听“咻”的一声,一个粉色的小团子从秀才的左耳飞射而出,砸到地上发出“哎哟”一声娇呼。 苏菜菜蹲下身子,定睛望去,看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粉衣少女正捂着摔疼的屁股泪流满面。 “疼死了疼死了!哎哟,姑奶奶的屁股!”粉衣少女猛地站起身来,叉腰,凶神恶煞道,“是谁摔的姑奶奶我?给姑奶奶站出来!啊……”粉衣少女还未说完话,便被一只白白嫩嫩手指轻轻捏住,她整个身子都悬空起来,张大嘴巴尖声惊叫,声息极细极锐,刺耳得很。 粉衣少女细细的胳膊紧紧攀住那巨大的拇指指甲,生怕自己掉下来似的,露出一张张大嘴巴惊惶不已的小脑袋,她被放到另外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掌中,踉跄一下,她猛地跌倒在那白生生的掌心中。 她愤恨地仰头看去,便看到手的主人正瞪大一双巨大无比的黑眼睛凑近望着她。 那比她身子还大好几倍的黑眼珠子,黑漆漆的,着实是可怕至极,粉色少女脸色一白,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嘤嘤嘤地哭了一声,吓得立马抱住脑袋撅起屁股埋进那白生生的掌心中,娇躯瑟瑟发抖,全然没有方才一副叉着腰姑奶奶骂街的气势。 苏菜菜伸出右手,戳了戳掌心中的小粉团,问:“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宫玖摸了摸下巴:“约莫……是耳瑞吧。” “耳瑞?”苏菜菜喃喃,“那是什么?” “原来这几个月一直在我耳朵里碎碎念吵得我没办法睡觉的人就是你?!”蓝袍秀才杀了出来,恶狠狠地从苏菜菜掌心中抢过粉衣少女,捏住她,愤恨道,“说,你为什么要吵得我睡不着觉?!” 粉衣少女被他这么一吼,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委屈道:“若不是你想听到别人的秘密,我才不会被你的意念吸引,住到你的耳朵里头……说、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害的!” “你吵得我几个月睡不着觉还敢顶嘴?!”丰时今怒不可遏。   ☆、第16章 墨长老迟疑道:“这位公子为何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苏菜菜诧异:“墨长老难道看不到这丰半仙手中捏着一个小人吗?” 墨长老向前走了两步,凑近脑袋,看了看丰时今的虚捏在空中的食指和拇指中间,眨了眨眼,方才抬头怅然道:“大概是老朽真的老了眼睛越来越不好使了吧,竟什么都没看到。” “这是怎么回事?”苏菜菜问。 素来沉默寡言的辞雪开口解释道:“这世上,只有修道之人或天生拥有慧灵根的凡人才可以看得见妖物。” 墨长老叹道:“原来如此。” 苏菜菜问:“我法力如此低下,也可以看得到妖物吗?” “师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辞雪冷冷地掀了掀唇角。 苏菜菜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辞雪扫了苏菜菜一眼,解释道:“凡修道之人,无论法力深浅,皆可视妖物。雾秋山为上界,上界花鸟树林皆有灵气,纵是再无能之人,长久居住都能修得一副慧灵根的身子。” 无能之人…… 说得可不就是她。 苏菜菜羞愧得脑袋低得更低了。 “辞雪有一点倒是说错了。”宫玖突然一声轻笑,将苏菜菜揽在怀里,对着辞雪笑眯眯道,“这耳瑞,可不是妖物,准确来讲的话,她可是从凡人有了声音开始就存在于世间的神明呢。” “神明?!”丰时今惊呼,捏住粉衣少女摇了摇,不敢置信道,“就这个一点用都没有整天就只会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东西?她能是神明?” “哎呀哎呀,你慢点摇,我头晕……”粉衣少女紧紧地抱住丰时今的手指头,细声尖叫,“我怎么没有用了?我若是没有用,你的算卦摊能有生意吗?你能知道孙家墩巷口的孙二娘的走失的孙女被拐进了翠邬浓么?你能知道天安街北边的郑员外府上是碧影偷了账房的三十两银子吗?你能知道是木槐村村东的叶寡妇勾搭了村西杨娇娇的相公吗?”粉衣少女的声音又尖又细,单单只听一两句还好,若是成段成段地听着,耳朵便会像是针扎一般刺痛不已,她继续叫道,“我明明告诉你那么多有用的消息,竟然还说我一点用都没有!没有我你哪里赚得到钱给你母亲买药?!真是不知好……” “吵死了!你给我闭嘴!”丰时今十分粗暴地用左手捏住了她的嘴巴,但因为小耳瑞只有指甲盖那样大小,所以丰时今的左手手指头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埋入指缝中,小耳瑞发出“唔唔唔”的呜咽声,伸出细细的小胳膊,扭动着四肢,努力将自己的身子往指缝外面刨。 苏菜菜有些看不下去。 上前两步,从丰时今手中抢过小耳瑞。 小耳瑞重获自由,抱住苏菜菜的手指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丰时今讨厌死了,讨厌死了!我最讨厌丰时今了!” 宫玖嫌恶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耐道:“耳瑞,你若是再敢哭一声,本宫就立马将你撕了。” 小耳瑞的哭声猛地一听,睁开红通通的眼睛,看了宫玖一眼,有些抽抽搭搭地迟疑,似乎是在辨认宫玖说的话是否可信,正踟蹰间,却看到宫玖右手一抬,手腕翻转,淡金色的火焰跃于手上,他睨了她一眼,小耳瑞立马抱住脑袋道:“我不哭了我不哭了,放过我吧!” “放过你自然是可以。”宫玖挑眉,凉飕飕道,“不过,你得为我们寻几个人。” 小耳瑞抽抽噎噎道:“找谁?你说你说。” “墨族人的下落。” “有什么线索提供吗?没有方向的话,我很难从这世界上所有的声音中听到有用的声音。” “一年前,墨村发了一场大火,全村人都消失不见,而在六年前,墨村的所有男人都被国师末年抓到天安街尽头的平原广场上修建蓬莱楼,所以消失的墨族人中,大多数都是女人。” “好,我试试。”耳瑞擦了擦眼泪,细着嗓子回答。 她盘腿坐在苏菜菜的掌心中,双手合十,在胸前飞快地结印,待手掌上带有粉色的荧光闪烁之后,耳瑞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闭眼,陷入了冥思。而她的表情也开始极快速地变幻着,或是喜悦或是忧伤,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拧眉沉痛,千变万化,且十分迅速。 苏菜菜问:“师父,她这是在做什么?” “亲为师一口,为师就告诉你。” “……”苏菜菜唇角抽了抽。 宫玖似乎是极为满意苏菜菜脸上的表情似的,笑眯眯地解释道:“她这是在提取全世界的声音,从中删减有用的信息,用来帮我们寻找墨族人的下落。” 苏菜菜道:“就像顺风耳一样?” “不,不是同一个意思。”宫玖看着苏菜菜手心中那小小发光的粉团,慢条斯理道,“耳瑞,寄居于凡人的耳朵之中,好听八卦闲闻,可以听取同一时刻的全世界所有的声音,法力高强者,可以听取不同时刻全世界所有的声音,更有登峰造极者,可以听取他人的心声。” “这么厉害?”苏菜菜吃惊道,看着手中那个脸上还带着泪珠的粉色团子,有些迟疑道,“可是这只小耳瑞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有能耐的样子。” 宫玖轻笑:“的确如此,依为师看,不出三个月,这只耳瑞便会消失在这世间也说不定?” “为何会消失?”这回发问的是丰时今。 宫玖道:“这世界上,神明依赖凡人的信仰而活,若是凡人失去了对神明的信仰,那么神明的法力便会慢慢减弱,身体也会慢慢变小,变透明,最终消失在这个时间上,不入轮回,不像人类那样可以一生又一世,神明若是消失,便是彻底地消失了。” 宫玖顿住,又道:“耳瑞维持神尊,依靠的便是凡人对于秘密的信仰和热衷。若是凡人不再有探听他人秘密和心声的愿望,耳瑞的法力便会慢慢减少,就如同苏儿手中的那只耳瑞。”宫玖叹了一口气,看着那挥散着粉色荧光的少女,“正常的耳瑞若是从耳朵里爬出来,是可以改变自己身体大小的,可这只耳瑞已然失去了这项法力,显然是她所寄居的凡人不再有热衷于秘密的信仰。” 丰时今愣愣地看着苏菜菜手中那小小的一团粉影。 仿佛有些不敢置信。 “这聒噪的家伙……会因为我而……消失么?” 苏菜菜问:“为何这只耳瑞不找下一个寄主呢,竟然丰时今不再想要探听别人心中的秘密,耳瑞大可以再找一个新的寄主,只要有人喜欢八卦闲闻,耳瑞自然不用消失在这世间上。” 宫玖看着丰时今,勾唇讽刺道:“大概是因为怕这秀才会聋掉吧。” 在苏菜菜掌心中入定的粉色少女的肩膀轻轻地颤了颤,看起来十分孱弱而哀婉。 苏菜菜怔怔道:“聋掉?什么意思?” 宫玖道:“耳瑞一旦寄居到凡人的耳朵里,天道规定的契约便自动生成,若是离开那凡人的耳朵,契约终止,作为泄露天机的惩罚,那凡人的耳朵会因此聋掉。” 丰时今的喉咙里像是梗着什么东西似的。 十分难受。 他愣愣地看着苏菜菜掌心中的那团粉色身影。 “所以你的意思是……”丰时今沙哑着嗓音道:“这聒噪的家伙,担心我的耳朵会聋,所以一直冒着随时会消失的风险……继续住在我的耳朵里?” 宫玖勾唇,笑得凉薄如许:“没错,这就是你口中那个一点用都没有整天就只会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神明,耳瑞。”宫玖摇了摇头,“啧啧,这样听起来,这小家伙似乎真的有些笨呢。” 愚蠢的善良,神明总是如此。 “我知道墨村人的下落了。”围绕着小耳瑞周身的粉色荧光消失,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细声道:“他们正在墨村后山西北方向五十里的澄江山谷中,山谷用假石机械封闭而成,外人无法入谷,只能等她们每月出来采办的时候才能进去。” 辞雪道:“这个无碍,只要知道她们在哪个地方,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辞雪谢过神明。” 墨族的人,总是对于神明抱有敬畏之心的。 “行了,竟然知道位置,咱们就赶紧出发吧。”宫玖抚了抚额头,秀眉轻蹙,娇声道,“今天的太阳可真大啊,这才晒了一会儿,本宫就有些发晕了呢。” 苏菜菜抬头,看了看天空。 日头暖融融的,哪有宫玖说得那样离谱。 恍然间想了起来。 宫玖似乎极为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在日光下永远呆不到两个时辰。 “丰半仙,这是这次寻人的酬劳。”宫玖将手中的金子扔给了丰时今,又将苏菜菜手中的耳瑞也一同扔给了丰时今,“这是你的人,该是交给你不错吧,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便揽着苏菜菜的腰肢,阔步离开:“快走快走,再不找个阴凉一点的地方歇一歇,为师就要热晕了,看来咱们得先买把油纸伞遮一遮这太阳了。” 苏菜菜伸出了胳膊:“师父,先等一等,我去和耳瑞说几句话再离开。” 宫玖一愣,娇滴滴道:“去吧,奴的良人,早日归来。”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 苏菜菜:“……” 拔腿跑回方才那算卦的丰半仙的摊子。 丰时今正不知道和耳瑞说些什么。 耳瑞扭着脸,满身的别扭。 苏菜菜突然将耳瑞捏住,不顾丰时今的反对,强硬地将耳瑞捧在手心里,凑近她,小声道:“嘿,小家伙,你口中说的那个最讨厌的丰时今,其实你心中喜欢得不得了吧。” 耳瑞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抱着脑袋,细声尖叫道:“你胡说!你胡说!我才没有喜欢……” 耳瑞剩下的话挤在嗓子眼里,她飞速地看了丰时今一眼,脸颊绯红。 小声道,“我才、我才没有喜欢他呢……” “你到底喜欢丰时今什么呀?” 耳瑞变得十分娇羞:“他会给我讲故事,其实他平时很温柔的,很有孝心,只不过偶尔才会对我这么凶……啊,我才没有喜欢丰时今!我讨厌丰时今最讨厌丰时今了!总是骂我嫌我吵!”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苏菜菜道,“但是你真的想要永远的消失在这世界上吗?我认识一个家伙,叫却维,十分喜欢研究话本册子,他会说的故事绝对比丰时今多。” “真、真的吗?”耳瑞的眼睛直冒光,有些跃跃欲试。 “不准跟着别人,我会给你讲更多故事!”丰时今一把抢过耳瑞,恶狠狠瞪着她,“不准跟着别人跑了,知道吗?!” 苏菜菜慢悠悠道:“竟然这么在乎她,为什么总是对她那样凶呢?” 丰时今一愣,喃喃道:“我对她很凶吗?” 耳瑞忙不迭地点头:“很凶很凶!” 丰时今怔了怔,有些不自在道:“那我以后尽量不发脾气,那你也不准在我睡觉的时候吵我。” 耳瑞眉开眼笑道,拍掌道:“好呀好呀。” “那么再见了,耳瑞,丰时今。” 苏菜菜冲他们招了招手。 转身,跑向宫玖。 那男人一袭红衣,正撑着一把红艳艳的骨节伞,站在长街尽头。 含笑而立,眉眼妖娆。   ☆、第17章 群峦叠嶂,绿屏掩翠,草熏风暖,平芜疏林近水香。 山林小道尽头,走来一行人。 宫玖、苏菜菜、辞雪、墨长老打前头,后面跟着浩浩荡荡近千人的墨族壮丁。 墨长老道:“墨村后山西北方向五十里的澄江山谷,约莫就是前面澄江瀑布那个地方了。” 苏菜菜道:“耳瑞说那处山谷有机关密布,你们真的有办法进去吗?” 墨长老笑了笑道:“墨氏族人善机关奇门遁甲,不过是一方密闭山谷,这又有何难?” 一行人又向前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苏菜菜突然听到耳边一个极轻极弱的声音。 “帮我抬一抬好吗?” 带着软软糯糯的恳切和无辜。 似乎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那声音很快就揉碎在空中,消弭无影。 一阵暖风拂过,苏菜菜耳鬓的青丝轻撩粉颊,有些发痒。 仿佛那一声呼唤只是苏菜菜的错觉。 她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并没有其他人在。 眸光微凝。 路边上有一个破旧的石像。 那石像有如车*小,一瓣莲花的形状,莲花花瓣里头雕着一个抱着细颈玉瓶的小金童,小金童眉开眼笑的样子,极为讨喜,石像顶端破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脏兮兮的,显得十分破败。 苏菜菜的视线落到那笑眯眯的小金童石像上,愣住,扯了扯墨长老的袖子。 “墨长老,那是什么?” 墨长老顺着苏菜菜的视线望去,哦了一声,解释道:“这是送子金童,名曰司童,顾名思义,就是求子用的石像,看这石像的手艺,应该是出自于墨人之手才对,怎么被人就这样随随便便扔到路边了呢?”墨长老沉吟了一番,拧着眉头,疑惑道,“从前这送子金童在墨村的香火极为鼎盛,家家都盼着房中能生大胖小子,是墨村最为信仰的神明之一。” 苏菜菜道:“应该是墨村人撤离得太急,所以将他扔了吧。” 墨长老点了点头:“想来也该是如此。”他顿住,对辞雪道,“墨族人明鬼信神,逢神便拜,辞雪,你那里还有没有今早未吃完的干粮,送给这送子金童当做是供奉香火吧。” “是,爷爷。”辞雪点了点头,从袖袋里拿出几个白馒头,放到石像面前,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墨长老击掌:“好了,我们赶紧走吧。马上就到瀑布了。” 一行人缓慢向前方走着。 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苏菜菜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石像。 孤零零的石像伫立在小道旁,断石残像,形单影只。 那石像上的小金童喜笑颜开的样子,此刻却显得极为落寞。 无声无息的,落寞的笑。 “苏儿,怎么掉队了?” 宫玖撑着一把红色骨节伞,走到苏菜菜面前,慵懒的声音问。 苏菜菜晃了晃脑袋,甩掉自己心中奇怪的感觉。 “没事,只是觉得那石像有些奇怪罢了。” “石像?”宫玖眯着眼睛睨了那石像一眼,忽而一笑,“无碍,我们走吧。” 苏菜菜点了点头,一绿一红两道身影渐渐跟上前面大部队的步伐。 秋山眉黛,碧波似染,江水不深山不重。 澄江如同一方墨砚挥洒淋泼于巍峨的山峦之下,淋漓尽致,绿波浩渺,深浓淡浅。 像极了一副墨泼古画。 银河瀑布,水帘遥山,碧空隔念远。 墨长老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勘察地形,最后站到水帘瀑布急密的一个位置,顿住,他的手不断地在瀑布边上的青苔巨石上拍拍打打,像是在寻找什么机关似的,他摸到一处凹陷,一顿,低喃道:“就是这儿了。”猛地用力,将那凹陷处压得更深,却听突然一声脆响,凹陷处彻底埋到了巨石底下,露出一个小洞,小洞大小有如一枚铜钱,堪堪能够探进去两根手指。 “辞雪,你过来。”墨长老唤来辞雪,叮嘱他,“这里一共有五处机关,须得五人同时打开,而这钥匙便是墨族人的手指,你将食指和中指探进这个洞试试,看看能否摸得到一根细铁丝。” 辞雪将手中的长剑放在一旁,伸出手指,放进那小如铜钱的洞眼里,拧眉敛神,手指试着拨动了一会儿,他看不到洞眼里的情况,只能通过墨族人的精湛的手上功夫感受那藏得极深的铁丝。 墨族人的手指极为敏感,甚至能够分辨出发丝的重量。并且五指较一般人更为修长。 良久,辞雪才低声道:“爷爷,摸到了。” “用手指夹住那根铁丝,弄弯,你的手指在铁丝附近摸一摸,应该会摸到一个齿轮状的铁质滚轮,等会儿,我们五个人要同时将这个铁丝挂到那滚轮上,记住,要看爷爷的手势。” “辞雪晓得了。”辞雪波澜不兴地点头。 待墨长老又在瀑布附近寻得另外四处机关,五人纷纷举手示意,表示已经做好了准备,墨长老做着墨族人独有的手势,倒数计时,五、四、三、二、一…… 五人同时用力,将铁丝挂到滚轮上。 “咔嚓”一声,巨大的黑铁闸门缓缓从瀑布里面伸出来,猛地张开,长帘水幕被一分为二。 巨大的水汽迎面扑来,站在离瀑布比较近的几个墨族人周身都被淋湿了。 墨长老道:“我们进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澄江下方细细碎碎的踏脚原石走进那充满未知的水帘洞内。 洞内漆黑不能视物,宫玖手指翻飞,结了一个金印,手中燃起耀目的光芒来,盈盈欲舞,洞内登时明亮有如白日。宫玖将手中的金色光芒往上方一扔,那光球便凝在了宫玖的上方,随着他的行走而行走,时高时低,晶莹摇曳,像是一只指路的萤火虫。 这长洞越走越小,本来直径足以容纳三人的,最后变得只能容纳一人,并且还需要弯腰佝偻着背脊,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一处宽广处,但前方却有四个分叉的小洞。 谁都没有动。 苏菜菜问:“长老,接下来该怎么做,从这四个洞口里找一个出口吗?该选哪个?” 墨长老摇头道:“不,墨族明鬼信神,常以数字四为大忌,所以,这里必然有第五个出口。”他转身,对着洞内的墙壁敲敲打打起来,附耳过去,一边敲打一边听声音。 良久,墨长老方才对辞雪道:“出口在这里,把它打通。” 辞雪二话不说,直接拔剑,猛地劈向那面石壁,裂开一条细缝,他再接再厉,如此这般又劈了五六次,这面坚实的墙壁便应声而倒,辞雪收剑,担心有其他机关,率先走了进去。 一路平坦,不知道在这长长的山洞中又走了多久,只走得苏菜菜脚都快断了的时候,长洞前方才微微有些发亮,想来是离出口不远了,苏菜菜咬着牙根,终于,眼前日光大盛。 一行人走出了山洞。   ☆、第18章 眼前的风景不禁让他们呼吸一滞。 却看那碧影摇疏的树林中,若隐若现,坐落着几百个黑瓦白墙的屋子,是生气勃勃的村落。那些大小不一的村舍,参差错落地交杂在一起,显得既热闹又温馨,古色古香,淳朴简致。那黑瓦砌就的烟囱里冒着稀薄的炊烟,蓼烟疏淡,苇风萧索。古道蜿蜒,几个童儿正拿着木剑戏耍打闹着。 遥山青黛,层林尽染暖莹色,青路深埋白瓦篱。 近水翠碧,鸡鸣狗吠娇儿语,淡烟袅袅催人归。 分明就是一处宁静趣致不问世事的世外桃源。 墨长老的眼中一红,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 仿佛这六年在天安蓬莱楼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他的族人,那些妇女幼童们,在这处世外桃源里生活得很好,他们被保护得很好。 墨族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离了男人,也依旧可以把墨族照料打理得这样齐全闲宁。那双用来洗衣烧饭的手,依旧可以挑砖累瓦,修建机关密道,不辞劳苦。 墨族的女人,靠那双娇小的手,为整个墨族的未来,撑起一片蓝天。 “娘,村外来人了,娘,你快出来看看啊,好多人呐!”一个小童放下手中的木剑,扯起嗓子呼喊了起来,像是有些害怕,又有些惊奇,一边张着嘴巴往屋子里跑一边回头张望着。 其他几个小童也惊惶起来,尖声惊呼:“娘,有外人进来了,娘……” 俄顷,村落躁动了起来。 女人们个个挽起袖子,或拿着菜刀,或拿着锄头,气势汹汹地从屋里出来,凶神恶煞严正以待的样子,像是要和人拼命。但脸上凶狠的表情,在见到村口的一行人之后,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起来,愣神,疑惑,狂喜,领头的绿衣粗布姑娘眼圈一红,娇呼了一声“子宁哥——”便小旋风一般飞奔而来,扑到了墨长老旁边站着的瘦子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子宁哥,你终于回来了!” 像是被那绿衣粗布姑娘感染了似的。 其他村妇们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捂着嘴巴,泪流满面。 终于相信。 这不是做梦。 她们的男人真的回来了。 “李铁树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现在才回来?”女人捶打着男人的胸膛,哭得满脸的眼泪,“你知道我每天带孩子有多辛苦?你看看这手,都磨破皮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贤宝哥,你真的回来了?这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女人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抱着男人,泣不成声,“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回来,梦到你抱着我,每天都站在村口看着,希望你能从那里走出来。我等到燕子飞来了又飞去,就是等不回来你……我、我以为你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老妇人干瘪的手,颤抖地摸着男人的脸:“狗儿,让娘好好看看。”浑浊的眼睛,努力辨认着什么,抖了抖嘴唇,哭得哽咽:“我的乖儿诶,怎么瘦成这样,他们是不是不给你饭吃?有没有欺负你?晚上睡觉冷不冷,有没有被子盖?我苦命的孩子,受了这么多的苦……” …… 所有人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 连墨长老都和一个老妇人相谈甚欢,流着眼泪彼此对望着。 只有墨辞雪。 他站在那场热闹之中,孑然而立,冰雪一人。 他的母亲和姐姐死在那场灭顶之灾里,腰斩,湿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那场景,像是一个未解之谜,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何他离她们的身体那么远,她们的血液还是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浓稠温热的液体,仿佛至今都能在脸上感觉得到。 冰冷而麻木。 苏菜菜看到默不吭声的辞雪,心中一颤,有些心疼。 心中明明劝慰着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但嘴巴仍是忍不住开口:“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这样为她们难过,她们走得也不安心。” 说完就恨不得撕了自己这张娇艳欲滴的小嘴。 苏菜菜想,或许是深爱辞雪的苏采儿灵魂尚未完全剥离这个身体,那句话绝对不是身为苏菜菜的她说的。而是苏采儿。她能感受到这副身体的深处,苏采儿对于辞雪残留的尚未消弭的绵绵爱意。 辞雪一愣,怔怔地看着苏菜菜。 他浑身凝固的冰雪气息也慢慢揉碎在风中。 苏菜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要闪躲,但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发出来。 “或许,五师兄,你现在需要一个拥抱?” 说这话的人不是苏菜菜,是苏采儿。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大大地张开双臂,如同展翅的小鸟,拥抱着澄澈如洗的碧空。这个动作也不是苏菜菜做出来的,是苏采儿。 苏菜菜被吓得魂飞魄散。 ……难道苏采儿还活在这个身体里? 本以为孤心冷颜的辞雪会像往常一样恶言反击苏菜菜,却不想,辞雪竟然上前两步,欺霜赛雪的容颜上,没有一丝波澜,薄唇紧抿,不染纤尘。他张开双臂,一把将苏菜菜拥到怀中。 苏菜菜的小脸陷在他的肩窝处,愣住。 心中涌动起难以明灭的巨大狂喜,每一个细胞都喜悦得张开尖叫着。但苏菜菜却清醒地知道,这狂喜并不是来自于她,而是来自于苏采儿。 苏菜菜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漠然感受着苏采儿汹涌的爱意。 甚至有些茫然和无助。 她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苏儿,为师看你真是越来越不把师父放在眼里了呢……”凉飕飕的声音响彻在苏菜菜的耳畔,只觉得肩膀一疼,下一秒,苏菜菜便被拉入宫玖馨香的怀抱,他用力捏住她尖尖小小的下巴,阴阳怪气道,“竟然敢当着为师的面爬墙,当为师是死人么?” ……您可不就正是披着一张死人皮么? 苏菜菜眼观鼻子鼻观心,默默腹诽着。 其实,心中是有些安定的。 在这变态的怀中,方才那些属于苏采儿的狂喜全都消失不见。 苏菜菜伸出双手,环住宫玖精窄有力的腰肢。 现在,这个身体,动作自如,是属于她苏菜菜的。 她不要过苏采儿的人生。 …… 重逢相认之后,男人们一个个被自家的女人领进新房子里。墨长老也跟着岑婆婆进了新的村舍,辞雪,苏菜菜,宫玖自然也是跟着墨长老一同进了那间屋子。 岑婆婆的丈夫在三十多年前就因为意外而死了,这些年一直寡居着,墨长老心仪岑婆婆,多次求亲,但都被岑婆婆拒绝了。她背负着贞洁烈妇的牌坊活了三十多年,这名声是要一直跟着她到墓地里的。墨长老从未放弃,两家常有往来,以至亲好友之名相待,相敬如宾,婚嫁从此不提。 竹床上正坐着一个半岁左右的稚童,抱着老虎娃娃扔来扔去,发出咯咯的笑声。 墨长老一愣:“阿岑,这是哪里来的小孩?” 岑婆婆慈祥地上前,摸了摸稚童的脑袋:“他叫小虎,是我去年去市集买东西的时候,在牙婆那里花银子买来的。”岑婆婆叹了口气,“人老了,就越发寂寞,想要含饴弄孙起来……而且,这墨村顶梁柱的男人都被官兵抓走了,一村的女人和幼童,总该有些新鲜的血骨融进来。” 墨长老眼色温柔,捏了小孩的脸:“你叫小虎?来来,小虎,叫声爷爷来听听。”忽然眸色一凝,定在一处,声音沙哑,“阿岑,这些年你过得不好吗?” “怎么这么说?” 墨长老指着小虎的衣服袖口,看着岑婆婆,满脸的怜惜:“小虎的衣服都是破的,阿岑,是因为屋里没有多余的银两买布做衣服吗?” “不、不是啊……”岑婆婆逃避着墨长老怜惜的眼神,坐到床边,将小虎抱在怀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说来也奇怪,从搬进这山谷的那天起,每天早上,总有两三家妇人会发现自家小孩身上的衣服袖口会变得破烂不已,衣服鞋子脸颊也会变得脏兮兮的,像是在地上滚了一遭又磨了一回似的,但也只是衣服脏兮兮显得有些破烂而已,小孩的身体都无事,没有什么伤痕。” 墨长老问:“事情这样奇怪,都没有人来这查查原因吗?” “自然是查过的,我们发现,第二天会出现这种奇怪状况的小孩都是在一岁以下的幼童,他们都是独居妇人从山外买来传宗接代的男童。曾经有一次,有一位妇人半夜醒来如厕,结果发现睡在自己怀中的孙子不见了,敲锣打鼓召集所有人找了一夜,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她哭得晕了过去,被乡亲们扶回了房里,第二日,那位妇人却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孙儿正睡在自己的怀里,除了衣服被磨破了,身子脏了点,半点伤痕都没有……”   ☆、第19章 墨长老思忖片刻,看向宫玖,躬身作辑:“不知能否请仙宫大人留下来帮忙探查探查原因?” 宫玖睨了墨长老一眼,凉薄道:“你还真把本宫当做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不成?” 墨长老面露尴尬:“这……仙宫大人的意思是……” “本宫当初下山,不过是看在辞雪的面子上,帮忙救人而已,既然你们现在人都已经救出来了,辞雪也杀了不少监工将领,报了血海深仇,本宫自然是要功成身退,离开这里去别的城镇逛逛,收集些……必需品……”宫玖红唇轻掀,意带嘲讽,“难道本宫还得陪着你们继续过家家不成?” “这怎么是过家家呢?我墨族子孙……” 墨长老上前两步想要和宫玖争辩,却被宫玖一把打断。 “那又与我何干?” 墨长老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气得脸色涨红,捂着胸口直咳嗽。 宫玖嗤笑了一声,吩咐道:“苏儿,我们走。”往屋外走了两步,发现苏菜菜没有跟上来,宫玖回过头,不悦道,“苏儿,你怎么回事?莫非还真的想留在这里继续向辞雪投怀送抱?” 那语气,简直就像是相公呵斥爬墙的娘子不守妇道一般。 痛心疾首。 苏菜菜委屈得不得了。 她只不过是反应慢了几拍,没有跟上他老人家喜怒无常的步伐而已。 用得着这么污蔑她冰清玉洁的灵魂么。 心中着实有些奇怪,这变态前些天救人的时候不一副悠哉悠哉乐善好施的上人姿态么,怎么今天突然就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了呢?简直比女人还善变百倍。 苏菜菜默默垂泪。 只当是宫玖大姨妈来了周期性脾气暴躁把她当受气包使。 “怎么?被为师猜中无话可说了?”宫玖红唇微翘,带着冷意,“几天不收拾收拾你,你就越发无法无天了呢苏儿,是皮子又痒了么……”话还未说完,宫玖只觉得身后有一团诡异的气息袭来,下意识侧身闪过,右手猛地翻转,凝气聚力,高高扬起,就要劈向那团气息。 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 那团气息是方才坐在床榻上玩老虎娃娃玩得十分起劲的小童。 因为宫玖的闪躲,小虎扑了个空,狠狠地摔到地上,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又迅速爬了起来,伸着短短肥肥的小胳膊,跌跌撞撞地又向宫玖扑过来。 圆圆的小脸上,带着痴傻的笑容,嘴里流着哈喇子。 咿咿呀呀,口齿不清道:“姐姐,姐姐……抱……” 宫玖僵在的原处,等到小虎快要碰到他裙摆的时候,他才猛地回神,足尖一点,猛地退后,将身前地苏菜菜向前一攘,拧着秀眉,恶声道:“拦住他,别让这脏东西碰我。” 苏菜菜的智商在这一刻猛地直线攀升直至爆表。 她愣愣道:“师父,你该不是怕身上的毒气沾到这小孩,所以才让苏儿去拦住他吧?” 宫玖一愣,冷笑道:“原来本宫在你眼中是这样的良善之辈?” 承认自己是良善之辈有那么难么? 苏菜菜不怕死道:“师父,你该不是在害羞吧?” 宫玖抿唇,冷着那张艳若桃李的美颜。 玉手翻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些瓶瓶罐罐。 捏住一个细颈玉瓶,挑眉看着苏菜菜,凤眸危险地眯起。 “苏儿,我看你皮子是又痒了么?” 苏菜菜吓得脸色一白,立刻屁滚尿流地抱住小虎。 不准这小东西再靠近宫玖一步。 泪流满面。 这变态的话果然不可信。 动不动就拿皮子来威胁她。 简单粗暴。 简直令人发指。 辞雪上前两步,毕恭毕敬道:“还请师父在墨村多逗留两日,待案破之日再走也不迟。” 宫玖答非所问,微抬眼角:“你也看上苏儿了?” 苏菜菜掩面含泪:能不能别什么事都扯上她啊…… 她很无辜的好么。 辞雪一顿,敛眉道:“徒儿对小师妹无意。” “无意就好。”宫玖冷哼了一声,又道,“为师可不想让你对为师的皮子有所惦念。” 苏菜菜自动脑补了一会儿宫玖披着她的皮子和辞雪深情对望的画面。 菊花一紧。 恶寒不已。 默默祷告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发生。 “那师父是否愿意留下来助我墨村恢复从前安宁?”辞雪继续问。 “这个嘛……”宫玖收起了脸上的冷嘲热讽,眉目舒展开来,又恢复成平素那般慵懒薄媚妖冶迷人的模样,他眼波斜飞,红唇微翘,“你先做个愤怒的表情取悦取悦为师先。” 辞雪:“……” 苏菜菜:“……” 墨长老:“……?” 仙宫大人的喜好果然与众不同,非他等凡人能够理解。墨长老默默想着。 “怎么?这么一点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为师,还想唆使为师帮你做事?门都没有……” 辞雪握紧双拳,面无表情地看了宫玖一眼。 继而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这个屋子,远离这个变态。 苏菜菜抱着小虎,愣愣道:“师父,那我们现在是留下来,还是离开啊?” 宫玖看了苏菜菜怀中的小虎一眼,眯起了眼睛:“反正为师也有些好奇,那便留下来吧。” 岑婆婆笑道:“仙宫大人愿意留下来,老婆子自然开心至极,这太阳落山,咱们也该吃晚饭了,不知道仙宫大人喜欢吃什么,老婆子我别的不说,单就这一门烧饭的手艺,那是绝对拿得出手的。” 墨长老在一旁点头附和:“阿岑的菜的确是烧得好吃,在蓬莱楼的时候可是日日都想的紧。” 宫玖十分不给面子道:“本宫从不食五谷杂粮。” 岑婆婆一愣,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老糊涂,仙宫大人是仙人,自然是不用再吃饭的。” 宫玖轻笑,不可置否。 岑婆婆笑:“那仙宫大人先在这房间里打坐休息,老婆子我去给其他人烧饭做菜。”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宫玖叫住了她:“我说……今晚的住宿是如何安排的?” 岑婆婆一愣,解释道:“老婆子家人丁单薄,所以这屋子里只有两个卧房,一个是现在我们站着的这间,还有一间是留给小虎将来娶媳妇用的,若是仙宫大人不嫌弃,今晚便由老婆子我,小虎,仙宫大人以及这位苏儿姑娘挤一间,住在大房里,墨长老辞雪一间,住在这间小房里。” 宫玖道:“本宫嫌弃。” 岑婆婆怔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本宫说……”宫玖轻轻扯了扯唇角,“本宫嫌弃那么多人挤在一间房子里,又闹腾又烦人,本宫要和苏儿一间房,你们其他几个人自己想办法,不干本宫的事。” 苏菜菜捂脸。 觉得自家师父着实是有些任性了。 连带着她脸上也觉得无光。 岑婆婆闻罢,思忖了片刻,展颜笑道:“是老婆子我不懂事了,仙宫大人定然是从未和凡人一同睡过大被,不习惯也是应该的。” 宫玖哼了一声,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仿佛在说:你知道就好。 岑婆婆继续道:“这样吧,仙宫大人就和苏儿姑娘一同住在那间大房里,墨长老和辞雪住在小房里,老婆子我抱着小虎去邻居家蹭几夜床板还是可以的。” 宫玖击掌:“就这么说定了。” 岑婆婆带着二人来到大房门前,恭恭敬敬道:“仙宫大人,便是这里了,那你们先休息,等老婆做完饭菜再来叫这位苏儿姑娘过来吃饭。” 宫玖道:“你不用过来喊苏儿吃饭了,她今天做了不讨本宫欢喜的事情,本宫决定惩罚她今晚不准吃饭,另外……”宫玖指了指苏菜菜怀中的小虎,厌恶道,“将这个脏兮兮的东西抱起走,本宫不想再看到他出现在本宫的视线里。” 岑婆婆离开后,宫玖粗暴地将苏菜菜推进屋子里。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苏菜菜心中一沉。 果然,宫玖脸上带着微凉的笑意,毫无声息地逼近她。 他道:“苏儿,咱们该算算旧账了。让为师好好想想,该怎么惩罚你呢?” 苏菜菜菊花一紧,强笑道:“师父方才不是对岑婆婆说惩罚苏儿今天不吃晚饭么?” 宫玖恬不知耻道:“噢,那是为师骗她的。”他眨了眨眼,娇滴滴道,“这样她才不会打扰为师和你的好事嘛。” 苏菜菜欲哭无泪。 一步步后退。 她干笑道:“师父待苏儿有如亲闺女,怎么忍心惩罚苏儿?” 宫玖道:“噢?苏儿见过让女儿在他手上高_潮的父亲?这倒是为师孤陋寡闻了。” ……咱能不提高_潮那件事么? 苏菜菜老泪纵横。 颤声道:“师父,您总该让苏儿死个明白吧,苏儿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您说呀,苏儿改……” “你今天为何对辞雪投怀送抱?就那么喜欢他?” 宫玖冷了一张妖媚迷人的桃花脸,质问道。   ☆、第20章 苏菜菜一愣,哭得声嘶力竭:“师父,徒儿冤枉呐……” “哦?”宫玖抱胸而立,勾唇道:“那为师给你时间慢慢解释,你最好能给一个让为师满意的理由,否则……”他止住声音,凉飕飕的凤眸在苏菜菜身上掠过,眼中闪过一丝杀肆,“哼……” 苏菜菜菊花一紧。 这一个“哼”字是怎样的余音绕梁荡气回肠呐。 跟冰刀子扎在人身上似的。 苏菜菜冻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凄凄哀哀道:“师父,苏采儿的灵魂还在我的身体里……” 宫玖一愣,妖媚冷艳面容有一丝松动。 他微抬眼角:“接续说。” 苏菜菜含泪道:“这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苏采儿的存在,拥抱五师兄的人是苏采儿,安慰五师兄的人也是苏采儿,那个时候,身体完全不听我的使唤……” 宫玖闻言,秀眉轻蹙。 容颜有如愁云皎月,迷人朦胧。 他沉声道:“眼睛闭上。” 苏菜菜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擦,她凭什么那么听他话呀?苏菜菜反应过来,扁嘴,十分不服气,正要睁开眼睛抗议的时候,却突然发感觉有一双冰凉的大手覆在了她额头上,淡淡的药草香气袭来,苏菜菜屏住呼吸。 轻柔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闭上眼睛,身体放松下来,不要抵抗。” 那双充满魔力的手,像是有某种神奇的吸引力,紧紧贴合着她的额头,苏菜菜只觉那掌心下冰凉的触感舒服得令人喟叹。那洁净的力量,一遍遍洗刷着她脑中污秽芜杂之处,整个灵台被洗涤得清灵洁净,如同初生婴儿一般,大脑中每条沟壑都毫无保留地绽放在那双冰凉的大手之下。 俯首称臣,予给予求。 有些不安。 苏菜菜闭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苏菜菜胆战心惊道:“……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 “探魂,看看苏采儿藏在你身体的哪个角落。”宫玖低声解释。 介么神奇? 苏菜菜吞了吞口水,道:“那、那探到了吗?” “嗯,找到了。”宫玖收了手,纤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指腹,像是在感受着残留的气息,黑瞳夺目,“她寄居在你的脊髓里,啧啧,有些……”他扫了苏菜菜一眼,“有些……难办呢。” “寄居到脊髓里?”苏菜菜吓得睁开眼睛。 倒抽一口气。 骨头里钻了一个人。 想想都很疼呐。 苏菜菜肉疼得紧,小脸皱成一团。 宫玖思忖道:“单就她的法力而言,为师是决计不会放在眼底的,但她却很聪明,知道在你夺舍的时候,将残留的法力和一魂一魄寄居到这副身体里,并且还是寄居到身为凡人第二大脑的脊髓上,所以就算她的法力再低微,只要控制了脊髓,就完全有能力继续控制这个身体。” 苏菜菜听得有些明白。 或许可以用现代的某些学说解释。 人的主观行为受大脑控制,非主观行为受脊髓控制。 就好比膝跳反应。 当膝半屈和小腿自由下垂时,轻快地叩击膝盖下面一指宽的地方,引起股四头肌收缩,使小腿作急速前踢的反应。这就是脊髓反射的典型代表。 这种反应不经过大脑,是由身体直接作出反应。 就如同下午的时候,苏菜菜的大脑明明十分清醒,有自己的主观意识,但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一样,做出拥抱辞雪的动作。这些反应,全都是来自于脊髓中的苏采儿。 宫玖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秀眉拧得死紧。 嗓音低沉有如石沉幽谷,掷地有声。 “若是苏采儿只是与你二魂共用一体,那就好办多了,只将她的灵魂逼出体内便是。但她却偏偏寄居到这幅身子的脊髓上,且时间已经过了七天,二者浑为一体,生死相依,再将她的灵魂和脊髓分开,就有些麻烦了。”宫玖漆黑的凤眸盯着苏菜菜,“她当初应该做好再也夺不回这身体的打算,所以才舍弃了其他二魂五魄,只为保住这片刻的成全。” 宫玖顿住,又道:“按照道理来说,你若是不刺激她,她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突破识海束缚掌控了这副身体……”宫玖眯起眼睛,“告诉为师,下午你脑袋瓜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还能想什么…… 当然是《暖酥消》的剧情呗。 顺带母爱爆发怜惜了一小会儿辞雪的身世。 ……诶?等会儿…… 难道是因为她起了怜惜辞雪的心思,和苏采儿的情绪产生共鸣,所以才让她掌控了这个身体? 苏菜菜虎躯一震。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如果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思考关于辞雪的一切,那么这幅身体的使用权就会一直牢牢掌控在她的手心里,谁也抢不走? 感觉脸蛋被人狠狠地捏住。 苏菜菜回神。 疼得“嘶”了一声。 介人……是下了狠手的。 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苏菜菜委屈。 眼含热泪道:“师父,你干嘛掐我?!” 宫玖拍了拍苏菜菜被掐得泛红的脸蛋,又捏着她小小的下巴打量了一小会儿,方才慢条斯理道:“看你半天不答话,为师还以为你又被苏采儿占了魂,这不是帮你回回魂嘛……” 宫玖扫了苏菜菜一眼,娇嗔道:“苏儿应该感谢为师帮你回魂才是,怎的还指责为师起来?” 帮我回魂?你特么逗我?苏菜菜泪流满面。 颤颤巍巍道:“不是有回魂的符咒么?师父怎么不用?” “一时间情急了些,所以便忘了。苏儿也知道为师这烂记性。”宫玖眨了眨眼,恬不知耻道,“苏儿该不会像你五师兄一样记恨为师的不小心吧?” 说罢,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玉瓶,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的目光,从宫玖的脸上,挪到那小玉瓶上,又挪到了宫玖的脸上。 流下欢快的泪水。 猛地扑上去抱住宫玖拿着小玉瓶的纤手,泣不成声。 “苏儿不敢,苏儿谢师父回魂之恩,大恩大德,苏儿来世定将衔环结草以报!”千万别有一天落到老娘的手里,不然老娘玩死你。苏菜菜恨得咬牙切齿。 “乖孩子。”宫玖笑眯眯地拍了拍苏菜菜微染红熏的小脸,娇滴滴道,“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为师决定帮人帮到底,回去就帮你洗髓,把苏采儿的灵魂洗干净。” 苏菜菜想了想,忍不住问:“师父,同一个身体,让我掌管和让苏采儿掌管,有什么不同?反正你要的不过是这副美人皮,又不是居住在美人皮里的灵魂,为什么要留下我而驱逐苏采儿呢?” “自然是有些不同的……” 宫玖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便微微愣住,似乎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到底有哪里不同。 那双黑漆漆有如古井深潭一般幽魅的凤眸,平日里,总是艳光流溢,眼波斜飞,妖媚逼人,让人不敢直视,如今,却第一次出现了现在这种类似于茫然放空的颜色。 苏菜菜的心跳漏跳了两拍。 却听得宫玖突然轻笑道:“竟然把为师也绕进去了,苏儿和采儿,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宫玖俯身,凑到苏菜菜的耳边,呵气如兰,暧昧道,“采儿的水哪里有苏儿多,为师喜欢得紧呐。” 果然不该对这只变态抱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苏菜菜痛哭流涕。 那双纤白细长的手指伸到苏菜菜脸颊旁,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痕。 宫玖望着指腹上那滴晶莹剔透的液体,笑得眉眼弯成新月,亮晶晶的,皎月流光。 “啧啧,苏儿果然就是苏儿,怎么说湿就湿了?” 苏菜菜痛不欲生,抓狂道:“那不是湿了,那是眼泪是眼泪,我的眼泪……” 话还未说完,便被宫玖用一根食指指腹抵住了喋喋不休的双唇。 那妖孽脸上,难得露出正色的表情。 黑漆漆的眸子,严肃地看着她。 红唇微抿,秀眉轻蹙。 “嘘……别做声,有东西进村了。” 苏菜菜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圈儿泛红,被宫玖头一次这样正儿八经的样子震慑到,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盈盈含水的剪水秋眸,显得娇媚的小脸动人楚楚,娇嫩欲滴。 让人……忍不住起了蹂躏的心思。 想叫这水灵灵的小娇娃在自己手中尖叫哭泣着求饶。 宫玖面上波澜不兴,心中却有些异样。 手指头有些隐隐作痒呢。 苏菜菜只觉得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就再次被他抱入怀里,泪湿的小脸蛋被人狠狠按进两团绵软细滑的乳波里,口鼻间尽是淡淡的药香气味和女人脂粉的香甜气息,堵着苏菜菜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挣扎,但那人的力气比铁人还大,她未能挣脱分毫。 “苏儿,你的表情委实是太可爱了,这叫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呐……嗯哈……嗯……” 宫玖只觉得心中软成了一滩春水,迫不及待地将苏菜菜的脑袋抱入乳波中肆意蹂躏着。 肌肤相贴的感觉着实是令人满足得叹息。 让人又兴奋又急不可耐。 只想让胸膛里满满得快要逸出来的情愫找一个宣泄口。 听到宫玖娇喘吁吁的媚吟。 苏菜菜的身子抖了抖。 你特么下次表达心中欢喜的方式能不能别总是拿她的脸蛋扣胸啊擦! “仙宫大人,仙宫大人,小虎不见了……”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岑婆婆焦急惊慌的表情,在看到房内的情景时,瞬间石化了。 苏菜菜趁着宫玖也愣住的当口,猛地从他胸前的两波巨_乳中抬起头来。 流着奔腾的热泪。 歇斯底里道:“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岑婆婆,你要听我解释呐!”   ☆、第21章 岑婆婆尴尬摆手:“老婆子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岑婆婆,你听我说……”苏菜菜抓住岑婆婆的手,欲哭无泪道,“方才、方才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撞到师父的身上,我们真的、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哦,是吗?岑婆婆干笑,那姿势可真是跌得巧妙极了。 宫玖笑吟吟地迎了出来,将苏菜菜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揽到自己怀里。 眉眼含笑,问:“老人家,你刚刚说什么不见了?” 岑婆婆拍了拍手,这才想起正事,连连急忙道:“是小虎不见了,老婆子我把他放到摇篮里,进灶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再出来的时候,那摇篮里就空无一人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哟……” 宫玖嗯了一声,道:“刚刚本宫的确是感觉到有外来气息侵入到这个村落里。” 苏菜菜惊恐问:“难道是抓小孩吃的妖怪?” 岑婆婆脸色一白。 宫玖摇了摇头:“气息太弱了,本宫感觉不到。就算是妖怪,想来也是一只法力底下的妖怪。” 岑婆婆忙道:“那小虎现在究竟被带到了哪里?”岑婆婆急得哭了起来,“老婆子我现在就只有小虎这一个盼头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那老婆子该怎么活哟……” 宫玖道:“带本宫去小虎失踪的地方看看。” 岑婆婆含泪连连点头,一行人来到主屋。 主屋左侧靠里头放置着一张空荡的摇篮。 宫玖凝神望去,咦了一声,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那摇篮的扶手,继而将指腹放到鼻下轻嗅一小口,低声喃喃道:“这气息,似乎是在哪里闻到过的。”又仔细地闻了闻,抬头问岑婆婆,“这附近可有哪处种了一串红?” “一串红?”岑婆婆疑惑道,“这种花要在暖和的地方才能成活,这处山谷温度偏低,一串红是活不了的。”岑婆婆顿住,又道,“我想起来了,山谷外的小道上倒是野生野长了许多一串红。” 山谷上的小道…… 宫玖眯起了眼睛:“是那个石像。” . 皓月初圆,暮云飘散,华星明灭。 山间凉风轻送,庭树黑影,隐有红花繁坠,清浓浅淡。 “一、二、三,搬……再用点劲儿,小虎,马上就要到入口了……” 奶声奶气的童音传来,轻飘飘的,像是隔着一层薄纱。 山路一侧,两个还未及成人膝盖高的半岁小童,正抬着一个石像,跌跌撞撞地往前面走着。那石像有马车车*小,比两个小娃娃都还要高上一个头,因此就算是两人合力,也依旧十分费劲儿。更何况其中一个蓝衣娃娃,连路都走得不甚稳妥,更别谈搬东西了。 “吧嗒”一声,蓝衣娃娃摔倒在地,手掌磨出了血,大声地哭了起来。 另外一个紫衣娃娃连忙抱住蓝衣娃娃,拍了拍他的背,奶声奶气地细声安慰着:“呼呼,小虎不疼哦……司童帮你吹吹,不疼哦……”一边哄着,一边拿出怀里的小玉瓶,倒了几滴淡紫色的液体在蓝衣娃娃的掌心中,却看眼前紫光莹莹,蓝衣娃娃本来磨出了血的掌心变得光洁如玉。 一点伤痕都没有。 与此同时,紫衣娃娃本来就有些透明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了。 紫衣娃娃松了一口气,将小玉瓶重新放到怀里,看了看自己手掌心,那里凭空添了一处血痕,竟是和方才蓝衣娃娃手心中的那一处伤痕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若是仔细看,你会发现紫衣娃娃脸蛋手臂上都是细细碎碎的伤痕,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缝着大大小小的补丁。像极了一个漂亮的小乞丐。 那张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灰尘仆仆,带着虚弱的笑容。 “小虎,再试一次好不好……就一次,马上就要到入口了……” 蓝衣服的小虎擦了擦眼泪,扁嘴,口齿不清道:“好……试,司童,不哭……” 紫衣娃娃将小虎扶了起来:“司童没哭啊,来吧,再试一次。” 小虎伸出短短肥肥的小手,擦了擦司童根本就没有泪水的小脸,执着道:“司童,不哭……小虎,不疼……” 紫衣娃娃笑:“好好好,司童不哭……” 小虎拍手,眉开眼笑:“好,抬……” “我说……你们两个没用的小东西,需要本宫帮忙么?” 凉凉的声音,像是山泉凝玉,暗自幽凉。 宫玖一身红衣潇潇,站在月光里。 “白天的时候,就看到你的身子已经透明得可以穿透阳光了,啧啧,现在怕是更虚弱了吧。” 紫衣娃娃将小虎往身后一揽,小脸紧绷,警惕道:“你是谁?怎么会看得到我?” 宫玖掩唇轻笑:“现在的神明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没有出息了,瞧瞧你紧张的样子。”宫玖拿眼尾扫了紫衣娃娃一眼,“本宫乃雾秋山疏月宫宫主,宫玖。” 司童神色一松:“原来是上界道友。” 小虎伸出手臂,跌跌撞撞向宫玖扑来,咿咿呀呀道:“姐姐……抱……” 宫玖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急忙侧身一躲,避过小虎的拥抱。 “小虎,我的乖孙儿,奶奶终于找到你了。”后赶来的岑婆婆一把抱住小虎,泣不成声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告诉奶奶,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小虎摇了摇头,肥嘟嘟的手指头指着石像旁的司童道:“是,司童……” 岑婆婆看着小虎指着的那个地方,除了一座石像,什么人都没有。 她迟疑道:“小虎的意思是……那里有个人?” 小虎笑眯眯点头。 岑婆婆哭丧着脸看着宫玖道:“这孩子该不会被夜鬼吓坏了脑子吧?” 苏菜菜扯了扯宫玖的袖子,小声道:“为什么小虎可以看到神明?难道他是天生拥有慧灵根?” “慧灵根哪有这么常见?”宫玖嗤笑了一声,“司童是送子金童,素来喜好和男童一起玩耍,能够给他们带来智慧和勇气,一岁以下的男童都可以看到他,并且和他一起玩耍过的小孩较一般小孩会聪明勇敢许多。所以小虎明明才半岁就可以说话走路,平常半岁的小孩连站都站不起来。” 苏菜菜问:“那小虎一岁以后就看不到司童了吗?” 司童闻言,神色一黯,浓密漆黑的睫毛轻轻颤抖。 宫玖看了司童一眼,勾唇道:“何止是看不到,呵呵,大多数小童在一岁之后就会慢慢忘记司童,再也不会想起,小孩子的记忆能够存留多久?你还要指望他们会永远记住你么?” 苏菜菜默,又问:“司童身上怎么有那么多的伤,衣服也那么破,他不是神明吗?” 司童窘迫地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手足无措地站在石像旁。 “还记得为师曾跟你说过的么?神明是靠信仰而生,你看看他的身子,是不是半透明的?这说明凡人已经失去了对他的信仰,喏,你再看看他的石像,半点香火都没有,衣服怎么会不破?” 宫玖下了定论:“为师猜,不出一个月,这家伙就会因为没有信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苏菜菜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子。 再过一个月,他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么…… 她涩声道:“那他把小虎弄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回家。”司童突然开口,声音软软糯糯,惹人垂怜,“我是靠墨村人的信仰而生,墨村一直都是一个敬仰神明的村落,但是前些年,他们遭遇巨变,因而责怪神明无法庇佑他们,失去了对所有神明的信仰,不止是我一个人,还有许许多多的神明,都被他们舍弃了,我们被他们扔到神庙之外,或是一把大火烧尽,或是用石器砸毁……” 司童低着脑袋,瓮声瓮气道:“我不是不想庇佑他们,但是我的法力低微,无法保住他们……” “我没有害他们,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把我扔到山谷外面,还砸我的石像,我身上的伤疤都是他们砸的,疼死了,每天想一次就疼一次。”司童抽抽噎噎地流着眼泪,“竟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创造我?既然创造了我,为什么要砸我?为什么不带我走?” “凡人简直最讨厌了……” 司童哇了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虎看到司童哭了,他嘴一瘪,也跟着干嚎了起来。 宫玖拧眉,捂住耳朵:“吵死了吵死了,苏儿,赶紧让他们俩给本宫闭嘴!” 岑婆婆哄着小虎,满脸的慈祥和疼爱。 司童偷偷看着小虎,脸上有着歆羡,眼中的泪水流得更加欢快了。 突然一个软软的身子拥抱了他,司童一愣,眼泪立马就止住了。   ☆、第22章 司童从来都没有被人像现在这样拥抱过。 少女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水塘香气,轻轻浅浅的,十分好闻。 她的身体十分柔软,如同暖阳般和煦温柔,这令司童脑海中浮起一个陌生且熟悉的词。 娘亲。 司童没有娘亲。他活了许多年,但他永远长不大,像他这样大小的孩子都有娘亲。受了伤有娘亲哄,饿了有娘亲喂,天冷了娘亲会做新衣服。 哦,他已经很久没有新衣服穿了。 司童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地环住少女的背。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 心脏砰砰乱跳,用尽全力留住这像是娘亲的气息。 这是第一个拥抱他的大人呢。 司童觉得很幸福。 曾经许多次,他尝试着拥抱那些看不到他真身的孩子母亲,他十分渴望被母亲搂在怀里温柔地对待,但他的手臂却像是影子一般穿过了她们的身体,除了空气,他什么都没有留住。 司童将小脑袋深深埋到少女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柔。 尽管,他知道,这温柔不会太长。 苏菜菜柔声道:“不是说要回家吗?我帮你抬你的石像好不好?” “好——”司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却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依旧死死抱住苏菜菜的背不撒手。苏菜菜见他如此,心中柔肠百结,低下脑袋,将怀中的司童抱得更紧了。 “我说……你们两个,抱得也够久了吧……”宫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上面两步就要扯起苏菜菜,却被岑婆婆伸手拦住,她的手堪堪停到宫玖胸前半寸近的地方,宫玖旋身一转,面色冷了下来,拧眉对岑婆婆道,“本宫说过,不喜欢任何人触碰本宫,你莫非是聋了吗?” 岑婆婆笑道:“仙宫大人莫动气莫动气,虽然老身看不到你们口中所说的神明,但那苏儿姑娘现在想必正抱着那神明吧……” “是又如何?”宫玖不耐烦道。 岑婆婆拍了拍怀中小虎的背,慈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那神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老婆子眼中就只有苏儿姑娘一个人,仙宫大人难道不觉得苏儿姑娘现在更需要这个拥抱吗?” 宫玖一愣,看向苏菜菜。 那绿衣服的少女半跪着,将紫衣服的司童紧紧抱在怀里,纤细瘦弱的身子紧绷着,像是一个拉到极致的弯弓,努力在克制着什么快要溢满的情绪。 似乎……说得没错呢。 小丫头现在需要一个拥抱。 宫玖嗤了一声,不满道:“平时本宫揉一揉就挣扎得要命,怎么这会儿又喜欢和人抱作一团了?那个软不拉几的团子有什么好抱的,怎么及得上本宫身娇体柔,真是没眼光……” 宫玖哼了一声。 却是再也上前打断他们。 月至华梢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回到墨村。 苏菜菜气喘吁吁地将石像搬到岑婆婆的院子里,瘫在地上,累得苟延残喘。 司童身子小,刚及她的膝盖,两个人合抬一个石像着实是有些困难。本来是想让宫玖帮忙的,但那妖孽嘴巴一撇,厌恶道:“竟然这么喜欢抱司童,那你就一个人抱个够,还喊为师做什么?” 于是在司童乞求的目光下。 苏菜菜只好打肿脸充胖子,雄赳赳,气昂昂,一个人将石像搬了回来。 那石像看着不重,但几里山路走下来,还是极为吃力的。 苏菜菜泪流满面。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多管闲事。 司童跪到苏菜菜旁边,揪住袖子的衣角,替苏菜菜擦了擦汗,奶声奶气道:“菜菜,谢谢你。” 苏菜菜立马捡起大姐姐的光辉,拍了拍胸脯:“小意思,再来二十个,我也搬得了。” 宫玖凉凉道:“司童不是说,那山路上还有许许多多像他这样被村民遗弃的石像么?你倒是意思意思,再搬十几二十几个回来呀?” 苏菜菜面色僵硬,干笑道:“师父又说笑了。” 宫玖冷哼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苏菜菜忙不迭点头:“自然呐,我眼中除了师父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宫玖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哼了一声:“尽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为师开心。” 苏菜菜暗自翻了个白眼。 有时候觉得宫玖十分孩子气,喜怒易变,但却十分好哄。 拿哄女人的那一套哄哄他,决计有用。 苏菜菜想到一事,问司童:“你是怎么进村抓走小虎的?竟然你的身子可以进来,为什么石像不可以?” 司童摸了摸石像,小大人般叹息道:“这石像就像是传送石一般,可以把我带到附近任何小孩的床头,抱走他们。他跟了许多年,不仅可以传送,还可以收取村民们进贡的香火。” 苏菜菜问:“是不是我烧点衣服给你,你就可以换新衣服了?” 司童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苏菜菜向岑婆婆说明了一切,找了几套小虎的衣服,拿着小火盆,有模有样地在石像面前烧了起来,宫玖瞪了苏菜菜一眼,气呼呼地甩袖离开。苏菜菜又在石像面前点了三炷香,不消片刻,司童身上的衣服就焕然一新,连脸上身上脏兮兮的痕迹也都没有了。 粉雕玉琢的小乞丐瞬间变成锦衣玉袍的玉娃娃。 司童扯了扯衣角,有些羞赧地站到苏菜菜面前,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新衣服。 苏菜菜忍不住捏了一把司童的小脸:“小家伙挺俊的嘛……” 司童抱住苏菜菜的手,有些难以启齿道:“菜菜,我可不可以偷偷、偷偷喊你一声娘?一声就好……”他水娃娃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苏菜菜的表情,生怕她拒绝似的,立马又改口道,“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我……”司童垂下脑袋,闷闷道,“我随便说说的……” 苏菜菜一愣,笑道:“喊就喊呗,白收了一个大胖小子我还赚了呢。” 司童欢呼一声,雀跃地扑到苏菜菜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娘,仿佛还不够味似的,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她柔软的怀抱里,软软糯糯地呼唤着:“娘……娘……嘻嘻,司童终于也有娘了……” 言语中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 苏菜菜只觉得胸前有滚烫的液体浸湿了薄衫。 小家伙,哭了呢。 苏菜菜眉开眼笑道:“诶,诶,为娘的乖儿子……” 司童将她抱得更紧了。 良久,司童才微微平复心情。 他瓮声瓮气地喊着她的名字:“菜菜……” “嗯?” “谢谢你。” “……笨呐,哪有神明感谢凡人的道理。” . 翌日,天朗气清,暖阳融融。 宫玖提议离开,并且态度强硬,任岑婆婆再怎么挽留也留不住。 苏菜菜问司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离开?我们雾秋山上有很多像你这样有法力的小孩,他们是小妖怪,你如果来的话,一定会很受欢迎,有很多小伙伴。” 宫玖拧着眉头:“就这么舍不得这牙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他有什么好的?” 苏菜菜不吭声,只觉得宫玖今天脾气又见长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还是少开口的好。 宫玖又哼了哼,凉凉道:“更何况人家根本就不会领你的情。” 苏菜菜疑惑地看着宫玖。 宫玖抬了抬下巴:“大多数神明都是喜欢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混居在一起的,他们喜欢凡人身上干净的气息,喜欢像凡人那般生活。我们雾秋山一群修道的,他们定然不喜。” 司童内疚道:“对不起,菜菜,我还是想要留在这里。是他们创造了我,我要守着他们。” 那些弱小的人类,虽然会一遍又一遍地忘记他。 但,只要他还记得他们就够了。 看着他们慢慢长大,成亲,生子,就好像自己也完成了这样的人生。 苏菜菜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我已经和墨长老说了你们的情况,他们会陆续修复原来的石像,重新给你们建造一个神庙来,这样你就不会再挨饿没有衣服穿了。” “行了行了,咱们赶紧赶路了,等到午时太阳热起来,为师就又走不动路了。” “不等等五师兄和我们一道走吗?”苏菜菜问。 “他应该不会再回雾秋山了吧。”宫玖道,“这里的生活这样安逸,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只要有人尝过这样子的滋味,应该不会再想要重新回到那个清心寡欲修道复仇的世界里吧。” 苏菜菜问:“竟然这里的生活这样安逸,那师父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呢?” 宫玖掩唇低笑,笑得倾城倾国:“笑话,为师这样美貌的容颜,怎么可能适合安逸的生活?” 苏菜菜撇了撇嘴。 又不是你自己的皮子,天天卖弄也不觉得脸臊。 和岑婆婆告别之后,宫玖和苏菜菜一同出了山谷。 秋山眉黛,平芜绿染。 窜红泼洒点缀,风暖摇曳草熏。 一红一绿两道影子慢悠悠地走在山间小路上。 一道黑影陡然间追了上去。 苏菜菜惊讶道:“五师兄,你怎么也出来了?不和墨长老一起生活吗?” 辞雪一身黑衣,长身玉立,并不理会苏菜菜。 他抱剑,向宫玖道:“师父,徒儿同样不适合安逸。” 宫玖红唇微翘:“这倒是有趣,墨族的孩子,竟然也出了一个好征伐的异类。”他笑盈盈地看着辞雪,眯起眼睛道,“竟然你这么向往刀光剑影的生活,那便继续跟着吧。辞雪,记住,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要记住现在的念头,一直走下去。” 无谓报仇,只为江湖,为一条不安逸的路。 走下去。 辞雪恭敬道:“徒儿谨记于心。” 一红一绿一黑,渐渐消失在山谷中。   ☆、第23章 苏菜菜未习辟谷,时至中午,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一行人来到城中的客栈准备用膳,却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丰时今。那个拥有神明耳瑞的丰半仙。 才几天不见,丰时今此刻憔悴得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精神恍惚,面色苍白。 若不是他开口呼唤宫玖,苏菜菜都没有认出他来。 丰时今拱手作辑:“不知仙宫大人能否告知小生,耳瑞如今下落几何?是死是活?会不会……”丰时今脸色一黯,抖着唇角道,“……会不会已经消失了?” 宫玖眯着眼睛道:“问本宫作甚?她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丰时今垂下了头,脸色苍白:“前些天,小生和她吵架,一气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之后,她便消失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丰时今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苦笑道,“我这只耳朵怕是也要聋了吧,这些天已经开始化苞流脓了,一直有液体流出来。听闻仙宫大人曾经说过,耳瑞一旦离开宿主,宿主的耳朵便会作聋,小生只想在最后几天,听听耳瑞的声音。” 苏菜菜忍不住问:“你跟她说了什么话,耳瑞那么有耐心,竟然会被你气走?” 丰时今握紧拳头,懊悔不已:“那日母亲病情恶化,咳出了血来,我心情郁结,而她却还一直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我被她吵得烦了,于是……大概是说了我非常讨厌你如果不是担心耳朵会聋我早就受不了把你赶走之类的话……” 这也忒伤人了点。苏菜菜替耳瑞难过。 “那就是你活该了,耳瑞分明是在安慰你。”苏菜菜哼了声。 丰时今苦笑道:“说来也奇怪,平时总是嫌她吵嫌她闹恨不得让她一辈子说不了话,可是如今耳根子清净了,又开始想念她和絮絮叨叨的日子来,大概……” 丰时今眼睫轻颤:“大概……是习惯了吧。” 就好像世界本就该是那样吵闹似的,她走了,世界也失声了一般。 宫玖心中一动。 习惯么…… 凡人还真是喜欢被时间迷惑呢。 宫玖扫了苏菜菜一眼。 苏菜菜被他盯得莫名其妙,捂紧自己的皮子。 特么的妖孽你又想做什么…… 宫玖红唇轻启,对丰时今道:“你的耳瑞并没有换宿主,据古书记载,但凡耳瑞离开宿主之后,宿主的耳朵便会如同轰鸣一般,处处作痛,直到耳朵承受不住轰鸣的声音,方才失聪。” “没有换宿主?”丰时今一愣:“那会不会她是离家出走了,会不会是不再住在耳朵里了?” 宫玖轻笑道:“耳瑞若是不住在耳朵里,那还叫什么耳瑞?” 丰时今瞪大眼睛:“仙宫大人的意思是?” 苏菜菜忍不住道:“意思就是,耳瑞分明还住在你的耳朵里。” 丰时今道:“可是小生已经许多天没有听她开口讲话了。她怎么可能呆在耳朵里一句话都不吭声?平时少说了一句八卦就会要了她的命。” 苏菜菜挺胸骄傲道:“千万不要小瞧了每个月流血七天不止,还存活在这个世界的女人,她们可是为了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宫玖古怪地扫了苏菜菜一眼,咳了声:“苏儿,耳瑞并没有葵水。” 哦,是吗? 苏菜菜尴尬道:“反正我就是那么个意思,你们明白就好。” 丰时今退后几步,喃喃道:“这么说来,她……她还在我耳朵里?” 宫玖笑眯眯地点头。 丰时今侧耳,试着喊了一声:“耳瑞?” 耳朵里一点回应的声音都没有,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流脓不止,连自己的声音都听得像是井底水洼的回声,隔着一层膜,听得不甚清楚,模模糊糊的。 但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水声。 丰时今声音软了下来,柔柔道:“小耳朵,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有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你不是说最讨厌我的吗?如果不是担心耳朵会聋掉早就把我赶走的吗?现在又和我说话做什么?我才不要理你个坏蛋!讨厌死了!” 丰时今松了一口气:“没有走就好,没有走就好……” “哼,你少得意,我现在就离家出走,再也不想再看到你了!”耳瑞气呼呼的声音传来,丰时今只觉得耳蜗处有些作痒,水声泠泠,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慢吞吞地爬出来,丰时今心中一惊,连忙伸出手掌去接,“到我手中来,这里离地面高,小心摔着了。” “我才不要你管!你少管我的事!”耳瑞怒气冲冲道。 她浑身湿哒哒的,像是在池塘里跌过一道似的,从上到下都湿透了,她红着眼睛从耳蜗里钻出来,慢吞吞地抱住耳廓往下面滑,侧着脑袋,偷偷往地上看了一眼,头晕眼花,目眩神迷,立马吓得掉在丰时今的手掌上,抱着脑袋直嚷嚷着:“哎呀妈呀,怎么这么高啊……” 丰时今将手掌平铺,放到自己的眼前。 看着掌心中皱皱巴巴湿漉漉的耳瑞,他拧眉道:“怎么湿成这样了?” 耳瑞听到他温柔关怀的声音,鼻头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两手捧着脸,哭得很大声,声音尖尖细细,刺耳得很:“不是说讨厌我吗?现在又来关心我做什么?是不是担心你的耳朵会聋?放心,我死了你也不会聋的,你就让我淹死在里头好了!” 丰时今焦急解释道:“我那都是气话,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耳瑞哭声一停,揉了揉眼睛:“真的……真的不讨厌我吗?” 丰时今点了点头:“不讨厌。” “是不是因为怕耳朵聋了,所以才这样骗我?”耳瑞扁嘴欲哭。 “当然不是。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耳瑞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红着小脸道:“即使我每天都会控制不住地吵你,会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说你不怎么喜欢的八卦,缠着你给我讲故事,你也……你也不讨厌我吗?” 丰时今伸出手指头摸了摸耳瑞的脑袋。 含笑道:“不讨厌,一点都不讨厌。” 耳瑞肩头一颤,瞪大了一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怔怔地盯着那双温柔的黑眼睛。 那里面的柔情像是潮水一般可以将她溺毙。 “那你、那你早说嘛……”耳瑞在他手心中站了起来,细着嗓子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都憋坏了,那个木槐村村东的叶寡妇又去勾搭了村西杨娇娇的相公了,西崽村白香家的三只老母鸡是邻居偷的,芜山后头捕猎的兽井里昨天掉进去了一个人,还有城中的那易家大小姐,她每天喝的汤药里都有她家相公亲手下的慢性毒药,她爹爹也是因为这种药死的呢……” 丰时今细细地听着,以前觉得这尖尖细细的声音十分扎耳,但如今听着却觉得甚是想念。 耳瑞一边迈着步子,一边扒着指头数着事情,将这几天憋着的八卦全部一股脑儿地告诉他。 脸上的表情生动活泼,眉飞色舞,鲜活至极。 丰时今心满意足地想,或许这样吵吵闹闹地过完一生也不错。 他问她:“这些天你一直不说话是怎么活过来的?” 耳瑞撅着嘴巴道:“所以我就一直哭嘛,哭着哭着就忘记要说话了。” 她绞了绞*的衣角,稀稀拉拉的水珠子往下落:“你看你看,都是我的眼泪呢!” “小耳朵,要是以后我又口不择言说了一些让你讨厌的话,你千万不要生气,那一定是骗你的。我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又向你发脾气,但我能保证,我一点都不讨厌你。” 丰时今拿嘴唇碰了耳瑞的脑袋一下。 柔声道:“我其实,非常喜欢你呢,小耳朵。” “哦……哦哦……”耳瑞被他的嘴唇亲得猛地向后一仰,摔到手心中,她眼神闪躲,不敢看丰时今温柔得掐得出水来的眼睛,通红着小脸,左看右看,结结巴巴道,“我知、知道了。” “啧啧,还真是甜蜜得令人嫉妒了。” 宫玖凉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他挑了挑眉,对耳瑞道:“向你打听件事,这如今天下最美丽的女人在哪里?” 耳瑞想都不想,直接道:“自然是政远帝的宠姬锦姒了,据说她美到百花都地凋尽了呢。” 宫玖道:“本宫打不过国师末年,换一个美人。” 苏菜菜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宫玖一直说自己打不过国师末年。 他们又不曾比划过。 这会儿,突然灵光一闪。 这妖孽该不会真的曾经找过宠姬锦姒想要扒人家身上的美人皮结果和国师末年过招了吧?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 依他这么个爱美且招摇的性子,说不定这个假设真的成立。 耳瑞道:“那易家的大小姐就是一个一等一的美人,只可惜快要死掉了。” 宫玖击掌笑道:“快要死掉的正好,省的本宫动手,毁了阴德。”   ☆、第24章 苏菜菜撇嘴道:“你扒了人家那么多死人皮,让人死无全尸,这会儿倒想起损阴德了?” 宫玖道:“红颜枯骨,诸法色相,都乃身外之物,人死后灵魂跌入轮回,而其身外之物都归于尘土,不受天道制衡,与其让美玉蒙尘明珠掩灰,还不如让为师拾掇拾掇穿在身上,物尽其用,明珠生辉。这并未妨碍其他修行,想必天道也不会过多怪罪为师。” 苏菜菜愤怒道:“那你还一直说要扒了我的皮,我又没死,你就不怕杀人有损阴德吗?” 宫玖慢条斯理道:“这世上有阴德,自然也有福报,偶尔因为为师死去的那些人,为师只当是抵消了为师这些年行善积德攒下来的福报。”宫玖叹了一口气,“这大概也是为师为什么修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修成上仙的原因吧……” 他蹲下身子,伸出纤纤玉手,拔了几株长在墙角缝隙的野草。 摊开手心。 那原本绿油油的嫩草在他手中瞬间变得灰败暗黑,毫无生气。 清风微拂,那株野草的残骸,灰飞烟灭在空中。 宫玖拍了拍手,将手中的灰烬散落,他妖媚地眯起了眼睛,自艾自怜道,“没办法呐,为师这副满身是毒的身子,总是会不小心弄死几个触碰为师的人,真是可怜呢……不过,这些都是命。” 宫玖漆黑妖娆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苏菜菜。 “那些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修行者称之为天道,苏儿,我们谁也逃不过天道,就像你注定会附身在苏采儿身上,而为师注定会遇见不受我浑身毒气影响的你。” 苏菜菜不服气道:“不,这不是天道,就好像方才那株草,它本不用死,是你故意去拔它,所以它才会灰飞烟灭,这不是天道,是人心,你分明是故意的。” 宫玖轻笑了起来,眸光悲悯,恍若佛光,他摸了摸苏菜菜的脑袋。 “傻孩子,你说的这些……这就是天道呀。” 红唇轻翘,人面桃花,低语如同花下冷香弥漫缠绕。 “天道注定为师会在那一刻,那一秒,那一瞬,起那样的心思,结束它的生命,那些偶尔因为为师顿生的心思而死去的那些亡灵,都是因为天道。” 苏菜菜握拳道:“那如果说易家小姐如今并未快死掉,你会因为你的天道去杀了她吗?” 宫玖眯眼道:“为师自然不会动手杀了她。” 苏菜菜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得宫玖慢悠悠道:“但为师会想方设法,让她死……或是借刀杀人,或是令其生无可恋,吞药自尽,为师想要的不过是那样一个结果,过程如何,终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张皮子,最后一定会出现在为师手中,穿在为师身上,懂么?”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苏菜菜眼神一黯,总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易家小姐。 察觉到小家伙又露出那样一副不讨他喜欢的模样,宫玖心中陡然间腾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挑起苏菜菜白净的小下巴。 他不悦道:“这么怕为师做什么?为师说了,只要你乖乖的,哄为师开心,为师就不会碰你的。”他顿住,又柔声道,“乖,笑一个给为师看看。” 苏菜菜嘴角扯了扯,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宫玖轻笑着拍了拍苏菜菜的脸:“这才是为师的乖苏儿。” 辞雪抱剑而立,仿佛置身事外,稀释着他微薄的存在感。 不染纤尘,亘古伫立。 . 一行人来到易府,从耳瑞那里了解到,易家是城中首富,几乎半条街的店面都是他们易家的,而易家老爷极为宠妻,老夫人难产生下易家大小姐易芝君之后就死了,易家老爷也没有续弦,既当爹又当娘地将易芝君养大,宠爱至极,但凡易芝君生辰,易家所有胭脂、绸缎、饭庄都会免费待客,城中百姓皆受易芝君福泽,因而就算她如今已嫁做人妇,众人见到她也依旧唤她易家大小姐。 独一无二,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易府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周围熙熙攘攘围了一遭百姓,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着。 “易家大小姐的病情又恶化了吗?这怎么又开始向民间招收神医大夫了呢?” “这都拖了两年了,据说易老爷当初也是因为这个病过世的呢。” “易家相公还真是个痴情的,若是摊在其他入赘的相公那里,想必早就置易家大小姐的病情与不顾,拿着易家大笔财产逍遥快活去了吧。毕竟,易府一家之主的名号可比入赘姑爷好听多了。” 六年前,易家招选上门女婿,多少名门公子乡绅富贾,不顾入赘贱名趋之若鹜踏破门槛。 那时候易芝君的芳名早已名扬千里,远近皆闻,其姿容绝色,惊才绝艳,世无其二。就连忠王御谦也曾拜倒在易芝君的石榴裙下,愿意为她散去妻妾,兰房恣意,独宠她一人。 可偏偏易芝君最后却看上了一个不起眼的穷酸书生,傅宁远。 傅宁远以一首《凤求凰》真情意切,打动了易芝君,两人结为连理,羡煞旁人。 世人皆道傅宁远好命,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坐拥易家万贯家产,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那首深挚缠绵的《凤求凰》也因此传作佳话。 凤歌一曲,凰落其梢。 同心结缔,齐翼飞扬。 苏菜菜想起耳瑞的话,后齿生凉。 这易芝君身上的毒,分明就是她相公亲自下的。 甚至易芝君的爹爹也是因为这种毒药逝世的。 这哪里是流芳百世的佳话,分明就是富家千金养了一匹吞食主人的白眼狼。 苏菜菜哼道:“傅宁远这人,场面功夫倒是做得不错,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他的狼子野心吗?” 宫玖微仰着头,盯着易府上方的天空出神。 红唇微勾,陡然轻笑:“呵呵,真是没想到,竟然在这儿还会遇到老熟人。” 苏菜菜问:“师父认识这易家的人?” “这易家与我何干?”宫玖摇头,似乎有些怀念:“那家伙是一只兽,嗜虐兽,皆雌兽,以女子郁结苦闷的情殇为食,最喜世间虐情之事,常附着在为情所困的女子身上,会因为其被虐待而兴奋,嗜虐兽会慢慢掏空寄主的精气灵魂,至其死亡,而寄主也会因为嗜虐兽的嗜虐情绪感染,变得消极萎靡,渴望被心上人更诛心的对待,虐身虐心,直至心死如灰,嗜虐兽餍足离身,寄主方可死亡。” 苏菜菜菊花一紧:“这嗜虐兽难道是抖M?” 宫玖疑惑道:“抖矮牧是何物?” 苏菜菜咽了咽口水道:“遭受鞭打、捆绑、羞辱或受到其他虐待可以得到性兴奋或乐趣的人。” 宫玖一愣,神色微妙地看了苏菜菜一眼:“苏儿怎会对此类生灵有所了解?” 苏菜菜干笑道:“是、是三师兄告诉我的。” 宫玖脸色沉了下来:“以后,离你三师兄远一些。”他想了想,狭长的凤眸眯起起来,又道,“不过这鞭打捆绑似乎听起来颇有意思的样子,苏儿,不如,我们哪天试试?” ……自作孽不可活。 擦擦擦,她为什么要多嘴?为什么要多嘴?!苏菜菜痛哭流涕。 宫玖宠溺地摸了摸苏菜菜的脑袋,解释道:“嗜虐兽和你口中所说的抖矮牧有所不同,雌兽本身极为怕疼,一点伤口就可能疼得要了她的命,她本身不喜欢被虐待,只不过是喜欢吞噬这种被虐待而产生的绝望情愫而已,嗜虐兽感觉不到爱和希望,所以她们从来不笑,从来都不快乐。” 苏菜菜神色古怪地看了宫玖一眼:“师父怎么认识如此奇怪的兽?” 宫玖笑眯眯道:“说起来,这嗜虐兽也算得上是为师的老帮手了,她帮助为师虐死了好几个绝色美人,就好比现在为师身上这身皮子,就是当年嗜虐兽虐死了人之后,为师扒的皮。” 宫玖像是想起了往事,抚脸叹息道:“自古红颜多薄命,长得漂亮的,都是被人虐的。” 果然变态和变态才会成为好朋友。苏菜菜痛心疾首。 宫玖道:“走,我们进去。” 苏菜菜问:“去哪儿?” “自然是这易府,做美人囊要取最新鲜的皮子,超过三天皮子硬了之后再扒下来就不好绘妆了,披在身上也会不舒服。”宫玖揉了揉自己胸前的柔软,“啧啧,好像有些松了呢。” 苏菜菜道:“这易家小姐不还没死嘛,你现在进去做什么?” 宫玖敲了敲苏菜菜的脑袋:“自然是警告那只兽,嗜虐兽虽然本身怕痛,但却从来都不会大意地引导寄主情愫让其作出自虐的事情来。”宫玖捧心做西子状,秀眉轻蹙道,“为师上上次看中一套好皮子就是被这嗜虐兽摧残用灯盏热油直接毁了容,当真可惜极了。” 苏菜菜惊恐道:“要是我进去了,那嗜虐兽附身到我身上虐我了怎么办?” 宫玖笑眯眯道:“那就等她玩死你之后,为师再来扒了你的皮嘛……” 你那一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表情是想怎样?!苏菜菜老泪纵横。   ☆、第25章 宫玖上前揭了告示。 仆人直勾勾地看着宫玖胸前两团波涛荡漾的绵软,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辞雪冷冷地咳了一声,仆人才猛地回过神来,宫玖表明来历,仆人立马收起痴迷的眼神,惶恐道:“原来是上界的仙宫大人,小的眼拙了,望仙宫大人饶命。” 上界在民间等同于仙界,上界修行之人也颇受老百姓们尊崇敬畏。 仆人恭恭敬敬地将三人请到内院等候,不到一会儿,易家如今的主人傅宁远急忙赶来。 苏菜菜本以为傅宁远会是一个阴郁凉薄之人,却不想此人眉若朗星,温润如玉,浑身洋溢着一种书生才有的书卷气息,简直和耳瑞口中的白眼狼判做两人。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猪八戒也很善良。苏菜菜默默腹诽。 傅宁远看到宫玖先是一呆,但到底是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历练了两年的人,不过一秒,又恢复常色,拱手作辑道:“小生拜会仙宫大人。”抬头,面色急切,“仙宫大人真的有办法救我娘子吗?” 眼中的情深意切,绵情款款,演得跟真的似的。 如果不是耳瑞早就将实情告诉了他们,恐怕苏菜菜现在一定会被他的深情所打动。 宫玖摆手道:“先带本宫去见见你娘子,本宫才可做下定断。” 傅宁远略一沉吟,看了辞雪一眼,踌躇道:“娘子病容卧榻,不便见外男,这……” “无碍……”宫玖对辞雪道,“你在门外候着,不要进去打扰易小姐静养。” “是。”辞雪应了一声。 苏菜菜在心中张牙舞爪地咆哮:没眼识的狼崽子,这红衣服的妖孽也是外男呐!外男呐! 仿佛知道苏菜菜在想什么似的,宫玖唇角微翘,一把将张牙舞爪的苏菜菜揽在怀里,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硬生生地拖进了易芝君的闺房。 莹白纱幔重重掩印,檀香清幽徐徐,淡烟袅袅缠绕蔓延升腾。 屋内的摆设极尽奢华,轻薄透光的莹白落地丝帐,帐绳坠有翡翠勾水晶碧朱金色流苏,地板是上好的硫石黑玉铺就而成,光可鉴人,平整细腻,珊瑚七宝屏风之后是花梨木雕彩凤呈祥镶浮纹琉璃圆木桌,桌上一鼎青铜白鹤檀香炉,仙鹤壶嘴逸出轻烟几丝如许。 红底金色妆花轻纱床幔,纱帐用碧玉金钩勾住,四周以莲花纹流苏装饰,层层叠叠,如同漾开的百花盛宴。帐顶是一朵招摇明媚的牡丹花,金色质地,雕琢精细。 床上躺着一个唇无血色病容枯槁的美人。 ……土、土豪,我们做喷油吧!苏菜菜热泪盈眶地扑上去,握住病美人的手。 宫玖眯着眼睛,用打量瓷器的眼神上上下下扫了易芝君一眼。 这女人生得眉目如画,肤如凝脂,姿容姣好,尽管如今病容恹恹,也难掩其丽色。 嗯,是套不错的美人囊。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宫玖眸光下移,落到苏菜菜紧紧握住易芝君的手之上。 眸色一沉。 “苏儿,你是嫌你的日子过得太悠闲了所以想要提前结束这毫无意义的人生么?”宫玖的嗓音像是冬日里结冰的山泉,泠泠含冰,令人脚根生寒。 苏菜菜精神抖擞:“徒儿不敢!徒儿不敢!” “那你还不快给为师滚过来,抓着易小姐的手不放做什么?你也想像她那样卧床不醒吗?别的为师可能满足不了你,但单单就卧床不醒这项而言,为师绝对让你满意。”宫玖冷声哼道。 苏菜菜虎躯一震,立马吓得屁滚尿流爬到宫玖身后。 泪眼婆娑。 这妖孽刚刚不还一副笑眯眯好脾气的模样么,怎么突然就又炸毛了? 脾气如此暴躁。 难道是月经不调? 擦。 宫玖见她露出这惊慌失措的样子,方才惬意地舒了口气。 细长的眉目舒展开来。 抚摸猫儿一般摸了摸苏菜菜毛茸茸的脑袋,神色温柔,嗓音凉凉道:“哼,要是再让为师看到你乱摸东西,小心为师砍了你这双漂亮的小爪子,听明白了吗?” 苏菜菜一脸惶恐:“听、听到了。” 宫玖又哼了一声,这才纤手翻转,从左手红衣广袖中飞射出一道细细的红绳,扣在易芝君的手腕上,绳子被拉得笔直,宫玖伸出右手,放在那道红绳上,细细地把脉着。 片刻,收了红绳,对傅宁远道:“油尽灯枯,约莫还有七八天可活了。” 傅宁远一愣,苏菜菜抬头去看,竟然也分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欣喜还是难过。 宫玖扫了他一眼,继续道:“若是本宫坐镇,兴许还可以多活几天。” “那就有劳仙宫大人了。”傅宁远作辑道。 宫玖点了点头,对傅宁远道:“你先出去,本宫要施法将尊夫人体内的污秽之气排出来,其他人在场,此法难以施展,在外等候便可,苏儿,你留下来替为师护法。” 待傅宁远离开,关上了房门,苏菜菜小心翼翼问:“师父,这易小姐真的只有一个星期可活了吗?” 宫玖疑惑问:“一个星期是何几?” 苏菜菜道:“七天,那是我的家乡话。” 宫玖哼了一声:“若是嗜虐兽还在她体内这样捣腾掏空她,一个星期都是长的。” 话毕,他双手在胸前掐了一个决,淡淡的金光肆意闪烁,食指中指二指并拢高抬,将指尖上的光芒打到易芝君光洁的额头上,却看那易芝君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 宫玖收势,笑眯眯地向易芝君打招呼:“同归,好久不见。” 易芝君看到宫玖,眸中充满恐慌。 她眼眶一红,迅速积聚泪水,哭哭啼啼道:“宫玖,你又来做什么?” 苏菜菜眼巴巴问:“师父,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这么怕你?” 宫玖道:“现在和我们说话的人不是易芝君本体,而是寄身在她身上的嗜虐兽,嗜虐兽平时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眼中常含泪水,充满戒备和恐慌,这种兽觉得全世界都会残害她,面对危险的时候,一边感到害怕,一边又觉得兴奋,迫不及待想要被更残忍粗暴的对待,你看看她的眼神,明明流着眼泪却又燃起亢奋的火花呢,冰与火的碰撞,是不是很漂亮?” 苏菜菜默。师父你的语气很变态噢。 易芝君,噢,不,应该是说嗜虐兽。嗜虐兽收了眼泪,看了苏菜菜一眼:“这位是……” 宫玖揽着苏菜菜的腰肢,笑眯眯道:“本宫新收的小徒弟,表情很有趣对吧?” 嗜虐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苏菜菜的脸,喃喃道:“她身上也有绝望的气息,虽然不是情殇,但也很好吃的样子……啊,不行,我得忍住,易芝君这女人马上就死了,这次我一定要饱餐一顿……每次都被何余烬那个贱人打断享受不到最后的美味,嗷呜嗷呜,一定要吃到情殇……” 嗜虐兽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眼神发痴。 她拧眉,咬着泛白的下唇,一脸的犹疑纠结。 仿佛苏菜菜就是她嘴边的一根青菜了。 就等她张嘴,那根青菜就会被她吞拆入腹,渣都不剩。 被人当做食物的感觉着实是不好受。苏菜菜被她贪婪饥渴的眼神瞅得毛骨悚然。 小心肝一阵乱颤。 眼前红衣蹁跹翻飞,艳光逼人。 宫玖倏地挡住了嗜虐兽落到苏菜菜身上贪婪炙热的目光。 他抬眸冷笑。 “第一,警告你,不许打苏儿的主意,虽说你现在在易芝君体内,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你,但等你从易芝君身上出来,那可就难说了。”宫玖拦在苏菜菜身前,玉颜发冷,“第二,这易芝君的皮子我要了,你再怎么想被虐,也不能让她的脸和身子弄花,不然后果就不是被囚黑山那么简单了。” 嗜虐兽委屈道:“可是我真的很饿嘛,饿起来就会头脑发热,什么都不管不顾起来,只想要寄主自虐,寄主毁容,寄主被鞭打,侮辱,践踏,想要寄主被心上人蹂躏到绝望。” 嗜虐兽越说越兴奋,眸光痴痴:“……那绝望的情殇太美味了……” 宫玖轻飘飘道:“噢,那等你吃饱了从易芝君身上滚出来之后,本宫就来满足你,用皮鞭抽打你的脸,你的脖子,你的锁骨,你的胸,你的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那皮鞭会将你抽得鲜血淋漓皮肉四溅,绽开的血肉会慢慢溃烂,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牙根倒吸气,你很怕疼对吧,呵呵,我知道,嗜虐兽都怕疼,然后你会疼得痛不欲生,再也不想从黑暗里醒过来。” 极为怕疼的嗜虐兽,眼眶里又迅速笼罩了泪水。 水雾蒙蒙一片。 她抱紧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子,楚楚可怜道:“是是是,同归再也不敢了,呜呜呜,求仙宫大人饶了小兽吧……不要虐待小兽……不要打小兽……” 泫然欲泣的眸子里是星星燃原,夜火阑珊。 她舔了舔干涸的嘴角,兴奋得颤抖。 “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这样仗势欺人的声调,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了呢,宫玖,宫玖,再来几句吧……快来蹂躏我,践踏我,污蔑我……” 特么的这都是什么变态呐! 苏菜菜太阳穴上的青筋突了突。 “姐姐今日又没有醒过来吗?”门外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 苏菜菜猛然一惊:“外面的声音这样清晰,傅宁远该不会听到你们讲话了吧?” 宫玖道:“无碍,为师下了禁制,他听不到屋里的谈话。” 苏菜菜问:“这屋外话说的人是谁?” 嗜虐兽舔了舔嘴唇,一边兴奋得直探脑袋,一边流泪道:“她是我现在最爱的女人,每次她出现,易芝君就会痛苦,绝望,生无可恋,那滋味,太美好了,嗷呜嗷呜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苏菜菜默。 容她出去喘口气先。 不然和这只奇怪的兽呆久了,她绝壁会成为神经病。   ☆、第26章 嗜虐兽开心地哭哭啼啼道:“你们两个不要再把我从易芝君的身体里喊出来了,等会儿易芝君就会醒过来,你们快让外面的那女人进来虐易芝君,不要打扰我吃情殇呜呜呜好饿……” 苏菜菜嘴角微微抽搐。 这只兽一面哭一面笑,这样精分真的没问题么? “吱呀”一声,苏菜菜推开房门。 门外除了傅宁远和辞雪,还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妇人。 黛眉似烟,素娥新洗,弱不禁风。 虽然比不上易芝君的风姿绝世,但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一枚。 傅宁远拧眉,低声训斥着那位孕妇:“你前些天刚刚动了胎气,就不要到处乱跑,又伤了孩子怎么办?”说是这么说,但他却动作十分轻柔地托住孕妇燕奴的腰肢。 燕奴眼眶一红,抹泪道:“夫君,小姐那天不是有意推燕奴的,可能是燕奴有孕,让小姐想起了伤心事,所以才……小姐的浩儿,天可怜见,那么聪明伶俐的孩子,怎么就伤寒烧成了傻子呢?” 傅宁远的眸光陡然沉了下来。 他紧抿着唇角,静默半晌。 傅宁远松了扶住燕奴腰肢的手,长身玉立,冷漠疏离地站到一边,寒声道:“燕奴,你早已不是易芝君的贴身丫鬟,如今又怀有我的孩子,以后不许再称易芝君为小姐,免得让人看笑话。” 燕奴被他眼中的冷色摄住,连忙道:“是是是,是燕奴不懂规矩了。”抬头看了傅宁远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方才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姐姐的身子好些了吗?” 傅宁远疏淡道:“无碍,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你先回房,我待会儿再去看你。” 燕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他生气了,但却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当男人露出这样不耐烦的神情时,就算你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这个时候就要懂得示弱,知进退。 燕奴看了看那半开着的房门,唇角露出轻蔑的笑容。 而房中那个娇娇小姐,永远都不懂得如何示弱,如何讨男人欢心。 燕奴回过头来,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乌发簪花,碧玉袅袅,我见犹怜。 “夫君,替燕奴向姐姐问好,那燕奴先回去了。” 傅宁远冷漠地摆了摆手,全然不似方才那副热忱搂腰的模样。 见宫玖和苏菜菜从房内出来,傅宁远如同每一个心系娇妻的相公一般,上前两步,急切问道:“仙宫大人,我娘子情况如何?病情可有好转?” 燕奴向二人微微施了一礼,这才在仆人的簇拥中,袅娜离开。 宫玖道:“这会儿怕是该醒过来了。”看了傅宁远一眼,妖娆地笑道,“她第一眼看到你应该会更高兴,这样对她的病情很有帮助。” 苏菜菜:“……” 师父你应该是说嗜虐兽第一眼看到傅宁远来虐易芝君会更高兴吧。 ……这样缩词减句误导傅宁远的做法,真的大丈夫? 傅宁远听到这话,脚步生生一顿。 面容寂静,薄唇紧抿。 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更加冷峻起来。 他拱手道:“请仙宫大人在引凤楼稍作休息,小生看看娘子便过来。”叫了一个管事的仆人带二人离开,他整顿了一下自己衣袍上的褶皱,这才雍华轩朗地抬腿进入易芝君的房间。 . 易芝君猛地睁开眼睛。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她好像做了一个漫长而可怕的恶梦,她梦到她的爹爹病死了,她的儿子伤寒烧成了傻子,而她的夫君在第二日便将一个青楼妓子迎进了门。那妓子,六年前还只是她易芝君的一个小丫鬟。 这个梦太可怕,比小时候第一次喝中药调理身子更可怕。 可不是嘛。 在遇到傅宁远之前,天之骄女易芝君人生中最可怕的事情不过是每月喝喝中药。 那时候的她,以为全世界最苦的东西,不过是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简直天真得可怜。 傻孩子,人心呢,比那药汤还要难喝苦涩百倍呢。 易芝君笑了起来,比哭更难看,滚烫的眼泪从她的脸颊边滑过。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青衣儒袍的傅宁远走了进来,站在床榻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易芝君有些恍惚,明明是那样恨着又爱着的人,现在看起来为什么这样陌生呢? 就算身体虚弱,但心中那强烈的恨意却十分汹涌,像脱笼巨兽一般扑了出来。 “傅宁远,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易芝君擦了眼泪,指着门口,恨恨地瞪着他。见他没有反应,易芝君心中陡然间腾起一种肆虐的烦躁,不断将枕头被子砸到他身上,不住地大叫,“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这里是易府!易府不欢迎你!滚啊!” 傅宁远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发疯。 等到易芝君本就虚弱的身子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傅宁远这才弯下腰,一件一件将地上薄衾,锦枕,软毯捡起来,上前两步,将薄衾盖在易芝君不住喘气的娇躯上。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易芝君一眼,倾身,在易芝君苍白的唇角上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他贴着她的唇角,疏淡道:“芝君,易府如今整个都是我的。” 陈述句,毫无疑问,毫无感情。 易芝君侧脸,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 伸出右手,用力地揉搓着被他吻过的唇角,仿佛那里有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一般。 她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像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垂死的鱼。 淡唇里吐出了一个字:“滚!” 傅宁远笑了笑:“好呀,我滚,你千万别动气,要是真的这么死了,你让浩儿怎么办?” 易芝君睫毛轻颤,急剧起伏的胸膛慢慢恢复平静。 她侧过身,背对着傅宁远,涩声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得很,想来没几天可活了,阿远,看在我们夫妻一场六年的份上,让浩儿过来和我住吧……我现在,只有他了。” 傅宁远眸色加深,藏在袖口里的拳头紧紧攥紧。 他轻声道:“好呀,明天就让浩儿来陪你。” 易芝君不再说话,只留了一个瘦弱不堪的纤背给傅宁远。 傅宁远静静地看了她很久,半晌,才沙哑道:“芝君,我先走了。” 没有人回应,傅宁远轻轻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易芝君紧紧咬着牙齿,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她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当初,那场桃林盛宴的邂逅,美好明净得像是一段话本里的旧梦。 . 六年前的易芝君天真美好,被爹爹捧在手心里宠上了天。 那时候的易芝君觉得天下间最可怕的事情便是每月要喝的中药药汤。 她苦得小脸皱成了一团,趴到爹爹怀里不住地喊着好苦好苦,爹爹心疼地往她嘴里塞蜜饯,点了点易芝君的小琼鼻,笑哈哈地说:“咱们阿君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爱和爹爹撒娇,不怕将来没有夫君要吗?” 易芝君骄纵地叉着腰,大言不惭:“他们敢不要我,我就用银子砸死他们,我爹爹可是城中首富呢!” 爹爹笑得合不拢嘴:“我的小阿君,这么蛮横可怎么办哟。”爹爹一顿,继而摸了摸易芝君的脑袋,柔声道,“这样刁蛮也好,以后咱们小阿君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呢。” 易芝君十八岁了,是个老姑娘了。 纵然爹爹万般舍不得,易芝君还是得嫁人,好在易府家大业大,找个上门女婿完全不是问题。 但也要乖女儿看得上眼的。 桃林盛宴,易府招婿,天下皆闻。 忠王御谦拜倒在易芝君的石榴裙下,愿意为她散去妻妾,兰房恣意,独宠她一人。 所有人都觉得易芝君会看上风流英俊的忠王御谦,连爹爹都十分赞成,可偏偏小丫头不屑一顾:“你说御谦好,他说御谦好,你们都说他好,我也觉得他不错,可我偏偏就是不喜欢。” 是被宠得多厉害才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 易芝君在六年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青衣儒袍的落魄书生,在桃林下歌了一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双眸相遇,易芝君羞红了一张俏脸,躲到爹爹的怀里,指着桃树下的那书生,娇声道:“爹爹,爹爹,阿君要嫁他。” 那一年的翠城,易家大小姐出嫁。 满城飞花,红妆十里,所有孩童都传唱着凤兮凤兮的神话。   ☆、第27章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一年。 易芝君觉得她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女人。 夫君温柔体贴,爹爹慈爱宽厚,公婆老实本分,生活美满幸福。 傅宁远白日里会跟着爹爹学习打理商铺租子的事情,夜里便来陪她。 床笫之间,颠鸾倒凤,被翻红浪,锦烛残光。 *方歇。 暖酥遗春韵,红色窗幔里只听得到彼此餍足软糜的粗喘,潮湿氤氲。 傅宁远望着易芝君清汗淋淋的玉颜发呆,黑漆漆的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芝君羞红的一张俏脸,如同一只餍足的小猫一般赖到他的怀里,白生生的藕臂攀住他的脖子,天真明媚:“夫君总是盯着芝君做什么?芝君脸上有东西吗?” 声音娇娇软软,让人想要将她含在嘴里细细融化在唇齿间。 傅宁远低着头,青丝散在侧颜边,唇畔含笑,长眉俊目。 那时候的傅宁远,还是一个笑得温润如玉的书生模样。 “我们芝君生得真漂亮,肤如凝脂,娇靥如花。”他吻了吻易芝君的眉心,沙哑着声音道:“今天跟着爹爹到商铺里走了一遭,才知道,许多名门公子都想娶芝君回家呢。” 那时候的易芝君是蜜罐子里爬出来的娇娇女,哪里听得出傅宁远言语间的涩意。 她一颗芳心都付在眼前这人身上,听他这样夸赞自己美貌,心中既是得意又是甜蜜,扑上去咬住他的手指头,骄纵道:“知道就好,所以你要好好待芝君,一定不要负了芝君,这天下,想要娶芝君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呢……要是你有朝一日负了芝君,芝君一定不会回头再多看看你一眼。” 傅宁远默不作声,只用那双幽沉如同碧潭一般深远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 易芝君心中一荡,一颗春心扑通扑通乱跳,彻底收了大小姐的架子。她酡红着一张小脸,趴在他的胸前,软软道:“不过,就算他们千般好万般好,我也只喜欢夫君你一个人。” 傅宁远捏住易芝君的下巴,吻住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 娇房春浓,暖香帐深。 “芝君,我娘想要抱孙子,所以……” “简单呀,将来……”女人的声音娇得可以掐出水来,隐隐含羞,“将来我给你生七八个孩子,一半跟你姓,一半跟我姓,不用担心我爹,我爹爹什么都听我的。” “能生七八个呀,那不是跟小猪仔一样,我家芝君真厉害……” “阿远你又笑话我,我咬你呀。” 两人闹做一团。 银铃般的笑声渐渐变成韵湿泥泞的娇喘,糜艳酥软。 和香闺密友们小聚的时候,听她们郁郁苦闷地抱怨着婆媳间的琐碎龃龉,易芝君笑得花枝乱颤:“易府上下都听我的,婆婆怎么敢来教训我呢?”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二年零一个月。 傅宁远的母亲病重,想要在在临死之前抱一抱孙子。 易芝君体寒,是从娘胎里落下的病根,这些年一直喝中药调养。易芝君怕苦,平时喝点温血养气的药汤就跟要她命似的难受,但看到傅宁远因为婆婆的病情变得日渐消瘦,易芝君咬紧了牙根每天一碗中药接着一碗地喂,就是想让自己能够早日怀上一个孩子哄婆婆开心。 婆婆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几乎不怎么下床走动了。 易芝君带着丫鬟们亲自去寺里上香,希望菩萨保婆婆平安。 但却在回来的路上惊了马,马车翻了,易芝君掉进池塘里。冬日的池塘寒水冰冷刺骨,冻得易芝君的小脸污紫污紫的,唇无血色。几番纠葛,仆人终于将易芝君从寒水里救了出来,当天晚上,易芝君便发了烧,整个夜里说着胡话,半条腿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恍惚间似乎听到爹爹厉声训斥着谁:“我家阿君要是这么没了,我让你们傅家都跟着陪葬!” 易芝君整整病了三天才退了烧。 爹爹抱着易芝君,颤抖着嘴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才流下热泪,哀痛地哭着:“我的好阿君,乖阿君,你终于醒了,要是你也不在了,那爹爹……爹爹该怎么活啊……” 那是易芝君第一次看到爹爹哭。 原来永远高大慈爱替她撑起一片天空的爹爹也是会倒下来的。 易芝君有些恍惚,也有些不安,只紧紧地抱住爹爹不说话。 爹爹变得紧张极了,他重金聘请了一帮能工巧匠修建了一座供奉易芝君的神庙,为易芝君还愿请福,广布恩泽。每个人在这座神庙里给易芝君上一炷香就能领到三文钱。 因而香火绵延,门庭若市。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二年零两个月。 易芝君的天空是灰色的。 因为那场溺水没有要她的命,却夺走她作为母亲的权利。 大夫沉吟道:“大小姐,怕是今生都难以受孕了,就算受孕,也可能会血崩发生意外。” 易老爷想起易芝君难产而死的母亲,一把握住易芝君的手,白着脸道:“我们阿君不生了,不生了。”他摸着易芝君的脑袋,紧张后怕道,“我们阿君只要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傅宁远站在床边不说话,如同空气,静静地看着她们父女俩,玉颜俊目,长身玉立。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二年零三个月。 易老爷决定给傅宁远纳小妾,给易家留下香火。易家九代单传,到易老爷这代生了女儿,没有别的旁支,而傅宁远入赘到了易家,自然也是易老爷半个儿子,易家的香火理应由他继承。 易芝君因为不能生育而难过,也觉得自己对不起傅宁远,于是便答应了父亲,等小妾生了孩子之后,便过继到易芝君膝下抚养,那小妾也会被打发到远方,不再来打扰易芝君的生活。 易老爷想把易芝君的一切都打理完好,让她一生无忧。 要挑身世干净,又老实本分的丫头。 易芝君选其他丫头,总觉得心里闷得慌,于是便选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燕奴。 燕奴乖巧懂事,长得清秀,心向着她,易芝君很放心。 易老爷担心傅宁远移情别恋爱上燕奴,会对易芝君不利,于是每夜傅宁远和燕奴*欢好的时候,都派人守在房外,监督他们不能说话,不能交流,不能点灯看到彼此的身体。 那房间是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亮的。 在那黑暗沉重的床榻上,年轻的男女,只能做_爱,不停的做_爱,只为生孩子而疯狂的做_爱。 没有尊严和将来,只是两个用来生孩子的机器,触碰,挣扎,深入,刺进,高_潮。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二年零五个月。 燕奴怀孕。 易芝君高估了自己的胸怀,每日每夜忍受自己的夫君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体里驰骋,令她的心血翻涌,绝望生妒。那痛苦像是蚂蚁爬一般,侵蚀覆盖着她的骨骼,带着几分彻骨疼痛。 易芝君瘦的不成人形。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二年零九个月。 忠王御谦从边关回来,看望易芝君。 傅宁远忙着商铺的事情,于是易芝君和香闺密友们一同答应了御谦的画舫游湖之约。 那日骤雨突降,画船躲雨,姐妹们失散又集合,潮湿泥泞,一个下午。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二年零十个月。 易芝君怀孕。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惊喜地问大夫:“不是说、不是说我不能怀孕吗?” 大夫道:“只是难以受孕,并不是绝对不能受孕,小姐要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生这个孩子,因为小姐天生体寒,再加上一年前那场大病,生孩子很有可能难产。” 生,当然要生。为什么不生? 易芝君高兴得身子都像是要飞起来,艳艳生辉。 她没有言而无信,她是可以给他生孩子的。 生七个八个,他一半,她一半。 是她和他两个人的孩子。 易芝君跪在爹爹面前,哭着道:“爹爹,爹爹,阿君从小到大就求你这一回,您让阿君生下孩子吧,阿君实在是受不了阿远有别的女人。竟然阿君有孩子,为什么还要领养别的女人的孩子?” 易老爷从来都舍不得拒绝女儿,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摘给她。 更何况她哭得这样伤心,瘦得不成人形。 他摸了摸易芝君的脑袋,叹息:“阿君竟然想生,那便生吧,只不过,那燕奴腹中的孩子,就留不住了。”见易芝君疑惑地看着他,易老爷道,“傻阿君,爹爹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呐。” 易芝君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她摸了摸肚子,谁都没有她的孩子重要。 当天晚上,易芝君向傅宁远宣布怀孕这个喜讯。 傅宁远高兴极了,像孩子一般抱着她转圈圈。 他这些日子十分沉静,很少笑,易芝君看着他稍显疲惫的笑颜,也跟着傻笑。 两人躺在床上,易芝君想起燕奴的事情,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她抱住傅宁远的腰:“阿远,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芝君做错了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原谅芝君。” 傅宁远笑:“芝君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她撒娇道:“你先答应嘛,一定要原谅芝君。” 傅宁远点了点易芝君粉嫩的鼻子,温柔地一字一句道。 “不管芝君将来做错了什么,我一定会原谅芝君。” 易芝君亲了亲傅宁远的唇,笑得像个迷惑人心的妖精:“阿远真好。”   ☆、第28章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二年第十一个月。 燕奴小产。 据说是她晚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易老爷为了粉饰太平而做的借口而已。 易芝君刚刚怀孕,燕奴就小产,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更何况,作为姑爷小妾的她,起夜怎么会没有旁人伺候着呢?所有人都麻木地选择沉默,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傅宁远被易老爷叫到房里谈话,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易芝君有些不安地在门外等候着,待傅宁远推开门从房里出来,看着傅宁远沉沉有如古井幽深隐忍的黑眸时,易芝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句“你说过要原谅我”的痴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如鲠在喉,苦涩难以下咽。 傅宁远静静地看了她一小会儿,薄唇紧抿,瞳仁深似寒潭。 半晌,才扯了扯唇角,嗓音低哑:“有事?” 心中陡然一颤。 他那副陌生冷毅的表情,令易芝君心中生出汹涌的害怕来,如坠冰窖。 那害怕的感觉有如洪水猛兽,来去迅猛,风卷残云地吞噬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急急道了声“无事”,便拎着裙摆,落荒而逃。 第二日,傅宁远的母亲得知燕奴小产的事情,大骂了一声“孽子”,便两腿一蹬,气得仙逝。傅宁远的父亲在料理完傅老夫人的后事之后,沉默地收拾了包袱,选择回乡下种田。 易老爷挽留,傅老爷冷笑:“老朽一介耕农布衣,攀不起易家这座金碧辉煌的大宅。” 第五日,燕奴以“不详”之名被赶出易府。 傅宁远变得越来越沉默。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三年零九个月。 易芝君产子,是个胖八斤的男孩,易老爷取名易浩,恩泽浩荡,绵延万世。 傅宁远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脸上带着笑,但笑却不达眼底。 一个深夜,傅宁远割伤了浩儿的小臂,将浩儿的血和他的血滴到同一碗清水里。 血液不融。 不融啊。 似乎有人在云端叹息。 黑暗的种子,在易府照不到月光的角落里,生根发芽,渐渐抽枝生蕊,茁壮妖娆,生成一片枝繁叶茂黑暗郁结的的大树。那树下,凄凄冷冷,赫然是傅宁远茕茕孑立的影子。 浩儿十分聪明,三个月大的时候便会开口说话,喊了第一声娘。六个月大的时候,便会完整地背下《凤求凰》,举城皆奇,尊其乃神童文曲星转世,极富盛名。 与此同时,易老爷的身子越来越虚弱,缠绵卧榻,易府中大小事由逐渐由傅宁远掌控。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四年零三个月。 易老爷仙逝。 临死前,在城主面前做了见证,易府所有房契租子财产由易芝君继承,她死后,便由易浩继承。易芝君在傅宁远的怀里哭成泪人,之后大病了一场。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四年零四个月。 易芝君的病时好时坏,病好的时候,如同常人一般,病重的时候,便整个人都意识不清犯了迷糊。与此同时,傅宁远不再与易芝君同房,开始留宿青楼,夜不归宿。 易芝君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将枕头砸到傅宁远的身上,歇斯底里:“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去那种地方?!”傅宁远伸手安抚她,易芝君打了傅宁远一巴掌,大叫:“离我远点,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傅宁远冷笑,抓住她欲再挥舞的手臂:“怎么,就许你水性杨花,不许我夜夜笙歌吗?” 易芝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脑袋里电闪雷鸣轰炸一团,只急得流泪,对他拳打脚踢。 “你滚!你给我滚!易府不需要你!我不要再看到你!” 傅宁远撕了她的衣服,强行进入了她,大手捏住她的胸前的绵软,冷笑:“不需要我?口是心非的贱女人,身体倒是很诚实嘛……说,要不要我再重一点?温柔一点?嗯?” 易芝君哭得眼泪都干涸了。 一丝不_挂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随着他的耸动而上下机械地抖动着,如同一个泄欲的工具,麻木而残忍,没有半点尊严。 易芝君瞪大了失神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屋顶,如同死鱼一般。 她恍恍惚惚的想,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他和她之间不该是现在这样子的。 胸口的刺痛一寸寸加紧,痛得她眼泪鼻涕都呛了出来,喉头酸涩,心脏像是被人大力地撕开,每一寸的血肉都被人反复切割撕扯抽痛,心胆俱裂,分崩离析。 易芝君脑袋又开始迷糊了,看不到眼前的事,眼前的物。 五日后,她从混沌中醒来,心中十分不安,让人抱来浩儿,浩儿竟然在发着高烧。 “你们眼睛瞎了不成?看到他发烧竟然不去请大夫?” 易芝君目眦尽裂,将花瓶摔了一地。 大夫悲悯地看着易芝君:“小少爷的烧退是退了,但……从此之后,怕只能是一个痴儿了。” 易芝君肩头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流着眼泪哭着:“我的浩儿三个月就会说话,六个月就会背诗,他是文曲星转世!他怎么会变成痴儿,我的浩儿怎么会变成痴儿?!” 她猛地抬头,恨恨道:“是不是你害的浩儿,是不是你在骗我!”易芝君将桌上的妆镜盒奁尽数砸到大夫身上,大叫:“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想害我和浩儿!”她神经兮兮地瞪大眼睛,“我爹爹呢?只有爹爹不会骗我,我要我爹爹回来!你们快把爹爹找回来!” “易芝君,不要在这里发疯,下人们都看着呢!”傅宁远一把抓住易芝君揪头发的手。 易芝君看到傅宁远,像是看到了救星,天真有如孩童,拉着他的手,惊喜道:“阿远你回来啦……”易芝君指着大夫和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丫鬟们,神经质道,“你快打死他们,他们骗我说浩儿傻了呢!我的浩儿是神童,三个月就会说话,六个月就会背诗,他是文曲星转世,怎么会傻了呢!他们都是坏人,都想害我和浩儿!阿远你快帮我打死他们!” “易芝君,人命在你眼底就这样轻贱可以随意生杀吗?”傅宁远寒声说着。 易芝君睫毛一颤,猛地松开了傅宁远的手。 她渐渐恢复平静。 歪着脑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她笑了笑,轻声道:“阿远,浩儿发烧的时候,你在哪里?” 傅宁远避开她的眼神,低声道:“在醉春楼。”顿住,又补了一句,“在应酬。” 易芝君笑得很轻声:“哦,应酬呀。”她低头,“我知道了。” 醉春楼,她经常听下人们提起,傅宁远在醉春楼包了一个妓子,金银珠宝,钗环首饰,宠爱得不得了,就等哪天,一台轿子将那妓子迎进易府。 易芝君没有办法,下人们现在都不听她的了。 她被傅宁远软禁在易府,连出门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日,燕奴被一台粉色的轿子迎进了易府。 易芝君看着眼前粉黛青艳的女子,苦笑道:“原来醉春楼被傅宁远包养的妓子,是你呀。” 燕奴笑,胜利者的姿态:“小姐,燕奴回来了。” 那晚,易芝君抱着被子痛哭失声。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就因为傅宁远爱上了燕奴,恨她杀了燕奴的孩子,所以才会这样报复她和浩儿…… 所以就这么折磨她,每日每夜,他身上都带着其他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在她的身体里挞伐,用刻薄的话刺激她,让她发疯,让她像乞儿般求饶着,苟延残喘地活着。 原来当年,他竟然是爱燕奴的…… 爹爹,怎么办,阿君好冷,一个人活着好辛苦,你带阿君走好不好。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六年零五个月。 燕奴再次怀孕。 易芝君的病情越发严重,发病起来就砸东西,迷糊,经常会伤到浩儿,浩儿被带到奶娘处照顾。她和傅宁远再也没有正常交谈过,每次看到他就会抑制不住地发怒,踢打咒骂。 “你现在,哪里还像一个大家小姐的样子?”傅宁远经常这样冷笑着嘲讽她,然后用绳子绑住她的手脚,一遍遍地进入她,侮辱她,如同对待最低贱的妓子一般。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六年零九个月。 燕奴挺着大肚子来易芝君的房里耀武扬威。 易芝君现在已经从被软禁在易府,变成软禁到卧房,哪里都去不得,只能每日每夜囚禁在房里,等傅宁远想起了她,就脱光了身子如同牲口一般被绑在床上,为他泄愤。 易芝君苦笑,他恨她,很明显。 她身上,背负着他最爱女人的儿子的一条命呢,他怎能不恨。 燕奴喝了一口茶,轻笑道:“小姐,浩儿发烧的那天,宁远在我那里,醉春楼。” 哦,我知道呀。易芝君有些麻木,不说话。 燕奴媚笑:“你知道下人那天来禀告浩儿高烧不退请他回去看看的时候,宁远说了什么吗?” 易芝君总算有了一些反应,抬眼看着燕奴。 燕奴掩着唇角娇笑:“他说呀,下人们看错了,浩儿没有高烧,也不必请大夫呢。” “你给我闭嘴!滚!滚出去!”易芝君又开始犯病了,她哭着将花瓶砸到地上,推了燕奴一把,燕奴作势倒在地上,大声喊着:“姐姐不要打我,饶命呀,不要打我肚中的孩子!” “易芝君你够了,当年就是这样杀了燕奴的孩子,现在又要作恶吗?”傅宁远不知何时进来,猛地扇了易芝君一巴掌,易芝君被打得摔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憎恨,清泪簌簌往下落。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浩儿呢!你们就这样看着我的浩儿发高烧不请大夫!”易芝君擦了擦眼泪,恨声道,“你们的孩子就该死,凭什么我的浩儿傻了,你们的孩子还活在世上!” 傅宁远一愣,面色铁青,扔下一句“不可理喻”便急冲冲带着喊痛的燕奴走了。 易芝君趴在地上哭。 他那副紧张兮兮心疼燕奴孩子的样子,刺痛了易芝君千疮百孔的心。 为什么燕奴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她易芝君的孩子就活该烧成痴儿呢。 第二日,易芝君喝了汤药之后,又变迷糊了,比以往更加迅猛,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恍惚间好像听到男人的怒吼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在责罚着谁。 是爹爹吗?易芝君想,这世上只有爹爹才会因为她而心疼,而责罚下人。 爹爹是要带她走了吗? 易芝君有些开心,觉得得到了解脱,她终于不用暗无天日地呆在这个令她耻辱痛苦的房间里了。 她的灵魂奋力地向上游着,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 “易芝君,你不准走!你不要你的浩儿了吗?那个傻子,没有你,该怎么办?” 是呀,她的浩儿,那个傻孩子,没有她,应该会被傅宁远折磨死吧。 她在的时候,傅宁远只会折磨她。 她若是不在了,浩儿那孩子,会活得更辛苦吧。 易芝君和傅宁远成亲的第六年十个月。 易芝君被仙宫大人救醒。 看到傅宁远,她还是会愤怒地发疯,发完疯之后心中空落落的,又想起她的傻儿子来。 哎呀,易芝君你不能又发病了,你还得打起精神照顾浩儿呢。 你不能惹傅宁远生气,他会打浩儿,不给浩儿请大夫看病。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易芝君,用卑微的,软软的,小心翼翼的声音,祈求着傅宁远。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得很,想来没几天可活了,阿远,看在我们夫妻一场六年的份上,让浩儿过来和我住吧……我现在,只有他了。”   ☆、第29章 浩儿生得像易芝君,唇红齿白,粉雕玉琢,艳濯流光。 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可爱。 但却一直流着恶心的鼻涕和口水,咧着嘴对人傻笑,小嘴里咿咿呀呀的说不清楚话。 痴儿。 三个月会开口说话,六个月会背《凤求凰》,举城皆奇的平城小神童,如今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痴儿,明明已经三岁了,却还是只会呼噜呼噜吃着自己的口水,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啃咬吮吸,眼神呆滞,见到身材婀娜的美人便傻兮兮地咧嘴喊娘。 痴呆懵懂,娇憨蠢愚。 易芝君颤抖着双手,从傅宁远怀中小心翼翼地抱住浩儿。 她一边亲吻他粉嫩的脸颊,一边流泪呢喃:“娘发病的时候是不是又吓到你了,浩儿别怕啊,娘在这里,娘给你找大夫,娘会保护你,我们不怕……” “娘……”浩儿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弯了眼睛,软软糯糯地喊着,“娘……娘……” 小嘴张开,含住易芝君的手指头,咧嘴傻笑,口水流了出来。 傅宁远长眉微蹙,问丫鬟:“仙宫大人今日来看过夫人没有?她怎么说?” 丫鬟倏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仙宫大人说、说夫人昨天动了心肺,让我们尽快……准备后事……”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 傅宁远的拳头在广袖中攥紧,他挥了挥手,沉郁道:“你们都下去。” 转身,看向床榻上的那个女人。 易芝君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消息似的,只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美目含泪,逗着他笑:“浩儿,这几天有没有想娘,有没有不乖?嗯……乖孩子,娘也想浩儿。” 她的皮肤惨白得像纸,肩头削瘦,乌发雪肤,如同一个艳丽的女鬼。 傅宁远恍然间惊觉,她已经多久没有晒晒太阳了。 他把她在这个房间里关了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他也记不清了。 傅宁远沙哑着嗓音:“芝君,想不想去院子里逛逛?” 易芝君睫毛轻轻颤抖,小心翼翼地抬眸。 眼中有着卑微的期盼:“我……我可以吗?” 傅宁远猛地别过脸,不敢看她泪眼盈盈盛满企盼的水眸。 “当然可以……”他吸了一口气,声音干涩,破如沙锣:“芝君,怎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过去……从来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的。” 易家大小姐的语气不应该是永远高高在上无法无天的吗? 怎么会变得这样渺小卑微低到尘土里? 傅宁远觉得心脏像是被人大力地捏住,抽抽拉拉地疼,疼得令他无法呼吸。 易芝君身子瑟缩了一下,抱紧怀中的浩儿,小声道:“我怕又惹你不高兴了,你会不给浩儿请大夫。”她将额头贴到浩儿脸上,蹭了蹭,眼神空洞而漆黑,“我的浩儿千万不要再生病了,乖乖的,长命百岁,不要生病……生病会没有大夫,会像娘这样死掉的……” 傅宁远猛地抬头:“谁跟你说的浩儿生病没请大夫?” “燕奴呀……”易芝君扯了扯嘴角苦涩地笑了笑,“她说浩儿生病那天,你在她那儿,亲口听到你说让仆人不要请大夫,装作浩儿没有生病的样子。”易芝君低下头,声音幽幽的,“可是我的浩儿明明生病了呀,他发着高烧,烧成了傻子……” 傅宁远握紧了拳头,面色沉郁,默不吭声。 易芝君抬头,笑得虚弱:“你这样做,是为了给你和燕奴的那个孩子报仇吧?”她有些委屈,抿唇,“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欢她呀,如果你那么喜欢她,我或许就……” 傅宁远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 她笑了笑,没有说下去,只道:“没有或许,是我活该,不会讨你喜欢,总是做些让你生厌的事,你现在应该是恨透了我,巴不得我早点去死,为你和燕奴的孩子报仇吧。” 傅宁远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哆嗦着闭嘴。 “阿远,就到此为止好不好?我害死了燕奴的孩子,这么些年,一直被你折磨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眼看着我马上就要死了,咱们结清了好不好?”易芝君上前两步,眼中挥散着濒临死境的幽光,“我的浩儿是活该,不该投胎到我的肚子里,令你生厌,但他身上也流着你的血呀……”易芝君突然住了嘴,她苦笑,“我怎么又傻了,浩儿在你心中哪里比得上燕奴的孩子?” 傅宁远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笑得比哭还难看:“芝君,我们出去逛逛吧。” 落英秋絮,烟微阳瘦,易府后院里开满了紫花野菊,紫莹流光。 易芝君惨白的脸色在暖阳下,干净得有些透明。 她拍了拍浩儿的背,轻声道:“秋天到了呀……” “芝君,你身子虚,浩儿我来抱吧。” 傅宁远伸手,势欲抱走易芝君怀中的浩儿,却被易芝君侧身躲过。 仿佛是脑袋中的一根线绷得太紧,被硬生生扯开。 她突然发作起来。 那双水眸里充满戒备和不安,急急道:“不要碰我的浩儿,他很乖,不要打他!” “我没有打他,芝君,我是怕……” “不要过来,不准碰浩儿,你滚开!你们都想害我的浩儿,都想让他死!你们滚开!” 易芝君一步步往后退,情绪有些激动,眸光惊惧仓惶。 “好好好,我不碰,芝君你不要乱动,后面是花坛,小心摔跤了。”傅宁远拧着眉头。 忽而听到一声轻柔的声音飘来。 “姐姐,你身体好些了么?燕奴担心极了。”燕奴扶住易芝君不断后退的身子,满脸担忧。 “娘……”易芝君怀中的浩儿突然冲燕奴伸出手,傻笑着,冲着燕奴喊:“娘……娘……” 易芝君一把抓住浩儿的手,面色惶恐,焦急地说:“浩儿,娘在这里,她不是你娘,我才是!” 浩儿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冲着燕奴喊:“娘……娘……” 易芝君揪着自己的头发,死命地拉扯着,呢喃:“她不是你娘……我才是,我才是呀……为什么你们都要她,不要我,为什么都不喜欢我……”易芝君惊惧得眼前一黑,心血翻涌,仰头向后倒下。 傅宁远三步并作两步抱住易芝君,以及她怀中的浩儿。 “姐姐这是怎么了?”燕奴做出担心的表情。 傅宁远厉声道:“你滚回去,不准再出现在后院。” 燕奴脸色一白,嗫喏道:“是。” 傅宁远抱着易芝君大步奔向宫玖所居住的屋子,一把推开宫玖的房间:“仙宫大人,仙宫大人,快来看看我娘子,她方才又晕倒了。” 宫玖射出红线扣在易芝君的手腕上,嗔怪地看了一眼傅宁远:“怎么又让她动肝火了,怕她死得不够快吗?若是恨她,直接杀掉便是,何苦来得这样纠纠缠缠?” 傅宁远脸色苍白:“仙宫大人的意思是……没救了吗?” 宫玖收了红线,哼了一声:“反正本宫是没辙了。” 傅宁远将浩儿交给奶娘,将易芝君抱回她自己的屋子。 静静地看了她的睡颜一会儿,傅宁远离开,一个人去了芝君庙。 芝君庙是五年前易老爷为易芝君所建。每个人在这座神庙里给易芝君上一炷香就能领到三文钱。因此门庭若市,福泽万里,香火鼎盛,救活了不少乞儿老人。 傅宁远原先是对这座庙颇为不齿的。 这世上哪有神明?若是有,天下间怎么还有那么多信徒流离失所饱受欺凌? 那时候的他,不懂易老爷的绝望仓惶和担忧。 如今,在易芝君生命即将消逝前的这几日,突然就懂了。 人呐,一旦被逼到穷途末路,便只会求神拜佛以慰人心了。 傅宁远跪在蒲团上,默默念着经。 芝君庙里供奉着的人是易芝君神像,神像和易芝君有九分相像,但眉眼间却没有易芝君的张扬。 如今那抹桃艳流光的张扬也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从易芝君的脸上消失。 留下的,只有仓惶和惊惧。 以及进药后的疯魔。 那药,是他从一个外藩商人那儿得来的,是一种慢性毒药,需要长时间下药,日积月累,能够让人神志不清,疯癫而亡。那商人告诉他,这药无色无味,便是神仙也察觉不出来。 傅宁远给易芝君和易老爷同时下了这药。 易老爷花了半年,死在了病榻上。 而易芝君却花了三年。 傅宁远到底是心软了。 当易芝君又惹他生气了,他便给她下药,但是几乎是在第二天他就会开始心疼,请大夫来调理。又一日,又惹他生气了,便再下药,再心疼,再调理,如此反复。 那桃艳清濯的娇小姐,只要咬着指头跟他说一声要什么,就算是让他死他也会愿意。 但终究是旧梦。 书生,寒窗苦读数十年,只修得了那一身傲骨。 更何况,他傅宁远还是一个穷书生。 他身上,最值钱的,便是那卑鄙可耻的自尊。 而易府,却偏偏将这自尊踩在泥土里碾上十几脚。 他怎么能不恨。 当初初遇时的风花雪月在泥土里生出黑暗妖娆的花,背道而驰,天南地北。   ☆、第30章 她娇娇软软地说:“阿远,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芝君做错了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原谅芝君。” 他笑着答应,可是在时间的消弭中渐渐凉了心。 望着那碗凝血不融的血水,抿唇冷笑。 他的答应,可不包括她红杏出墙怀上野男人的孩子。 易芝君,那个女人,怎么会笑得那样天真而残忍,抱着他的腰,哄骗着他让他原谅她这样荒唐的错误?她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这么说?是因为他穷酸卑微而她永远高高在上吗? 恨,悄无声息地曼延弥散。 他夺走了她的一切,但仍不满足。他爱上那种在她身上驰骋挞伐掌控一切的感觉,原来将人的自尊踩在脚下的感觉是这样畅快淋漓,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有向他哭泣求饶的一天。 但上天作证,在他最恨的时候,也从未真正想过要了她的命。 他怎么会容许生命中失去易芝君这样一个人。 她几乎是他漫苦凄清的生命中唯一的一抹桃色,那场桃林盛宴,粉絮游丝,他怎忍心舍去。 傅宁远合掌,脊背弯曲,深深地匍匐在神像面前。 若是世上真有神明,信徒傅宁远愿舍寿,换芝君半生无忧。 青烟袅袅,香火徐徐,众神无悲无喜。 傅宁远面无表情地从蒲团上站起,转身离开,却听得身后一声呼唤。 烟隔飘渺,仿若云端的佛偈。 “施主请留步。” 转身望去,身后站着一个青衣少年,含笑而立,面目慈悲,宛如佛坐莲台。 傅宁远拧眉:“你是……” 青衣少年淡笑,悲悯苍生:“我是渡施主苦厄之人。” . 易芝君从混沌中猛地醒来。 她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处境,问丫鬟碧容:“浩儿呢?” “小少爷被奶娘接走了。”碧容道。 易芝君道:“让奶娘把浩儿抱过来。”想了一会儿,又道,“让刘管家也过来。” 碧容迟疑:“这……” 易芝君面色一冷:“怎么,我现在连你也使唤不了?” 碧容想起今日傅宁远抱着易芝君回来时脸上焦急的表情,心中一凛,猛地跪下来,瑟瑟发抖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将他们喊来。” 易芝君不耐地挥了挥手,待碧容离开,才捂住胸口小喘。 她苦笑,身子这样虚弱,才说几句就已经开始喘气,看来真的是活到头了。 但至少,请撑到浩儿安全离开这里之后再死。 易芝君,你能为浩儿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碧容让人请了浩儿和刘管家来,心中想了想,又唤了一个丫头:“你快去芝君庙通知姑爷,就说小姐醒了,现在在屋里接见刘管家,要快,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内赶到知道吗?” 丫头点了点头,急急忙忙路过后院,却被石子儿绊倒了,膝盖出了血,脚也麻了,伤得不轻,眼瞧着是无法在半盏茶内赶到了,突然看到假山后头飘过一抹绿影。 丫头急急唤道:“仙子小姐,仙子小姐。” 苏菜菜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丫头道:“仙子小姐能帮我去芝君庙找姑爷回来吗?就说小姐醒了,现在在召见刘管家,让姑爷回来看看。奴婢脚摔了,怕是一时半会儿赶不到。” 苏菜菜摸了摸水灵灵的脸蛋,娇羞道:“竟然叫我仙子……” 丫头沉默,又道:“仙子小姐帮我去找一找姑爷吧……” 苏菜菜笑得满足,像只偷了腥的猫:“好说好说。” 话分两头。 澜芝阁。易芝君的闺房。 易芝君从花梨木雕翠玉兰浣纱衣橱里拿起一叠厚厚的地契,交到刘管家手里,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刘管家,您看着芝君从小长大,芝君求您,拿着这些地契带着浩儿走好不好?芝君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擦了擦眼泪,急忙道,“若是这些不够,芝君这里还有很多银票,您都拿走,只求放浩儿一条活路,芝君自己是无所谓,但浩儿不能这么没了。” “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呀,你快起来……”刘管家连忙扶起了芝君,哀痛道,“就算老奴想帮小姐,也没有这个能力呀,现在整个易府都在姑爷的掌控下,老奴的一举一动姑爷都看在眼里,指不定刚刚出了这个门,姑爷后脚就跟来了,更何况……更何况老奴的儿子还在姑爷手里。” 易芝君惨白了一张脸,哭得无助:“那怎么办?我可怜的浩儿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刘管家到底是看着易芝君长大的,见她面容愁苦不复往昔荣华,又哭得这样凄苦无助,心中的愧疚越发的浓重,猛地跪在地上,一边打自己的脸,一边声泪俱下:“老奴对不起小姐,对不起老爷,当初姑爷给老爷下药的时候,老奴的儿子在姑爷手中,不敢提醒老爷,如今又害小姐受这个苦,是老奴混账,老奴对不起老爷,小姐放心,就算是拼了老奴这条命,也会把小少爷送出去……” 易芝君肩头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刘管家:“刘管家,你说药……什么药?傅宁远他……他给我爹爹下了什么药?”话未说完,热泪便从眼眶中溢出,簌簌地往下落。 芝君庙。 青衣少年拂手一挥,大堂上方凭空出现的影像慢慢消失。 傅宁远的面色苍白如纸:“不,不可能……那日画舫游湖,御谦怎么会和芝君什么都没做,光是品茶品了一下午?这虚像是假的,我分明听人说,他们之间有苟且……” “虚像是时间剪影,怎么能够做得了假?”青衣少年笑得悲悯,“那日,易芝君和御谦,的确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所以为的那些,不过是你的自卑作祟而已。” 不,他不相信。 他不敢相信。 若这是真的,那浩儿那孩子……他以后该如何面对浩儿那孩子? 傅宁远眼中有着绝望的凄狂,孤注一掷,死灰欲燃:“那那碗凝血不融的血水怎么解释?若不是芝君背叛我,浩儿的血怎么会和我的血不相融?” “因为滴血认亲本身就是谬论,你竟然会相信这种谣言而不去相信自己的妻子?你眼睛瘸了不成?”苏菜菜跨过门槛,气愤道:“原来你一直都在怀疑易小姐对你不忠?简直蠢得该死!” 傅宁远眼中似有血泪喷薄:“谬论?滴血认亲怎么会是谬论?《南史》记载……” “不要和我谈那些没有生命的死书!”苏菜菜一把打断他,“你随便喊十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仆人,割开他们的手指,相互滴于一碗清水里,就知道孰是孰非了!” 澜烟阁。易芝君的闺房。 易芝君听完刘管家的话,流着眼泪,突然发癫似的笑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被傅宁远报复,受尽折磨,原来……原来爹爹也是他害死的?呵呵,他竟然为了燕奴的孩子,害死了爹爹,害死了我爹爹?”易芝君大笑,仿佛是想要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大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数百倍,却流着泪执着地笑着,“我如今也要死了,两条人命抵他一条人命……傅宁远,你好狠啊……” 易芝君噗的喷出一口血,白色的襦裙上染上了点点血渍,犹如血莲盛开在洁白的冰雪之上。 芝君庙。 十个仆人,十只小碗,竟然有六只碗里的血都是相溶的。 但他们分明是知根知底毫无血缘的人。 傅宁远的嘴唇发抖,眼中慌乱,一步一步后退,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古书怎么会出错?古书怎么会是错的?”他茫然的黑眸突然一凝,想起了什么,仿佛是受了伤绝望孤苦的困兽找到了救命的浮木,慌乱仓惶,“芝君,我的芝君,芝君在哪里……” 他转过身,落荒而奔。 “修道之人?”青衣少年,慈眉善目,含笑盈盈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困惑,小子你哪位? 青衣少年笑得温柔:“我是渡苦渡厄之人,何余烬。” 何余烬,名字有些熟悉呢,苏菜菜拧着眉头。 澜烟阁。易芝君的闺房。 易芝君意识模糊地躺在床上,听着耳畔丫鬟小厮们慌乱的声音以及刘管家悔恨痛哭的声音,只觉得一切都离她那样远,她的身体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 鼻尖嗅到一丝桃花的芬芳。 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吧,易芝君阖着眼睛,恍恍惚惚的想。 不然,秋日里,怎么会闻到桃花的香气呢。 她看到那白衣儒杉的穷书生,长身玉立,站在在桃花树下,对着她腼腆温柔地笑。 她听到他温柔坚定的歌声,悠久而漫长,像是一首岁月不老的丝竹乐曲。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末了,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易芝君。 喊得那样绝望凄苦。 是谁呢? 易芝君在混沌中笑了笑,是谁都与她无关了。 世界已经结束,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她跪在佛前,默默祷告:如有来世,易芝君,千万千万,不要遇见傅宁远。 那个在桃花树下为她唱歌的少年,六道轮回,上天下地,再也不要遇见了。   ☆、第31章 傅宁远紧紧抱着易芝君尚有余温的身体,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死了。 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她已经死了。 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他一眼。 仆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傅宁远此刻脸上的表情。 傅宁远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胳膊不住的收紧,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轻轻打着颤。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已经瘦成这样了呢?全身上下全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硌得人痛得很,仿佛再用一点力道就会让这女人的身体散架一般。 那个丰腴玉润的娇小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那些娇娇软软的温言细语,分明就像是昨日夜里的缠绵。 她一脸餍足后的慵懒,娇柔迷人,趾高气扬,又带着小女儿的娇羞。 “知道就好,所以你要好好待芝君,一定不要负了芝君。” “这天下,想要娶芝君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呢……” “要是你有朝一日负了芝君,芝君一定不会回头再多看看你一眼。” “不过,就算他们千般好万般好,我也只喜欢夫君你一个人。” “将来我给你生七八个孩子,一半跟你姓,一半跟我姓,不用担心我爹,我爹爹什么都听我的。”“阿远你又笑话我,我咬你呀。” “阿远,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芝君做错了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原谅芝君。” 那日,你到底要我原谅什么? 芝君,醒过来,告诉我,到底让我原谅什么? 别装睡了,我知道,你又在捉弄我。 快醒过来。 告诉我。 究竟是要我原谅什么? 醒过来。 我什么都原谅你,都原谅你,芝君。 只要你,醒过来。 傅宁远将脑袋深深埋进易芝君的肩窝,黑眸晦涩沉痛,哆嗦着泛白的唇角,发不出声音来,眼中的热泪顺着眼眶滑落,浑身剧烈地颤抖,仿佛是幼兽失去母兽时绝望凄婉的悲鸣。 无声的悲鸣。 可是他怀中那个慢慢冷却的人,再也看不到他惊痛的眉眼。 苏菜菜赶回来,便看到这样一副情景。 黑袍的男人紧紧抱着白衣染血的女人,浑身发颤,凄苦绝望,像是要把女人揉进他骨血中一样。 画面悲凉,仿佛被全世界遗弃。 浩儿从奶娘的怀里爬了出来,滚到地上,跌跌撞撞爬到傅宁远脚边,抱着他的脚,傻兮兮地笑,口水顺着唇角往下流,他仰着一张傻气的笑脸,奶声奶气的背着诗。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傅宁远的肩头剧烈一颤,继而将怀中的易芝君抱得更紧,身子发抖,像是抱住世上最后的救赎,不愿再面对这个荒唐郁孽的未来。没有勇气再看那孩子一眼。 仿佛黄泉碧落,忘川奈何,天地间,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易芝君的身体突然迸发出一阵粉色的光芒。 苏菜菜虎躯一震:尸、尸变了? 却看见一团白色的影子从易芝君身上滚了出来。 “终于……吃饱了,嗝……”餍足的叹息。 是一个豆蔻年华的雪衣少女。红瞳,巴掌脸,细眉细眼,营养不良,瘦得只剩骨头。她眼圈鼻头和嘴唇都是粉红色,像是哭了很多天哭得红肿了一般,映着她惨白的脸色,有些像吸血女鬼。从衣服里露出来的雪颈上有着斑驳的粉色蝴蝶印迹,大小不一,爬满了她的玉颈,似有向上攀附的趋势。 苏菜菜环顾了四周,陡然惊觉,似乎只有自己看得到这奇怪的少女。 宫玖无声无息靠在苏菜菜身后,轻声喟叹:“咦,同归出来了。” 苏菜菜吓了一跳,捂着活蹦乱跳的小心肝,瞪大眼睛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回出场的时候能稍微有点脚步声成么壮士?苏菜菜默默腹诽。 宫玖眯着眼睛道:“易芝君死的时候,为师就来了。”他拿狭长的凤眸扫了苏菜菜一眼,娇嗔道,“苏儿,你看戏看得太入迷了,身入此局,雾里看花,这样可不太好噢。” 苏菜菜一愣,连忙转移话题道:“你刚刚说同归,这女孩就是那只叫苏同归的嗜虐兽吗?” 宫玖舒心地笑了笑:“没错,她就是嗜虐兽,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何止是不一样?苏菜菜默默道,嗜虐兽在她眼中基本上就是个长着犄角獠牙血盆大口的变态。 却不想,本尊竟然如此小清新。 雪衣少女回过头来,红眸发痴,饥渴难耐,垂涎地看着易芝君,易芝君的额头绽放出一抹粉红色的荧光,慢慢扩散,从那一团荧光中扑扇扑扇飞出一只粉色光芒的蝴蝶,蝴蝶振翅飞舞,荧光点点,飞到雪衣少女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她的下颔处,凝固,粉色光芒渐渐消失,那只飞舞的粉蝶变成她下颔上的一抹粉色印迹,和她脖颈上的粉色蝴蝶斑一模一样。 苏菜菜指着那只化作印迹的粉蝶,张大嘴巴:“师父,这是什么法术?” 宫玖摇了摇头,解释道:“这并非是法术,而是绝殇。嗜虐兽以情殇为食,常附身在痴情女子身上,尝其绝望品其殇,除非寄主能感觉到来自心上人的爱意不再痛苦,不然嗜虐兽便会一直呆在寄主身上,直至将寄主身子元神掏空为止。寄主身死,嗜虐兽餍足而出,寄主身上最后一缕情殇,称为绝殇,绝殇化作粉蝶斑附在嗜虐兽身上,从脚踝处顺沿而上,四肢,心脏,锁骨,下颔……待最后一只绝殇爬上嗜虐兽的眉心,漫身蝴蝶振翅而飞,粉光莹润大盛,嗜虐兽便会兴极而亡。” 苏菜菜菊花一紧:“兴极而亡?这是种什么死法?” “傻孩子,这世间,有爱才有殇。”宫玖慢条斯理道:“嗜虐兽一生惊惧仓惶,活在绝望中,感觉不到爱和快乐,从来不会笑。那些翩翩飞舞的粉蝶,每一只绝殇上都有一丝当初尚未变成绝殇的缱绻爱意,嗜虐兽会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感受到来自几百几千个痴心女子的爱意,在爱和快乐的包围下,微笑着死去。” 苏菜菜望着那雪衣少女下颔上的粉蝶发呆:“所以,同归身上的蝴蝶斑,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宫玖叹息:“的确,按照她这种吃法,不用十年,那绝殇便会爬满她的脸……” 苏菜菜问:“明明知道自己会死,嗜虐兽为什么还要吃绝殇?多吃一只绝殇,他们就离死亡近了一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愚笨的兽?” “因为不吃情殇他们会饿死。而绝殇,是情殇名品,对于他们来说,就好比人类之于罂粟花,是他们无法抗拒的瘾。”宫玖笑,眉眼弯弯,唇角没有丝毫暖意:“所以嗜虐兽他们一生活在凄惶绝望中,看着自己的死期一点点逼近,看着他们自己将自己逼向深渊,无人救赎。” “还是来晚了啊……” 一声悲悯的叹息,那位叫做何余烬的青衣少年来到嗜虐兽旁边,纤手一翻,凝神掐诀,食指上凝出一滴鲜红色的血,他将血喂到嗜虐兽嘴边,柔声道,“同归,吃这个……” 嗜虐兽露出警惕的神情,秀眉拧得死紧,充满敌意:“何余烬你烦不烦呀,怎么老追着我不放?不过这次你来晚了,我已经吃掉绝殇并且又多了一只粉蝶,你看……”嗜虐兽指了指自己的下颔。 她脸上有着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骄傲自喜。 “这次你隐去气息跑得太远,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这里,可惜,还是没赶上,让你离死亡又近了一步。”何余烬摇了摇头,露出慈悲的笑容,温文尔雅,犹如青竹冉立。 将食指指腹上凝出来的血珠又凑近嗜虐兽了些许。 “别对我露出这么恶心的笑容,恶心死了。”嗜虐兽一脸的厌恶嫌弃。 拧着眉头,似乎颇为垂涎那何余烬食指上的血珠子似的,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继而慌忙地抱住他的手,如同野兽进食一般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贪婪地吸着他指尖上的伤口。 苏菜菜扯了扯宫玖的袖子,茫然道:“这是……佛祖割肉喂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错,是驯养。”宫玖的表情无不讽刺,“这人想驯养苏同归已经想了几百年了。每次等到同归吃完绝殇的时候就强制性地喂血给同归,现在他的血在同归心中大概是和绝殇一样美味的存在。” “为什么不是喂食花花草草馒头花生,而是喂食他自己的血呢?”苏菜菜问,这得多痛呐。 宫玖眯起了凤眸,勾唇讥笑道:“因为其他东西别的人也可以喂同归,而只有他何余烬身上的血,同归离了他就永远吃不到。” 苏菜菜心中默默为何余烬点赞:大侠好手段。 宫玖又道:“不过这人几百年了都没有驯养成功,同归一次次地附身到痴心女子身上,一次次弃他的血肉于不顾。”宫玖嘲讽地看着何余烬,声音冰凉,“兽性难驯,这小子竟然自不量力想要驯养上古纪就已经存在于世的兽,简直是痴人说梦。” 何余烬抬头,看向宫玖,唇畔带着悲悯苍生的笑容。 他的眸光从宫玖身上滑过,落到苏菜菜身上,轻启朱唇:“姑娘,他说得没错,兽性难驯,你可要小心了。” 小心?苏菜菜虎躯一震。她要小心谁的兽性难驯? 这里除了她,就是宫玖呀。 苏菜菜的智商“腾”的上线。 “师父,你也是兽?”   ☆、第32章 一更 宫玖脸上闪过一丝沉郁。 他没有理会苏菜菜,只眯起眼睛对嗜虐兽冷声道:“同归,看在你帮我弄了那么多美人囊的面子上,我帮你拦住他,你赶紧逃,不要再被这个贱人抓到了,嗜虐兽就应该有嗜虐兽的样子,就算死,也要像一个兽那样自由高傲地死去,而不是成为凡人圈养在笼子里的宠物。” 嗜虐兽一愣,瞳仁中贪婪的深红色渐渐退却,变成浅淡的水红色。 她松了抱住韩于墨指头的手,唇角上还残留着他指腹上的鲜血,殷红欲滴,她的眸中充满戒备和惊惧,带着感激:“宫玖,谢谢你。” 宫玖略略颔首,猛地出招,红衣翩然,和何余烬打作一团,动作快如闪电,让人看不到招式。 嗜虐兽身子一闪,几个虚影凌乱闪烁,趁机逃跑消失在众人面前。 苏菜菜发现宫玖和何余烬战斗的时候,身影仿佛是能够穿透实物一般,除了她,屋子里的仆人们都像是看不到他们争斗似的,依旧如故地跪在地上瑟缩发抖。 想来是宫玖在方才来的时候就已经下了禁制了吧。 两人同时挥出最后一掌,被彼此的法力震开,猛地往后退了两三步。 宫玖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笑得妖媚:“嗜虐兽的气息已经消失了,你去慢慢找吧。” 何余烬脸上依旧带着悲悯的笑容,但却已经没了温度:“我说过,我对她没有恶意。” “噢?没有恶意?那你凭什么认为嗜虐兽就该感激你被你驯服?”宫玖冷笑,“收起你的假仁假义慈悲为怀,本宫最见不得你们这些虚伪的佛修,整天露出一副悲悯苍生高高在上的恶心模样,仿佛所有人在你们眼中都是可怜虫需要被你们救赎,你省省吧,本宫不吃你那一套。你驯养同归,不过是为了彰显你的慈悲为怀,是你成佛路上的功德业绩,以受后人称颂,但抱歉,嗜虐兽不是你往日里救过的猫猫狗狗,同归天性嗜虐,你这样割指喂血,有碍天道伦常,是不会修得功业的。” 何余烬微笑:“看来你对佛修的怨念颇为深重呢。” 宫玖冷道:“本宫不过是看不惯你们那副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姿态罢了。” 何余烬轻笑,悲悯地摇了摇头:“痴儿啊……痴儿……” 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场面一时间颇有些尴尬。 苏菜菜干笑道:“师父,你的真身到底是什么?” 宫玖乜了她一眼,勾唇不豫道:“上一个看到我真身的凡人已经穿在我身上了。” 苏菜菜面如猪肝色,颤声道:“该不是您现在身上这身吧?” 宫玖点了点头,笑得勾魂摄魄娇媚迷人:“没错,那苏儿还想知道为师的真身是什么吗?” 苏菜菜脸色煞白,连忙摆手:“徒儿不敢徒儿不敢,师父不管是什么兽,在徒儿眼中都是俊美无俦倾城国色世无其二的美艳师父。” 宫玖哼了一声,弹了弹苏菜菜光亮的脑门,娇嗔道:“甜言蜜语,油腔滑调。” 您可不就是喜欢这一套么。苏菜菜蛋疼乳酸胃痛得紧。 . 易芝君死去的第一天。 傅宁远守着她的尸体不吃不喝不说话,只有浩儿念诗的时候,他才会有些微弱的反应。 那反应,似乎叫做惊痛。 不知道为何,自易芝君死后,浩儿便成天成夜地背着《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稚声稚气的声音,飘荡在灵堂中。 仿佛是来自旧日岁月里最刺耳的嘲讽,颇为诡异。 易芝君死去的第三天。 按照平城的习俗,逝者应该三天入棺,五天下葬。 傅宁远将所有仆人清散,亲自给易芝君擦脸上妆换衣,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时间上独一无二的珍宝,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牡丹浮纹金玉棺里,亲吻着她冰冷的额头。 芝君,等我。 易芝君死去的第三天夜里。 宫玖给傅宁远下了禁制,令其昏睡,宫玖推开棺材盖,看了看易芝君僵冷的脸,可惜道:“啧啧,这皮子的怨气颇重呢,太影响美貌了。”他凑近她,“你可有欲了难了之事,本宫为你消了这口怨气可好?” 易芝君死去的第四天。 燕奴再次小产,胎死腹中,大人虽然救活过来了,但却被剥夺了身为母亲的能力。 傅宁远守在令堂里,没有去看望。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略略颔首,让管家送了些许补品。 易芝君死去的第五天,下葬。 百姓们让道相送,这些年,芝君庙救助了不少乞儿孤老。所有人都在猜测,若是易家大小姐死了,这芝君庙会不会从此再也没有三文钱一炷香的规矩,会不会世间从此不会再有芝君庙。 百人多的队伍,灵幡重重,纸钱飘洒,哀声一片。 十六壮丁抬着玉棺,傅宁远亲自扶棺,奶娘抱着浩儿走在玉棺一侧。 忽而一阵狂风大作,吹翻了玉棺,十六壮士东倒西歪。 傅宁远面色慌乱地去将玉棺里的易芝君安置好,却看到里头正躺着一个血淋淋被剥了皮的尸体,尸体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和白森森的骨头,衣服完好地穿在身上,皮子却不翼而飞。 “不、这不是真的……芝君……”傅宁远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却又猛地收回来,浓重的悲哀,像是巨石一般砸在他的心口上,细碎的石子儿尖锐地扎进他的血肉里,刺骨的痛,弥漫在四肢百骸,他哆嗦着发白的唇角,眼中流出血泪,“这不是真的,我的芝君……芝君不是这样的……” 明明不愿意相信,但他却是那样确信,这个面目全非的女尸就是他的妻子,易芝君。 “……不!”傅宁远仰天巨吼。 如同幼兽发出绝望的嘶吼。 百姓们从狂风中恢复意识起来,看到玉棺中的景象,面色发白,惊骇不已,纷纷指指点点,窥探起易府辛密来。 “这下你的怨气该消了吧,易芝君?”宫玖站在人群后方,摸了摸手中的包裹,从包裹缝隙里露出一个美人脸,“看到他现在这样痛悔过去,你就别再怨了,省的到时候投不了胎。” 苏菜菜在旁边不停地打着哆嗦,脸色发白。 宫玖扫了苏菜菜一眼,嗔怪道:“你抖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身上的皮子。” 可是她曾经亲眼看到易芝君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过。苏菜菜说不出话来。 虽然她一直知道宫玖会扒了易芝君的皮子,并且他身上现在披着的就是一张死人皮。 但当她亲眼看到宫玖抱着皮子抚摸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地颤抖,害怕。 说不定下一个被他抱在手里抚摸的皮子,就是她苏菜菜。 一声嘹亮的童音突然响彻在闹哄哄的长街上。 “娘……” 浩儿在奶娘怀中不住的挣扎着,奶娘不敢太用劲伤了他,一时不察,被浩儿挣脱开,滚到了地上,浩儿脸上扬起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冲着前方不知名的某处,大声喊着:“娘……娘……” 手脚并用地向前爬着,没爬到几步,就又被奶娘抱在了怀里。 奶娘苦口婆心道:“我的乖小少爷哟,不要闹……” 浩儿却突然哭了起来,手指指着前方的某处:“娘……我要娘……” “浩儿从来都不哭的。”傅宁远一愣,从巨大的悲伤中醒了过来,他的神色有些诡异,仿佛是久病的患者恰逢名医看到了生的希望,眼中迸发出流溢的光彩,甚至有些神经质了,他颤声道,“浩儿从来都只会笑,不会哭的,他今天怎么会哭?” 傅宁远上前抱住了浩儿,疯狂道:“浩儿,告诉爹爹,你看到了什么?” 就算是一丝希望,他也不会放过。 就算不过是一个三岁痴儿的戏言,他也会当真。 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绝望的境地了,他已经退无可退,只能疯狂地选择相信。 浩儿手指指着一个方向,哭着嚷嚷道:“娘……娘……要娘……” 傅宁远笑着起来,望着浩儿所指的方向,颤抖地落泪:“乖浩儿,我们一起去找你娘。” 宫玖拎着想要趁机逃跑的苏菜菜,娇声道:“我们一起去。” 所有人都觉得傅宁远现在已经疯了,不然他怎么会相信一个三岁痴儿的疯言疯语。 一行人来到芝君庙。 傅宁远站定,不敢置信地问怀中的浩儿:“你娘……她在这里?” 浩儿终于止了哭,望着大殿中的易芝君神像傻笑:“娘……” 微风轻送,神庙大殿中的黄布飞舞,白烛明灭闪耀,一瞬间像是尽数熄灭了,但又在下一瞬,全部燃了起来。 傅宁远望着大殿中的易芝君神像,流下了眼泪:“芝君,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累趴在键盘上_(:з」∠)_…   ☆、第33章 苏菜菜远远地站在芝君庙大门口,看到易芝君神像的后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分明是易芝君的模样,但她眼角眉梢却没有易芝君的张扬娇艳,有的只是温婉和慈悲,恍若神祗。 苏菜菜瞠目结舌:“师父,那神像后面的人,是易芝君?” 宫玖也有些发愣,突然勾唇笑道:“原来是这样,因为芝君庙香火鼎盛,易老爷为易芝君早早地修了神像,供奉的香火尽数喂了那神像,而神像没有神格,当易芝君死去,灵魂就飞升成了神格,接纳了这神像的香火,成为神明。” 苏菜菜问:“难道每个设庙供奉的神像都可以封神吗?” 宫玖摇头:“自然是不行,神明哪有那么容易当上的。想来应该是易芝君前几世修的善缘吧,再加上这一世,救了不少乞儿孤老,而她本性也不坏,所以才当上了神明。” 苏菜菜点了点头,又问:“师父,你曾经说过,神明是靠信仰而生,而神明失去信仰,便会永远的消失。那若是芝君庙以后没有香火了,易芝君不是不能投胎,永远消失了吗?” 宫玖解释道:“易芝君并非是靠信仰而生的神明,她是人为的神明,以百姓香火为生,就算是将来芝君庙没有了香火,易芝君消失之后,她也是可以重新投入六道轮回的。” “师父,我怎么感觉易芝君和原来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了。” 宫玖看了那神像身后的白衣女子一眼,笑道:“自然是有些不一样,她死后,过去的所有红尘俗世便和她尽数脱离了关系,现在身为神明的易芝君,过去的记忆对于她来说,就像是戏子所唱的戏,她虽然能够懂得那悲喜的情感,但却再也不会感同身受了。简单来说,现在身为神明的易芝君,差不多就是一张白纸,不再会有爱,也不再回有恨,剩下的,只有广布恩泽,做一个神明该做的事。” 苏菜菜沉吟。 有记忆,却不再有情感么? 苏菜菜看着神像后面那个懵懂温婉的白衣女子,易芝君不再有过去的歇斯底里,也没有过去的憔悴病弱,现在的她,可以心平气和地站在长案之上,对着大殿中的傅宁远拈花微笑。 易芝君已经从过去的记忆中彻底剥离出来,而傅宁远却永远地活在过去的记忆中。 他抱着怀中的浩儿,紧紧地抱着:“浩儿,谢谢你,我找到你娘了。” 据后来《御史.钟公游记》记载:平城四季如春,城中有一庙,名曰芝君庙,长明灯袅袅,上一炷香便可得三文钱。神庙的主人是平城富商,住在神庙的耳房里,每天都会为神像擦洗真身灵台,夜夜都可以听见富商诵经的声音。据闻,芝君庙供奉的人是富商的妻子,因而芝君庙又被后世称为娘子庙。拜谒者可保夫妻和睦,子宁顺康,经钟公查证,确为灵验。 富商独有一子,男生女相,乃神童,半岁而痴,逢婀娜女子便喊娘。后娶城主女儿为妻,生三子两女,巷街有闻,痴儿与城主女儿初相遇,便谓之曰娘,后谓之娘子,成为佳话。 宫玖看了手中包袱中的美人囊一眼,却见美人眉宇间的一抹怨气消失不见。 宫玖笑了笑:“原来你一直怨的是,傅宁远没有来神庙找你的灵魂?” 苏菜菜疑惑道:“人死了,皮子还会有情感有怨气?” 宫玖道:“这是自然,人死后,最后一缕生气便会附着在皮囊上,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含冤而死便死不瞑目一般,只有当他报了仇,那双目才能合上。” 苏菜菜点了点头,虽然用科学的方法也可以解释死不瞑目的缘由。但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她倒是宁愿相信宫玖的说法,因为这样更加有血有肉,是动人的故事,而不是冰冷无趣的科学。 事情告一段落,宫玖三人向傅宁远辞行,准备回雾秋山。 苏菜菜以鲜少出门没有玩尽兴之由央着宫玖在平城又多逗留一日,向他说了不少甜言蜜语的好话,宫玖这才大慈大悲地答应苏菜菜,在她身上揉揉捏捏好一遭才罢休。 笑话,她这一次下山就是为了逃,怎么可能还继续回到雾秋山那个大囚笼做刀俎鱼肉? 想到宫玖包裹里那身易芝君的皮子,苏菜菜就一阵恶寒。 三人住客栈的时候,宫玖本来是要和苏菜菜一间房,苏菜菜怕那易芝君那身皮子怕得都快要哭出来,宫玖这才拍了拍她面色发白的小脸,笑眯眯地让她一个人一间房。 苏菜菜躺在客栈的床上,翻来覆去,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明天到底该怎么逃呢……真是伤脑筋呐。 烛光一闪,房间里突然出现一抹青色的身影。 苏菜菜吓了一大跳,正要大声尖叫,却被那人捂住了口鼻。 “姑娘,我是何余烬。” 苏菜菜忙不迭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何余烬这才放了苏菜菜。 苏菜菜问:“你来找我做什么?嗜虐兽又不在我这儿,要报仇找我师父,出门右拐第三间就是了。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 何余烬微笑道:“姑娘是否想要离开宫玖却无能为力?” 苏菜菜惊喜道:“你想要帮我?” 何余烬道:“姑娘忘记了我曾经说的吗?我是渡苦渡厄之人,自然是想要帮助姑娘的。” 苏菜菜抓住何余烬的手:“那你赶紧带我走,要是再晚点师父就发现了。” 何余烬从怀中拿出一个符咒,合在手掌中央,掐了一个决,不一会儿,房间里便出现了一顶红色的轿子,轿子由四个犄角小鬼抬着,情形颇为诡异。 苏菜菜问:“这是……” 何余烬笑着解释:“还请姑娘上轿,这四只小鬼会把姑娘带到安全之处,让宫玖再也找不到。” 苏菜菜有些迟疑起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若是你骗我呢?” 何余烬含笑盈盈:“佛修从来都不会骗人,还请姑娘快些考虑,我只能将宫玖的房间禁制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他可能就会发现气息不对。” 苏菜菜想了想,拎着包袱,终于还是钻进了那顶轿子里。 按照宫玖的话来说,何余烬应该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慈悲为怀的佛修才是,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彼时的苏菜菜还没有发现,如今的她已经这样信赖宫玖所说的一切了。 红色轿子被抬起,耳畔有着细碎的风声,苏菜菜将轿帘掀开一角,看到两侧不断闪烁的景物,时而是屋顶,时而是树丛,时而是河川,画面没有连贯性,想来应该是瞬间移动。 不知道轿子在空中行了多久,直到苏菜菜都有些困得想要睡着的时候,轿子被放了下来。 一个犄角小鬼细声细气地道:“姑娘,青城到了。前面就是客栈。” 苏菜菜下了轿子,向那四个犄角小鬼道谢,刚说完话,这四个抬轿子的小鬼便从她眼前倏地一下消失不见,令苏菜菜差点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 苏菜菜想起了自己妖媚的容貌,于是在地上抹了一把灰,涂在脸上,这才大摇大摆地走进客栈。 她带着的包袱里准备了些许银票,是私下里向辞雪要的,以备不时之需。 要了一间上房,苏菜菜有些困顿,关上房门没有洗漱便躺在了床上。 长夜迢迢,万物俱籁,此夜无星,青城上方的月亮大得有些诡异。 纸窗突然被人戳了一个洞。 从外头伸进来一个管状的物体,袅袅轻烟从那细管中逸出,迅速飘散在这个屋子里。 苏菜菜睡得香甜。 “吱呀”一声,三个大汉推门进来。 “老三,你真的确定这姑娘是个美人?我看她那脸蜡黄蜡黄的,有些不大像呢。” “大哥你就放心吧,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宽松,但我一眼就看出来她身子有料了,尤其是那小蛮腰,纤纤细细,让衣服里晃动,勾人得很,更何况,她那张脸,脖子和脸上的肤色根本就不一样,一看就是漂亮女人想要做的无盐装扮。” “漂不漂亮,反正关了灯都一样,咱们就和以前先把她开了苞,爽一爽,再把她卖给青楼,这样就又可以赚上一笔银子了……真是没有想到路过青城这破地方就能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怪就怪她为什么要一个人来客栈住店了,这不是摆明了让人有机可乘嘛……” 三双罪恶的大手在苏菜菜娇软的身子上抚摸揉捏,一人撕了苏菜菜的外裳,兴奋道:“老三,这女人的确是有料呀,瞧这皮肤白的,可比咱们往日里操_弄的女人水嫩得多。” 苏菜菜猛然睁开眼睛,拔了头上的发簪,向其中一个人的脸上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作者累晕在键盘上_(:з」∠)_…   ☆、第34章 三更 但她就算是再出其不意,凭她身娇体弱的身子,哪里是三个壮汉的对手。 白嫩嫩的手臂在半空中就被人截住,一个壮汉笑得惊奇:“嘿,这小妞竟然不怕迷药,莫非是身怀绝技不成?”他猥琐地搓了搓手,腆着脸笑,“那我倒要好好试上一试了。” 肮脏发黑的大手在苏菜菜雪白如玉的脖颈上流连,粗粝的大掌很快便将苏菜菜细腻白皙的肌肤磨得发红,苏菜菜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咬着牙根,死命地踢打着身上的壮汉,急得快要哭出来,另外两个壮汉很快地将苏菜菜的四肢束缚住,狠狠地按在床上,令她动都不能动一下。 “嘶啦”一声,苏菜菜的里衣被人撕裂,露出翠绿欲滴的肚兜。 鼓囊囊的丰_乳酥_胸令三个壮汉眼中一深:“真是看不出来呀,这小妞奶_子竟然这么大。” 粗鄙的言辞令苏菜菜浑身哆嗦得更加厉害,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用力地挣扎。 一双大手隔着单薄的衣料摸了上去,狠狠地捏了一把那沉甸甸的水蜜桃,最后低下脑袋凑过去含住了一方绵软,恶心的口水打湿了苏菜菜的身上单薄的肚兜,苏菜菜浑身一颤,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大喊救命,却被另外一个壮汉用手死死堵住嘴巴唔唔说不出声音来。 苏菜菜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滴到那双肮脏的大掌上。 心中害怕极了,整个灵魂都在发声尖叫,苏菜菜闻到一股男人的恶臭,她以前哪里闻过这样恶心的味道,宫玖和辞雪身上都是好闻的药草香和青竹香气,这三个男人身上的臊气恶心得苏菜菜反胃直想吐,身子更加虚弱起来,她浑身的力气都几乎在挣扎中耗费干净了。 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在最害怕的那一刻,竟然想起宫玖的好来。 虽然那妖孽总是恐吓她,戏弄她,但却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生硬地强迫她。 身上一凉,肚兜被人扔到了地上。 壮汉站起身子,脱下他的裤子,露出鼓胀的硕柱,苏菜菜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个恶心的玩意儿,吓得连哭的时间都没有,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但四肢像是被另外两个壮汉牢牢钉在床板上似的,怎么也动不了,光着□的壮汉一把脱了苏菜菜的裤子,粗暴地分开苏菜菜的双腿,提起那紫黑的硕物便要往苏菜菜两腿之间挺进。 苏菜菜咬着自己的舌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哎呀……你们该死了。” 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柔媚娇嗔。 苏菜菜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他的主人。 宫玖一身红衣落到床前,玉手翻转,中指指尖凝出一滴血珠,扬手将血珠射到其中一个壮汉身上,却见那壮汉陡然浑身一僵,面色发黑,下一瞬,浑身像是枯萎的花朵一般,一点点衰败腐烂,最终变成沙子稀稀拉拉地落到地上,只剩下一团皱皱巴巴的衣服。 另外两个壮汉惊惧不已,吓得脸色发白,拔腿便要向外逃。 “一个也别想逃,看光了我的苏儿,你们在本宫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阴冷沉郁的声音,令人齿根生寒,仿若来自地狱的传唤。 两滴血珠飞射到两名壮汉身上,他们迅速枯萎腐烂,变作黑色的沙粒,落到地上。 宫玖上前两步,温柔地将苏菜菜抱到自己怀中,摸了摸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宫玖眼中流溢着细细碎碎的心疼,他轻声哄着她:“苏儿,要是没有为师,你该怎么办呐……” 苏菜菜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小兔。 光裸的身躯,蜷缩着的手脚,整个儿都埋在宫玖宽大的红袍里。 她闷声闷气,带着哭腔,虚弱道:“师父,你在外面看了多久?” 宫玖脸上没有丝毫没发现的心虚,他面色如常,摸了摸苏菜菜散乱的青丝,宠溺道:“哎呀,被你发现了,我的苏儿越来越聪明了呢,怎么猜出来的?” 苏菜菜捏紧他的袖子,瓮声瓮气:“时间太凑巧了,怎么可能在最后一刻,就那最后一刻赶来?小说中都没这么及时,狗血泡沫剧也不是这么演的……可是,师父,为什么?” 苏菜菜扬起雪白的小脸,咬着牙,倔强地看着他,眼中含着盈盈的泪。 “师父,为什么先是见死不救,却又在最后一刻救我?” 宫玖凑近苏菜菜的小脸,伸出冰凉的舌头,如同蛇信子一般轻柔地舔去苏菜菜眼角的泪珠,他凤眸微眯,脸上带着温柔至极的微笑,嘴里的话却比寒冰更加寒冷。 “苏儿,这是惩罚,惩罚你又从为师身边逃开。”宫玖的眸色沉暗,妖娆魅惑,勾着唇角,残忍道,“这是为师最后一次纵容你逃跑,如果下一次,你又企图想要从为师身边逃走,就不只是被人强_暴那么简单了,为师说到做到。” 苏菜菜一愣,身子抖得越发狠了。 就是因为要惩罚她,所以就见死不救? 看到有人想要强_暴她,他也无动于衷? 手指攥紧,指节发白,指甲狠狠扎紧肉里。 世上怎么会有宫玖这样凉薄狠毒的男人? 若不是她拆穿他,他会不会一直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苏菜菜浑身发冷,那颗本来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的心脏,一寸寸凉了下去。 “走水啦,大家快点逃呀……走水了,快逃呀……” 窗户外面传来敲锣的声音,人声鼎沸,小孩哭闹不止,大人们上下楼梯奔跑的声音。 宫玖面色一凝,掐诀,手指上却无半点法力。 “事情有些不对劲呢……” 他拿起苏菜菜的衣服想要帮她套在她身上,却发现那些衣服早已经被人撕成了碎片,宫玖浑身一展,红袍脱身蹁跹高高扬起,罩在苏菜菜身上,宫玖将她抱在怀里,面色凝重:“为师的法术施不出来,这里被人下了阵法,暂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我们先出去看看再说。” 屋外,火光一片,百姓奔走相告,燎燎巨火将漆黑寂寥的夜空烧得发红。 那挂在夜空中硕大的圆月亮似乎也被这火光染得猩红。 人潮在城门口聚集,群情激奋。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 许多人高马大的壮汉去拉城门的铜环,却怎么也拉不开。 四周的房屋酒肆茶馆都是木头建造的,烧起来便如火龙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很快,整个青城都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人们怨声哀道,痛苦嘶喊。 “走水了,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开门啊!” 有人大力地捶打着城门,但城门却像是钉死在城墙上似的,怎么也打不开。 城门上方陡然出现一派黑衣弓箭手,他们手握弯弓,弦上贴有火箭,领头一声令下,火箭齐齐从弯弓中射出,利箭入肉的闷声传来,几个人身上被火箭射中,浑身都燃烧起来,其他百姓见状纷纷做鸟兽状,再也没有人敢在城门底下叫嚣,也没有人伸手去救那几个被火箭射中的人。 走到哪里都是火光和哭声。 宫玖抱着苏菜菜站在长街中央,看着奔走的人群四处乱窜,脸上带着凝重的沉默。 火势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映入眼帘的,都是火光融融的一片。 苏菜菜扯住宫玖的袖子:“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逃不出去了吗?” 宫玖看着四处乱窜的人群,拧着眉头道:“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呢……” 苏菜菜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宫玖道:“看看情况……” 宫玖话还未说完,便抱着苏菜菜猛地蹲到地上,一窜火龙从他们头顶上方呼啸而过,带着灼热滚烫的热流萦绕,还没让宫玖思考更多,那呼啸而过的活动在天空中转了一个大弯,又开始俯冲,猛地向宫玖他们所在的方向射来,来势汹汹,凌云之姿。 宫玖二话不说,抱着苏菜菜便往前面奔跑,那窜火龙在二人身后穷追不舍,苏菜菜紧紧抱着宫玖的脖子,蜷缩在他怀里,躲过路上灼人的火龙,耳畔是宫玖越来越急促的喘气声。苏菜菜惊觉宫玖说他的法力施展不出来,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们一定会被那火龙追到。 宫玖抱着苏菜菜跑得越来越慢,身后的火龙骤然间赶上了他们,苏菜菜眼尾扫到那火光离他们越来越近,身子在地上投下的影子越来越短,直到最后,宫玖猛地将苏菜菜扑到在地,后背一疼,宽大的衣袍将苏菜菜整个身子都笼罩住,宫玖紧紧将苏菜菜护在下方。 苏菜菜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火龙包围了他们,但苏菜菜却一点灼热的感觉都没有感受到。 苏菜菜睁了眼睛:“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啦*★,°*:.☆\( ̄▽ ̄)/$:*.°★* 。   ☆、第35章 眼前的情景颇为诡异。 苏菜菜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倒映着漫天的火光,黑烟滚滚,满目苍夷,那通红的火舌将他们包裹,跳跃的火苗舐着她的脸颊,像是要把她的眼睛都烧着似的,但苏菜菜却一点被灼烫的感觉都没有,不仅如此,她发现那火舌也并未点燃他们的衣袍,就像是影像一般,从他们身上穿过。 暖风袭人,耳畔是火星迸裂的脆响。 苏菜菜一愣,难道说这不是真的火,而只是幻象? 宫玖拧着眉头,站起来,环顾四周。 百姓四下逃窜,处处都是哀嚎呼救声,从城墙上飞射出一枚火箭,射到一位妇人身上,妇人后背腾地燃起一大片火舌,她尖叫着在地上打滚,企图扑灭火苗,但那火势越来越大,最终烧成了一个火人,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撞到逃命的男人身上,两人都燃烧了起来,红光漫天,烈焰冉冉。 宫玖上前两步,走到那名垂死挣扎的妇人面前,有些迟疑地伸出右手,触碰她身上跳跃的火苗。 他的手从她的身子里穿了过去,如同虚影。 苏菜菜从地上爬了起来,皱眉:“师父,这些人和火都是幻象?” 宫玖将手收了回来,放到鼻尖嗅了嗅:“尸气的味道……”他呢喃,举目望去,街上上哭喊嚎叫的难民,脸上都有不正常的青色惨白,印堂发黑,宫玖拧眉:“这些人……都是亡灵。” 苏菜菜虎躯一震,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她颤颤巍巍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一座鬼城?” 宫玖点了点头,苏菜菜脸上一白,猛地抓住宫玖的袖子,哆嗦着嘴唇,牙齿直打颤:“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宫玖扫了苏菜菜一眼,嗤笑:“瞧你那点出息,不过是几千只亡灵而已,你就吓成这样?” 苏菜菜打着哆嗦,委屈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子,当然害怕了。” 宫玖捏了捏苏菜菜僵冷的脸颊,大力地揉搓着,直到那张煞白的小脸被欺凌得露出玫瑰花般粉嫩鲜活的样子,宫玖心满意足地捧着她的小脸柔声道:“行了行了,有师父在,你还怕个什么?” 苏菜菜抓住他的手,猛地用力,将自己的脸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一边疼得倒吸气,一边问:“师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得不说,宫玖的暴力解压法还真有些管用。 苏菜菜被他一阵折腾,竟然也不害怕那些亡灵了起来。 宫玖笑眯眯道:“这座城里布了结界,只能进,不能出,为师如今这会儿施不了法,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反正这些火苗也烧不到我们,只能静观其变,看看这座城里的亡灵到底是从何而来,为何在这座死城中久久弥留不去投胎,之后再行打算。” “只能进,不能出?”苏菜菜疑惑道,“可是带我来这里的抬轿小鬼就消失在我面前了,他们就倒是可以出去呢。” 宫玖道:“那是轿鬼,六界畅行无阻,洪荒都拦不住他们,更何况是这一座小小的死城。” 苏菜菜想了想,道:“师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哼,你竟然还敢和为师提这件事?”宫玖狠狠敲了苏菜菜一个爆栗,恶狠狠道:“你和那何余烬很熟稔么?他让你上轿子你就上轿子,他要是把你卖了你还不得帮着他数钱?” 苏菜菜眼瞅着宫玖脸色不对,连忙投怀送抱谄媚道:“我知道,师父一定会把徒儿买回来。” 宫玖脸色好了些许,仍旧板着张娇媚动人的美颜,恨声道:“成天就知道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真当为师这么好糊弄不成?” 苏菜菜做摇尾巴状,软声:“不是师父好糊弄,而是师父疼徒儿,徒儿心里明白得很。” 宫玖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他突然扫了苏菜菜一眼,那墨玉妖娆般的凤眸里,尽是冷玉冰寒。 “不过苏儿,你要知道,为师待你再好,也是有个限度的。”他勾唇,唇畔没有丝毫暖意,“这是你最后一次逃跑,没有下次,明白么?” 苏菜菜心中一凛,低眉顺眼道:“徒儿明白。” “乖孩子。”宫玖摸了摸苏菜菜的脑袋,以作嘉奖,继而解释道,“那何余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离他远一点。这次用抬轿小鬼把你送到这座鬼城,隐去了你的气息,不过是想让为师找不到你而已……哼,那个贱人自己找不到同归,竟然拿本宫出气,简直罪不可恕。” 苏菜菜道:“竟然何余烬隐去了徒儿的气息,那师父你怎么还找得到徒儿?” 宫玖突然凑近苏菜菜,娇媚地眨了眨眼睛,得意道:“幸好为师聪明,下山之前就放了只蛊虫在你身体里,就算隔得再远,只要母虫在为师手里,都能感觉到你的方位。” 苏菜菜脸色一白:“我、我身体里有只虫子?” 宫玖轻笑了起来:“啧啧,怎么脸色又这么难看?来来来,师父帮你润一润。” 说罢便又伸出狼爪,捏住苏菜菜的小脸,用力地搓扁捏圆,直到将她的小脸掐得红润才松了手,拍了拍她粉嫩的小脸蛋,眯着眼睛笑得灿烂:“这样的颜色才对嘛……” 苏菜菜忍辱负重,泪眼婆娑:“徒儿谢过师父。” 宫玖摆了摆手,掩唇娇笑道:“呵呵,咱们是师徒,跟师父客气什么?” 苏菜菜老泪纵横,可是我根本就不需要这红润的气色呐魂淡。 于是乎,宫玖在苏菜菜身上开发出了第二个能够取悦他的新技能:捏脸。 噢,第一个技能是:埋胸。 总之,苏菜菜都不怎么开心就对了。 咳咳,扯远了,回到现实。 两人在一片火海中慢慢前行,入眼的尽是燃烧的琼楼玉宇,倒塌的舞榭歌台,烧焦的茶肆酒馆,人们或是向着远方奔跑着,或是站在长街中望着那片火海发呆,神情呆滞绝望。 夜晚的月亮圆如玉盘,高高地挂在夜空中,沉默地看着下方受苦受累的黎民百姓,冰冷皎洁。 月亮边缘,隐有淡红色的灰败晕染。 两人来到河畔柳桥边,这里聚集了许多痛失住所的人们,他们面色愁苦,对未来充满茫然。 “陛下不是说会派太医来青城赈灾除疫吗?为什么没有等来太医,却等来了这些黑衣人纵火屠城残害我们?这到底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裴相的意思?” “我没有得瘟疫,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为什么不让我出城?” “大概是担心我们会将疫情带到其他城镇吧……” “得了瘟疫的人不过几百人,为什么要把我们几千人都杀死?太医呢?不是说会派太医来么?” “明天呢?明天怎么办?明天那些黑衣人会不会就进城屠杀我们?” …… “瘟疫?”苏菜菜一愣,这才发现这些人之中,有好几个隔得远远的人,他们捂着嘴巴大声地咳嗽着,面色枯黄形容枯槁,想来就是他们口中得了瘟疫的人。 竟然因为有人得了瘟疫,皇帝就要屠城吗? 苏菜菜问宫玖:“师父,这些景象,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吧?” 宫玖没有理会苏菜菜,只陷入自己的沉思中:“裴相?该不是几百年前金辰王朝的裴相吧?” “师父认识那位裴相?”苏菜菜诧异。 宫玖望着苏菜菜,抿唇:“如果是裴相裴言,想来你也该认识。” 裴言?那不是《暖酥消》里大师兄的名字吗?苏菜菜疑惑不已。 宫玖扫了那群人一眼,沉吟道:“看他们服饰的风格,倒的确有些像几百年前的样子。” “几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几百年前的影像会在这里重新出现?”苏菜菜呢喃。 宫玖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月圆而红,必有重妖。 枯坐一夜,第二日,在天空最黑暗的那一刻,曙光照亮了这座沦为废墟的死城。 眼前倏地光影闪耀后退,烈焰焚天的景象一幕幕在眼前飞速流逝。 苏菜菜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便和宫玖一同出现在他们进城的长街口上。 她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情景发楞。 昨日还沦为火海废墟的城镇今日早晨便又恢复成了瑰丽安宁的秀镇模样。 苏菜菜瞠目结舌,指着眼前的屋舍。 “这是怎么回事?” 宫玖摸着下巴道:“似乎,一切又回到原点了呢,走,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又来到苏菜菜昨日入住的那间客栈,苏菜菜要了一间上房,听到那客栈老板娘说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话:“东子,带这位姑娘上天字三号房,你地字一号房的房间收拾好了没有?没有?没有就赶紧的,等会儿客人来多了就没有时间给你收拾了。” 苏菜菜愣住,望着宫玖道:“师父,真的、真的回到原点了。”   ☆、第36章 苏菜菜还穿着昨天那身翠绿色的衣服。 可明明,这衣服昨天就被那三个壮汉撕成碎片了。 她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老板娘放在算盘上的手。心里念叨着,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触碰得到这亡灵,苏菜菜本来以为她的手可能会像昨天那般如同幻影一般穿过老板娘的身子。 但此刻,她却实实在在地摸到了老板娘的手。 老板娘一愣,看着苏菜菜的狼爪子:“姑娘这是何意?” 苏菜菜倏地缩回手,扯了扯宫玖的袖子,小声问:“难道这老板娘不是亡灵?” 宫玖眯起眼睛:“味道是尸气没错,昨晚我们看到的应该只是影像,是鬼魂的虚影,所以手能够穿透他们的身体。而这老板娘是亡灵的本体,拥有独立的人格,可以和外人对话思考。” 苏菜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那老板娘:“掌柜的,我昨天来过这家客栈,你有印象吗?” 老板娘娇笑道:“姑娘你说笑了,奴家别的本领没有,单就是这记人的本事却是不错,今个儿,明明是你第一次来奴家客栈,怎么能说是昨天就来了呢?” 苏菜菜沉默,对宫玖道:“师父,看来只有我们俩个有昨天的记忆了。” 突然听到客栈外面传来喧哗声,声音有些熟悉。 “大哥,我们昨天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今天又重新出现在城门口了?” “难道昨天是做梦?不像呀……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脊背发凉……” “这青城也忒邪门了点,早知道昨天就不在这里留宿了,刚才怎么推城门也推不开……” “先在青城找个人问问怎么出去吧……以后就算路过也不要来这种鬼位置了。” 三人的话戛然而止,站在客栈外面,瞪大了眼睛看着客栈里头的苏菜菜和宫玖,脸色煞白。 其中一个壮汉哆嗦着双腿,惊恐道:“老、老大,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个人吗?” 苏菜菜想起昨晚的事情,那壮汉赤着身子分开她的双腿,满嘴的恶臭气味。 身子瑟缩了一下,眼睫轻颤,有些害怕地揪住宫玖的袖子。 宫玖感觉到苏菜菜的颤抖,安抚地将她揽到怀里,盯着那三个壮汉,勾唇冷笑:“竟然还没有死,是因为这座城全部回到原点了吗?啧啧,看到你们仨,本宫手指头又开始痒起来了呢。” 三个人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听到宫玖阴阳怪气的声音之后,越发地确定昨天的事情不是做梦,连忙拔腿就跑。宫玖冷哼了一声,右手翻转,指尖凝出一粒血珠,向空中抛起,手掌击向血珠拍成三滴,扬手射到三个狂奔的壮汉身上,却见那三人身子一顿,浑身一黑,再次化作沙粒。 老板娘尖叫起来:“杀人了啊……” 客栈里为数不多的客人们吓得哄作鸟兽散,顷刻间消失得没影。 宫玖敲了敲桌子,唇角带着毫无温度的笑容,冷艳薄媚,冰雪娇容,他讥讽地看着老板娘:“不想像他们样死掉的话,就老实回答本宫的问题。” 老板娘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连连点头:“是是是。” 宫玖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凤眸流转:“现在可是金辰王朝?裴相裴言把持朝政?” 老板娘忙不迭点头:“的确是裴相、是裴相。” “这青城的瘟疫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太医前来救治?”宫玖问。 “城主大人三天前就上报了朝廷,青城离皇都不过一天的脚程,想来也该是今明两天朝廷就会派人下来了。”老板娘颤声回答。 “这城门为何打不开?” “城主昨天说为防止疫情扩散,所以将城门封了,而重病患者全部从家中移到了救济院,由城里的郎中开药,散施患者,但效果不甚明显,所以还是要等皇城派来的太医院医者才可保命。” 宫玖拧着眉头,又问:“这几日,城中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人?” 老板娘想了想道:“并无,我们城以守己闻名,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并未出什么大事。” 宫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苏菜菜毛茸茸的脑袋:“这就奇了……” 当天夜里,烈火又烧了起来。 哀鸿遍野。 “走水啦,大家快点逃呀……走水了,快逃呀……”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 “走水了,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开门啊!” 一模一样的情景,一模一样的话语。 城门上的黑衣人手执弯弓射出火箭,逃窜的人群中有不少人沾到火星浑身都燃烧了起来。 房屋楼台茶肆酒馆倾塌成一片火海,熊熊烈火,浓烟滚滚。 宫玖领着苏菜菜往城中央走:“去那边看看……” 路过昨天经过的那座柳桥。 绝望的百姓对明天充满茫然和惊惧,围作一团,彼此汲取温暖。 “陛下不是说会派太医来青城赈灾除疫吗?为什么没有等来太医,却等来了这些黑衣人纵火屠城残害我们?这到底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裴相的意思?” “明天呢?明天怎么办?明天那些黑衣人会不会就进城屠杀我们?” 苏菜菜拧眉:“怎么和昨天一模一样?” “为师猜,这座死城,应该白天亡灵自由,晚上便会按照百年前的历史重演,记录火烧青城的那一天……”宫玖拧眉,“但可为何会反复重演那一天,仍旧找不到头绪……” 苏菜菜望着柳桥边上惶惑惊苍对明天的到来不抱有半点希望的人们,忍不住道:“永远让他们活在生命中最害怕惊惧的那一天,重复那一天的绝望,这也太可怜了。” 宫玖愣了愣:“第二天,他们就会将今夜忘记,重新回到原点。” 苏菜菜皱着秀眉,自顾自道:“就算时间会将过去忘记,但这一刻,他们是真真切切地在绝望。这样重复绝望了几百年,就算记忆消失了,潜意识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感到害怕惶惑吧。” 宫玖看着苏菜菜不吭声,凤眸里沉暗如墨,薄媚妖娆,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阳总在最黑暗的那一刻升起。 曙光拂过,一寸寸亲吻着大火烧尽之后的废墟。 荧光闪耀,长影凝秋,青城又恢复成白日里秀美宁静的模样。 眼前一晃,苏菜菜和宫玖又再次被送到了城门口,眼前是早安的集市长街。 旁边突然闪出三个人,正是前天意图强_暴苏菜菜的那三位壮汉。 他们正头晕眼花地扶着脑袋,突然看到宫玖,仿佛看到鬼似的,瞪大了眼睛,双腿直打哆嗦。 宫玖哼了一声,轻车熟路地凝出血珠,击向三人。 三人再次化作黑色的沙粒,稀稀落落坠到地上,只鱼下皱巴巴的衣服。 连救命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师父,反正你现在出手杀了他们,他们明天也一定会复活,何必浪费力气做无用功呢?” 宫玖抱住苏菜菜,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柔声道:“苏儿,别怕。” 苏菜菜不知道为什么,鼻尖突然一酸。 眨了眨眼睛,掩饰了过去。 两人在城中闲逛,苏菜菜看着街上这些和凡人无异的亡灵们,突然想到:“师父,既然这些凡人不停地在重复火烧青城的那一天,那么那一天的神明或者妖怪呢,他们还在不在?” “感觉不到任何神明和妖怪的气息,但昨夜瞧那月大而红,分明就是藏有重妖的模样。” 苏菜菜拧着眉头,茫然地看着大街上的百姓。 他们分明做着凡人每天都在做的事情,甚至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凡人,但为何偏偏却是鬼呢? 脑袋里突然精光一闪。 苏菜菜抓住宫玖的袖子问:“师父,凡人去庙宇上香是供奉的神明,那么鬼呢?鬼上香供奉的是什么?” 宫玖闻言一愣,神色一正:“走,去庙宇看看。” 青城的庙宇看起来历史颇为悠久,牌匾梁柱有重新修葺过的痕迹,古香古色,佛气盎然。 寺庙供奉的是释迦牟尼佛和文殊菩萨,普贤菩萨。 宫玖望着长案上的一盏长明灯冷笑:“这青城内外满是尸气,而你的气息又和这青城融为一体支撑着整个青城的亡灵,竟然从本宫眼皮子底下躲了过去,真是有能耐呐……” 苏菜菜问:“这一切都是这盏长明灯搞的鬼?他是神明吗?” 宫玖嗤了一声:“他是堕神,自甘堕落的神明。” 宫玖将长案上的长明灯拿了起来,晃了晃,冷哼了一声:“还不出来?小心本宫将这盏长明灯摁灭了,看你怎么再祸害百姓?” 一个黑衣小童倏地从灯盏里冒了出来,一把抢过宫玖手中的灯盏,恶狠狠道:“我就是要祸害他们你管得着吗?这座城现在都听我的,你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吗?” 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小童看起来不过一两岁,额上有着黑色火焰印迹。 小脸白净,唇色乌黑,其他看起来很常人小孩无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铜钱的手榴弹,抱住抱住舔!>▽< 姑娘们留言超过25字+标明【菜菜不哭】=作者送积分咩 PS:作者只能选择送或者不送,积分数量是由*系统按照评论字数多少自动划的哟 铜钱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1-26 00:04:13   ☆、第37章 苏菜菜忍不住道:“总该有个原因吧,你把他们的灵魂束缚在这座死城里不让他们投胎到底是为了什么?每日每夜让他们重复生命中最绝望的那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黑衣小童虎着小脸,凶神恶煞道:“谁让他们一点都不期待我的降生!那些愚蠢的凡人,竟然敢无视我的存在,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不来拜祭我,还放火烧了寺庙!真是可恶!我听了几百年枯燥无聊的佛偈颂词,闻了几百年沉闷熏鼻的香火,好不容易从灯芯修成人形,他们竟然那样无礼地对待我!没有恭恭敬敬的香火,没有诚心诚意的拜祭,只有哀鸿遍野,绝望凄苦,活该受到上天的惩罚!” 这大概是一个中二病的黑化史。 黑衣小童叫作灯华。 灯华是青城庙宇中一盏普普通通的长明灯,寺庙里供奉的是释迦牟尼佛和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他们是大佛,佛像金身在各个寺庙里都有修筑,因而云游四方,鲜少莅临青城收取香火。所以青城百姓供奉的香火,大部分都落入了灯华的腹中。 和尚们每日每夜唱着佛经,敲着木鱼做课业。 灯华听得久了,渐渐从普通的长明灯修成了灵,有了自己的意识。 那时候的他,只是一缕灵,没有五官和手脚。 在他眼中,佛祖是不配拥有这么多的香火和拜祭的,因为佛祖从来都没有照拂过青城的百姓,灯华认为,这里供奉的香火本来就是应该属于他的,他是青城唯一的神明,这是他应得的。 灯华认为百姓愚钝,因为他们拜祭错了神明。 而他智慧,伟大,慈悲,优越,了不起,是应该受万人敬仰叩拜的。 为了看到百姓们敬畏的表情,灯华生出了眼。 为了闻到百姓们供奉给他的香火,灯华生出了鼻。 为了听到百姓们诚心诚意的祈祷,灯华生出了耳。 为了告诉百姓们福泽所在,灯华生出了嘴。 为了触碰他虔诚弱小的信徒,灯华生出了手,生出了脚。 一切都是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灯华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明,伟大的神明。 他认为他的降生是应该受到所有百姓们的敬畏和笑容的。 但迎接他的却是烈焰、焦土、倾塌、死尸、哭嚎、哀鸿遍野。 灯华愤怒,难道百姓们从来都没有期待伟大的他的降生? 简直罪不可恕。 刚刚出生拥有神格的小神明灯华,在出生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渐渐黑化,变成了堕神。 堕神拥有比神明更加强大的力量,形如妖魔,凶残狠辣。 那一夜,黑衣军队屠城,火烧屋舍,尸横遍野,青城无一人生还。 那一夜,灯华堕神。 额上的鲜红烈焰印迹缓缓变得漆黑,粉嫩的唇瓣渐渐变得乌黑,衣服由白袍变成黑袍,他的脸色愈白,发丝愈黑,他收集着青城的亡灵们,将时间永远循环在他们最绝望的那一天。 最天真的邪恶,绽放在烧焦的废墟之上。 灯华的容貌,不是纯黑,便是纯白。 苍白的脸,漆黑的眼瞳,洁白的眼白,乌黑的唇,雪白的肌肤,墨黑的青丝。 连罪恶都是这样纯正到底。 他站在青城最高的地方,冷笑地看着下方庸庸碌碌的亡灵,恶劣地勾嘴。他要惩罚这些愚蠢的凡人,不迎接神明莅临的凡人。在他背后,似乎有一对黑色泥泞的翅膀,缓缓张开,蔓延肆意,拥抱着整座青城,形成一座黑沼,沉没在岁月的荒潮之中。 青城变成一座孤城,被历史遗忘,隔着黑雾蒙蒙的烟雨,黑沼弥墨。 它像是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的城镇,没有人知道它具体的位置,城中的亡灵们每天过着重复循环的人生,但他们自己却不知道他们在重复生命,没有任何一个亡灵从这绝望的城镇中惊醒过来,他们麻木地前行着,日复一日地前行着,行尸走肉,碌碌而为。 无人挣脱,无人反抗,无人觉醒。 . “我见过许多熊孩子,就是没见过你这么恶劣的熊孩子!”苏菜菜气得上前两步,猛地一个爆栗砸到灯华的小脑袋上,痛心疾首,“你身为一个神明,怎么可以脑袋里只想着自己,以自我为中心?!你认为自己的出生不被期待,就将这些无辜的亡灵囚禁在这座死城里永世不得投胎,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期待你的出生?那个时候他们连生命都有可能保不住了,你还想让他们给你拜祭和微笑?你脑袋被菊花夹过吗,思想怎么能这么狭隘?!” 灯华捂着脑袋尖叫:“我是伟大的神明,你竟然敢打我?!我要惩罚你!惩罚你!” “我不止要打你,我还想抽你呢!”苏菜菜不知道心中哪一条脆弱的神经被灯华踩到了,一把将灯华推到在地,扒了他的裤子,用手掌就在他剥了皮的鸡蛋般白嫩柔滑的屁股上抽打了起来,“惩罚惩罚?你们这些法力高强的人脑袋里就只知道惩罚,完全不顾及我们凡人的感受,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绝望吗?法力高强了不起吗?会杀人了不起吗?要不是打不赢你我早和你翻脸了!” 灯华哇哇大叫,带着哭腔:“你竟然敢打神明、伟大的神明?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苏菜菜又用力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凶狠道:“你这也叫伟大?熊孩子知道伟大两个字该怎么写吗?伟大是奉献是兼爱是无私,你看看你的做法,配得上伟大两个字吗?” “我就是伟大,错的不是我,是世界!”灯华哭哭啼啼道。 “世界你妹!我看你是中二病晚期了吧!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人教过你要成熟要长大吗?仗着自己法力高就捉弄我们凡人,成天吓唬我很好玩吗?我们凡人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吗?信不信将来我也扒了你的皮看看!”苏菜菜凶残地在灯华雪白的屁股上留下一道道粉嫩的红痕,毫不心慈手软。 宫玖齿间一寒,纤手掩唇,倒吸了一口凉气。 啧啧,原来小受气包苏儿也有这么威武雄壮的一面呐。 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只不过,这番话……唔,怎么越看越像是指桑骂槐呢。 宫玖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清了清嗓子,尴尬道:“咳咳,苏儿,你这样虐童似乎不太好吧……” 苏菜菜恨声道:“我虐童?我哪里叫虐童?这家伙法力高强一只手指头就能把我摁死我能虐待他?我……”苏菜菜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茫然,小声呢喃:“一只手指头就能把我摁死……?” 她陡然间惊醒过来。 智商再次“腾”的上线。 她抱住灯华,脸色惶恐,泪流满面道:“刚才打你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住在我身体里面的苏采儿!她控制了我的手脚,我是无辜的!你要惩罚就惩罚她吧!” 灯华脸色有些难看,咬着牙,黑漆漆的眸子愤恨地瞪着苏菜菜。 那眼神分明写着:我要是真信你,那才是真的脑袋被菊花夹了。 苏菜菜这下才开始后怕起来,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屁滚尿流地扑到宫玖怀里,仰着一张楚楚可怜娇柔的小脸,泪眼婆娑道:“师、师父,你打得赢这孩子吗?” 宫玖眯起了眼睛,沉吟道:“为师如今半点法术都使不出来,有些难说呢……” 苏菜菜绝望,老泪纵横道:“要是这孩子要杀我,您会保护徒儿的对吧?” 宫玖做出犹豫的样子:“这个……也有些难说,你刚才好像说要扒了谁的皮来着?” 苏菜菜痛心疾首:“师父您听错了!徒儿对您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千万不要错杀良民呐!” “行了,瞧你这点出息……”宫玖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掐了一把苏菜菜煞白的小脸,宠溺道,“让你乖乖学法术不学,只知道抱为师大腿,要是有一天为师不在你身边了,看你求谁去……” 苏菜菜赶紧表忠心,奴颜婢膝道:“徒儿会一直抱着师父大腿,永远留在师父身边。” 宫玖凤眸中的妖娆更盛,他勾着唇角,摸了摸苏菜菜毛茸茸的脑袋:“乖孩子。” 灯华虎着一张小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着下唇,沉郁地盯着苏菜菜,不吭声。 半晌,他才有些艰涩地开口:“我活了四百年,从来都没有人跟我说过什么是成熟,什么是成长,什么是伟大……我也、我也不想知道,这个世界里从来都只有我是清醒的。” 苏菜菜在宫玖的怀里侧过脸,望着灯华,骂道:“自私鬼,胆小鬼!” “你……”灯华气得又要跳起来,却在下一秒沉寂了下去,他耷拉着脑袋:“或许你说得没错,我是自私,是胆小,但我生出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又没有人管我,没有人在意我,只有我一个人活着,没人和我说话,我那么期待和那些百姓们见面,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期待我的降生……” 灯华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倔强的委屈:“我真的……错了吗?”   ☆、第38章 苏菜菜哼了一声:“你没错,错的是世界。” 灯华立马炸了起来:“你这是在取笑我吗?!” “看来你很明白自己是错误的嘛……”苏菜菜慢悠悠的说着,连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注意到,此刻她漫不经心的语气竟和宫玖有些相像,苏菜菜看了看灯华冰冷的小脸,继而慢条斯理道,“竟然知道错了,就立刻改正呀,修补错误从来都不会令人觉得太晚。你也不算太坏,只不过是有些自以为是,有些想当然而已,你想获得赞同,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灯华冷着小脸,嘟囔着:“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 苏菜菜眉开眼笑:“我当然懂了,小家伙,姐姐可是从你这个年纪混过来的呢。” 每个孩子都有一个伟大的梦,认为自己和别人不同,是肩负使命的英雄。他们喜欢以自我为中心,在心中构建自我认同的世界。渴望得到认同,拒绝任何反对的声音。 灯华,你就是曾经的我。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很窝囊,连任性都不大敢,怕婆婆和舅舅觉得我在发疯,会厌恶我,将我送走。我只能缩在房间里,站在落地的平面镜面前,披着漂亮的床单,拿着长柄雨伞,对着镜子里的我,挥舞雨伞,如同舞剑,扮演一个女战士。世界需要我去拯救,光明,请赐予我力量。 这样蠢兮兮的过去,虽然可笑,但却是最纯真的回忆。 虽然苏菜菜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很纯真。 但,说到底,她已经没有当初那样会挥舞雨伞当做剑般的纯真了。 “现在才改正错误,真的来得及吗?”灯华低声喃喃,眼中有些茫然。 “来得及的。”苏菜菜诚恳点头。 灯华有些迟疑:“可是,他们会不会讨厌我?是我把他们囚禁在这座死城里四百年。” 苏菜菜立刻泼冷水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他们会认识你吗?” 灯华气得立马就跳了起来,眸中有愤恨的火苗在燃烧:“你……”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又顿住,嘟着嘴,小声道,“说得也是,他们压根不认识我……” “如果你放了这些亡灵,我想他们还是会感谢你的。”苏菜菜补了一句。 灯华急道:“谁要他们感谢,我才不在乎!”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灯华最后还是放了这些亡灵。 他小小的身子腾空,慢慢升高,漂浮在空中,俯瞰着整座青城。 从他身上慢慢倾泻出细细碎碎的白光,温柔和煦,一点都不刺眼,像极了隔了纱的日光。 他额上的漆黑火焰印迹慢慢恢复成鲜活的红色,乌唇变得粉嫩,苍白的小脸渐渐有了生气,黑色的衣袍一寸寸变得雪白,黑色的堕神逐渐变成当初他初获神格的样子。 圣洁美好,白净无瑕。 他挥袖,长光撩过,由他雪白的衣袖里挥洒出点点落落的莹白色光芒,那白色的微光像是情人轻抚脸颊的手,洋洋洒洒,落到青城每一片黑暗的角落,如同甘霖润物。像是一副被烈火焚烧殆尽的画卷,白光的萦绕下,安静秀宁的青城一寸寸变成烧焦的废墟,成为洪荒中的历史。 街上行走的行人,闹市里嘻戏的孩童,酒楼茶肆里高谈阔论的书生……所有人,都静止在那一刻,如同时光蓦然凝固,停滞不前,亡灵们脸上的表情倏地变得茫然,眼瞳放空。 这才是亡灵真正堕入轮回的样子。 无悲无喜,无惧无怒。 灯华落到地上,伸出稚嫩的小手,指尖闪烁着温暖的白芒,凭空画了一个圈,如同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眼前金光大盛,耳畔是佛偈经诵,音韵经文,佛声朗朗,木鱼声扬,犹如置身于金光大殿圣祖佛堂: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南无摩诃般若波罗蜜。 如同收到天神的指引,青城中的亡灵们一个接着一个走进那扇满溢佛光和经文的大门,有条不紊,循序渐进,得到圣光的超度之后,这些庸碌了四百年的亡灵们,就可以重新投入六道轮回红尘俗世之中,不再重复人生,开启命运的新篇章。直到最后一个亡灵进去,那扇金光大门才缓缓阖上。 金光消失,世界再次恢复成焦土废墟的萧条模样。 城门口躺着十几个人,他们昏迷着,人事不省。其中就包括那三个企图强_暴苏菜菜的壮汉。 苏菜菜问灯华:“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灯华拧着眉头,解释道:“青城在四百年前就已经被我封印了,按照常理来说,凡人应该不会闯进这座封印的城镇中才是,但可能是时空发生碰撞形成了扭曲和裂缝,这四百年,总是一些凡人会误打误撞进入这个城镇。他们只能进,不能出,亡灵们重复昨天的生活昨天的记忆,无人觉醒,但这些误入青城的凡人却有着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意识,知道这座城镇在重复往昔的命运。他们是清醒的。”灯华看着苏菜菜,“就像你和你师父,你们拥有每天的记忆,还有那三个人,他们也是两天前才进入青城的,因此知道自己已经被你师父杀了三回了。” 苏菜菜冷哼:“所以两天前我被这三个人欺辱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灯华道:“这是当然,我的神力已经和这座城镇融为一体了,城中所有的大小事务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救我?” 灯华莫名其妙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你又没有叩拜我……” 苏菜菜又忍不住修理熊孩子起来,猛地敲了一个爆栗在灯华头上:“你这个神怎么能这样,神明要兼爱要无私,真是不知道你当初怎么修成神明的!” 灯华抱着脑袋泪眼汪汪,有些不服气:“又没有人教我,我怎么知道神明怎么做?寺庙里供奉的佛祖们不也从来都没有照拂过青城的百姓吗?怎么没有人打他们呀?” 苏菜菜恨声道:“你做错事了还敢顶嘴?”作势又要打。 灯华眼中闪过惊惧,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有法力的神明,只如一个凡人小孩一般,连忙抱住自己的脑袋一边闪躲一边嚷嚷道:“大不了下次我再救你嘛!不收你的香火钱!” 苏菜菜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灯华愣愣道:“喂,小孩,你的身体怎么变透明了?” 灯华雪白的袍子变得有些发虚,额上的火焰印迹像是快要熄灭似的,黯淡无光,忽明忽灭,他的眉眼已经有些淡了,五官不甚明显,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透明。 “大概、大概是要消失了吧……”灯华怔怔地看着自己有些透明的小手,落寞道,“我的神格是靠青城百姓的香火修来的,而青城早就亡了城,我之所以活了这么久,是因为后来堕神靠着亡灵们微薄的香火,现在,连亡灵都重新投入轮回了,我应该,也会死掉吧……” 苏菜菜愣住,说不出话来。 灯华眼中闪过属于稚儿的害怕的神情,但却拿更加冰冷骄傲的脸色掩饰了过去:“刚刚打开往生门的时候,我感受不到轮回的召唤,想必,神明是没有轮回的,现在我消失了,应该是永远的消失了吧……”灯华握紧的拳头,带着虚弱的哭腔,小声道,“可恶,就到此为止了吗……我都还没有成为一个伟大的神明,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真的……有些不甘心呢……” 苏菜菜看到熊孩子露出这样虚弱的神情,心中突然一疼。 灯华突然抬头,眼中有着水光,他露出倨傲的表情,凶巴巴道:“苏菜菜,我知道你的名字,但你应该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告诉你,我叫灯华,是守护青城的神明,法力高强,无所不能,虽然守护了他们四百年,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名字。”灯华咬着下唇,有些委屈,“我……我等会儿就要消失了,你记得要记住我的名字,千万不要忘了,不然我化成灰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菜菜一怔,垂眸低笑:真是的,害怕被所有人忘记就直说嘛,干嘛做出这样威胁的样子呢。 “你哪里是守护了他们四百年,分明是坑了他们四百年吧。”苏菜菜泼冷水。 “你竟然敢污蔑神明!”灯华被苏菜菜点燃了,又要炸毛起来,挥拳便要打苏菜菜。 可是他的手却穿过苏菜菜的身体,如同虚影一般垂落。 他愣了愣,看着自己已经完全透明的手,半晌回不过神来。 灯华耷拉着脑袋,声音萎靡:“你说得没错,我坑了他们四百年,如果我消失了,他们应该会很开心吧……就像我的出生不受期待一样,我的死亡也从来没有被人放在心上。”   ☆、第39章 苏菜菜笑眯眯道:“谁说你要死了?” 灯华猛地抬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菜菜却不理会灯华的问题,只回头问宫玖:“师父,你说过,神明是靠信仰而生,但也有的神明是靠香火而生,就像易芝君,她若是断了香火,神格消失,还是可以以鬼魂的方式投入轮回。那灯华呢?灯华也是靠香火为生的,他若是消失,会进轮回吗?” 宫玖道:“易芝君和灯华不同,易芝君本身是灵魂,收取她神像中的神格,这才成了神。若是有一天香火断了,易芝君失去神格,便会重新变成灵魂,跌入六道轮回。而灯华本身是一盏长明灯,他不是灵魂,若是他的神格消失了,便就会和其他神明一样,永远地消失。” 苏菜菜像是猜到了似的,眉开眼笑道:“那若是将灯华送到一处香火鼎盛的地方去呢?” 宫玖眯起了凤眸,沉吟:“苏儿的意思是……” 苏菜菜抓住宫玖的袖子,摇着尾巴道:“师父,师父,我们将灯华送到易芝君那里吧。” 宫玖想了想,看了苏菜菜一眼:“也好,就当是积福报了。” 青城的封印解开,宫玖的法力恢复。 他在胸前掐了一个决,三人身形一闪,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庙宇。 此处香火鼎盛,烛光莹润,金像瑰丽,川流不息。 芝君庙。 三人从大殿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宫玖施了一个隐身诀,让前来叩拜易芝君的百姓看不到他们。 易芝君正在和浩儿吹蜡烛玩,大概因为浩儿是痴儿的原因,他竟然可以看得到易芝君,偶尔还可以触碰易芝君的身子,被她抱在怀里抚摸。 傅宁远将卧房搬到了芝君庙大殿的耳房里,平时也是在那里料理账务。 苏菜菜领着灯华到易芝君面前,笑眯眯道:“易小姐,给你带了一个伴来,这是灯华,本来是青城的神明,但后来他们亡城了,所以想把他寄住到你的芝君庙,可以吗?” 苏菜菜捏住灯华冷冰冰的小脸:“快跟易小姐打个招呼,叫易姐姐。” 灯华十分不合作,在苏菜菜的怀中扭来扭曲,这里的香火鼎盛,灯华偷吃香火偷吃惯了,一会儿便吸饱了,身体变得不那么透明,可以触碰苏菜菜。他在苏菜菜怀中扭来扭去,冷着小脸,就是不打招呼,十分别扭。以他如今的法力,是绝对可以推开苏菜菜的束缚的,但是他却没有。 这个绿油油的女人,虽然对他很凶,刚刚见面就不停地打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那种会让人落泪的温暖。 灯华贴着这温暖的怀抱,明明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易芝君的眉目温婉,顾盼和柔,曾经的妖媚娇艳,如今都浸染成了水墨清浅。 眼角眉梢的丽色,虽然仍旧惊艳,但却已经让人不敢亵渎,不敢多看,怕扰了神女清梦。 易芝君蹲着身子,摸了摸灯华有些透明的脑袋,浅笑如云:“自然没有问题,别的小孩不喜欢和浩儿一起玩,我想,这孩子应该会喜欢浩儿吧。” 苏菜菜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咳咳,易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让这孩子离浩儿远一点比较好。” 易芝君不解:“这是为何?” “这孩子脾气……可能有点不大好……”苏菜菜的话音刚落,便看到浩儿跌跌撞撞地扑到的灯华身上,“吧唧”一下,在灯华白净的小脸上糊了一脸口水,苏菜菜心中恶寒,以为熊孩子又要开始发作打人的时候,却看到灯华只是用袖子冷冷地将脸上的口水擦掉,厌恶地看着浩儿。 他抬头问苏菜菜:“这小子不是愚蠢的凡人吗?怎么可以碰得到我?” 苏菜菜也是一脸的疑惑,易芝君柔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浩儿这孩子有时候可以碰得到我,有时候又不可以……不过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和普通小孩一样,触碰不到神明。” 宫玖仔仔细细地看了浩儿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怎么了,师父?”苏菜菜问。 宫玖解释道:“浩儿是神明易芝君的孩子,尽管易芝君怀着他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凡人,但那时候易芝君的金身已经修得了神格,所以浩儿生来就拥有慧灵根,这么干净的修道苗子,如今却成了痴儿,长得又如此漂亮,真是……可惜了。” 易芝君闻言,眼神一黯。 苏菜菜有些疑惑地看着易芝君,不是说易芝君成神之后便只有过去的记忆,而没有过去的情感吗?那为什么现在又表现得像是很关心浩儿似的…… 浩儿如今有三岁了,而灯华看起来不过一岁的样子。 浩儿抱住灯华的小脸,又糊了他一脸的口水,奶声奶气地说:“娘……娘……” 灯华板着小脸,老气横秋道:“我是哥哥,叫哥哥,虽然我看起来没有你大,但我已经四百岁了,你明白吗?喂,不许往我脸上吐口水了,听到了没?你又来?愚蠢的凡人,我惩罚你的呀!” 浩儿只是傻兮兮地抱住灯华笑,口水鼻涕全部蹭到了灯华雪白的衣袍上。 灯华僵着身子任由浩儿抱住蹭。他板着一张冷冰冰的小脸,面无表情,但眼神却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眉头皱得死紧,求助的眼神看向苏菜菜。 苏菜菜给了他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易芝君回过头,轻笑了起来:“苏姑娘,我看浩儿和灯华相处得很融洽嘛。” 苏菜菜幸灾乐祸地看着灯华,笑眯眯道:“我也觉得挺不错。” 灯华的小脸黑得快要滴出水来,恨恨地瞪了苏菜菜一眼。 苏菜菜捂着小嘴偷笑,突然想起一事,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咬牙,问易芝君:“易小姐,我师父……他把你的皮子偷了,这样没有关系吗?” 易芝君一愣,神色有些茫然,继而微笑:“我已经脱离红尘,皮囊皆是外物,他若是喜欢,便拿走吧。”易芝君看着不远处的宫玖,他还是原来的模样,易芝君秀眉轻蹙,“不过,苏姑娘,你师父成日里把死人皮披到身上,你还这样跟着他,你都不会害怕吗?” 当然怕呐!苏菜菜老泪纵横。但是她逃不脱,再怕再苦也只能咬碎银牙和血吞。 苏菜菜灵光一闪,握住易芝君的手,小声嘀咕道:“易小姐,你打得赢我师父吗?” 易芝君抱歉道:“我刚做神明没几天,许多法术都使得不甚稳妥,想来是打不赢的。” “那和灯华联手呢?”苏菜菜眼巴巴问。 易芝君还未出声回答,便听得宫玖凉飕飕道:“就算他们二人联手,那也打不赢为师。”他几步来到苏菜菜身边,捏着她的耳朵,冷声道,“苏儿,你是不是又想背着为师做什么坏事?” 苏菜菜菊花一紧,她说得这样小声这妖孽都能听得见,这家伙到底有多厉害…… 逃跑的想法再次落空。 苏菜菜扑到宫玖怀里,泪眼婆娑:“徒儿不敢,徒儿不敢……” 宫玖哼了一声,摸了摸苏菜菜瑟瑟发抖的脑袋,温柔道:“有时候,还真的挺想把你这条白生生的狗腿打断呢……”苏菜菜抖得越发欢快了,宫玖垂眸扫了她一眼,红唇轻勾,满意地笑了起来。 倾城妖娆,魅惑艳丽。 易芝君叹息地摇了摇头,神色悲悯。 临别时际。 苏菜菜扯着灯华叮嘱道:“你要乖乖听易小姐的话,不准欺负浩儿,也不许欺负平城其他的百姓,你说过要做一个伟大的神明,这里就是你的疆土,好好守护他们吧。” 灯华有些别扭道:“那你会不会来看我?” 苏菜菜笑话他:“你很喜欢我呀?这么期待我来看望你?” “我才没有很喜欢你!”灯华又炸毛了起来,他握紧拳头,侧过脸,脸上浮起淡淡的粉红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你、那你到底会不会来平城看我?” 苏菜菜捏了捏他粉红色的小脸,手感还挺不错,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宫玖总是要掐她的脸颊了。 她笑眯眯道:“当然要来看你了呀,我总该要看看你被浩儿欺负得有多惨吧。”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真的就那么不把本宫放在眼底吗?” 宫玖将苏菜菜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冷着脸,朝着庙宇外面走去。 苏菜菜从宫玖的狼爪中回过头来,冲灯华招手:“灯华,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一定会成为伟大的神明,好好保重,我会过来看你的!” 灯华满脸的不自在,冰雪般白净的小脸上出现了类似于害羞的神情。 他不情不愿地挥着手:“行了,啰嗦死了,你也保重,记得来平城看我,不然我绝不饶你……” 大殿外面,辞雪抱剑而立,面无表情等候着他们出来。他的身后背着一个宝蓝色的包袱,苏菜菜认了出来,正是当初宫玖手中那个装着易芝君美人皮的包袱。 苏菜菜抖了抖,脸色煞白。 宫玖眼尾扫到了苏菜菜的脸色,脚步蓦然一顿:“苏儿,在这里等等我。” 还未等苏菜菜回答,宫玖便掐了一个决,闪身从原地消失。 宫玖红色的身影来到青城的废墟之上,看到那三个还在昏睡的壮汉,他眸色一深,指尖凝出了血,想了一会,突然顿住,左手掐诀用气波将那三个壮汉打醒,等到他们看到宫玖露出惊恐绝望的眼神时,宫玖才心满意足地出招,射出指尖上的血珠,秀手翻转,击成三滴。 让他们在惊恐中死去。 墨黑色的沙粒落到那团皱巴巴的衣服里。 宫玖满意地呼了一口气,笑容娇柔:“总算是死掉了。” 正准备离开,却看到青城城口躺着的那些个凡人慢慢爬了起来,他们瞧见重复了几百年的青城变成了废墟,眼神都都充满了茫然和恐惧,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宫玖看了一眼他们,露出讽刺的笑容,掐诀,闪身离开。 据后书记载,这些曾经莫名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人们,在离开青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都死亡了。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青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麻木机械的生活,那里有吃不完的食物,用不完的衣料,不用生产,不用劳作,当他们从青城的废墟中离开之后,已经完全适应不了现在的生活。 或是自杀,或是得病,他们无一生还,不得善终。 宫玖突然出现在苏菜菜眼前,苏菜菜疑惑道:“师父,你刚刚去了哪儿。” 宫玖嘴角噙着一抹妖异邪魅的笑容,带着些许宠溺:“乖,不怕。” 苏菜菜一愣,低着脑袋,不吭声。 三人从平城离开,去往雾秋山。 落日将他们年轻的身影拖得老长,重重黑影,像是蔓延到了世界尽头。 余晖淋漓,长影寻歌。 作者有话要说:活泼可爱的存稿箱君敬上o(*≧▽≦)ツ 看文愉快咩……   ☆、第40章 沉鱼阁,又回到这个充满羞耻回忆的房间。 苏菜菜趴到床上,抱着枕头自艾自怜,暗自打气。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逃不走了,除非她能够把体内那只蛊虫抓出来且确保自己能够不被宫玖抓到,不然再这样冒冒失失地逃亡,下场一定会十分难看。 苏菜菜想起宫玖说的话。 “这是为师最后一次纵容你逃跑。” “如果下一次,你又企图想要从为师身边逃走,就不只是被人强_暴那么简单了。” “为师说到做到。” 那人说这话时冰冷有如寒冰碎玉般的眸子,妖异鬼魅。 心尖一颤,苏菜菜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下山了这么长时间,苏菜菜终于明白法术的重要性。 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在宫玖身上。她下定决心,回山之后一定要好好修习法术,直到她不再倚仗任何人的那一天。 宫玖回山之后,便一个人拎着宝蓝色的包袱喜滋滋地去了后山,不知道去捣鼓什么。 后山有一处海峦洞,正是宫玖闭关修炼的地方。苏菜菜直觉得宫玖是去那里做些令她害怕的事情了。毕竟那宝蓝色的包袱里装着的,可是易芝君的皮。 时至正午,苏菜菜在厨房里拿了几个包子,边吃边去闻海殿修习法术。 今日教授的是五行之术中的遁地术。 这可是个好东西。 苏菜菜下山之后几乎每天都看着宫玖使用它。 只要知道具体的目标地点,再远再高都能用遁地术将人带过去。初学者只能一人遁地,法力越高,所携带的人也越多,像宫玖那般一次性携带千人的遁地术,已然是登峰造极的程度。 苏菜菜屏气凝神,闭上眼睛,默念着殿主师叔教导的口诀,初次的目标地点是闻海殿殿外,在灵台识海中搜索一遍去殿外的路线,双手捏诀,屏住呼吸,施术,再睁开眼,却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不甘心地又反复试了十几次遁地术,依旧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苏菜菜有些丧气。 ……果然因为她是炮灰女配,所以没有女主光环的她什么法术也学不好么? 原著《暖酥消》中,女主卿妩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基本上什么法术只消练上一遍便会使得如鱼得水娴熟无比。而女配苏采儿在原著中基本上就是一个骄纵万分的废物。 苏菜菜泪流满面。私以为,她一点都不骄纵。但却会在废物这条路上一路走到黑。 天赋真的太重要了。 却维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长辈师兄的模样,安慰苏菜菜:“没关系的小师妹,却维也使不出遁地术,想来是因为这法术太难了,所以我们学不会。” 苏菜菜泪眼婆娑地问:“那有什么法术是简单的?” 却维想了想,嗫喏道:“却维也不知道,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到简单易学的法术。” 苏菜菜:“……” 我为什么要问却维这个蠢东西。苏菜菜默默掩面。 却维又重新捏了一次决,分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却不想,这一次竟然真的成功了。他身影一闪,出现在闻海殿门口的位置,双脚悬在空中,倏地落下地来。 却维脚踝一扭,身形不稳,扑腾一下扑到地上,扬起层层灰土。 苏菜菜倒吸了一口气,这孩子摔得不轻呐,声音听着挺沉的。 却维眼眶立马就红了,盈盈含泪,秀眉轻蹙,猛地从怀中掏出一面菱花镜,揽镜自照,睫毛轻轻颤抖,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整个人犹如狂风夜雨后饱受欺凌的水仙花,淡粉细腻,水润莹白。 却维对着镜子,颤着声音哽咽道:“却维不可以哭,千万不能哭,却维要做一个坚强的妖怪。” 情深意切,目若含雾。 说罢,从那泛红的眼眶里流下一滴清泪。 晶莹剔透,娟秀动人。 却维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粉嫩的小脸,喃喃低语:“嗯,这次好像哭得好看了一些呢……”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 没道理啊。 却维这个蠢货都可以学会遁地术,聪明伶俐如她苏菜菜,怎么可能还不如却维? 苏菜菜握拳,给自己打气,浑身的力量都集中在灵台之中,又掐了一次决。 睁开眼睛,身体依旧是站在原地,波澜不动。 ……又失败了。 一阵寒风拂过。 苏菜菜的士气被打击到了谷底,奄奄一息。 浑浑噩噩学了一下午的遁术,苏菜菜依旧是毫无进展,没有一次成功,至酉时,斜日落云,彩霞袅绕,闻海殿课业结束,金钟悠长的声音传来,殿众们鱼贯而出,有说有笑地回各宫各堂。 苏菜菜耷拉着脑袋,拖着疲惫的小身板离开闻海殿,却看到殿门口站着一身红衣的宫玖。 他身后是溶溶红日,霞光氤氲,金光万丈,映着他的红衣,如同火凤涅槃浴火重生。 宫玖笑眯眯地对着苏菜菜招手:“苏儿,你过来。” 苏菜菜呆在了原地,心中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像是父母来幼儿园接孩子放学回家呢…… 旁边有殿众在窃窃私语。 “这不是疏月宫的宫师叔吗?真人真的很漂亮诶!迷人死了!” 苏菜菜:迷人的是他身上的死人皮,不是宫玖。 “据说宫师叔是男人,喜欢用变身术将自己变作女人的模样,没有人见过他的真身呢……” 苏菜菜:不是变身术,而是真人皮。 “他怎么来闻海殿了?” “似乎是来苏采儿回宫呢……” 众人的焦点落到苏菜菜身上,苏菜菜有些适应不了众人灼热的视线,扭捏着身子,磨磨蹭蹭走到宫玖面前,小声抱怨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这妖孽,走到哪里都招摇骚包得不行,总是能够引起骚乱吸引众人的视线。 宫玖丝毫不在乎众人红果果的目光,只笑盈盈地执起苏菜菜的小手:“师父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也不理会苏菜菜的回答,便自顾自牵着她往外走。 苏菜菜在后面小声嘟囔着:“带我去个地方,也可以等到我回宫之后再走嘛,做什么这么急?” 宫玖笑弯了眼睛,眸中的妖娆之色肆意飞扬,他揉了揉胸口,娇嗔道:“一想到等会儿要和苏儿脱光了共浴一池,为师便忍不住有些迫不及待嘛……” 他言罢,舔了舔红唇,露出垂涎饥渴的表情,媚眼如丝。 共浴一池…… 苏菜菜菊花一紧,连忙顿住:“师父,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宫玖掐了一个决,两人身形一闪,来到一处溶洞。 苏菜菜睁开眼睛,眼前的溶洞五彩缤纷,大大小小的钟乳石,石笋,石柱参差不齐,杂乱无章构成一幅瑰丽磅礴的石林绘卷。溶洞中央是一方水潭,水潭上方氤氲着薄薄的雾气,奶白色的水雾挡住水面,让人一眼看不到底,有种梦游仙境的错觉。空气湿热,苏菜菜刚刚站了一会儿变觉得身子有些热,有淡淡的香草气息萦绕在鼻端,似乎是和宫玖身上的药草香味一样。 水潭旁边立着一张白玉案几,上面放置着一些瓶瓶罐罐和布帛汤碗。 苏菜菜愣住:“这是温泉?” 宫玖摇了摇头,含笑道:“这是洗髓池。” “洗髓池?” 宫玖摸了摸苏菜菜的小脑袋,笑眯眯解释道:“你不是说感觉到苏采儿还在你体内吗?在这洗髓池泡上七七四十九天,再每日服用为师给你特意调制的汤药,自然能够将她洗干净。” 苏菜菜点了点头,瞅了宫玖一眼,温吞道:“洗澡而已,我一个人可以搞定的。” 言下之意便是:哪凉快您哪去,这里用不着您呐啊喂。 宫玖嗔了苏菜菜一眼,娇艳的红唇微微勾起,不满道:“你一个人哪里忍受得住这水蚀骨肉的痛苦?这洗髓池的水是取自每日清晨千年雪莲精花瓣上的露水凝聚而成,其水质干净洁烈至极,不仅可以吸取骨髓中的秽物,还能让人脱胎换骨,美容养颜,故而这水会让人饱尝抽骨扒筋之痛。” 抽骨扒筋之痛…… 苏菜菜突然想起来了,《暖酥消》原著中,似乎也出现过洗髓池这个名词。卿妩刚出场的时候浑身遍布鞭痕,宫玖便让她来泡这洗髓池洗净她身上可怖的疤痕,两人日日光裸相对,暗潮涌动,情愫渐深。这洗髓池池水使得人皮肤骨肉疼痛不已犹如刀割,而宫玖则是这彻骨疼痛中唯一的救赎。 苏菜菜虎躯一震,大义凛然道:“师父,此等圣物还是您自己留着慢慢享受吧,徒儿不敢觊觎万分。” 宫玖媚眼斜飞:“那你体内的苏采儿又出来掌控你的身子怎么办?” 苏菜菜咬着下唇,迟疑不已,咬牙道:“掌控便掌控吧,她难道还能把身子又夺回去不成?” “又犯傻了是不是?苏儿,现在可由不得你不愿意……”宫玖将苏菜菜身子一搂,纵身一跃,将她抱到水池边上,弯身拿起一碗药汤,递到苏菜菜嘴边,伸手捏住苏菜菜的两颊,将苦涩熏鼻的药汤硬生生喂了进去,苏菜菜被迫喝下汤药,呛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宫玖将小碗扔到一边,抱住苏菜菜的身子猛地扎进洗髓池中。 作者有话要说:夕雾终于回来了,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会继续加油的!   ☆、第41章 池水洁烈湿热,水汽萦绕弥漫,扑腾起一大片晶莹的水花,薄雾袅袅。 苏菜菜全身浸在温热的池水中,疼得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浑身的骨肉像是被钝刀一寸寸割磨一般,被大力地撕扯着,骨肉分离,牙齿疼得直打颤,水雾如同硫酸一般侵蚀着她的骨骼,皮肤有着灼热的刺疼,明明池水温润,但苏菜菜却抑制不住地起了冷汗,凉意滑过脊髓,带着刺骨的疼痛。 冰与火的交融,抽筋拔骨,心血翻涌,极致的疼痛。 浑身的力气在进入水池的那一刻倏地消耗殆尽,苏菜菜身形不稳,烂泥一般无力地瘫软下来,倒在宫玖冰凉的怀里,疼得瑟瑟发抖,眼泪不住地流淌着,发不出声音来。 “乖,咬住这个……”宫玖微凉的声音传来,一双柔若无骨的大手施巧劲撬开苏菜菜紧咬着的牙根,将一方叠好的布帛塞到她的齿间,紧紧咬住,防止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苏菜菜的皮肤像是有火在烧,骨骼又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凉意钻进骨头缝里,疼得浑身打颤,宫玖的身体冰凉,恰好能够给她灼热的皮肤降温,苏菜菜倒吸一口凉气,拼尽全力靠近宫玖,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如同溺水的人在绝望中找到一块浮木一般,得到唯一的救赎。 “乖,不疼不疼啊……”宫玖的嗓音如同情人间的耳语。 苏菜菜不停地抽泣着,眼睛迅速哭得红肿,鼻尖发红,唇无血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蜷在他的怀里,如同小兽一般发出瑟瑟悲鸣,可怜无助,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哭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想不了,只有彻骨的疼痛,绞割,刺痛…… 苏菜菜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宫玖动作轻柔地用手拨开她脸上浸湿的乱发,微凉的红唇凑到她的眼皮上,舔去她睫毛上的泪珠,心疼道:“苏儿不哭,不哭,马上就不疼了……” 宫玖的声音温柔,柔软得让人想要落泪。 苏菜菜终于哭出声来,像是所有的疼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哭得撕心裂肺。 她蜷在他的怀中,因而没有看到宫玖微翘的红唇,以及黑眸里光华流转的笑意。 小家伙瑟瑟发抖泪眼盈盈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真的让人很想用力地蹂躏她呢。 宫玖在水中动作娴熟地将苏菜菜的衣服褪下,剥鸡蛋一般将苏菜菜从衣服中剥了出来,继而将她搂在自己怀中,防止她瘫软的身子下滑,他右手一翻,衣袍一展,将自己的衣服也褪去。 红色的华服漂浮在水汽袅绕的池面,和绿色的薄衫交织在一起。 飘飘荡荡,起起伏伏,随波荡漾。 紧贴着宫玖冰凉胸膛的灼烫皮肤感受到了一阵阵舒凉惬慰的气息,苏菜菜将他抱得更加紧了,皮肤毫无保留地熨帖在一起,苏菜菜蜷在他的怀里,胸前的两团绵软和他丰盈的浑圆紧贴,在水波荡漾中因为身体颤抖而细细的厮磨着,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宫玖的双手附在苏菜菜瑟缩的背脊上,手掌在水里泛着和煦的金光。 苏菜菜只觉得脊背像是涌进一团舒慰干净的气息,那刺骨的疼痛似乎缓解了些许,浑身有如晒太阳一般暖洋洋的舒心惬意,虽然仍旧很疼,但苏菜菜一直紧揪着的心脏终于舒缓了过来。 意识有些混沌不清了,想来是因为哭得太久,身体已经达到了疼痛负荷的极限,苏菜菜昏昏欲睡,突然敏感的耳垂被人狠狠咬了一口,苏菜菜努力撑着快要阖上的眼皮,委屈地看向宫玖。 “师父,为什么咬我?”苏菜菜含泪控诉。 宫玖笑得媚眼如丝,诱惑娇媚。 “千万不能睡。若是你睡着了,你身体里的秽物便会流入你沉睡的识海里,侵蚀你的神经,待你醒来,就很有可能性格大变,喜怒不定,受脑袋里的秽物影响,做出难以意料的事情。” 苏菜菜默默的想,宫玖性格这样糟糕喜怒不定,或许就是因为在这洗髓池泡得太久? “又在想什么?”宫玖不满苏菜菜的走神。 苏菜菜的身体像是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在宫玖手掌舒凉的气息下,竟然也恢复了几分力气,她强打着精神,虚弱道:“我在想,这洗髓池每天要泡多久?” “还早着呢,这洗髓池每日要泡两个时辰才能奏效,你且慢慢忍着吧。” 苏菜菜绝望,虽然身体已经不如刚刚开始那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仍旧在隐隐作痛着。那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有如蚂蚁在侵蚀骨头一般,骨头缝里都在流淌着疼意。 宫玖吻了吻苏菜菜惊惧的眼睛,轻笑道:“别怕,师父陪着你。” 他的手在苏菜菜的娇躯上游弋,轻揉慢捻,不断按摩着苏菜菜的紧致如雪的肌肤,似乎是在舒缓苏菜菜皮肤的灼痛感,那冰凉的双手所到之处,皆是一窜舒慰的凉流。苏菜菜在疼痛中已经顾不上矜持了,忍不住嘤咛一声,将自己的娇躯又往他怀里凑了凑,渴望更大的慰藉。 那双大手越来越放肆,捻起苏菜菜胸前的两团娇乳捏揉了起来,一圈一圈绕着乳_尖打磨。 苏菜菜心中腾的一跳,连忙伸手抱住自己的酥胸,一脸警惕:“师父你这又是做什么?” 宫玖嗔了苏菜菜一眼:“反正都是按摩身子,为师顺便帮你揉一揉那儿嘛,可以丰胸噢……” “这、这怎么能一样?”苏菜菜迅速粉了双颊。 宫玖捏住苏菜菜的葱鼻,眉眼弯弯:“怎么还是这么害羞,都揉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苏菜菜咬着下唇,臊得两颊酡红,委屈地看着宫玖,不吭声。 “行了行了,女人就是这么麻烦,为师不揉你那儿了行了吧?”宫玖娇滴滴地说着,双手顺着苏菜菜的腰线下滑,落到她的挺翘的雪臀上,感受她丰满的臀肉从他指缝中溢出,舒服得叹息。 苏菜菜难过地在宫玖怀里扭了扭身子,想要逃脱宫玖的魔爪,胸前的柔软摩挲着宫玖丰盈绵软的乳_房,苏菜菜觉得乳_尖上一阵酥麻,心头猛敲。娇躯一颤,有种奇异的快慰感流窜在身体里。 突然感觉臀上一紧,宫玖将苏菜菜的雪臀紧紧按在他的腿间,羞耻的地方紧紧熨帖在一起。 苏菜菜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腿根抵住一处硬若玄铁的隆起。 隆起?苏菜菜虎躯一震。 微凉的红唇凑到苏菜菜耳边,沙哑的声音,雌雄莫辩,带着*的味道。 “苏儿,扭得这样用力,是不是忘记了为师也是个男人?嗯?” 苏菜菜脸色有些发白。 宫玖低沉道:“想不想摸摸?” 苏菜菜吞了吞口水。 顾不上身体侵蚀的疼痛了,心中竟然腾起一股奇异的渴望来。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小狼崽一般的光芒。 宫玖轻笑一声,握住苏菜菜娇软的小手,就往他的腿间摸去,苏菜菜的指尖在水下游动,顺着宫玖滑腻的肌肤,落到那一处鼓胀隆起之上,那被美人囊紧紧埋住的硕物,竟然在苏菜菜的指尖上猛地一跳,苏菜菜吓得立马就缩回了手,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猛缩,有些失神。 “乖孩子,再摸摸看……”宫玖含住苏菜菜白皙如玉的耳垂,湿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蜗里,最敏感的地方被人紧致湿润地包裹着,苏菜菜舒服得浑身一抖,尾椎有些酥麻酸软。 宫玖捏住苏菜菜的小手,按在那处硬硬的隆起之上,绕着它画圈。 苏菜菜心脏砰砰乱跳,像是被人摄住了心魂,忘记了羞耻,竟然没有反抗,乖乖地被宫玖握住小手,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帮他做着肮脏的事情。 耳边只听得到宫玖越来越放纵的娇吟声。 苏菜菜心脏像是要跳到嗓子眼里,喉咙发干,干渴极了。 宫玖将苏菜菜的小手越握越紧,滑动的速度越变越快,那媚人的娇吟不知道从何时变成男人的低喘,在最后一刻,宫玖将苏菜菜的小手死死按在那处越来越大的隆起之上,闷哼一声,既快慰又痛苦地扬起雪白的脖颈,犹如垂死的美丽天鹅,到达极限。 苏菜菜只觉得手掌隔着那层美人囊,感受到一阵阵水流冲击着掌心。 诡异极了。 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但似乎,并不讨厌。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宫玖从余韵中清醒过来。 他咬住苏菜菜的嘴唇,沙哑着声音,娇嗔道:“都怪你,又弄脏了为师的皮子。” 宫玖将苏菜菜拦腰抱起,猛地从池子里跃起,溅起一片水花,飞到一方青石之上,上面铺着厚厚的兽毯,宫玖小心翼翼将苏菜菜放到那洁白柔软的毯子上面,用薄衾掩住她湿透了的娇躯。 “今天洗髓就到此为止吧,你呆在这里不要乱动,为师去换一身皮子再过来。” 苏菜菜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混沌之中,没有答话。 宫玖笑眯眯摸了摸苏菜菜的脑袋,光裸着身子,纵身离去。 待他走了很久,苏菜菜才猛地回过神来。 天哪噜,她刚刚究竟做了些什么?苏菜菜羞愤得j□j捶胸顿足,她竟然在帮他j□j? 没脸活了。 苏菜菜整个身子如同煮熟了的虾子一般泛红,咬住被子,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昨晚就该存稿的,但是半夜看到变形计的重播,忍不住看电视去了。 忏悔ING…… 再次申明,本文不是百合嘤嘤嘤,夕雾一本百合都没有看过,但是对于咪咪有种诡异的迷恋。 还有一个细节夕雾没有想好,关于宫玖的皇瓜,到底是冰凉的呢?还是火热的呢? 因为宫玖的设定是全身冰凉捏,所以夕雾现在很捉急呐,勃起的皇瓜到底要不要有温度嘤嘤嘤。   ☆、第42章 苏菜菜用薄衾将自己紧紧包裹成一个肉粽,倒在洁白柔软的兽毯上,躺尸。 不多时,有人轻轻扯了扯她脑袋上方的被子。 苏菜菜咬着牙趴在毯子上,撅着屁股,哼哧哼哧地将身上的被子团得更紧,一点缝都不留。 隔着薄衾,上面传来一声极轻极细的轻笑。 “苏儿,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苏菜菜不吭声,心中又是羞臊又是后悔。 心脏砰砰乱跳。 刚才怎么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帮他做那么羞耻肮脏的事情呢? 美色误人。 苏菜菜痛心疾首。 宫玖又笑了一声,嗓音里满是愉悦,似乎心情很好:“你喜欢呆在被子里,那便呆着吧。” 苏菜菜刚刚松了一口气,便觉得臀上突然一紧。 那妖孽竟然隔着被子揉捏她的屁股。 力道均匀,动作缠绵,速度*。 那双轻柔灵巧的手往越来越下流的地方滑去。 简直丧心病狂。 苏菜菜心头一颤,刚刚受过刺激的敏感身体马上就有了反应,下腹涌起一股热流,呼吸变得粗重,咬着下唇,羞臊得脚趾头都紧紧蜷缩了起来,酥麻难耐。 身体似乎有些奇怪呢。 或许是被洗髓池池水洗涤净化过的原因,身体变得极为敏感。 苏菜菜咬着牙根,在被子里蠕动动了起来,企图将自己的臀部挪到下面,躲过宫玖作恶的双手,她光裸的肌肤在细腻柔滑的丝绸薄衾里摩挲着,竟然有种诡异的舒慰感,惬意得令人叹息。 刚刚将趴姿改为卧躺,身体一凉,薄衾被人猛地掀开,冷风呼啦啦地灌了进来。 “抓到你了吧,苏儿……”愉悦的嗓音,有如山泉叮呤,轻柔蕴笑。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美人脸。 眸如漆点,流转着皎月华光,盈盈含笑。 苏菜菜愣愣地看着他,呆若木鸡。 宫玖的笑颜渐渐消失,他摸了摸自己脸,恍有所悟,红唇微勾,嗔了苏菜菜一眼,娇滴滴道:“为师换个皮子你就不认识为师了?真是没眼色!” 苏菜菜愣神,她自然是知道这人是宫玖,他的声音没有变,但她却突然开始迟疑了起来。 现在的宫玖又换了一身皮,这幅美人囊凤眼桃腮,樱桃小嘴,笑如春风含情,眼神挑逗,酥骨迷人,虽然不如先前那副皮子艳惊四座国色倾城,但却也是一位明媚娇艳的美人。 这些都是假的。 不管是方才在洗髓池令她情迷意乱的美人皮,还是如今这个笑得风情媚艳的美人皮。 他们都是假的,都不是宫玖。 苏菜菜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很失落,似乎是有些不甘心。 那刚刚发芽的情动又一点点地熄灭了下来。 宫玖见苏菜菜露出这副萎靡的表情,他脸上本来明媚的娇笑,也跟着消失了。宫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抿唇,不悦道:“苏儿不喜欢为师现在这身皮子?” 苏菜菜不吭声。 宫玖只当苏菜菜是默认了,不满地哼了哼:“不喜欢也没办法,刚刚那副皮子被你弄脏了,只能暂时换这套穿穿,而且,那皮子为师穿了几十年了,皮子上的许多妆容都开始脱落退色了,得重新在药汤里泡一泡,重新上妆之后才能穿。” 苏菜菜身体开始吓得发软。 宫玖瞅了一眼苏菜菜,突然道:“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那便跟着为师去那边的山洞里挑一副你喜欢的皮子,为师换上不就成了,做什么哭丧着脸,这表情一点都不可爱。” 说罢便用薄衾包裹着苏菜菜,拦腰抱起,几个幻影,便消失在这个暖雾氤氲的洞窟。 待苏菜菜重新睁开眼,眼前又是另外一个溶洞。 只不过这里温度极低,溶洞内壁结了厚厚的玄冰,寒雾弥绕,周围竖着五颜六色绚丽多彩的冰层冰雕群,远处还有泛着雾气的冰潭,寒气太重,苏菜菜裹着被子都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宫玖将苏菜菜抱紧了些许,将她带到溶洞左侧的一个冰雕面前,轻声问:“这幅美人囊怎么样?” 眼前是一个冰人。 她闭着眼睛,光裸着身子,皮肤上面附着一层浅淡的冰层,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冰雕。 苏菜菜倒吸一口凉气。 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方才她一直以为的冰雕群,竟然是一个个冰人组成的。 宫玖刚刚说什么?这是美人囊? 苏菜菜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宫玖解释道:“这些都是上妆涂面完成之后的美人囊,解冻之后就可以直接拿来穿。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像是真人被冰冻住了一样?但其实它们身体里充盈的不是血肉,而是冰……” 似乎是想证明自己说话的话似的,宫玖右手翻转,指尖泛着金光,往一位冰人额上一点,那冰人皮肤上的透明冰层渐渐融化,从头部开始塌软,如同花朵枯萎一般,整个冰人慢慢萎焉起来,从头到脚,最后软趴趴地落到地上,变成一滩美人皮,毫无生气。 宫玖抱着苏菜菜后退一步,示意她看地上的皮子:“再捏个风干决,这个皮子就可以穿了。” 苏菜菜惨白着一张小脸,吓得牙齿直打颤。 宫玖抱着苏菜菜,走过一个个冰人面前,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真品似的,得意道:“这些都是为师收集起来的美人皮,个个都是绝世红颜,苏儿,你喜欢哪一副,为师就穿哪一副。” 仿佛是极大的恩赐一般。 苏菜菜在他怀中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冷了?”宫玖嗔怪道:“让你好好修习法术你不修,现在知道没有法力受不住寒了吧。”说是这么说,但宫玖还是将手贴到苏菜菜背上,隔着被子向她体内输入暖流。 半晌,才听到苏菜菜瓮声瓮气的声音。 “那易芝君呢?易芝君也和这些皮子一样吗?” 宫玖笑道:“她的皮子自然不是在这里。” 他抱着苏菜菜走到一方冰桶面前,解释道:“新鲜的皮子刚刚剥下来,要先泡在药水里浸泡半个月,待皮子舒展软化之后才能上妆。死人皮终究是死人皮,若是不用特殊的颜料上一道妆,穿在身上便像是死人一般,一点都不漂亮。喏,这药汤里泡着的,就是易芝君。” 冰桶刚及宫玖腰部,是将一块完整的大冰块里镂空一个小池子做成的冰桶,冰桶里头满溢着黑乎乎的药汤,药汤冒着寒雾,里头有一副美人皮沉沉浮浮。 突然从这沉浮中露出一张淋着药汁的美人脸。 正是易芝君的脸。 苏菜菜吓得大叫一声,猛地扎进宫玖的怀里,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瞧你这点出息,胆子就米粒儿那么小,一副皮子有什么可怕的。” 宫玖在苏菜菜脑袋上方嗤笑着。 苏菜菜轻颤着道:“师、师父,我们离开这里吧……” 宫玖拧着眉头,似乎十分不满,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哼了一声,便闪影离开冰窟。 温度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两人又重新来到之前那个有着洗髓池的溶洞。 宫玖小心翼翼地将苏菜菜放在洗髓池旁边的那块巨大的青石上。 苏菜菜沾了毛毯,便迅速滚做一团,将自己重新裹成了肉粽模样,瑟瑟发抖。 宫玖面色不豫,摸了摸苏菜菜瑟缩的脊背,哼道:“那皮子有那么可怕吗?为师这不是在你身边陪着你么,怎么还吓成这样?真是没用的东西……” 苏菜菜不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之中。 暖雾弥漫,水汽氤氲。 岁月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苏菜菜才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问:“师父,为什么你非要披着美人囊不可呢?” 宫玖愣了愣,才低声道:“为师不是说过么?为师喜欢被女人皮肉紧紧包裹的感觉。” “比喜欢苏儿还喜欢吗?”苏菜菜在被子里,咬着下唇。 宫玖抚摸苏菜菜脊背的手一顿,眸色渐深,没有吭声。 苏菜菜等了一会儿,吸了一口气,才小声道:“师父,可以可以,不要披易芝君的皮?” “你很怕那张皮子吗?”宫玖问。 “怕,当然怕,怕得要命,我认识易芝君,看着她在我面前死亡,那副皮子是她的,就算她已经死了,在我心中,那皮子仍旧是她的,看到那皮子就会想起她,就算师父有一天披上了易芝君的皮,在我心中,站在我面前的依旧是易芝君,而不是师父。” 宫玖凤眸里闪过沉暗的情绪,他抿着红唇,不说话。 半晌,才不甘道:“行了,不穿就不穿吧。” “那师父现在身上这副皮子也不要穿了吧,就换成以前的那副不行吗?” “苏菜菜,你给为师适可而止。”宫玖发起脾气来。 苏菜菜不说话了。 心开始慢慢下沉,宫玖对她的宠爱总是有个限度,超过了那个度,便一分一毫也得不到。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苏菜菜都快要被暖雾熏得睡着的时候,宫玖突然将她连被子一起抱了起来,苏菜菜立马就清醒了,露出脑袋,连忙问:“师父,我们要去哪里?” 苏菜菜怕宫玖又将她带到方才那个布满冰人美人皮的冰洞。 宫玖恶声恶气道:“放心,不会将你卖了,我们回宫。” 苏菜菜这才放下心来。 却突然看见宫玖的脸。 这脸,又变成了她所熟悉那样艳惊天下酥媚风情。 他换上了原来的那副皮。 苏菜菜看得有些呆了。 宫玖似乎是有些羞恼,恶狠狠道:“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苏菜菜一愣,捂着嘴贼笑了起来。 她喜滋滋地埋在宫玖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湿乎怎么上厕所_(:з」∠)_… 因为湿乎辟谷了,自然就不用上厕所了咩…… 关于湿乎的皇瓜为毛不从美人囊下面的细缝里伸出来……_(:з」∠)_… 因为湿乎的皇瓜不是向下耷拉垂着的,而是被美人囊紧紧包裹向上竖直紧贴小腹的样子。 关于昨天的问答,皇瓜是热的还是凉的_(:з」∠)_… 少数服从多数,给菜菜吃凉拌皇瓜好啦。 *★,°*:.☆\( ̄▽ ̄)/$:*.°★* 。 谢谢大家给夕雾的鼓励,抱住捏咪咪!>▽<   ☆、第43章 将苏菜菜抱回沉鱼阁的床榻上之后,宫玖凭空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中便多了一些瓶瓶罐罐,他将它们放到床头的案几上,拿出一个黑漆金纹雕山茶花方盒:“下山了这么久,一直没有给血蛊吸血,这虫子怕是要饿死了。”从黑漆方盒里取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干瘪虫子,宫玖抬眸,对着苏菜菜道,“苏儿,将手臂伸出来。” 苏菜菜心中一凛。 下山这么久,竟然忘记了山上还有这么一茬。 瞬间哭丧了一张小脸。 苏菜菜讨饶道:“我刚刚泡了洗髓池,皮肤火辣辣的在烧,今天就免了吧师父……” 这要是放在从前,苏菜菜万万不敢和宫玖这样讨价还价的,但不知道从何时起,苏菜菜对宫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亲昵情愫,不再惧怕他,甚至懂得如何在他面前撒娇耍赖为自己博利。 宫玖眉毛都没挑一下,伸手摸了摸苏菜菜的脑袋,不容拒绝的语气。 “乖,听话。” 苏菜菜一听就知道没戏,只得硬着头皮撸起袖子,磨磨蹭蹭,露出一截藕臂。 那白嫩嫩的手臂因为洗髓池洁烈池水的洗涤,被灼烫得白里透红,散发出花瓣一样粉嫩的颜色。 宫玖将干瘪的虫子放到苏菜菜手肘内侧的凝脂肌肤上,那虫子就像是猫见了鱼腥似的,立马猛扑到苏菜菜的手臂上,张开嘴巴牢牢吸住那块隐约可见细细青筋的肌肤,虫身慢慢从雪白变得鲜红。 其实虫子并未咬破苏菜菜的肌肤,但苏菜菜看到那虫身从雪白变得鲜红,便觉得心中一阵肉疼。 那染料可都是她身上流淌着的血液呐。 《暖酥消》原著中,并没有关于血蛊的记载,或许有,但苏菜菜忘记了,毕竟血蛊不过是一个小道具而已,她哪里记得住。因此,苏菜菜对于血蛊的来去一无所知。 当初不敢过多询问,是担心身份败露被宫玖察觉。 而如今,她和宫玖心中明镜一般明白,便忍不住问道:“师父,这血蛊养着到底做什么用的?” 宫玖将吸得饱胀的血红虫子捏住,放到黑漆方盒中,漫不经心道:“养花呀。” 养花?苏菜菜疑惑,突然想起来,疏月宫里种着许多山茶花,而宫玖曾经和辞雪在走廊交谈时,捏了一朵山茶,握在手中,静静等待它枯败消融成灰,他低垂着眉眼,可惜的样子。 花圃中随风而逝的叹息。 “啧啧,这花又枯萎了……” “养了这么久也没养成百毒不侵的体质,真是扫兴。” 苏菜菜愣神。或许宫玖所说的养花是指养成那些百毒不侵的山茶花? 宫玖轻柔的声音打断苏菜菜的思绪。 “接下来,要做正事咯……” 苏菜菜抬眸看去。 宫玖正握着一个细颈白玉瓶晃了晃,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看着她。 苏菜菜菊花一紧。 沉鱼阁荒谬羞耻的夜晚一幕幕在眼前晃过。 自己现在被子底下不着寸缕,不是更方便宫玖作案吗? 身子抖了抖。 苏菜菜头皮发麻,一面裹着被子往床角缩,一面干笑道:“师父,今天就算了吧,刚刚我被吸了那么多血,现在头很晕,啊,我要晕了,真的要晕了……” 宫玖咧着嘴,龇牙笑:“晕了正好,省的为师还要花功夫防止你挣扎。” “师父你不是说好不扒我皮了吗?怎么还要养着它呢?”苏菜菜硬着头皮道。 宫玖无辜地眨眼:“为师这不是为了你好,想让你变得更加漂亮嘛……”说罢嗔了苏菜菜一眼,“你还不领情,真是一个小没良心的。” 鬼才信你。 苏菜菜干笑着摆手:“我一点都不想变漂亮,真的。” 宫玖点了点苏菜菜的鼻尖,宠溺道:“苏儿又犯傻了,为师想让你变漂亮,你就得变漂亮,这跟你愿不愿意是两码事,为师看着赏心悦目的可以了。” 苏菜菜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着眼睛望着他。 宫玖笑眯眯地抬手,掌心中溢着金色的光芒,手掌轻轻向上抬动,苏菜菜觉得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像是被外力拉扯一般,被子整个都虚虚地飘到了空中。 苏菜菜气结。 原来这妖孽明明可以将她从被子里剥离出来,刚刚在溶洞里的时候,却故意隔着被子摸她屁股逼她就范,动作还那样*。 简直丧尽天良。 凉风袭人。 苏菜菜不着寸缕,整个身子毫无保留地绽放在宫玖眼底。 羞耻感如同猛兽一般席卷全身,苏菜菜面红耳热,猛地扎进床上另外一叠被子里,谁知不到两秒,这套被子也漂浮了起来,她攥都攥不住。 眼尾扫到宫玖笑眯眯的眼睛。 这人分明就是在耍着她玩。 苏菜菜愤恨至极,抱膝掩住重点部位侧身缩在床角,青丝铺满后背,咬着嘴唇瞪着他。 宫玖掩唇轻笑,凤眸中华光流转。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现在都敢瞪为师了呢。” 若是苏菜菜的眼睛会杀人,宫玖现在早已经死过几百遍了。 宫玖坐在床边,将娇小的她抱到自己怀里,笑眯眯道:“行了,躲了躲了,逃也逃了,反正你怎么样都逃不过为师的掌心,还是乖乖听话好了,这样省去了不少麻烦。” 苏菜菜在宫玖怀里挣了挣,明明知道挣不开,但却还是在努力挣扎着,奋力抵抗。 宫玖好笑地看着怀里穷折腾的粉团儿,妖异的凤眸里满溢着纵容。 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摇头,轻轻笑了笑,宫玖将细颈玉瓶里的汁液倒在了苏菜菜的肩头上,苏菜菜刚从洗髓池清洗过的肌肤极为敏感,冰凉的液体洒在身上,顺着肩头向下滴落,激得苏菜菜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感觉到苏菜菜的瑟缩,宫玖眼中的笑意更浓,将苏菜菜胸前凌乱的青丝拨到脑袋后面,露出整个丰盈粉嫩的水蜜桃,苏菜菜的皮肤如同白瓷一般细腻柔滑,在沉鱼阁盈盈的灯影下,整个娇躯瑟瑟发抖,焕发着莹润的淡色珠光,丰腴迷人,如同晨光中饱含露水等待采撷的山茶花,粉艳娇嫩。 宫玖的眸色渐深,伸出手将苏菜菜肩头上的汁液向她胸口涂抹揉匀,手指的力道有些失控地加重,将苏菜菜凝脂一般粉嫩的肌肤揉捏得更加红润,看着自己的手指在这粉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宫玖呼吸加重,隐隐竟有施虐的快感。 苏菜菜心头猛敲,粉颊涨红,猛地抓住宫玖在她胸前作乱的手,想要推拒,但不知道为什么,宫玖的手臂就像是铜城铁壁一般,任她再怎么推攘,竟然都纹丝不动。 ……纹丝不动。 仿佛她的挣扎像是蚊子咬似的,对他不起半点作用。 苏菜菜心中咯噔一跳。 从前她在他怀中挣扎的时候,就算收效甚微,但他的动作总能因此稍微停滞些许的,苏菜菜心中一凉,现在才明白,她的挣扎起不起作用,全看宫玖有没有心思逗弄她。 他若是有了心思,便会笑眯眯地和她做着你来我往你攻我守的游戏,逗猫似的。 但他若是没有了心思,那她的抗拒她的挣扎对他来说便一点作用都没有,像是一场笑话。 他攻城略池,他势如破竹,他长驱直入。 无人可挡,无人可护。 苏菜菜一阵后怕,她竟然自以为是地挣扎了那么久? 可笑之极。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宫玖到底有多强大,而她有多微小。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认清事实,苏菜菜背脊有些发凉,凉得牙齿打颤。 半晌,才哑着嗓子:“师父……” 宫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苏菜菜丰盈的胸前,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可不可以,熄灯?这样我会好受一些。” 若是阻挡不了,但至少保留一些尊严。 苏菜菜的声音软软糯糯,是宫玖最喜欢的腔调,她总是知道该如何为自己博利。 宫玖一愣,红唇微勾:“不挣扎了?” 大概是真的认命了。 苏菜菜嗫喏道:“不挣扎了。”又吸气道,“关灯吧,师父。” 宫玖唇角的笑意更浓,右手一弹,灯光熄灭,房间里漆黑一片。 苏菜菜抓紧宫玖的袖子,身子抑制不住的发抖。 宫玖仿佛在黑暗中也看得见似的,俯身,准确地吻住苏菜菜的眉心。 “乖孩子,师父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这次宫玖涂抹揉捏的力道十分温柔,一点都不如方才见光时那般粗暴,这力道仿佛是一缕在黑夜里疯狂滋长的瘾,苏菜菜在黑暗中看不到一切,看不到将来,只能感受到这双轻柔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演奏一页页美妙的华章,极度敏感的肌肤下,流窜着难以启齿的舒慰。 黑夜是丑恶最美丽的屏障,似乎所有事情,在黑夜中,都显得那样心安理得,意识淡漠。 仿佛看不见,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一样。 黏腻的汁液涂满了全身,如同润滑剂,那双大掌将她光裸的身躯当做画布,游刃有余地揉、匀、捏、按、勾,如同水中小鱼一般向更加私密的地方滑去。 苏菜菜嘤咛一声,抓住身下的被单,手指攥得死紧。 那双手冰凉,修长,温柔,充满魔力。 苏菜菜可耻地在这双冰凉的大掌之下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年假结束,昨天回公司寝室,做清洁,整理东西,洗衣服神马的,弄到很晚才开始码字,码完字就已经转钟很久了,应该没人会在那个点看,所以就放到今天八点半更新啦。 之前回家作息不稳定,没有办法在早上八点半更新,从今天开始恢复到八点半咩。   ☆、第44章 日月如流,时光荏苒,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苏菜菜这一个月里每日都会被宫玖抱到洗髓池洗髓,后来她才了解到,这个洗髓池位于疏月宫后山的海峦洞,海峦洞正是宫玖平日里闭关修炼的地方,洞中分冰火两极,大小洞窟不下二十个,她上次看到的冰洞也是海峦洞里的一个分支,位于冰极,而有洗髓池的暖溶洞,则位于火极。 除了这两个溶洞,苏菜菜再也没有去过海峦洞里其他的小洞窟。 整整一个月,苏菜菜都承受着抽筋拔骨之痛,浑身的骨头像是被人拆开,又重新装上似的,每一根骨头缝里都泛着针扎一样的疼痛,池水温润,苏菜菜的肌肤却被烫得发红,她咬着牙,在池水里紧紧攀住宫玖的脖子,像是抱住唯一能够达到彼岸的浮木,颠沛流离,跌宕起伏,不敢放手。 在这无穷无尽的痛苦里,她只能仰仗他。 那双冰凉的双手,在她光裸的身躯上慢慢游弋,抚慰灼烫的疼痛。 抚慰她惶惧的心灵。 最初的惊痛灼烫慢慢随着时间退却,整整一个月,苏菜菜很明显地感受到,洗髓池里的水变得越来越温和,苏菜菜身上的灼痛也变得越来越平缓,虽依旧隐隐作痛,却不再如同当初那般刺骨惊痛。 宫玖说:“这是自然的,洗髓池里的水只灼秽物,你泡了这么长时间,每日秽物少一些,这池水便会温和一些,当你在洗髓池里感受到池水如同温泉一般温和柔润时,就说明你体内的秽物已经完完全全都被洗髓池的池水洗干净了。一般来说,这个完全净化的周期是七七四十九天。” 随着痛觉发生改变的,还有苏菜菜的容貌。 苏菜菜出落得越来越水灵,脸蛋越来越娇媚。 从前的苏菜菜虽然明媚动人,但和惊容绝艳的大美人宫玖站到一块儿,便立马被他比了下去。 若将宫玖比作妩媚芳菲的红玫瑰,那苏菜菜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根白嫩嫩绿油油的美丽大白菜。 而如今,苏菜菜在洗髓池里泡了整整一个月,每夜又被宫玖那些瓶瓶罐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这样细心保养着,整个人像是回炉重造了似的,白嫩嫩绿油油的美丽大白菜慢慢长成了一块精雕细琢娇艳欲滴的碧凰翠玉,玉质水透,绿染浮翠,每一寸容颜都透露着精致二字。 冰肌玉骨,华茂春松。 她的肌肤像是冬日里早梅枝端的那半截雪,洁白无瑕,晶莹剔透。黛眉似烟,美目含情,澄若秋水盈波,明明是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睛,却在眼尾上翘,生生勾出一抹浅淡的媚意,灵动妩媚。 红唇未涂而含朱,粉颊未匀生胭脂。 那水嫩的脸蛋未施粉黛,但却唇红齿白,瑰姿艳逸,娇媚不可方物。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苏菜菜进闻海殿的时候,一身粉衣的却维正在对着菱花镜臭美,感觉到苏菜菜的气息,却维笑眯眯地抬头,准备和苏菜菜打招呼:“小师妹,你来啦……” 声音戛然而止。 却维愣愣地看着苏菜菜。 从不离手的菱花镜“吧嗒”一下落到了地上。 半晌,却维才回过神来,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蛋,呆呆道:“小师妹,你怎么比昨天变得更漂亮了?”白绥不知道何时也凑了过来,盯着苏菜菜被绿衣束缚显得更加丰满娇腴的胸口,眸光发黑,睫毛轻颤,露出痴迷的目光:“小师妹这里也大了许多呢……” 苏菜菜菊花一紧,赶紧捂住了胸口。这才想起来,《暖酥消》原著中,六师兄白绥不仅喜欢诱惑女主卿妩自_慰,还喜欢整夜含住女主卿妩的乳_头入眠。 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 苏菜菜浑身抖了抖。 身后响起一声毛骨悚然的破锣沙嗓。 “血气……更重了……” 是四师兄颜弗的声音。 光影掠过,苏菜菜在颜弗扑过来的那一刻,猛地一个爆栗敲在他额心的朱砂上。 “嘭……”的一声,一阵黑色的轻烟飘过。 颜弗变成一只干瘪的黑色蝙蝠,跌坐在地上,他抱着红肿的脑袋,目光凶残地瞪着苏菜菜。 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总有一天……我要……我要吸干你……” 苏菜菜翻了一个白眼:“等你哪天破除完了自己的禁制再来吓唬我吧。” 宫玖每天吓唬她,她打不赢他,夹紧菊花做人忍忍就算了。 颜弗这小子打不赢她还整天吓唬她,她就忍不了了。 没错,她就是这样一个欺软怕硬的妹纸。 今天修习的法术是定身术,苏菜菜掐诀试了许多次,依旧是毫无进展,好在闻海殿大多数殿众都是愚蠢的妖怪,苏菜菜比上不足,比下也不会是垫底。 不时有一些热情的师兄来教导苏菜菜念诀的秘窍,这可是苏菜菜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似乎,被搭讪了呢。 可惜对方都是妖怪,而不是人类。 苏菜菜不好意思拒绝,只得乖乖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让几位师兄来教导自己如何修习定身术,苏菜菜榆木脑袋一场课下来什么都没有学会,倒是弄得那几位热情的师兄面红耳赤眼神迷醉了。 苏菜菜摸了摸自己的脸,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容颜到底是福还是祸。 下课之后,苏菜菜依旧被宫玖领到洗髓池洗髓,今日洗髓好受了许多,那疼痛的程度也只是在皮肉之上,并未深入骨头,苏菜菜咬着牙一会儿便挺过了两个时辰,宫玖将*的苏菜菜抱到沉鱼阁,照例在黑暗中将她身体涂上一层厚厚的香膏又揉捏按摩了许久,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苏菜菜从洗髓池出来的身子变得极为疲惫,重新套上亵衣,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想。 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下腹有些下坠的疼痛。 苏菜菜困极,翻过身子没有理会,只懒懒地想着自己睡着了或许就不会再痛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苏菜菜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身上摸索,苏菜菜直觉的认为那是宫玖去而又返,因此放松了警惕,如果在她身上作乱的人是宫玖的话,似乎也不用太在意,或许是因为习惯,或许是因为其他,苏菜菜已经将宫玖列入了可触碰她身体的存在。 苏菜菜脑袋里疲惫极了,就要再次入眠的时候,突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了她两腿之间,大手分开她并拢的双腿,脑袋不停地蹭着她的大腿根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人不是宫玖。 苏菜菜心中倏地一惊,彻底清醒了过来。 房间里关了灯,黑暗中,苏菜菜隐隐约约只看得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似乎是个男人。 苏菜菜吓得尖叫起来,拿起床头的枕头胡乱挥舞着,黑暗里似乎打到了那个人,只听得“噗”的一声,眼前的黑影消失不见,苏菜菜不敢放下枕头,生怕这人只是偷偷躲起来蛰伏准备致命一击,不多时,苏菜菜觉得自己腿间似乎有什么不明物体在磨蹭拨弄着,她汗毛竖起,从床上跳了起来,想要将腿上的东西甩下去,大声尖叫着救命。 耳边有风声吹过,苏菜菜被拥进一个冰凉且熟悉的怀抱里。 “苏儿,别怕。” 宫玖的声音带着夜露的湿凉。 眼前金光一闪。 沉鱼阁的油灯蓦然点燃,房间恢复了光明。 扑入眼帘的是一身红衣的宫玖,他正抱着她,苏菜菜一瞬间不再惧怕,心中腾起一股湿润的委屈,像是找到了依靠,她软软道:“师父,房间里有其他人……” 宫玖安抚似的摸了摸苏菜菜的脑袋,如同抚摸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他的眼睛看向地上的一处,凤眸微眯,示意苏菜菜:“喏,你说的人在那里。” 苏菜菜看向那里,却发现一只黑色的蝙蝠正软软地躺在地上。 它的额心生着一抹朱砂印迹。 正是颜弗。 苏菜菜脾气上来了,原来搅得她惊慌失措屁滚尿流的男人竟然是颜弗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忍不住从宫玖怀里挣脱出来上前两步,蹲□子捏住颜弗,死命地掐他脖子,咬牙切齿道:“你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间做什么?” 宫玖靠了过来,冷冷道:“阿蝠,为师说过,不准你靠近沉鱼阁的,现在你又是何意?你想死吗?” 苏菜菜这下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颜弗那么喜欢吸她的血却从来不在晚上来打搅她,原来是宫玖早就下好的命令,心中不觉有些温暖。 颜弗听到宫玖的话,浑身都忍不住冻得打了个哆嗦。 他不敢看宫玖冷冰冰的眼睛,只得用干瘪的翅膀捂住脑袋,破锣嗓音:“今晚这里的血气浓重,实在是太美味了,我一时间没有忍住……” “血气浓重?”宫玖轻轻嗅了嗅,将视线落到了苏菜菜沾着血迹的亵裤上,一愣,骤然轻笑。 他摸了摸苏菜菜脸蛋,红唇微勾:“傻孩子,你是大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收藏作者专栏>▽< 菜菜分开双腿,挥舞小手帕,媚眼如丝   ☆、第45章 大姑娘? 苏菜菜愣住,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待她眼尾扫到床单上那抹鲜红的血渍时,脑袋里翁的一声,脸颊若火烧,涨红一片。 大姨妈竟然来了。 并且还被两个男人看到了自己的姨妈血。 苏菜菜悲痛欲绝,脸臊得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个儿埋进去。 这下可丢脸丢大发了。 宫玖好笑地看着苏菜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子,热心道:“你这儿应该没有准备月事带吧?走,去为师那儿,为师的弥月阁里有不少干净的月事带呢。” 苏菜菜瞅了宫玖一眼,眼神古怪:你一个大老爷们没事用月事带做什么? 似乎知道苏菜菜在想什么似的,宫玖嗔了苏菜菜一眼,凤眸光转,笑得风华绝代:“这不是为苏儿准备着的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苏儿没有父母,这些女儿家的事情自然是由为师代劳。” 说的好听,你摸光我浑身上下那会儿怎么没有想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呢。苏菜菜默默翻白眼。 没有理会被敲成原形的颜弗,宫玖牵着苏菜菜的手,闪影掠风,缩地成寸,来到弥月阁。 这是苏菜菜第一次来弥月阁,阁中金珠玉翠,珠帘华韵,玉璧生辉,红纱垂帘落地而卧,如同女儿家的闺房,但却又处处显得轻浮奢华,不似正经人女儿家闺房那般清幽粉腻。 苏菜菜鼻头一皱,下意识想起了秦楼笙娘的留玥阁。 这两处地方虽然装置内构均不相同,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样的浮糜艳俗,勾人心痒。 这变态身为一个汉纸将自己的房间扮作女儿家的闺房就算了,竟然还装扮成妓子的闺房。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 口味还真是独特。 宫玖将紫檀木山茶花镶玳瑁碧纱衣柜打开,里头是叠的整整齐齐的红衣华裳,苏菜菜不由啧啧称奇,她再怎么喜欢绿色,也不会让自己的衣橱里单单只放着绿色的衣裳,就像五师兄辞雪,他平时一般都会穿月白色的衣裳,但偶尔也会穿上黑色的劲装。 一个人再怎么喜欢一种颜色,但看久了总会审美疲劳。 像宫玖这样偏执病态的喜欢,还真是少之又少。 宫玖在衣橱里最里头,翻出一个红色的包袱,将它拿出来放到花梨木圆桌上摊开,包袱里头放着一小堆白色的布条,想必就是月事带——古代的卫生巾了。 月事带是在布条里包裹着棉花和草木灰,两端系着长长的细绳,女子葵水来时,便将布条置于两腿之间,再用上方的两条细绳绕着胯部系上一圈。 模样和丁字裤有些相像。 宫玖将一个月事带递给苏菜菜,迫不及待道:“苏儿,快去换上试试。” 他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想了想,又从衣橱里拿了一套红衣亵裤给苏菜菜,细心叮嘱道,“你裤子也脏了,还是先换上为师的衣服再说吧,喏,屏风在那里。” 苏菜菜直觉得宫玖的眼神十分古怪,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菜菜没有多想,拿了月事带和衣服之后便走到屏风后面开始脱衣服,脱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到,她这样在男子房中换衣会不会有些不妥?宫玖会不会偷看? 想到这里,苏菜菜心惊肉跳,暗骂自己实在是太放松警惕了,她将脱掉的外裳又重新穿了起来,贼头贼脑地凑到屏风边,往宫玖的方向望去,眼神对碰,宫玖正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苏菜菜心中一凛,这变态果然在偷看自己。 宫玖看到苏菜菜露出脑袋张望,也是一愣:“怎么速度这样快?” 苏菜菜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推辞道:“我还是回沉鱼阁自己换吧,不打搅师父休息了。” 宫玖拦住苏菜菜:“怎么会打搅呢?是不是不会系这带子?”宫玖一副“我就知道你笨”的样子,从苏菜菜手中接过月事带,牵着她的手往屏风后面走,笑眯眯道,“来来来,为师帮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用、不用了……”苏菜菜脸涨得通红,“我自己会系。” 宫玖眨眼,娇滴滴道:“跟为师客气个什么,为师又不会笑话你。” “真不用了……”苏菜菜有苦说不出。 宫玖想了想,恍然大悟道:“苏儿,你该不是担心为师趁机占你便宜吧?” 苏菜菜:难道你不是? “苏儿,为师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堪吗?”宫玖微微嘟起水润的红唇,显示自己的不满,苏菜菜有些心虚,暗自道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他,正皱着眉头思索的时候,却听着宫玖继续抱怨着道,“为师占你便宜,还需要趁机?这也太小看为师了点吧……” 苏菜菜:…… 这可真是大实话。 苏菜菜默默掩面哭泣。 看来命定是有这么一劫逃不脱了。 宫玖伸出湿软濡润的舌头,舔去苏菜菜眼角的泪痕,笑眯眯道:“苏儿,你怎么又湿了?” 苏菜菜抖了一下,许久没有听到的魔音穿耳,依旧威力不减当年。 真是又怀念又悲伤。 苏菜菜听到这声讽刺,只觉得未来一片灰暗无望,眼泪流得越发汹涌了。 宫玖强行扒光了苏菜菜的亵裤,非要亲自帮她换上月事带,苏菜菜自然是拼命扭着身子不合作,脸臊得像是要烧穿整个脸蛋似的,大概是因为身体扭动的幅度太大,苏菜菜觉得小腹一股热流涌出体外,心中暗叫一声糟糕,便听见宫玖“啧”了一声,他的手抬了起来。 那只削葱根般白润柔细的纤手手背上落了一滴血珠,白底红珠,刺眼得很。 她的葵水竟然滴到了他的手上。 苏菜菜“轰”的一声,脑袋里炸开了花,心中如鼓擂敲。 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这样丢脸?为什么总是要让她这么丢脸? 苏菜菜痛哭流涕抓腮挠墙。 给她一块豆腐让她自我了断算了吧。 可是,人生总是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 却看那宫玖盯着手背上那滴血珠愣了两秒钟,突然将手递到了唇边,红唇微启,伸出粉嫩湿软的舌头,将那红艳艳的血珠舔舐干净,末了,砸了砸嘴:“这水味道还不错。” 味、道、还、不、错…… 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杯么魂淡?! 苏菜菜脸红得像是快要爆炸一般,七窍生烟,头晕目眩。 身子晃了晃,苏菜菜虚弱地扶住屏风,吐血身亡。 宫玖势如破竹,不一会儿就将苏菜菜的亵裤褪了下来,苏菜菜那个当口羞臊得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了,只得在宫玖怀里躺尸撞死,她总是这样,一遇到事情了就会鸵鸟躲避,宫玖将月事带放到苏菜菜两腿之间,安置好了之后,又将上方的两条细绳系到她的胯上。 一个月事带就这样被固定好了。 苏菜菜等了一会儿,依旧觉得身下凉凉的冷风直灌。 这位小哥这位爷,月事带绑好了您到底是给我穿上亵裤先啊。苏菜菜泪流满面。 突然,感觉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在轻柔地抚摸着她柔嫩的臀部,那力道如同风掠湖面般轻柔婉曼,若有似无的抚摸挠得人心中直痒痒。 苏菜菜陡然一惊,这变态又想做什么? 她蓦然睁大眼睛,望进了一双戏谑的凤眸里。 他“呀”了一声,眉眼弯弯道:“苏儿不装死了?” 苏菜菜脸上一红,在屏风上找到挂着的亵裤,迅速将亵裤套在了身上,这过程中宫玖一直都没有出声阻拦,只弯着一双好看的凤眸,含笑盈盈地看着她动作,眸光宠溺,溢满纵容。 待苏菜菜收拾完毕,想要绕过屏风的时候,宫玖出声道:“苏儿这是要去哪里?” 苏菜菜小声道:“自然是回沉鱼阁。” 宫玖上前两步,勾唇道:“颜弗可能正在沉鱼阁等你回去自投罗网哟。” 苏菜菜虎躯一震,想起《暖酥消》中,颜弗曾经在卿妩来葵水的时候,化作蝙蝠一头扎进她汩汩流血的幽径里,贪婪地吮吸着污血,扑闪扑闪地挥动着沾血的翅膀,鲜血淋漓,催人欲吐。 苏菜菜脸色一白,这脚是再也抬不起来了。 她干笑道:“师父不是可以将颜弗弄走吗?只要弄走颜弗,我就能回沉鱼阁了。” 宫玖眨了眨眼睛,一脸可惜的模样:“可是为师一点都不想赶颜弗出沉鱼阁呢……” 苏菜菜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宫玖笑眯眯道:“苏儿今晚就在弥月阁留宿吧。” 苏菜菜在心中嗫喏:在您这里留宿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宫玖摸了摸苏菜菜毛茸茸的脑袋瓜子,笑眯眯道:“放心,为师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就算为师真想拿你开刀,你以为你回了沉鱼阁就能逃脱得了吗?” ……所以是……没有退路了么? 苏菜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得忍辱负重,答应宫玖在弥月阁留宿。   ☆、第46章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夜,宫玖竟然真的没有拿苏菜菜怎么样,只是单纯的拥着她在床上睡觉,苏菜菜本来还提心吊胆担心他老人家心血来潮玩碧血洗银枪,所以一直强打着精神不肯闭眼睛,但看他手脚老实,没有撩拨她,她就慢慢放下心来。 或许,宫玖说得没错。 如果他真的想拿她怎么样的话,她就算回到了沉鱼阁也于事无补。 这么想着,苏菜菜一夜的担惊受怕终于慢慢松弛下来,慢慢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翌日,苏菜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房间里阴媚柔和,红纱沉重,窗扉紧掩,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 苏菜菜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的沉鱼阁。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爬起来,身子陡然一僵,感觉自己光裸的臀部上似乎还粘着一只冰凉的爪子,她僵着脖子,慢慢回过来头,宫玖和衣而卧,闭眸敛容,睡得正沉。 他那双冰凉柔纤的大掌,正放在她光裸的臀瓣上。 光裸的……臀瓣? 苏菜菜瞪大眼睛。 宫玖这变态什么时候把她裤子给扒了? “碧血洗银枪”五个大字在苏菜菜脑海中呼啸而过。 她虎躯一震,连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青紫红痕,也没有什么撕裂酸麻的痛楚,想来宫玖应该没有对她进行实质性的伤害,但他把她裤子脱掉只是为了抚摸她的臀瓣吗? 苏菜菜一阵恶寒,这个喜好还真是稀奇。 苏菜菜在脚边找到自己的亵裤,正准备翻身将它套上去的时候,一只洁白的纤手将苏菜菜的手臂握住。苏菜菜抬头去看,不知何时,宫玖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蒲扇般的眼睫微微颤动,凤眸慵懒地掀开,带着清晨初醒的薄媚。 宫玖盯着苏菜菜的腿,娇媚悠凉道:“穿上裤子做什么,这样挺好看的……” 苏菜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白生生的两条长腿,下面什么都没有穿,只系了一个月事带,看起来颇像是穿了一件性感丁字裤。 似乎有些明白昨天晚上宫玖为什么那么热心地非要帮自己穿上这月事带了。 感情是为了好看。 就跟现代的男人喜欢女人穿上丁字裤一样的道理。 半遮半掩,肉香骨腻,糜色暧昧。 但身上这股血腥味道着实是熏人的很,难道宫玖就闻不到吗? 苏菜菜瑟缩道:“师父,我身体很难受,想重新换一个新的月事带。” “女人就是麻烦。”宫玖哼了一声,满脸的嫌弃,但却仍旧起身去圆木桌上拿了一份干净洁白的月事带,走到床边,就要解苏菜菜身上这条脏掉的月事带帮她换上。 苏菜菜心中一跳,连忙去拦:“师父我自己会弄,自己会弄!” 宫玖看了一眼苏菜菜涨红的小脸,退后一步,抱胸而立:“那好,你自己弄,为师不插手。” 苏菜菜这回学乖了,拿着月事带和裤子,立马跟小兔子一般逃到纱橱后面,也不计较宫玖会不会偷看了,直接解了细绳,弯腰将干净的月事带重新系上,套上裤子。她将那条脏了的月事带从地上捡起来,想着等会儿回沉鱼阁就找块地方将它埋了。 辞过宫玖,苏菜菜回到沉鱼阁重新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她刚才身上这套是宫玖的衣服,若是穿上那身去闻海殿,一定会被却维他们问七问八,苏菜菜不好解释。 闻海殿今日教授的是定身术,苏菜菜看了一眼四师兄颜弗,那人正一脸饥渴地看着苏菜菜,眼睛里闪烁着饿狼一般凶残的绿光,一副想扑倒又很犹豫的模样。 苏菜菜深深觉得,这定身术真的太有必要掌握了。 依旧是学不会,毫无进展,苏菜菜垂头丧气,热心的别宫师兄们围上来纷纷献计,有说帮苏菜菜补习的,有说要送苏菜菜灵丹妙药的,苏菜菜受宠若惊,红着小脸一一应着。 他们痴迷灼热的目光落到苏菜菜的小脸上。 苏菜菜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 “你们都走开,小师妹是却维的小师妹,不准你们打她的主意!”却维骄横地将别宫的师兄们推开,将苏菜菜护到身后,寒着一张小脸,瞪着他们。 待别宫师兄们走后,却维才敛了寒脸,跑到苏菜菜面前,红着小脸道:“小师妹,你是我们疏月宫的,千万不要被其他宫殿里的师兄们拐跑了。” 苏菜菜点了点头,看着却维通红的小脸,眉头皱得越深了。 今日苏菜菜来了葵水,因此不用去海峦洞洗髓,她用过晚膳,便早早地上床入睡。 “吱呀”一声,宫玖推门而入。 苏菜菜从床上腾地跳起来,一脸警惕:“师父,你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 宫玖慵懒地眨了眨眼睛:“为师这不是担心颜弗会过来打扰你睡觉所以特意过来保护你嘛……” 鬼才相信你胡扯。苏菜菜默默翻白眼。 宫玖径直走到床边,脱了鞋,爬上苏菜菜的床,将她拥到怀里,倒在枕头上,惬意道:“果然抱着你睡觉比较舒服……”宫玖一顿,“为师素来眠浅,周遭有个什么动静都会立马清醒过来,可是今日早晨为师却睡得那样沉,你醒了都为师都没有发现。为师往日里一个人睡习惯了,房间里冷冷清清的,别人不习惯,但为师却觉得十分舒服,享受这安静的孤独,今日才发现,原来比冷清更舒服的是陪伴,其实两个人一起入眠也挺好,手能摸得到,眼睛能看到,便觉得时间一点都不难熬。” 你不难熬,我很难熬啊大哥。苏菜菜在宫玖怀中一脸苦大仇深。 天知道宫玖会在她睡觉的时候又做出什么下流的事情。 第二日,苏菜菜醒来的时候果然发现自己的裤子又被宫玖扒了,而他白纤柔细的手掌依旧放在她粉嫩的臀瓣上,如同生来就和她的臀瓣长到一块似的。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皆是如此。 第五日的时候,苏菜菜的葵水已经彻底清干净了,于是宫玖便要求苏菜菜继续泡洗髓池。 像这样又继续泡了十几日,苏菜菜觉得池水越来越温和,甚至已经渐渐开始感觉不到疼痛了,大多数的时候,苏菜菜就像是在泡温泉一般,舒心惬意地躺在池壁边,张开双臂享受身心放松的感觉,而宫玖则是在岸边,将苏菜菜的青丝铺平,用沾着桑果汁的杨柳木梳将苏菜菜的青丝梳整,保养着她满头乌黑的秀发,让它更加顺滑水润。 溶洞里水汽氤氲,烟雾弥绕,熏人心怀。 偶尔还能听见一两滴雾珠凝聚在石柱上滴落入水的滴答声。 清润灵脆,余声廖荡。 苏菜菜泡在水中,现如今的池水已经和如平常温泉之水无异,温和暖融,莹润入肤。 趁苏菜菜放松的时候,宫玖一只手附到她额上探了探,他放下手来,对着苏菜菜柔声道:“你体内苏采儿的魂魄已经彻底被洗髓池的池水洗干净了,这副身体如今是你一个人的了……” 苏菜菜只觉得这温泉跑得十分舒爽,有些不舍道:“那我以后还能来这里泡温泉吗?” 宫玖笑道:“自然是可以。” 两个时辰转瞬即过,苏菜菜泡得浑身娇软无力,脸上也是熏热嫣红,透着几分媚意,她慢悠悠地准备爬上岸穿衣服回沉鱼阁,却被宫玖一把从岸上扯回水里,扑腾起一大片晶莹的水花。 苏菜菜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瞪着宫玖,控诉道:“师父你这又做什么?” 宫玖幽沉深邃的凤眸直勾勾地看着苏菜菜的脸,眸色漆黑似海,看了许久。他无声贴近苏菜菜光裸的娇躯,手臂在水中环住苏菜菜纤细的腰肢,将娇小的她搂在怀中,沙哑的嗓音。 “为师想试试。” “试什么?”苏菜菜不明所以。 宫玖红润的薄唇微微勾起,他垂下头,含住苏菜菜白润如玉的耳垂,红唇凑到她耳边,暧昧地一字一句道:“另外一种被女人皮肉包裹的感觉。” 苏菜菜一愣,脑袋里轰鸣一片,立马用力挣扎起来,扑腾起阵阵水花。宫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由着她挣扎,他笑弯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凤眸里光华流转,将她的腰肢牢牢握在手掌心中。 “想不想看看我真正的样子?” 宫玖眯着眼睛,嗓音诱惑,溢满了温柔。 苏菜菜竟然还能在慌乱中察觉宫玖没有用尊称。 当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苏菜菜挣扎得越发厉害起来,现如今她自身难保,哪还有那份闲工夫看他的真身啊。 宫玖松了握住苏菜菜腰肢的手,苏菜菜得了空,便立马踉跄着身子逃上岸,但身体却在下一秒被定住了,苏菜菜下意识就想起那日所学的定身术来。 难道刚刚宫玖松了手,是为了捏诀定住她? 苏菜菜现在的姿势十分尴尬,她站在浅水区域,池水刚刚过膝,整个身体都暴露在空气中,僵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一想到宫玖可能会看光自己的身体,纵然被他看过多次,苏菜菜也依旧羞耻得脸颊火烧,想要一头撞死在溶洞里的石柱上。 作者有话要说:夕雾手痒开了两个新文做存稿哟。 大家快去收藏吧o(*≧▽≦)ツ 等菜菜这本完结了之后先更新《星诉》,再更新《女帝》 《重生之星诉》 内容简介: 你可以污蔑厌恶唾弃我肮脏下贱的身体,但你却不能否认,在夜深人静的孤夜里,一遍又一遍想起我落在你胸膛上的湿吻…… 我含住你指尖的红唇…… 我娇婉绵水的声音…… 我妩媚多情的眼…… 你那些难以启齿的思念,星光会告诉我。 ——《重生之星诉》 男人从她腿间抬头,嘴角沾了一缕银丝,胸膛里震荡出低低沉沉的笑意,长眉俊目,薄唇轻勾。 “唐周周,你可真是糖做的骨肉,连那处儿的水都是甜的。” 星诉,一个世界级艳星的重生>▽< 《干掉皇上我就是女帝》 内容简介: 皇上看到美人,琢磨着怎么将美人的宫裳脱掉。 美人看到皇上,琢磨着怎么将皇上的龙袍脱掉穿到她自个儿身上。 美人说:“我不相信男人,我只相信皇权。” 皇上沉沉地笑:“噢?不巧,朕就是皇权。” 作者自带吐槽:【青峰语调】干掉他?怎么干?用腿夹吗?   ☆、第47章 溶洞里十分安静,暖雾袅袅,只听得到水花溅跃的声音。 苏菜菜背对着宫玖,不知道宫玖在她身后做些什么。 心脏砰砰乱跳,她被温泉泡得酥软发热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水雾凝结成水珠,顺着苏菜菜曲线流畅的臀部,沿着白生生修长的细腿,慢悠悠滑入池水中,水珠消融不见。 万籁俱静,水纹逐荡。 感觉身后水花撩落的声音越来越近。 苏菜菜屏住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心跳得像是要到嗓子眼里。 宫玖过来了,他要做什么?他会伤害她吗?逼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身后伸出一双惨白的双手,握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触感冰凉,苏菜菜被冻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身体在那一刻突然重获自由,像是被人解了定身术,来不及多想,苏菜菜使出吃奶的劲儿猛地向岸上冲去,心肉猛敲,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追逐着她一般。 谁知刚迈出两步,苏菜菜的胳膊被人一拉,由于外力猛地向后一倒,扑到那男人怀里,脑袋一疼,撞得头晕眼花涕泪横流,苏菜菜疼得皱起小脸,下意识伸出手去揉自己的脑袋。 一只冰凉的手掌抢在她前头,覆上她撞得红肿的额头。 “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撞疼了吧?” 那声音低沉,如同林间清风吹过洞箫发出的丝竹之声,林籁泉韵,低沉醇厚。 嗓音随风而逝,犹如在耳,让人想要再仔细品味一遍。 苏菜菜听得愣神。 这不是宫玖的声音。 宫玖从前的声音应该是雌雄莫辩,沙哑轻柔,如同纱撩芳心,勾得人心痒痒。 但他现在的声音却直教人觉得像是林间洞箫,飘渺隔云端,世间再难寻。 泛着一股子儒雅仙气。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莫不是撞傻了?” 那好听得犹如仙乐飘娆的嗓音再次轻响在耳畔,苏菜菜忍不住抬头,看向宫玖。 那一眼,只消那一眼,便万劫不复,堕入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碧渊。 宫玖又换了一副模样。 或许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长眉凤眸,清辉流转,斯文俊逸,温润如玉。 眉目疏俊犹如静川明波,丹唇朱艳宛若山茶灼燃。 他的皮肤惨白,想来是因为长时间裹在美人囊中看不见阳光,肌肤惨白如纸,近乎透明。他红唇含艳,衬着他惨白的脸色,那红唇愈红,雪肤红唇,颜色分明,有丝诡异的俊美之感。 他那双有如工笔勾勒描绘的凤眸,狭长柔细,眼梢微微上挑,勾出一弧浅淡薄媚,黑眸漆漆,如同墨砚泼就,浓墨淋漓,眸中幽深似海,遂沉不明,胶着人的视线,让人的心魂都溺毙在那一双沉幽似海的黑眸中,被那墨色的漩涡席卷揉碎,再无清醒存活的可能。 眸如漆点,悠远深沉。 就那样含笑盈盈地看着你,让你无处遁形。 苏菜菜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屏住呼吸,不敢大口喘气。 他那张儒雅斯文俊美无俦的脸庞,龙章凤姿,雍容华贵,满是男子气息,但若是看得久了,却又会在这风流韵致中看出一抹不可思议的浅黛媚色来。 苏菜菜觉得诡异极了。 竹露清风兰芝皎月一般俊逸的脸,却有一双动人勾魂的眼睛。 让人心生欢喜,难以抑制的倾诉爱意。 《暖酥消》原著中,宫玖也曾在女主卿妩面前脱去美人囊,那场景颇为惊悚,整个人如同破茧成蝶一般从美人囊中剥离出来,苏菜菜庆幸宫玖没有这样吓唬她,她想起《暖酥消》中对宫玖的形容:“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丰神如玉的容颜,骨子里却是娇媚绝艳。 媚骨天成,活色生香。 苏菜菜被他眼梢的媚色秒得魂飞魄散尸骨全无。 宫玖红唇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勾着唇,伸出纤纤玉手,将呆若木鸡的苏菜菜往深水区里一推。 苏菜菜睁大眼睛仰头倒进水里。 温泉水塘里扑腾起一大片晶莹破碎的水花。 水声萦萦,闻音相思。 宫玖长身玉立,唇畔带笑,慢悠悠朝深水区里的苏菜菜走去。 动作优雅,如同猎食的花豹。 苏菜菜被满面的温水一淋,淋成落汤鸡。 呛了几口泉水,抹脸,苏菜菜从痴愣中清醒过来,正要挣扎着往浅水区游去,却被人又重新按进水里,苏菜菜咬着牙齿挣扎着,愤恨地抬头怒视始作俑者,却在下一秒又痴愣住了。 那张儒雅斯文却又媚骨天成的俊脸…… 难以形容,勾魂摄魄。 放大数倍,映在她的眼帘。 心跳得像是要飞出胸膛。 漫天的粉红泡泡噗噜噜地升腾。 苏菜菜又被秒得七荤八素分不清楚天南地北了。 宫玖在水中握住苏菜菜纤细柔软犹如杨柳枝的腰板,轻笑道:“瞧你这傻样儿……” 说罢,俯身低头,吻住她因为呆愣而微微张开的粉唇。 苏菜菜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噗的一声,脑袋里炸开了花…… 宫玖、宫玖竟然吻她? 吻她的唇? 苏菜菜呆愣地宫玖那张俊逸动人的脸庞,一时间也忘记了反应,只傻傻地愣在那里。 心脏砰砰乱跳。 那冰凉的嘴唇贴着她的粉唇,彼此的呼吸喷洒在唇齿间,寒气逼人,就算是温泉的热度也无法消融他唇舌的冰凉,苏菜菜打了一个寒颤,立马清醒了过来。 她奋力挣扎着,推抵着宫玖结实平坦的胸膛,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但他却食髓知味,攻城略池,捧住她的后脑,修长白皙的指尖插_进她乌黑的青丝里,一遍又一遍地吮吸着她的唇舌,缠绵不休,苏菜菜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被夺去所有的呼吸,本就娇软的身体,一揉就碎,无力地倒在宫玖怀里,如同一滩酥软的烂泥。 宫玖翻身将苏菜菜狠狠抵在池壁上,松了她的唇,往她的洁白如玉的脖颈上吻去,冰凉的吻激得苏菜菜浑身直打哆嗦,她终于重获空气,大口大口地喘气,贪婪地呼吸着水雾弥漫中稀薄的氧气。 她的脸颊泛着胭脂色,嗓子干哑,眼睛因为晕眩而放大失神。 宫玖手法娴熟地一路吮吸舔舐着她微微颤抖的娇躯,大掌下滑,在水中握住她胸前一方丰盈的绵软,苏菜菜身子一抖,不可抑止地娇吟出声,这洗髓池的池水极为古怪,不仅可以养颜美容,还能让女人的肌肤像是重获新生一般,如同婴儿般敏感娇嫩。 苏菜菜羞愤欲死,紧紧咬着嘴唇,防止自己再发出那样令人羞耻的声音。 宫玖的手指如同微风轻掠竹林间一般在苏菜菜脊背上的肌肤摩挲徘徊,在她的身体上点燃火苗,落到她挺翘的臀瓣上,双手托住她的屁股,将她的身体向上一抬,苏菜菜惊呼一声,宫玖分开她的双腿夹住他精壮有力的腰肢,苏菜菜担心自己仰头倒进水里,因而下意识伸出藕臂环住宫玖的脖子。 宫玖轻笑一声,红唇轻启,低头含住苏菜菜胸前那朵悄然绽放的蓓蕾。 唔…… 敏感娇嫩的地方被冰凉湿润的紧致含住,苏菜菜觉得乳_尖又冰又麻,难以抑制地嘤咛出声,声音缠绵娇婉,像是可以掐出水来,苏菜菜紧紧咬住下唇,脸上火辣辣得如同烈火焚烧。 心脏砰砰乱跳,并且以越来越快的方式,长鼓点做轰鸣。 羞耻感席卷了苏菜菜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她的娇躯发颤,两腿无力地挂在宫玖手臂上,在水中晃荡。 如同无翅小鱼,任主沉浮。 “住手……放开我……” 苏菜菜的声音有着难以启齿的娇颤,糯软含媚,其间*媚色连她自己都下了一跳。 宫玖丝毫没有理会她,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胸前的两团沉甸甸的水蜜桃吸引,这鲜美多汁的水蜜桃像是真的可以吮吸出乳汁似的,舌尖上甘甜绵软,让人口干舌燥想要一口将这柔软吞入腹中。 宫玖伸出指头,探进苏菜菜紧致狭窄的幽径里。 苏菜菜脸上一白,心跳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绝望地看着溶洞上方倒立着的石笋,失神的眼睛,微微睁大着。 “如果你明天想要看到我的尸体的话,你现在就继续吧。” 在这本书里,最重要的东西,她一定不能失去。 宫玖的指头一顿,抽了出来,他低头,掐住苏菜菜的下巴。 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你想死?” 苏菜菜不看他,只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盯着他身后虚无缥缈的某处,面无表情,无惊无惧。 宫玖黑眸漆漆,看了苏菜菜许久,突然红唇轻勾,绽放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苏儿,你不敢死,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一个人,若真是存了想死的念头,就该在当初为师第一次晚上抚摸你身子的时候自杀,而不是忍到如今才开口。” “承认吧,苏儿,你就是一个胆小鬼,忍辱偷生,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苏菜菜哭出声来,没错,她就是胆小,她就是苟且偷生,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死亡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更加可怕的事情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把她最后一块遮羞布拿掉。 宫玖看着苏菜菜哭得涕泪四流的小脸,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着实是令人讨厌,一口咬在他的肩头,想要见血泄恨,宫玖纹丝不动,伸手分开苏菜菜的双腿,寒凉如冰的玉柱抵住苏菜菜狭窄紧致的幽径,挺身而入,两人俱是一顿,撕裂的痛楚,苏菜菜疼得脊背弯成一道紧绷到极致随时会崩坏的弓,想要缩成一团,却被宫玖使蛮力抱住她的腰肢,一波又一波强烈的痛楚在她身体里肆意流窜着。 这疼痛比抽骨扒筋更痛上百倍。 在晕眩前的那一秒。 苏菜菜拼尽全力搂住宫玖的脖子,沙哑着嗓子,在他耳畔说了一句。 “宫玖,在青城我差点被那三个男人强_暴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要自杀的。” 所以我并不是因为怕死而在你身下承欢。 只不过因为那个强迫我的人是你而已。 苏菜菜知道,在这本书中,她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在这一秒失去了。 不是她的身体,而是更重要的什么。 她痛到极致,昏迷了过去。 意识全无的那一刻,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畔轻轻叹息:“傻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难以置信,但是夕雾也是今天才发现,湿乎竟然还没有吻过菜菜的唇。 ╮(╯▽╰)╭作者真的是太纯情了。 妹纸们要低调呀,评论尽量不要带上“肉”这种字眼,夕雾担心被查水表呐(ㄒoㄒ)/~ 被封掉就太丧心病狂了。   ☆、第48章 翌日,天朗气清,日过三竿。 沉鱼阁,窗扉紧掩,温暖的阳光透过洁白的窗纱投到古色古香的闺房内,斜成一道金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淌进岁月里,和煦温柔,如同被书画在宣纸上的光景,写成永恒,时光静好。 床榻之上,粉纱帐帏垂落,游絮云丝,明媚粉艳。 薄衾锦被下盖着两个不着寸缕的人。 男人眉目如画,斯文俊逸,眉梢含艳,他光裸的胸膛从锦被中滑出,春光乍泄,那肌理分明的胸膛如玉质般莹润柔腻,被粉纱床帏外的阳光轻轻掩映,泛着粉艳珠光,让人想要含在嘴里舔上一口。 女人埋在男人怀里,看不清脸,只那一头乌黑水润的青丝铺在玉枕之上,如同静川流水,长波成河。那雪肤玉背暴露在空气中,丝绸锦被堪堪盖住她曲线优美的腰肢,底下光景引人遐思。 两人相拥而眠,交颈鸳鸯。 一室旖旎,麝香浅浓,若隐若现。 苏菜菜其实早就醒了。 但她的身体疼得像是被巨石碾过似的,浑身娇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 苏菜菜发现宫玖还在她的身体里。 大脑一片空白。 苏菜菜欲哭无泪。 这下子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宫玖那变态该不是让她夹了一夜他那玩意儿吧? 那硕物毫无温度,沁着凉意,就那样硬生生地挤进她生涩狭窄的紧致里,动也不动。 娇嫩紧窄的地方被外物入侵,被迫撑开,容纳着不合尺寸的硕大粗物,花瓣合都合不拢。 苏菜菜只觉得幽径里酸涩而难受,痛痒酥麻,下意识想要将它挤出去,但她的身体软成一滩烂泥,就连收缩小腹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十分吃力。 心脏砰砰乱跳,脸上火烧发烫,苏菜菜急得快要哭出来,最后奋力紧缩了一次幽径里的肌肉,夹住那半硬半软的硕物,想要用花心内壁的肌肉将它推挤出去。 她的小腹微微抽搐,身体总算是有了些许反应。但她体内的冰凉硕柱却是纹丝不动,紧紧贴着苏菜菜的娇嫩,仿佛黏在了那濡湿的幽径里似的,同根而生,难舍难分。 一股浓稠暖融的液体,因为苏菜菜下腹的痉挛,顺着幽径和硕物相连的地方流出体外。 那液体所过之处,皆是一窜瘙痒难耐的战栗。 苏菜菜身体抖了抖。 体内半软半硬的硕物有渐渐苏醒的趋势。 苏菜菜紧张得屏住呼吸,心脏乱跳如急鼓,生怕他醒来自己又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洞箫般低沉的嗓音轻轻响起,带着糜欲的沙哑。 “苏儿,再夹一夹试试……嗯?” 那尾音上扬,勾着一抹*蚀骨的笑意,令人无地自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菜菜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花。 脸上滚烫得像是可以煮鸡蛋了。 宫玖紧贴着苏菜菜娇躯的胸膛,震荡出一阵阵愉悦的轻笑,他翻身压在她身上,那冰凉的硕物彻底变硬,如同一根生铁般直直地嵌入她娇嫩濡湿的紧窄里,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将她贯穿。 他的硬物在她的体内,因为翻身的姿势而摩挲着她泥泞的紧致内壁,那娇嫩的内壁因为摩挲而猛地痉挛,那地方像是被磨出了血,疼得苏菜菜脸色一白,倒吸着凉气。 宫玖的身子一顿,盯着苏菜菜疼得皱成一团的小脸,眉头拧得死紧,他黑漆漆的眸子里写满了挣扎和不舍,似乎是衡量着她的身体和他的身体到底哪个更重要。 最后的结果是。 宫玖忿忿不平地将自己的粗物从苏菜菜窄湿的泥泞里抽出来。 带出一股浊白的浓浆液欲,顺着绽放的红肿花蕊流出。 他脸色十分不好看,腾腾冒着黑气,眼刀子凶狠地剜了苏菜菜一眼。 “没用的东西,平时让你好好学法术练身体,你不学,一到关键时刻就给为师来气!” 他一把抓住苏菜菜的柔软娇滑的小手,附在他冰凉的玄铁上,一面恶狠狠地瞪着苏菜菜惨白孱弱娇姿容,一面粗暴地握住她的小手帮他上下来回撸动着。 急促的喘息渐渐变得*,难以抑制舒慰的闷哼。 这阵欲_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宫玖眯着眼睛,难耐地扬起脖子,将她的小手死死按在他的硕物上。 浓欲喷薄而出,宫玖如玉的容颜上泛着餍足的胭脂薄媚,迷醉勾人。 事毕之后,他将她手心上黏腻的白浊用锦被的一角擦掉,又将锦被扔到地上,分开苏菜菜的双腿,想要看看苏菜菜私_处的伤重情况,大概是因为分开苏菜菜双腿的时候,太过用力,苏菜菜又是一声痛苦的呻_吟,宫玖眉头皱了皱,但动作到底是轻柔了下来。 平时连说都说不出口的地方被异性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并且是在光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被人这样用审视的眼神注目着,苏菜菜羞耻得耳朵滚烫,脚趾头都蜷缩起来,想要一头撞死在梁柱上。 她拼尽全力想要合拢双腿,但那两条软绵绵的细腿儿此时哪里还由得了她的掌控,她连睁开眼睛都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更何况此时那两条*还握在宫玖手里。 苏菜菜羞愤地闭上了眼睛。 只当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宫玖看到苏菜菜私_处红肿不堪的惨状时,心头一跳,小眼神一闪,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睛。 似乎……真的是太粗暴了点。 宫玖低眉顺眼默默悔过了三秒钟。 他素手一扬,地上铺散着的红袍腾空展开,披到了他的身体上,宫玖随意地扣上衣带,闪影离开沉鱼阁,再出现时,手中拿着一堆瓶瓶罐罐,和温水锦帕。 宫玖用温水清洗了一遍苏菜菜光裸的娇躯,她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皆是出自他之手,宫玖一顿,又小小的忏悔了几秒钟,继续帮她擦着身子。 给苏菜菜抹药外敷对于宫玖来说,简直就是家产便饭,宫玖轻车熟路地替苏菜菜的身体和红肿流血的花道涂上冰凉的药膏,苏菜菜疼得说不出话来,但清洗了一遭又涂上药膏之后,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宫玖待苏菜菜熟睡之后,又将她身下的床单换上干净的,铺上干净的锦被,他躺倒床上,将苏菜菜抱到怀里,紧紧贴着她温暖的身体,将脑袋凑到她肩窝,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 他昨晚搁在海峦洞洗髓池畔的那副美人囊,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宫玖伸出修长惨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苏菜菜光滑粉嫩的脸蛋。 平时触碰这小家伙的时候,总是隔着一层毫无温度的美人囊,虽然美人囊的皮薄如同蝉翼,但终究是不若自己的手指亲自触碰来得鲜活。 她的温度比他想象中更加温暖,她的身体也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加娇软,让人爱不释手。 凤眸中温软缱绻,宫玖的眸子里,有着他难以察觉的柔情。 宫玖的手指从她的眉心,落到她的眼睫,又从眼睫上落到她的鼻尖,慢慢下滑,落到她粉艳的唇瓣上,心中涌起莫名的渴望,宫玖顺从自己的心意,用修长的手指撬开她紧闭着的粉唇,指尖用力,长长的指头探进她软滑湿润的口腔中。 指尖被濡湿泥泞的口腔内壁紧紧包裹…… 宫玖的眸色渐渐变深,黑漆漆的眸子染上了一抹兽性的猩红。 来自兽族的血液叫嚣着沸腾着,想要粗暴地对待这个孱弱纤细的凡人,撕开她的身体,弄伤她,被她紧紧包裹,裹得无法呼吸,溺毙在她瘦弱温柔的身体里,再也不要剥离出来。 宫玖的呼吸变得急促,眸中猩红的血色渐渐弥散,布满整个漆黑的瞳仁。 他插入苏菜菜口腔中的手指抑制不住地用力,昨天晚上那兽血沸腾的感觉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不断地贯穿,冲刺,挺进,双手忍不住在那雪肤上留下残暴的痕迹。 苏菜菜嘤咛了一声,在睡梦中歪了歪脑袋,想要躲避口腔中他修长的手指。 宫玖直直地看着苏菜菜纤柔的脸蛋。 眸中沸腾的血色,渐渐退散。 凤眸恢复清明,深沉似海,深邃黑浓,与常人无异。 . 苏菜菜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能下床走动。 这三天一直都是宫玖抱着她吃睡,就连如厕这种私密的事情,都是要在他的搀扶下才能完成。 宫玖表现得极为温柔,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苏菜菜提心吊胆,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大概是被他欺负习惯了,这几天被他这样温柔地对待,只觉得世界都颠倒了。 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不如意。 他们在沉鱼阁呆了三天,整整三天,宫玖都没有穿上他平时那副娇艳迷人的美人囊。 他现在这副清俊秀美的模样,着实是把苏菜菜迷得够呛。 所以每天早上苏菜菜醒来发现自己的小手被宫玖紧紧握住他硕大的粗物时。 对着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夕雾换新封面了,这个封面是图铺做的,好起来很精致的说。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封面寒碜了。   ☆、第49章 又是一日阳光明媚,苏菜菜从睡梦中醒来。 粉纱垂落,纱帐外的暖阳正融,日长飞絮轻。 她的手被宫玖冰凉的大掌握住,蜷成卷状,手心中软软凉凉,像是握着什么。 ……是他的那玩意。 苏菜菜的身子一僵,心脏骤然停摆。 她屏住呼吸。 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手心中抽出自己的小手。 不敢太用力,苏菜菜指尖发颤,每一次手心和他硕柱间细微的摩挲都能让她的小心肝紧缩成一团,生怕这变态被她吵醒了之后更难脱身。 好不容易抽出自己的小手,苏菜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有种劫后重生的喜悦。 苏菜菜热泪盈眶。 手心酸疼得很,像是被教书先生的板尺敲了数遍手心,手指头都僵得有些发麻了。 这变态昨天到底又用她的小手撸了多少次?!苏菜菜义愤填膺。 恨恨地瞪着他。 但愤恨的视线触及到他那张纤秀儒雅的俊颜时,埋怨霎时间化作了呆愣。 他闭着眼睛熟睡着,精致的眉眼如同工笔勾勒,眉目如画,细腻薄媚,玉骨天成。 蒲扇般浓密纤长的眼睫柔顺地附在那弧浅月凤眸上,为他眼角上挑的媚色平添一抹柔软。 白肤玉容,红唇含朱,像极了一副精致婉约的水墨画。 苏菜菜屏住呼吸。 愣愣地看着他的睡容。 被迷得头晕目眩七荤八素。 心脏砰砰乱跳。 真是俊呀,这人。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似乎是要醒来。 苏菜菜一怔,吓得立马眼睛一闭两腿一蹬,倒头装死。 心肉猛敲,苏菜菜心虚不已。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心虚些什么。 湿滑柔软的舌头舔舐着苏菜菜的唇角,苏菜菜身子陡然一颤。 却听到低哑沙沉的声音轻轻响起。 “苏儿,你醒了。” 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苏菜菜身子一颤,知道自己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睁开眼睛,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早啊,师父。” 宫玖眼角含媚地扫了苏菜菜一眼,轻飘飘地道:“醒了就干活吧。” 咩? 干活? 干什么活? 苏菜菜不明所以。 下一秒,苏菜菜找到了答案。 宫玖将她的手握住,附在他半软半硬的粗物上,那硕柱在触及到苏菜菜手心中柔嫩的肌肤时,猛地一跳,像是想要将她的手心弹开似的,苏菜菜小手一个瑟缩,手心陡然生了一层薄汗,手指头抑制不住地发颤,却被宫玖握得更紧,强制性地牵着她的小手往那逐渐昂头的粗物上覆去。 锦被下的世界潮湿淫媚,充满苏菜菜体温的暖绒热气,亲密急促。 苏菜菜心跳如鼓,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他的眼睛又像是罂粟花一般牵引着她的心魂,充满诱惑,令她觉得既神秘又可怕。 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苏菜菜连大口喘气的勇气都没有。 粉纱帐里氲湿糜欲,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喘息。 她的粉颊火烫,耳朵红得像是要烧着了似的。 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喘息,苏菜菜竟然觉得腿间濡湿泥泞,酥_痒难耐,双腿情不自禁地在锦被下摩挲起来,细腻敏感的腿间肌肤相互厮磨,大腿根处流窜着瘙痒酥麻的抚慰之感。 无地自容。 但却又忍不住泥足深陷。 苏菜菜手心一凉,被他的浓浆湿泽喷了一手。 黏腻浓稠,附在手心中十分难受。 苏菜菜挣开被迫握住宫玖粗物的手,在锦被里擦了擦。 宫玖玉容染霞,脸颊泛着胭脂薄媚。 伸出长臂,将苏菜菜娇小的身子揽在怀中,红唇无声逼近苏菜菜的耳朵,柔声道:“还是没有你的那处儿舒服,可是你却是个不经用的,为师不过舒爽了一晚上,就整整被憋了三天。” 宫玖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幽怨。 “从今天起,你每天从闻海殿回来之后,先扎一个时辰的马步才能用膳,听到了吗?” 苏菜菜哭丧了一张小脸:“一个时辰啊……” 宫玖凉飕飕道:“你要是想要扎两个时辰,为师也不拦你。” 苏菜菜立马闭嘴了。 养了整整三天,苏菜菜的身体能够下床,但走动的时候依旧觉得腿间有些酸疼,虽然不算太痛,但走路的姿势却很是怪异,稍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菜菜在去闻海殿的路上碰到三师兄御尽然。 苏菜菜痛心疾首,为何偏偏是碰到了*经验最丰富的御尽然。 她瑟缩着身子,下意识想要躲开他,走另外一条小道。 御尽然金冠束发,蓝袍锦带,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显然他也看到了苏菜菜,那双灿若晨星的眸子笑眯眯地看着苏菜菜,冲她招了招手。 苏菜菜身子一僵,知道自己是躲不了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走到御尽然面前。 苏菜菜扬起小脸,干笑道:“好巧啊,三师兄。” 御尽然看到苏菜菜的脸时,先是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涩的情愫,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但却只是几秒钟,他又恢复成平素那个玩世不恭的贵公子模样。 御尽然展开折扇,风度翩翩地摇了摇:“不巧不巧,我是专门来看望小师妹你的。” 苏菜菜不明所以。 御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气,惆怅道:“你病了这么些天,师兄我很是担忧。” 苏菜菜了然。她卧榻在床的这三天,宫玖折了一只纸鹤,用传音术让纸鹤飞去闻海殿替她向殿主师叔请病假,她平时修炼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因此少去两三天,也不会怎么样。 御尽然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的小脸,眸中带着痴迷的神色:“刚刚远远看着你,觉得像是你又不像是你,几天不见,竟然出落成大姑娘了,想必师父他老人家将你呵护得很好吧。” 这“呵护”二字的音调陡然沙哑,听起来暧昧不清。 苏菜菜脸红。 想必是她刚刚古怪的走路方式被他看到了。 这人现在在取笑她呢。 她尴尬道:“三师兄,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去闻海殿了,咱们改天再聊。” 说罢便绕过御尽然,拎起裙摆踏着小碎步,向闻海殿的方向跑去。 身后一阵风传来,苏菜菜只觉得肩上一疼,一阵天旋地转,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压在了走廊里的梁柱上,浑身动弹不得,迎面而来的是浓厚的男子气息,潮湿温热。 他鼻息间的热气,喷洒在她的小脸上,苏菜菜脸红一片,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想要逃离他姿势暧昧的禁锢,但他却将她扣得死紧,她娇小的背脊紧紧贴着梁柱,紧张得浑身僵硬。 苏菜菜抬头:“三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御尽然盯着苏菜菜的脸,看了许久,眸中的墨色越来越沉,他突然凑近苏菜菜,歪着脑袋,去吻苏菜菜的唇,呢喃着:“师父老人家素了几百年,难免狂暴,弄伤了你,他一定没有我懂得怜香惜玉,不如小师妹也考虑考虑我如何?我一定会让小师妹很舒服的。” 苏菜菜侧过脸,躲过御尽然的吻。 她直直地看着御尽然:“三师兄,你从来都不会强迫女人的。” 御尽然一愣,收了脸上迷醉的神色,面容骤然一松,又恢复成平素那个放荡娴雅的公子模样。 他直起身子,放开对苏菜菜的桎梏,折扇轻展,迎风扶摇。 “真是的,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师父?小师妹竟然这样伤我的心,真是太失败了。” 苏菜菜低眉顺眼:“不是你失败,而是你根本就没有喜欢我。” 御尽然摇扇的姿势一顿,神色玩味:“哦?小师妹怎么这样说?” 苏菜菜小声道:“我一直认为男人拿一个女人去填补另外一个女人的情殇是件特别缺德的事情,你不喜欢我,你喜欢的应该是和我相像的某个人吧,你的眼神,我能看的出来,那里,没有爱。” 《暖酥消》中,御尽然和女主卿妩是怎样相知相爱,苏菜菜是已经有些记不得了,大抵是些风花雪月的误会,诗情画意的重逢,但苏菜菜却始终记得御尽然有个在皇宫里的小初恋,似乎是已经死了的,那小初恋和苏采儿有几分相似,当初御尽然会和女配苏采儿发生关系,也是因为御尽然将苏采儿当做了小初恋的替身。御尽然爱每一个女人,但格外迷恋和小初恋相似的女人。 比苏采儿更像小初恋的女人是女主卿妩。 御尽然爱上卿妩。 卿妩清楚的感觉到御尽然是透过她看另外一个女人。 她一直以为那女人是女配苏采儿。 但只有读者们知道,那个埋在御尽然心中最深的女人,是小初恋。 虽然他最后也爱上了卿妩,但他心底最温柔的地方,永远住着那样一个宫装少女,腼腆干净,有着世上最柔和纤细的笑容。 御尽然脸上的笑容一顿。 他敛容,许久,又摇头轻笑:“小师妹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 苏菜菜道:“稍微留神的人都会看得到。笙娘不是傻子,你的心不在她那里,她看得见的。” 御尽然愣神:“笙娘她……” 苏菜菜道:“总之你好自为之,若不喜欢笙娘,就抽身离开,不要耽误了一个好女人。” 笙娘之所以能让苏菜菜记住,不仅是因为她无盐容雪莲足的设定,更是因为她后来因为御尽然的薄情而黑化,陷害追杀女主卿妩,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因爱而痴的女子,从来都不会令人太讨厌。 苏菜菜不想看到那个为爱痴狂的笙娘,毁在这本书里。 不,是毁在这个世界里。   ☆、第50章 苏菜菜走在去闻海殿的路上。 一路风光明媚,暖阳高照,桃花粉云于枝头低婉,轻艳灼燃。 大概是心境不同,苏菜菜竟觉得这风景和从前所看到过的大不相同。 从前的雾秋山,在苏菜菜眼中,美得像是一幅画,姹紫嫣红的染料泼画,工笔细致勾磨,虽然明媚芳菲,清新自然,但却终究是一幅画,苏菜菜没有身临其境活在其中的感觉。 雾秋山对于她来说,只是小说中的一个场景,用来推动剧情的发展。 而如今的雾秋山,她竟觉得山山水水花花草草都鲜活了起来。苏菜菜能听得花开的声音,能看到被花瓣覆盖的小虫,能闻得到雨后泥土湿壤的芬芳…… 她从前将这里的一切当做是书,当做冰冷的文字。 而现在却将这里当做一个世界。 因为有了羁绊,所以格外认真对待了起来。 闻海殿,今日修习的是符箓丹书中最简单且能马上看到成效的凝冰符。 所谓凝冰符,就是将水体凝固结冰的符咒。 画符的程序十分繁杂,且顺序不能颠倒。时间,地点,笔、墨、纸、砚都有考究。画符之前要净身、净面、净手、漱口,并要预备好水果、米酒、香烛等祭物。画符最好选择子时或亥时。据说此时是阳消阴长、阴阳交接之时,灵气最重,其次午、卯、酉时亦可。 闻海殿里主堂长案上摆着水果香烛等祭物,红烛袅袅,每个人课桌上摆着金盆,笔墨,朱砂,黄纸,殿主师叔演示了几遍画符的过程之后,众人在盛着清水的金盆里净手净面,用干净的布帛擦干手,便照着殿主师叔所教导的那样画起符箓来。 姿势,运笔,笔墨浓浅皆有规范。 正殿中央挂着一个巨大的凝冰符,方便殿众们描摹。 苏菜菜以前是插画师,所以有绘图的基础,不一会儿便用朱砂临摹了一张凝冰符。她是闻海殿里头几名画完凝冰符的人,心中十分自得,便迫不及待地将凝冰符贴在金盆上,按照殿主所教授的口诀,闭上眼睛,消除杂念,静心凝神地念了一遍。 不过是试一试。 因为之前所学的任何法术,苏菜菜都没有成功过,所以这次也是抱着失败的念头去念咒。 谁知,苏菜菜睁开眼睛,却惊喜的发现那金盆里的水竟然真的结冰了。 苏菜菜不敢置信,将那凝冰符撕了下来,贴到却维的金盆上。闭眸念咒,再睁开眼睛,却维金盆里的水竟然也结冰了。成功来得太出乎意料,苏菜菜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是真的,她竟然真的成功了。 苏菜菜热泪盈眶。 忍不住想。 难道是因为阴_道被宫玖戳通了,任督二脉也跟着通了不成? 苏菜菜惊异不已,暗自咋舌。 宫玖简直是神器呀。 却维在一旁露出崇拜的小眼神:“小师妹,你好厉害,这么难的凝冰术都学会了……” 苏菜菜骄傲地挺起了饱满的胸膛。 眉开眼笑,摆手地谦虚道:“一般一般,闻海第三,唔嘻嘻哦呵呵咩哈哈。” 却维崇拜的小眼神从苏菜菜越来越漂亮的脸蛋上,下滑到了苏菜菜越来越丰盈的高耸上。 她鼓囊囊的浑圆因为大笑而微微颤动着,绵绵乳波透过绿裳上下颠簸起伏。 却维白皙的耳垂慢慢染上红霞。 他眼神一闪,有些羞赧地挪开了眼睛。 白绥不知道何时也回过了头,看着苏菜菜绿裳下包裹不住的丰满水蜜桃发呆。 他神色含痴,粉唇微抿。 黑漆漆的眸子里,充满了滚烫的渴望。 苏菜菜没有看到两人的表情,乐颠颠抱着金盆,尽得意去了。 . 下课之后,苏菜菜在沉鱼阁被宫玖逮了个正着。 宫玖又穿上了他那副艳丽绝伦的美人囊。 红衣翩跹,妆容精致,眼角眉梢尽是娇艳欲滴的媚意。 绝色美人的脸。 他拎起苏菜菜的后衣领,走到院子中央,凉飕飕道:“不扎完马步不准用膳,为师来监督你。” 苏菜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她饿倒是不饿,但想一想要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便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宫玖用腿踢开她的两腿,将她的身子一按,调整姿势,苏菜菜被迫扎了一个马步,宫玖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拿出一个紫金香炉,香炉上插着一根点燃着的香。 将香炉放到苏菜菜扎着的马步下面。 苏菜菜若是跌倒了或是蹲下来,便会被那香炉上的香火灼伤。 宫玖道:“这柱香烧完大概就是一个时辰了,你最好不要乱动,若是马步扎得惹为师不满意了,便让你继续扎上一个时辰,不许偷懒,听到了吗?” 苏菜菜有气无力道:“听到了。” “乖……”宫玖下意识摸了摸苏菜菜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为师这也是为了你好,就你这小身板,基础不打好,以后学再多的法术也没用。” 说的倒是好听,苏菜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他将她的小身板练结实了方便他蹂躏才是正因吧。 不多时,其他几位师兄也从各殿回来了。 众人纷纷驻足,像是在动物园看猩猩看狒狒一样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苏菜菜。 宫玖搬了一个竹藤椅,坐在上面神闲气定地嗑瓜子,充耳不闻。 苏菜菜被师兄们灼热的目光盯得脸上发热,脸颊霎时间变红了起来。 御尽然上前两步,上上下下地看了苏菜菜一眼,笑道:“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扎马步啊……”这还用问?你眼睛瘸了吗?苏菜菜默默腹诽。 御尽然如沐春风地笑:“我是问小师妹这是为何扎马步。” “师父说我身板太弱了,修习法术会很吃力,所以这是在给我打基础。” 御尽然眸光闪了闪,意味深长地道:“哦……身板太弱了啊……” 明明他没有说什么,但苏菜菜却还是脸红了。 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分明是在说:我懂,我懂,我什么都懂。 苏菜菜无地自容,脸上红辣辣的烧,恨不得立马挖个地缝钻进去。 “我说……”宫玖突然从竹藤椅上站了起来,凉凉道,“你们两个很熟吗?聊得这样开心。” 苏菜菜瞪大眼睛,无声控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聊得很开心了? 御尽然瞅了苏菜菜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不怀好意冲她笑了笑,苏菜菜心中咯噔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见那御尽然转过头去对宫玖道:“说起来,我和小师妹这样相熟,还多亏了师父的那几张珍藏呢,这才让我和小师妹找到了共同的爱好,成为志同道合的好友。” 宫玖莫名:“珍藏?什么东西?” 苏菜菜急急阻拦道:“三师兄!你别……” “小师妹还没有和您说吗?” 御尽然做出一脸惊讶的样子,轻展折扇,掩住自己的口鼻,只弯了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 “她上次偷了您的春宫图,诱惑徒儿带她下山呢。” 宫玖的眸子陡然一沉。 冰凉的嗓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春、宫、图?” 苏菜菜万念俱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御尽然,算你狠。 身子陡然一轻,衣领被宫玖拎了起来,苏菜菜只听得到耳畔倏倏的风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从院子里来到了她所熟悉的沉鱼阁。 宫玖将苏菜菜往床上一扔,危险地眯起了凤眸。 “苏儿,你最好给为师好好解释,春宫图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浑身都散发着薄怒的危险气息,苏菜菜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脑袋里灵光一闪,苏菜菜的智商再次上线。 “是苏采儿!”苏菜菜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苏采儿,“那时候是苏采儿掌控了我的身体!我什么都不知道!”苏菜菜装可怜,泪眼婆娑道,“师父,你要相信我啊!” “别总是拿死人做借口,你以为为师会相信你吗?”宫玖冷哼,凤眸冰凉。 苏菜菜瘪着嘴巴,不吭声了。 宫玖冷道:“为师问你,那春宫图哪里来的。” 苏菜菜小眼神一闪,说谎不脸红道:“是在苏采儿的沉鱼阁找到的。” “你还来?真以为为师舍不得伤你吗?”宫玖恶狠狠地瞪着苏菜菜,指关节捏得格拉格拉响。 苏菜菜身子一抖,脑袋一缩,老实交代道:“是、是我自己画的……” “自己画的?你一个女人,竟然自己画春宫图,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 宫玖痛心疾首地戳着苏菜菜的脑袋瓜子。 苏菜菜委屈:羞耻心什么的不是早就被您老人家啃光了吗?现在倒是开始埋怨我起来了。 宫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怒火,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一巴掌拍死了这个小东西。 他阴沉地道:“你借尸还魂之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妓_女?戏子?通房丫鬟?” 苏菜菜不服道:“我是个画家,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东西。” “你还敢顶嘴?”宫玖厉声道。 苏菜菜一个瑟缩,瘪着嘴巴,立马就老实了。 宫玖又道:“你将那些春宫图送给御尽然又是怎么回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水性杨花吗?” 苏菜菜委屈道:“你又冤枉我,我哪里水性杨花了?” 宫玖道:“你再顶一句试试,信不信为师现在就扒了你皮。” 苏菜菜小声道:“我那个时候不是满脑子想着要下山嘛……”眼看着宫玖又要发作,苏菜菜连忙上前抱住宫玖,软软道,“不过我现在不想着下山了,因为我现在有师父。” 宫玖提到嗓子眼上的怒气瞬间被她这软软糯糯的声音消弭干净。 他拧着眉头,脸上依旧不豫,但对着她那张纤柔讨好的小脸却是如何也发作不出来了。 宫玖哼了一声,捏了捏苏菜菜水嫩嫩的小脸,戳扁揉圆。 “马屁精,就知道拍马屁抱为师的大腿!没用的东西!” 苏菜菜乐呵呵地笑:“我只抱师父的大腿就够了。”   ☆、第51章 宫玖的凤眸柔和了下来,嘴里却不依不饶道:“哼,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糊弄为师!那春宫图里到底画了些什么?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画那种东西?”他突然一顿,眸子里陡然变寒,恶狠狠地瞪着苏菜菜,“……莫不是以前和其他男人也睡过?”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淬着冰冷的寒意。 苏菜菜被冻得身子一抖。 连忙惨叫道:“我、我没有!我当然没有!师父你要相信我!” 她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双眸含泪,泫然欲泣:“我以前的工作就是画那些图,若是不画完,上面就不给我饭吃,甚至还会用鞭子抽我,生不如死,我也是被逼的……” 总不能告诉你我是喜欢画那些血脉膨胀的漫画解渴所以熟能生巧吧? 苏菜菜默默腹诽。 并且她也没有骗人,每次她不交稿的时候,编编可不就是挥舞着皮鞭抽得她生不如死么? 只不过,那皮开肉绽的场景都发生在QQ上。 宫玖凶恶的表情有一丝动摇,眸光犹疑,红唇微抿,似乎是在思忖着苏菜菜言辞的可靠性。 苏菜菜见他不信,只得再接再厉,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得鼻尖一酸。 一泡晶莹的泪水从眼眶里淌了出来。 她咬着下唇,仰着纯洁无辜的小脸,一副凄楚仓惶的小模样。 “……师父,你不信我?你不相信苏儿?” 那样绝望无助的样子,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宫玖眸色一深。 捏住苏菜菜小脸的手指,忍不住慢慢摩挲起她水嫩嫩的脸蛋来。 小人儿娇颜粉酡,葱鼻泛红,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着一汪盈盈春水,像是春日里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碧水池塘,水光清澈,有着少女特有的芬芳气息,青涩好闻,让人想要溺毙在这春水之中。 她的水眸里布满惊惧和可怜,红唇轻咬,手足无措,如同一只受伤了的小兔期盼他温柔的垂怜,那样一副仓惶后怕等待宣判的模样看得宫玖心中一热。 ……下腹竟然可耻的硬了。 她的生死皆掌握在他手中,任予任求。 他是主宰着她生命的神祗,她尽心讨好的天神。 她那样一双盈盈含泪充满无助的眸子,含娇带怯地看着高高在上的他,弱小而可怜,眼中只有他,再也分不出多余的视线,落到其他人身上。 宫玖沉溺在她澄若春水的眸子里,柔肠百结,心口发胀,身体里却又有着兽血沸腾的汹涌。 难以言喻的奇异感受。 但他却清醒地知道他想做什么。 宫玖低头吻住她的眼。 她吓得身子一缩,眼睛闭了起来,睫毛轻轻颤抖。 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小兽。 宫玖舔去她眼睫上的晶莹,味道咸涩,但却十分美味。 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是那样芬芳可口,让人口干舌燥,想要一口将她吞到肚子里,让她在腹中融化,和他的血肉生到一起,万古长存,以逞兽_欲。 可是他又怎么舍得生吞了她。 若是一次饱腹,这世间便再也没有如此美味的小东西了。 所以他得一口一口地来,按捺住兽血中叫嚣着的饥渴饿意,他浑身明明饥渴得快要发抖了,但动作却依旧温柔,他细细舔舐,小心噬咬,咀嚼着她脸蛋上每一寸芳菲的肌理。 那细嫩的肌肤,落到他的唇舌里,皆是甜淡的美味。 冰唇落到她娇嫩欲滴的红唇上,捧着她的小脸,吻住她的唇。 她唇齿间的甘甜气息令他发狂,有些失控地抱紧她的后脑,力道残忍地变大。 苏菜菜泪流满面。 这样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为毛最后又变成这样了? 她被宫玖吻得头晕眼花,身子发软,不能呼吸。 恍恍惚惚地想。 这变态的吻技可真他妈的好。 唔……好舒服。 察觉到宫玖的手伸到了腰间的细绳上,想要脱她的衣服,苏菜菜心头一颤,想起三天前那场巨难,因为破处而疼得骨肉分离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这一痛就是躺床三天呐,千万不能让他得逞。 苏菜菜菊花一紧,连忙在晕眩中抓住宫玖的手。 瞪大了一双水眸。 义正言辞道:“师父,殿主师叔今日布置了作业,让我们画一百张凝冰符。” 言下之意便是:劳资课业重要,没时间陪你滚床单,自己撸去吧。 她粉颊酡红,泛着春_色媚意。 连说话都带着娇娆的喘息。 宫玖看得心中一荡。 兽血更加沸腾起来,想要立刻撕碎了她,深入她的皮肉中,鲜血淋漓,汁液四溅。 他定了定神,努力压抑着这残暴的饿意。 余光扫到沉鱼阁书桌上一方墨砚。 宫玖眸光一闪,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 嗓音低沉沙哑。 “哦?一百张这么多?为师帮你画如何?” 苏菜菜干笑着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呀……” 宫玖将苏菜菜横抱了起来。 苏菜菜惊呼了一声,连忙伸手抱住了宫玖的脖子。 宫玖抿唇轻笑,将苏菜菜抱到书桌上。 苏菜菜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向下跳,却被宫玖箍住了腰肢,苏菜菜颤声道:“师父,画符不需要躺在书桌上吧……这里有椅子,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站着都成啊……” 最好一句,已然带了哭腔。 宫玖没有理会苏菜菜,只将桌上的一方砚台执起来,放到苏菜菜的眼前。 他故作姿态的咦了一声:“这砚台里怎么没有水?没有水怎么磨墨呢?” 那双漆黑如夜的凤眸,眨巴眨巴,笑眯眯地看着苏菜菜。 嗓音轻柔,*蚀骨。 “苏儿,你说,砚台里没有水该怎么办?” 苏菜菜将视线落到干巴巴的砚台上,又从砚台上挪到了宫玖身上。 ——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苏菜菜惊恐地瞪大一双水眸。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宫玖笑得六宫粉黛无颜色。 苏菜菜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干笑道:“要不,我去给您打点水来?” 宫玖轻笑:“你速度太慢了,为师有更快的办法……” 苏菜菜被宫玖推倒在偌大的书桌上。 毛笔支架古书洒了一地,发出呼啦哗啦的声响。 苏菜菜的心脏也是猛地一沉。 她哭着道:“师父,我打水很快的,马上就回来了,放过我吧……” 见他没有反应,苏菜菜惊恐地哀嚎起来,“我不画凝冰符了,不画了不画了……是我记错了,殿主师叔根本没有布置这个作业,我错了师父……” 苏菜菜涕泪四流。 这样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提出要画凝冰符不过是想让宫玖在床上放过他,却不想这厮竟然将战场从床上挪到了书桌上。 简直丧尽天良。苏菜菜痛哭流涕。 宫玖伸出葱白的指尖,挑开苏菜菜的衣绳,神色幽幽。 “来不及了,苏儿。”宫玖将她腰肢上细细的衣绳扯开,慢条斯理道,“为师突然想起,似乎为师也很久没有这画凝冰符了,符咒长久不画,便难免生疏,不如今日和你一道复习复习。” 苏菜菜哭得更加厉害了,蹬着两条长腿,哭诉道:“可是我不想画,我不想画啊!” 宫玖低笑了起来,低头吻住苏菜菜眼角的泪。 “啧啧,真可怜呀,这里没你反抗的份……” 苏菜菜痛心疾首,脸上一凉,察觉到宫玖在舔自己眼角的泪,急中生智道:“师父,用泪水也可以呀!泪水也是水,可以用来磨墨!我们用泪水吧师父!求你了!呜呜呜……” 宫玖红唇微勾,笑得妩媚。 他低头含住苏菜菜的唇,沙哑着声音,呢喃道:“傻孩子,泪水哪有你那处儿的水多呀……” “轰”的一声,苏菜菜的脑袋炸开了花。 耳根通红,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她就是笨,所以才会送上门去自取其辱。苏菜菜痛不欲生。 身下一凉,宫玖将她的亵裤褪了下来。 明明可以撕的,可他偏要一点一点地亲自用手脱掉,一边脱一边看苏菜菜脸上逐渐惨白的小脸。 神清气爽,如沐春风。 宫玖惬意地眯起了凤眸。 纤长的手指抚上她柔腻白皙的大腿肌肤上,指腹下的滑腻触感舒服得令人叹息。 苏菜菜被他摸得浑身一抖,有细碎的舒慰痒麻感从他指尖下的肌肤流窜开来。 下面光溜溜的露出两条细白柔嫩的长腿,莹润透白。 苏菜菜觉得羞臊极了,心脏砰砰乱跳,像是要飞出胸膛,连忙并拢自己的两条白生生的细腿,躲过他温柔的爱抚,纵身一跃,想要跳到地上,却被宫玖再一次搂住了身子。 苏菜菜急得快要哭出声来,连忙蹬着两条细细白白的长腿,踢打着宫玖,却被宫玖一把分开两条双腿,将他的细软的腰肢挤了进来,俯低身子,覆在苏菜菜的身上,吻住她的红唇。 宫玖身上还穿着艳丽的美人囊,化作女人的时候,不仅样貌声音和原身不同,骨架也比原身娇小了许多,是用了缩骨术的缘故,虽然她如今的骨架放在女人堆中,算是顶顶高挑丰满的,但作为男人,依旧是太过娇小了。可如今,这娇小却有新的用处,轻而易举地便挤进了苏菜菜的两腿间。 作者有话要说:夕雾觉得自己一旦碰了荤,就根本停不下来啊痛哭流涕(ㄒoㄒ)/~ 不是说好要走剧情的吗?!(╯‵□′)╯︵┻━┻ 怎么今天又写成这样了?!!(╯‵□′)╯︵┻━┻ 这样下去神马时候才能绕回到以前的文案啊?!!!(╯‵□′)╯︵┻━┻   ☆、第52章 苏菜菜被宫玖吻得天昏地暗岁月无光,晕眩得快要不能呼吸。 唇齿间尽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药草香气。浓烈而迷人,让人无法抵抗。 苏菜菜推抵着他胸前的双手,慢慢变得酥软,身子发麻,他冰凉的唇舌在她口腔中缠绵追逐着,强势地夺去她所有的呼吸,那条滑腻湿软的舌头,舔舐着她牙龈内的细肉,触电般的快_感从唇齿间流窜到她的四肢百骸,苏菜菜嘤咛一声,最后忍不住攀上他的脖子,沉溺在他的热吻中。 心脏急跳如鼓。 苏菜菜粉嫩的香腮透着一抹嫣红,宛若盛开的山茶,清艳动人,鲜活柔软。 她的水眸迷醉得半睁半眯,卷翘的睫毛下,杏眸澄澈,蕴着一旺春水,潋滟四溢。 雪颊染尽胭脂色,水眸濯清春日华。 宫玖心中一热,纤手慢慢下滑,隔着她身上的薄衫握住她胸前的柔软。 掌心中的触感挺翘丰盈,绵软似波,一手都无法整个握住。 宫玖的眸色渐深,大掌克制不住地用力起来。 那绵软的丰盈在他掌心缓缓绽放,初蕊发硬,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微微变硬的乳_尖摩挲着他的掌心,那种微妙的感觉难以形容,只觉得心中涌动起一种难以抑制的残暴肆虐,宫玖越发用力起来,只想将那如水波般绵软丰实的蓓蕾捏爆,让它再也无法诱惑他。 敏感脆弱的地方被男人大力地握住,苏菜菜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那娇乳上,身子酥麻不已,像是被人按住了致命的地方,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她明明被他吻得快要晕厥,但脑海中却又是那样清醒地察觉到他揉捏着她最柔嫩细致的地方,那手法酥人得很,苏菜菜完全没有力气挣扎,整个都瘫软成了一滩春水,任人宰割。 苏菜菜瘫在书桌上,背后是冰凉的木制桌面,硬硬的,抵着她的肩背,让她无路可退,连瑟缩躲让的余地都没有,她的身子在他的手中,一寸寸热了起来,浑身燥欲,苏菜菜将身子死死地贴在书桌上,想要用书桌的冰凉缓解她身上的燥火,却不想,她身体滚烫的温度却将冰凉的木桌都烫暖。 她的身体难以自控地颤抖,被他冰凉的唇舌夺去赖以生存的呼吸,心跳像是要爆炸似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在她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宫玖终于松开了她的唇,向她的脖颈吻去。 苏菜菜大口大口喘息,耳朵发烫,嗡鸣阵阵,却清楚地听得到她残破的娇喘声。 一室旖旎,春光潮热。 周身连空气都是炙热滚烫的。 苏菜菜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渴水的小鱼,被放到潮湿高温的蒸笼里,柴火添就,蒸笼里的热度一点点上升,苏菜菜如同花瓣一般娇嫩的肌肤,被蒸得泛着妩媚的粉色,她口干舌燥,身子滚烫,只想趴到一块寒冰上纾解热意,再也不要受着高温折磨。 宫玖的身体泛着凉丝丝的寒意,苏菜菜吞了吞口水,像是在沙漠中飘荡了太久的行者,看到水源便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凉意。 两条细白藕臂饥渴地攀着宫玖的身子,将胸前的柔软送进他的手中。 身子靠得更拢了,没有一点缝隙。 她那条白生生的细腿,慢慢抬起,勾住宫玖细软的腰肢,摩挲着他的腰臀,为腿间的灼烫降温,大腿根处细微的摩挲使得苏菜菜尾椎一麻,莫名的快_感如同水波一般在腿间荡漾开来。 苏菜菜粉嫩如同玫瑰花瓣一般晶莹剔透的脚趾头,受到莫大的刺激,卷缩成一团。 酥麻快慰得快要逸出声来。 苏菜菜死死咬住自己的红唇,生怕自己又在他面前发出那样羞耻而放荡的声音。 那双冰凉的大手,一直都像是充满着无穷的魔力的手。 从她衣摆下方的缝隙里,伸了进去。 冰凉的手掌触碰她滚烫绵软的身体,苏菜菜被那凉意刺激得浑身一抖,心脏猛地一跳,水眸微睁,从沉迷中恢复了些许清醒,刚刚想要挣扎,便被宫玖在衣裳里一把握住了娇乳。 苏菜菜身子一软,跌到桌面。 细碎水润的娇吟抑制不住地逸出红唇。 那双充满魔力的大手,力度不轻不重,速度不快不缓,恰到好处,冰凉的掌心被她发烫的肌肤烫热,但却依旧比她身体的温度略低,舒服得只想哼哼。 她竟觉得小腹一热,有种难以启齿的舒慰在小腹中滚动。 彼时的苏菜菜,上面虚软地穿了一件薄纱绿裳,衣襟微敞,露出白嫩香肩,和一小截水绿色肚兜,绿染碧色,衬着她的雪肤愈加白嫩,娇颜更加粉艳。她的下面空荡荡的,只露出一双细软的白腿儿,勾着宫玖纤细的腰肢,雪白的脚背娇弱地弓起,粉嫩的脚趾头可怜地蜷缩着。 浑身只着了一件碧绿上衣,莹白的藕臂,白生生的细腿,皆是暴露在空气中。 青丝如瀑,早就在挣扎间铺了满桌,如同盛开的黑莲,水润绵密。 供人把玩的姿态,放荡而迷人。 可偏偏她痛苦又享受的表情,却又带着少女的青涩婉媚。 她的容颜清媚绝伦。 那双水盈盈的眸子,盛着全世界的无辜温软。 仿佛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罪恶的,不可原谅的。 宫玖心中升腾起一种玷污神圣纯洁的快_感,并且以越来越残暴的方式汹涌而来。 他分开她的双腿,手指探了进去,未及润湿,就粗鲁地抽动了起来。 感觉指尖像是被细软湿滑的软肉层层裹住,陷入濡湿泥泞中,每一次指尖的探入都艰攘难行,寻幽探险,每一次退出都难舍难分,哀婉强留。 一根手指逐渐并作两根,两根并作三根,三根并作四根。 苏菜菜娇声惊喘了起来,似是痛极,又似舒极,红唇中逸出水密绵波的娇吟。 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放荡。 难以自抑,无法克制。 她觉得自己就是他手中的一尾鱼,被他扔到巨浪中,身体一波一波地被巨浪打翻,她无法尖叫,无法躲抗,只能在这一波又一波巨浪中,不断喘息,不断哭泣,只求这巨浪能够快些结束。 她紧紧抱住宫玖的脖子,整个人都凑到了他的怀中,身子在跌宕中颤抖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宫玖再快一些,还是希望他再慢一些。 最后,她长长地啼哭了一声。 像是一场折子戏,在最动人的时刻,戛然而止。 余音绕梁,百转千回。 苏菜菜浑身失力,酥软地倒在桌面上。 眼睛晕眩地半眯起来,眼睫轻轻颤抖,坠落着晶莹的泪珠,哀婉无助。 她的手臂从宫玖脖子上滑落了下来,重重地掉到桌子上。 小腹里痉挛着,有粘湿的水意从那里溢出。 宫玖抽出自己的手指,上面带着黏腻的水润春泽,他将那湿泽抹到苏菜菜火红似霞的脸颊上,红唇轻勾,凑到她耳边,沙哑道:“苏儿,你怎么又湿了?” 宫玖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汹涌的*,在看到小人儿达到高_潮的时候,就能统统纾解。 似乎她满足了,他便也跟着满足了似的。 甚至比自己高_潮更加舒畅。 苏菜菜心中一颤,巨大的羞耻感涤荡着她的身心。 只觉得自己丢脸极了。 竟然、竟然又着了他的魔,发出那样羞耻的声音。 宫玖看着苏菜菜脸上乍红乍白的表情,唇角勾着一抹兴味,他从地上捡起那方砚台,凑到苏菜菜双腿间的泥泞湿软边,一面接着从花蕊中汩汩流出来的湿泽,一面推挤着她平坦柔软的小腹。 灼热的眸光,盯着她那处红肿精致的花蕊。 初蕊含露,晶莹水嫩,如同被狂风暴雨吹打过的妩媚山茶。 娇弱可怜,耷拉着花瓣,但却又带着一丝羸弱的*。 让人想要狠狠亲一口,再狠狠咬上一口。 那炙热的视线,落到最羞耻的地方,苏菜菜面红耳赤,难过地并起双腿,侧过身子,不让这羞耻暴露在他面前,她的身子酥成一滩雪水,没有力气起身,只得一边喘气一边伸手用上衣的衣摆遮住那暴露在空气中的花蕊,遮到一半便被宫玖握住的手腕。 “别动,这里的水还没接够呢……”他将那方砚台又凑近了些许,语气有些不豫。 连腿都无法合上,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苏菜菜哭出了声。 宫玖一顿,秀眉轻轻蹙起。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砚台,将虚软成一团苏菜菜抱到他怀里,伸出冰凉的舌头,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不耐道:“你又哭个什么?刚刚不是还很舒服吗?还流了这么多水……” 苏菜菜的哭声一顿,莫大的羞耻令她死死掐着宫玖胸前的两团绵软,哭得更加大声了。 宫玖有些手足无措,苏菜菜极少在他面前哭得这般可怜,他轻轻地拍了拍苏菜菜的背,柔声哄着:“不哭不哭了,苏儿……你掐为师这里也没用,这又不是为师的皮,为师感觉不到痛,若是掐坏了,为师又会换上一副你不喜欢的皮子,到时候你就哭得更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菜菜,你肿么这么可怜。 好可怜噢好可怜。 点根蜡烛不谢。 另外,夕雾明天要去参加同学的婚礼,所以更新可能会很晚哦。 建议大家后天看o(*≧▽≦)ツ 一定会更新哒!   ☆、第53章 苏菜菜嚎哭的声音倏地一顿。 松开掐住宫玖胸前j□j的小手。 她扁着嘴巴,红肿着眼睛,抽抽噎噎地小声哭着。 一边淌着眼泪,一边委屈地想着,宫玖似乎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但凑起来却使人听得十分难过,苏菜菜咬着下唇,痛恨自己的弱小无用起来,只有无用的人才会被人这样剥夺尊严地玩弄。 仿若一个妓子,被男人不庄重的对待。 想上就上,想侮辱就侮辱…… 苏菜菜吸了吸鼻子,眼泪又落了下来。 在宫玖心中,到底把她当做什么了? 最可怕的是,她竟然会在这近乎于狭侮的j□j中感受到灭顶的快感…… 这明明是不正常的呀。 苏菜菜的眼眶像是一湖溢满碧水的小池塘,晶莹饱满的泪珠簌簌地往下滚落着,沾湿了宫玖胸前的衣裳,她的小手拽着宫玖的衣领,缩在他怀中,抽抽噎噎,泪眼婆娑,看起来可怜极了。 宫玖的秀气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 他平时的确是挺喜欢看这小东西哭得稀里哗啦的,但这会儿,见她在他怀里哭得这样凄惨,宫玖又觉得心中滚动起一股难以明灭的烦躁感,让人无所适从,不知从何处下手。 宫玖极少有这样烦闷的感觉,似乎一直掌控在手中的东西,突然不受控制了起来。 令人有些茫然失措,呼吸不畅。 他拍了拍苏菜菜背,耐着性子温声道:“苏儿,是不是弄疼你了?要不然为师给你抹药?” 苏菜菜不理他,依旧在他怀中小声地哭泣着。 声音嗡嗡闷闷的,像是稚兽的悲鸣。 见苏菜菜不理会自己,宫玖面色沉了下来,嗓音中已然带了一些不耐烦。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像这样一直哭要哭到什么时候?” 声音冷淡疏离,苏菜菜被冻得身子一抖,眼泪流得更加欢快了。 苏菜菜嘴巴一扁,带着哭腔道:“师父,你还凶我?” 宫玖眉头拧得死紧,抿着红唇,黑漆漆的凤眸中几番明灭暗涌。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温声道:“那你总该告诉为师你为什么哭吧?” 苏菜菜听到他温柔的声音,眼睫一颤,抬起那张泪眼婆娑的小脸。 黑白分明的杏眸中,澄若秋水,泪眼盈盈。 “在师父眼中,我到底是什么人?” 宫玖想了想,直接道:“现如今最喜欢的人。”他看了苏菜菜一眼,凤眸中闪过缱绻的柔光,又道:“若是你能一直乖巧听话,便永远是为师最喜欢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宫玖这句话,苏菜菜心中的委屈瞬间便消弭了大半。 仿佛方才的泪水都是为了确定她在他心中的位置而已。 女人总是会轻信耳朵所听到的故事。 她心中一松,重新投入宫玖的怀抱,双手揪住他的衣领,软声道:“师父说你喜欢我,可是我却一直都没有感受到,若是真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逼迫她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苏菜菜咬住下唇,“就好像方才,师父,我很不喜欢被你那样粗鲁地……” “你方才不是挺喜欢吗?声音叫得那般媚,夹得那样紧。”宫玖凉凉地道。 苏菜菜老脸一红:“总之、总之我心中就是不喜欢,身体是苏采儿的,我也没办法!” 宫玖泼冷水道:“你这将脏水泼到死人身上的臭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起来的?” “师父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苏菜菜小声抱怨道。 宫玖哼了哼:“你说。” 苏菜菜道:“师父,我觉得你应该学会尊重我,毕竟我是一个有思想有情绪的人,不应该总是由着你的性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竟然你说你喜欢我,就至少该让我感受到你喜欢我的诚意。” 宫玖古怪道:“做什么要让你感受到为师的诚意?”不过是一只最喜欢的宠物,为什么要对宠物展示诚意?最后这一句,宫玖却没有说出口。 因为苏菜菜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含娇带怯,水光澄澈,闪耀着企盼的光芒。 宫玖尚未说出口的话,在嘴里转了一个弯,红唇中逸出来的话便是:“为师试试看。” 说完,他也是一愣。 明明他是极为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的,但现在,看着苏菜菜杏眸里在他答应的那一霎那迸发出来的雀跃光芒,他竟觉得,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似乎也挺不错。 苏菜菜猛地扎进宫玖的怀里,仰起脖子,亲了宫玖的嘴角一口。 “谢谢你,师父。” 宫玖怔忪,睫毛轻轻颤动。 他砸了砸嘴,唇角有她稍碰即逝的芬芳气息。 宫玖红唇轻勾,捏住苏菜菜尖尖小小的下巴,冰凉的红唇含住她的粉唇。 呵,这不受控的感觉不仅不错,似乎比剥夺还更为美味呢。 宫玖心情愉悦至极。 两人又在沉鱼阁里腻歪了一会儿,宫玖变得极为好说话,不仅替苏菜菜穿上了亵裤,还带着她用缩地术去洗髓池泡澡,其间定然又是一番旖旎缠绵,等她从洗髓池上来的时候,肚子便有些饿了。 宫玖将苏菜菜抱回沉鱼阁。 苏菜菜抓住宫玖的袖子道:“师父,我想吃点东西。” 宫玖替苏菜菜盖上被子:“你等着,为师马上回来。” 说罢,便掐了一个决,消失在沉鱼阁中。 苏菜菜待他走后,想起方才在洗髓池里的温柔缱绻,暗自娇羞了一会儿。 余光扫到书桌上的那方墨砚。 苏菜菜心中一跳,脸上通红,觉得自己以后怕是再也无法直视这方墨砚了。 她便起身下床,将那砚台端了起来,想寻个地方扔了或是埋了,总之以后不要再看见就行。 推开房门,却看到房门口的阶梯上洒落着三个白香软嫩的馒头。 苏菜菜弯□子,将那馒头捡了起来,若有所思。 手心中的馒头冰冷一片,不知道在这阶梯上躺了多久。 是谁扔到这里的呢? 苏菜菜瞳孔猛地一缩。 ……该不会是方才有人在沉鱼阁偷看她和师父行那苟且之事吧? “苏儿,怎么出来了?” 宫玖从沉鱼阁里出来,手中捻着几个馒头。 见苏菜菜一手握着一个馒头,一手握着一方墨砚,呆呆地站在阶梯上,宫玖一愣,掩唇轻笑道:“苏儿,你该不会是想要和着你砚台上的汁液吃这馒头吧?” 宫玖神色微妙,红唇勾笑:“为师竟不知,苏儿还有此等癖好……” 苏菜菜菊花一紧。 手中像是接了什么烫手的山芋一般,猛地一挥,将手中的馒头和墨砚尽数都扔了出去。 她面色古怪,像是吞了什么苍蝇尸体似的。 宫玖身影如电,将那方墨砚稳稳接住。 他抬眸,嗔怪地看了苏菜菜一眼:“扔这墨砚做什么?这水可是个好东西,为师忙活了一晚,上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小滩水么……” 苏菜菜道:“我看着它难受。” 宫玖道:“那恰好,这砚台便送给为师了吧。”见苏菜菜不说话,宫玖将手中的几个馒头放到苏菜菜手中,笑道:“刚刚不是说肚子饿的么?给,这些,都是给你吃的。” 苏菜菜看着手中这几个白糯细软的馒头,再看看宫玖手中的那一方墨砚,突然胃里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宫玖方才说的用汁液蘸馒头的事情。 苏菜菜摆手道:“师父,我肚子突然就不饿了。” “怎么突然不饿了?”宫玖疑惑,注意到她的余光看着他手中的砚台,宫玖了然轻笑道:“若是你真的想用你的汁液蘸馒头吃,为师自然是不会不答应,你这墨砚再晚些送为师也不迟。” 苏菜菜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想了想,指着地上的三个馒头道:“师父,刚刚好像有人靠近过沉鱼阁,我出门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三个馒头躺在这里。” “糟糕,为师竟然忘记了布置结界。”宫玖拍了拍额头,嗔了苏菜菜一眼,“都怪你方才诱惑为师,有人靠近沉鱼阁,为师竟然都没有感觉得到,真是红颜祸水。” 有人骂自己红颜祸水,苏菜菜只当是夸自己的,笑眯眯地受了。 宫玖又道:“你真的不用这砚台上的汁液蘸馒头吃吗,这水真的很甜……” 苏菜菜恶心得像是要将昨日里的晚膳都要吐出来,她踏着小碎步上阶梯回到沉鱼阁中,“吱呀”一声反身猛地关上门,将宫玖关到门外,眼不见为净。 刚刚转过身,宫玖那张放大数倍艳丽至极的美颜便出现在她眼前。 苏菜菜吓了一大跳,猛地后退了一步。 宫玖笑眯眯打着招呼:“干嘛把为师锁到门外?” 他眨了眨眼睛:“为师会缩地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苏菜菜克制不住自己的眸光落到他手中溢着晶莹水墨的砚台上,她脸上一红,快速挪开眸光,只得小声道:“我不饿了,现在又困又累,只想睡觉。” 宫玖将砚台放到书桌上:“为师陪你。” 说罢,便拉着苏菜菜一道躺在了床上,将她抱在怀中,尖削的下巴抵住苏菜菜水密顺滑的头顶青丝上,两人和卧而眠,一夜好梦。 苏菜菜夜里饿得肚子咕咕叫,却被宫玖紧紧抱在怀里不能动弹,只得生生忍住了。 真是不知道宫玖到底是不是故意让她挨饿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接亲昨天起得很早,现在好困,没有来得及改错字,先贴上,明天早上再来改。   ☆、第54章 第二日,苏菜菜被饿醒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宫玖还在熟睡,八爪鱼似的将她死死缠住,一只柔若无骨的大掌将她的小手捏住,探进他的亵裤中,蜷成卷状,令她纤细柔软的小手握住他半软半硬的粗物。 ……真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恶习。 她早已习以为常。 苏菜菜眉头都没有挑一下。 十分淡定地从他的掌心中一缩,抽回了自己的小手。 手心中黏黏腻腻的,似乎还挥散着男人的体味,浓烈诱人。 苏菜菜心中一跳,竟然有种想要低头嗅上一口的冲动。 身子抖了抖。 苏菜菜握拳,暗自告诫自己,千万不要也染上了这种乱七八糟的恶习。 苏菜菜想起《暖酥消》中,众位师兄们千奇百怪的恶习。 大师兄裴言喜欢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和女主卿妩*,享受那种偷情的刺激感,甚至还喜欢和七师兄却维一道和女主卿妩3P,和却维隔着一层女人肉膜一道高_潮。 二师兄御琛有轻微性虐,喜欢捆绑女主卿妩,掌握绝对主动权,杀伤能力极强,女主卿妩和他*一回,便要躺在床上休养一个月。 三师兄御尽然是个极为体贴的床伴,手法熟稔,器粗活好,但却是个骨灰级道具控,“银托子”、“相思套”、“悬玉环”、“勉铃”什么的,千万不要太大意。 四师兄颜弗和女主卿妩*的时候基本上是兽性本能,没有半丝技巧,只知道横冲直撞大力贯穿,每每都弄得女主第二天下不来床。但这种野蛮的做_爱方式却令卿妩感受到莫大的兽性快感。苏菜菜看小说的时候,认为卿妩已经被这群变态影响得也跟着变态了。 五师兄辞雪和女主卿妩*的时候喜欢掐住她的脖子或者用枕头锦被堵住她的呼吸,享受死亡般的快感。卿妩心疼辞雪的身世,久而久之,也爱上了这种濒临死亡的无上感觉。 六师兄白绥喜欢看女主卿妩自_慰,含着她的乳_头入眠。 七师兄却维喜欢和女主卿妩角色扮演,以及和大师兄裴言一道3P。 苏菜菜恶寒不已,觉得女主之所以为女主,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光是对付这些个神一样的男主,就够卿妩好些年的修为了,更何况还总是有些恶毒女配需要卿妩出手解决。 比如苏采儿,比如笙娘。 至于宫玖……苏菜菜下意识地不敢去回想《暖酥消》中关于他和卿妩的片段。 她只要他的现在是属于她的就好。 苏菜菜眼睫低垂,看了宫玖一眼,这妖孽闭眸抿唇,睡得正香,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柔软了下来,她看了他许久,直到肚子咕咕乱叫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被饿得很久了。 她将宫玖缠在她身上的手臂大腿搬到一边,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了一番,来到疏月宫的小厨房里,准备弄些吃食来填饱肚子。 七位师兄中,只有颜弗,白绥和却维这三只妖怪没有辟谷,这小厨房便是为苏菜菜及他们三只所设,因为人少,所以厨房里只配置了一位厨娘,是只身子有点圆滚滚的芍药精。 雾秋山上的奴仆,都是些修为低下的妖怪,在山下很容易被其他修为高的妖怪欺负,甚至碰上了野蛮无礼的凡人,都只有挨打的份,所以雾秋山便成为他们的避风港之一,平时做一些微不足道的的粗活,例如做饭扫地浇灌尚未成精的花花草草等。 苏菜菜今日来小厨房的时候,看到芍药精厨娘正趴在窗外面,贼头贼脑的样子,盯着厨房里头。 苏菜菜莫名其妙,拍了拍芍药的肩膀:“药药,你这是怎么了?” 芍药吓了一大跳,见是苏菜菜,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采儿你怎么走路没声的?” 苏菜菜道:“是你看得太认真了吧……” 边说着,边往窗户里头看了一眼。 里头长身玉立站着一位男人,青衫儒杉。 背影若青松芝兰,林雅意致。 他站在灶台前头,握着一只汤勺,似乎正在烧菜。 “这里头的人是谁?”苏菜菜随口问道,“你怎么不进去,呆在这里做什么?” 芍药古怪地瞅了苏菜菜一眼:“你不认识你大师兄吗?” 大师兄……? 苏菜菜一愣,连忙干笑道:“我自然是认识,只不过他背着我,我哪里认得出他是大师兄呐?” “裴言那么俊,你怎么能认不出来?”芍药捧着一张圆嘟嘟的娃娃脸,双颊粉酡,眼中冒着粉色的爱心气泡,陶醉地看着厨房里的青衣男人,“连背影都那么温柔,这让奴以后怎么嫁人。” 苏菜菜:“……” 你嫁不嫁人干裴言什么事。 苏菜菜突然想起来大师兄裴言似乎在雾秋山中是大众情人,小到尚未成精的花花草草,大到修为高深的一宫之主,皆拜倒在他的青衫褥裤之下。 说起来,裴言并没有五师兄辞雪俊美,但他却能虏获大部分女人的芳心,这和他的温柔笑容离不开干系。五师兄辞雪虽俊,但却俊得不似凡人如冰如雾。而裴言却俊得如沐春风,娴雅韵致。 一块是冰玉,纤尘不染,让人无法亲近。 一块是暖玉,笑容温暖,使人怦然心动。 苏菜菜记得,拜倒在裴言青衫褥裤下的人不仅包括女人,还有七师兄却维。 只不过后来,却维爱上了女主卿妩。 而裴言一直对却维若即若离,偶尔表现出来的细节明明显示他是关心着却维的,但每次却维表白或者需要他的时候,裴言便微笑着不做声,以沉默拒绝。 只有当他、卿妩和却维一道3P的时候,裴言的脸上的微笑才会澌灭,露出一抹隐忍的疯狂来。 苏菜菜想,或许裴言是爱着却维的。 比爱卿妩,更爱一些。 苏菜菜问芍药:“药药,你怎么不进去?” 芍药身子一抖,哭丧着脸:“裴言哪哪都好,就是总爱霸着我的厨房做桃花羹,我是一只花妖,看着其他花妖惨死在裴言手中,心中便害怕有一天裴言也会将我给煮了。” 一个温柔的男低音响起,带着三分笑意,玉石之声,暖人心扉。 “药药,这桃花尚未成精,想来不是你口中的惨死……” 芍药骨头一酥,脸红了大半:“裴、裴言大人,是药药不懂事了。” 裴言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外,他手上拎着一个食盒,想必里头就装着芍药口中的桃花羹。 他看了苏菜菜一眼,微微有些愣住:“小师妹?”他温柔地笑了笑,笑容如云,娴雅如玉,“许多天不见,似乎真的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呢,又变漂亮了许多,也难怪却维总是惦记着你,昨天看到你没有吃饭便被师父拎回了房里,却维还特意来厨房拿了几个馒头送给你。” 苏菜菜虎躯一震。 ……所以却维昨天看到了她和师父在沉鱼阁的书桌上苟且的场景? 裴言笑着告辞:“我先走了,这桃花羹要趁热吃才好。” 待他走后,苏菜菜才问芍药:“什么叫做要趁热吃才好?大师兄不是煮给自己吃的吗?” 芍药道:“哪能呀,还不是给却维那只吃货煮的,真是不知道裴言为什么这么宠却维,明明白绥才是却维的亲哥哥,但裴言就是待却维比亲兄弟还好。” 苏菜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蒸笼里拿了一个馒头,便去了闻海殿。 今日她来得很早,课桌上依旧摆着昨日的笔墨纸砚,想必今日依旧是符箓课,苏菜菜闲得无聊,便又开始画起了凝冰符来,将它贴到金盆上,果然,金盆里的水结了冰。 分明就是天才的节奏啊。 不多时,其他殿众们陆陆续续到来。 却维手中拎着一个食盒,正是早上裴言从厨房里拿出来的。 他见到苏菜菜的时候,先是一怔,继而脸上倏地一下爆红,白玉一般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水漉漉的眼睛闪躲着,不敢看苏菜菜的脸。 苏菜菜心中一叹,看来昨天果然和师父缠绵的时候被却维看到了。 她心中也是心虚不已,像是做坏事被人抓到了似的,不敢和却维说话。 两人间的气氛十分尴尬,似乎有停滞不前的空气在两人间扩荡,凝固沉默。 白绥奇怪地转过头来,道:“平时你们二人不是挺爱咬耳朵的吗?今日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却维小心翼翼地偷瞄了苏菜菜一眼,猛地缩回眸光,脸上红得快要冒烟。 苏菜菜干笑道:“我今天口渴得紧,所以不想说话。” 却维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又通红着一张小脸,猛地低下头去。 今日修习的是化灾符,苏菜菜画了没多久就觉得肚子饿了起来,今天早上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饿过了,于是只吃了一个馒头,可她昨天晚上到今天一共只吃了一个馒头,自然是不够饱腹的。 肚子咕咕乱叫。 让她与却维之间凝固的空气变得更加尴尬了起来。 却维将桌上的食盒推到苏菜菜面前。 手指头发颤,他涨红的小脸埋到胸前,声若蚊蝇。 “小师妹,吃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今天能不能把明天的码出来,捧脸。 ╮(╯▽╰)╭不过,八成是赶不出来了。 夕雾的码字速度永远在作者群里垫底。 今天拼字又拼输了。 甚至时速不到木璃的二分之一。 望天。 唉……   ☆、第55章 苏菜菜愣了愣。 想要开口拒绝,但奈何肚子着实是叫唤得厉害。 苏菜菜是舍不得委屈自己的。 所以她接过桌上的食盒,垂眸说了一声:“谢谢七师兄。” 却维闻言,眼睫轻颤,瑟缩着脑袋,头埋得更深了。 那双本就酡红的耳垂,红得像是要爆炸似的。 苏菜菜没心没肺地打开那漂亮的竹嵌紫檀木雕花食盒,里头躺着一碗桃花羹,白玉晶莹的小碗里,盛着满满的粉色透明的羹汁,羹汤面上蒙上一层莹莹水光,显得汤汁白里透红,粉润精致。 苏菜菜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用小勺舀了一口放到嘴里。 唔……好好吃好好吃。 苏菜菜享受得双眼微眯,恨不得将舌头都吞进肚子里。 那桃花羹里的羹汤甘甜可口,甜而不腻,润而不涩,粉透的桃花花瓣融化在嘴里,带着秋日清晨里露水的清新自然,花瓣瓣肉被牙齿咬碎咀嚼,细微的青涩充斥着舌根,逐荡在整个味蕾里,消弭了羹汤的甜味,像是一朵水润的桃花,盛开在舌尖上,芳香四溢,甘甜美味。 不一会儿,一碗桃花羹就被苏菜菜倒进了肚子里。 意犹未尽。 苏菜菜觉得肚子更饿了。 她迫不及待地捧起白玉小碗,伸出粉嫩柔软的香舌,沿着碗沿仔仔细细舔舐起小碗内壁起来,那内壁上附着着一层晶莹的汤汁,苏菜菜边舔舐边发出啧啧的咂嘴声。 却维盯着苏菜菜的舌头,眼睛都看直了。 那粉嫩湿润的舌头,一寸寸舔舐着白玉碗壁,却维心中砰砰乱跳,竟觉得那舌头像是在舔_弄他的身子似的,浑身抑制不住地发烫,他口干舌燥,又想起了昨天所看到的场景来…… 昨夜,却维用膳的时候,偶然听到厨娘芍药说小师妹还没有来厨房拿晚膳。 怎么还没有来呢?平时小师妹明明总是第一个冲进厨房里的。 却维十分困惑。 他突然想起方才三师兄幸灾乐祸的脸,小师妹似乎是被师父拖进沉鱼阁中私自惩罚了。 却维担心师父罚小师妹不吃晚饭,于是便在厨房里拿了三个馒头,准备偷偷塞给小师妹。 可是当他靠近沉鱼阁的时候,却听到了极为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缠绵如水,带着蚀骨的媚,半痛半酥,听得人心中一跳。 却维的脸立马就红了。 这是小师妹的声音。 但似乎和从前不一样。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沉鱼阁半掩着的窗棂,瞪大眼睛,顺着那声音寻去。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贼心虚,直觉得沉鱼阁中似乎发生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却维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日傍晚,沉鱼阁里的*媚色画面。 一身红袍的师父,将半裸着的小师妹压在书桌上,小师妹身上只穿了一件葱绿色的外裳,香肩半露,衣摆下方伸出两条白生生的细腿儿,那凝脂一般细嫩的长腿轻轻勾住,缠着师父纤细的腰肢,白玉脚背难以自抑地弓起,崩成一道新月,粉嫩的脚趾头蜷缩成一团。 猫哼一样痛苦又享受的声音从小师妹微张的粉唇里逸出。 却维呆若木鸡,手中一松,馒头掉到了地上。 师父将手伸进小师妹的两腿之间,一进一出,快速地抽动着,小师妹整个身子都瘫到师父怀里,那双粉白藕臂,攀着师父的脖子,身躯娇颤,随着师父不断抽动的手臂上下跌宕起伏着。 小师妹小声哭泣着,边哭便喘息,娇喘吁吁,如同可怜的小兽一般。 这个画面在却维的脑海里刻成一副隽永的春宫图画。 倾城绝色的美人将另外一个清艳绝伦的小美人压在书桌上,她们的身体交合在一起,红纱游絮,绿裳薄肩,那条勾住美人细软腰肢的细腿儿,白莹如玉,透着清汗的湿泽,随着美人大力抽动的手指,白生生的细腿儿在美人的腰线上晃动着,糜湿氤氲,媚色迷人。 却维的瞳孔微微放大,小腹一热,手指头忍不住下滑摸进自己的裤裆。 心中一跳,下面竟然已经翘了起来。 却维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尿尿的地方突然翘了起来,急得眼中发红,隐隐有泪意。 他不敢再看,转过身落荒而逃。 回到他的含眉阁,却维的心脏依旧是跳得厉害,脑海中反反复复想着小师妹似痛似舒猫儿轻哼般的娇吟,小师妹缠住师父腰身的细白长腿,师父在小师妹衣摆下面不断晃动的手臂…… 却维辗转反侧,抱着一团锦被,循着本能用两腿夹住那团锦被,腿根不断摩挲着那冰凉的绸缎锦被面,边摩挲边大力地喘气,他口中念叨着小师妹的名字,很快就身子一紧,发泄了出来。 脑海中空白一片。 却维手足无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小师妹的名字却在这个时候深深记进了心里。 梦里,却维又梦到了小师妹。 他将小师妹压在书桌上,大力地分开了她的双腿,在她哭泣的娇喘中,不断冲刺着…… 似乎一夜之间,那道神秘的禁忌大门被打开。 却维木楞多年的脑袋,终于开了窍。 蠢笨呆愚的少年,懂得身体欢愉的滋味。 苏菜菜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可以成为小处男的性启蒙老师。 这真真是……有趣极了。 彼时的苏菜菜正流着口水舔舐着白玉青竹小碗,恨不得将整个小碗都吞进肚子里,她埋着头,突然察觉两道灼热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她的脑袋,心中一颤,苏菜菜终于舍得松开咬住小碗的嘴巴,抬头望去,看到却维通红着一张粉脸,浓得发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像极了一只垂涎排骨肉的小狗儿。 ……那是个什么眼神。 苏菜菜咂嘴琢磨着。 垂涎中带着一丝幽怨,幽怨中带着一丝企盼,企盼中带着一丝掠夺。 脑海中灵光一闪。 苏菜菜一脸惊恐地瞪着却维:你他妈该不是爱上我了吧?! 《暖酥消》原著中,却维和裴言一同和女主卿妩交欢的场景在脑海中呼啸而过。 留下一阵刺耳轰鸣。 苏菜菜小身板一抖,脸色有些苍白。 她、她一定不能这样。 千万不能这样。 手中一松,白玉瓷碗陡然落地,“吧嗒”一声,摔得粉碎。 苏菜菜后退了两步,踩到破碎的瓷片,脚下一滑,猛地向后倒去,跌进一个冰冷瘦弱的怀抱里,漫天的血气沉郁之气扑面而来,苏菜菜睁开眼睛, 抱住自己的正是四师兄颜弗。 冷颜阴眸,眉心朱砂,妖异邪魅。 他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的脖子,嘴角噙着一丝嗜血的阴鸷冷笑。 破锣沙嗓,难听沙哑。 “女人,你脖子上怎么会有被嗫咬过的红痕……到底是谁……是谁在觊觎我的猎物……” 说罢,颜弗便露出两颗獠牙,猛地向苏菜菜白嫩的脖子上咬去。 苏菜菜伸出右手,快如闪电,猛地在颜弗额心上一敲。 “嘭”的一声,一阵青烟飘过,颜弗变成一只干瘪的小蝙蝠,倒在地上抱着脑袋哭泣着。 他阴鸷的眸子恨恨地盯着苏菜菜:“我不会放过你的,女人,你的血只能我一人享用!” 介人,用这样脆弱不堪一击的身子,说这样酷炫狂狷拽的话。 简直……逗比啊。 苏菜菜默默翻了个白眼。 转而又沉思了起来。 颜弗虽然弱,但总是被他这样三天一小吓五天一大吓的也不是长久之计。 “咦,小师妹,四师兄说得没错,你脖子上是真的有被嗫咬过的红痕呢……” 白绥轻柔如烟的声音轻响在苏菜菜耳畔。 苏菜菜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头来,白绥正站在她身后,黑漆漆的眸子,像是笼了一层江南烟雨,薄纱迷雾,让人看不真切,但却很容易沉醉在他烟雨朦胧的眸子里。 苏菜菜只觉得那双眸子里的黑沉她无法承受,吓得后退两步,但脚下又踩到了方才的碎片,苏菜菜一个踉跄,白绥上前两步扶住了她……沉甸甸的乳_房? 苏菜菜菊花一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白绥握住她乳_房的双手竟然还偷偷捏了那乳肉一把。 苏菜菜身子一个抖擞。 很快就挣开了白绥的双手。 白绥的如玉的小脸上腾起两抹红云。 他用那双无辜的水眸盯着苏菜菜,小声道:“小师妹,我不是故意的。” 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任谁都不忍苛责。 但苏菜菜到底是看过《暖酥消》的人,眼下便只想揪住白绥的衣领,对他怒吼:你他妈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捏劳资乳_房的?你敢对天发誓吗?! 总之,苏菜菜感受到了来自三只妖怪的恶意。 从闻海殿下课之后,在路上,苏菜菜碰到了五师兄辞雪。 辞雪似乎是特意在疏月宫门口等着苏菜菜回宫。 苏菜菜上前两步,和辞雪打招呼,目前来看,七位师兄中,就五师兄辞雪最为安全。 因为《暖酥消》七位师兄中,只有五师兄辞雪没有和苏采儿发生性关系。 辞雪的小脸明净无垢,冷水寒烟,亭亭玉立如同雾中仙人,纤尘不染。 他英眉死拧,冰唇紧抿,似乎在想着措辞。 苏菜菜等了许久也不见辞雪说话,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得那辞雪突然冷声道:“苏采儿,提醒你,最好离师父远一些,否则,受伤的绝对是你。你好自为之。” 辞雪说罢便挥袖离开。 留下苏菜菜一人愣在原地老半天。 许久,苏菜菜才从惊愣中醒悟过来,她莫名其妙地盯着辞雪离开的方向。 这语气……是在吃醋? 苏菜菜受宠若惊。 墨辞雪,你他妈该不会也爱上我了吧?!!! 诚然,苏菜菜某些时候还是挺容易自作多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一波河蟹即将靠近,编编再次勒令夕雾改文案。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菜菜三次文案的艰难旅程。 ****************************************** 第一次: 书名:《天下女配一般湿》 文案: “师师父,你要做什么……” 男人将她压在身下,散着明月清辉的细颈白玉酒瓶,在少女惊恐得猛然睁大的眸子里,慢慢被推入她分开的两腿之间。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男人狭长的凤眼微眯,薄唇轻勾,笑意如同漾开了的廊街烟火,妖媚而迷人。 他凉悠悠道:“苏儿,不如叫你那七位师兄与为师一道品这酒水如何?” ——苏菜菜穿越到一本肉文里做了炮灰女配,逃不过,打不赢,为了逃脱被满山头师兄们轮X致死的命运,苏菜菜咬碎了银牙,决定让师兄们……搅基! ****************************************** 第二次: 书名:《女配你怎么又哭了》 文案: 苏菜菜穿越到一本小说中,做了炮灰女配! ……唔,这不是重点。 她有七个衣冠禽兽的师兄! ……唔,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 妖媚迷人的师父把她养得白白嫩嫩水水软软竟然不是想要吃了她,而是想要扒了她的皮穿在他身上去招摇撞骗!!! 苏菜菜夹紧菊花捂紧皮子泪奔。 痛哭流涕:“女主你在哪里?女主你快粗线呐!救命!” ****************************************** 第三次: 书名:《女配你怎么又哭了》 文案: 苏菜菜穿越了o(*≧▽≦)ツ。 ……苏菜菜哭了。 (ㄒoㄒ)/~ ****************************************** 第三次的文案尊素又寒碜又小清新呐>▽< _(:з」∠)_作者倒地不起……   ☆、第56章 苏菜菜摸了摸自己水灵灵的小脸蛋,触感柔滑细腻,就跟剥了壳的嫩鸡蛋似的,水润灵透。 她长长了叹了一口气。 心中惆怅万分。 望天……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三只妖怪师兄和墨辞雪竟然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唉…… 真是没办法。 苏菜菜叹息。 隐隐还有些小羞涩呢! 苏菜菜娇羞地捧脸。 不到一会儿,苏菜菜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松了手,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她恶狠狠地训斥自己。 苏菜菜你在想什么?这里是肉文小说,难道你也想像卿妩那样收一个后宫不成?!……唔,虽然看起来很美好的样子,师兄们也都很俊,冷峻温柔,软萌无辜,各有千秋,并且……唔,不行不行,苏菜菜,你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千万不要被眼前的美色诱惑,走了苏采儿的老路! 想到苏采儿的结局,苏菜菜身子一抖。 立马就精神抖擞了起来。 明明苏菜菜已经尽可能的避免剧情了,但是剧情似乎又走到了这一步:宫玖将她养得水水嫩嫩清艳绝伦,几位师兄开始对她的脸蛋和身体感兴趣……近而上了她。当女主卿妩出现并且和七位师兄们发生关系之后,七位师兄便会将当初和苏菜菜的缠绵当做是他们一时的冲动,身体的欢愉,没有灵魂的交流。女主卿妩才是他们的真爱,而她苏菜菜会彻底沦为炮灰,惨死玄峥宫,破阴而亡。 苏菜菜苍白着一张小脸,猛地摇了摇头。 她一定不要走苏采儿的老路。 “咦,小师妹的脸色怎的这般难看?”五师兄御尽然突然凑到苏菜菜面前,挥开折扇,玉树临风地摇了摇,“莫不是昨天师父大发雷霆,让小师妹下不来床了?” 他顿住,用扇面掩住唇鼻,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坏笑道:“我早就提醒过小师妹,师父他老人家素了几百年,在床上难免粗暴,弄伤你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若是小师妹有朝一日受不住师父了,要记得,师兄我温暖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哟!” 他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苏菜菜磨牙,十分想将他脸上欠扁的笑容撕开。 但可惜,她打不赢他,若是现在再和他发生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到时候吃亏的只可能是自己。眼下她也并未受什么伤害,让他嘴巴上占些便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苏菜菜一直都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壮士。 ……其实就是欺软怕硬胆小如鼠。 所以她狠狠瞪了御尽然一眼,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 绕过他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御尽然在她身后含笑高声道:“小师妹,夜深寂寞难耐无人安慰的时候记得要来找师兄我哟!” 苏菜菜默默翻了个白眼,很高冷地没有回头。 哼,找中指无名指食指随便哪根指头也不会去找你。 死了这条心吧种马! 苏菜菜一路走到小厨房,肚子饿得已经直不起身子了,芍药将饭菜端到桌子上,今日是小米粥配辣萝卜,菜式简单得很,平日里疏月宫的饭菜也皆是如此穷酸,苏菜菜早已习以为常。 雾秋山上有许多妖怪,大部分都是可以作为食物的,比如猪妖鸡妖油菜花妖……若是将他们的同类作为食材,被其他人吃掉的话,身上也一定会留下同类的亡灵气息,猪妖鸡妖油菜花妖心中难免难过,所以雾秋山的饭菜尽可能都避免常见妖怪的食材。 就比如萝卜,雾秋山上没有一只萝卜妖,所以大多数宫殿里都会以萝卜为食材烧饭做菜。 苏菜菜咬了一根辣萝卜,咽了几口粥,平时吃得听习惯的,但是近日却总是觉得如同嚼蜡。大概是早上吃的那碗桃花羹太美味了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苏菜菜觉得自己已经爱上那碗桃花羹了。 犯了那羹汤的瘾。 第二天,闻海殿,苏菜菜看到却维又拎了一个食盒过来,他看到苏菜菜的时候像是被电到似的,小眼神一闪,猛地垂下头去不敢看她,脸颊涨得通红。 苏菜菜心中也是一凛,想起苏采儿的下场,本来想要问候的言辞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她暗中握拳,告诫自己:若是没有必要,就千万不要再和七位师兄有任何肢体语言交流。 却维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也没有想要打开的迹象,只自顾自红着小脸画符,偶尔会用水汪汪的眸子偷瞄苏菜菜,但几乎在下一秒都会被自己吓住,猛地转过脸不敢看她。 苏菜菜觉得那桌子上的竹嵌紫檀木雕花食盒就像是一只诱惑人心的妖精,在桌子上玉体横陈,勾引她的眼睛一直落到它的身上,苏菜菜吞了吞口水,觉得肚子又饿了起来。 心中暗暗着急。 大师兄裴言说这桃花羹要趁热吃才好吃,昨天她吃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凉了,若是趁热的时候吞下肚子该有多么美味呀,苏菜菜幽怨地看着却维,只觉得这人是在暴敛天物。 却维本来是在偷瞄苏菜菜,见苏菜菜突然回过头来娇嗔地看着自己,却维心中吓一大跳,猛地低下脑袋,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心脏砰砰乱跳,面红耳烫,浑身僵住,都不敢大口呼吸。 苏菜菜拧着眉头看着却维,忍了很半天,还是没有忍住。 “七师兄,你怎么还不吃啊?这都快冷了。”苏菜菜痛心疾首。 却维一愣,声若蚊蝇道:“小师妹你喜欢吃这桃花羹?” 苏菜菜吞了吞口水,恬不知耻地默认。 却维脸上红得冒烟,脑袋垂到胸口上,将食盒推到苏菜菜的桌上,紧张得声音发颤:“小师妹若是喜欢,便直接吃却维、却维……”他的声音颤得更厉害了,“却维的这份吧……” 苏菜菜一愣,一把将食盒抱到自己怀中,她一面痴痴地望着怀中漂亮的竹嵌紫檀木雕花食盒,一面干笑着推辞道:“这样不好吧,毕竟是大师兄特意做给你吃的呢。” 却维垂着脑袋,闷闷地道:“其实,却维一点都不喜欢吃这桃花羹,甚至还很讨厌。” 苏菜菜一边将食盒盖拿开,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那为什么大师兄还专门给你做桃花羹?” 却维小声道:“因为大师兄喜欢贪吃桃花羹的却维,每次看到却维吃桃花羹,大师兄就会特别特别温柔地摸却维的脸,和却维说许多话,所以却维每次都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欢喜的样子,想让他多对却维笑笑,却维的话本看得多了,演起戏来很容易,大师兄从来都没有怀疑。大部分的时候,却维都是将食盒带到闻海殿,寻个机会偷偷倒掉,以免大师兄发现。” 他顿了顿,突然道:“说来也很奇怪,平时大师兄很少做桃花羹给却维的,一般都是一个月才一两次,可是他这次竟然连着做了两天,真是稀奇的很。” 苏菜菜一口将碗里的桃花羹喝完,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她想了想,对却维道。 “我觉得这毕竟是大师兄的心意,你这样倒掉未免太可惜了些,并且很是对不起大师兄。” 却维肩头一颤,猛地抬头,唇无血色:“小师妹认为却维做得不对?却维马上就改,再也不和大师兄说喜欢吃桃花羹了,你千万、千万不要讨厌却维!” 他湿漉漉的脖子里布满了仓惶,像是生怕苏菜菜会因此讨厌他似的。 苏菜菜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师兄喜欢给你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可以不接受他的心意,但一定不能浪费他的心意,这样吧,下次大师兄再给你做桃花羹,你别倒了,直接给我吧。” 说罢腆着一张老脸直勾勾地盯着却维。 却维脸上一红,水汪汪的眸子偷偷看着苏菜菜,点了点头。 苏菜菜笑眯眯地拍了拍却维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啊……” 却维咬着下唇,不敢看苏菜菜的眼睛,一副娇羞的小媳妇姿态。 苏菜菜拍在却维肩膀上的猪蹄子一僵。 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的告诫:千万不要再和七位师兄有任何肢体语言交流。 啧啧,没想到这么快就破了戒。 苏菜菜默默唾弃了三秒钟自己的定力,又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 她的定力这样差,真的可以躲过师兄们的安禄山之爪吗? 最可怕的是,师兄们个个都那么俊,苏菜菜怕自己根本就把持不住呐。 有一日,苏菜菜起了个早床,去小厨房用膳。 却不想,在厨房又碰上了大师兄裴言。 他站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青衫洁净,长身玉立,显得那样的醒目。 如同一汪碧泉,倒映在月色之下。 丰神俊朗,自有光华。 见着苏菜菜入门进来,裴言轻轻一笑。 墨色的眸子里荡开漆漆的涟漪。 他的声音和他的容颜一样温柔,让人心动不已。 他说:“小师妹,我等你许久了。却维说你喜欢吃我做的桃花羹,于是我便多做了一份,这份给你,若是却维实在是不喜欢桃花羹,他的那份也请劳烦小师妹一道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和木璃拼字。 果然,又输了。 但是这次的字数赶上了木璃的二分之一呢! 撒花。 *★,°*:.☆\( ̄▽ ̄)/$:*.°★* 。   ☆、第57章 苏菜菜虎躯一震。 大师兄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小眼神一闪。 苏菜菜连忙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泪流满面道:“大师兄,你听我解释,不是我非要抢却维的吃食,而是却维根本就不怎么爱吃……我看着那桃花羹没有体现自己的价值,心中着实是可惜,这才让却维把桃花羹让给我吃的,我并不是故意让却维辜负你心意的!” 裴言莞尔:“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小师妹,不用解释这么多。” 他顿了顿,垂下了浓密的眼睫。 唇角含着一丝苦涩,轻轻笑了笑。 “却维不喜欢吃桃花羹,我其实是知道的。他每次将那桃花羹倒掉,我也是知道的。” 苏菜菜呆若木鸡,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大师兄你每次还给他做?”这不是成心找虐吗?自然,最后一句话苏菜菜是没敢问出口的。 裴言将眸光落到了院子里的桃花树枝上,黑漆漆的眸子里,是永无止境的黑暗浓稠。 “却维在很久很久以前,明明是极喜欢吃的。”他木石一样沉稳的声音,消失在夜风中。“那时候,她还叫做桃维,是个又笨又蠢的小姑娘,我总是笑她,身为桃花妖却那么喜欢吃自己的同类不怕被族人谴责吗,她还反嘴,说桃花这么水嫩多汁你不是也很喜欢吃吗?” 他缓缓扯了扯嘴角,笑得艰涩:“不过轮回一世,竟然连喜好都变了……” 苏菜菜瞪大了眼睛:“你们前世认识?” 《暖酥消》原著中侧重于描写女主卿妩和几位男主之间的风花雪月,而每个男主的身世也都是一笔带过,苏菜菜看小说的时候,只隐约觉得大师兄裴言和七师兄却维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暧昧关系,但却没有想到,裴言上一世竟然也是见过却维的。 对于裴言的了解,苏菜菜从《暖酥消》中得知,裴言生前是金辰王朝一手遮天的裴相,把持朝政四十多年,但一生都未登基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深受后世文官诟病,死后化作一缕执。 执,文者称之为执魂,亦或是魂执,是人死后极致的执念凝聚而成。 执超脱*,是灵魂游絮积聚而成,与鬼魂虚无缥缈不同,执魂有自己的本体,可以暴晒阳光,可以触碰实物,甚至可以娶妻生子,万般皆与凡人一样,但却不入轮回。 执之难求,千年寻一。 若不是灵魂有着穿透黄泉磨灭天地的执妄之念,执魂无法得道。所以执魂修成灵体那天,便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量,比一般修道之人更有慧根,更容易彻悟飞升。 所以裴言被誉为雾秋山这一百年来最可能修成上仙的人。 苏菜菜对裴言的了解,也不过是到这里,她没有想到,裴言竟然和却维前世也有纠葛。 她拧着眉头道:“竟然如此,那大师兄你为什么不去和却维说明白,却维如今分明就是喜欢你的,你们两个可以在一起呀……”苏菜菜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道,“难道是因为他今生是男人,你接受不了?”苏菜菜急忙道,“别介啊,性别不是问题,种族不是距离,只要你们相爱,这世上就没有东西可以阻拦你们!更何况,你们不是修道吗?可以将却维变成女人嘛……” 裴言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眼睫低垂,黑眸幽深,流转着苏菜菜永远读不懂的黯然。 幽幽月下,静影沉璧。 俊美温柔的男人,连伤心都显得这样温柔,温暖柔弱得令人流泪。 苏菜菜心中一疼,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裴言一把打断。 “前世的事情,已在前世了结,现如今,却维喜欢你,他经常在我面前提及你,谈论你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腼腆,他是个好孩子,我只喜欢你能善待他。”裴言顿了顿,又道,“我隐约知道一些你和师父之间的事情,若是你不爱却维,但至少不要让他太难过。” 这番话说得苏菜菜无地自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令人唾弃的小三,强行介入了裴言和却维的爱情里,夺走了原本属于裴言的一切。而裴言偏生如此温柔,连质问小三的时候都显得这样温和,这令苏菜菜的羞耻感倍增,她宁愿裴言指着她的鼻子痛骂他,也不要他用这样温婉的姿态劝慰她。 这样显得她更加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真是个畜生。苏菜菜默默打了自己一耳巴子。 苏菜菜痛改前非道:“大师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和却维纠葛不清了,从今以后,就当我从来都不认识却维,以后也不会认识,我只喜欢大师兄你能够和却维重修旧好,永远在一起!” 裴言白玉般的脸庞,流转着月晖皎光。 眉眼温柔,和煦如若暖玉。 他英眉微蹙,上前两步道:“小师妹,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大可和却维说话,我只不过是想让你不要令他难过罢了,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 这番话使得苏菜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摆手,大义凛然道:“大师兄,你不用多说,你的意思我都懂,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对我对却维是最有用的的解决方法罢了。” 裴言拧着眉头正要多说些什么,苏菜菜不想再在他面前无地自容,只得道:“大师兄,我上课快要迟到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咱们下次再聊。” 说罢威风凛凛地转身离开,走了两步,苏菜菜又折转身子走到裴言面前。 她直勾勾地盯着裴言手中的两份食盒,吞了吞口水。 “大师兄,你先前说的给我做了一份,现在还算不算数?” 裴言一愣,笑出声来:“自然是算数的。”裴言将一份食盒递给了苏菜菜,“喏,这是给你的,若是小师妹喜欢,我可以每日都给小师妹准备一份。” 苏菜菜将食盒抱进自己怀里,娇羞道:“咩哈哈,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师兄了……” 裴言含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裴言走后,苏菜菜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咕噜咕噜吞完一碗桃花羹,她擦了擦嘴,意犹未尽地放下碗,将食盒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只希望大师兄明日不要忘记给她做。 闻海殿,却维的食盒放在长桌上,苏菜菜画符的时候,眼睛总是会不受控制地瞟到那食盒上,但想起今日早晨裴言温声软玉的言辞,便生生忍住了,因而没有委身求食。 却维忍不住了。 他白玉般的小脸蛋上腾起两片红云,将食盒推到苏菜菜这边的书桌上。 “小师妹,今日你怎么不吃这个了?” 苏菜菜费了吃奶的劲儿才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近在咫尺的食盒上挪开。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割肉一般,冷淡道:“我已经不爱吃了,七师兄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却维脸上一黯,失落道:“啊?……这样啊,却维知道了。” 他慢吞吞地打开食盒,将白玉碗端了出来,用小勺舀了一两口,便食不知味地将小勺子放了下来,却维幽怨地看了苏菜菜一眼,眼中似乎有水雾弥漫,委屈至极。 苏菜菜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搭理他。 那碗吃了几口的桃花羹在桌子上躺了一个上午,终于在中午休息的时候,被却维倒进了树丛中。 苏菜菜的心在滴血。 下午的时候,却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苏菜菜,苏菜菜大义灭亲地没有理会他,只一心一意地画符,说起来也奇怪,这连续几天的符箓课,苏菜菜都学得不错,基本上都是一遍过,画符的准确率极高,惹得别宫的师兄们纷纷露出更加爱慕的目光来。 既聪明又美貌,这样完美的女人,也难怪师父和师兄们这么喜欢我了。苏菜菜捧脸沾沾自喜。 晚上的时候,宫玖来苏菜菜房里兴师问罪。 “听芍药说,你这几天和裴言走得很近?” 宫玖一身红衣妖娆,狭长的凤眸微眯,声音寒凉如水,透着些许危险之意。 苏菜菜眼皮子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现在已经练就一身金刚不坏的本领,遇到危险情况,抱宫玖大腿总是没错的。 苏菜菜扑到宫玖怀里,扬脸摇着尾巴道:“不近不近,走得一点都不近,徒儿和师父最近!” “为师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宫玖伸手掐住苏菜菜的粉脸,挑着好看纤细的眉头,眼梢含媚,三分薄凉,七分隐怒,凉声道:“说说,你喜欢他什么?嗯?” 苏菜菜被掐得嘴巴扯开,说话漏风,龇牙咧嘴道:“徒儿和他真的没什么,大师兄早上是给七师兄做桃花羹,顺便让我善待七师兄,所以多聊了会儿。” 宫玖松了苏菜菜的脸,抱胸道:“说明白些。” 苏菜菜又仔仔细细地将早上的交谈经过说了一遍,末了还说了一句:“虽然大师兄没有多说什么,但我决计是不会再和却维相与了,这样太对不起大师兄了,他人那么好,那么温柔。” 宫玖狠狠地戳了苏菜菜的脑门:“这还叫没有说什么?就你个没眼色的不知道你大师兄在想什么!能够因为瘟疫而下令屠杀一城百姓性命的丞相,会是你想象中那么温柔体贴的大师兄吗?”宫玖恨铁不成钢,“人家这是挖坑给你跳呢,就你还愚笨地替人家数钱!简直蠢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很久,夕雾还是不想放弃大师兄和七师兄的梗。 所以他们俩搅基是必然的。 前世七师兄是女人,大师兄渣掉了。【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渣男>▽<】 这一世大师兄隐忍也是有原因的。 (ㄒoㄒ)/~ 预计会有许多妹纸取消收藏打负分,唉,没办法的事情。 恶果夕雾只能自己尝了。 总之,祝大家周末愉快。 今天还有一更,但会很晚更新,温馨提示明天早上再看噢o(*≧▽≦)ツ   ☆、第58章 苏菜菜抱头鼠窜。 躲到圆木桌后面,揉了揉被他戳红的脑门,泪眼汪汪。 苏菜菜委屈道:“徒儿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师父你再这么戳下去,那不是更笨了吗?” “哼,你现在这会儿倒是能言善辩起来了。” 宫玖冷着脸,凤眸幽魅,对苏菜菜招手:“苏儿,你过来。” 苏菜菜扁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宫玖抬手,苏菜菜以为他又要打她,吓得一瑟缩,眼睛死死地闭了起来,咬紧牙关不敢放抗。却不想宫玖只是伸手帮她揉脑门,手法熟练,动作轻柔,苏菜菜缓缓睁开了眼睛。 宫玖的黛眉轻蹙,看着她的脑门,有些不耐道:“为师也没使多大的力,怎么红成这样?” 苏菜菜属于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 其实脑门一点都不疼,但她就是喜欢做出这幅痛极的样子惹人不快。 苏菜菜环住宫玖细软的腰肢,娇声道:“师父,你其实是关心徒儿的吧……” 宫玖一顿,哼了一声:“为师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就你个小白眼狼整天想着吃里扒外,裴言是你能惹的吗?你以后离他远点,还有,离却维也远一些。” 苏菜菜问:“大师兄很危险吗?” “总之,他不是你眼中的谦谦君子,这人狠起来,为师都自愧弗如。” “竟然他这么危险,师父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收他为徒?” 宫玖凉悠悠道:“谁叫他生了一副好样貌,为师看着赏心悦目就收在门下了。” 苏菜菜嘴角抽搐,果然是任性的宫玖会做出来的事情。 夜末,宫玖留在沉鱼阁就寝,他现在夜夜都来苏菜菜处安睡,弥月阁早已形同虚设。 两人在床帐中自然又是好一番缠绵。 宫玖用腰带蒙住了苏菜菜的眼睛,剥开皮囊,露出白玉潋滟的男儿身。 知道她胆小,害怕皮子,所以宫玖用小鬼搬运术将那身皮子送到了弥月阁。 眼睛上附着的腰带被掀开。 苏菜菜又看到了宫玖那张斯文俊逸勾魂摄魄的绝世容颜。 明明已经见过数次,但每次都被这张皎月流云般的脸庞惊艳得无法呼吸。 一颗芳心活蹦乱跳地扑腾了起来。 宫玖凤眸微眯,面如凝脂,眼如点漆。 薄唇勾起一道砰然心道的弧线,明灭潋滟。 七分儒雅,两分薄媚,一分轻佻。 俊到根本合不拢腿呐…… 苏菜菜饥渴地吞了吞口水。 苏菜菜没有把持住。 被宫玖推倒在红浪锦被里,红唇被粗鲁地擒住。 被吻得七荤八素,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近在咫尺,眉目如画,远山长水,胶着她的视线,没有办法挪开,苏菜菜被迷得魂飞魄散,完全忘记了初夜彻骨的疼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软绵如水,一颗芳心可可,滚烫得灼伤了她的肌肤,只想抱紧他冰凉的身子,吸凉纳寒,任他为所欲为才好。 他挺身进入的那一霎那,苏菜菜被冻得浑身一抖,像是身体最热最湿的地方突然被一根冰凉的铁棍突兀地捅了进来,苏菜菜害怕得脸都发白了,剧烈挣扎起来。 “嘶好冷……师父,唔……快出来……出来呀……” 苏菜菜推抵着他汗湿雪玉的胸膛,流着眼泪,小声哭泣着。 宫玖怎么肯依,抱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子,打桩机似的迅猛鞭挞了起来。 速度快如急鼓,力道大如蛮牛。 “师父……别……嗯啊,慢点慢点……唔唔……缓一些……” 苏菜菜娇声痛哭了起来,每每都是这一声啼哭还未哭完,下一个猛浪便将她的啼哭打断,眼前发黑,苏菜菜的身体随着他野蛮的动作上下波动颤抖,乳波荡漾,呼吸一声快过一声,刚刚风雨骤停,又尖声娇喘起来,她的双颊嫣红,肤染胭脂,青丝蓬松,沾着泪水黏在她的酡红雪肤上。 虽然身体酸痛,但却她又在这急痛的缠绵中体味到一丝j□j难耐的快感来。 她细声娇喘着,白玉凝脂的双腿缠着他的腰肢,难耐地扭动着身躯。 感觉她的身体不再挣扎,宫玖的力道也慢慢放轻下来。 埋在她身体里的粗物,被她内壁的湿软泥泞胶住,舒服得不想离开,他难以自抑地扬起雪白的脖颈,心中惬意得叹息,只想被她内壁里的媚肉这么永生永世地缠着胶着,难舍难分,永不分离。 苏菜菜只觉得那处儿酸痒极了,湿泞酥软,可偏偏身上的男人停了下来,苏菜菜难耐地扭了扭身子,想要他动一动,男人铁棍一般埋在她的身体里,硬与软的对比那样鲜明。 苏菜菜咬着粉唇,嘤咛出声。 宫玖低低沉沉的笑声沙哑地想起,带着几分*。 “想要了?” 苏菜菜脸上一烫,羞耻地别过头去。 她雪肤黑发,脑袋侧到一边时,露出一小截莹白的脖子。 白嫩嫩的,让人想要含进嘴里仔细品味。 宫玖瞳色一深,舔了舔红唇,低头,眯起眼睛舔舐吮咬着她雪白的脖颈。 巨浪再掀,春雨晚急。 这一夜,两人都十分尽兴。 苏菜菜夜里做了一个梦。 是个旖旎的春梦。 游雾纱帐,红烛光晕。 偌大的床帐上,躺着七八个裸着身子的男人。 他们精壮健硕,宽肩窄腰,结实的胸膛上清汗淋漓,令人血脉贲张。 男人们蛮横地将一个娇娇软软的女人压在床上。 女人不着寸缕,细声哭泣着,如猫儿挠痒一般令人心痒难耐,酥骨的糜媚。 两个男人含住她胸前的两团浑圆,四只大掌在她软玉娇躯上游曳,用力地推挤浑圆上的乳肉,一个男人擒住她的唇,银丝从唇齿相交的地方逸出,有人用力地抓着她的头发,脖子被迫扬起,露出凝脂皓颈,被另外一个男人吮咬着,咬出血色*。两腿被人大力地分开,一个男人的粗物又急又猛地进出她的身体,另外两个男人舔舐着她大腿内侧的细肉。剩下一个男人捧着她的玉足吮咬着。 肉香骨腻,温香软玉。 男人野兽般的嘶吼闷很和女人娇喘的声音不绝于耳。 水声汩汩,濡湿泥泞。 苏菜菜心脏砰砰乱跳,脚像是生了根,没有办法移动,只得呆呆地望着床帐上的男女们。 他们的脸被梦境中的白雾笼罩,苏菜菜看不分明。 突然床上的女人尖声j□j了起来,苏菜菜瞳孔一缩,看到了那女人的脸。 脑袋里一片空白,耳蜗轰鸣,似有千军万马厮杀。 那女人的脸,竟然是苏采儿的容颜。 再看那几个男人,分明就是疏月宫的几位师兄。 …… 苏菜菜心中陡然一惊,从床上弹起,猛地睁开了眼睛。 背脊上附着冷汗,苏菜菜大口大口喘着气,瞳孔不住地紧缩。 心跳如鼓。 这梦境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预兆还是剧情? 不论哪一种,苏菜菜都觉得十分可怕。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她潜意识里是想要和七位师兄这样纠缠不清的吗? 苏菜菜的脸色惨白。 猛地摇头,用力肃清着这种想法。 她不是这样j□j不堪的女人,她不是! 苏菜菜急得快要哭出声来,突然一双洁白的藕臂揽住她的脖子,柔若无骨,香软冰凉。 他将她轻柔地抱在怀里。 宫玖慵懒的声音,带着晚夜幽凉,安抚着她躁动的心灵。 “苏儿,怎么?做恶梦了?” 苏菜菜一愣,猛地投入宫玖冰凉的怀抱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手指头攥成雪白颜色,寻求慰藉:“我刚刚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特别特么可怕,就像是真的一样……” 她身上的丝被下滑,露出珠光雪背,曲线优美,腰窝轻陷,完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宫玖抚摸着她细软的雪背,柔声安慰:“梦里都是假的,为师在这里,别怕。” 苏菜菜小声嗯了一声,将宫玖抱得更久了。 明明他的身体这样冰凉,但是她却还是像能从他身体里汲取到力量似的。 那惊惧一丝丝从她的身体里剥离。 剩下的是前方漫长蜿蜒的长路,她该怎么走。 从前她总是尽可能逃避剧情,但似乎剧情总是缠着她不放。 苏菜菜害怕这几位师兄会真的对她感兴趣,让她走了苏采儿的老路。毕竟他们的真命天女是卿妩,现在的苏采儿时期不过是他们找到真命天女之前的弯路。 他们会将她残忍地抛弃,将她扔到玄峥宫被满山头的师兄凌虐,破阴而亡。 苏菜菜咬住下唇,虽然她是一道弯路,但是弯路也有权利让他们不要践踏这片净土。 与其苦苦躲避,还不如将剧情扼杀在摇篮里。 苏菜菜咬碎银牙,决定要让师兄们搅基。 这样才可以一了百了,永无后患。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生了一点事情(和乃们无关,是夕雾基友们的事情),所以没有码字,二更食言了,对不起。 没有更新,所以一直没有勇气上来看评论,今天爬上来的时候发现收藏没怎么掉,万幸。 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第59章 翌日,苏菜菜起了一个大早,奔去小厨房,又碰见了大师兄裴言。 她已经是早起了一个时辰了,却没有想到,裴言竟然比她还早。 裴言手中拎着两个食盒,长身玉立,英眉微蹙。 那双沉沉漆眸,欲言又止地看着苏菜菜,显然是有话要对苏菜菜说。 苏菜菜急旋风一样的步势收了起来,站在裴言面前:“大师兄,你在等我?” 裴言稍一沉吟,启唇道:“昨日却维将自己闷在房里哭了许久,不听任何人的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所以我就想来向小师妹打听打听,却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菜菜垂着眼睛道:“我昨日没有和他说话。” 裴言一愣,笑得有些苦涩:“我明白了。” 虽然宫玖明确告诉苏菜菜裴言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温柔斯文,但是苏菜菜看到儒雅深致的男人笑得这样干涩,她心中还是会微微抽搐,只觉得自己对不起眼前这人。 苏菜菜握紧拳头:“大师兄,你放心,给我几天,一切都会回到正确的轨道上的。” 裴言有些愣神,半晌才应了一声:“哦,好。” 他温柔地笑了起来,眸光柔水,嘴角的弧度温暖动人。 “我相信你,小师妹。” 裴言走后,苏菜菜打开食盒盖,端起桃花羹咕噜噜吞下腹。 她用手背抹了抹嘴,将食盒放到显眼的位置,二话不说往闻海殿的方向走去。 彼时的天还未大亮,紫墨夜幕中坠落几颗冷凉星子,孤冷凄清。 苏菜菜急着赶路,山上的寒风阵阵袭人,鼻头被冻红,苏菜菜捂紧了自己的衣领口。 今日,苏菜菜是第一个到达闻海殿的。 大门被缓缓推开,殿众烛光燃亮,曜如白昼。 苏菜菜执起狼毫,盯着那凝着朱砂墨汁的笔尖发了会呆。 她晃过神来,屏住呼吸,在黄纸上画起了男男春宫来。 苏菜菜不敢在自己的沉鱼阁画,怕宫玖随时会起来发现她,她早就见识过宫玖的脾气,宫玖连她画男女春宫都忍不了,更何况是男男春宫,所以她便只得偷偷摸摸起个大早来这无人的闻海殿。 这几日一直学的是符箓课,所以桌上有一踏踏的黄纸,墨汁也是昨日剩下的。 作案工具皆是齐全。 说起来,苏菜菜的老本行就是男男春宫,因此这次完图的时间比上次给御尽然画春宫的时间更短,只用了半个时辰,十几幅春宫就描绘完成。 苏菜菜面红耳赤,眸子里泛着盈盈水光,仿佛撸完几幅春宫图她也能高_潮似的。 她迫不及待地又用朱砂笔在黄纸上画了一个风干决,闭眸捏诀,将这十几幅春宫图全部迅速晾干。法术很成功,符箓有关的法术,苏菜菜一直都很有天赋。 却维和苏菜菜是邻座,所以却维喜欢在课上的时候看话本折子戏,苏菜菜是知道的。却维预备了许多未读的话本在他的书桌抽屉里方便课上翻阅,苏菜菜也是知道的。 苏菜菜将那十几幅男男春宫夹在却维抽屉里最上方的一本杂剧话本里。 却维只要翻开这本书,就会发现这书里的乾坤。 苏菜菜隐约是知道却维现如今为什么对她感兴趣的。 无非就是那日,她与宫玖在沉鱼阁中的鱼水之欢被却维不小心看进了眼底。 这孩子一直都喜欢看话本折子戏,难免会入戏成痴,将自己也代入进了这戏中,更何况情爱*之事本就是人类的本能,向往也不足为奇,所以他才会对苏菜菜生出了那些个不该有的悱恻心思。 毕竟是苏菜菜开启了他对于情爱欢好世界探索的大门。 所以她便如一颗小小的种子种进了他难以启齿的心田里,滋生发芽,抽枝吐蕊。 但苏菜菜不想让这颗种子茁壮,探进她的裙底。 苏菜菜要让他的种子弯到他本该去的地方。 这种因为新奇刺激而产生的青春懵懂很脆弱,只需要另外一种新奇的东西刺激刺激他就行了。 不多时,殿众们陆陆续续进了殿。 天方已然大亮。 却维进殿,他的眼睛哭得肿成核桃。 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写满了幽怨和憔悴。 苏菜菜一愣,心中有些后悔起来。 却维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她这样荼毒一个孩子究竟对还是不对。 但转念又想起宫玖曾经与她说过,妖怪的容颜身体和他们的心智成正比,一个妖怪活了五百岁,但若心智只有五岁,那他的相貌身子便只能显示出五岁。 却维、白绥、颜弗都是近百岁的妖怪。 但妖怪天性蠢愚,因而他们的相貌皆不至成年。 若是哪一天,却维开了窍,一夜之间能够长成双十年华的玉树少年也说不定。 苏菜菜安慰自己。 她不过是用男男春宫荼毒了一个近百岁的童颜老头子。 心中好受了许多。 却维将食盒放到长桌上,眼睛痴痴地看着苏菜菜,见她没有半分想要开口讨要的意思,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便瞬间弥漫了水汽,都不用眨眼了,晃一晃都能让那晶莹的泪水摇出来。 苏菜菜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视线从他的小脸上挪开,专心致志地画着纸符。 却维在旁边凄凄哀哀地哭了一小会儿,约莫是自己一个人哭得没意思了,便抽抽噎噎地伸手在抽屉里捞出一本杂剧话本来,一面用袖子抹着眼泪,一面翻开了那本书。 抽噎的声音瞬间一凝。 却维的眼睛大如铜铃,瞪着那内页里夹着的第一张黄纸。 脸上倏地腾起两片红烧云,耳朵红得像是要冒烟。 却维猛地合上了书页。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水雾瞳孔不断缩放着,眼中又是惊又是羞又是怕,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他眸光闪烁地瞄了瞄左右,模样发贼,苏菜菜赶紧将脑袋别到一边,生怕自己露出了马脚。 过了好一会儿,苏菜菜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便看到却维将脑袋埋到桌子底下,一只手捧着他烫得快要蒸发的酡红小脸,一只手打着颤地翻动书页。 苏菜菜笑眯眯地弯起了眼睛。 作战方案一……约莫是……成功了? 苏菜菜不敢耗费时间享受作战成功的喜悦,就紧巴巴地开始研究起作战方案二来。 眼下却维是配给了大师兄裴言没得跑边了。 那么风流的三师兄御尽然就配给白莲花六师兄白绥好了。 道具控和乳控…… 苏菜菜托起了雪腮,眼睛贼得发亮。 唔,挺不错的组合。 苏菜菜饥不择食地敲定了作战方案二。 前些日子听芍药说,每至年底,魔兽们便会进入休眠期,法力虚浮,兽身疲惫,此时捕猎它们最是恰好不过,因此碧澜堂专职负责采购的妖怪们下山又采购了许多捕猎用的药品器具。 其中,便有“惑仙” “惑仙”是一种特效迷药。 能不能迷住仙人,苏菜菜不知道。 但却据说这“惑仙”药效极强,就连穷奇那样的恶兽都能被它迷晕。 ……当然,前提是,道友们可以近了穷奇的身。 苏菜菜奔到碧澜堂,以捕猎为由,向碧澜堂的妖怪们领取“惑仙”。 碧澜堂的妖怪们自然是不给,“惑仙”的用度有限,且药性强烈,若是每个道友都来这里领,那雾秋山早就乱套了。苏菜菜只好狐假虎威地抬出宫玖这尊大佛,似乎宫玖在雾秋山上作威作福惯了,仗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欺凌了不少妖怪,妖怪们听到宫玖的大名,只有两种表现。 一种是芳心可可目眩神迷脸泛胭脂。 一种便是如今眼下这种情况。 碧澜堂管事的兰花草妖将一小瓶“惑仙”恭恭敬敬地递给苏菜菜,她的脸色惨白,浑身瑟缩,吓得冷汗淋漓,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苏菜菜疑惑:“你怎么抖成这个样子?” 兰花草妖泪流满面道:“想我兰花草一族当日开遍雾秋,直挂云木,何等辉煌,就是因为疏月宫宫主一时兴起,认为兰花草生命力强,便想要培植耐毒的兰花草,谁知我兰花草一族就这样葬送到了他手中,毒草同源,一传百百传千,整个兰花草一族濒临灭绝,好在山主大人垂怜,让宫师叔收了手,又赐了我族肥沃之地,这才让少数兰花草存活了下来。” 苏菜菜道:“他差点灭你全族,你不恨他吗?” “我自然是恨宫师叔。”兰花草痛不欲生道,“但是我打不赢他,恨又有什么用?”兰花草抹了抹眼泪,忍辱负重道,“竟然没有用,便只好受着了。” 苏菜菜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看来被宫玖祸害的孩子,不止她一个。 苏菜菜拍了拍兰花草的肩膀,叹息:“那便继续忍着吧,总会看见光明的。”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被发牌牌了,夕雾得滚回去改河蟹啦。   ☆、第60章 苏菜菜每天在外面活动的时间极为有限。 她曾经试过从闻海殿放学之后不回疏月宫,而是在外面晃荡,结果是,宫玖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冷着一张艳容,拎小鸡似的将她拎回沉鱼阁,把她压在床上又是好一番缠绵折磨。 所以苏菜菜不敢晚归。 有时候,苏菜菜觉得她和宫玖的相处模式很像是一对老夫老妻。 她在外面,大丈夫似的努力拼搏奋斗。 宫玖在院子里栽花养草,小媳妇一样等着她回家。 当然,这都是苏菜菜单方面的意淫。 苏菜菜记得有一次,太阳下山得极早。 她回到疏月宫的时候,暖阳坠入云端,已经看不到流金灿辉了,只余下漫天红霞粉云缭绕。 花朝夕凝,艳霞盈落。 宫玖红衣袭身,青丝如瀑。 他弯着柔软的腰肢,手中拎着一个金色浇花水壶,站在漫天的红粉山茶里,认真而仔细地浇着山茶花。凤眸低垂,微微侧着艳丽的脸庞,粉腻的容颜在夕晖中洒落一层细碎的水波玉光。 红袖因为上抬的姿势而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的藕臂。 秀艳逼人的姿容,此刻却因为认真的表情,而显得极为柔和。 苏菜菜的心中突的跳漏了一拍。 宫玖身子一顿,在万千粉艳花丛中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苏菜菜。 长眉秀眉,红唇明艳。 唇畔带着一丝似冷似媚的薄笑,勾人心魄。 他道:“苏儿,你回来了。” 回眸一笑百媚生。 六宫粉黛无颜色。 苏菜菜莫名觉得心跳加快。 宫玖又道:“竟然回来了,就不要偷懒。”他拎着细嘴花壶,向院子中的一片空地指了指,“喏,去那儿把马步扎起来吧,不要让为师多费口舌,明白吗?” 苏菜菜还在为他方才的抬眸而惊艳,呆呆地走到空地上,屈膝,握拳,软着身子扎马步。 脑袋里晕晕乎乎的。 宫玖不知道何时来到苏菜菜身边,一手拎着细嘴花壶,一手戳着苏菜菜的脑门。 嗓音幽凉。 “没用的东西,马步是这样扎的吗?” 宫玖放下浇花水壶,手把手抬高苏菜菜的手臂,脚下一个用力,将苏菜菜的两腿踢开,又用膝盖将苏菜菜的两膝下压,直到形成一个标准的马步姿势这才收了手。 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苏菜菜的脸蛋:“这样就好多了。一个时辰,不许偷懒。” 说罢便又拿着浇花水壶走到漫园的山茶花圃中,弯腰浇着水。 他的腰肢轻晃,红衣飘荡,摇曳在花山粉园中。 苏菜菜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竟觉得扎马步的时光一点都不难熬。 这一日,苏菜菜又起了一个大早,平日里宫玖跟尾巴似的守着她不放,只有早晨,宫玖会八爪鱼似的抱着她娇小的身子,睡得跟死猪一样,不会缠着她。 有时候,苏菜菜也觉得极为奇怪。 宫玖那样一个强大任性充满警惕的人,怎么会在她面前睡得这样沉。 许久许久的以后,苏菜菜才渐渐了解,宫玖抱着她入睡的时候,就像是重回母体一般的状态。在母体中还讲究什么警惕?什么心防?只需要安安静静享受这份柔软舒适就好。 这也是为什么宫玖总喜欢将那半软半硬的粗物在苏菜菜的手中或是那处儿含一晚上的原因。 因为缺少,所以会迅速坠落沉迷。 苏菜菜偷偷摸摸地来到三师兄御尽然的凤翘阁,将昨日画好的隐身符贴到自己的身上,绿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与空气融为一体,地上连影子都没有。 凤翘阁的窗户虚虚掩着,留了一条缝隙,苏菜菜暗喜,她本来还带了小刀,想要从门缝里插_进去慢慢用刀片挪动门栓,现如今省了不少事,她猫着身子,动作轻盈地从窗户那头翻到了房间里头。 房间里一股子酒气。 眼前漆黑,苏菜菜的脑袋有些发晕,适应了好半天才渐渐习惯黑暗。 窗户外面有轻柔月光洒进房内。 几个酒瓶洒落在地上,映着明月清辉,泛着玉质寒光。 苏菜菜迅速摸到了床边。 御尽然正抱着一幅画,醉红了脸颊,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苏菜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来,瓶子里装着的正是“惑仙”。 她拔出塞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将“惑仙”倒在御尽然的脸上,融入他的鼻息间。 御尽然的眼睛猛地睁开,星眸含霜,直直地瞪着苏菜菜的方向。 低斥一声:“什么人?!” 苏菜菜吓了一大跳,猛地后退几步,却看见那床上的御尽然只是低喝了一声,刚想要起来身子却立马瘫软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苏菜菜拍了拍小胸脯,走到御尽然身边,死命地戳了戳他的脸。 “死小子,把姑娘我吓坏了!” 苏菜菜的余光扫到他怀中的那幅画。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苏菜菜将他怀中的画抽了出来。 是一张仕女图。 画中的女人纤细柔弱,体态轻盈,穿着碧蓝宫裳。 一双澄澈水眸,布满腼腆干净的笑容。 那张脸,和苏采儿的脸有三分相似。 画像旁边题了一行字:“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苏菜菜愣了愣,暗忖着,想必画中这个女人,就是御尽然在宫中的小初恋吧。 看衣着,似乎是个小宫女。 苏菜菜看向御尽然,那张明显是宿醉而显得微微水肿的俊颜。 叹气,真是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痴情还是多情了。 苏菜菜将画像放到桌子上,出了房间,又迅速走到六师兄白绥的淇水阁。 用小刀子蹭开门栓,苏菜菜钻进房间里,床上的白绥没有半丝防备,粉雕玉琢,睡得正熟,苏菜菜十分容易地便将“惑仙”吹到了白绥的脸上,白绥睡得更熟了。 她在白绥身上也贴了一个隐身符,将他背到背上。 这些日子里,苏菜菜经常被迫地扎马步,锻炼身体,所以力气也跟着见长。 苏菜菜将白绥背到三师兄御尽然的凤翘阁。 肩头一甩,将白绥扔到了床上,和御尽然并身而躺。 苏菜菜托着下巴,看了看两人的脸,越看越有夫妻相。 搅基果然是个英明的决定。苏菜菜笑眯眯地想着。 两个人身上都穿着亵衣,苏菜菜将二人的亵衣都脱掉,去脱他们裤子的时候,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手指头一直打颤,解了许久裤绳都没有解开,眼瞅着天要亮了,苏菜菜只得作罢。 苏菜菜望天,颇有些惆怅。 她果然还是一只羞射的小清新,做不出扒男人裤子这样猥琐的事情。 苏菜菜娇羞地捧脸。 苏菜菜将薄荷膏抹在二人的脚底板。 前世的时候,看过一个帖子:若是将清凉油抹到男人的脚底板,第二日,男人便会梦遗。 艾玛,太羞人了。 苏菜菜捧住滚烫的小脸蛋。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罐子里装着小火熬烂了的小米粥,是昨天她让芍药帮忙做的,米粥质地粘稠,看不到米粒,只余下白色浑浊,浓浆汁液。 苏菜菜笑眯眯地将那熬烂了的小米粥抹到白绥的身上,脸上,手上,她看着白绥那张毫不设防的小脸,心中柔软得可以掐出水来,想了想,又在白绥红嫣嫣的唇角滴上一两滴白浊米粥。 她是不敢在御尽然身上涂抹白米粥的。 因为御尽然身经百战,自然是懂得白米粥与精_液的区别。 而白绥如今未经世事,一副小白莲花的模样,看到自己梦遗,嘴里身上又都是这些浊白…… 不想歪都难。 苏菜菜眉开眼笑地将小罐子收进怀里,手指头发痒,狠狠掐了一把白绥胸膛上的细肉,越掐越上瘾,不一会儿,白绥如玉的肌肤上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紫红痕迹。 旧法重施,苏菜菜又在御尽然的身上留下了大片*的紫红掐痕。 如今床上的这两人,衣衫凌乱,露出精壮的胸膛,身体遍布红痕及湿漉漉的白浊,尤其是白绥,唇角流下一滴白浊浓浆,身子白皙,更显得红痕格外撩人,像极了一副被人蹂躏过的小模样。 苏菜菜将二人的衣服撕了个粉碎,洒落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而御尽然今日又喝了酒…… 天助我也。苏菜菜贼兮兮的,笑得发贱。 简直就是酒后乱性一夜情的事后现场。 作战方案二,大功告成。 苏菜菜功成身退,从御尽然的凤翘阁闪身离开,将门关好。 神清气爽,如沐春风。 苏菜菜精神抖擞地跑到小厨房吃桃花羹,吃完桃花羹便直接去了闻海殿,今日却维不再像往常那般盯着苏菜菜看了,他的脸上满是惊慌和羞蜜,不敢和任何人的眼睛对视,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但似乎是一件甜蜜的错事。 他上课也是心不在焉的,小手伸进了抽屉十几次,却是什么都没有拿出来,他坐立难安,不停地抠着手指头,终于咬了咬牙,从抽屉里拿出昨日那本书。 埋下脑袋,面红耳赤地看了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 凤翘阁。 御尽然缓缓睁开眼睛。 揉了揉宿醉的额头,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却是什么也没有记起来。 身子一僵,明显感到裤裆里熟悉的湿润黏腻。 余光一闪,扫到了床上的另外一个人。 白绥正香甜地睡在他的床上,衣不蔽体,胸膛上密布红痕与白浊,他的红唇唇畔,一滴浑浊浓浆沿着嘴角下滑到颈窝处,滑出一道*的湿痕。 御尽然额上的青筋爆了爆。 一双桃花眼,盯着白绥,神色十分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作战方案二,作者羞射地笑了。o(*≧▽≦)ツ 改了几个口口。   ☆、第61章 白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动了动,睫毛轻颤。 他伸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察觉到亵裤中的湿意,身子陡然一僵。 睁了眼,却看到御尽然正神色莫辨地看着他。 白绥迟疑,眸中的冷芒一闪而逝。 面上却装作无辜的模样,眉眼如画,笑得烟雨朦胧。 “……三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愣,微微拧眉,嘴角有黏腻附着的感觉。 不敢擅自舔尝,怕是毒药或是其他。 抬眸,看到御尽然袒露的胸膛及胸膛上凌虐的红痕。 眉头拧得更深了。 他嘴角扯了扯,眸中的颜色越来越冰凉。 ……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吧? 屋子里酒气漫天,显然,这里不是自己的淇水阁。 白绥僵硬着身子,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狼藉的白浊浓浆。 就算他再怎么不经人事,也会明白,眼前的这幅场景到底意味着什么。 嘴角的黏腻恶心得令人作吐。 杀人灭口。 白绥的脑海中呼啸而过这四个大字。 拳头狠狠地攥紧。 指节泛白,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 宛如愤怒的低鸣。 他抬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依旧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但水眸中却早已是冰冷乖戾一片。 “三师兄,或许你该向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音未落,掌风已然挥向御尽然面门,狠辣狂戾,带起床幔鼓动飘荡,掌风凌厉,和他在人前乖巧无害的姿态大有不同。御尽然心中也是一惊,不想白绥竟然出手这么快,且这么毒,仿佛要一招致命似的,御尽然侧身险险躲过白绥的袭击,又一招快拳直击他鼻梁。 御尽然闪躲不及,鼻梁一痛,眼前一黑,被打了个正着,身子迅速向后仰去躲过白绥剩下的快拳,双手趁机捏住他悬在半空中的手臂,反手将他按在床榻上。 “六师弟,你冷静些!”御尽然声音冷硬,带着低怒,“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白绥被御尽然制住了手脚,怒极反笑。 “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那你倒是说说,这些都是怎么来的?!” “若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人故意布的局,想要引你我二人互相残杀。”御尽然刚刚醒过来看到这样子的场景也难免会震惊慌乱,但只要静下心来稍略想一想,便知道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房间里的确像是事故现场,但他的身体他自己是再明白不过,做没做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 且不说他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单单只是白绥醒来后的表现都能证实这一点。 “我们被人算计了。”御尽然的眸中一片冰凉。 白绥一愣,恢复了些许冷静,沉眸咬牙:“那个贱人是谁?” 御尽然勾唇,声音像是淬了冰。 “除了沉鱼阁那个蠢货,还有谁敢在你我二人头上动土?” 白绥磨了磨尖利的牙齿,眸中席卷着滔天的怨毒,让人不寒而栗。 “苏采儿,仗着师父疼爱,就无法无天了么?”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怒吼的杀意,皆是冰冷的勾起唇角。 那女人,怕是死到临头了。 苏菜菜身子一抖,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唔,临近年底,这天气真的是越来越寒冷了呢。 看来得让师父多准备些棉袄了。 苏菜菜恍然不觉,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两位师兄的追杀目标。 闻海殿还未下学,苏菜菜将今日的课业做完,便凑到了前排座位上四师兄颜弗的身边,瞄了瞄两边,靠近他,神秘兮兮地道:“四师兄,我跟你说件事。” 颜弗咽了咽口水,饥渴地看着眼前这只活蹦乱跳的血牛。 真想、真想一口吸干她。 苏菜菜被他垂涎的眸光盯得浑身只打哆嗦,只得硬着头皮道:“五师兄前个儿跟我说……说他喜欢你,被你酷魅狂狷拽的气质所倾倒,所以想要和你一道双修,但却碍于颜面,所以不敢面对面地告诉你,于是就让我来探探风……” 苏菜菜扬起一张纯洁无辜的小脸,正经道:“不知道四师兄你心中怎么看?” 颜弗一愣,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 想到墨辞雪那个浑身上下冷得像是玄冰一样的男人,会爱上他,便觉得身子一阵恶寒。 虽然他是一只蝙蝠,但是他也不想被冻死。 颜弗阴鸷道:“给他说,劳资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苏菜菜呆住,继而笑眯眯的点头。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现在颜弗的反应很排斥,但绯闻就是这样,能够将两个原本不想爱的人紧紧联系到一起,最后回头的时候才会惊悟,自己早已在绯闻中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了。 作战方案三:制造绯闻,让彼此认为对方爱慕自己,假来真去,最终走向光明的圣土。 搞定颜弗这只之后,苏菜菜寻了个空,溜到了五师兄辞雪所在的长归殿。 她不敢晚归沉鱼阁,便只好从闻海殿早退了。 苏菜菜偷偷摸摸地站在殿门口,做贼似的看进殿里头,所有殿众都背对着她,认认真真地制作着桌上摆放着的木制机关,她看不到辞雪是哪一个,于是只好咳了咳,喊了一声:“五师兄。” 脆如莺啼的声音,响彻在长归殿。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到苏菜菜,眼中皆是露出惊艳的神情。 殿中瞬间哄闹起来,都是在讨论苏菜菜的。 “这小美人是哪个宫哪个堂的?模样很标志呀。” “我记得,似乎是疏月宫的苏采儿师妹,啧啧,但她以前没现在这么漂亮的。” “疏月宫,是来找辞雪的吗?” “辞雪艳福不浅呀,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师妹。” 苏菜菜也不是头一次被人用这么*的眸光议论了,但终究还是不好意思。 她越过众人,一眼就看到了最左侧的墨辞雪,只因为他周身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似的,被阻隔在熙攘之外,月白衣衫是那般显眼,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这四个大字。 苏菜菜求助的眼神看向辞雪。 辞雪纤尘不染,眸光在苏菜菜的脸上一扫而过,似乎是极为厌恶。 他放下手中的木制机关,向苏菜菜走来。 殿门外。 辞雪冷道:“你又来找我什么事?” 苏菜菜一愣,知道他是在说以前的苏采儿,心中一顿,十分想告诉他从前那个会缠着他不放的苏采儿已经彻底死去了,再也不会有像她那样喜欢他的女孩出现了。 辞雪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紧抿着唇角,转身离开。 苏菜菜拽住了他的袖子。 “五师兄,我有话对你说。”苏菜菜急急道,“四师兄说他喜欢你,爱你这副明净无垢的天神模样,说你像是一道光照进他泥泞黑暗的世界,所以他想要和你一道双修,但他难以启齿,生怕你会当面拒绝他,所以便央着我来帮他说一说,五师兄你认为如何?” 辞雪愣住,眸光幽冷,这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前总是缠着他不放令他唯恐不及,现如今又开始为另外一个人给他做媒。 是想以另外一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吗? 辞雪冷着一张冰雪面容,嘲讽道:“苏采儿,你给我听着,我不是不会喜欢你这样恶毒的女人的。”他冷笑道,“所以你不用再费尽心机接近我,四师兄颜弗?别说笑了!” 苏菜菜急声道:“我说的是认真的,颜弗真的喜欢你。” 辞雪用一种高高在上无可救药的眸光睥睨苏菜菜:“让他做梦!” 说罢挥袖离开。 苏菜菜摸了摸鼻子,碰了一鼻子灰。 但她不泄气,只要将这个彼此爱慕的绯闻传达到彼此心中就好了。 金钟清响,远声悠扬,司空念远。 各殿纷纷下学。 颜弗在疏月宫门口碰到辞雪。 两人俱是身体一顿,继而用鄙夷的眸光盯着彼此。 颜弗道:“恶心的人,竟然对劳资又那种想法!哼!” 辞雪一顿,冰唇轻掀:“说谁恶心?颜弗,你敢再说一遍?” 颜弗嚣张道:“怎么?敢做不敢承认?小师妹都跟劳资说了,说你爱慕我,想要和我双修。” 辞雪面色铁青,声音从齿缝里要出来。 “她说什么?我爱慕你?” 两人先是火拼了一场,最后追根溯源起来。 总之,得到同一个结论是,他们都被苏菜菜耍了。 . 苏菜菜后来被满宫的师兄们追杀。 风急火燎,战火十分壮观。 引来无数妖怪们驻足观望,汪洋叹息。 苏菜菜一边泪奔,一边惊恐地张大嘴巴看着身后四位脸色发黑的师兄,生怕他们追上来。 自作孽不可活。 你还别说,关键时刻,人类的潜能是无穷的。 苏菜菜狂奔如同小兔子一样,钻进沉鱼阁,紧紧掩上门扉。 躲到沉鱼阁不敢出来。 “这是……怎么了?”宫玖放下手中的木盒,将蛊虫装进盒子里。 苏菜菜扑进宫玖的怀里,泪眼婆娑道:“师父,快、快把他们拦在屋外,他们要杀我!” 房间里下了禁制,四位师兄在外面用刀枪剑戟猛地击向禁制层,苏菜菜能感受到整个沉鱼阁都在轻轻的摇晃,害怕得缩进宫玖的怀中,惨白着一张小脸,默默流泪起来。 宫玖摸了摸苏菜菜瑟缩的身子,挑眉道:“好家伙,这拉仇恨的级别倒是越来越高了,你给为师说说,是怎么一口气得罪四位师兄的,尤其是白绥,竟然把他都惹急了。”宫玖幸灾乐祸道,“啧啧,不亏是为师的爱徒,颇得为师气人的真传呢……”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啦,祝大家看文愉快o(*≧▽≦)ツ   ☆、第62章 苏菜菜抬头,泪流满面:“师父你会救我的对吧?” 宫玖摸了摸下巴。 望天,思忖道:“唔……你们都是为师的徒弟,闹成这样,令为师很是为难呢……” 苏菜菜惨白了一张脸,痛哭流涕:“师父,救命呐!” 宫玖揉了揉苏菜菜毛茸茸的小脑袋,轻笑道:“行了行了,瞧你这点出息,天塌下来都有师父替你顶着,不过是得罪了你几个师兄而已,怕得这么狠做什么……”他伸出葱白的纤指指腹,抹去苏菜菜眼角晶莹的泪水,凉音含笑,沁人心脾,“你以后只管把他们往死里欺负,激怒他们,为师还求之不得呢,唉,这疏月宫就是太冷清了些,没点人气儿,闹起来才有意思……” 苏菜菜要到了保证,身子终于不再瑟缩颤抖。 她抹了抹眼泪,可怜兮兮道:“师父,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千万要救我。” 宫玖眉眼弯弯道:“为师几时骗过你。” “师父,把苏采儿交出来,她这次太过分了!”门外,颜弗阴鸷凶狠的声音传来,刀枪剑戟的声音从未间断过,沉鱼阁的禁制摇摇晃晃岌岌可危,像是随时都会被四人砍破。 宫玖将苏菜菜往怀里一揽,豪情万丈道:“走,出去会会他们,有为师给你撑腰,不用怕。” 推开门,眼前乱光横闪,刀风凌厉,铁马金戈之势直面劈来,宫玖身子一侧,迅速退后两步站定,长眉轻佻,凤眸中掠去一抹寒光,红袖翻飞,一手护住怀中的苏菜菜,漫天的红袍掩住苏菜菜的脑袋,让她不被风刀所伤,另一手猛力挥袖,挡去四人的联手袭击,纤手翻转,掌风横扫,风刀所到之处,梁柱迸裂,草木凋零,四人皆被掌风击中,捂住心脉,退后几步。 宫玖收了势,红袖翻转,手臂背到身后,上前一步,嘴角噙着一抹似冷似媚的笑容。 一双狭长的凤眸危险的眯起了起来。 “真是反了反了,竟然敢欺辱到为师头上,你们这是想要欺师灭祖犯上作乱吗?” 御尽然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冷声道:“师父,你根本就不知道苏采儿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就这样一味的护着她,未免太失公平了些,她今日胆敢这么对我们,他日就一定也会这么对你。” 白绥冷着一张傅粉容颜:“士可杀不可辱。” 辞雪握紧手中的长剑,墨眸含恨,薄唇紧抿,身姿凛凛,冰雪横绕,隐隐有再战之势。 颜弗舔了舔唇角的血液。 唔,味道不错。 颜弗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伸出舌头,风卷残云,一下子舔光嘴唇下方的血液。 不能浪费了。 苏菜菜嘴角抽搐:四师兄,掐架的时候请不要卖萌,认真一点好么? “哦?为师倒是想知道,苏儿到底怎么惹得你们了?竟然这么大的怨气。”宫玖挑高眉头。 颜弗乖戾道:“这女人诬赖我,竟然跟五师弟说我喜欢他!喜欢男人?我疯了不成?!” 辞雪阴着脸:“苏采儿对四师兄说我对他有意,我墨族,何时受过此等侮辱?” 御尽然冷笑道:“这女人竟然把我和六师弟弄晕,关在一个房间里,脱光我们的衣服,还做出我们、我们……”御尽然难以启齿,只凶狠地瞪着苏菜菜,“做出我们……的假象,简直混账至极!” 宫玖声音冷了下来:“苏儿,你脱光了他们的衣服?莫不是也看到了他们肮脏的身体?” 苏菜菜赶紧撇清:“我只脱了上半身,下半身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宫玖哼了一声:“要是被为师发现你偷看其他男人的身子,为师一定会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苏菜菜抱住宫玖的大腿,痛哭流涕道:“徒儿对师父忠贞不二,绝无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师父,重点不是这个,难道你不觉得小师妹这样做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吗?”御尽然冷道。 宫玖慢悠悠道:“你们不是也没发生关系嘛,竟然没有损失,苏儿何错之有?再说了,苏儿只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想要恶作剧一下而已,你们就这样拿刀拿枪的,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御尽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白绥冷静道:“徒儿可不认为会将白米粥当做子孙液抹到人身上,且下药令人遗精的女人会是一个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师父,或许你该审查一下,小师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淫巧术?”他笑得温软,如同江南烟雨,无辜纯白,“莫不要被其他男人将小师妹带坏了。” 苏菜菜肩头一震,浑身瑟缩起来。 真是……打蛇打七寸。 命中要害。 白绥这白莲花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宫玖面色阴沉。 心中早就觉得苏菜菜这女人有些水性杨花为所欲为,此刻就恰恰被白绥言中了。 试想,哪一个名门闺秀会自己作春宫图送给野男人? 宫玖的脸色有些发黑:“苏采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菜菜抖得如同秋风落叶,痛哭流涕道:“师父,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御尽然找到了关键所在,笑得如沐春风,添油加醋道:“说起来,小师妹上次送我的那些春宫图的确是香艳至极,被秦楼的老鸨花重金要了去,我这会儿,还想请小师妹再多作几幅呢。” 宫玖阴沉着一张妖月艳容。 狠狠掐住苏菜菜纤软的腰肢,仿佛是想要将她纤细的小腰板掐断。 阴凉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采儿,你又想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给其他男人吗?” 白绥突然对御尽然道:“三师兄,你那里是不是有许多淫器药物?既然小师妹对这些东西这么感兴趣,不若将这些东西交给师父,让他与小师妹一同探讨探讨。” 御尽然一愣,笑道:“凤翘阁的确是储备了不少,如果小师妹想要,我定然不会私藏。” 白绥眨了眨眼:“记住,要拿一些厉害却不伤筋骨的器具来,不然伤着了小师妹,师父一定又会心疼得不行,到时候又拿我们兄弟几个出气那就不好了。” 白绥在“厉害”“筋骨”二字上面,用足了力道。 御尽然笑得精神抖擞:“这个我自然是知道。” 说罢掐了一个决闪影离开,再回来时,手中正拿着一个布包。 御尽然勾唇,将布包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展示:“这是‘仙人鞭’,抽在女人身上,一点伤口都不会留下,反而会让女人娇嫩的肌肤上变得更加红艳粉嫩,这是‘闺艳声娇’、‘颤声娇’,用来让女人发出浪吟的声音,就算是再洁烈的贞妇,碰上了这药,都会如同母兽一般j□j,还有这个……‘银托子’、‘硫黄圈’、‘相思套’、‘药煮白绫带子’、‘悬玉环’、‘勉铃’……” 苏菜菜的身子抖得厉害,御尽然拿着这些东西在众人面前羞辱她,苏菜菜臊得双颊滚烫,只想寻个地方钻进去,其他几位师兄幸灾乐祸的眼睛落到她的身上,仿佛将她身上衣服褪尽,一刀刀凌迟一般,明明她没有被这些淫具亵玩,但眼下却觉得,这些淫具真的就用在她身上一样。 令她觉得羞耻下贱,无地自容。 “你先止住。”宫玖突然道,“颜弗、辞雪,白绥,你们三个先下去,不准再来沉鱼阁寻苏采儿的麻烦,至于你……”宫玖看着御尽然,冷道,“将东西交给我,你也可以滚了。” 苏菜菜心中松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来似的。 还好,宫玖没有帮着师兄们羞辱她。 还好,宫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御尽然摸了摸鼻子,似乎玩得有些过火了。 他见好就收,作辑道:“那这些就全交给师父了,徒儿告退。” 四人消失在沉鱼阁门口。 苏菜菜被宫玖拎进屋子里。 房门被紧紧掩上。 苏菜菜一步步退后,惨白着小脸:“师父,你该不会,真的要用这些东西吧?” 宫玖笑得魅惑众生:“反正拿都拿了,不用一用,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苏菜菜跪了下来,抱住宫玖的大腿,痛哭流涕道:“师父,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不堪!诬赖师兄们的那些雕虫小技全是我看书看来的,没有人教我!你要相信我!” “信,我当然相信。”宫玖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鞭子,在地上猛地抽了抽,发出唰唰的破风之声,他挑着眉头看着苏菜菜,凤眸似笑非笑,“只不过为师现在手痒得紧,就想着抽一抽人呢。” 沉鱼阁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 不多时,那惨叫变得娇媚,变得急促,变得绵水柔情挠人心痒。 月光旖旎,暖风含情,羡煞神仙。 苏菜菜整整花了五天才能下床。 从此以后看到那四位师兄,便有多远躲多远,再也不敢招惹他们了。 苏菜菜后来又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和宫玖结婚生子,膝下儿孙满堂,梦中再无几位师兄,只有平美静好,安宁幸福。 梦由心生。 苏菜菜很多年后再想起这一段啼笑皆非的往事,除了泯然一笑之外,更多的是想起自己的初衷,她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让那几位师兄搅基不可呢? 因为她怕自己将心动变成了动心。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美男环绕,不管她究竟喜不喜欢他们,终究是会心动的。 就像那场荒唐的梦境一般。 但苏菜菜却在动心之前,将苗头硬生生掐熄了。 从此以后,她对那几位师兄,便只有惧怕。而那几位师兄对她,也只会有厌恶。 彼此相安无事,无心无痛,那便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先提示一下,明天会是大师兄和白绥的前世小故事。 不喜欢的妹纸不要订阅噢o(*≧▽≦)ツ   ☆、第63章 岁尾年关,百兽身体衰弱,元气亏损,正是捕猎的大好时机。 十殿休假,暂停授课,予以殿众们更多时间去后山狩猎,捕获神魔之兽,收为坐骑。 师兄们都御剑而行,去了后山。 原本就空旷旷的疏月宫显得更加空旷了。 苏菜菜法力低微,不敢去凑那个热闹招惹百兽,怕它们会将自己生吞了。于是便乖乖地留在疏月宫给他们看门,宫玖临走之前,说要给她捕一只漂亮的神兽送给她当坐骑。 苏菜菜想起了《暖酥消》中的那只与苏采儿□的神兽,辟邪。 浑身打了个哆嗦。 唔,千万不要是这只呀。 芍药也不知道去哪儿蹦跶了,苏菜菜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了几个时辰,清晨到日暮。 淡出个鸟来。 眼前突然一亮,花团锦簇的院子里,站着一个粉团儿,皓齿明眸,正是却维,啧啧,没有想到,疏月宫里竟然还留了人,苏菜菜寂寞了许久的心,终于充盈了起来。 兴高采烈地凑了过去。 伸爪子,拍了拍却维的肩膀。 却维脸上一白,吓了一大跳,见是苏采儿,这才恢复些许脸色。 苏菜菜眉开眼笑道:“七师兄怎的吓成这样?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本以为却维看到她会脸红,再不济也会做贼心虚的羞涩一小会儿,却不想,却维的脸色依旧有些发白,水眸失神,绣眉轻蹙,像是被什么东西魔怔了似的。 苏菜菜认真了起来:“七师兄,你怎么了?” 却维喃喃道:“方才却维打走廊经过的时候,突然问道了一阵特别奇异的花香,既熟悉又陌生,像是被人硬生生勾出了前尘往事,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全部塞到了却维的脑袋里,喜怒哀乐,人间百事,但只是一阵儿,那花香消失的时候,那些画面也就跟着全部从却维的脑袋里流失了。” 他低头,浓密纤长的眼睫柔弱地垂落下来,如若一脉浅川柔水。 “心里特别空,空得发疼,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他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一株山茶花。 “却维循着方才花香的方向,找到这片花圃,那花香时隐时现,但却维就是找不到到底是哪一朵山茶散发出来的香味,明明那香味就在鼻尖上,却怎么也找不到。” 苏菜菜伸手,抹去了却维脸上的泪痕,有些呆住。 “却维,你怎么哭了?” 却维也有些愣住,抬手,摸了摸他脸上的濡湿。 他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却维也不知道,却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闻到花香就想落泪,却维想要找到那朵花……”却维握住苏菜菜的手,像是找到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杏眸含泪,急切道,“小师妹,帮却维找到那朵花,却维要找到那朵花……” “好好好,你先别急,我帮你找。”苏菜菜见却维脸色不对,赶紧胡乱应下。 可是她都没见过那朵花,该怎么找? 苏菜菜一面在花丛里翻来覆去,一面在心中思忖着,却维如今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明显是想起了他的前世,且他的前世过得并不怎么愉快……难道大师兄以前对不起却维? 苏菜菜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七师兄,你喜欢大师兄吗?” 却维神色恍惚,嗫喏道:“喜欢啊,他对我那么温柔……” 他低下头,伸手去摘那朵离自己最近的山茶花。 苦涩地笑了笑。 “他对我温柔,但却对每个人都一样的温柔。” 你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苏菜菜正准备出声安慰他,却看到却维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宛若一座雕像,葱白细指还放在那朵山茶的花梗上,维持着欲摘的动作。 暖风清萧,花香四溢。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 却维肩头一震,手指像是触电一般收了回来,他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像是在极力忍受欲裂的疼痛,脸色煞白,身抖如筛糠,哭着嘶吼道:“停下来,我不要想起来了,快停下来!” …… 金辰王朝庆历一十三年,春。 太傅女儿辛眉在贵妃举办的梨园赛诗宴上力压众位才子学士一举夺魁,因而被贵妃特封为“第一女公子”,“梨园盛宴”也因此被传作佳话,求娶之人络绎不绝,踩烂了好几个太傅府门槛。 丫鬟笑问:“小姐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姑爷?” 辛眉放下手中的书卷,心高气傲道:“若我嫁,必然要嫁一个能够与我比肩的。” 窗外一树桃花开得正艳。 一个半透明的粉衣少女坐在枝头,一面摘着枝头的花瓣狼吞虎咽地吃,一面翻着手中的话本看狼吞虎咽的看,听到辛眉的话,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辛府的小姐还真是奇怪,做什么要找个比肩的相公?这也忒矮了些吧。 桃维陶醉地想,若是她将来嫁人,一定要嫁个温柔体贴,会烧饭做菜,会给她买话本看的男人。 正这么想着,桃维突然看到内院墙头的外头,几个儒衣薄衫的公子,正陪着老太傅游园,时而并几句酸文涩诗,没趣的紧,吸引她视线的,是走在最后的一个青衫公子。 长眉俊目,温润雅致。 那身青衫儒袍,虽然洗得发旧,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眼角的温柔风华。 太帅了。 帅得桃维都颤抖了。 桃树枝头无风自动,整个树干都剧烈颤抖起来,漫天的桃花簌簌都往下落,刷新她的存在感。 那青衫儒袍的少年,抬头诧异地往这里看了一眼。 倏地,莞尔一笑。 那双幽潭明眸,似笑非笑,蕴含着整个金辰山河的温柔。 桃维的鼻血欢快的流淌了下来。 当天夜里。 丫鬟奇怪道:“小姐,这院子里的那棵桃花古树怎么突然不见了?据说,那棵古树在建府之前就已经栽在那儿了,莫不是已经成了精,自己跑了?” 辛眉敲了敲丫鬟的脑袋,娇斥道:“瞎说,这世上哪里来的鬼怪,尽信些没用的。” 皇都以北,有一条翠微街,翠微街尽头,住着一户姓裴的人家,据闻,裴老爷以前是进士,封了翰林院编修,但没多久,就被世家名门的人挤兑了下来,只好在私塾里做起了教书先生。 裴家有一子,名曰裴言,自小聪慧,博学多才,街坊们都道翠微街会再出凤凰来。 夜景长悠,灯影如豆。 裴老爷问:“太傅今日可有与你们说些什么?” 裴言恭敬道:“他只说了些客套话,无非是些勉励之语,又带着我们游园,考了几句诗词,孩儿未敢出风头,于是处处避让,只吟了一首。” 裴老爷颔首:“如此甚好,这些个名门见不得锋芒,藏拙自是最好,你且记得殿试之时千万不可如此大意,一定要拔得头筹。”说罢又叮嘱道,“既然已经拜会了太傅,其他几位主考官那里就别去拜会了,让他们知道你是太傅的人,寒门想要在仕途求出路,便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以表忠心。” 裴言躬身点头。 第二日,裴家的篱笆院落里凭空生出了一棵桃花树,街坊皆以为奇,更加认为裴家小子将来必成出息,纷纷找冰人做媒,将自家未嫁的女儿许给裴家小子。 裴言微笑着,以一心苦读的理由拒绝了各路媒人。 他抬头,望着院子里的那株桃花出神。 “这桃花,似乎在哪里见过呢。” 桃花树枝羞涩地颤抖起来,花瓣抖如寒冬大雪,纷纷扬扬。 裴言温柔莞尔。 一日,裴言终于阅完第七遍四书五经,松了一口气,执起一本杂剧话本看了起来。午后阳光正好,正待他翻页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唉,先别,我还没看完呢。” 裴言顿住了,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桃花妖?”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 桃维一身粉衣,从虚空里直直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裴言。 裴言看着她,有些愣住,轻笑道:“原来竟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错觉,其实也不难猜,每次我看那株桃花的时候,那桃花树就撒花瓣撒得厉害,久而久之,心中就难免生疑。” 桃维眨了眨眼睛:“我是妖怪,你不怕我吗?” 裴言笑得温柔,那双眼睛如同春日枝头的那抹白杏,雅人深致,多情清雅:“有什么可怕的,于人而言,你是妖怪,于妖怪而言,我们凡人又何尝不也是妖怪?” 桃维盯着他,半晌才道:“虽然听不懂,不过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裴言只是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下一章能不能一口气把前世写完。 总之,大师兄非常渣。 那种温柔地送你去死的感觉尊的不要太好哇!灭哈哈哈作者欢快地翻滚!   ☆、第64章 科举三年一次,分乡试、会试、殿试三级。 乡试乃地方考试,逢子、午、卯、酉年举行,又叫乡闱。考试的试场称为贡院。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闱。凡本省科举生员与监生均可应考。 会试是朝廷主持的全国考试,又称礼闱。于乡试的第二年即逢辰、戍、未年举行。全国举人在皇都会试,考期在春季二月,故称春闱。会试也分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 殿试在会试后当年举行,在四月二十六日举行,五月初一发榜。 今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三年,二月二十六日,会试发榜,黄布红字,引来众举人探榜,有人得意满面吹风马蹄疾,有人失意放声痛哭忆寒窗,百般滋味。 裴言榜上有名,成绩中庸,正式成为贡士。 桃维得到消息之后,将她埋到桃树底下几百年的桃花酿取了出来,和裴言一道庆贺。她当初将自己的桃树魂源从太傅府连根拔起种到裴家院落的时候,将这些桃花酿也尽数带了过来。 两人酩酊大醉,不知怎么的,就滚到了床上。 桃维醉得不省人事,粉颊生胭脂,伸出爪子猫儿一般撩拨着裴言的胸膛,嘴里哼唧有声。 裴言却是有几分清醒的,他盯着桃维,眸中沉幽,晦暗不明。 到底也不过是一位血气方刚的玉树少年,怀中的小人儿醉眼迷离,娇颜泛酡,一双桃艳红唇娇艳欲滴,像极了那人,他心中一阵暖热,低头擒住了桃维的唇。 进入她的那一刻,裴言低声唤着:“辛眉……” 那一场梨园盛宴,太傅之女辛眉力压众学子一举夺魁,雪衣倩影,惊才绝艳,书成多少才子心中最桃艳旖旎的梦,每当午夜梦回亵裤濡湿的时候,想起的,都是那人清贵雍容的娇颜。 锦烛添泪,被翻红浪。 窗户外的桃花树,一夜之间,尽数绽放,粉火欲燃,再也没有凋谢过。 第二日,桃维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痛,睁了眼,正对上裴言那双漆漆沉沉的黑眸。 桃维吓了一大跳。 她颊染胭脂,扶着酸痛的腰肢,羞涩地扑到裴言的怀里,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相公……” 感觉到裴言的反应很冷淡。 桃维抬头:“相公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理解错了?”她自顾自继续说着,“可是话本里明明说,有情人做了快乐的事,就会成为夫妻了。”她天真的眨了眨眼,“难道我们不是夫妻吗?” 裴言愣了愣,眸子荡起温柔的碧波,新月初霁。 他亲了亲桃维的眼睛:“嗯,我们是夫妻,娘子。” 离殿试还有两个月。 白日里,裴言在书桌上翻看着书卷,桃维便在书桌旁边搭着一个小板凳,一边吃着花瓣一边看着话本,有时候兴致来了,便帮着裴言磨墨,仿上一段红袖添香的佳话,最后却将那墨汁洒得到处都是,沾着狼毫,在裴言的脸上画着桃花花瓣来。 夜里,二人滚做一团,交颈鸳鸯,缠绵悱恻。 其他人都看不到桃维,裴老爷只道裴言越来越认真了,竟然可以做到一个月不出门,只专心致志地在房里看书,心中颇感安慰,却不知这都是桃维央来的。 她不喜欢他去和那些名门贵胄应酬,留她一个人,便故意叫嚷着身体酸痛让他贴身照顾。 裴言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仍旧温柔着一双眸子,任她为所欲为。 “又娇气了是不是?” 桃维妩媚地笑:“那你到底是陪不陪我?” 裴言看着她那双妖娆的眸子出神。 半晌,才低头吻住她的眼睛,宠溺的声音:“真拿你没办法……” 桃维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幸福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有一日,邻居艾婶的女儿艾香红着一张小脸送了裴言一个香囊,裴言没有拒绝,温柔地收下,等他回到屋里,桃维一把从他怀中掏出那个香囊,摔到地上。 她气愤道:“你怎么能要那个丑八怪的香囊?怎么可以对她笑得那样温柔?” 裴言没有说话,神色疏淡,只将那个香囊捡起来,重新放到他的怀中。 桃维眼泪立马就出来了:“你怎么可以有了我还要别人?” 裴言低头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头一次没有挂上温柔。 他的声音疏冷淡薄。 “若是你受不住,可以离开。” 桃维哭着道:“离开就离开,你以为没人要我吗?!” 院子里的桃花树凭空消失了三天。 在第三天夜里,又凭空出现,像是她从来都在那里一样。 桃维可怜兮兮地站在书桌旁边,看着裴言,哭着道:“相公,我错了。” 裴言从书卷中冷淡地抬头:“错在哪儿了?” 桃维抽抽噎噎道:“我不该对相公发脾气,不该摔相公的东西。” 裴言的眉眼柔和下来,将桃维抱在怀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嗓音轻柔得像是春日里的微风,和煦温软:“这几日去了哪儿,吃了不少苦头吧?” 桃维感觉得到他身上熟悉的温柔,连日来的愁苦一下子爆发了,哭得泣不成声:“我想相公了,一离开相公就发了疯地想,相公你再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怕你再也不要我了……” 裴言的唇角一寸寸勾了起来:“你是桃花妖呀,这么特别的女人,我怎么会不要你?” 桃维在他怀里哭得昏天暗地,裴言一面笑着,一面温柔地拍了拍她颤动的脊背。 “乖,不哭了,不哭了。” 第二日,裴言端了一碗羹汤给桃维。 桃维昨日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相公,这个是什么?” 裴言将桃维的青丝拨到耳后,柔声道:“桃花羹,知道你喜欢吃桃花,特意给你煮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她才会像条狗一样听他的话。 桃维受宠若惊,捧着那碗羹汤,小心翼翼的喝下,竟觉得那是这世界上最好喝的羹汤。 她投进裴言的怀里,软声道:“相公,你待我真好。” 裴言抚了抚她的背,笑得温柔。 至此以后,桃维每次撒娇任性都会有一个度,一旦超过了那个度,惹得裴言不快,便会立马吓得惨白着一张小脸,放下所有的身段,哭着求裴言原谅她。 她总是会想起离开他的那三天。 胸口寂寞得发疼,明明以前几百年都是独自一个人这样过来的,但似乎心尖上住了人,这寂寞便会变得更刻骨,刻骨得令人发疯。 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桃维这辈子再也不要尝试第二遍了。 许多年后,桃维才渐渐理解,他是在用寂寞惩罚着她的任性。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日子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模式。 两人蜜里调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 裴言和其他女人说笑的时候,桃维再也不敢那样理直气壮地宣告主权了。 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金殿殿试。 裴言回到家中,先是向裴老爷报道殿试的内容,又和裴夫人聊了几句,回到房中,一把抱住桃维,和她分享着他沉郁多年的豪情万丈,说他在殿试中是怎样的挥斥方遒怎样的能言善辩,说了许久,才发现桃维根本就听不懂他的那些辞藻文章,心中瞬间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终究不是辛眉,没有辛眉的才学聪慧。 她不过是一只妖物,他不忍舍弃,只因这妖物太好拿捏,或许终有一天可以用得上。 桃维心中也是苦急,他极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春风得意的笑容,像是从前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终于被他撕碎了似的,但她却不懂那些文藻华章,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看到他索然无味的眉眼,只觉得胸口像是被撕开了一个缝,哗啦啦灌着冷风。 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三年,五月初一,殿试发榜,裴言高中状元,终于扬眉吐气。 琼林盛宴,皇帝欲把和安公主许配给殿试一甲的前三名,首当其冲的便是状元郎裴言,却不想裴言竟然委婉拒绝,称自己早已和他人互定终身,不肯做那薄情之人休妻,兼以华辞美章,用以典故旧书,让皇帝生不出怒气来,好在和安公主早已和此届的探花郎看对了眼,皇帝赐婚,此章揭过。 此事一夜传遍皇都,世人皆道状元郎痴情,忠贞不已。 裴家院落,裴老爷拍了拍裴言的肩膀,叹气:“如此也好,若是你成了驸马,便一辈子都只是驸马……只不过,那互定终身之人何来,若是将来圣上查起该当如何?” 裴言娶了桃维,给她编织了一个孤女的身份,用小轿将她迎进了门,婚事办得极为朴素,是怕触犯皇帝龙威,桃维开心不已,知道裴言是为了自己拒绝了公主,原来在他心中自己竟然那么重要。 因而对他更加俯首帖耳你侬我侬。 裴言被封为太中大夫,掌论议,为文官第十一阶,从四品。 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三年,八月十五。 中秋盛宴,百官携女眷参加,君臣尽兴。 桃维喝了点酒,有些微醺,由宫女领去侧殿歇息,却不想,一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回来。裴言派人去寻,回来禀告的宫女只道桃维被皇帝身边的崔公公接走了。 宫女瑟瑟发抖:“崔公公说,尊夫人明日便会送回。” 裴言握着茶杯,许久,方才温柔地笑道:“那微臣先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没办法结束呢。 看到有妹纸评论说:不要花太大的篇幅描述大师兄和七师兄的篇幅他们又不重要…… _(:з」∠)_…作者哭晕在厕所。 这本书就是由一个个小故事窜起来的呀。 如果不重要,那就没得写头了。   ☆、第65章 桃维被身强体壮的男人压在身下,酒醉醒了大半,奋力挣扎起来,但男人身上有一股浩荡的龙威紫气,压得她身软体绵手足无力,她只能大声哭喊求救:“相公,救我,相公……” 穿着明黄锦袍的男人听到她可怜的呼喊,心中掠夺的*更甚,撕碎了她的袍子,粗粝的手指探进她干涩的幽径里,j□j了一会儿,便粗鲁地扶住紫黑巨物,贯穿了她的身子。 桃维瞳孔睁大,眼睛有瞬息的失神。 “相公……” 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明黄窗幔剧烈抖动,一遍又一遍。 桃维哭得声嘶力竭,眼儿红肿,直到昏厥前的最后一秒,仍旧呼喊着裴言的名字。 “裴言……相公……救我,救救我……” 她一直等着那人来救她。 可是,她知道,她再也等不到了。 第二日夜里,桃维被崔公公亲自送回了裴府。 崔公公嘴上道着恭喜,裴言低头作辑,塞了几张银票给崔公公。 崔公公笑着拒绝:“杂家可不敢收,日后大人飞黄腾达,用得着杂家的地方,只管开口。” 裴言脸上的笑容一丝不苟:“还请公公日后多多照料。” 崔公公眼睛一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将银票收入怀中。 崔公公走后,裴言在前厅站了一会儿。 他苦读多年,只为兴复寒门,废除门阀制度。 本以为前路艰苛难行,却不想,如今面前摆上了一座康庄大道。 造化弄人。 裴言去了内院,亲自帮桃维梳洗。 桃维闭着眼睛,秀眉轻蹙,眼下有着青紫污痕,身子轻颤,仿佛被梦靥住了似的。裴言将她身上的宫裳脱掉,看到她遍布鞭痕的身子,白莹的肌肤上,红艳艳的鞭痕显得那样醒目。 裴言的身子一顿,褪去她的亵裤,那私密的地方还汩汩流着血,裴言用温热的湿帕擦拭着那处溃烂之处时,突然摸到了一处硬物。他伸手去拿,从她的血肉中取出一块瓷器碎片。 手指有些发抖。 裴言的面色依旧沉稳,手指上沾满了血,从桃维j□j里取出了七八块碎片,组合起来,恰好是一个白玉酒杯。他不知道,原来那龙章凤姿正直盛年的皇帝,竟然有着这样肮脏的嗜好。 桃维醒来的时候,正好望进了裴言那双温柔无世的眸子。 她嗓子嘶哑,眼泪流了出来:“相公,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裴言的眸中泛着令人落泪的心疼,他温柔含笑,吻了吻桃维的眼。 “因为,他是君,我是臣。” 桃维泣不成声:“那不做臣子了行不行?我们离开皇都,去其他地方……” “桃维,又任性了是不是?”裴言一把打断桃维,脸上依旧带着笑,声音却冷了下来。 桃维身子一颤,立马闭上了嘴巴,双眼惶恐地看着裴言。 生怕他又用孤独惩罚她。 裴言端来了一碗桃花羹,柔声道:“乖,是不是饿了,吃点东西吧。” 桃维的眼泪落到了那碗羹汤中,混着汤汁,苦涩难以入口,令她几欲作吐,但她却全数吞进了肚子里,生怕裴言又对她冷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要赶我走,我会很乖的,很乖的。” 裴言摸了摸桃维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到惊惧的宠物。 五日后的一个夜晚。 裴府来了贵客。 皇帝微服私访,和裴言在书房里彻谈到半夜,皇帝依旧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样子,裴言一顿,心中明了,于是将皇帝领到了卧房,遣散了内院里所有的仆人,自己一个人去了书房。 长夜空寂,裴言听到卧房里桃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如泣如诉,裴言有些莫名的烦躁,在书房里,通宵达旦,画了一幅画。 辛眉。 三日后,裴言被封为御史中丞。 从此加官进爵,青云直上。 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六年,三月十三,裴言被封为右相,三年,从太中大夫到右相,只用了短短三年,成为本朝最年轻也是上位时间最快的丞相。 他芝兰玉树,名满天下。 在光彩耀人的身影之后,是一个女人彻夜备受j□j残虐的哭喊,绝望惊惧中发出的悲鸣,有关于他的名字,在漫长的岁月中写成一道凄婉哀绝的长歌。 他从未有一次相救。 君夺臣妻,历来野史均有记载。 许多媚上的臣子会专门在府中准备一处别院,名臣妻行馆,等皇上哪天有意了,便让皇帝在臣妻行馆里歇伤一歇,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人心永远无法满足,尤其是一位统治者,皇帝的征服*比j□j更加强烈,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而臣妻,只不过是他权利的鞭笞者。 皇帝大可将臣妻接到宫中,可却就丧失了j□j他人之妻的*快感。 所以半柱香的车途马程,大抵是可以忍受的。 更何况裴言的夫人,那副媚骨天成的身子,治愈能力极佳,不管上一次往她的j□j里塞多少瓷片珍珠酒杯,下一次再上的时候,依旧是紧致如初,宛若处子。 皇帝光是想上一想,都会眼热腰麻,想要将她狠狠压在身下欺负。 这一夜,桃维被皇帝压在床榻上,身下突然剧痛起来,像是有一块肉硬生生被人从肚子撕开剥离,j□j开始流血,不停的流血,像是永远流不尽似的,桃维的脸色煞白,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葵水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她再不通世事,也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孩子……救救我的孩子,裴言,救救我们的孩子……” 皇帝埋在她体内的巨物一顿,*更加猛烈起来,握住她的腰肢,猛地鞭笞挞伐,将她体内的血液掏空掏干,桃维浑身失力,疼得脸色青紫发白,声音喊到嘶哑,终于昏迷了过去。 窗外夜雨淋漓,闪电如怪,轰天作响。 裴言那一夜因为大雨巨雷夜路难行,便留在太傅府过夜,佳人旧梦,长思入怀。 下朝回府,裴言得知桃维昨夜滑胎出血高烧,身子陡然僵住。 皇帝每次临幸桃维的时候,都会吩咐彤史钦赐避子汤。 所以,那孩子是他裴言的。 三年前,皇帝开始临幸桃维,裴言偶尔也会与桃维在榻间缠绵。与至高者共用同一个女人,心中多少是有些自得的,这幅肮脏不堪的身子,竟然可以带给男人这般灭顶的快感。 只有辛眉,那般清贵雍容,素白圣洁,才是他的梦中人。 桃维高烧不醒,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这才睁开了眼。 醒过来的她,沉默不语,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妖怪的容貌身体和她们的心智成正比。 桃维的确是开始觉醒了,只不过,她已经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 裴言眯起了眼睛,她眉眼的艳晖,似乎更加妩媚了些。 妖物果然就是妖物。 他将一碗桃花羹递到桃维的嘴边,柔声道:“丫鬟说你几日都没进食了,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桃花羹,你多少吃一些吧……”裴言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桃维一把掀了托盘玉碗。 晶莹的羹汤洒了一地,碎瓷玉片。 “我那日被皇帝欺辱到滑胎的时候,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发颤,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惨白的脸上有着诡异的红晕,黑得渗人的眸子里,闪烁着妖异的猩红,“那个时候,你人在哪里?” 裴言的眸色一冷,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他紧抿着薄唇,许久,挥袖离开。 身后噗通一声,裴言回过头来,却看到他每次午夜梦回都会冷汗涔涔的画面。 脸色惨白的少女扑到地上,身子纤瘦,抖如残叶,她慌乱地将洒在地上的羹汤和着碎瓷玉片尽数吞进肚子里,唇角和手上都有被脆片割破的血迹,口中溢着艳丽的鲜血。 她的眼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流个不停,仿佛要将一生的眼泪都在此刻流尽。 桃维惊惧的抬头,流着眼泪,对他笑得绝望:“相公,你看,我吃了,我都吃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很乖的……”她将沾了羹汤的瓷片囫囵塞进嘴里,唇角的血不停往外冒,神经质一般念叨着,“我都吃了,桃花羹真好吃,是相公心疼我所以才做的桃花羹,你看,我都吃了……” 那般无助如若小兽的眼神,哭得凄惨,却又笑得明媚。 裴言的心脏在那一刻倏地收紧。 或许,他该对她稍微好一些? 不是像对待一个奇货可居的妖物,而是一个平凡的妻子。 但是时间却没有给他机会。 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六年,五月十八日,皇太后寿宴。 众臣携女眷进宫叩祝。 灯火阑珊,丝竹悦耳,星火辉煌。 酒宴结束后,众臣携女眷尽兴而归,但却有一家出了问题。 右相裴言的夫人,回来的时候衣服虽然仍旧是原来的衣服,但人却已经面目全非,根本不是原来那个人。知道始末的臣子纷纷闭口不言,不敢多嘴。 裴言在书房里站了一夜,也没能等回他的妻子回来。 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六年,六月初一,皇帝微服私访时纳了一女,名桃夭,此女身子轻柔,妩媚娇艳,皇帝甚为喜爱,封桃妃,从此六宫独宠一人,兰房恣意,花长夜久。 桃维成为桃妃的第七夜,皇帝睡着之后,她用了隐身术,带着一身伤痕从皇宫里逃到裴府。 她是只野生野长的妖怪,并未修习法术,这隐身术是妖族天生就会的,也是她唯一仅会的法术。 “相公,我不想做桃妃,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桃维扑到裴言的怀里哭得哽咽,低声抽泣,眼泪汹涌,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裴言疏淡道:“娘娘,微臣三年前曾与你说过,若是你真的想要我裴家二十一口人性命,大可像现在这样使用隐身术在陛下面前招摇,不必再在微臣面前惺惺作态惹人厌恶。” 桃维身子一颤,惊恐得睁大眼睛,脸色煞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想要裴家人的性命……”一串饱满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桃维哭道,“我只不过是太想你了……” 裴言不说话,静静伫立着,仿若月下冷松。 桃维的身子开始发冷。 明明她正抱着他,听着他的心跳,但是却觉得他离自己是那样遥远。 她慌忙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笑了笑:“相公你别生气,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别生我的气,我会很乖的……”她露出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容,“那你有时间可不可以来宫里看看我?” 裴言看了她许久,那双黑黑沉沉的眼睛深不见底。 唇角勾出一抹春雪消融的微笑。 “这个是自然。微臣有空一定回去看望娘娘。” 桃维怀抱着裴言这样温暖的笑容,从夏天等到秋天,从秋天等到冬天,却一直都没有等来裴言。 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六年,腊月初三。 右相裴言迎娶太傅之女辛眉,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皇帝亲自赐婚,十里红妆,羡艳旁人。 桃维在宫中坐立难安,实在是没有忍住,只好偷偷摸摸地又施了隐身术,回到了裴府。 张灯结彩,喜结良缘,裴府来来往往的都是满面春风赠贺的官员。 桃维躲在窗户边,看到裴言白玉般的脸庞上染上了薄醉的微红,黑眸水润。 他如同对待一个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的,挑开了新娘的红盖头。 辛眉凤冠霞帔,黛眉皓齿,一双水眸含羞欲语,芳姿清贵,姣好娉婷。 裴言握住了辛眉的手,唤得情深意切:“娘子……” “相公……”辛眉娇羞低头,露出素皓玉颈,她咬着红唇道:“我从前常常听人说,相公痴情,肯为了发妻而罢娶公主,既是这样,又为何答应娶妾身呢?” “娘子这是吃醋了?”裴言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当日我罢娶公主,并非是为了发妻,而是为了娘子你,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日我在梨园听得清楚,若是娶了公主,又怎么能再娶你呢?” 辛眉张开嘴巴,惊讶道:“你那日竟然也在赛诗宴上吗?”她恍惚了一会儿,又道,“竟然相公早就有意与我,为何不在拒绝公主的时候就娶我,而是要等到现在?” 裴言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眉眼温柔,细着心思哄着辛眉:“那日情况危急,为夫不敢确定娘子是否也倾情于我,便只好选了一个好拿捏的丫鬟当做借口,娘子你莫要吃醋。” 辛眉释然,推了裴言一把,娇嗔道:“谁吃醋了?” 裴言将辛眉压到了床上,吻住她的唇:“好大的醋味啊……” 桃维躲在窗外,瞪大眼睛捂着嘴巴,哭得泣不成声。 胸口像是被一把锐利的白刃切心而过,贯穿了她的整个血肉,白刃拔出,翻出淋漓的血肉,那刻骨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痛得发冷,令人唇齿生寒,可她滚烫的眼泪却抑制不住的流淌着。 那日情况危急,为夫不敢确定娘子是否也倾情于我,便只好选了一个好拿捏的丫鬟当做借口。 好拿捏的丫鬟…… 原来她不过是一个好拿捏的丫鬟。 桃维的眼泪汹涌,拼了命地掩住口鼻,生怕自己的啜泣声会引来裴言的冷颜以对。 她不敢上前质问,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已经丧失了质问的资格。 屋子里,红烛含泪,男女呻_吟,不绝于耳。 屋外,桃维咬破了自己的唇,泪如雨下,强迫自己听了一夜春宫,身子冻得发冷。 皇帝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爱妃一夜之间,似乎又美艳了许多。 这个女人,总是能够给他带了刺激和欣喜,像是怎么样都玩不烂似的。 他将硕大的珍珠一颗颗塞进了她的j□j里,看着她失神的眼睛和放大的瞳孔,心中火热不已,吻住她的唇,挺身进入了她,她疼得眉头紧紧皱起来,眼泪一串串地往下落。 其他女人都被他玩死了,只有桃妃,能够承受他野兽一般的狂暴的*。 他真心疼爱这个女人。 按宫例,皇帝亲自赐婚的璧人,需在第二天进宫叩拜皇帝谢恩。 桃维知道这个规矩之后,便头一次向皇帝撒娇,赖在了紫鸾殿不肯离开。皇帝看到她那副痴缠的小模样,自然是舍不得拒绝她的,他一手将她抱在膝上,掀开一个裙角,就这样进入了她。 桃维疼得只抽气,但是眼角的艳光更加妩媚起来。 在外人看来,桃维衣衫整齐,只不过是恃宠而骄坐在皇帝的膝上而已,却不知道那明黄粉艳的衣袍之下,正发生着怎样肮脏的事情,隐秘濡湿,不堪入目。 钗环金玉无风自动,清脆的声音响个不停。 不多时,右相裴言携新妇进殿叩拜皇帝。 裴言远远地看向殿中龙椅上坐着的人,有些恍惚,直到辛眉停下来等他,他才回神,面色如常地走上前,跪在光可鉴人的墨玉方砖之上:“臣/臣妻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偌大的金殿中,只听得到皇帝越来越粗重的鼻息。 裴言心中微微诧异,心中如同蚂蚁撕咬,微微抬头,便看到那女人正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媚眼如丝,眼尾迷离,眉梢挑着一抹得意,却又仿佛闺妇的幽怨,含痴含媚。 裴言的心跳有些加速。 第一次,有些心动。 这妖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出落得这样漂亮了吗? 桃维收缩小腹,满意地听到皇帝的一声闷哼,以及裴言微微拧起的眉头。 她的声音黏得发腻:“皇上,你还没叫裴大人起来呢……” 皇帝贴在她的耳朵,吐着热气道:“你这个小妖精,看朕今天晚上怎么罚你。” 桃维只是娇滴滴地轻笑。 故意做给龙椅下面跪着的人看,她笑得花容肆意。 宛若整个金辰的桃花,都盛开在这一眼笑容里。 裴言有片刻的失神。 几日后,桃维偶然间,听到宫女们讨论。 “你们发现没有,裴大人的夫人,生得很像咱们桃妃娘娘呢?” “别瞎说,咱们娘娘天姿国色,是裴夫人能比的吗?” “可是真的很像嘛……” “闭嘴,你不要命了吗?以后这种话,千万不要在娘娘面前提起,听到了吗?” 桃维的胸膛剧烈起伏,头一次捧着铜镜,仔细打量着镜中那个妖娆妩媚的脸。 那眉,那眼,那唇…… 分明就是辛眉的模样。 她一把将梳妆台上的粉盒镜奁全部扫到地上,趴在桌子上哭得呕心沥血。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看着她脸上偶尔的温柔,都是因为辛眉。 因为这张和辛眉相似的脸。 她哭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又被那人戳出无数个洞来,她心力交瘁,那胸口的洞被人灌了寒冰,冻得她心尖发颤,酸麻疼痛,冰水翻搅得厉害。 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她抱了起来,用舌头舔去了她的泪,桃维只想发泄,于是抱住了皇帝,和他纠缠起来,她像是发了疯似的,沉醉在*的孽火里,狂乱得如同一个j□j妖精,歇斯底里,不遗余力,皇帝的眼中闪过痴迷,桃维突然就懂了该如何诱惑眼前这个男人。 女人诱惑男人,是天生的本事。 桃维一夜之间,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美艳了。 时金辰王朝庆历二十一年,七月初九。 右相在太傅的支持下,废除了根深蒂固的门阀制度,大力提拔寒门,金辰王朝迎来最鼎盛的时期,皇帝废除左右两相制度,由裴言一人称相,三公之首,九卿待命。 与此同时,桃妃成为不折不扣的妖妃,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桃妃仍旧拖着他夜夜笙歌,害得皇帝已经多日没有早朝,众臣子纷纷上奏要求处置桃妃这个妖孽。 裴相踏入桃妃的天水殿,他是顺应百官意思,前来警告劝慰桃妃的。 桃维已经漂亮妖异得不能用惊艳二字来形容了。 她穿着一身薄衫,曼妙的身体在薄衫之下若隐若现,*漾波,秘境深幽,未着鞋袜,光着一双粉嫩白皙的玉足,青莲移步,飘到了裴相的身边。 一双柔嫩白皙的葱白纤指,探到了裴言的唇边。 她眼眸痴媚,含着春水绵波。 少女的青涩,少妇的妩媚,被她杂糅得很好,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淡“相公,你终于来看桃维啦?” 裴言眉头一皱,躲开了桃维的手指。 桃维娇柔地撅起了红唇,将他抱住,握住他的手往自己湿润的幽径里探去,撒娇道:“真是的,相公这么些天都不来看桃维,终于等到了,却还给桃维脸色看。” 她越来越会勾引男人,在他身上极尽挑逗,仰着脖子,含住了他的喉结,细密地舔舐着。 “相公……相公,桃维好想你……” 仿佛永远都诉不尽的痴缠。 裴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就那样在她的唇齿之下溃不成军。 他抱住她的身体,将她死死压在冰凉的墨玉砖上,撕了她的薄衫,发狂一般进入了她的身体,桃维突然抱住了裴言的脖子,哭着流泪道:“你现在抱的人是谁?是辛眉还是桃维?” 裴言的身体一顿,没有说话,只是越发用力地贯穿她。 桃维继续哽咽道:“我是桃维,是桃维,不是辛眉,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桃维?相公,你爱过桃维吗?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辛眉?你爱的人一直都只是辛眉?那桃维是什么?她算什么?” 裴言终于在她的哭喊中高_潮了。 他明显得感觉到,桃维还没有发泄。 桃维起身,从他的身下离开,轻蔑道:“真是没劲儿,皇帝比你厉害多了。” 还未走两步,便被裴言再次压在了身下。 桃维笑得灿若桃花,存着一抹艳色的挑衅,红唇勾笑。 “干什么呀?你莫不是想欺辱本宫?可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本宫可是皇帝的人。” 裴言的眸色渐深,握住了她的腰肢,再次挺进她的湿润中。 可是,这一次,桃维仍旧没有高_潮。 桃维眨了眨眼:“噢……你想看那个呀?我表演给你看啊……” 她将一个酒杯塞进了幽径里,秀眉微蹙,酒杯迸裂,鲜血混着透明粘稠的汁液从那个地方流了出来,她将碎片取了一小片出来,漫不经心地划在身上,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鲜血从身上的伤口里流了出来,一刀又一刀,她像是十分愉悦似的,眯起了眼睛,享受着灭顶的余韵。 裴言狠狠地打了桃维一巴掌:“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桃维无辜道:“你不是想看吗?桃维表演给你看呀……皇帝经常让桃维这么干的,特别刺激,每次都弄得桃维都很舒服。”说罢又嗔了裴言一眼,带着上位者的鄙夷,“你可真没劲儿,桃维以前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你的,真是瞎了眼了,滚开,别打扰桃维尽兴……” 裴言只是抖着嘴角:“妖物……” 桃维一顿,冷笑道:“桃维可不就是一只妖物吗?” 不欢而散。 偌大的宫殿里又只剩下了桃维一个人。 她伏在地上,哭得小声,细细碎碎,如同夜风的悲鸣。 “桃维是妖物啊,呵呵,是妖物……” 可是裴言还是和桃维这只妖物纠缠在一起了。 他们在白水殿里偷情,日日夜夜,享受着这种狂放*的快感,大多数是桃维在诱惑裴言,偶尔也有裴言主动找桃维的时候,他们抱着各种目的在宫殿里交欢,野兽一般缠绵着。 皇帝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百官皆道是妖妃作乱,请命杀了妖妃,被裴言一力拦了下来。 *之后。 裴言问桃维:“这么些年,怎么一直没有怀上陛下的孩子?” 桃维一顿,神色淡淡道:“怀上了,可是皇上特别喜欢在孕期临幸桃维,桃维推抵不过,孩子都在那些时候被他捣烂了流出体外,特别痛,桃维每次都喊了你的名字,可你没有一次救桃维。”她摸了摸肚子,“大概有三个孩子吧,最后一个孩子怀了五个月都成型了,可是还是没有逃得脱。” 裴言沉默了许久,喉头里明明有话要说,却是如何都开不了口,只得紧紧地抱住桃维。 桃维又道:“皇上曾经说过,让桃维做一辈子宠妃,而不是皇后,所以他不会给桃维生下龙子的机会。” 裴言问:“那为何不喝避子汤?” 桃维以一种特别不在乎的语气说着:“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帝那个人,他变态啊,就是喜欢这么折磨桃维,看着桃维流血流泪,他就快活了……其实桃维早就感觉不到疼痛了,所以没关系。” 裴言喉咙发涩:“应该很疼吧。” 桃维听他这样温柔的声音,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再疼也没有桃维的心疼,桃维的心,早就死了。” 时金辰王朝庆历二十三年,八月十九。 几位皇子相继而亡,桃妃怀孕两月,成为金辰唯一的希望。 朝廷风起云涌,皇帝彻底卧榻无法早朝,由裴相一手把持朝政。 皇帝望着桃维,眼中有些诡异的溺爱:“皇子们是你弄死的?” 桃维无辜道:“不是桃维,是裴言。” 皇帝又道:“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桃维道:“桃维也不知道,但桃维希望是裴言的。” “爱妃可真诚实。”皇帝笑了笑道:“不过,朕也希望是他的。” 桃维皱眉道:“你可真是个疯子。” 皇帝轻笑:“朕早就疯了。” 时金辰王朝庆历二十四年,四月初一。 桃妃产下龙凤胎,七皇子和八公主,皇帝封七皇子为太子,裴相监国。 同年,皇帝寿终正寝。 皇帝死之前,曾拉着桃维的手:“不如,你陪着朕殉葬吧?” 桃维道:“你想得美,桃维要好好的活着,看着你的江山易主,金辰灭亡。” 皇帝道:“还恨着朕呐?” 桃维冷笑道:“桃维能不恨吗?” 皇帝临死前,还亲了亲桃维的脸:“你是妖怪吧?朕早就猜到了,朕的身体突然衰竭得这样厉害,也是你做的吧?吸朕的龙精之气,你也不怕给补死?” 桃维瞪大了眼睛。 皇帝眨了眨眼:“呵,你的眼中终于有朕了。” 桃维讷讷道:“你是不是有病呀?” 他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朕是爱你的,所以在上面多呆会儿吧,不要下来再被朕祸害了。” 时金辰王朝庆历二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 瘟疫作乱,民不聊生,裴相派人施药镇压,导致皇都人员失守,劫后余生的大皇子召集兵马杀进了皇都,劫持了太后桃维,太子不翼而飞,大皇子和裴相在玄真门对峙。 两派军马齐聚,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展开厮杀。 裴相冷道:“你竟然没有死,大皇子?” 大皇子将刀架在桃维的脖子上:“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这女人。” 桃维只是看着裴相发呆。 心里念叨着,这一次,他究竟会不会来救她呢? 大皇子冷笑:“哼,你果然和这女人有一腿,我几位兄弟的惨死,想必就是你和这女人勾结出来的吧,父皇真是昏庸,竟然选了你这样的臣子做监国,那座上的太子怕是你们二人的……” 桃维一直看着裴言,裴言突然对桃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如同初见一般,盛着整个金辰山河的温柔。 耀眼而华美。 桃维有些晃神。 裴言轻声道:“桃维,闭眼。” 桃维真的就闭了眼。 只因他的眉眼太过温柔,温柔得令人无法拒绝。 心中默默祈祷着。 他这次一定会救她的吧。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一定会救她的。 在利箭穿透她胸膛的前一秒钟,桃维都是这样痴痴地想着。 可惜终究是妄念。 她睁开眼睛,看到裴言放下了弓箭。 她的相公,是在什么时候学会的射箭呢?她怎么不知道? 那一箭,穿透她的左胸,射进了身后大皇子的心脏里。 让大皇子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来,保全了太子的血统。 桃维仰头倒在地上,听得裴言一声:“杀!”两军对阵,刀剑无影。 许久,她被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桃维,你可以自己愈合这箭伤吗?” 桃维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光,只有模糊的一团黑影。 怕是瞎了吧。 哦,不对,是快要死了吧。 桃维嘴里的鲜血往外冒着,扯出一个自以为美艳的笑容:“咦,相公,你不知道吗?桃维生下明儿和月儿的时候,身上的妖力就继承到了他们俩身上了呀。所以他们自动使用隐身术将自己隐身的时候,桃维却没有法术,所以被大皇子逮了个正着,呵呵。” 她的眼睛瞎了,所以看不到裴言在那一刻惊痛的眉眼。 桃维有些晕眩,感觉到身体的热度在一点点流逝。 “桃维怕是……怕是活不下去了,真是的,我这一生都想让你救上一救,可我到临死,都被你算计了,真是笨啊,你怎么会来救桃维?你相救的,只有你的大业吧……” 裴言抱住桃维越来越冰凉的身体,颤声道:“桃维,你先别说话,这血止不住,我马上让人来救你,太医!人都去哪儿了?!太医呢!快来看看太后!来人啊!” 桃维的眼泪流了下来,和她嘴里胸前的血一样多。 “相公,你再叫我一声娘子吧。” “娘子,你别怕,我马上让人来救你,你别怕……” 桃维笑:“桃维是妖物啊,怎么会怕?”她的声音变低:“我是一只妖物,不过是一只妖物。” 裴言的心脏猛地攥紧,他想要将怀中这个血人狠狠抱紧怀里,但却又担心她的血止不住,只得手足无措地擦拭着她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渍,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他的身体发抖:“娘子,乖,先别说话,太医马上就来了,不要怕,我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别怕。” 桃维脸上的血色一丝丝地剥离,嘴角的鲜血艳得惊人。 “相公,你说,妖物会不会投胎?如果会的话,桃维下辈子一定不做女人……因为滑胎实在是太痛了。”桃维的胸膛剧烈起伏,口中不断的冒血,眼泪流淌着,“桃维一直喊着你的名字,都不能将这疼痛减上半分……下辈子,下辈子桃维一定要做男人,换你来做女人好不好……桃维一定对你很好,舍不得让你受半分的苦,在你危难的时候救你,一定不会将你推开,赶你走……桃维一定会宠你,不会娶其他女人……下辈子,我们这样好不好?” 她听不到裴言的回答了,因为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死了。 裴言抱着桃维冰凉的身体,痛哭失声。 许久许久后的某一天。 裴言在翻看一本旧书的时候,恍惚间,突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唉,先别,我还没看完呢。” 他的身体剧烈发颤,对着虚空喊了一声:“桃维?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他。 像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傻兮兮的妖怪,会从虚空中走了出来,睁大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俏生生的问他:“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 “我是妖怪,你不怕我吗?” “虽然听不懂,不过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可是话本里明明说,有情人做了快乐的事,就会成为夫妻了。” “你怎么可以有了我还要别人?” “相公,我错了。” …… 那人流着血,笑得无辜而绝望,死在了他的怀里。 “真是的,我这一生都想让你救上一救,可我到临死,都被你算计了,真是笨啊……” 窗外,开满了桃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但是那株会因为他微笑注视而花枝乱颤洒尽桃花的小妖怪。 再也不会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写完前世。 因为下午写的时候一直在哭,不想明天又接着哭。 只好今天写完了。 我觉得玻璃心就不要写虐文嘛,写得自虐有意思吗?!有意思吗?!掀桌!!! 等会儿再来改错字,我先去平复一下心情,洗个热水澡啥的。   ☆、第66章 他叫却维,心向明月却维艰,却维。 却维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瞳孔收缩失神,眼泪干涸,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宛若一夜暴雨吹打残虐之后的初晨桃花。 新雨含露,纤柔艳丽,脆弱残败。 苏菜菜咽了咽口水,伸出爪子,小心翼翼拍了拍却维的肩膀。 声音打颤。 “七、七师兄,你没事吧?” 方才那副癫狂的模样,可真是吓人得很。 像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一样。 苏菜菜被憷得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却维肩头一震,缓缓抬起头来。 他神情苍白,额上附着细汗,但那秀眉杏眼清如莲萼,剔透靡丽。 竟比从前更漂亮了几分。 仿佛一瞬间,却维就从唇红齿白的青葱年少,长成了玉树芝兰的冠玉少年。 妖怪的容貌骨骼和妖怪的心智成正比。 心智越成熟,身体便越成熟。 往往,觉醒的成熟都发生在那一念之间。 一念欢喜,一念泪流。 他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 苏菜菜惊恐地睁大眼睛。 这还叫没事? 骚年你竟然都不自称“却维”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哄谁呢? 却维的眼睛微微失神,苦笑着摇了摇头。 慢慢站了起来。 “我真的没事。小师妹,我有些累了,先回房睡上一觉,你一个人慢慢逛吧。” 苏菜菜望着却维远去的身影,半晌都回不神来。 托腮冥思。 却维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唔,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呢? 啧啧,好像是变漂亮了。 身体还长高了。 苏菜菜吞了口唾沫,羡慕不已。 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他方才欲摘的那朵山茶花。 似乎就是那朵山茶花,却维才突然癫狂起来的。 乖乖…… 莫不是碰到了什么闻一闻花香都能变美变高的神器? 苏菜菜小心肝一阵乱颤,心动不已。 噢,我已经够漂亮了,才不会稀罕。 苏菜菜高冷地睥睨那片粉灼明艳的花丛。 ……可是,如果能够再漂亮一点的话,我当然也不会介意咩哈哈。 苏菜菜的眸子亮晶晶的,心花怒放。嗷呜一声扑到花圃中,伸出白嫩嫩的爪子胡乱捧着花梗,凑着鼻子跟小狗似的嗅来嗅去,想要找到那朵奇异花香的山茶来,让自己变得更加漂亮。 一颗石子准确地打中了苏菜菜的柔嫩的右手。 苏菜菜“哎呀”一声,松了花梗,泪眼汪汪,抱着自己的右手疼得直吸气。 她愤恨地望了望四周,在游廊上找到了那个红衣妖娆的始作俑者。 含泪控诉:“师父,你怎么又打我?” 宫玖嗔了苏菜菜一眼,眉梢吐媚,冷烟寒翠。 他扭着身子,流波红莲一般摇曳到了苏菜菜身边。 戳了戳苏菜菜的脑门。 宫玖凉悠悠道:“为师打你还需要理由吗?好生受着便是。” 苏菜菜敢怒不敢言。 只好扁着嘴巴,瞪圆一双湿漉漉地眸子看着他,无声控诉着。 宫玖捏了捏苏菜菜水嫩嫩的粉颊,笑眯眯道:“呵,这小眼神不错,为师喜欢的很,再多瞪为师两眼,再来几眼,啧啧,保持这个表情不要动,哎呀,真是可爱极了!太可爱了宝贝!” 宫玖凤眸中荡漾着粉色气泡,一把将苏菜菜圆乎乎的脑袋按到他波涛汹涌的*乳波之间,不顾她粗鲁的挣扎不断扣住她的脑袋用力向两乳之间按压着,心中柔肠百结,陶醉似的地弯起了凤眸,喟叹不已,只想将这个可人的小东西塞进自己心房的最里头妥帖保存珍藏起来才好。 “啊唔……湿乎……泥晃开窝!” 苏菜菜挥舞着双手,小脸被冰凉的乳肉推挤得变形,眼睛无法睁开,口鼻都被堵住了,浓烈的药草香气扑面而来堵得她无法呼吸,小脸一下子就涨得发红,憋闷得浑身发软面红耳赤。 妈蛋这个变态埋胸的嗜好什么时候可以改回来啊擦?! 感觉到乳_沟中间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快要不能呼吸了,宫玖这才依依不舍将她拎了出来。 叹息:凡人还真是脆弱呢,断掉呼吸就会死掉。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宫玖才舍不得让她死掉。 不然这漫长孤冷的人生,该会有多么无趣。 苏菜菜重获光明,大口大口喘息着。 能吸口氧气可尊素幸福。 苏菜菜感动得泪流满面。 宫玖伸出纤长素指,抹了抹苏菜菜眼角方才因为被埋乳所以才憋出来的眼泪。 漫不经心的语气。 “苏儿,莫不要怪为师今天没有提醒你,以后离这片花圃远一些,为师可不想将来看到你成为它们根底下的养料。” 苏菜菜娇躯一颤。 ……养料? 苏菜菜自动脑补山茶花突然变成浴桶般大小张开血盆大口将绿衣服的菜菜整个吞进去的场景。 红颜雪骨香消玉损。 浑身打了个哆嗦。 乖乖…… 这山茶该不是食人花吧? 苏菜菜猛地跳开一步。 脸色煞白,忙不迭摇头:“徒儿再也不敢靠近这玩意儿了。” 宫玖眯起了凤眸:“这才乖……” 苏菜菜眼尾扫到了游廊上伫立着的一个不明物体,拖长了声音问:“师父,那是什么?” 宫玖顺着苏菜菜的视线回头,恍然大悟一般,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轻笑着:“瞧为师这记性,又忘记正经事了。”宫玖将苏菜菜领到游廊上,凤眸发亮,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却偏偏用着高高在上恩赐一般的语气:“这是为师给你猎到的神兽,辟邪,怎么样?是不是漂亮极了?” 苏菜菜耳朵里炸作轰鸣。 什么都听不见了。 脑袋里只不断回响着“辟邪”这个威武雄壮的名字。 《暖酥消》:苏采儿给女主和其魔兽穷奇下了春_药,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苏采儿被女主设计误食春_药,和其神兽辟邪媾和。而此时,师兄们早已对这个面目全非的小师妹失望不已,将残花败柳的苏采儿扔到玄峥宫给修炼炙阳诀的弟子们轮X补阴,落得个破阴而亡的下场…… 苏菜菜脸色煞白,猛地退后一步。 “我不要这个神兽!不要辟邪!” 宫玖求表扬的神情僵在了脸上,眸色一冷:“苏儿,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辟邪,古书中所记载的一种神兽,通体雪白,似狮而带翼,头上立有两只鹿角,身姿轻盈柔弱,马蹄,卷尾,雪肤红纹,背上及下腹有红焰烈火图腾,长居于水畔云端。 辟邪以财为食的,纳食四方之财,能够驱走邪秽,被除不祥。古代织物、军旗、带钩、印纽、钟纽等物,常用辟邪为饰。亦可称之为“百解”、“天禄”。 辟邪是古书记载的最美神兽之一。 这么漂亮的神兽,宫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捕获而来的,满心满眼想要看到小东西收到神兽时兴高采烈的眉眼,却不想,这小东西压根就不领情。 宫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总有一种芳心错付付之东流的幻觉。 他恶狠狠道:“你最好给为师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有得你好受的!” 苏菜菜只是颤抖地嘴唇,盯着辟邪不说话。 满脑子都是辟邪将绿衣服的菜菜压在身下各种体位黄暴的姿势粗鲁地进出着。 游廊上,辟邪优雅得像是一头血统高贵的白马,耷拉着眼皮,慢悠悠地扫了苏菜菜一眼。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似的,又慢悠悠的将视线挪到了游廊廊柱上的繁古纹路上,卷尾扫了扫。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 方才辟邪那个眼神……是蔑视么? 心中火燃火燎。 擦擦擦,竟然被一个畜生蔑视了。 苏菜菜撸起袖子就想和这畜生干上一架。 其他师兄她打不赢就算了,你一个只会吃铜钱的吃货凭什么瞧不起她?!苏菜菜怒目以对,就想要扑上去狠狠踢它一脚的时候,突然被宫玖拎住了后领,捉小鸡一样捉了回来。 “做什么做什么,是想要和它打架吗?”宫玖道,“你是它的主人,也不怕丢了自个儿身份?” 苏菜菜道:“这畜生在瞧不起我。” 宫玖哼了一声:“难道它还得崇拜你不成?” 说罢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上下看了看苏菜菜,似乎在说: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崇拜的地方吗? 苏菜菜沉默了一会儿,咬牙道:“总之,我不喜欢它。” 宫玖道:“……为师送的东西,轮不到你来评判喜欢不喜欢,乖乖收下便是。” 不知道为什么,苏菜菜竟然从宫玖的语气中听到一丝幽怨和怒气。 阴阳怪气的男人。 天知道他在幽怨什么。 苏菜菜翻了个白眼。 又对着那头辟邪脑补起来。 也不知道辟邪的那根巨物大不大,戳得疼不疼,咦,怎么这么小,小得都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啊擦!难道辟邪的那根粗物是像弹簧刀一样埋在体内关键时刻才噗的弹出来的吗? 唔……好血腥。 苏菜菜一阵乳酸蛋疼胃出血。 脑袋里灵光一闪。 苏菜菜的腾的智商上线。 手指头颤啊颤,指着那头高贵冷艳的辟邪。 “师父,这辟邪是雄的还是雌的?” 宫玖眯起了眼睛:“自然是雌的,莫非你还要只雄的神兽给为师戴绿帽子不成?” 苏菜菜痛心疾首,我在你心中是那样饥不择食的女人吗? 啊,不对。 剧情怎么变了? 《暖酥消》中,苏采儿的那只辟邪,分明就是只雄性呀。 作者有话要说:辟邪的外观稍稍做了改动,把它变成美丽的神兽了。 主要是因为夕雾看到一张辟邪的半人半兽图像。 尊素太美腻了。 基本上是按照下面这张图描写的。 *★,°*:.☆\( ̄▽ ̄)/$:*.°★* 。   ☆、第67章 见苏菜菜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不说话,宫玖只当她是默认了,黑着脸道:“苏儿,你该不会真的是想要一只雄的辟邪所以才不接受雌的这一只吧?” “当然不是!”苏菜菜连忙大声否认,她慢慢靠近辟邪,伸手摸了摸它背上柔软的雪白皮毛,有些不敢置信的小声喃喃,“我只是没有想到,剧情竟然真的可以被人篡改……” 苏菜菜已经不记得《暖酥消》中苏采儿的神兽辟邪是不是宫玖送的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苏采儿只有雄性辟邪那一只神兽,所以,宫玖现在送的这只雌性辟邪,是超脱于剧情之外的存在。 它是属于苏菜菜的。 剧情已经在不知不觉的地方发生了改变。 虽然苏菜菜什么都没有做,但她的穿越,仍旧给这本书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蝴蝶效应:一个微小的变化能影响事物的整体发展。 苏菜菜就是《暖酥消》中最微小的变化。 但她的力量,不可忽视。 宫玖耳尖,凤眸微眯:“什么剧情?” 苏菜菜赶忙改口道:“我是说这个辟邪真漂亮,和师父一样美艳。” 宫玖被她顺毛顺得十分舒心,嘴里却不依不饶:“哼,别以为你这样能够糊弄得了为师。” 苏菜菜恭谨道:“徒儿说错了,这辟邪哪里记得上师父容貌的万分之一,简直是麻雀之比凤凰,云泥之别。师父莫要为了徒儿一时的眼拙而生气,在徒儿心中,师父永远都是最美丽的。” 宫玖哼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流溢着雀跃的得意之色,仿佛是在说:算你有眼光。 苏菜菜恍惚间觉得宫玖就像是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 只要给它顺顺毛。 它就眯着眼睛,恩赐一般,露出雪白的肚皮给主人挠。 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特别好哄。 苏菜菜望天。 这变态到底是有多缺爱,竟然要从别人虚伪的赞扬声中获得温暖。 真是孤独得可怜。 苏菜菜悲悯地看着宫玖,只觉得自己以后要多拍拍他的马屁才行。 绝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在黑夜里变态的发酵了。 辟邪正式成为苏菜菜的神兽。 但一人一兽的相处模式十分奇怪,那只高冷美艳的辟邪更像是主人,而苏菜菜则像是一位丫鬟,苏菜菜会给辟邪刷毛喂食按摩,当祖先一般供着,但辟邪不怎么领情,享受完了之后依旧会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睥睨苏菜菜,仿佛这五星级的待遇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辟邪生性懒散,平日总喜欢睡觉。 偶尔,苏菜菜也会带着辟邪去溜圈。 不过那个场景看在其他人眼里,便成了辟邪溜苏菜菜,而不是苏菜菜溜辟邪了。 几个少女凑做一团,叽叽喳喳地嘲笑着苏菜菜。 “你们看看那个苏采儿,像不像是一个兽奴,专门给神兽当奴才的?” “也不知道宫师叔到底喜欢她哪一点?就凭她漂亮吗?我看也只不过是胸大无脑而已……” “就是就是,课业那么差,还勾得整个闻海殿的师兄都围着她转,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可不就是一只小狐狸精吗?刚好和他们疏月宫的白绥凑成一对,两只狐狸精,一个胸大无脑到处勾引人,一个叛徒之子祸害遗千年,都不是省油的灯。” …… 苏菜菜抿唇,默默将手指探入自己怀中。 想要掏出几张“雷神疾”的纸符念咒,招来雷电教训教训这几个没有眼色的女人。 谁说她课业不好了? 不知道她的符箓课是满分吗? 苏菜菜威风凛凛地挺起胸膛,四周似乎有狂风舞动。 是时候该她苏菜菜扬名立万了。 ……可惜,上天不给她这个机会。 身后的辟邪脱缰而出,猛地冲到那几个少女面前,前蹄高高抬起,长啼了一声,如凤鸣金山声曜雾秋,卷尾一扫,将她们全部撂倒,灰头土脸地倒了一地,辟邪仿佛不满足似的,又在她们身上踩来踩去,疼得她们“嗷嗷”狂叫,直将她们脸上留下了红艳艳马蹄印这才收了腿,慢悠悠地荡到苏菜菜面前,耷拉着眼皮打了一个响鼻,仿佛是在说:没用的东西,教训人都不会。 苏菜菜砸了咂嘴。 只觉得辟邪这小眼神,这小表情,和那宫玖唬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怪不得宫玖会选这只神兽送给她了。 感情是睹物思人? 苏菜菜摸了摸辟邪的脑袋,笑眯眯道:“我知道你关心我,想要替我出头帮忙教训她们。” 辟邪傲娇地将毛茸茸的脑袋撇到一边,露出一个“你在自作多情”的表情。 苏菜菜笑了笑。 如果是宫玖的话,他应该会死命地把脑袋往她掌心里凑,一边眯着眼睛,一边得意地说:“你知道就好,这世上,大概就只有为师会为你打抱不平出头报仇了。” 苏菜菜晃了晃脑袋,嘴角勾着一抹甜蜜的微笑。 怎么又开始想宫玖了。 走开,都走开。 吐艳。 苏菜菜娇羞地捧脸。 年三十那天,除了还在闭关修炼的二师兄没有出现之外,疏月宫所有人包括仆人在内全都聚在一起吃年饭。雾秋山虽然是上界,但许多人界的习俗依旧保留了下来,尤其是这些传统节日,被山主大人定为山规,目的是为了让修仙之人在求道的过程中不要忘记了凡心凡性。 当初山主大人剥离魂魄舍欲割秽而成仙,大抵是后悔的,成仙之后便自请为山神,长年庸居于雾秋山山顶,清冷孤尘,无欲无求,在冰雪洞天的山顶上独活了几千年,不知凡尘滋味。 宫玖这天喝了许多酒,眼角眉梢都流溢着暖融融的媚意,心中是极为开心的。他虽然不能触碰他所有的徒弟,但是这种徒儿承欢膝下的满足,却大大抵消了他心中的孤冷绝寂,素来冰冷的身子,也像是会暖和起来似的,混着酒水的身体飘飘欲仙,有种在世为人的错觉。 宫玖将怀里那只水嫩嫩的小暖炉紧紧的抱住。 眯起了凤眸。 在世为人啊…… 苏菜菜在宫玖怀里扭了扭,有些羞耻,平时这人没个正型在房里胡来就算了,今天当着这么多师兄的面还这样对她,苏菜菜只觉得没脸见人了,想从他的怀里赶紧逃开。 御尽然举起了酒杯:“小师妹,噢,不,现在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师娘了?” 苏菜菜老脸一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和宫玖咬耳朵:“快放开我,他们都在笑话我呢!” 宫玖挑起了苏菜菜的下巴,媚眼如丝:“谁敢笑话你,为师去挖了他的眼珠子。” 御尽然耸了耸肩:“小师妹,敬你一杯,感谢你让我知道醉酒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白绥举杯,明眸幽深:“小师妹,我也敬你一杯,呵呵,受益匪浅。” 墨辞雪先饮为尽:“你好自为之。” 颜弗伸出舌头舔了舔酒水,问旁边的芍药:“有没有葡萄酒,换那个。” 苏菜菜硬着头皮,连喝了三杯,宫玖在一旁看热闹,显然是十分开心,苏菜菜的脸上因为酒醉而腾起两抹红云,宫玖来了兴致,一杯接着一杯灌醉苏菜菜,看着她的脸蛋越来越红,水眸像是可以滴出酒水来,宫玖情不自禁地就想要伸出舌头去舔,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酒味。 苏菜菜还剩下一丝的理智,赶紧侧头躲过他的湿吻。 “别,他们看着呢……”苏菜菜红着小脸,那几只师兄就跟看好戏似的,直勾勾盯着她和师父,苏菜菜只得将注意力挪到却维的身上,“七师兄,你怎么一直都不喝酒呐?” 却维身子颤了颤,手指头放到那酒杯上,又像是触电似的,猛地从那酒杯上弹了下来。他脸色有些苍白,倏地站起身来,低声道:“我有些不舒服,对不起,师父,我先回去休息了。” 宫玖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兴致全都落到了苏菜菜一个人身上。 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滚烫的粉颊。 苏菜菜觉得脸颊像是被蚂蚁爬似的,酥酥麻麻,既难受又舒慰。 好在这时候裴言突然出声替她解了围。 “小师妹,你可知道却维这些天是怎么了吗?”裴言的英眉微皱,柔水明眸里,尽是担忧之色,“前天突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饭也不吃,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平时只与你亲近,什么也不与我说,我猜想,是不是在我们去后山捕猎的那天,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苏菜菜突然脸上一疼,倒吸了一口凉气。 宫玖狠狠地捏住苏菜菜的小脸,方才的柔情一扫而光,面上直冒黑气。 “我们去捕猎的那天,你背着为师和却维发生了什么事?给为师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苏菜菜哭诉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我们是清白的!” 御尽然和白绥双双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还敢狡辩?”宫玖恶狠狠道。 “我说的是真的,若真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大概就是却维在花圃里要找一朵花,好像是可以唤醒他前世回忆的花,后来他就跟魔怔了一样,突然又哭又笑,最后还变漂亮了……” 裴言陡然间站起,脸色惨白如纸。 他抖着嘴唇:“唤醒前世……”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哭…… 应该就是这两章写五年后。 结果卡不过去。 看到许多妹纸说:在变态皇帝和大湿胸里头选一个的话,会选变态皇帝。 一个虐心,一个虐身,看来大家更喜欢虐身嘛…… 作者意味深长的笑了。   ☆、第68章 苏菜菜将重点从“最后还变漂亮了”这几个字上挪开,落到了裴言的身上。 瞅瞅这厮万念俱灰痛不欲生的表情。 唔,果然是上一世做了什么对不起却维的事情。 苏菜菜叹了一口气,劝慰道:“大师兄,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七师兄前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七师兄真的很喜欢你,他从前跟我提起你的时候,脸上总带着眉飞色舞的骄傲,说你是雾秋山近一百年来最有可能修成上仙的修者。明明很不喜欢吃桃花羹,但是却因为是你做的,便硬生生装作很欢喜的样子,只为和你多说几句话。”苏菜菜止住,突然抬头问他,“对了,大师兄,你是不是曾经对七师兄说过,你喜欢一个会哭着微笑的女人?” 裴言微微愣住,墨玉眸底闪过几许茫然之色。 记忆中,他的确是这样说过。 那时节,天朗气清,碧空如洗,暖阳将雾秋山长年笼罩着的白雾蒸发挥散,粉衣明媚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微微红着脸,鼓起勇气问:“大师兄,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人?” 裴言看着少年小心翼翼充满期待的眼睛,那片澄澈的碧水秋眸里,带着不谙世事的青涩和莽撞,还未受过伤,还未心灰意冷,还未卑微如尘,裴言有些愣神,突然就想起了那一世,脸色惨白的少女扑到地上,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羹汤混着碎瓷玉片囫囵吞进肚子里,口中溢着鲜红的血液,一边哭着,一边惊慌地对他露出讨好的笑容:“相公,你看,我吃了,我都吃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很乖的……”她唇角的血液艳得惊人,笑得明媚如花,哭得哀婉凄绝,“我都吃了,桃花羹真好吃,是相公心疼我所以才做的桃花羹,你看,我都吃了……” 在她死后多年,每每午夜梦回,冷汗涔涔地从床上惊醒的时候,脑袋里所回忆的,都是这样一个顽艳鬼魅的场景,她唇角的血迹,眼中的泪水,脸上的笑容,像是一个蜘蛛网将他的心脏紧紧的缠住,千丝百缕,细细密密,网丝将他的心脏越缠越紧,直到那素白的蜘蛛丝如刀片一般割破了他暗红的心脏,鲜丽的血液从血缝里溢了出来,才知道这悔恨,到底有多浓。 所以当粉衣少年这样纯真无辜地问他喜欢什么人的时候,他心中只觉罪孽深重,对着少年虚弱地笑了笑,嘴角的苦涩掩都掩不住:“我喜欢一个会哭着微笑的女人。” 粉衣少年皱起了眉头,颇为苦恼的样子:“女人啊?” 裴言看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失笑道:“男人女人都一样。”在他眼中,不论桃维转世后是男是女,是聋是瞎,在他眼中,她永远都是当初那个会从虚空里走出来,俏生生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的桃花妖,那个最后死在他怀里流着血泪,仍旧许他下一世的娘子。 粉衣少年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牵起他的手,笑眯眯道:“那却维就放心了。” 裴言宠溺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就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苏菜菜的话将他的记忆拉了回来。 “唉,看你的样子就是想不起来,大师兄,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一句无心之话,七师兄便每天抱着菱花镜练习流泪,练习微笑,闻海殿的殿众都觉得七师兄疯了,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对着镜子练习着,就是等哪天学成归来在你面前笑上一笑,让你喜欢他。” 苏菜菜顿了顿,抬眸,认真的看着裴言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们上辈子有什么恩怨,但是你曾经跟我说的一句话,我现在要复述一遍给你听:却维他是个好孩子,我只是希望你能善待他,若是你不爱却维,但至少不要让他太难过。” 裴言的肩头一震,蒲扇一般浓密的眼睫缓缓地垂下,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他轻声喃喃,碎语如风般散去。 “我自然不想让他难过,但……” 他扯起唇角,笑了笑,满目苍夷。 剩余的话,没有说下去,但苦涩却难掩唇畔。 “师父,徒儿去看看七师弟,就不陪您守年了。” 向宫玖抱拳示意,离座远去。 留下座上数人目瞪口呆。 颜弗将含在嘴里许久的葡萄酒大口吞了下去,破锣嗓子沙哑道:“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问旁边的芍药,“七师弟喜欢大师兄?” 芍药咬着小手帕,芳心碎了一地:“大师兄看样子也很喜欢却维啊。” 辞雪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面色发青:“男人和男人……” 白绥的神情苍白,眼睛微微失神,长吸了一口气,身子不住颤抖:“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御尽然到底年长一些,见多识广,愣了片刻便回了神,摸了摸鼻子,小声道:“真是看不出来啊,大师兄竟然比我还重口,这男人和男人,啧啧……我果然还是比较传统守旧的。” “行了,别瞎想了,就算裴言和却维再怎么相爱,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宫玖突然凉飕飕的出声,打断了在座众位的脑补。 苏菜菜诧异道:“师父,为什么这么说?” 宫玖执起白玉酒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裴言是一只魂执,魂执是人死后极致的执念凝聚而成的本体,超脱轮回,不受六道之苦,但若是这残念不再执着,即圆满亦或心灰意冷,魂执就会消失,从此消亡,不入轮回。按照苏儿方才的说法,想必裴言的执念大概就是却维了,所以就算他再怎么喜欢却维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因为他们一旦在一起,裴言的执念被满足,本体便会慢慢被消磨,直至最后一丝魂魄消失在这个世间上,再无来世。” 座上皆是一阵沉默。 苏菜菜嗓子有些干哑:“所以,他们没有未来?” 宫玖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嘲讽地笑了起来:“这世间,谁人又有未来?” 几位师兄身子顿了顿,低头喝起闷酒来,再无交谈。 苏菜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从座上起身,低声道:“师父,我去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什么没有上来的菜,去去就回……”芍药站了起来:“我明明都端过来了呀,本来就没几个菜……” 声音戛然而止,苏菜菜已经跑得没影了。 芍药撅着嘴巴坐到凳子上:“成天就知道往小厨房里跑,也不知道跑个什么劲。” 宫玖将酒杯递到了唇边,望着苏菜菜消失的方向,眼睛眯了起来。 苏菜菜一路跑到小厨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中不断回想着宫玖方才说的那句话。 这时间,谁人又有未来。 苏菜菜倒是知道自己的未来,但是这未来,她一点都不想要。 并且,宫玖那副讥讽的语气,就仿佛他也不在乎他和她的未来似的。 苏菜菜不高兴。 因为宫玖没有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 她没名没分地跟了他这么久,他竟然还是那样一副今宵有酒今宵醉的模样,一点都没有一个丈夫的担当,这令苏菜菜觉得很苦恼,似乎在意他们关系的人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似的。 少妇的担忧,甜蜜又惶惑。 苏菜菜进了厨房,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 鼻子嗅了嗅。 眼睛贼得发亮。 是桃花羹。 少妇的担忧瞬间被打入冷宫,剩下的是满满的食欲。 苏菜菜将小火煨着的桃花羹从炉子上端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子,香气扑鼻,苏菜菜食指大动,拿了一个勺子舀了起来,唔,好吃得想要把自己的舌头都吞进去。 想必这是大师兄特意给却维煮的吧。 只不过,还没把它送给却维,两人便都离了席。 “苏儿,原来你这几天总往小厨房跑,是为了偷吃这个东西?” 一个凉悠悠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苏菜菜下意识地将盖子盖上,转过身来,背过手将桃花羹藏到身后的长案,对宫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师父,你怎么来了?” 宫玖凑到苏菜菜身后,将那汤罐子拿了起来,问:“这东西就这么好吃?值得你每天起早床来小厨房偷吃?”说罢,伸出手指,勾了一抹汤汁喂进了嘴里,“为师试试看。” 苏菜菜那声“用勺子”卡在喉咙里半晌没有说出声。 宫玖眯起了眼睛,点评道:“唔,不够甜。” 那双醉眼迷离的凤眸,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 苏菜菜咽了咽口水。 甜不甜,你看着我做什么? 又不是我做的。 宫玖轻笑了起来,眼角的风华炽人热烈,妩媚幽惑。 “为师有一个更甜的吃法。”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痛痛痛,我要吃药睡觉啦,明天再来改错字。   ☆、第69章 苏菜菜被宫玖压在小厨房的灶台上,心肉猛敲,想要起身逃走,但甫一撑起身子便觉得胸前被两团绵软的*弹了回来,心中惊了一惊,湿润的*扑面而来,苏菜菜有些脸红,眼睛都不敢往宫玖胸前傲然挺立的高耸上瞅,这些日子,她胸前的小白兔也被宫玖揉得越来越大了,每次和他身体相贴的时候,便觉得四团柔韧浑圆的乳_房挨在一起,彼此交融厮磨着,乳肉之间流窜着诡异的快慰,酥麻难耐,直教人骨头都是软绵如泥似的,浑身提不起力气来。 苏菜菜有时候都快怀疑自己是拉拉了。 宫玖趁着她愣神的时候,伸出手指,水蛇一般褪去了她的亵裤,苏菜菜身下一凉,总算是从他的乳_房中回过神来,她慌乱地扯着自己的裤子,脸上臊红,低声娇斥:“你做什么呀!” 宫玖凑到苏菜菜耳边,含住了她敏感白皙的玉质耳垂,舔了舔,声音沙哑。 “做为师的美人羹啊。” 苏菜菜娇躯一颤,被他含住了身体最敏感的地方,身体一下子就酥麻了起来,她的身体因为被洗髓池的池水浸泡过,所以肌肤比常人更加敏感纤细轻薄,仅仅是被人含住了耳垂,幽径便有些湿润了起来,苏菜菜心跳如鼓,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抵不过身体的渴望。 香腮胜雪的小脸上,腾起两团嫣红的云霞。 她咬着红唇,眸底全是羞意,颤声道:“师父,不如我们回房间再说吧……” “他们随时都会过来寻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刺激?”宫玖笑得十分轻浮,平素妩媚倾城的皎月容颜上,此刻添了一抹邪肆的鬼魅,让人心动不已,“你也很想试试,对不对?” 苏菜菜有一刻的心动,但随即摇起头来,脸上大红:“我才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家伙。”宫玖轻笑了起来,容颜妖若红莲,他伸手狠狠地将苏菜菜的小手拽住,猛地撕开苏菜菜单薄的亵裤,两条白生生的小腿露了出来,苏菜菜打了一个寒碜,赶紧合拢自己的双腿,用手捂住那处羞红的地方,眼泪都快出来了,“师父,你太过分了。” “哎呀,竟然还敢顶嘴了,为师看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宫玖一手捉住苏菜菜柔软的小手,另外一只大掌顺着她的腰肢下滑,落到那处泥泞不堪的娇红上,伸出指头探了过去,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绽放出一个盛世红莲妖艳倾城的笑容,“这地方,也越来越湿了呢,苏儿,你说是不是?” 那纤白修长的手指抬到了苏菜菜眼前。 指腹上粘着透明黏腻的汁液。 春泽满枝头,碧水漾洪波。 苏菜菜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花。 脸上红若火烧,简直没脸见人了。 宫玖将两个指头碰了碰,缓缓拉开,指缝间粘着一弯*的银丝。 凤眸中溢满了玩味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的小脸。 “啧啧,苏儿,你怎么越来越湿了?” 毫不掩饰的,来自世界的恶意。 苏菜菜嘤了一声,赶紧将自己滚烫的小脸捂了起来,根本不敢抬头看宫玖戏谑的脸。 这么丢脸的事情…… 妈蛋好想切腹自尽啊。 耳畔听到那人极轻极细的笑了一声,便觉得重心不稳,被人抱了起来。 宫玖将苏菜菜抱在灶台上,分开了她的双腿,苏菜菜赶紧将捂住小脸的双手放了下来,捂住自己的两腿腿根,记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惊恐道:“师父,我错了,我们回房间吧。”苏菜菜泪眼婆娑道,“我不喜欢这里,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宫玖身子一顿,用手托住下巴,认真思考着:“心理阴影呀……”他倏地一笑,眨了眨眼睛,对着苏菜菜笑眯眯道,“那咱们在雾秋山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做上一回,让你走到哪里都能想着为师。” 苏菜菜痛哭流涕道:“师父!” “嘘,小声点,要是你三师兄他们找来就好玩了。”宫玖浅笑着,摸了摸苏菜菜白玉凝脂一般细腻的大腿,苏菜菜身子一颤,果然不敢大声嚎叫了,只睁着一双无辜的水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宫玖,希望他能够良心发现放过自己,可是,宫玖若是有良心,他就不叫宫玖了。 那双纤细脆弱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仿佛他是她生命中最敬仰的天神一般主宰着她卑微的生命,宫玖心中腾起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柔情来,只想让她快乐,主宰她的快乐。 他吻住苏菜菜的唇:“咱们来玩一个有趣儿的……” 苏菜菜拼命摇头着,想要躲开他冰凉的吻,但他的舌尖却是那样温柔,如同一缕清泉,流荡在她的唇齿之间,苏菜菜很快便丢盔卸甲,扬起脑袋,主动回应着他缠绵的长吻,心脏砰砰乱跳,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手指插_进了他的青丝中,揪着他的头发,让他更贴近自己。 腿间早已泛滥成海,他冰凉的舌尖每次舔刮过她牙龈上方的嫩肉时,尾椎便一阵酥麻难捱,小腹里涌出一股热流,那濡湿的晶莹像是随时会从娇红紧致的地方溢出来似的,苏菜菜心中又惊又羞,惊的是她的身体竟然这么下贱,羞的是怕宫玖又笑话她。她脸上酡红,咬着下唇,难耐地分开白生生的两条长腿,将宫玖纤细柔软的腰肢紧紧夹住,想要从这无止境的渴望中获得解脱。 宫玖摸了摸苏菜菜绸缎一般细滑的长腿,安抚道:“别急。” 苏菜菜脸上一红:“我才、我才没有急。” 宫玖低低沉沉地轻笑了起来,媚态横生,他捏了捏苏菜菜红得滚烫的小脸:“口是心非的小丫头,等会儿,可千万别出声哦,不然会引来其他人的。” 苏菜菜不明所以,却见宫玖突然握住了她的双腿,将脸蛋凑到了她的两腿之间,冰凉至极的舌头舔上了苏菜菜濡湿娇红的花瓣,苏菜菜心中一颤,嘤咛了一声,手臂没有撑住,倒在灶台上,差点将脑袋撞晕,她浑身的骨头都紧绷起来,脚趾头蜷缩成一团娇蕊,微微发颤,粉嫩红透。 她的心脏狂跳,娇躯剧烈地发颤,想要轻吟出声,但却担心招来了其他人,于是紧紧的咬住的下唇,生怕自己发出那样*污秽不堪的声音,被他人听到了耳里。 苏菜菜的脑袋一片空白,但身体却不可否认的快乐至极,浑身的感知都被集中到了那一点,宫玖的唇齿间,她的身体滚烫如火,但是他的舌头却凉如寒水,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春泽泛滥肆意,沾湿了她的花蕊,她甚至开始不知羞耻地扭动着娇躯,想要他的舌头探得更里头一些,再深一些。 就当苏菜菜陷入疯狂的渴望中时,宫玖突然停了下来。 他从她的腿间抬头,唇角勾着一抹银丝,显得红唇更艳,笑容更媚。 “苏儿,想不想吃桃花羹?” 苏菜菜的脸上写满了春欲,身下湿润的那一处,空虚得令人发疯,苏菜菜扭动着*,急得快要哭出来,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想吃桃花羹啊,只想让人把那处空虚的地方填满才好。 宫玖唇角勾勒出一个诱人的微笑,执起灶台上的桃花羹,将那黏糊糊的羹汁倒在了苏菜菜娇嫩粉艳的花蕊上,那羹汁还有些微热,暖呼呼的,身体最娇嫩的地方被黏腻的羹液细细淋漓包裹着,苏菜菜娇躯一颤,喉头里难以自抑地逸出一声娇吟来。 宫玖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粉嫩晶莹的花蕊,眸色越来越深,低头含住那甜得发腻的花瓣,大力吮吸舔咬着,苏菜菜的脖子向后扬起,双腿不断缠住宫玖的脑袋,也不知道是想将他拉拢,还是想要将他推远,但喉头中的娇吟却是一声高过一声,绵如春水,细如蚕丝。 “采儿,宫主大人,你们两个怎么还没有把菜端回来啊?都要迎岁了。” 门外突然传来芍药的声音。 苏菜菜身子一抖,僵在原处不敢动弹,大脑一片空白,生怕自己这副□的样子被芍药看了去,却不想宫玖突然在这个时候使起坏来,他握住苏菜菜的双腿,将她的两腿分得更开,舌尖冲刺着,模拟着交欢的动作,这舌头比那粗物柔软得多,但却又柔韧无比,只有更舒服,没有最舒服,苏菜菜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巴,眼泪都流了出来,羞愤欲死,生怕被芍药听见了。 那汁液四溅的地方,又痒又麻,苏菜菜仍不住呜咽起来,猫儿一般,发出细细的哀鸣,娇喘吁吁,香颜酡红,泪湿的黑发黏在脸颊上,更显得娇弱动人。 “采儿,你在不在里面?”随着芍药的一声询问,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苏菜菜的心跳到嗓子眼里,浑身像是被人定住了似的,眼睛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高_潮了。 芍药往小厨房里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眉头皱了起来,这个灶台怎么越看越奇怪,好像跟从前她所熟悉的那个灶台不一样似的,正待要上前仔细看看的时候,突然被御尽然拉了出去:“芍药,师父刚刚和我说,他和小师妹下山买烟花去了,让咱们去院子里等他们。” “好呀,我们可以放烟花啦。”芍药兴高采烈的声音。 御尽然将门带拢,朝虚空里眨了眨桃花眼:“师父,好好享受哟……” 门缓缓关上。 苏菜菜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宫玖将瘫软成泥的苏菜菜抱在怀里,伸手,擦了擦她眼角尚未干涸的眼泪,含在嘴里,低低地笑了起来:“瞧你这傻样儿,为师早就设好了禁制,他们看不到我们。” 苏菜菜狠狠地捏了宫玖胸前一把,娇声道:“我就是笨,所以才总是被你捉弄。” 宫玖吻住苏菜菜红艳艳的唇:“为师就是爱你这股子傻劲儿。” 这份纤细的柔软,鲜活的人气儿,让他爱不释手。 门外,金钟长鸣,迈向崭新的一年。 烟火绽放,爆竹轰滥,上界亦渴望凡尘。 苏菜菜嫌弃的声音:“别凑过来了,好脏啊,你刚刚舔了那里……嗷,师父干嘛又打我……那你吻吧吻吧,我不嫌弃你……喂,师父,你的手指拿出来……唔……” 就这样磕磕绊绊,五年后。 作者有话要说: 想辞职了,公司完全把我当砖头使嘛,哪里缺人补哪里,三个岗位只拿一份工钱,今天倒好,老会计辞职,公司又给我加了一份工作,拖着姨妈血痛兮兮加班到七点。 性格再包子也忍不住跳脚啊。   ☆、第70章 大师兄御琛在且岭洞闭关五年,修心养性,谋天子之雄略,觅君王之容止,紫气东来,祥云万丈,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石门洞开,御琛一身紫袍从洞窟中走了出来。 他眯起眼睛,有些适应不了耀眼的阳光,但他身上的龙威之气,却比天上的暖阳更为耀眼。 龙章凤姿,尊贵俊朗,雍容娴雅,天仪无双。 沉鱼阁。青烟袅袅,熏絮如飞。 “小师妹,师父可在这里?” 苏菜菜听到御琛声音的时候,正低着头,画着她和宫玖的春宫图。 几年前,宫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当初送给却维的男男春宫,气得宫玖暴跳如雷,狠狠地将苏菜菜压在床上行了三天三夜的*撞得她魂飞魄散口吐白沫这才稍稍消了气。但苏菜菜“淫_娃荡_妇”的名号也因此算是在宫玖心中彻彻底底地坐实了,稳稳妥妥,巍然如山。 每每看到苏菜菜和任何一个雄性多说了一句话,宫玖便觉得绿云罩顶有如武大郎再世,拎起苏菜菜的衣领就将她的小脑袋按进自己波涛汹涌的乳波里,不准她再多看那雄性一眼。 雾秋山上的雄性们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牵连,修为高深一点的道友,被宫玖一拳挥飞顶多受点重伤卧床半个月,修为低一点的道友,被宫玖一拳击中便只有被打回原形活形神俱灭的下场。 毕竟,宫玖本身就是个带毒的。 众雄性们敢怒不敢言,担心兰花草一族的惨案再次上演,便只好冒着寒风冷雪去给山主大人打小报告。山主越竺大人亲自从雪峰洞下来找宫玖彻夜详谈,总算是让他收敛了许多,不再贸贸然对无辜的雄性们下手,苏菜菜的艳名也因此在雾秋山更为响亮了。 那些平易近人的美女我们称之为美人,而那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女我们则称之为女神。 人人都道雾秋山疏月宫的苏采儿仙子天姿国色,清艳绝伦,有如女神临世,柔美纤细,众人皆以跟女神说上两句话而为荣,亦以为惧,因为疏月宫宫主随时会在半夜问候你家祖坟。 总之,一言难尽。 宫玖经常将那几幅男男春宫拿出来观摩,继而用幽怨的凤眸直勾勾盯着苏菜菜,盯得苏菜菜毛骨悚然,有一天,宫玖突然撕了那几幅图卷,愤恨道:“没良心的白眼狼,成天就只知道送其他野男人这些黄书秽物,也不见你送些什么东西给为师,真真是太可恨了!” 苏菜菜身子缩了缩,委屈道:“师父你不也没送过徒儿东西吗?” “后院里那么大的一只辟邪你看不到吗?”宫玖狠狠地敲了敲苏菜菜脑袋。 苏菜菜扁着嘴,小声道:“它也算呐?” 宫玖冷着娇艳的容颜,大手一挥,红袖翻飞,迅速将雪白的宣纸铺展在书桌上,白洁素净,他手中一凝,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方墨砚,砚台中的墨汁饱满,乌黑剔透,显然是一块好砚,苏菜菜砸了砸嘴,只觉得那砚台的形状十分的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它。 宫玖将狼毫沾满了墨汁,递给苏菜菜,凉悠悠道:“给为师画。” 画?苏菜菜拿着狼毫,一脸疑惑。画什么? 下一秒,宫玖身上妖艳绝伦的美人囊不翼而飞。 没有慢镜头的剥皮画面回放。 苏菜菜倒吸了一口气。 这厮脱美人囊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 瞬移美人囊的速度也是诡速。 熟能生巧。 果真如此。 那张斯文俊逸却又勾魂摄魄的皎月脸庞展露在苏菜菜眼前。 白洁如玉的身体不着寸缕。 恍然清贵娴雅的白玉兰盛开,深远雅致,沁人心脾。 明明已经见过无数次这张俊美逼人的容颜,苏菜菜依旧毫无抵抗力,在他的眉眼里溃不成军。 身子柔软如水,只想抱住他的大腿求抚摸才好。 宫玖捏了捏苏菜菜那张目瞪口呆的痴汉脸,好笑道:“瞧你这出息,还想做画师呢,一点定力都没有……回过神来,苏儿,来画为师,把为师一笔一划地画出来。” 苏菜菜抹了抹嘴边的晶莹,狼血插画师的灵魂之火熊熊燃烧,趴在书桌上,挥斥方遒奋笔疾书了起来,眼睛时不时地落到宫玖的身上,描摹细节,眸子里蹭亮蹭亮的,绿光直冒。宫玖是个好模特,时不时摆出各种撩人的模特,苏菜菜不一会儿就画出了一张美人醉卧图来。 宫玖披上了一件红袍,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白莹如玉,慢悠悠地踱到苏菜菜身边,伸出纤纤玉手拿起了苏菜菜的画,红唇微翘:“唔,画的不错。” 他凤眸挑向苏菜菜,眉眼弯弯道:“接下来该为师画你了。” 苏菜菜有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她就被宫玖扑倒了。 绿色的薄衫被宫玖猛地撕开,他粗鲁地分开她的两腿,伸出手指探进她的紧致里,幽径干涩紧实,他艰难地抽_插了一会儿,直到蜜水沾湿了整个手掌,才用干净的狼毫钻进她溢满汁液的幽道中,苏菜菜浑身崩成了一道弦,满弓不发,极近崩溃,娇嫩敏感的地方被柔软的毛笔细细舔_弄着,钻心的痒,媚骨的酸,苏菜菜的身体里流窜着酥麻难耐的热流,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那花蕊中心里喷了出去,脸上臊红,只觉得自己像是失禁了一般。 她浑身失力地挂在宫玖的身上,红唇微张,细细地喘着气,雪肤胭脂,晶莹吐蕊。 宫玖将她抱在怀里,坐在凳子上,一面抚摸着她细腻柔滑的背部肌肤,一面执起沾湿了的狼毫在墨砚上匀了匀,勾起笔,在宣纸上认真地描画起来,行云流水,画风精简但却又意蕴深远,颇有大家之风,带苏菜菜从余韵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宫玖正巧画完了一张图。 他将那副绘卷铺开在苏菜菜眼前。 宣纸上,醉卧榻上衣衫半掩的男子,眯着眼睛,斯文俊雅,凤眸上挑,含着几许薄媚,正是方才苏菜菜画的宫玖。而此刻,画中的男人身上,正跨坐着一个绿衣半遮的小美人,美人发丝凌乱,好不知羞地分开双腿,挺胸露乳,手臂垂在两侧,脖颈微微后仰,一副娇弱的姿态,但其姿势却甚是放荡癫狂,这幅画明明是静止的,但小美人乳波荡漾,就像是真的跨坐在男人身上上下起伏着似的。 靡丽骚艳,春媚泥泞。 看得人口干舌燥。 苏菜菜咽了咽口水。 宫玖将苏菜菜脸颊上的一缕湿发拨开,亲了亲她粉嫩的小脸蛋,指着画中的男人说:“这是为师,你画的。”素指横移,指着男人身上的女人,宠溺道,“这是你,为师画的。” 苏菜菜直勾勾地盯着宣纸上纠缠的两位男女。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很奇异,她屏住呼吸,竟然恍惚间可以听得到画中女人的娇喘声。 心脏砰砰乱跳,苏菜菜发现自己又可耻地湿润了起来。 宫玖的手掌下滑,探到了她的腿间,挤了进去。 他含住苏菜菜粉红的耳垂,沙哑道:“苏儿,是不是觉得这方砚台很熟悉,呵呵,还记不记得为师第一次和你在书桌上做的时候,你的汁液淋湿了一方墨砚。”察觉到苏菜菜的身子一颤,宫玖唇角荡漾开来,笑若白兰,“所以这幅春宫,是用你的汁液完成的,你闻闻,这纸上还能闻得到你那处儿的味道呢,真香甜,为师会好好替你保存的。” 轰的一声,苏菜菜的脑袋里炸开了花。 身子红得像是煮熟了的基围虾,熟得冒烟了似的。 后来又是一番旖旎春情,笔者暂为不书。 总之,后来的几年里,苏菜菜又在宫玖的胁迫下,画了十几幅春宫图,皆是用她一人的汁液,画下两人的情迷,留下万芳绘卷,装订成册,藏在沉鱼阁最里头的书架中,被宫玖施下秘术,只有二人才能打开,成为浩荡的岁月中,一曲婉艳荼蘼的小曲,就算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光里,二人分隔,但这本图册里的秘密,依旧伴随着他们度过日日夜夜,度过地老天荒。 ……又扯远了。 彼时,正画着春宫图的苏菜菜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低音。 “小师妹,师父可在你这里?” 宫玖皱起了眉头,颇为不耐道:“御琛?怎么这么早就出关了?”他摇身一变,迅速套上了美人囊,一边推开门,一边小声抱怨着,“真是扫兴。” 苏菜菜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二师兄御琛,心中有些紧张,毕竟御琛在《暖酥消》中可没少给苏菜菜留下心理阴影,这男人掌控欲极强,有轻微的性虐倾向,苏菜菜看小说的时候觉得皮鞭蜡烛什么的真是又刺激又羞涩,但若是这些工具会用到女配苏采儿身上,苏菜菜便觉得菊紧得很。 她收了笔,躲在门缝处,偷偷看向门外的御琛。 面容俊美,雍容天仪,身上似乎有着一股浩荡之气,宛若金龙浮游虚影挥散。 苏菜菜暗暗骂了一声。 衣冠禽兽。 御琛恭敬道:“师父,我在且岭洞中夜观星象近五年,紫微斗数,星盘变幻,发现七煞移位,贪狼形动,破军却迟迟不现,不知此格局,何时才可坐命紫薇夺得皇位?” 宫玖慢条斯理道:“可还记得为师曾与你说过的。” 御琛道:“自然是记得,七煞是五师弟辞雪,贪狼是皇弟御尽然,破军乃天赐之子。七煞、贪狼、破军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杀、破、狼”聚合,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宫玖道:“如此便是了,只待破军一现,方是你谋得皇位之时。” 御琛思忖道:“可这破军若是一直不现呢?” 破军,卿妩。 苏菜菜有些恍惚。 剧情,似乎一直都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同事们都劝夕雾要珍惜这个机会,七嘴八舌说了一大堆,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就没有提辞职的事情。一天都在和会计搞交接的事情,吸收不了那么多的内容,脑细胞阵亡一大片。 所以,现在码字炒鸡没有灵感啊…… 嘤嘤嘤,更新可能会越来越晚了。   ☆、第71章 这五年,苏菜菜过得十分满足,满足得都快忘记了《暖酥消》的剧情。宫玖待她极好,除了偶尔会发脾气在床上惩治她之外,宫玖基本上事事都会顺着她,将她小媳妇一样娇养着。 除了感情,苏菜菜的修为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五年间,她从十殿中垫底的闻海殿连升两殿,晋级到了栖画殿,主修符箓,兼以指诀、幻术、八卦,成绩尚好,符箓课绩经常受到殿主师叔的表扬嘉奖,颇有继承殿主大人衣钵的意思。 当然,苏菜菜并不是疏月宫进步最大的弟子。 七师兄却维自五年起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课业突飞猛进,连升五殿,晋级到了素问殿,主修星象、医卜、心法要诀。与他的修为形成正比的是,却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忘记了快乐是什么滋味了似的。他偶尔也会笑,长笑,大笑,笑得最后,眼泪流了出来。 苏菜菜知道,那都是因为大师兄裴言。 痛苦使人成长。 却维以残忍的方式,被迫成长,长成他一点都不喜欢的模样,却又无可奈何。 她看着明媚芳菲的粉艳少年,硬生生变成了一个苍白憔悴的孱弱少年。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永远像是失魂落魄一般,没有焦点。 苏菜菜暗暗对自己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变成却维那副样子。不过是一个男人,再恨,再怨,也千万不要因为一个男人毁掉自己的快乐,变成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喜欢的苏菜菜。 这些话,苏菜菜也说给却维听过。 却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我会笑,但这里……”他摸了摸他的胸口,垂下眼睫,低声喃喃,“这里,这个地方,实在是笑不出来,太重了,太疼了。” 苏菜菜记得却维说这话的时候,大师兄裴言正站在淇水阁的内院里,透着窗棂,静静地看着却维,隔得太远,苏菜菜看不见裴言的表情,但他的身影,却比秋风中的落叶还要萧瑟。 温润如玉的男人,也在岁月的磨砺中,变得更加沉稳隐忍起来。 裴言每天都会在淇水阁的内院中静静伫立,从日出到日落,刮风下雨,无人可阻,以一种温和但却不可拒绝的姿态,求得却维的那一声原谅。 春去冬来,桃蕊败放。 裴言唇角的温润从未消散,固执而寂寥。 三师兄御尽然依旧浪荡人间,风流娴雅,修为停留在步青殿,没有半分增进,但下山的时间却是一次比一次长,苏菜菜偶尔从碧澜堂的人口中得知,似乎是因为一个丑颜妓子。 苏菜菜含笑,笙娘也终于等到御尽然回头了么。 四师兄颜弗依旧对苏菜菜的血液虎视眈眈,但最近突然爱上了芍药煮的葡萄萝卜汁,总是追命似的缠着芍药帮他煮,一身黑衣,破锣嗓子,猩红血眼,如同恶鬼罗刹,每每都将芍药吓哭。颜弗是个缺心眼的,将芍药吓哭了之后,便狠着声音恐吓她不要哭,结果芍药哭得更大声了。 苏菜菜默默为芍药点了一根蜡烛。 露出怜悯的表情。 没人护的妖怪像根草,只能被其他妖怪欺负。 天道如此。 幸好,苏菜菜有师父疼。 虽然宫玖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总归是宠她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给足了她威风。 所以颜弗就算再垂涎她的血液,也依旧不敢动苏菜菜一根毫毛。 五师兄留在长归殿,继续精进剑术,月白衣袍,仙姿无尘,再无嗜血杀气,只余剑气浩荡。苏菜菜放下心来,《暖酥消》中那个冷血屠城的玉面战神,再也不会存在了。 而六师兄白绥,依旧呆在闻海殿,明明看起来一副冰雪聪明的样子,但就是无法晋级。苏菜菜只当是妖怪天性愚蠢,毕竟闻海殿里大多数的妖怪都还是停留在原地,没有半点进步。 宫玖忽悠走了御琛,推门进来,苏菜菜一时间忘记了躲避,便被宫玖逮了个正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偷听我们讲话?还是……看上了御琛?” 宫玖眯起了眼睛。 苏菜菜黑线。 介人…… 喜欢诬赖她红杏出墙的坏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并且名声响亮。 道友们给宫玖取了一个别致的雅称。 雾秋山醋王。 苏菜菜甚感丢脸。 “师父,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喜欢任何男人,你要相信我。”苏菜菜无奈地苦笑。 宫玖嗔了苏菜菜一眼:“谅你也不敢,就你那点出息,啧……” 苏菜菜敢怒不敢言,只得顺着他哄道:“徒儿这点出息就只够来喜欢师父的,哪里还有多的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所以,师父,下次你不要再动不动就怀疑徒儿对你的忠诚了。” 宫玖被苏菜菜顺毛顺得眼睛都眯起了起来。 戳了戳苏菜菜的脑门,娇声道:“花言巧语!” 苏菜菜腆着老脸,狗腿地笑着。 两人又蜜里调油了一会儿,宫玖突然道:“瞧为师这记性,尽顾着和你说话了,又忘了事。”他莲步轻移,走到沉鱼阁的梳妆台前头,拿起一个精致的紫檀木方盒,从方盒中取出了血蛊来,对苏菜菜道:“伸手,好久没养血了,再多放几次血,院子里的花就该养熟了吧。” 苏菜菜想起兰花草一族险些被灭门的惨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真的可以成功吗?” 宫玖笑眯眯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条肥硕的血蛊在苏菜菜莹白的手臂上吸了一小会儿血,雪白的身子变得粉红,吸到了一半,突然像是饱了似的,将脸侧到一边,拿脑袋蹭了蹭苏菜菜的手臂,爱娇模样,如同撒娇一般。 宫玖皱起了眉头:“最近几次,怎么越吸越少了?” 苏菜菜义正言辞:“徒儿也不知道为什么。” 宫玖神色微妙地看了苏菜菜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为师?” “师父你又不相信我?”苏菜菜十分委屈。 “哼,为师刚刚不过是在感叹,你眼巴巴地接个什么话,摆明是有什么事不敢让为师知道。” 苏菜菜:“……” 师父英明呐。 苏菜菜干笑道:“为师父分忧是徒儿的分内之事。” 宫玖瞪了苏菜菜一眼:“千万别让为师抓到了你的尾巴,不然有你受的。” 当天晚上,趁宫玖睡着之后,苏菜菜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头,小心翼翼将那只紫檀木的方盒打开,里头躺着一条蛊虫,那蛊虫因为下午给山茶放血,虫体又变回了雪白的颜色。 病恹恹的血蛊看到苏菜菜之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从盒子中爬了出来,拿脑袋蹭着苏菜菜的手指头,仿佛撒娇一般,张大嘴巴渴求着什么。 苏菜菜摸了摸蛊虫急躁的小脑袋,安抚道:“别急别急,我马上喂你……” 从抽屉里拿出一堆绿油油的桑叶,递到蛊虫旁边,那急躁的血蛊仿佛找到了饥渴之源似的,猛地扎进桑叶堆里,张开血盆大口,吧唧吧唧啃着桑叶,绿汁四溅,风卷残云。 苏菜菜养蚕一般满足,笑眯眯道:“这才对嘛,虫子吸个什么血,吃桑叶才对。” “它又不是桑蚕,吃个什么桑叶?” 宫玖不知道何时飘到了苏菜菜旁边,凉飕飕地说着。 “白日里便觉得有些奇怪,这血蛊素来食欲不错,只可能将人吸干,怎么可能会吸到一半就不吸血了。”宫玖神色莫辩地看着苏菜菜,“果然是你搞的鬼。” 苏菜菜心中一惊,连忙哭诉:“它每次吸我那么多的血,虽然不痛,但我心疼啊,那么多血,我得养多少天才能养回来……反正每个月都会吸几次,少吸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宫玖道:“为师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哭个什么劲儿?” 苏菜菜眼泪一停,愣神道:“师父你不怪我吗?” 宫玖神色幽幽地看着那只抱着桑叶啃的蛊虫,问:“它这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菜菜挠了挠脑袋,小声道:“你每次睡着的时候,我都会把蛊虫放到我的手臂上,让它吸一半的血,然后喂它吃桑叶,它一开始也非常抵触桑叶,但时间一久,产生了巴甫洛夫效应,每次它吸到一半自然而然便想要吃桑叶,不给吃还会和我急。” “这样啊……”宫玖沉吟了一声。 他看着那只蛊虫,轻笑道,“蛊虫吃桑叶,有趣,有趣。” 灯影下的宫玖,柔和清艳。 眉眼如画,红唇含朱。 脉脉如水的眸光里,有着苏菜菜读不懂的温柔。 鲜绿欲滴的桑叶上,一只白嫩嫩的蛊虫抱着桑叶的一角,啃得正欢。 宫玖红唇轻勾:“苏儿,下次喂它白菜试试?说不定,它更喜欢白菜……” 这幅愉悦至极的模样,倒是弄得苏菜菜有些莫名其妙了。 苏菜菜只得胡乱点头,只要不怪罪她就好。 几个月后,花圃里的粉艳山茶突然在一个夜晚变得如血一般猩红。 十丈红锦,热烈如火。 如同鲜血染红了整个花圃。 奇异的香气,弥散在疏月宫的每一个角落里。 宫玖那个时候正在和苏菜菜说话,鼻尖嗅到一股香气,箭一般从沉鱼阁飞射出去,苏菜菜紧接着赶过去的时候,便看到宫玖正弯腰,小心翼翼地摘着一朵猩红山茶。 漫天的血色花朵中,宫玖一身红衣,青丝如瀑,仿佛融进了画中。 他的眉眼生辉,手指微微发颤,似乎在抑制着极大的狂喜。 苏菜菜听到夜风中传来他轻颤的声音。 “月斩花,终于养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蹲墙角悔过,昨天那么大的BUG夕雾竟然没有发现。 二师兄一出场就写成了大师兄…… 迅速改之。 望天,果然身体吃不消啊。 昨天只是接手新工作的第一天呢。 未来的路还有那么长。 叹气。   ☆、第72章 月斩花? 苏菜菜不明所以。 这满院子里种着的,不是山茶吗? 怎的……突然叫起月斩花来? “师父,月……”苏菜菜上前两步,正要张嘴询问宫玖,谁曾想,宫玖身影一晃,红衣翩跹,突然就从原地消失了。就仿佛,方才那个一闪而逝的红影,是她的错觉一样。 遁地术。 玥影横斜,寒星寥寂。 漫园奇香萦散,清宵夜长,瘦尽灯花。 苏菜菜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心中空落落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仿佛,宫玖会永远从她的身边消失一般,再也不会回来。将她一个人留在寂静里,孤影孑立。 她转过头,将视线凝在了那片血红的花圃上。 山茶艳丽,娇红欲滴。 宛若情人朱唇沁血,哀婉动人,如泣如诉。 月斩花…… 那是什么东西? “月斩花,映月而生,其形似山茶,花瓣如血,是传说中引渡魂魄的花。”半个时辰后,苏菜菜找到书架上的《异花志》,翻到介绍月斩的那一页,细细读了起来。 “曼珠沙华开于黄泉路,盛于三途川。而月斩则开于奈何桥,盛于轮回道。” “亡灵入得黄泉路,见过曼珠沙华之后,亦有逃魂之说,但入得奈何,便再无记忆,径直轮回,因而世间只闻彼岸曼珠沙华,而不知奈何月斩之名。” “月斩,以月之精华为生,以五阴女修之血为养,花开九百年,花落九须臾。” “其花本极毒,但与其一道种植的同源异属之花,则可解百毒。” “其花香极异,能够唤起凡人前生的记忆,亦有起死回生之效。” 苏菜菜合上书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思绪芜杂。 盯着桌上的花烛,有些愣神。 她想起却维曾经说过,在游廊上闻到一阵奇异的花香,再后来……再后来,他便想起了前生,忆起了往事,跌入痛苦的深渊中。月斩其花香极异,能够唤起凡人前生的记忆。 所以宫玖所说的月斩…… 就是《异花志》所记载的这个月斩,这个本应该开在奈何桥轮回道上的引渡之花? 苏菜菜拧眉。 他要这朵花做什么? “其花本极毒,但与其一道种植的同源异属之花,则可解百毒。”同源异属之花,应当指的是山茶,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和月斩一同种植的山茶,可以解百毒,宫玖想要种植耐毒且能够被他采摘的花,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却只摘走了月斩花,这是为什么? 苏菜菜有一肚子的疑惑,在沉鱼阁等了宫玖许久。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也没能够将他等回来。 苏菜菜眨了眨眼睛,吹灭了书桌上花烛。 她和往常一样,洗漱之后先去了小厨房,拿了几个馒头,去栖画殿上课。 但总归是有些异样的。 心中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似的,抵得她有些喘不过起来。 在栖画殿修习的时候,精神也是恍恍惚惚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 因为走神,还被殿主师叔点名批评了好几轮。 殿主师叔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苏菜菜已经没有空余的细胞去思考她的深意了,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月斩花的属性,宫玖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他身上抑制不住的狂喜。 他平时都是悠然自得的,漫不经心的,懒散妩媚的。 像是一只高贵优雅的黑猫。 偶尔被她气得跳脚的时候,才会露出恶言恶语娇斥怒骂这样孩子气的模样。 但像昨晚那般,浑身掩都掩不住的狂喜,眉眼生辉,盛开在夜幕中,像是会发光一样。 苏菜菜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宫玖。 眼睫轻轻颤了颤。 苏菜菜心中有些黯然。 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宫玖这样开心? 和她无关的事,也可以让他这样开心? 下学之后,苏菜菜立马赶回了沉鱼阁,平日里,宫玖总是会在院子里一边浇花,一边等候她回来的,但是今日,苏菜菜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抹熟悉的红影。 迎面走来一个人,正是辞雪。 苏菜菜拧着眉头,上前两步问:“五师兄,你知道师父在哪里吗?” 辞雪静静地看着苏菜菜,黑眸明净,不染一尘,眸中闪过挣扎的情绪。 似乎是在思考着措辞。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嗓音疏淡道:“小师妹,有些事情,多说无益,只有你亲眼看过,方能醒悟,我便带你去看看吧,到时候,你再自己做决定。” 苏菜菜本就拔凉拔凉的心,被他这一番言辞,唬得更加冰凉了。 有了辞雪先前这一番铺垫之后,苏菜菜做好了心理防范,所以当她在弥月阁的内院中,看到那个和宫玖真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时,心中除了愕然,便只有怅然了。 ……这是,闹哪出啊? 繁花似锦,落红自在,满园春色中,那红衣美人侧身而立,身段窈窕,柳眉细目,唇角勾笑,额上勾着一抹朱红色山茶花钿,如同花落眉间,红云低印。 双鬓隔香红,秀靥比花娇。 她正仰头,和宫玖低语说笑着,唇角上扬的弧度,竟然和旁边的宫玖一模一样。 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 苏菜菜干瞪眼。 生得一样就算了,为毛那一颦一笑,都像是仿照着宫玖作为一般? 这种感觉非常诡异。 宫玖真正的样貌,虽然有些秀艳,但骨子里,依旧还是男儿般的俊美温润,且苏菜菜每次看到宫玖真身的时候,宫玖的骨骼都比现在更加舒展一些,宽肩窄腰,身姿挺拔,绝对不会令人将他看做女儿身。但眼前这名媚光婉转的女人,那模样,分明就是女版的宫玖。 且那眉眼,比宫玖更媚,媚到了骨子里。 冰肌藏玉骨,衬领露酥胸。 媚色中,竟然还带了些许烟火的气息。 柔桡轻曼,妩媚纤弱。 宫玖身上附着美人囊,化作女子的装扮,和那位不知名的女子一同调笑着,眼中流溢着柔水横波,唇畔缱绻,两人并肩而立,像极了一对感情深厚的姐妹花,你侬我侬,难舍难分。 苏菜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了。 宫玖正在这个时候抬眸看过来,苏菜菜一下子就想到了身后还站着辞雪,若是放在平时,宫玖看到她和其他师兄单独相处,一定会大发雷霆的,苏菜菜心中一颤,咬着牙根做好了被训的准备,却不想,宫玖看到她的时候只是一愣,很快便轻笑了起来,他冲苏菜菜招手。 “苏儿,你过来……” 苏菜菜一脸狐疑,心中有些异样。 ……这厮,怎么不发脾气了? 苏菜菜走了过去,宫玖握住苏菜菜的手,拉到跟前,对旁边的女人说道:“晚蝉,我给你介绍,这是苏采儿,我的小徒弟,哭起来特别有意思,改天我让她给你哭一个。”说罢又对苏菜菜道,“苏儿,这位是玉晚蝉,为师的好友,你便喊她玉姐姐吧。” 玉晚蝉掩唇轻笑,嗔了宫玖一眼:“从前,你可是玉姐姐前玉姐姐后的唤我,如今,我再想从你口中听得一声玉姐姐,怕是不可能了罢。让你的徒儿喊我玉姐姐,也不怕乱了辈分。” 苏菜菜心中有些微凉。 玉晚蝉这掩唇轻笑的动作,娇嗔的表情,和宫玖也是如出一辙。 他们俩,到底是谁在模仿谁? 宫玖轻笑道:“难道要让她喊你玉姑姑吗?你也不怕将你喊老?” “阿玖,果然还是你了解我。”玉晚蝉伸出食指,笑着戳了戳宫玖的胸膛。 苏菜菜看着玉晚蝉,呆若木鸡。 这女人竟然碰了宫玖还不死? 宫玖不是只有她苏菜菜才可以触碰不死的吗? 苏菜菜脑袋里混沌不清,纷乱的思绪涌动堆砌,突然想起了宫玖曾经与她说过的,苏菜菜是这么些年来,第二个触碰她而不死的凡人,那时候的苏菜菜刚穿越过来没多久,紧接着就问宫玖那第一个人是谁,可当时,宫玖给她的答案,明明是第一个人已经死了呀。 脑袋里突然想起了昨日读过的《异花志》——“其花香极异,能够唤起凡人前生的记忆,亦有起死回生之效。” 起死回生之效。 苏菜菜目瞪口呆。 所以宫玖养那月斩花,是为了玉晚蝉? 每个月拿蛊虫吸她的血,也是为了玉晚蝉? 就是为了玉晚蝉活过来? 苏菜菜如鲠在喉,明明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宫玖,但是在他脸上看到那副愉悦至极的表情时,却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胸口被巨石压得厉害,喘不过气。 玉晚蝉在这个时候突然道:“阿玖,雾秋山还有其他有趣的地方吗?带我去逛逛。” 宫玖笑道:“自然不比惜花楼有趣,不过,也有值得一去的地方。” 说罢,便搂住玉晚蝉的腰,身影一闪,消失在苏菜菜面前。 苏菜菜愣愣地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心里头有些闷闷的。 作者有话要说:热烈庆祝夕雾的作者收藏达到222个o(*≧▽≦)ツ 尊素个吉祥的数字咩哈哈。 下面是传送门,继续打滚求收嗷。   ☆、第73章 《暖酥消》中并未出现过玉晚蝉这个名字,苏菜菜对她的过去将来一无所知,但苏菜菜非常讨厌这个和宫玖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没来由的,非常讨厌,讨厌她身上的红衣,讨厌她精致的眉眼,讨厌她勾唇浅笑的弧度,讨厌她以手遮唇的动作…… 原来的剧情已经够让苏菜菜焦头烂额了,现在平白无故出现一个玉晚蝉,到底是闹怎样嘛?! 苏菜菜暴躁地抓狂。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是辞雪。 辞雪的声音淡淡的,如同林间清风,天端流云,蕴含着淡淡的雨露沉凉。 “小师妹,我早就警告过你,要好自为之。” 苏菜菜狠狠地闭上眼睛,转身,瞪眼,趾高气扬道:“警告过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啊?” 没看着我正惆怅着的吗?还敢往枪杆子上撞?真当我好欺负是吗? 辞雪耷拉着眼皮,慢悠悠地扫了苏菜菜一眼。 手中的长剑微微出鞘,刺耳的声响,露出一小截白刃雪光,寒意凛冽。 他静静地看着苏菜菜,眸如寒星。 苏菜菜小身板一抖。 脸色煞白,连忙退后两步。 她一脸惊恐,伸出双手做出阻拦的手势,干笑道:“师兄,咱们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我这人就是嘴贱,您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千万别放在心上闷坏自己,不然闷出了血,小师妹我得多心疼呐……” 辞雪收了剑,脸上又恢复成了那副不染一尘的神祗模样。 他不齿道:“收起你那恶心的表情,莫要让宫外的人看到了,疏月宫丢不起这个脸。” 苏菜菜小表情一收,义正言辞道:“是,五师兄!” 辞雪眸光沉沉地看了苏菜菜半晌,当苏菜菜心中惶恐万分以为辞雪又爱上她了的时候,辞雪突然叹了一口气,鄙夷道:“用你这榆木脑袋估计想一万年也想不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索性让我跟你讲明白些吧,省的你到时候被师父当面抛弃之后又哭哭啼啼地惹人厌烦。” 苏菜菜委屈:“我有那么惹人讨厌吗?” 辞雪道:“重点不是这个。” 苏菜菜问:“那重点是哪个?” 辞雪:“……” 苏菜菜眨了眨眼睛。 辞雪捏着拳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知道师父当初为什么会收你为徒吗?” 苏菜菜愣了愣,垂下眼睫,嗓音有些低哑:“因为我是五阴之血,能够滋养月斩花,而月斩,能够起死回生,让玉晚蝉复活。” 苏菜菜刚刚穿越到这本书的时候,并不知道宫玖为何收她为徒,因为《暖酥消》是以卿妩为主线的小说,苏采儿这样的炮灰女配,除了船戏多了点,前尘往事提及得非常少。 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全是这五年旁敲侧击得来的结论。 雾秋山的山众们入山修道之时,会在雾云名册上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及出生地,而当初,宫玖挑选第八名徒弟的时候,便是从这雾云名册上勾出了包括苏菜菜在内的几位五阴之血的山徒。 所谓五阴之血,指的是阴年阴日阴时阴刻阴地出生的女人的血。 当时,整个山头上,有五阴之血的女人,一共有三名,但最后,宫玖却只留下了苏菜菜。 再后来,宫玖无意间发现了苏菜菜耐毒的体质,进而,两人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夜间生活。 辞雪道:“这只是其一,当初雾秋山有五阴之血的女人一共有三名,你知道师父为何单单留下了你吗?” 苏菜菜摇头,她眨了眨眼睛,腆着老脸道:“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辞雪古怪地看了苏菜菜一眼:“的确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苏菜菜愣住。 辞雪道:“你早就应该发现了吧,师父喜欢一切漂亮美好的事物,并且有收养它们的习惯。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疏月宫里的每个人,包括你我,都是师父收养的宠物。” “……宠物?” 辞雪侧过脸,冷声道:“没错,就是宠物,我们在他的心中,甚至比他放在海峦洞的美人囊还不如,因为美人囊的保质期比我们这些宠物长,他可以披着同一个美人囊上百年,但绝对不会疼爱一只宠物超过五年。”他突然看着苏菜菜,顿住,“你是不是觉得在宫玖心中,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苏菜菜没有说话。 因为辞雪猜中了她的心中所想。 辞雪望着花圃中的一朵山茶,缓缓道:“我们每一个正当宠的人,都曾有过你现在的错觉,认为师父是真心待我们的,如父如母,如姐如兄,如师如友,但是当下一个更当宠的宠物到来之后,师父便会将所有的溺爱全部转移到了那个新宠身上,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辞雪将那朵山茶摘了下来,握在手心中。 “采儿,在你之前,我就是那个正当宠的人。”辞雪顿了顿,继续道,“他会将所有的精力花到喂养我们身上,不遗余力,就如同他喜欢逗你流泪,逗我发怒一般,我们其他几位师兄都是从你这个阶段上来的,而现在玉晚蝉取代了你原来的地位罢了。” 苏菜菜没有说话,心却渐渐地沉了下去。 辞雪突然道:“或许玉晚蝉才是真真正正地和我们不同,因为宫玖等了她那么多年。那月斩花,九百年花开,九须臾花落,他养那朵花,少说也有几百年,这样的耐心,对于极为喜新厌旧的宫玖来说,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毕竟他披得最久的那张皮子,一共也才披了一百多年。” 苏菜菜愣愣地看着辞雪手中的那朵艳丽山茶,脑袋里浮起玉晚蝉那张倾城绝世的妖媚容颜来。 心尖有些发疼,苏菜菜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辞雪僵硬着身子,拍了拍苏菜菜的肩膀,似乎不懂得该如何安慰这个看起来十分纤细的小师妹:“采儿,看开些吧,师父的脾气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因性而为,他能够因为一时兴起而差点灭了兰花草一族,自然也会因为一时兴起而抛弃下一个宠物,你还是趁早抽身的好。” 苏菜菜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甚至有些埋怨了。 “你为什么不早些劝我抽身?” 偏要等到她已经泥足深陷的现在才来提醒她,这不是摆明了落井下石吗? 辞雪怔了怔,抿着唇角,半晌才道:“因为我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的,我以为,当时的你,应该不想从梦中醒过来。” 毕竟那时候的苏菜菜,被宫玖专宠着,幸福得像是阳光下吐纳着养分的小草,浑身都洋溢着鲜活的气息。趾高气扬,狐假虎威,威风凛凛。 她的脸上挂着朝气蓬勃的笑容。 任谁都舍不得打搅。 何必那么早让她的脸上失了笑呢? 虽然这女人有时候是蠢了些,但不可否认,她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好看得就像是会在角落里发光一样,照亮了整个死寂的疏月宫。 墨辞雪到现在依旧记恨着苏菜菜当初对他的所作所为,但有时候,却又忍不住将她当做妹妹一般对待,不想看她哭得太难看,跌得太惨,所以才这番善意提醒。 他叹了叹气,估计其他几位师兄弟也和他有一样的想法吧。 平时总想捏死她。 但真看见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又忍不住挺身而出了起来。 苏菜菜浑浑噩噩地用了晚膳,一个人回到了沉鱼阁里,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回来宫玖。 她洗漱完毕过后,抱着枕头躺在床上。 平时两个人睡着都觉得太大的床榻上,如今只躺着她一个人。 侧过身,眼泪泪湿了枕巾。 苏菜菜擦了擦眼角的泪。 眼睛红肿。 或许辞雪说得没错。 她不过是宫玖收养的一只漂亮的宠物。 保质期五年。 五年一到,她被打入了冷宫,又有新的宠物进宫,逗宫玖开心。 宫玖那样喜新厌旧的人,在她身上找不到新鲜感了,应该早就厌烦了吧。 唯一能够让他有耐心等上几百年的人,便只有玉晚蝉。 那个甚至没有在《暖酥消》中留下名字的女人。 苏菜菜有些恶毒的想,玉晚蝉的保质期最好能撑到卿妩出现,到时候,让她们俩往死里斗,两败俱伤了,师父说不定会想起她苏菜菜来。 眼泪又溢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苏菜菜又手背抹了抹眼角,突然笑了起来。 ……真是太没出息了苏菜菜。 你都过期了,怎么还想着让宫玖回来看你。 没有人会想要吃过期的东西。 更何况,宫玖那样喜新厌旧的人,怎么可能会回头。 别做梦了,他不可能会回头的。 . 似乎为了印证辞雪所说的是事实一般,宫玖再也没有找过苏菜菜,偶尔在疏月宫里见着了,也不过是笑眯眯地寒暄了几句,再而不会埋胸,再也不会逗弄,再也不会发脾气。 苏菜菜和宫玖擦肩而过。 身后传来玉晚蝉娇痴的声音:“今晚去哪里玩,阿玖?” 苏菜菜轻轻地笑了笑,背对着他们,大步向前走去。 游廊外的山茶正艳,风光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菜菜果然是夕雾的亲女儿,完全下不了手咩哈哈。 应该就是下一章下山啦。   ☆、第74章 逢魔时刻,指的是黄昏,古人认为黄昏是日与夜的过度时段,是人与妖魔鬼怪可以同时出现的时段,所以,把黄昏这个时段称为逢魔时刻。 式微的妖魔鬼怪,在这个时刻,法力会大增,强盛于凡人。 夕落斜阳,逢魔时刻,魔兵入侵,天方血染万丈红渊。 雾秋山的山众们措不及防,被魔兵长驱而入,直捣黄龙,杀得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这些年,雾秋山并未召集训练上界守山的卫兵,只因为雾秋山山脚下有山主越竺大人亲设的八卦行阵为防,其阵法之刁钻,只有步青殿的殿众才能破得一二。 寻常山众下山,必须批得殿主申请,方可让碧澜堂的人领下山去。 阵法随二十四节气、十二时辰、五行、山石花木而变动,因此魔兵攻入雾秋山破阵演变之时,碧澜堂的堂众们必会在那刻发现,随时将魔兵困入阵中,大举歼灭。 但此刻,魔兵入侵之时,碧澜堂却没有半点作为。 步青殿的殿众赶往碧澜堂通知守山的时候,碧澜堂早已被血洗满堂浮尸千万了。 ……雾秋山出了叛徒。 不然魔兵就不会这么快破阵,在破阵之前还灭了碧澜堂。 百梧殿的白水大人抱着长长的白胡须,站在雾秋山小金顶之上,手慌脚乱地敲响了警戒金钟。 钟声长鸣,全山戒备,誓死一战。 三十二堂堂众们为主力,百梧殿、步青殿、长归殿为前锋,正面直击魔兵。回影殿、付云殿两面包抄,分散前方主力魔兵。霜华殿、闻海殿、忍冬殿从后方攻入,锁阵,将魔界余兵困入法阵中,重新结阵。素问殿及栖画殿为后援,不断医治上界伤重卫兵,以纸人傀儡术扰乱魔兵视线。 上魔大战整整酣战了三天三夜,以魔兵败走为终。 山众们活捉了几十个魔兵,由歃血堂彻夜审问他们,魔兵此次入侵上界,并未打着任何名号,见人便砍,见活便杀,像是饱受积怨的起义,疯狂而愚蠢,如若找死一般。 十殿殿众酣战之后,纷纷解剑回宫回堂。 疏月宫,几位战衣飘飘的少年郎抒发着心中快意恩仇的感想。 御尽然朗笑:“很久没有打得这样酣畅淋漓了,实战果然比纸上谈兵更惊险更刺激。” 辞雪用巾帕擦了擦怀中染血的长剑,星眸明灭,雪颜剔透:“的确是快意。” 御琛抿唇,拍了拍御尽然的肩膀:“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 御尽然笑了笑,握住御琛的拳头:“二哥,看来我们要早日下山了?” 御琛但笑不语。 辞雪收剑,抬眸静静地看着御琛。 三人眼中,俱是跳耀着酣畅再战的意蕴。 白绥从宫外走了进来,白净的脸上带着些许血迹,笑道:“原来大家都回来了啊。” 却维突然出声问白绥:“哥哥,四师兄呢,你们不都在闻海殿吗?” 裴言不知道何时飘到了却维的身后,声音轻柔道:“蝙蝠喜血,山脚下的血气那么重,颜弗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寻觅美味的鲜血吧,想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却维没有说话,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裴言的话似的。 裴言垂下了眼睫,唇角勾着一抹笑,苦涩蔓延。 宫玖搂着花容失色的玉晚蝉走了进来,玉晚蝉揪紧宫玖的衣领,脸色煞白:“阿玖,这里怎么突然杀进来了那么多长相丑陋的恶人?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攻打这里?” “别怕,他们害不了你,这里有我,没有人能够害得了你,晚蝉,别怕。”宫玖搂紧了玉晚蝉,轻声安慰着,两人走进疏月宫,宫玖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一群人,皱了皱眉,“一大群人堵在这里做什么?身上脏兮兮的,还不去洗干净了再回来,满宫的腥味也不觉得难闻吗?” 御尽然眨了眨眼,无奈的耸了耸肩:“徒儿们这就去沐浴。” 宫玖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搂着玉晚蝉往弥月阁的方向走去,倏地,脚步一顿。 他回过头来,凤眸又在这群人里头扫了一遭。 秀眉微微拧了起来。 “苏儿呢?” 颜弗看到满山头的浮尸血海,兴奋得浑身打颤,噗的一声,化作一只瘦骨嶙峋的蝙蝠,狂蜂浪蝶一般扑进了血尸的怀抱里,长大血盆大口咬在那汩汩流血的手臂上,贪婪地吮吸了起来,突然动作一顿,抬起那双血色红眼,喃喃道:“有人喊我?”继而邪魅一笑,“怎么会有人喊我?” 没人疼的徒弟像根草,就算不见了,师父也不会找。 毛茸茸的小脑袋猛地扎进血洞中,囫囵吞咽着尚还微热的新鲜血液。 有血管饱他已经很满足了。 苏菜菜猛地打了一个喷嚏,一脸狐疑,谁在想我?苏菜菜想要伸手揉一揉发痒的鼻子,但奈何手臂被人用锁仙绳捆在了身后,她动弹不得,只能像是一条狗似的被那人牵着绳子走。 牵着她的人还只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黑衣小童。 黑衣小童回过头来,冷声道:“你的腿是否不想要了?本座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苏菜菜身子一抖,小声道:“年轻人,脾气不要这么暴躁嘛。” 黑衣小童拔剑,瞪了苏菜菜一眼,苏菜菜连忙道:“不喜欢我你可以侮辱我,但请你不要打我!这样多伤和气啊,并且你还会找不到下山的路,要是被上界的人找到了,再逃便更难了。” 黑衣小童收了剑,推了苏菜菜一把:“继续带路。” 苏菜菜吸了吸鼻子,只得在前面开路。 金钟长鸣的时候,苏菜菜正在栖画殿上课。 殿主师叔很快便和其他几位殿主取得联系并且形成统一战线,栖画殿的殿众们负责扰乱魔兵视线,纷纷用纸人傀儡术捏造上界卫兵,引得魔兵入阵,逐一歼灭。 苏菜菜一个红旗下长大的好孩子,哪里见过那么多的尸山血海,刀光剑影,甫一上线便吓破了胆,临阵脱逃,屁滚尿流地逃到了疏月宫的马厩里,那里喂养者辟邪,宫里的人都出去迎战了,苏菜菜一个怕得慌,便只得抱紧了这只传说中能够带来好运气的神兽辟邪,寻求安慰。 ……唔,杀人流血好可怕。苏菜菜吓得牙齿打颤。 辟邪乜了苏菜菜一眼,露出鄙夷的神情,但到底没有将苏菜菜甩开。 苏菜菜脑袋里混沌一片,恍惚中似乎记得《暖酥消》中,就是在这一年,魔兵入侵,苏采儿消失,一年后,女主卿妩出现,故事走上了主线,又过了两年,苏采儿回山,炮灰收场。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我会提前领盒饭中场休息?苏菜菜瞪大了眼睛。 她怔了怔,有些出神。 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了。 毕竟苏采儿消失的那三年,《暖酥消》中半点介绍都没有提及,苏菜菜对未知的事物素来都是充满恐惧和抵触的,天知道身为女配的苏采儿在那三年受到了怎样的非人折磨。 唔……还是乖乖留在雾秋山刷栖画殿殿主大人的好感度比较好。 但事实证明,剧情就像大姨妈一样,到了时间,不管里愿不愿意,它都会呼啸而来。 汹涌澎湃。 一把寒光凛冽的白刃架在了苏菜菜的脖子上。 伴随着一个像是来自于地狱深渊的声音。 奶声奶气的,诡异之极。 “带本座下山……” 接下来,便是方才那一幕场景。 苏菜菜被黑漆漆的小盆友捆了,狗一样被他牵着,往山下走去。 这条山路她五年间走了无数次,那时候她正当宠,宫玖经常带她下山玩,来回几百次,便也走熟了,无需演算,只看看两边桃树山石的位置,便知道下一步在哪里。 苏菜菜有几次故意走错了路,想要将黑衣小童困在阵中,但这小孩子着实是警惕心高,几次拆穿了苏菜菜的把戏,别看他身子小,那法力甚是高强,她刚被抓那会儿,还反抗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符咒,想要灭了这小子,可惜那些符咒在半空中便被黑衣小童一把鬼火给燃了。 他当着苏菜菜的面,手掌一挥,沉鱼阁便被震碎了。 苏菜菜立马就怂了,乖乖带他下山,再也不敢当面反抗,只敢背地里使幺蛾子。 当苏菜菜再一次企图将小童困在阵中的时候,黑衣小童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刀光一闪,利剑划破了苏菜菜的背,鲜血透了出来,沾湿了绿色的薄衫。 “给本座老实点!” 黑衣小童突然拧眉,鼻子嗅了嗅。 “你身上这是什么味?” 作者有话要说:夕雾没看过空间文,所以想问一问,空间的心脏叫做啥? 阵法的心脏叫做阵眼,那么空间的心脏叫做啥?   ☆、第75章 苏菜菜愣愣道:“妈妈的味道……?” 黑衣小童嘴角抽了抽。 他走到苏菜菜身后,腾空漂浮在半空中,伸手摸了摸苏菜菜染血的背部,抬起手,指腹上沾着鲜红的血迹,鼻子凑过去嗅了嗅,敛眉道:“原来是蛊虫……”他神色莫辩地看着苏菜菜,冷声道,“疏月宫的宫玖擅蛊虫,看来他很在意你嘛,竟然在你的身上放了这个……说,你到底是谁?” 脊背上一阵抽疼,苏菜菜这才后知后觉地倒吸凉气。 疼得小脸皱成了一团。 黑衣小童冷笑,狠狠地按了按苏菜菜背上的伤口:“宫玖为何要在你身上放这个子蛊?” 苏菜菜疼得快要哭出来,眼泪汪汪道:“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啊?他虫子多他乐意怎么弄就怎么弄,我又不能反抗,你以为我很想让虫子钻进我的身体里吗?!” 黑衣小童抿唇,沉声道:“这么说来,你是被迫的?” 苏菜菜点头如捣蒜,脸上疼得失却血色。 黑衣小童思忖了片刻,举剑向苏菜菜挥去,苏菜菜猛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彻底领盒饭的时候,却不想,绑着自己身体的绳子却松了下来,苏菜菜身子一轻,恢复了自由。 她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黑衣小童。 有些不敢置信。 魔族之人原来这么好说话吗? 黑衣小童面无表情的一张娃娃脸,伸手抓住了苏菜菜的手臂,苏菜菜下意识地便要挣扎,但娃娃脸的力气着实如磐石一般难以撼动,她的力气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利剑滑过,苏菜菜手肘内侧的血管迸裂,鲜血流了出来。 艳丽的血液欢快地流淌,衬着白莹华玉的藕臂,显得格外靡丽。 苏菜菜心疼地捧着自己的手臂。 血流得这样欢畅。 这得吃多少猪血才能补得回来呐。 苏菜菜泪流满面。 黑衣小童一手握住苏菜菜受伤的那截手臂,另一只手猛地击向她的天灵盖,苏菜菜只觉得从天灵盖涌起一股狂暴的气息,汹涌地流窜到四肢百骸,身体里像是有气波鼓动,极欲迸裂,她的血肉像是被万虫噬咬,每一寸肌肤都如同烈火焚烧,那狂暴的气息慢慢从四肢百骸向受伤的左臂处涌去,像是在厮杀追赶着什么东西一般,摧城拔寨,所过之处皆是荒芜焦土,血肉沸腾。 苏菜菜紧咬着牙关,想要从黑衣小童的手臂中挣脱出来,身体像是受不住这股凌烈之气的摧残,肝胆俱裂,像是随时会爆炸一般,所有的狂暴之气都凝在左臂里,身子骤然一轻。 从那鲜血淋漓的左臂伤口里逼出来一只血肉模糊的虫子。 虫子只有指甲盖大小,刚刚从伤口里爬出来的时候,还会滚动着虫身,剧烈地挣扎着,但当整个虫身从伤口里爬出来之后,虫子便迅速躺倒,趴在苏菜菜的手臂上,动也不动。 黑衣小童用长剑挑起那条虫子的身体,低眉敛容看了一会,勾起唇角:“果然是子归蛊,此蛊属蛊虫中的上品,极难成活,一个瓮里最多成活三只,他竟然会在你身上放置子归蛊,想来你对于他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人,本座原本还想出山之后杀了你,现在看来,留着你的用处可比死了更大。” 苏菜菜一愣,痛哭流涕道:“你可以那我威胁宫玖!威胁疏月宫!但千万别杀我!” 黑衣小童鄙夷地看了苏菜菜一眼:“上界真是越来越没落了,你这种贪生怕死的人竟然都可以入得一宫修炼,简直是浪费了雾秋山一片大好的灵泉活头风水宝地。” 苏菜菜问:“难道魔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来攻打雾秋山的吗?为了抢地盘?” “自然不只是这个原因。”黑衣小童冷声道:“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本身就存在纰漏,七界之中,神、仙两界独大,魔、妖、鬼三界属众法力竟然还不如凡尘之人,上界占着灵力最充沛的雾秋山,却始终不作为,一百年了竟还未产生半位主神。世道不公,怜我魔界在夹缝中生存,妖鬼二界尚可在上界修行,可我魔界却不被允许占用上界灵力,本座怎能咽下这口气!” “那你怎么才能咽下这口气呐?”苏菜菜眼巴巴的问。 黑衣小童一怔,猛地拿剑敲了敲苏菜菜的脑袋:“你给本座闭嘴!” 苏菜菜抱着脑袋,泪眼汪汪道:“你刚刚说你攻打雾秋山不是为了抢土地,那是为了什么?” 黑衣小童没有说话。 他侧过身,看向雾秋山云雾缭绕的金顶。 容颜明净,黑眸星耀。 明明身子矮小,靠漂浮在空中才能形成和苏菜菜一样的高度。 但却偏生站出了一种舍我其谁的王者之气。 “本座一直认为,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不过是造物主创造的一个空间,这个空间由一个天然阵法形成,阵眼便是灵力最充沛的雾秋山,只要攻破了雾秋山,我们便可以去到空间以外的世界,去到那个比现在更辽阔更遥远的地方。我们如今遵守的世界法则可以被打破,魔妖鬼三界不再存于世界最末,他们可以任意妄为,不再被苟且偷生,成为新世界的霸主。” 苏菜菜呆若木鸡,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我们现在生存的这个世界,不是真正的世界?它只是一个空间?空间外面才是真正的世界?” 黑衣小童回过头来,看向苏菜菜:“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之外,可能又是造物主创造的另外一个空间,本座说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阵眼就在雾秋山,因为那里的五行分布、星宫数位、命理易变俨然就是空间里头的灵泉活头,滋长着空间里的所有事物,维护空间平衡,七界生态。只要攻破了雾秋山,本座的族人便不会再受到世界制衡,三界欺压,可以以新的守则存活于世间。” 苏菜菜愣愣地看着黑衣小童,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的思想也忒超前了些。 ……但似乎又说得很有道理。 或许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个空间,一个名为《暖酥消》的空间,世界守则由《暖酥消》作者创造,神、仙二界凌天,魔、妖、鬼三界式微,那么跳脱这个空间之外,等待着我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一个真真正正的世界? 苏菜菜心中有些恍惚。 是不是攻破了雾秋山,她就能回到她原来的世界了? 或许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只不过是电脑里的一段代码,一个虚拟的空间。 等她找到了空间的阵眼,撕破空间,是不是就可以从电脑里跳出来? 黑衣小童飘到苏菜菜跟前,离得很近,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沉沉地看着苏菜菜。 充满威严,目光如炬,不容拒绝。 “你信不信本座方才的话?” 可苏菜菜却在他威压凌烈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动摇,一丝不确信。 苏菜菜怔了怔。 原来他也是在渴求别人认可他的观念的么。 苏菜菜笑道:“我信,我自然是信。” 或许你不知道,在许多另外的世界里,魔界是令人闻风丧胆罪恶滔天的存在,包括神界在内许多生灵,看到魔界之人都会避让三分,所以现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唯一的。 苏菜菜道:“你的观念是对的,魔界会在下一个世界里称雄,我相信你。” 黑衣小童有些愣神。 少女的笑容充满笃定和信赖。 从来没有人这么肯定地坚持过他的观念。包括他的那些子民,他们不过是在尊崇他的想法而已,盲目的听从,盲目的执行,并不是真心实意地相信,只是奴性地服从罢了。 黑衣小童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面上依旧是冷凝寒霜的模样,薄唇微抿,明眸若沉水。 他推了苏菜菜一把:“少套近乎,给本座继续带路!” 苏菜菜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疼得直吸气,方才听得认真,并未察觉到痛意,此刻松懈下来,疼痛便如江水一般席卷了苏菜菜的全身,背上的薄衫被血迹沾湿,*地覆在娇嫩的肌肤上,有些微凉的难受,她背过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背,疼得缩回了手,脸色煞白。 黑衣小童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走还是不走,本座……” 话还未说完,便猛地被一团黑影扑倒,苏菜菜被迎面而来的气波殃及,摔倒在地,再抬头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奇丑无比的魔兽和黑衣小童厮打在一起,周遭剑波横扫,花木枯荣。 辟邪不知何时走到了苏菜菜的旁边,伸出柔软的舌头,舔了舔她受伤的脊背。 苏菜菜只觉得背上一片酥暖,再也感觉不到疼意。 待辟邪的舌头离开她的脊背之时,苏菜菜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后背。 伤口竟然愈合了。 苏菜菜愣愣地看着辟邪,它的脑袋上断了一只角,皮毛脏兮兮的,满是干涸的血迹,是方才她被黑衣小童抓走时,辟邪为了救她拼死一战而受的伤。 辟邪的眸子湿漉漉的,静静地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一把抱住辟邪的脑袋,红着眼睛道:“好家伙,我以后再也不骂你没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那个其丑无比的兽是神马兽嗷?   ☆、第76章 苏菜菜心中温软不已,没想到,最后跑下山救自己的,会是辟邪。 这只平常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做主人对待的神兽,辟邪。 辟邪甩了甩脑袋,似乎有些不耐烦,马蹄向后蹬了几下,想要从苏菜菜的魔爪中挣开,但苏菜菜将它抱得死紧,那双细白的小手,像是黏在辟邪的脑袋上似的,怎么甩都甩不开。 苏菜菜方才流血流泪受到惊吓,此刻急需人安慰,怎么会放弃辟邪这个大暖炉。 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抱紧它。 牛皮糖一样。 辟邪又微微挣扎了一会儿,似乎是无能为力所以作罢,渐渐安静下来,由着苏菜菜抱着它。 难得的静谧。 察觉到辟邪不再反抗,苏菜菜笑眯了眼,脸颊贴着辟邪温热的脑袋,得寸进尺,小手宠溺地摸了摸辟邪狮身上柔软的皮毛,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你关心我……” 辟邪将脑袋侧到一边,打了一个响鼻,似乎是一声冷哼。 苏菜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数丈之外,浑身火红的魔兽正和黑衣小童纠缠在一起,光影离闪,剑气涤荡,野兽的嗥叫不绝于耳,整个大地都仿佛承不住这战火的蔓延而微微颤抖。 魔兽被黑衣小童迎面直击,侧身闪过,猛地跌到地上,它仰头,又是一声长嗥,金瞳怒瞪,杀机并现,狮身快如闪电,背上的飞翼怒张,迅速向黑衣小童扑去。 苏菜菜望向激战的那两团身影,身子瑟缩了一下。 她小声问:“那只丑兮兮的妖兽是哪里来的?” 辟邪不能人语,只耷拉着眼皮,不悦地瞅了苏菜菜一眼。 那小眼神,颇为微妙。 苏菜菜心中一凛。 察言观色。 立马谄媚道:“那只俊美矫健的神兽是你的姘头?” 辟邪打了一个响鼻,睨了她一眼。 眸光慢悠悠地从苏菜菜身上挪开,落到那激战的两团身影上。 答案不言而喻。 “还真是啊?”苏菜菜喜笑颜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拍了拍辟邪的白狮脊背:“好家伙,比我能耐多了,找了个姘头还是个这么能打的,你和它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速度够快的嘛……你刚刚被打伤之后就去搬救兵了吗?” 辟邪一脸看蛇精病的表情看着苏菜菜。 蠢货。 苏菜菜一愣,摸了摸鼻子,干笑道:“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嘿嘿。” 火红的魔兽伸出利爪,猛地划开了黑衣小童的左臂,鲜血淋漓,白骨析出,千钧一发之间,黑衣小童抬起右臂,一个泛着浓浓黑气的光波打到了火红魔兽的身上,野兽闷哼。 两者俱是后退数步。 黑衣小童捂紧自己的左臂,唇角溢血,急骤的喘息着,黑眸乖戾,阴鸷地盯着火红魔兽的一举一动,身体崩成了一道弓,随时都会应声而发。白净的小脸上,此刻也沾满了鲜红的血迹,他的身上有数道野兽利爪划过的痕迹,黑衣割破,污红的血迹四溢浸染,如若一个血娃娃。 火红魔兽亦是身受重伤,金瞳被鲜血染红,浑身的猥毛竖起,飞翼怒展,警惕地盯着黑衣小童。 黑衣小童的身影倔强,站成一颗瘦小的青松,奋力挺拔,难掩萧瑟。 他眸中的沉色慢慢变得虚弱,瞳孔微微失神,涣散无光。 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如同崩极而败的弓弦,吧嗒一声,弓弦断裂。 黑衣小童变成了一个婴儿,衣裳因为太大而塌软下去,露出他半个软嫩白皙的胸膛。 火红魔兽分辨出没有杀机之后便猛地扑向黑衣小童。 正欲伸爪撕碎他的时候,却听到苏菜菜一声娇斥:“住手!” 利爪顿在了半空中。 苏菜菜小旋风一样跑到黑衣小童身边。 她猛地弯身将水灵灵的婴儿抱在怀中,一脸紧张地看着火红的魔兽。 颤颤巍巍道:“你、你不可以杀他!” 明明知道这个人是魔尊,但她受到的教育并没有让她弃一个婴儿的性命于不顾。 她的手指微微发颤,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丑陋凶恶至极的魔兽,生怕它一个不高兴会伸爪碎了自己,毕竟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面相狰狞的魔兽,谁知道它的秉性如何,会不会放过自己。 苏菜菜脸色煞白,现在已经开始慢慢后悔起来,冲动是魔鬼,魔尊的性命和她有什么关系,他甚至还打伤了她,她到底是哪一根神经打结了竟然会想要出手救这个恶人?! 脑袋被菊花夹过了吗?! 苏菜菜痛心疾首。 ……但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点上再后悔会不会很没面子? 苏菜菜心中一凛,只得咬紧了牙关死撑,泪眼婆娑地瞪着魔兽。 心中早已悔的肠子都青了。 辟邪不知何时走到了苏菜菜身后,魔兽静静地看了辟邪一眼,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它闷嗥了一声,跛着受伤流血的蹄子,走到辟邪身边,凶恶丑陋的模样,此刻却显得有几分憨厚愚笨。 它虎背上怒展的飞翼此刻也耷拉下来,如同一只大型的毛绒动物,乖乖地呆在辟邪身边,侧着脑袋用舌头舔舐着它受伤的蹄子,蠢兮兮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方才的气势凌人。 苏菜菜心中松了一口气,小腿软绵绵的,直打哆嗦。 她看了看怀中粉雕玉琢的婴儿,他的模样不过几月大小,黑幽幽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苏菜菜,苏菜菜心中软成一团,虚弱地冲他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婴儿的容颜是最干净的颜色。 婴儿水汪汪的眼睛中似乎闪过一丝什么。 他看了苏菜菜半晌,突然,樱桃小嘴张开,唤了苏菜菜一声。 “娘……” 苏菜菜一愣,吓得差点将怀中的婴儿扔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魔尊突然变成了婴儿,这婴儿竟然还喊她娘? 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婴儿眯起了眼睛,奶声奶气地继续唤着。 “娘……娘……” 苏菜菜瞪大了眼睛。 干巴巴地解释着:“我不是你娘……” 这时候,雾秋山的山顶上突然响起金钟长鸣,浩荡悠扬,像是都能撞进人类的心口里。 苏菜菜肩头一震。 钟声三长一短,是警戒的意思。 看来魔界的人还未彻底肃清。 苏菜菜抱着婴儿,下意识地便要上山回疏月宫躲着战乱。 走了两步,苏菜菜倏地顿住。 她抬头,静静地看着雾秋山山顶。 山路蜿蜒,青云直上。 那个世界,竟然离她这样遥远,遥远得仿佛就在天的尽头。 她竟然在那个天边一样的地方,呆了那么久。 久到她都快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继续呆在那里。 苏菜菜想起了自己前世里曾经住在外婆家的那几年,父母在国外忙于生意,将她寄养到外婆家,外婆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其乐融融,苏菜菜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一家子,直到舅舅家的女儿生日那天,苏菜菜烤了一下午的饼干,喜滋滋地拿去送给表妹,却听到那样一段对话。 表妹的语气非常不耐烦:“那个女人到底还要赖在我们家多久,烦不烦啊?!” 外婆哄着表妹:“丫丫你声音小声一点,菜菜的爸爸妈妈忙生意,她一个人很可怜的。” 表妹气愤的声音:“她可怜我就不可怜吗?什么东西都要分她一半!就因为她可怜我就活该受气气吗?奶奶,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孙女,你也要向着苏菜菜那个蠢货吗?” 表妹的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外婆心疼得不得了:“当然你是亲孙女,你是亲孙女。” 表妹大吵大闹,娇气地哭出声来:“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搬出去?!我不想让她留在这里抢走我的东西!让她滚啊!让她不要像狗一样赖在我们家!” 苏菜菜那时候站在门外,听得出神,身子冰凉冰凉的。 平时她已经足够小心翼翼,足够察言观色的了。 但,还是被人开始讨厌了吗? 苏菜菜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卧室,将她烤了一个下午的饼干一块块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淌着,和在嘴里,尽是酸涩的苦意,难吃死了,但苏菜菜却固执地将一整盒饼干都尽数吞进肚子里。她给远在国外的母亲打电话,但刚刚喂了一声,母亲便在电话那头说:“菜菜,妈妈现在马上要开一个重要的会议,等会儿再给你回过去。” 可是苏菜菜等到了太阳下山,星辰陨落,依旧没有等来母亲的电话。 第二日,苏菜菜起了一个大早,花了十几分钟烤了一盒饼干,送给了表妹,脸上笑得柔软。 可是她知道,这盒饼干再也不是昨天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烤出来的那盒饼干了。 长大后,苏菜菜一个人搬到了半山腰的私人公寓里,再也没有回过外婆家。 苏菜菜静静地看着那遥远的雾秋山。 山上云雾缭绕,弥散着终年无法退去的迷雾。 迷雾的尽头,坐落着一个叫做疏月宫的宫殿,宫殿里住着一群鲜活的人。 大师兄裴言,二师兄御琛,三师兄御尽然,四师兄颜弗,五师兄辞雪,六师兄白绥,七师兄却维……还有宫玖和他的新宠,玉晚蝉。 苏菜菜从来都是一个多余的人。 就到此为止吧,苏采儿的故事早已经结束。 她吸了吸鼻子。 是时候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昨天你们是不是故意猜错魔兽是湿乎逗夕雾开心的咩哈哈哈哈哈?   ☆、第77章 苏菜菜抱着婴儿,问旁边伫立着的辟邪:“你要不要和我一道走?” 不等辟邪表态,苏菜菜便自顾自的抢先说着:“虽然你是我的坐骑,但你毕竟是宫玖捕获的,据说,神兽认主,只认驯服他们的人。”苏菜菜低下脑袋,握紧了抱住婴儿的小手,细声道,“我这么没出息,你被迫送给我,心中大概是很不甘愿的吧。”苏菜菜咬了咬下唇,小声道,“辟邪,你若是现在回山继续跟着宫玖,我也能够理解,我、我不怪你。” 怀中的婴儿扭了扭白胖胖的身子。 黑幽幽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苏菜菜,漆黑纯净。 似乎是在安慰苏菜菜。 苏菜菜鼻子发酸,冲他笑了笑。 辟邪打了一个响鼻,猛地拿卷尾扫了苏菜菜一下,力道极大,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苏菜菜被辟邪击中,“哎哟”一声,一个踉跄跌到了地上,怀中的婴儿也差点因此被她扔了出去,幸得小家伙机灵,知道紧紧揪住她的衣领不放,这才没有酿成悲剧。 擦擦擦泪眼汪汪地看着辟邪,不知道为什么它又突然发起小姐脾气来。 辟邪扬起高傲的脖子,矫健的向前跑了几步,回过头来,湿漉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苏菜菜。 似乎有些不耐烦。 仿佛在说:蠢货,你怎么还不跟上来? 辟邪身后的方向是下山的路。 青路悠悠,桃蕊灼艳。 苏菜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辟邪这是……要与她共同进退的意思吗? 苏菜菜心中一荡,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了一道新月,一时间也顾不得菊花被摔疼了,只眉开眼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婴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辟邪,等等我。” 辟邪站在原地,似乎嫌弃苏菜菜跑路的速度太慢,于是给旁边的火红魔兽使了一个眼神,魔兽心领神会,立马将脑袋探到苏菜菜的腿下,将她往上一顶,苏菜菜身子一轻,便被魔兽驮到了背上,身形不稳,苏菜菜张大嘴巴,满面惊恐的样子,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握住了魔兽头上的一只羚羊角。 魔兽身上的皮毛状若刺猬毛发,明明看起来十分尖锐扎人,但坐上去的时候却十分柔软。 苏菜菜握紧了魔兽脑袋上的角,心中有些异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酵一般。这是她第一次骑上魔兽当坐骑,隐约间,竟然有种驯服的快感。 魔兽迅猛地向前疾驰着,耳畔是呼啸而过的暖风,苏菜菜心中豪情万丈,身体里一直尚未有种子生根发芽的地方,此刻竟然生出了一棵翠绿葱郁的嫩芽来。 鲜衣怒马,仗剑天涯。 “前行六十丈,向右绕过前方那棵桃花树,再直走……” 两兽两人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珠圆玉润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雾秋山青路的尽头。 桃林渐渐合拢,山石流转,绿蕉芜乱,掩去他们曾走过的路。 暖风所撩,皆是万里萦稥。 . 宫玖红着眼睛杀光了最后一批埋伏在雾秋山上的魔兵,赶到了子归蛊最后传出存活反应的地方,他的心脏急促加快着,秀眉死拧,子归蛊怎么会突然没有存活反应?沉鱼阁被魔兵击毁了,辟邪也是不翼而飞,马厩里到处都是血,满目的血迹,苏儿她人在哪里? 那个没用的东西,不在疏月宫乖乖躲着,她又跑去了哪里? 宫玖咬着牙,想都不敢往下想。 子归蛊,依主而生,人在蛊在,人亡蛊亡。 明明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宫玖却始终不愿意相信,不敢相信。 当他赶到事故现场,看到眼前的场景时。 只觉得心脏被人猛地掐住,阵阵抽疼。 瞳孔剧烈收缩,目眦尽裂。 此处的山林巨石皆是被重创过的痕迹,焦土不生寸草,枯木发黑,野草烧尽。 鲜血染红了大地。 四周颓败,毫无生命气息,俨然是激战过后萧索的模样。 颜弗静静地蹲在地上,他的脚下,大片的血迹浸透到了干涸的土地里,像是盛开的血莲。 宫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 声音干哑,像是破损的洞箫,揉进了风中。 “苏儿呢……?” 颜弗唇角沾着一抹血色,回头,红通通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宫玖。 眉心的朱砂,宛若心头血泪,诛心凄艳。 颜弗破锣一样沙哑的嗓子,低低道:“小师妹被穷奇吃掉了,尸骨无存,师父你刚刚也听到了穷奇嗥叫的声音吧,小师妹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狠狠地摔到数丈远的枯木上,胸口一痛,噗的一声鲜血从唇角溢了出来。 他重重地落到地上。 宫玖在下一秒,狠狠揪起颜弗的领口,狰狞着一张皎月流光般妖艳的容颜。 凤眸里,刮起猩红的海啸,异兽竖瞳立现。 他恶狠狠地瞪着颜弗。 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为师问你最后一遍,苏采儿人呢?!” 颜弗的唇角不断溢着鲜血,他红色的兽眸,定定地看着宫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再说多少次,也依然是这个结果……小师妹死了,在你护着玉晚蝉躲避魔兵的时候,被穷奇吞进了肚子里,尸骨无存……呵呵,穷奇是恶兽,食人而生,这些,想必师父你是知道的吧?” 宫玖呼吸不畅,只是阴鸷地盯着颜弗,那残暴的眸光,像是要杀人似的。 颜弗的眸中无惊无惧,只是定定看着宫玖。 宫玖的带毒的手指掐住了颜弗的脖子,颜弗的白净的脸上渐渐变得乌黑,眼神涣散,红色的瞳孔变得发黑,他虚弱地眨了眨眼睛,终于噗的一声被打回原形。 变成一只干瘪瘦弱的小蝙蝠。 宫玖松了手,胸膛急剧起伏着,他强行站定,藏在袖口里的拳头不住的发颤。 “那个生命力比野草还旺盛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死?……她怎么会碰上穷奇?”宫玖瞬移,红影闪烁,来到那片被血迹染红的大地之上,他高傲的身子跪了下来,摸着地上的尚未干涸的血迹,手指剧烈地颤抖,“没用的东西,看到穷奇怎么不躲?为什么不躲开?” “本宫不会相信的,她一定还没有死,一定没有碰上穷奇……” 宫玖的手指猛地伸出猛兽的利爪,尖锐纤长,扎进那土壤中,将一把沾着血迹的土壤抓了起来,他神经质地嗅了嗅,仿佛还能从这湿润的血渍里闻到那女人芳香的味道。 他凤眸中的竖瞳微微涣散,无神地看着手上那捧泛着血腥味的湿土。 唇角勾着一抹妖异的笑容。 “她不会死的,她不会。” 宫玖猛地将那捧湿土塞进自己的嘴里,囫囵吞咽着,眸中闪烁着疯狂的笑意和恨意,一捧接着一捧,长长的指甲被泥泞的湿土染脏,娇艳欲滴的红唇上沾着污秽的脏泥,粉颊边尽是污红的血迹,他凶狠地瞪大了眼睛,竖瞳细成一条线,几乎消失在整个红色的眸子里,笑容狰狞而可怖。 “本宫不会让她死的,苏儿还活着,她还活着。” 红衣浓重,青丝如瀑,跪在鲜血染就的焦土之上。 男人唇角的笑。 疯狂而绝望。 . 许多年以后,苏菜菜曾经问过颜弗:“为什么当初要骗宫玖?” 颜弗看了苏菜菜许久,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你以为整个疏月宫只有你一个人被宫玖抛弃过吗?我不过是为自己报仇而已。” 苏菜菜噢了一声,笑眯眯道:“原来你是在为我抱不平啊。” “自作多情的女人!” 颜弗冷笑了一声,露出了尖尖的獠牙,张牙舞爪猛地向苏菜菜扑去。 苏菜菜伸手猛地一个爆栗敲中他的眉心,颜弗噗的一声变成干瘪的蝙蝠,苏菜菜将他捏在手心里,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喜笑颜开道:“这个游戏玩了十几年了,你还没玩厌啊四师兄?” 蝙蝠只恶狠狠地瞪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红眼睛,咬牙切齿看着苏菜菜。 . 苏菜菜一行人下山之后,再无阵法阻拦,魔兽振翅而飞,一日千里,将一行人带到了千里之外的涅城,此地离雾秋山甚远,依山傍水,并且四季长春,是个非常利于修行居住的地方。 涅城郊外,苏菜菜趴在魔兽的身上,摸了摸它脑袋上柔软的猥毛,喃喃自语着。 “怎么办……你和辟邪的样子看起来太奇怪了,这样进城,会不会引起骚乱?要是引来了宫玖怎么办?”苏菜菜心中一顿,低头笑道,“也不知道他发现我失踪,会不会寻过来……” 辟邪打了一个响鼻,狠狠地拿卷尾扫了苏菜菜一把,将她打得左右摇晃,苏菜菜赶紧握住魔兽头上的角,大声道:“好好好,我不提他了我不提他了,你别生气。” 辟邪这才息怒,只高冷地睨着苏菜菜。 苏菜菜又开始叹气:“你们这样没办法进城嘛,凡人胆子小,被你们吓到了怎么办呢……” 话还没说话,便看到辟邪浑身突然溢出了白色的光圈,四溢的仙气将它的身体包裹,待它从光圈中走出来之后,苏菜菜惊讶的发现,它竟然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猫。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静静的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身下的魔兽浑身也泛起了污红色的气团,苏菜菜身下一空,突然跌到了地上,魔兽从污红气团中走了出来,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猫。 苏菜菜抱着婴儿,瞪大了眼睛:“乖乖,原来辟邪你这么有用啊……”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了小故事时间,这一次不是渣男咩,是幼稚的偏执狂。 PS:颜弗没有挂,被打回原形而已。   ☆、第78章 苏菜菜的身上染了不少血迹,绿裳背后也被魔尊用利剑划开了,衣衫褴褛,遍布血渍,这样进城的话,一定会引起骚动,苏菜菜在栖画殿待了许多年,除了符箓课满分之外,其他几门主课指诀、幻术、八卦学得都是半吊子,但纵然是半吊子,也总比五年前一无是处的她要强得多。 五年,足够让她成长了。 苏菜菜捏诀施法,失败了好几次,最后终于用幻术将自己变了一个样子,衣裳整洁干净,样貌平凡无奇,这幻术只能用来迷惑凡人,其他修道之人包括妖魔鬼仍旧可以看见她真正的样子。 旧法重施,苏菜菜将婴儿变了一个模样,血迹被清,破烂宽松的黑裳变成了一个粉色的襁褓。 打理好自己之后,苏菜菜抱着婴儿,身后跟着一白一黑两只猫咪,大摇大摆地进了涅城。 这五年间,她跟着宫玖也下山到集市中玩了不少次。 但那时候,宫玖总是跟在她的身边,少爷似的让苏菜菜伺候着,没有一处空闲,此番翻身做主人,带着爱宠和婴儿再杀回市集里,苏菜菜的心境自然有些不同。 神清气爽,满面春风。 没有宫玖在身边,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苏菜菜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一家绸缎庄,想要买些衣拾掇拾掇自己,老板娘热情招待了苏菜菜,本想捏一捏苏菜菜的腰围,却被苏菜菜灵巧地躲了过去。虽然老板娘因为幻术看不到苏菜菜此刻身上的血迹,但若是老板娘伸手触碰的话,定然会沾一手的鲜血,到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苏菜菜从怀里掏出了三两银子,这是方才在涅城郊外点石成金而变来的银子,苏菜菜将银子塞到老板娘的怀里,笑道:“我没有什么眼光,姐姐你帮忙我置备一些衣服吧,买几套日常换洗的衣裳就可以了,哦,对了,再买几件婴儿的衣服,还有靴子。” “哟,这是姑娘你的弟弟吧,生得可真是可爱。”老板娘收了银子,笑着便要伸手去捏婴儿的小脸,苏菜菜侧身避过。笑话,婴儿身上的血比她身上的更多,苏菜菜哪里敢让其他人触碰他。 婴儿拧着眉头,警惕地看着老板娘,一副颇为嫌弃的样子。 老板娘摸了摸鼻子,只道这姐弟二人不喜欢人触碰,她笑着用包袱装了几件少女的外裳,中衣里衣一一俱全,又添了几套婴儿的衣服,将包袱交给苏菜菜。 苏菜菜逛完了绸缎庄又去了墨斋,想要买一些黄纸和朱砂,她最在行的便是符箓,等找到了居住的地方,多画一些符咒傍身也是好的。 苏菜菜在墨斋里挑选笔墨纸砚的时候,突然发现墨斋里还有一些鬼怪异志的话本读物出售,苏菜菜随意地翻了几页,里头一些关于妖魔鬼怪的描述还是挺准确的,于是便一道买了下来。 付了账,苏菜菜又在市集里逛了逛,她脚边的黑猫突然停了下来,伸着脖子看着他们身后的某个地方,白猫也渐渐停了脚步,看下黑猫所凝视的那处位置。 苏菜菜顿住,回过头,一脸紧张地看着辟邪:“发生了什么事?该不是宫玖找来了吧?” 白猫摇了摇头,跟上苏菜菜的脚步,慢悠悠地向前走着。黑猫亦步亦趋,不离左右。 苏菜菜疑惑了望了望那个地方,并未发觉不妥,便转身,向前继续走着。 她抱着婴儿进了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逛了一个下午,今天就在这里歇歇脚,明天再去置办一处宅子,在涅城稳居下来。 苏菜菜向小二要了热水,隔着屏风壁橱,褪去了染血的绿裳,伸腿踏进浴桶里,浑身都被温热的暖流包融,苏菜菜长长地喟叹了一声,撩起花瓣水花,欢快地搓澡起来。 一室氤氲,佳人隔着半透明的壁橱,倩影婀娜,粉光若晰。 婴儿躺在床榻上,白净的小脸不知道是不是被满屋子里的热气水雾蒸的,竟然微微泛起胭脂色。他的眼睛黑幽幽的,看不到底,屏风那头不时的传来苏菜菜银铃一般清脆的笑声,伴随着潮湿的水花声,显得有几分靡丽诱人,婴儿的小脸更红了,煮熟了的螃蟹一般。 他似乎做了很长时间的心里挣扎,但最后却还是忍不住歪了歪脑袋,将原本平躺着的身子侧到一边,那双黑得渗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风那头。 还未看清楚佳人身段如何的时候,一只白猫扑到了他的脸上一顿疯狂乱抓,划破了他的小脸。 婴儿眸中陡然腾起怒气,满脸血痕,阴鸷地瞪着白猫。 白猫挡在他的眼前,那双冷眸,轻蔑地看着婴儿。 仿佛在一个废物。 婴儿面色铁青,权衡再三,最后只得翻身,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白猫又看了他几眼,发现他真的死心之后,才迈着优雅的步伐,跳下了床榻,窝在圆木桌上警惕地看着床上的婴儿,仿佛随时都会再扑上去抱着他的小脸乱抓一顿似的。 黑猫贴在白猫身边,脑袋蹭了蹭白猫。 白猫特别高冷地没理它。 苏菜菜从屏风后面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便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十分不对头,仿佛是两方割据似的,两只小猫窝在桌子上,婴儿躺在床上,明明没有交流,苏菜菜却觉得两方战火纷飞电光火石。 白猫见苏菜菜出来了,抬起脑袋看了苏菜菜一眼,继而慵懒地蜷成一团。 苏菜菜披着半干的湿发,跑到床榻上,抱起婴儿,想要将他身上的血迹也洗净,谁知刚刚抱起他,便被他脸上可怖的血痕吓了一大跳,手上失力,婴儿重重地跌到床榻上。 婴儿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菜菜。 许久,嘴巴一扁,“哇”的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嚎了起来。 苏菜菜被他哭得头皮发麻,连忙将婴儿抱在怀里,上下颠簸地晃动着,慌忙地拍着他的背,软声哄逗着:“不痛啊不痛啊,我给你呼呼,一点都不痛啊……” 婴儿扯着嗓子干嚎着,双手紧紧揪住苏菜菜的衣领不放,毛茸茸的脑袋深深地埋进她的巨_乳里,那两团沉甸甸的水蜜桃因为她上下晃动的动作而剧烈颤抖着,绵绵乳波汹涌而来,婴儿的小脸贴在那乳波上,小脸都被*拍打酥软发烫了,婴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圆桌上的白猫浑身的皮毛都炸开了,凶狠地喵喵直叫,狠戾的眸光恨恨地瞪着苏菜菜怀里的婴儿,仿佛在说:小子,你不想活了吗?!啊?! 婴儿递了一个挑衅的眼神过去。 白猫后腿一蹬,扑到了苏菜菜怀里,尖锐的爪子凶残地往婴儿的脸上招呼过去,苏菜菜眼疾手快,一把侧过身,将白猫扫到地上,白猫跌得狗吃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被白猫瞅得有些心虚,只得小声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抓他?你看他脸上的血痕,多吓人啊……”苏菜菜越说越没底气,“下次、下次不许这么做了……” 旁边的黑猫见白猫受了欺负,猫身立了起来,红眸渗血,肉垫中倏地伸出纤长尖锐的利爪,弓起身子就要扑上来咬苏菜菜,苏菜菜心中一惊,连忙后退两三步,生怕黑猫变成魔兽的样子扑上来将自己撕了,她见识过魔兽的威力有多恐怖,至今都心有余悸。 白猫倏地拦到黑猫面前,挡去了它的攻势,只拿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苏菜菜。 像是在责备,又像是在哭泣。 苏菜菜越发没有底气了,不敢看白猫的眼睛。 声如蚊蝇:“那、那下次你想抓的话,就抓他的手臂和小腿吧,别毁容了就行。” 婴儿猛地抬头,怒视苏菜菜。 白猫瞅了婴儿一眼,心满意足地重新蜷成了一团。 末了,苏菜菜让小二送来了热水,将婴儿按在小浴盆里彻底清洗了一番,白猫盘在屏风的上头,时时刻刻监督着他们,苏菜菜心中莫名,也不知道辟邪到底在监督什么。 婴儿被苏菜菜剥鸡蛋似的剥光了身子,突然害羞起来,苏菜菜心中觉得有趣,便故意逗弄他,抓他的痒,婴儿小媳妇一样地闪躲着,身体爆红,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白猫在屏风上面冷笑。 洗完澡之后,苏菜菜给婴儿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将他抱在怀中,坐在美人榻上翻看着今天下午买来的鬼怪志异,突然看到一段关于穷奇的描写。 穷奇,传说中抑善扬恶的凶恶魔兽,其状如赤虎,猬毛,飞翼,音如獆狗,是食人。 苏菜菜问辟邪:“你家姘头是穷奇?” 白猫蜷着身子,懒洋洋的模样,缓缓点了点头。 苏菜菜有些失神,喃喃道:“它该不会是卿妩的那头穷奇吧?”她眨了眨眼睛,“难道我穿越过来的意义就是为了拆卿妩的CP,抢卿妩的魔兽吗?” 啧啧,默默有些暗爽是肿么回事。 入夜,白猫和婴儿又差点打了起来,原因是两只小伙伴都想窝在苏菜菜的怀里睡,苏菜菜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白猫,它平时总是一副高冷不想和她亲近的样子,怎么突然这么热情起来。 最后,白猫取得了胜利的果实,强占了苏菜菜怀里的暖窝。 婴儿扁嘴欲哭,白猫亮出了寒光凛冽的利爪,危险地瞅着婴儿。 婴儿将干嚎声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他在苏菜菜看不到的角落里,溢出滔天的杀气。 黑猫炸了起来,凌厉地瞪着婴儿。 苏菜菜一个头两个大,隐隐觉得在涅城隐居的日子会很不太平。 小伙伴们根本不能愉快的玩耍嘛。 闹了半个晚上,两人两兽终于跌入梦乡。 苏菜菜刚熟睡不到半盏茶,便觉得房间里一阵天崩地裂重物落地的声音,苏菜菜再也忍不住,直起身子怒斥道:“你们三个到底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房间里熄灭的烛灯倏地亮了起来。 苏菜菜看到穷奇用利爪将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狠狠压在身下。 它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嗥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公司的老会计找到了新的工作,所以她只能每天晚上过来公司教我做账。加晚班的日子又来了,本来我是想趁着在WAP榜单上双更的,但是为了不断更,只能周日存文了(ㄒoㄒ)/~。 公司是单休,所以周末对于我来说,只有星期天呐。 明天可以睡懒觉,我看看今天晚上熬一熬能不能把明天早上的码完,这样以后你们每天早上八点半就可以看到更新茑…… 这个小故事,我不知道怎么插进去。 应该是今天进入开篇的,但是嗷嗷嗷嗷嗷我插不进去啊抱头挠墙(ㄒoㄒ)/~ …… 莫名有种处男插不进处女的即视感。 ( ̄▽ ̄ )   ☆、第79章 那个女人浑身泛着阴鬼之气,想来是阳寿已尽,化作孤魂野鬼流连人间。 房间里阴风阵阵,似有恶鬼在人耳边吐气,鬼哭狼嚎。 苏菜菜脸上一白,遇到紧急情况下意识地便要躲到宫玖身后抓住他的袖子。 可是她回过身,她的身后,哪里还有宫玖的影子。 苏菜菜一愣,心脏微微酸涩。 茸长的眼睫轻轻地垂下。 嘴角扯出一个落魄的笑容。 她都快忘记自己已经离开那个人了。 宫玖这时候,怕是正在安慰玉晚蝉吧。 白猫喵了一声,轻盈地跳上了苏菜菜的脑袋,狠狠地挠了苏菜菜一下,利爪紧紧揪住她的头皮。 悲伤的情绪一扫而光。 苏菜菜疼得龇牙咧嘴,狂躁大叫:“好了好了,我不想他了你快下来!”伸手将脑袋上疯狂乱抓的辟邪抱了下来,塞进自己的臂弯里,箍住它的四只爪子不准它再挠人。 “仙子小姐饶命,仙子小姐饶命,我并不是恶人,不要杀了我……”被穷奇用利爪按住的那名纤瘦女子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一张俏脸,右眼泪痣,涂满了花旦油彩,白底粉妆,朱唇含胭,哭得梨花带雨,蝉露秋枝,苏菜菜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蹙金绣云霞瞿纹霞帔的戏袍。 这姑娘生前定然很漂亮。 可惜死后这妆容就忒有些渗人了。 白面红唇,眼窝青紫,眸含血泪,黑丝如瀑。 妈蛋救命啊!这里有女鬼啊! 苏菜菜吓得屁滚尿流,爬到床帐的角落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白猫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挠了苏菜菜一爪子,尖利的大叫:“喵!喵!喵!” 苏菜菜手背上被白猫挠了好几个血痕,只得硬着头皮喊:“好好好,我下去,你别打我了!” 白猫恶狠狠地瞪了苏菜菜一眼,这才收了利爪。 苏菜菜泪眼婆娑,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辟邪这么凶,当初就不该把它拐下山嘛。 可是,如果没有辟邪和穷奇,苏菜菜应该会死得更惨。 她小心翼翼地瞅了屋子中央被穷奇按在地上的女鬼,青眼血瞳,憷人的很。 苏菜菜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唔,绝对会更惨。 白猫又狠狠地抓了苏菜菜的手背一爪子,瞪着眼睛。 “好了好了,你别催我嘛,我会下去看的。”苏菜菜哭着说着,头皮发麻,捂紧被吓得活蹦乱跳的小心肝,颤颤巍巍地跳下床,有些胆怯地走到那纤瘦的女人面前。 声音打颤,带着哭腔。 “你、你是什么人?半夜闯进我的屋子里做什么?” 女人抬起浓墨重彩的一张花旦脸,右眼下坠着一颗朱红泪痣,宛若情人泪,如泣如诉。 她的血瞳沁泪,哭得可怜:“仙子小姐,我叫胭脂,是城主少爷简林的小妾,今日你们进城便一直跟着你们,想要找你帮忙,但你身边的两只神兽着实是防范得太紧,还有魔尊的气息,我怕我还未近你的身便会被他们打得魂飞魄散……可是今天晚上,我又去了简府,阿林……阿林他那样,我实在忍不住,就算魂飞魄散也要在你这里试上一试,只求他别再作践自己了……” 女人慌乱地伸出两只白脂血臂,长利的指甲拼命向前攀爬着,似乎想要抓住苏菜菜的裤腿,她眸中的血泪愈浓,溢出眼眶,在白粉青面上染了一道凄婉红痕。 “仙子小姐,求求你,让我见一见阿林……” 苏菜菜吓得脸都白了,胭脂如今这摸样,血红发黑的指甲,满面血泪,头发蓬松,像极了索命的恶鬼,苏菜菜连忙后退几步,生怕胭脂的手会抓住她的腿脚,将她抓进恶狱。 胭脂的声音温软,娇音萦萦,有着一副好嗓子,这样凄厉的哭起来便如同魔音穿耳一般。 幽怨哀戚,鬼哭神嚎。 令人头皮发麻,小腿打颤。 苏菜菜脸上一白,哭着道:“胭脂,你别哭了,别哭了,我帮你还不成吗?别哭了,求你了!” 穷奇见势,收了利爪,化作黑猫的模样,走到了白猫身边,半立着身子,看着苏菜菜这边。 胭脂从穷奇的利爪下逃脱升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粉黛浓妆哭成花猫,她忙乱地向苏菜菜磕头,一下又一下,额上磕得流出了血,一边哭一边笑:“谢谢仙子小姐,谢谢仙子小姐!” . 简府。 石狮静立,灯笼高挂。 已至深夜,街上无人行走,只有打更人嘶哑的喊更声。 “天干气躁,小心火烛。” “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更鼓悠扬。 夜寂静,寒声碎。 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翠香是简府倒夜香的下人,等到主子们睡着闻不到夜香味的时候,才敢出来干活。 翠香将最后一桶夜香倒完之后,擦了擦脸上的汗,推着夜香板车,将夜香木桶送到杂房里,经过内院胭脂阁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凄婉悠扬的女声,似乎在唱着一首动人的小曲。 半夜三更,正是野鬼夜行之时。 翠香汗毛倒立,吓得小腿直打哆嗦,动都不敢动。 板车上的夜香桶颤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翠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入府才三天,刚入府的时候,曾经听闻大丫鬟们说,胭脂阁三年前死了一个小妾,妾名胭脂,生前是个戏子,胭脂死后,胭脂阁便夜夜闹鬼,传来胭脂的鬼歌。 翠香冷汗直冒,心脏狂跳。 胭脂阁里的歌声越来越凄婉了,似乎是在说什么“断井颓垣”“谁家院”,唱白说词,听得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凉。翠香屏住了呼吸,吓得牙齿直打寒颤。 该不会、该不会这就是那女鬼的歌声吧…… 翠香唇无血色,猛地扔下夜香板车,抱头鼠窜,消失在简府的内院之中。 银屏夜微寒,孤月重门静。 一头火红的魔兽展开双翼,在月空中一跃而过。 穷奇驮着苏菜菜及白猫,飞在半空中,胭脂鬼影飘飘,在前方引路,不到片刻,便将他们引到了一方大宅,穷奇俯冲落地,化作黑猫模样,苏菜菜抱着白猫四处打量着宅邸。 耳畔传来雌雄莫辩的声音,唱着一首戏曲,凄凄哀哀,悲惋动人。 陪着夜风凄凉,甚为憷人。 胭脂眼睫一颤,又要落下眼泪来。 苏菜菜菊紧蛋疼胃出血。 哭哭哭,就知道哭! 哭能解决问题吗? 苏菜菜见女鬼欲哭便头皮发麻,不敢看她的泪容,只咬牙揣紧了怀中的白猫,身子瑟瑟发抖。白猫这会儿倒是没有嫌弃苏菜菜胆子小了,乖乖地窝在苏菜菜怀里,任她抖成筛子。 胭脂默默流了一会儿泪,便哑声道:“仙子小姐,我们进去吧。” 苏菜菜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女鬼总算是没哭了,苏菜菜连忙跟着胭脂进了月门,一路穿花拂柳,过桥绕石,只想着赶紧解决了这件事,回客栈好好睡一觉。 越靠近里头,那歌声便越凄婉。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唱的是《牡丹亭》中的一首曲子。 苏菜菜这会儿憷的不是女鬼的血泪哭容了,憷的是那首歌。 这唱得也忒渗人了。 像是故意唱得这得凄婉似的,行腔隐约间,竟然还透着一股恶毒,宛若索命一般。 苏菜菜扼腕。 白糟蹋了一首好词。 临了胭脂阁门口,女鬼胭脂的魂魄径直穿透门窗,进了房间里头。胭脂阁的窗户大开,像是想要将歌声故意传到院子外头似的,华丽凄绝。 苏菜菜站在窗前,透过小轩窗,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里头的场景。 斜月碧窗,透着金屋里红纱掩映,玉璧辉煌。 灯纱暖人,十几盏灯仿佛将胭脂阁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了。 宛若粉墨出场的戏台,红帷静落,高灯如白练。 纱幔香浓,香炉青烟。 房间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苏菜菜,看身段,应该是个男人,他身上披着和女鬼胭脂身上一模一样的蹙金绣云霞瞿纹霞帔戏袍,咿咿呀呀唱着词,唱腔百转千回,他转过头来。 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花旦扮相。 右眼泪痣,如歌如恨。 临去秋波那一眼,空洞绝望,淬着毒汁。 女鬼静静地看着那男人,眼泪悄无声息地流着,但那男人仿佛看不见似的,绝望的眼神空空地落到房间里的某一处,唱腔丝丝入扣,动人不已,但华丽的行腔却怎么演掩不住幽怨的恨意。 他轻抬纤手,兰花秀指,拖住水袖行云流水,掩唇而笑。 空洞的眼珠子只动了一下,眸中的清泪便流了出来。 他的唇角的笑容越发秀艳。 唱词不停,一遍又一遍。 女鬼再也忍不住,含着血泪向那男人:“阿林,别唱了,求你别唱了。” 她的灵魂穿透男人的身体。 苏菜菜恍然间惊觉。 男人的装扮和女鬼的一模一样,就连那右眼的泪痣,也是如一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劳资终于插进去了咩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式进入小故事时间。 这个小故事是很早之前构思的,后来写大师兄的时候发现大家这么不想在言情里看到玻璃情节,于是夕雾改了这个小故事的几个设定。 有一丢丢可惜。 握拳,继续码字!   ☆、第80章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行腔走板,京白唱词。 咿咿呀呀的戏曲由缓至急,越来越响,拉开了大红色的幔帏,露出一个金碧辉煌的戏台。 笙箫琵琶错杂乱弹,锣鼓拍板,不绝于耳。 一个身披蹙金绣云霞瞿纹霞帔戏袍的粉面花旦倩兮巧笑,红唇轻启,唱腔华丽婉转,念白细腻温软,依字声行腔,水磨腔调,兰指抬水袖,掩唇媚含笑。 那回眸,秋波湛湛妖娆姿,春笋纤纤妩媚态。 记忆像是黑白默片的慢放,静默无声,艰涩沉凝。旧日岁月里,光影斑驳,台下的看客们皆是黑白两色交错,只有戏台上的灯火布景是姹紫嫣红的,耳畔听不到其他声音,台下的喝彩声像是被时光凝结,拍板锣鼓越来越急,胭脂旋身而转,眸光忽然定到了黑白看客中的那一抹彩色人影。 胭脂的身子一顿。 水眸含笑,再也没有从那人的身上移开。 那少年白衣胜雪,金冠束发,面若傅粉,眸若朗星。 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的,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动人。 记忆里斑驳的画面从那星眸里纷至沓来,蔓延伸婉。 落到胭脂的脸上,湿润濡湿一片。 . 胭脂是琼台梨园最新力捧的花旦,一出《牡丹亭》唱得行云流水细腻生动,将杜丽娘的勇敢、温柔、对爱情执着地追求和对礼教地彻底反对演得淋漓尽致,饱满流畅。 每逢她登台,台下便座无虚席,打彩满堂。 大财主孙振及小城主简林皆是她的戏迷。 只不过一个年龄四十不惑,一个年纪刚及舞象之年。 坊间皆道胭脂是因为被孙振养做了外室,这才被琼台梨园力捧,但又有人说,小城主拿银子疏通了梨园班主,这才让胭脂成了琼台的当家花旦。 真真假假,坊间众说芸芸。 众人分不清胭脂背后真正的金主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绝对是个不简单的,竟然可以在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之间周旋,游刃有余,手段老辣。 胭脂穿着华丽的戏袍,凤冠霞衣,佩环璎珞,瓜子小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艳丽油彩。 京胡未响,戏幕未揭,她的戏,却是打初登戏台的那天起,再未收场。 幔帏掀开,胭脂吐了一口气,唱腔走板,锣鼓一声高过一声,胭脂唇角的笑容勾起,百转千回的唱词从红唇中逸出,莺声婉转,绵言细语,娓娓动听。 台下坐着许多看客,但胭脂的秋波却只送到了小城主简林的身上。 那少年,不过十五岁,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简单剔透,他比身为商人的孙振容易讨好的多。她的一个笑容可以敷衍简林十几天,令他心生欢喜,眉眼生辉,但在精明的商人面前,胭脂可不敢这么做,她只能装作温婉动人的模样,讨孙振欢心,妙声解语。 少年听得如痴如醉,眸子里亮晶晶的,比繁星更曜。 胭脂勾唇,百媚丛生。 下了台,胭脂坐在妆镜面前卸妆,擦净脸上浓妆重彩的粉墨,褪下佩环琳琅,面前突然伸出一直骨节分明的大手,手心上摊着一个玳瑁缀宝石的粉蝶珠花簪,精雕细琢,看起来颇为精致,想来胭脂镜奁中的所有钗环珠簪合起来,也抵不上这一支珠花簪。 少年清朗的笑容绽放在胭脂眼里,他笑道:“在路上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少年朗笑:“你若是嫁给我,这便一点都不贵重,整个简府的家产都可以是你的。” 胭脂心中发笑,简林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他的家产如何会全是她的呢?就算他再爱慕她,简林的奶奶也不会放任他将简府的一切败光给了她,更何况,男人的爱慕,终究不能够长久,谁又能说得准,简林究竟还能像这样爱慕她几年?说不定,明年他就会娶妻生子,将她抛到脑后。 戏台上皆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人间也是如此。 她不想和那些妻妻妾妾们斗,因为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男人不可信,只有她自个儿才是最可靠的。胭脂只想哪天赚足了银子,便为自己赎身,再买一方大宅,一个人过得清闲,了此一生。 所以眼前这样求而不得令其追逐的相处方式才是最妥当的。 胭脂拒了少年的珠花簪,抬眉巧笑道:“戏子入画,一生天涯。” 痴儿归佛,半世寂寞; 戏子入画,一生天涯。 简林将那支粉蝶珠花簪插_进了胭脂的云鬓中。 他朗笑道:“卿若入画,吾乃天涯。” 每次胭脂登台,简林便会来听戏,珠钗佩环一日日堆满了胭脂的镜奁,他曾说过要替胭脂赎身,但胭脂却不想承他这份人情,一来人情难还,二来她并不想和简林有太多的纠葛。 简林的年纪太小,毛头小子一个,胭脂根本看不上眼,他对她的爱慕不过是一时的痴迷,胭脂心中明镜一般的清楚,就等着简林哪天从这痴迷中慢慢醒悟过来,将她弃之如敝屣。 胭脂也不提醒,只冷眼旁观的看着。 戏子半唱半娼。 因此,她们和那些豪门子弟的公子哥们之间是永远纠葛不清的,你或许刚刚入行的时候标榜卖艺不卖身,但若是在灯火辉煌的地方呆得时间长了,受到了诱惑,便由不得你自己了。 胭脂被一台粉轿抬进了孙府在外的一处宅邸。 孙振将她压在亭台的粉纱床帐里,水润潮湿,娇喘阵阵,透过床帐,还可以看到花园里的山石草木,楼榭小桥,戏子从来在权贵面前得不到半点尊重,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胭脂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简林。 简林正和孙振的大儿子孙因游园,却不想,竟然在纷飞的亭台窗幔中看到了胭脂不着寸缕的胴_体,她被孙振压在身下,细碎的娇吟如水一般溢出红唇。 简林愣愣地看着胭脂,脸色有些发白,顿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孙振停止动作,看向简林和孙振,怒斥道:“我不是说过不准人来碧雪园的吗?!” 胭脂慌乱地用薄衾掩住了自己的身体,仓惶间抬眸,却看到了简林惊痛的眉眼,胭脂肩头一震,心中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脸上火烧得很,羞于见人。 之后,简林许长时间都没有再来琼台听戏。 他从前付了定金将看台下方最前面第二张桌子包了下来,胭脂每次登台演出的时候,总能十分准确地将秋波送到他的眼里,但此刻,人去楼空,那张桌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胭脂竟然觉得心中有些空落。 大概是因为习惯吧。 那个孩子,现在想必已经厌恶极了她。 一个月后,简林踏着月光,来到了胭脂的房门口,敲了敲她的门扉。胭脂拉开门,看到简林,有些愣神,一个月不见,简林似乎消瘦了不少。 胭脂将他请进房里,问他:“你怎么进来的?班主没有拦你?” 简林闷闷道:“你们班主见钱眼开,只要银子够了,便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胭脂噢了一声,便没有下文。 简林半晌,才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一般,艰涩道:“是不是你们班主逼迫你这么做的?” 虽然他并未说明是什么事情,但胭脂却知道,他指的是那日在孙府发生的事情。 胭脂低下头,明明可以撒谎,将一切推到班主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骗这个满腔赤血的少年,她细声道:“不,不是的,那都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简林猛地抬头,眸中有着悲怒和沉涩。 胭脂在一刻莫名有些失望。 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无法让她依靠给她安慰的孩子。 胭脂道:“没有为什么。” 简林捏着拳头,恨恨地瞪着胭脂:“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和你做吗?” 胭脂此刻十分难堪,脸上火烧一样,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朝着不可预料的地方蔓延泛滥,简林猛地擒住了胭脂的唇,生涩的舌头探进了胭脂的口腔里,宣泄着他的怒气,他的亲吻毫无章法,几次磕到了胭脂的牙齿,胭脂轻叹一声,终于还是回抱了简林,主动勾住了他的舌头,加深了这个吻。 宛若每一个因吵架而和好的男女,简林边吻边将胭脂推到在床榻上,循着本能,大手从她宽松的领口探进,握住了她的一方绵软,胭脂嘤咛了一声,主动伸手解着他的衣带。 简林十分生涩,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进入胭脂,胭脂翻身跨坐在简林身上,一步步引导着他进入这个情_欲的世界,少年郎初尝禁果,如狼似虎,在她的芬芳里挞伐着。 末了,汗湿的脑袋埋在胭脂柔软的胸口里喘气,眯着眼睛,享受着高_潮带来的余韵。 胭脂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妹纸在呼唤湿乎出场了,捂嘴偷笑,你们这群口是心非的妹纸还是很喜欢湿乎的嘛。   ☆、第81章 少年猛地从她的*中抬头。 脸上涨得发红,紧张道:“不、不是这样子的,胭脂,你听我解释。” 胭脂笑了笑,幽幽道:“我知道,在你心中,我现在大概就和青楼里的妓子一般吧。”她将脸蛋侧到一边,露出一截莹白皓颈,粉光柔腻,“你们男人啊,都一样,从来不把我们戏子当人看。” 少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磕磕巴巴地说着:“胭脂,我和他们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他从她的身体里出来,手足无措,慌乱道,“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只不过是情不自禁,你莫要恼我,我明天就和奶奶说,让她请冰人来下聘,我们马上就成婚。” 胭脂回过头来,神色冷媚,只凉凉说了一句:“你想娶,我便要嫁么?” 少年脸色一白,愣愣地看着胭脂。 胭脂木然道:“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 少年薄唇轻启,张开了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胭脂却轻声打断了他。 “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少年握紧了拳头,喉咙里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却化作了嘴边的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他仓惶地套上了一身衣服,推开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胭脂躺在床上,唇角挂着讥讽的笑容。 简林终究还是太生涩了些,轻而易举地便被她拿捏到了手心里。他应该已经忘记了今夜来找她是为了质问的吧,不过是她的三言两语,便被她处置得落了下风。 胭脂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简林又重新来琼台梨园听戏,并且打彩一次比一次丰厚,孙振有一次在床笫间状似无意地问胭脂:“听说,小城主最近很是看中你?”胭脂巧笑,“他不过是个孩子,你跟一个稚儿计较个什么?”孙振也笑,仿佛根本不在意,但侵入她的动作比往常更加野蛮粗鲁几分。 胭脂面上装作娇痴舒慰的模样,随着他的抽_动而上下起伏,娇喘癫浪,心中却是发凉。 孙振的眼神太冷,看来她得尽早抽身了。 胭脂回了戏班,将镜奁里的钗环首饰全部典当换了银票,这些年她也赚得了不少银两,再加上最近几个月从简林及孙振身上顺来的,也够自己赎身买套房子安家了。她本欲从孙振身上再顺一点,让今后的日子更富裕些,但人总得知进退不是,活着总比没命好。 孙振的正室第二日便闹来了梨园,带着几个家丁将胭脂压在地上,狠狠扇了胭脂一巴掌:“你个贱蹄子竟然勾男人勾到老娘身上来了,我今天就废了你这张脸,看你再拿什么勾人!” 脸上一阵刺痛,温热的鲜血淌了出来。 胭脂被毁了容,破布一般,被孙府家丁扔到地上。 待人走光了,班主才敢命人将胭脂抬到了床上,请大夫过来医治。 简林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到胭脂毁容的那张脸,目眦尽裂,哆嗦着唇角,伸着手似乎想要触碰胭脂,但却又没有勇气,最后愤恨咬牙,握紧了拳头:“胭脂,我去给你报仇!” 胭脂没有理会简林,只是想着,她和孙振苟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室夫人却在孙振对她生疑的第二天就过来欺辱她,何尝不是孙振在正室夫人背后授意她这么做呢。 胭脂在心中冷笑,男人啊,翻脸无情。 明明前一刻还在和她耳鬓厮磨,下一刻便倒戈相向了。 简林消失了一段时间,没有再来看望过她。 胭脂幽幽的叹,天下男人一般贱。 还说给她报仇呢,这会儿人影都没了。 她笑了笑,信什么也别信男人的那张嘴。 本就凉薄的心,从此城门紧闭,再也未对任何人敞开。 胭脂被毁了容,她又与财主夫人结仇,琼台梨园这下是容不下她了,班主给了胭脂一些银两,赎了身,便打发走了胭脂,班主叹息,纵然胭脂很讨小城主欢心,但琼台始终装不下胭脂这尊大佛。更何况,小城主身后还有城主、城主夫人、城主老夫人,他们眼中哪里容得下戏子进门。 胭脂并未有多怨言,世态炎凉,人情淡漠,她在戏班子里演得多了,便也看淡了。 她带着满脸的伤痕,和事前换好的银票,离开了涅城。 三年过去,胭脂在费城定了居,按照她所想象中的那样,买了一套大房子,脸上的疤痕用上好的药材医治得差不多了,除非近看,不然绝对看不到脸颊上那淡淡的红痕。 唯一和她想象中不一样的是,她嫁了人。 一年前,她嫁给了一个老实本分的花匠,只因她后知后觉,原来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将会有多难存活,她嫁给他,无关爱情,不过是因为他老实本分。 却不想,花匠最后却骗光了她的钱,和宅子里的一个小丫鬟私奔了。 男人果然不可信,胭脂喟叹,就算看起来老实本分的男人,也终有变心的一天。 胭脂开始为生计发愁,偶然间看到了镜奁里的那支粉蝶珠花簪,她当初从涅城出走的时候,典当掉了镜奁里所有的钗环首饰,却鬼使神差的留下了这一支。 而如今,为了生存,胭脂不得不将它典当了出去。 价值果然不菲。 几日后,简林再次闯进了胭脂的生活里。 他脸上洋溢着狂喜,一把抱住她:“胭脂,我终于找到你了!” 简林将那支粉蝶珠花簪插到胭脂的云鬓里,执起她的手,诉说着他的思念,胭脂心中古井无波,等他住了嘴,方才淡淡道:“说完了吗?我困了,想要歇息了。” 简林的脸上想必是十分尴尬的,但也只是一秒,马上就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他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胭脂和简林的相处中,简林永远都是落于下风的。 胭脂轻笑,真是奇了,一个戏子,竟然可以处在纨绔的上风。 要知道,戏子,是专门供达官贵人娱乐消遣之用的,社会地位低下,而简林,竟然可以比戏子还要低下。胭脂不知不觉笑出了声,心中却越发寂寥了起来。 简林每日每夜来胭脂的居处报到,满心满眼,热烈肆意,想要博得美人心,钗环首饰风筝灯盏花样层出不穷,但胭脂始终都没有表态,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将他拿捏在手心里。 直到几日后,院子里搭起了戏台子。 拍板轻响,鼓罗渐鸣。 空灵婉转的水磨腔华丽逸出,唱腔委婉细腻,犹如莺啼。 唱的是《牡丹亭》。 一粉衣花旦掩袖而出,长云水袖,浓妆艳抹,凤冠霞帔,看那身段,似乎是个男人,但那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千娇百媚,像极了女人。像极了胭脂。 就连胭脂右眼下的泪痣都宛若并蒂而出。 胭脂一时间,看得有些呆滞了。 简林一曲唱罢,跳下了戏台,粉黛油彩的一张俊脸上,绽放出讨好的笑容。 “胭脂,我唱得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胭脂笑得流泪,只觉得大快人心。 纨绔竟然唱戏给一个戏子听,呵呵,真是有趣。 胭脂嫁给了简林,做了小妾。 简林本欲娶胭脂为妻,但简老夫人以性命相逼,简林这才让了步。两人婚后,也过了许久的和美日子,简林送了许多新鲜有趣的玩意给胭脂,胭脂都是一副恹恹的样子,每次察觉到胭脂心中生厌了,简林便唱戏给胭脂听,浓墨重彩的唱,盛装而出。 他知道,胭脂喜欢他这样低声下气的取悦她。 简老夫人知道简林这样作践自己,气得差点吐出了血:“孽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胭脂三年无所出,简老夫人请了资历深厚的宫妇替胭脂看身子,宫妇却说胭脂早年*繁乱因而毁了身子,今生无法生育。简老夫人黑了脸,勒令简林娶妻传宗接代,简林誓死不从。 那杯毒酒送到了胭脂的房里。 简老夫人掀了掀茶盖,眯着眼睛道:“老身本不想取你性命,但我孙对你执念太重,就算你逃到了天涯海角,他都能翻山遍野将你找回……所以你还是死在他跟前吧,让他绝了心,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喝这杯酒,但老身有的是法子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简老夫人走了出去,只余下了几个粗使嬷嬷和壮丁留下来督促胭脂服毒。 那毒酒无色无味,据说,死去也不会口溢鲜血,只如同睡着了一般。 按照简老夫人的意思,胭脂死后,便让大夫在她头上安一个心结未解郁郁而终的病号,让简林无从查起。胭脂笑了笑,觉得自己死前应该不能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们。 这些达官显贵。 这些害死她的人。 胭脂换上了一身戏服,脸上涂满了油彩脂粉。 在粗使嬷嬷轻蔑的眸光中,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她脸上带着快意的笑。 简林,我在恶狱等你寻来。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这是一个渣女的故事。 望天。 原本,这该是一个渣受的故事。   ☆、第82章 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简林果然如同胭脂所料想的那般,将简府搅得天翻地覆岁月不宁。他抱着她的尸体,枯坐了三天三夜,滴米不进,眼泪都流得悄无声息,简老夫人以性命相逼,让简林放开胭脂的尸体,但简林像是魔怔了似的,但凡有人要抢走他怀中的尸体,他就大喊大闹血红了一双眸子跟人拼命。 胭脂的灵魂就站在他旁边看着,漠然地看着。 她死后并未立马往生轮回,而是化作了一缕魂,留在了凡间,凡人皆看不见她。 胭脂看着简林痛不欲生,看着简林伤心绝望,看着他眼神空洞地披上她的戏服,画上她的扮相,模仿着她的声音,在胭脂阁中,一夜一夜,唱着他们的戏曲,流着他一人的泪。 一曲唱罢。 简林缓缓蹲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依撑。 双眼红肿,悲怆苍凉。 他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越来越紧,宛若拥抱这身戏服的主人,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他的肩头微微发颤。 眼泪落到地上,泪珠四分五裂。 简林哽咽着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 胭脂……胭脂…… 声音嘶哑,凄怆入骨。 带着孩子的无辜。 “为何,为何不肯信我?” 胭脂站在旁边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出与她无关的折子戏。 无声无息,眼神轻蔑而麻木。 她飘到他身后,幽幽地轻叹:“你怎么还不来恶狱寻我?怎么还不死?当初我从涅城躲到费城,都能被你寻到,如今我进了地狱,你便不敢来了么?” 胭脂讥讽地轻笑,脸白如纸,红唇如血。 “呵呵,还说爱我呢,男人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若是真爱我,便死来恶狱里陪我啊,如今又在这里做戏给谁看?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简林看不见她的灵魂,听不见她的声音。 他活在他一个人的戏里,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胭脂得不到他的反应,看不到他小心翼翼讨好她的笑容,她觉得十分乏味,转身飘出了简府。 穿花拂柳,方塘拱桥。 风花雪月打眼过,万般景色皆融不进她的黑眸里。 胭脂生性凉薄,自卑而厌世,心灵早就已经在社会的最底层变得扭曲变得污秽,她将命运的不公强行报复到了简林的身上,她认为简林若是真的爱她,便应该下地狱和她一道死才是。 简林若死,就是对简老夫人最大的报复。 胭脂厌恶简林。 只因为少年的眉眼一如初见般明朗如星,而她却满身泥泞陷入污秽里不能自拔。 她恨他眼中的自己。 他是站在社会最高层的达官显贵,戏曲对于他来说,是享乐,是趣致,是讨好女人的工具。但对于她胭脂来说,戏曲却是耐以生存的职业,她满身满心的伤痕,皆是拜学戏而赐。 地位的不公,教她如何能不恨。 胭脂的灵魂在大街小巷中晃荡,不知不觉便飘到了孙府,三年前,自打她从费城回到涅城成为简林的小妾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孙振及他的夫人。 胭脂心念一动,便穿透白墙,飘进了孙府。 当她看到毁容的孙夫人时,有些恍不过神来。 看孙夫人脸上疤痕的新旧程度,想来是旧伤,虽然只留下了淡淡的红疤,但那张脸,却是真真切切的毁了。胭脂心中疑惑万分,孙夫人这脸上的伤是如何得来的? 丫鬟递了一杯茶给孙夫人:“夫人,听说小城主的爱妾前些天死了。” 孙夫人一顿,问:“小城主的爱妾?是胭脂那个贱人?” 丫鬟点了点头,孙夫人一愣,拍桌长笑:“死得好,那个贱人早就该死了!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只毁了她的容,让她有可乘之机叫简林那混账报仇划伤了我的脸!”孙夫人摸了摸自己布满疤痕的脸蛋,眸光恶毒,愤恨道,“可恨简林是小城主,城主将简林打得几个月下不了床又免征了孙振两年税赋,就放过这个混账,这个混账怎么不和胭脂那个贱人一道去死?!” 胭脂怔了怔,原来当初,简林那孩子真的替她报了仇。 他没有骗她。 所以后来他连续几天没有出现,是因为被城主打得下不了床吗? 胭脂神情恍惚地飘回了简府,愣愣地看着憔悴的简林发呆。 心口一时间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简林相思成疾,那一身戏服再也没有脱下,日日夜夜唱着《杜丽娘》,唱得声音嘶哑,唱得星眸红肿,唱得最后倒在了病榻上,仍旧双目无神地念着胭脂的名字,气若游丝,脸上泛着诡异的薄红。大夫说是心病,简老夫人一巴掌打到了简林的脸上,抱着他虚软的身体,痛哭失声。 “孽障!死了也不放过我的孙子!我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招来了这样一个孽障祸害我简家?!要什么报应都往老身身上来,不要再来祸害我的孙子!” 简老夫人病倒了,病倒如抽丝,就仿佛真的像是将孽障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似的,随着她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简林却是一天天好转了起来,他不再整日整夜的唱戏,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跪在简老夫人的病榻前,双目无神地看着简老夫人,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 简老夫人临死前,向简林坦白,那杯毒酒是她送到胭脂房里的。 简林无神的眸子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他动了动眼珠子,看着老妇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奶奶,我知道啊。”他低下头,静静道,“我一直都知道。” 简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简林气死了简老夫人。 下葬那天晚上,简林又穿上了许久未穿的戏袍,咿咿呀呀唱着戏,百转千回,凄婉断肠,但和从前不一样的,是他的眸中不再无神,而是淬满了怨毒。 他看着屋子里的某一个角落,笑得悲怆幽怨:“胭脂,你满意了吗?” 简林掩唇而笑,眼泪落了下来。 “我气死了奶奶,给你报仇了呢,你是不是想要我这样?” 胭脂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如同泄了闸的洪水,簌簌流个不停,心脏都揪得发疼了。她拼命地摇头,一步一步后退,无法接受眼前这样子的他。 不,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简林那孩子,明朗如星的那个孩子,不该笑得这样肮脏污秽。 他不该变成她从前的模样。 胭脂明明报了仇,但心中却愈加空得发疼了起来。 心中仿佛被利刃穿胸而过,雪白尖锐的利刃上滴满了黏腻的鲜血,刺痛抽疼,令她难以呼吸。 简林没有寻死,他不敢死,因为他不敢面对简老夫人,深爱却又痛恨胭脂,他只想折磨自己,于是他白日里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着,夜里便唱戏。 在别人的故事里,流下他的眼泪。 城主不准人进内院,仆人都以为内院闹鬼,因此望之怯步,内院再也没有人敢进来。 简林将自己锁在了一个城里,昏天暗地,独自孤苦,宛若恶狱。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里,夜夜如此。 . 苏菜菜拿朱砂在简府院子外的空地上画了一个浴桶大的圆圈,圆圈里可容纳六七人,她从怀里掏出纸符,是几张显身咒,将显身咒贴到了红色圆圈的五行正宫之上。 红色的朱砂圆圈陡然间腾起光亮来。 女鬼飘到了圆圈里,身上的死气消失不见,就连脸上的油彩胭脂都像是被洗净了铅华了似的,素净白皙,泛着淡淡的光晕,在夜幕下显得格外干净。 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强自欢笑,冲苏菜菜点了点头。 苏菜菜抱着白猫,推开了胭脂阁的房门。 简林一身戏袍,茫然地看着突然推开门的绿裳少女,回不过神来,绿裳少女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一边,露出了院子里那个浑身像是会发光一样的女人。 简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哆嗦着唇角。 “胭、胭脂……?” 胭脂站在院子里,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仿佛已为此等待千年。 简林如同脱弓之箭猛地射出,踉踉跄跄地冲进光圈里,想要拥抱胭脂,但又怕消失在他眼前。 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他眼中的恨,眼中的怨,在此刻尽数消失不见。 只要看到了胭脂,他便像又变成了初见时的那个毛头小伙儿,永远生涩,带着腼腆的窘迫。 被她捏在手心里,死死的。 胭脂说:“我在下面的时候,见过了奶奶。” 简林的脸上煞白,呼吸一滞。 胭脂忙道:“阿林,奶奶是油尽灯枯而亡的,并不是你以为的被你气死。她身子壮得很,进往生门之前,还揪着我的头发把我痛打了一顿,让我留在上面告诉你,她并不怨你,只想你好好活着,将……”胭脂垂下了眼睫,“将简府的香火延续下去。” 简林哆嗦着发白的唇角:“奶奶、奶奶真的这么说?” 胭脂道:“你不信我?” “我自然是信!”简林生怕触怒了胭脂,连忙点头。 在和胭脂的相处中,简林永远都是处于下风的。 胭脂苦涩了笑了笑,凑上前,隔着咫尺的距离,吻住了简林的唇,简林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明明胭脂此刻是魂魄,吻住他便如同吻住了空气一般,但简林还是紧张得手指直打哆嗦。 她从未主动吻过他的唇。 胭脂的模样有些羞涩。 她眼神闪了闪,抬眸,直直地看着简林。 “简林,我喜欢你。” 简林的胸口猛地一震,定定地看着胭脂,瞳孔不断收缩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胭脂静静地看着他,红唇轻启:“生前生后,都只爱你一人,所以,不要再这么折磨你自己了,我不想看到这样子的你,我已经成为过去,你要更加珍惜活着的人才是。” 简林愣愣地看着她,唇角哆嗦,说不出话来。 胭脂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 孤魂野鬼一旦冷却执念,便会被往生门吸走。 她定定地看着简林:“我只在奈何桥边等你七十七年,一天不许多,一天不许少,七十七年后,我们再一起投胎,下一世青梅竹马,永远都不分开。” 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简林慌乱地伸出双手想要挽回,但他的手径直穿透了她的身体。 胭脂脸上挂着从未明媚的笑容。 一点点消失在他的眼前,萤火点点,宛若银河星子斑驳。 夜空中留下了她最后的声音。 “记住,一天不许多,一天不许少,不然我会生气,一个人跳轮回,永远不理你。” 简林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愣了许久。 他敛眉,笑了笑。 “记住了,胭脂,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七十七年,我记住了。” 那你,千万千万,要等我。 莫再扔下我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渣女好渣。 一点都不讨喜。 不喜欢她了。 把她从菜菜的小伙伴里踢出。   ☆、第83章 苏菜菜抱着白猫,骑在穷奇背上。 穷奇展翅而飞,腾空飞起,火红的身子如同落霞红霜,在月空中呼啸而过,拉出一条顽艳的红痕,稍纵即逝,红影很快融化在浓墨浅淡的夜幕中,无声宁静。 耳畔只听得见穷奇振翅的声音,凉风吹散了她的鬓发。 带着咸涩的酸意。 苏菜菜低下头,看着简林伫立在简府的院子里,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白墙黑瓦将他的身影掩住,苏菜菜这才吸了吸鼻子,回过头来,抱紧了自己怀中的白猫。 那个男人到底是有多爱胭脂,才会在她死后穿上她的衣服扮上她的样子模仿着她的一切。明明他上一秒还在郁郁怨毒,看到胭脂的下一秒便将什么都抛到了脑后,眼中心里只剩下了胭脂,那原本苍凉暗恨的眸子,溢满了狂喜和不敢置信,箭一般飞到她的面前。 珠光月华,熠熠生辉,整个夜空都会被他的眸中的喜悦点亮。 苏菜菜鼻头一酸。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日,宫玖闻到了月斩花的花香之后,便箭一般从她的身边飞射出去。 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日夜幕也是如同今日这般寂静,宫玖独自一人站在花圃中,明明狂喜得手指都颤抖了,但却仍旧按捺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采摘着那朵血红的月斩花,像是怕惊扰到了佳人旧梦似的,残暴而温柔。和简林在光圈中看到胭脂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滚烫灼人的狂喜,掩都掩不住。 夜风似乎更凉了,吹得苏菜菜的眼眶生涩,眼泪流了出来。 她拿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鼻头泛红。 宫玖,想必很爱玉晚蝉吧。 所以才会在玉晚蝉死后,扮作她的模样,穿着她的红衣,模仿她的动作,就仿佛她还活着一样。 就像简林那么爱胭脂,爱到明明分别了三年,但再相见时却宛若从未分开一样,眸中眼里都是她的模样,满心满耳里都是她的声音,旁人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苏菜菜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狠狠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可是动作做了一半,便如同再也控制不住了似的,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如同洪水一半涌出,热烈而肆意,永无止息。 就让她最后一次再为他流泪。 苏菜菜,只许哭三分钟,三分钟之后,你就又会变成那个没心没肺的苏菜菜。 只有三分钟。 纪念她死去的爱情。 苏菜菜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白猫拧着眉头,拿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穷奇咬着牙根挥舞着坚强有力的翅膀,在长街上空一曜而过,红影渐逝,消失在沉沉黑夜里。 他们飞过的地方,古宅群里纷纷亮起了一盏盏明亮的纸纱窗灯。 谩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哪个混账大半夜的不睡觉啊,吵得人不得安宁,哭着赶去投胎啊?” “有病啊这人,要死死一边去,别打扰大爷我睡觉!” “该不会是闹鬼吧?” …… 那一夜响彻整个城镇的鬼哭狼嚎成为涅城永远的传说。 …… 苏菜菜回到了客栈,穷奇收了翅膀变成了黑猫的模样,落到地上。苏菜菜抱起白猫,黑猫身姿矫健地爬到了苏菜菜的肩膀上,蜷成一团,将她的肩窝当做了软垫。 房间里的两三岁的小男孩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迈着光溜溜的两条小粗腿,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床上躺平,身上溢出黑色的光芒,待光芒褪去,小男孩变成了婴儿的模样。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闭上了眼睛,装作熟睡的模样。 苏菜菜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推门进来。 她肩膀上的黑猫,鼻子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什么令人心生警惕的味道,支起了脖子,金眸熠熠生辉,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苏菜菜察觉到黑猫的异常,顿住了脚步,侧脸问:“有什么不对吗?” 黑猫疑惑地望了望四周,最终只摇了摇头,慢慢缩回苏菜菜的肩膀上,蜷成一团。 苏菜菜不明所以,忙碌了一晚上,又一路哭了回来,身心皆是疲惫至极,只想赶紧睡个大叫,谁喊都不起来。她怕婴儿半夜会滚下床来,便将床上的婴儿抱到了床里头,她怀中抱着白猫,将黑猫扔到了脚边,脑袋往枕头上一歪,便很快进入了梦想。 待屋中一人两兽的呼吸都变得平稳熟睡之后,婴儿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侧过脑袋,白净的小脸上,挂着与他年纪极其不相符的深邃和冷毅。 婴儿的眼睛黑漆漆的。 静静地看着苏菜菜的脸,最后将眸光落到了她哭得红肿的眼皮上。 眉头拧了起来。 他挪了挪身子,想要靠近苏菜菜一些,但突然听到一声压抑着怒气和威胁的喵声,婴儿一愣,黑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浑身黑得发亮的皮毛炸起,危险地瞪着婴儿。 婴儿看了黑猫许久,闭上了眼睛。 翌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苏菜菜睡到下午日上三竿这才爬起了床,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婴儿正眼巴巴地看着她,苏菜菜一愣,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抱起婴儿,轻笑道:“你应该是饿了吧。走,我们下楼找吃的去。” 洗漱了一番之后,苏菜菜抱着婴儿,身后跟着黑猫两只猫,声势浩大地下了楼。 找掌柜的要了几碗新鲜的羊奶,苏菜菜端起瓷碗,小心翼翼地喂着婴儿喝奶,但婴儿在的嘴小,白色的奶汁大部分都从瓷碗的边缘溢了出来,苏菜菜拧着眉头,却看到婴儿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唇,苏菜菜疑惑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轻笑道:“我不喝,你喝就好了。” 婴儿将脸侧到一边,没有理会苏菜菜。 苏菜菜咋舌,莫非是会错了意? 心中猛地一惊。 苏菜菜颤颤巍巍道:“你该不会只是身体变成了婴儿的模样,但心智还是七八岁吧?” 婴儿眼睛一眯。 回过头来,嘴巴里打着奶泡,流着鼻涕,黏糊糊地喊了一声:“娘……” 苏菜菜放下心来。 如果心智真的是魔尊的话,应该不会认她一个法力低下的人做娘吧。 上位者,不应该都傲得很么? 苏菜菜笑眯眯地摸了摸婴儿的小脸蛋:“诶,再多喊两声娘来听听。” 婴儿在苏菜菜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他仰着小脑袋,笑眯了眼睛,傻兮兮地唤着:“娘……娘……” 苏菜菜乐得合不拢嘴。 将小碗递到了婴儿的嘴边,婴儿嘴巴一搭,搭到了瓷碗碗壁边缘,咕噜噜的一饮而尽。 苏菜菜掐了一把婴儿的小脸,笑眯眯道:“我儿子真乖。” 苏菜菜买了一套宅子,离城主府很近,是涅城的正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买房子用的银票是点石成金换来的银票,价钱还算公道,苏菜菜当天便付了款,带着一人两兽进了房子里。 她撸起袖子,拿着扫把抹布,开始动手清扫宅子。 婴儿放在摇篮里,白猫和黑猫窝在软垫里,慵懒地晒着阳光。 苏菜菜脸上的清汗直冒,拿着抹布打扫到一半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苏菜菜十分疑惑,她在涅城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人会来找她? 她放下了抹布,打开了院门。 眼前站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姑娘,身后背着一把大刀。 她龇着牙,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苏菜菜猛地关上了门。 那姑娘笑得那样淫_荡,绝对没有好事情发生。 门外传来一个脆如莺啼的声音。 “仙子姐姐,仙子姐姐快开门啊,我叫璎珞,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千万别不理我!仙子姐姐!” 苏菜菜这人有个毛病。 有人一喊她仙子姐姐,她便腿软发晕飘飘欲仙。 她拉开了院子的门。 门外的鹅黄色姑娘露出大白牙,笑容灿烂。 “我就知道仙子姐姐你人好,一定会开门的。仙子姐姐,我能进去玩玩吗?” 苏菜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 璎珞羞涩地点了点脚尖,腼腆道:“不过我的朋友有些多,他们也可以进去玩吗?” 苏菜菜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笑眯眯道:“叫你的朋友进来吧。” 于是一群大象精、老虎精、松树精、梅花精等等等全部走进了苏菜菜的院子里。 苏菜菜目瞪口呆。 她看着璎珞,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气息是属于妖怪的。 苏菜菜愣愣道:“你是妖怪?” 璎珞灿烂地露出大白牙微笑:“没错,我是璎珞妖。” 苏菜菜问:“竟然是妖怪,为什么刚刚不直接隐身进来呢?” 璎珞笑眯眯道:“因为我们是在郊外野生生出来的妖怪,和在居民区里的妖怪不同,我们的修行中并未融合人气,所以要进充满人气的住宅,必须先经得主人的同意。” 苏菜菜道:“原来是这样啊……” 璎珞龇着白森森的牙齿,笑得阳光明媚:“仙子姐姐咱们能打一个商量吗?”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加晚班很辛苦,老会计教我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脑细胞用来消化。 下班回寝室打开电脑之后又看到各种负面评论。 说我骗字数圈钱之类的。 加晚班加到十点多,回寝室逃荒一样迅速洗澡爬上床码字码到两三点第二天头昏脑涨上班各种精神不济办事没有效率被主管骂就是为了圈你那九分钱? 身心劳累,有一丢丢想要烂尾。 但我已经对不起泛泛了。 不能再对不起菜菜。 我会在不烂尾的前提下尽快结文的。 看文愉快。 >▽< 我觉得现在码字已经带给不了我任何幸福感只会成为我的桎梏我的枷锁我身体的毒瘤,但当我码到一千字左右欢畅地进入章节状态的时候又特别贱的幸福起来。 我还是很爱这个世界的。   ☆、第84章 苏菜菜发愣:“什么商量?” “我们想在这个宅子里住下,成为你的房客,这是一半的房钱。”璎珞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递给苏菜菜,咧着嘴,憨笑道:“这套宅子的风水极好,并且在涅城正中心,妖怪们随时都可以看到街上的凡人,亲近他们,本来我们早就看中了,但是却一直没有赚够银子将它盘下来,原来的房东是个势利的,没有银子便不准我们入住,真是讨厌。” 璎珞笑得轻快:“现在仙子姐姐买下来就好办多了,我从前常常听老妖怪们说上界的仙子姐姐们心地善良,经常帮助我们妖怪不被坏人欺负,想必仙子姐姐你也不会将我们赶走对吧?” 说罢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杏眸,笑眯眯地看着苏菜菜。 珠玉宝石一般闪亮动人的眸子,无量光明。 苏菜菜怔忪。 她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收养一群妖怪这一项。 抬眸,扫了扫院子中歪瓜裂枣奇形怪状的妖怪们。 他们大多数都没有修成人形,维持着半人半妖的模样,那一双双纯良怯懦的眸子,水汪汪的,充满希冀地看着苏菜菜,渴望而紧张,纷纷屏住了呼吸,像是等待上神的宣判一般。 璎珞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苏菜菜。 “仙子姐姐,我们可以留下来吗?” 苏菜菜楞了楞。 似乎有些骑虎难下呢。 在城镇最繁华的居民区收养一群法力低下来路不明的妖怪,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那一双双怯生生的眸子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苏菜菜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苏菜菜闷闷的想:算了吧,她就是一个做奶妈的命。 她抬起眼睫,轻声道:“我可以收留你们,不过……”璎珞未等苏菜菜说完便欢呼一声:“我就知道仙子姐姐人最好了!”说罢便如鸟儿一般张开双臂扑到苏菜菜的身上,想要给苏菜菜一个热情的拥抱,苏菜菜突然举起右手抵住了璎珞的胸口,阻挡她前扑的动作。 唔,这姑娘胸好平。 苏菜菜有些嫌弃。 她望着院子里一群木讷的妖怪正色道:“我可以收留你们,但是你们不许去街上惹是生非招惹凡人,若是给让我知道在外头闯了祸,我就立马将你们赶出去,再也不准你们进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仙子姐姐。”院子里静静伫立的妖怪们齐齐应声,纷纷露出雀跃的神情。 苏菜菜听到这么多人喊她仙子,又有些飘飘欲仙起来。 璎珞带着那些妖怪们去分房,看得出来,璎珞是这群妖怪们的老大,所有妖怪里,就只有璎珞一个人可以完全修成人类,她背上驮着一把被白绸缠住的大刀,一副热血侠女的模样,指挥着众妖怪们将梅花、竹子、兰花等植物系妖怪的本体种到院子里,怀中抱着木盆的妖怪们将木盆中装着的小鱼、莲花、乌龟全部倒进了院子里的方塘中,宅子里瞬间焕然一新,充满了生机。 原本还隐没在院子里各个角落的家养妖怪,纷纷被这群野生妖怪们的热情感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和野生妖怪们迅速成为朋友,帮助他们在这里安家。 苏菜菜拖着下巴,在阳光下看着这群充满干劲的妖怪们。 心中暖洋洋的。 有几只纯良的鹿妖,看到苏菜菜手中拿着抹布,便怯生生的上前,颤了颤脑袋顶上的鹿角,小脸通红地问:“仙、仙子姐姐,我来帮你打扫吧……有哪里需要我们擦洗的吗?” 苏菜菜怔怔地看着他们,将抹布撕成了好几半,递给他们,笑眯眯道:“院子里的这些水缸,还有那个亭子,里面的石桌石椅,那就拜托你们了。” 鹿妖们见苏菜菜对他们笑得轻柔婉媚,心尖儿一颤,纷纷不好意思了起来,心想着上界的仙子可真是漂亮呀,那一笑,就像是会勾住人的魂魄似的,让他们做什么都愿意。 几只鹿妖脸上红得冒烟,看都不敢再看苏菜菜一眼,抱着水缸埋头擦洗起来。 摇篮中的婴儿,躺在一片葡萄架的荫翳中,爬到了摇篮的木栏边,将脑袋搭在胖乎乎的手臂上,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院子里忙上忙下的妖怪们,寂静而深邃。 若有所思的模样。 明明这些妖怪们比魔界地位还不如,资质低下,经常受到凡人们的欺负。 但为何,他们为何会笑得这样满足呢? 白猫不知何时从苏菜菜的怀中用嘴巴咬走了方才璎珞送给苏菜菜的钱袋,它躺在软垫里,拿爪子蹭开了钱袋的细绳,从里头掏出了许多铜板银子,抱住铜板啃了起来。 辟邪,食金银财物,可招财聚宝,只进不出,神通特异。 黑猫原本还竖着尾巴警惕地观察着这群来路不明的妖怪,但时间一久,见他们的法力的确低下,没有什么作为,这才放下了尾巴,弓起的身子松懈下来,呆头呆脑地看着白猫进食。 总之,三只小殿下对这些外来的妖怪们也并未露出什么不适的表情。 苏菜菜蹲下来,将一只爬上岸不小心翻身四脚朝天的乌龟重新翻了过来,乌龟妖被人摸了最隐秘的肚皮,有些娇羞地说了一声“谢谢仙子小姐”,便羞答答地爬走了。 苏菜菜看着满院子这些柔弱纤细的妖怪们,突然觉得,养一群免费劳动力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妖怪们极为喜欢和凡人亲近。 因此就算妖怪们再胆小,也抵不住凡人的诱惑,纷纷围在苏菜菜身边,扬着一张张崇拜而渴望的小脸,痴痴地看着苏菜菜,和她说一句话,就像是这辈子都值了一般。 有几只妖怪想要去抱摇篮中的婴儿,但却被婴儿那双凶残的眸子憷住,只能畏手畏脚地缩在角落里,一脸垂涎地看着摇篮里水嫩嫩软绵绵的凡人婴儿,吞咽着口水。 婴儿的脸有些发黑。 但却又碍于黑猫在旁边蜷着,所以一直未有发作。 他只能像是一只濒临灭绝的希珍动物一般,被那些黏腻的妖怪们用灼热的视线烘烤着。 这感觉真是糟糕至极。 一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短到苏菜菜手臂和背上的伤疤至今未消。 长到家养的石妖勾搭上了野生兰花妖。 这段时间,和妖怪们相处得还算融洽。 宅子里的灵气果真养人,最近又有好几只妖怪修成了完全人形,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街上玩。而那些头上有着犄角,或是三只眼睛,或是没有嘴巴的半人半妖,则只能乖乖地留在院子里,垫着砖头,趴在院子里白墙边缘上,流着口水,一脸痴汉的模样看着长街上行走的人们。 真想、真想和凡人做朋友啊。 半人半妖形状的妖怪们可以隐身出街,但是他们法力低下,受到惊吓,或是其他极致的情绪时,法力无法继续支持隐身状态,妖身便会暴露在众人面前。 所以安全起见,半人半妖的妖怪不被允许出街。 苏菜菜有一次看到十几只四五岁的小妖怪们垫着砖头趴在墙上看着院墙外的行人们。 奶声奶气的讨论着。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修成人形出去找他们玩啊?” “……大概五六百年吧。” “那么长时间啊?可是我现在好想出去,姐姐……” “不行,仙子姐姐会生气的,她生气会把我们赶走,我们又会没有家了。” 最小的那只妖怪委屈地哭着:“不要赶我走,仙子姐姐不要赶我走。” 苏菜菜想起了往事,心中一软,便给他们开小灶,用幻术将那几只小妖怪变成正常孩童的模样,让他们在修成人形之前提前出去逛一逛,小妖怪们欢欢喜喜出了门,苏菜菜心中不放心,担心他们年幼出什么漏子,只得跟在那几只小妖怪后面,也出了门。 白猫见苏菜菜要走,迅速跳到了她的怀里,黑猫猛地窜到了苏菜菜的右肩上。 苏菜菜不放心小妖怪们。 白猫黑猫亦是不放心苏菜菜。 一群人声势浩大地出了门,小妖怪们第一次以实体的形式出现在大街上,觉得商铺小摊茶肆酒馆处处都透着惊奇,小妖怪们睁大了眼睛,小乡巴佬进城似的。 苏菜菜从怀中掏了一些银两,给每个妖怪们买了糖葫芦和面人,让他们如同正常孩子一般生活。 他们宛若对待一个珍宝似的,舔了舔红艳艳的糖葫芦。 开心得眼睛都笑成了弯月。 小虎妖吞了一颗糖葫芦,满足道:“原来糖葫芦这么好吃呀。” 苏菜菜笑道:“还想吃的话,我再给你们买。” 小熊妖道:“我以前吃过糖葫芦的,有一辆马车从我们那座山头里经过,从里头扔出了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等到没有人出现之后,我拿起来舔了舔,味道没有现在这个好吃。” 苏菜菜愣了愣,笑道:“不如我们买些材料以后回去自己做着吃吧。” 几个小妖怪们奶声奶气地欢呼雀跃:“仙子姐姐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地雷手榴弹和留评鼓励,我爱你们。 想起了一句在网上看过的话: 我最大的遗憾是没有早恋,但因为你们,我网恋了,并且还是NP。 让我们疯狂的OOXX吧。   ☆、第85章 苏菜菜一行人的动静颇大。 一个绿裳的少女牵着十几个童子在大街上游走,众人只当是私塾的女先生带着小学子们来市集里玩耍罢了,凡人们纷纷向他们投过友善的眼神。 小妖怪们被凡人用这样温暖的眼神瞅着,纷纷红了脸,不好意思了起来。 有一位妇人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凡人小孩从苏菜菜一行人面前经过,那蓝裳小孩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苏菜菜身边那些可爱的童子们。 他眼中一亮,倏地从妇人手中挣脱,跑到了一个小兔妖面前,小脸有些红。 “小妹妹,我叫秦昭,你叫什么名字?” 小兔妖手中的冰糖葫芦啃到一半,屏住呼吸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凡人小孩,身体发软,心脏砰砰乱跳,凡人小孩和她说话了!竟然和她说话了,是凡人小孩呢!她、她该怎么回复他? “我叫、我叫兔真。” 蓝裳小孩猛地低头,亲了小兔妖的脸颊一口,咧嘴笑:“兔真做我媳妇吧,我长大来娶你。” 小兔妖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睁大,手中一松,糖葫芦掉在了地上。 苏菜菜呆若木鸡。 一时间也愣在了哪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古代小孩的思想也忒前卫了点。 这么小就懂得怎么泡妞了,这以后还怎么得了。 小兔妖涨红了脸:“我、我……” 蓝裳小孩没有等小兔妖结巴完,便眼中倏地一亮,从她身边溜走,屁颠屁颠跑到另外一只鲤鱼妖的面前,两眼放光,痴痴的问:“小妹妹,我叫秦昭,你叫什么名字?” 鲤鱼妖愣愣道:“我叫小尾。” 蓝裳小孩亲了鲤鱼妖一口,眼睛亮晶晶的:“小尾做我媳妇吧,我长大来娶你。” 小兔妖的春心“吧嗒”一声碎了。 眼中有水雾弥漫。 约莫是失恋了。 苏菜菜暗自骂了一声卧槽,这小男孩也忒渣了点。 她还以为小男孩是对小兔妖一见钟情来着。 感情这小渣男是见着漂亮小姑娘都会来这一句。 鲤鱼妖愣愣地看了看双眼放光的蓝裳小孩,又愣愣地看了看芳心欲绝的小兔妖,鲤鱼妖虎着脸,狠狠打了蓝裳小孩一巴掌,气得胸膛直起伏,瞪着他道:“我们鲤鱼一族向来都是一妻多夫,你这个不要脸的凡人小孩,还想一夫多妻不成?” 周围行走的路人纷纷驻足观看,露出疑惑的表情。 ……鲤鱼一族? ……一妻多夫? 苏菜菜小心肝一颤。 连忙伸手捂住了鲤鱼妖的嘴。 她咧嘴挤出笑容,头皮发麻地向那些八卦的行人们遍解释着:“最近她看聊斋看得入迷了,所以总爱幻想自己是鱼美人。”苏菜菜干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哈哈。” 妇人见自己的小孩被打了,板着脸训斥:“你这人怎么带小孩的,怎么教他们打人啊?” 苏菜菜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孩不懂事,来,小尾,给他们道歉。” 鲤鱼妖扬着下巴,苏菜菜狠狠推了她一把,鲤鱼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对不起!” 妇人又训斥了苏菜菜几句,这才冷脸带着自家的小孩离开。 蓝裳小孩露出不舍的表情,一遍遍回头看着鲤鱼妖,痴情不已。 鲤鱼妖恨道:“凡人小孩真讨厌。” 小兔妖愣愣道:“不会呀,他们很可爱,味道很好闻呢。” 路上的行人纷纷露出古怪的眼神看着这两个小孩。 凡人小孩……? 味道好闻……?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扬起一张纯洁的小脸看着街上的行人们,干笑着。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哈哈。” 苏菜菜泪流满面。 连忙牵起这两只小妖怪的手,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闹市中心,心中默默腹诽,她以后说什么也不准心软带这些小妖怪们出来闹事了。 这也忒能折腾了点。 摩肩擦踵,车水马龙,长街闹事,喧嚣尘寰。 从一个小女孩的面前经过的时候,苏菜菜倏地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那灰衣裳的小女孩面容憔悴唇无血色,印堂发黑,隐有污浊之气,想来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令她惊奇的不是这个小女孩,而是小女孩肩头上那个散发着点点白光的神明。 那神明不过手掌大小,他坐在小女孩的肩头,穿着宽松的广袖长袍,白袍上印着浅淡祥云红纹,一头青丝如云,俊美的脸上干净无瑕,笑容宁静而温暖。 正是那双动人的眼睛,吸引了苏菜菜的注意力。 神明慈悲,连微笑时,眸底都带着几分落寞。 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 苏菜菜怔怔地看着小女孩肩头上的那位神明,心脏砰砰乱跳。 神明仿佛感应到苏菜菜在看他似的,侧过脸,看向苏菜菜,动人的眼睛,如同夜海澜阔,隐忍而深沉。他弯眸,向苏菜菜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礼貌的谦谦笑容。 苏菜菜一愣,也是朝他点头回礼。 心中酸酸涩涩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酵。 感觉十分微妙。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师父,那是什么神明……”苏菜菜话说了一半,突然噤了声。 宫玖现在哪里还在她身后。 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碰到陌生神明鬼怪就依附着他向他询问了。 苏菜菜甩掉了心中那些奇怪的感觉。 闷闷地想,看来还是没有办法习惯没有那人在身边呢。 毕竟他们相处了五年。 整整五年。 白猫从地上跳到了苏菜菜的怀里,拿爪子挠了挠苏菜菜,苏菜菜吸了吸鼻子,摸着怀里白猫柔软的皮毛,笑着道:“我总会习惯的,不过是五年,一天忘不了,就用一年,一年忘不了就用五年,总有一天,我会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没有他的生活。” 白猫安心地窝在苏菜菜怀里,懒洋洋的样子,不想动。 黑猫回头记住了那神明的模样,跟在苏菜菜的身后,寸步不离。 一行人在街上玩到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方才回到了宅子里。 宅子里燃起了炊烟,颇有凡尘气息的感觉,苏菜菜知道,是那几只善烹饪的羊妖们在做晚饭,有了这群自给自足的妖怪们入住,苏菜菜省下了不少烦心事。 就例如这烧菜做饭。 苏菜菜自然是会做饭,但到底嫌麻烦,所以她一直都是和一群妖怪们一道用餐。 妖怪们从来不弄荤菜,苏菜菜偶尔素得狠了,便一个人去饭馆里开小灶。 生活还算愉快。 唯一让她惆怅的是,软软似乎不大爱喝羊奶呢。软软就是那个变成婴儿的魔尊,苏菜菜和他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能总是婴儿婴儿的喊,于是便给他取了名字,叫软软。 只因为他身体像糯米汤圆那般柔软。 但软软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她叫他软软,他便一副阳痿的黑脸,闷闷地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望天。 决定无视他的抗拒。 就像她明明知道他不喜欢喝羊奶,也依旧无视他,硬生生逼迫喂他喝那骚腥的羊奶一般。 谁让他划伤了她的手臂而那手臂上的疤痕到现在都没有消呢。 活该。 苏菜菜到现在都还念着她身上的疤。 苏菜菜在院子里种了一些荀草,这是她在郊外好不容易觅来的。 荀草其状如葌,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本,服之美人色,敷之可祛疤养颜。 当初宫玖抱着她在海峦洞的洗髓池洗髓的时候,苏菜菜曾经看到过许多荀草生在洞口,细问之下才知道这荀草是洗髓池中的一味药,融入了池水中,天然形成,是美容圣品。 而如今,这些荀草大多数都入了璎珞的身上。 璎珞修成完全人形之后,为了帮助所有野生妖怪们住上城镇中心的宅子,便去做了赏金猎人,赏金猎人靠做任务拿取赏金为生,任务大多数是捉拿逃犯、追杀仇敌、走镖、临时护院等等。这个行业拿钱快,赚钱多,但却又十分危险,经常会受伤。 这天夜里,璎珞又带着一身血痕回到了宅子里。 苏菜菜的房间就在璎珞隔壁,修道之人六感灵敏,她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眉头皱起,放下手中的鬼怪志异,去院子里摘了几棵荀草,洗净捣成草泥之后送到璎珞的房里。 璎珞正在换衣服,手臂上血肉翻飞,露出森森白骨,璎珞疼得直吸气。 房间里的血气更浓,苏菜菜有些不适地屏住了呼吸,她走上前,轻车熟路的将绿色的荀草泥敷在璎珞的手臂上,璎珞眉头紧皱,忍不住叫了一声。 苏菜菜抿着唇,不耐道:“现在知道痛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做任务的时候不要总是冲到最前头没命地砍砍杀杀,你以后尽量接一些轻松的任务不行吗?宅子里又不缺你那点钱,更何况我还会点石成金,有我一日,便不会让你的那些朋友们饿肚子。” 璎珞娇憨地笑了起来,露出大白牙:“仙子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你比以前变得更加啰嗦了?” 苏菜菜一愣,敲了璎珞一下:“好心没好报,竟然还嫌弃我啰嗦。” 璎珞抱住苏菜菜的手臂:“不,我是开心,因为仙子姐姐越来越喜欢我们了。” 苏菜菜不说话,璎珞自顾自地笑道:“因为喜欢我们,所以才会关心我们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一丢丢,办公室的电脑太不顺手了。 下章大概是小剧场,非常短,不喜误入,手机党也提前说了咩。   ☆、第86章 苏菜菜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脸红。 大概是璎珞的眼睛太过热切了,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苏菜菜别过脸,小声道:“既然知道我喜欢你,你就不要再做这些会令人担心的事情。” 璎珞大笑:“仙子姐姐你脸红了?” “……别转移重点。” 璎珞摸了摸那把放在圆木桌上的大刀,上面的血迹已经被她用白绸擦净了。 她神色温柔,咧着嘴,笑了笑:“做赏金猎人,可能一开始是为了赚钱,让小妖怪们在城镇中心住上大宅子,但是这样刀光剑影的生活过得久了,我竟然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璎珞的眼中,缓缓绽放着兴奋的光芒:“每日在江湖里执刀四方,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这样的生活,就像凡人故事里的侠女,豪杰侠客,是非纷扰,恩恩怨怨,最是快活不过了。” 苏菜菜下了结论。 唔,这是一只武侠迷妖怪。 苏菜菜问:“因为喜欢做侠女,所以你才不去上界修行的吗?” 以璎珞的资质,去上界修行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上界的妖怪,悟性普遍不高。 但上界修行枯燥无味,远没有凡尘这般多姿多彩。 “不是因为这个。”璎珞道:“我们涅城郊外这一带的妖怪也曾经去过上界,想要入山拜师修道,但是通过试徒大会取得入山资格的妖怪只有我一个,我怎么可以扔下他们一个人上山?” 璎珞鼓起的胸膛,脸上带着正义凛然的神情。 “我原本是一串普通的璎珞,被主人遗弃到了山野间,是小妖怪们从泥水里将我捡起来,擦干净了我的身子,将我放到灵气最充沛的月河,风吹五百年,日照五百年,日夜陪伴,这才修成了灵体,成为了妖怪。我无父无母,那些陪伴我的小妖怪们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们这群人里头,我的法力最高强,所以我的责任最大,要永远保护他们不被恶人欺负,成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树。” 璎珞不过十三四岁,但是此刻说话的样子,却伟岸得如同一个顶天立地的侠女。 浑身都散发着热血光芒。 苏菜菜微微蹙眉道:“可是你也不能不顾及你自己的身体,尽做些危险的事情。” 璎珞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们妖怪的愈合能力强,不会死掉了啦。” 苏菜菜道:“是,你不会死,但是看到你流这么多血,其他人会担心。” 璎珞眨了眨眼睛:“其他人是指仙子姐姐你吗?” 苏菜菜不做声,只拧着眉头看着璎珞。 璎珞抱住苏菜菜,尽管手臂上的伤口疼得直抽气,但璎珞还是乐颠颠地扑到苏菜菜的怀里,她笑吟吟道:“仙子姐姐,你是我见过最温暖的凡人,我真高兴能遇见你。” 苏菜菜干巴巴道:“我也很高兴遇见你们这些不给人省心的小妖怪们。” 使人成长最快的经历是什么? 是养孩子。 养着一窝小妖怪,苏菜菜觉得自己千疮百孔的小心肝又苍夷满目了起来。 呕心沥血,绞尽脑汁,时时刻刻为他们操心着。 苏菜菜板着脸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又满身挂彩地回宅子,我就不准你进门。” 璎珞笑眯眯道:“仙子姐姐这么温柔,才不会将我赶出去。” 苏菜菜冷笑:“你是没有见过我狠心的样子。” 璎珞痴痴道:“仙子姐姐狠心的样子也一定很温柔。” 苏菜菜没办跟这个痴迷于凡人的妖怪沟通了。 只得抚了抚额头,颇为头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书桌前坐下,却见着桌上的那一本鬼怪志异被翻到一页苏菜菜还未读到的位置。 黑猫用爪子拍了拍这页纸,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问:“是让我读这页吗?” 黑猫点头,又伸出爪子,精确地指着这页纸的第七行。 苏菜菜凝睛望去。 ——肩云,以凡人孤独情绪而生的神明,喜食人眼泪,身长五寸至九寸不等,外袍素白有红云纹饰,常坐于宿主肩头,食之眼泪,日夜陪伴,直至宿主不再孤单,肩云无物可食,方才离开。 苏菜菜读完这一段,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白日里见过的那位神明。 他的笑容,三分温暖,七分落寞。 苏菜菜问黑猫:“我们白天看到的那位坐在小姑娘肩头的神明就是肩云吗?” 黑猫点了点头。 苏菜菜拧眉:“那位小姑娘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呢,不知道那个神明会怎么样……”苏菜菜兀自思忖了一会儿,倏地笑道,“不过,这也跟咱们没关系,走吧,睡觉去。” 婴儿见苏菜菜爬上床,便屁颠屁颠地扑到苏菜菜的怀里。 苏菜菜抱住了他,却将他放到床榻的角落里。 她义正言辞道:“软软,男子汉要学会一个人睡。” 白猫睨了婴儿一眼,趾高气扬地跳进了苏菜菜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便不再动作。 婴儿眸色沉沉地看着苏菜菜,粉唇抿得紧紧的。 第二日,苏菜菜去市集买菜,璎珞手臂受伤,不能接赏金任务,所以便跟着苏菜菜一道去了市集。 两人在菜摊里买完了菜,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打骂声和哭泣求饶的声音。周围的行人纷纷将他们围了起来,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妇人拿着藤条,狠狠抽打着小姑娘的身子。 “你个小贱蹄子,竟敢偷老娘的钱,活得不耐烦了嗯?!是想要和你那短命鬼的老爹一道下地狱不成?老娘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偷钱的吗?你说话呀!贱东西!” 小姑娘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我没有偷钱,不是我偷的……” 妇人又是狠狠一藤条下去,恶声道:“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偷的?老娘的钱就放在那桌子上,屋里除了你个贱蹄子就只有小磊在家,小磊只有三四岁,怎么可能会偷老娘的钱?你还死不承认?!” 小姑娘哭得泣不成声:“真的不是我偷的,娘,不是我偷的……” 周遭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低头接耳,说长道短。 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继续往前走。 苏菜菜拉着璎珞,嘀咕道:“走吧,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管不着。” 可是璎珞没有听劝,径直甩开了苏菜菜的手,浑身的热血之魂熊熊燃烧,拨开围观的众人,猛地将那位妇人推开,嫉恶如仇道:“她都说了不是她偷的,你怎么还打她?是想要屈打成招吗?!” 妇人被璎珞推得身形不稳,大骂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 璎珞将背后用白绸缠住的大刀亮了出来。 妇人脸上一白,身子颤抖,但见众人都看着她,她犹自颤声道:“我、我教训自己的孩子关你什么事?她是我的女儿,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你管不着!” 璎珞娇喝一声:“你欺人太甚!” 说罢便要扬起大刀向妇人砍去,好在苏菜菜出现得及时,一把拉住了璎珞。 “璎珞,住手!”苏菜菜将那把大刀抢走,扯着璎珞的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心有余悸的小声道,“都说了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了,这是他们的家事,咱们没有资格评头论足,赶紧撤。” 璎珞恨声道:“可是那个老女人欺人太甚了!” 苏菜菜沉默了一会儿,回头向那个小女孩望去,却见着昨日看到的那位七寸长巴掌大的神明,正漂浮在半空中,亲吻着小女孩脸上的眼泪,他担忧地看着小女孩,秀眉微蹙,满目温柔。 察觉到苏菜菜在看他,神明回头,向苏菜菜礼貌地点头。 苏菜菜亦是回礼。 却怎么也挪不开眼睛了。 璎珞看向苏菜菜所望去的地方,张大嘴巴,吃惊道:“这里有神明,神明怎么不帮她?” 苏菜菜头疼地捂住了璎珞的嘴巴:“你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少给我惹事。” 璎珞点了点头,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苏菜菜放开了璎珞,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可能是因为那位神明的法力太低了吧,你看他的身体,是虚的呢,他连维持神体都这样艰难,想必是没有多余的法力来保护那个小姑娘了。” 璎珞央着苏菜菜道:“仙子姐姐,我们把这个小姑娘带回宅子好不好,她太可怜了。” 苏菜菜素来都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女人,但她大概是真的将璎珞当做了家人,见璎珞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苏菜菜心中一软,还是答应了。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子,递给妇人:“夫人,我妹妹很喜欢你的女儿,想要买下她和她做朋友,这里是赎身的钱,你看看够不够?” 妇人看着金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装模作样道:“她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卖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才发现好像不是小剧场。 原本苏菜菜没有救小女孩的,但是夕雾好像又被人物牵着鼻子走了。 望天。 看到有人说璎珞是男人。 简直丧心病狂。 平胸只是胸平而已啊,你们不要诋毁她。 夕雾痛心疾首。   ☆、第87章 那被打的小女孩猛地抬头,脸上泪水涟涟,对苏菜菜哭诉道:“小姐,我身感恶疾,想必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现在买下我也没有用,这银子你还是留着,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吧。” 苏菜菜一愣,啧啧称奇。 不知道是该说这个小姑娘太过善良还是太过呆蠢了。 按道理来讲,有人救她于水火之中,她不是该千恩万谢死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放么? 怎么还有将救命稻草死命往外面推的道理? “你个贱种在说什么?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妇人狠狠在小姑娘脸上抽了两下藤条,回头对苏菜菜堆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拿过苏菜菜手中那锭金子,笑靥如花:“小孩子不懂事,尽爱瞎说,她不过是风寒而已,哪里会活不了多长时间,小姐若是喜欢,我将她送给小姐便是。” 说罢,妇人狠狠地瞪了小姑娘一眼,面露凶光。 “阿思,你给我好好伺候这位小姐,不准再回来给我惹事,听到了没有!” 小姑娘苍白的小脸上被妇人用藤条狠狠抽出了两条鲜艳的红痕,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抱住了妇人的腿,不让她离开,眼泪簌簌流着:“娘,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阿思……” 妇人身子一扭,猛地将小姑娘踢到地上,凶神恶煞道:“谁是你娘?我不是你娘!你那个短命鬼老爹将你这个赔钱货扔给了我就撒手人寰了,半点钱财都没有留下,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了!从今以后,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再跟我乱攀关系!” 璎珞忍不住举着刀大叫:“你这个老妇人,说话怎么这么恶毒?!” 妇人被她吓得脸上一白,胆怯地看了一眼璎珞手中寒光凛凛的大刀,肩头一颤,强自镇定地站稳了身子,只瞪了小姑娘一眼,便拨开人群狼狈离开。 小姑娘半跪在地上,用手捂擦着眼泪,哭得哽咽。她瘦的只剩下巴了,脸上带着病态的惨白,鼻尖红肿,细声呜咽着:“娘,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阿思一个人……” 璎珞抱住了小姑娘:“你叫阿思对不对?我叫璎珞,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阿思脸上的泪水一顿,抱紧了璎珞,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惶惑和不安。 肩云飘在半空中,浑身散发着点点白光,温柔细腻,星星烨烨,和煦极了,一点都不刺眼。 黑漆漆的眸子,哀伤而落拓,像是随时会溢出眼泪似的。 他静静地看着阿思。 素净的脸上,布满了宁静的担忧。 抿着唇角不说话。 苏菜菜将阿思带回了宅子,宅子里的小妖怪们感觉到了陌生凡人接近的气息,便一溜烟藏到了假山亭台荷塘各个角落里,在山石掩映的荫翳中,睁大一双双好奇的眸子,小心翼翼地偷看着新来的凡人。 兴奋的心跳激荡着整个宅子里的空气,热血沸腾,叫嚣着一切。 妖怪们的热情像是要将这个脆弱的凡人生吞了似的。 苏菜菜干巴巴地看着那几只躲在荷塘里拿荷叶遮住眼睛却将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鲤鱼妖。 胃部抽搐得说不出话来。 那几位小哥,拜托躲的时候能稍微敬业一些成吗? 苏菜菜挡住阿思的视线,让她看不到荷塘那边的动静,却转眼又看见假山旁边露出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那蓬松的大尾巴正殷切地在空中扫来扫去。苏菜菜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妖怪从来都不给她省心,她随即避过那条路,领着阿思转了一个大弯,绕了半天,总算是安全将她送到了空余的客房里。 苏菜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璎珞的肩膀:“人就交给你了,你好好陪她,我先撤。” 璎珞一把拖住苏菜菜的手:“仙子姐姐,你也一起来啊,我们妖怪……”她倏地闭嘴,小眼神一闪,瞅了阿思一眼,连忙改口道,“我们这些乡下人,粗枝大叶的,不会说话,要是出了什么漏子,惹你生气就不好了,你还是留下来和我一起照顾阿思吧。” 苏菜菜望天,充耳不闻。 璎珞的性格善良热血玛丽苏。 和她相处了一个月。 苏菜菜就已经被她拉下水变得很她一样圣母玛丽苏了。 这完全不符合她小清新女配的气质嘛。 苏菜菜决定改过自新,坚决不再受病原体璎珞的影响了。 重新做回她自己。 苏菜菜正义凛然地拒绝:“软软还等着我回去喂奶呢,做奶妈真辛苦,我得先回去照顾他。”说罢也不等璎珞反应,径直推开了门,逃也似的跑出了门外。 留下屋子里的璎珞和阿思大眼对小眼。 宅子里来了新的凡人,所有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妖怪们纷纷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集体出动,隐了身,趴在窗户外面,看着屋子里的阿思,小妖怪们饥渴地流着口水,露出垂涎的表情。 脆弱的凡人、纤细的凡人、柔软的凡人…… 唔,看起来好诱人,好想舔。 小妖怪们眼中冒着噗噗的粉红色泡泡。 苏菜菜看他们这副痴汉的小脸便觉得牙疼。 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当初她到底是那根神经打了结竟然会答应璎珞将这个凡人带回来…… 苏菜菜悲伤地叹了一口气。 看小妖怪们的这个仗势,不和阿思说上几句话,露几回脸,他们是不会甘休的。 苏菜菜面无表情地拎起一只已经将尾巴探进了窗户里的松鼠妖怪。 她扫了扫其他几只跃跃欲试的小妖怪。 硬邦邦说道:“你们在没有修成人形之前胆敢出现在阿思面前,我就、我就……” 苏菜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威胁他们的话来。 当初她用赶他们走威胁他们,但是那日见着小妖怪们真的把它当真了,瑟瑟发抖的样子,就如同她前世寄住在外婆家时时刻刻担心他们不喜欢自己似的,这话到底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苏菜菜绞尽脑汁想了半天。 最后她胸膛一挺,威风八面道,“我就离家出走!” 小妖怪登时哭丧了一张张小脸,看了看苏菜菜,又看了看屋子里的阿思,满脸犹疑的样子,最后均是咬碎了银牙选择拥护奶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阿思,一步三回头地诀别着。 步步沁血。 苏菜菜见他们不再围着客房,便志得意满地离开,将从市集买回来的新鲜瓜果蔬菜送到厨房里头,和厨娘山羊妖怪打了招呼之后便打算回房,谁知,身后的山羊妖怪忽的喊住了苏菜菜。 “仙子小姐,请留步。” 苏菜菜回头:“怎么了?” 山羊妖面色踌躇:“近些日子,我总是时不时闻到宅子里有魔气逸出,一开始我以为可能是璎珞在外面走南闯北做任务时身上沾染到了其他魔物的气息,但那日,我喂软软喝奶的时候,大概软软是喝得不耐烦了所以忘记了掩饰,我分明是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魔气……仙子小姐,难道软软是魔吗?” 苏菜菜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他的确是魔。” “这就难怪了,原来宅子里的魔气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从前身上带着一股干净的凡人气息,身体又那么小,应该是曾经受到了重伤,所以退化到了婴儿时期自动愈合的吧?” 苏菜菜问:“魔族受伤便会退化成婴儿吗?” 山羊妖的修为有好几千年,阅历自然是比苏菜菜丰富。 山羊妖轻声道:“这要看他伤得有几分重了。伤势越重,退化得便越厉害,最底端的便是婴儿,伤势再重一些,便直接投胎去了,若只是轻伤,则只是退化几岁而已。以五岁一个临界点,当魔族退化到五岁以下时,没有自保能力,身体便会自动分泌凡人的气息,让他们免于纷乱,不再被上、神、仙上界追杀。他们在退化期间也可以趁机愈合伤口,吸收能量精华养好身体他日再战。” 苏菜菜问:“那他们的样貌退化到孩童时期,心智也会退化吗?” 山羊妖道:“心智自然不会退化,退化的从来都只有他们的身体而已。” 苏菜菜拧着眉头,和软软相处了一个月,她隐约间也意识到了软软似乎和平常婴儿不同,他很有思想很有性格,完全不像一个懵懂婴儿那样,所以自她起了疑心的那天开始,便不再与软软亲近。 眼下听山羊妖这番言论,她可以肯定软软已经恢复了几成法力却仍旧装作婴儿的模样欺哄她。 苏菜菜当下便有了主意。 看来是时候将软软送走,亦或是她独自一人离开扔下软软的时候了。 总之,她不能再那样任由软软粘着她。 不,现在不应该叫他软软。 软软只是那个婴儿。 他现在是魔尊。 一个明明恢复了法力,却仍旧装作婴儿模样蛰伏在他身边的毒蛇,魔尊。 作者有话要说:吐艳,又到了星期一。 泪流满面。   ☆、第88章 这一夜,月寒声静,霜华如练。 天淡银河垂地。 弥漫着妖气的宅子里。 两人两兽躺在偌大的床榻上,眉目舒展,呼吸均匀,睡得酣甜。 一室黑暗,静谧安宁。 苏菜菜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在月华光照下显得格外漆黑。她贼兮兮地从里衣衣襟里掏出一个符咒。此符咒,名如来锁,它能够锁住人的五感。 形、声、色、味、触。 被施了如来锁的人,什么感觉都没有,犹如坠梦,梦醒人不知。 苏菜菜将符纸合在手心中,敛眸念诀,秀手轻翻,指尖凝出一团和煦的白光,白光集聚,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苏菜菜兰指一挥,将白光射到了软软的眉心中。 白光如同水波一般在他的眉心里漾开,随波逐流,消融不见。 软软的呼吸一滞,眉心一蹙,复又缓缓恢复平静。 约莫是因为软软从未防备过苏菜菜,所以一下子便被她得了手,苏菜菜屏住呼吸伸手捏了捏软软的脸颊,牟足了劲儿。软软的眉头都不皱一下,想来是真的被封住了五感。 苏菜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白猫黑猫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一边穿外衣,一边对黑猫说道:“快,趁着夜黑,我们赶紧逃,软软这孩子越来越不对劲了,迟早有一天会害了我们,等他恢复了所有法力,咱们再逃就难了。” 黑猫点了点头,轻盈地跳出窗外,变成穷奇的模样,红火赤身,双翼展开,振翅欲飞。 苏菜菜骑到穷奇身上。 白猫亦是跳了上来,窝在苏菜菜的身前,蜷着尾巴,一副惫懒的模样。 穷奇正要振翅而飞,突然从假山中走出一个小石妖,五六岁大,穿着宽松的灰衣裳,额头上鼓着好几个石头模样的大包,有些畸形,他睁大了眼睛,愣愣道:“仙子姐姐你要去哪里?” 苏菜菜一愣,眼神四下流离,心虚道:“姐姐出去办点事,等下就回来了……” 石头妖喃喃道:“可是仙子姐姐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他眼中倏地腾起大片的水雾,委屈地抽抽噎噎道:“仙子姐姐是想抛弃我们对不对?”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石头妖越哭越伤心,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仙子姐姐不要我们了!她不要我们了嘤嘤嘤!我们是没人喜欢的小妖怪!没人要的小妖怪嗷呜嗷呜!” 他这声嗓子起得好。 荡气回肠。 整座宅子里的妖怪全被他嚎醒了。 苏菜菜面色如土。 几只和石头妖年龄相仿的妖怪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愣头愣脑的样子。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石头妖哭得悲痛欲绝,便嘴巴一扁,眼眶一红,也跟着仰天干嚎起来:“仙子姐姐不要我们了!我们是没有人要的小妖怪嘤嘤嘤!” 魔音穿耳。 苏菜菜惊慌失措。 连忙用手捂住耳朵。 她俯□子,凑到穷奇的耳边,颤颤巍巍道:“穷奇快跑,再不跑就完了!” 穷奇扑扇着红翼,意欲腾空。 一团鹅黄色的身影猛地扑到苏菜菜身上,热烈的小旋风一般,一把抱住了她,穷奇经受没有杀意的袭击,一时不备,由于惯性,身形一歪,差点将苏菜菜从身上甩了下去。 璎珞抱住了苏菜菜,满脸的不敢置信:“仙子姐姐,你不要我们了?” 说罢她眼中溢出了滚烫的眼泪,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泣不成声。 “仙子姐姐,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们?你怎么能不要我们?!” 越来越多的妖怪聚集到院子中央,宅子里顿时哭嚎声一片。 那哭得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苏菜菜被他们哭得头皮发麻。 颤声道:“声音小点,小点……你们想把隔壁左右的邻居都吵醒派道士来抓你们吗?” 璎珞的哭声一顿,更大声地哭嚎了起来:“要抓就抓,仙子姐姐不喜欢我们,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全部都被道士抓光算了!反正仙子姐姐也不要我们!我们是没人要的小妖怪呜呜呜!” 璎珞是小妖怪们的老大。 见老大哭得这么痛不欲生,小妖怪们哭得更加卖劲儿了。 一个个,跟比赛叫_春似的。 他们中间有几个妖怪是修成人形了的,所以这哭声,便可以被凡人听到。 银月如钩,冷屏夜寒。 月光照不到的一个角落里,凡人阿思脸色惨白,怔怔地盯着院子里那一头浑身火红的怪兽,吓得小腿直打哆嗦,她是被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的,抱着被子捂了半天,还是不敢睡去,于是便咬牙,想要出门一探究竟,却不想,竟会看到了这样一番光怪陆离的场景。 长夜影落,暗树飘香。 绿衣裳的小姐和鹅黄色衣裳的小小姐,竟然骑到了一头火红的巨兽身上。 她们周围,站着几个奇怪的凡人,那些凡人有着毛茸茸的尾巴,树枝一样的犄角,奇形怪状的脸颊,阿思听到他们的声音,猛地捂上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睁大眸子。 这些、这些都不是凡人。 他们是妖怪! 阿思一步步后退着,死死用手捂住嘴巴,喉间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呼。 那声音十分细微,但是苏菜菜眉心一皱,还是听见了。 只因为那是凡人的声音。 苏菜菜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躲在游廊雕柱后面的阿思。 苏菜菜一愣,暗骂了一声他娘的。 竟然还真的吵醒了凡人。 耳畔的哭声吵得她太阳穴抽疼。 苏菜菜大喝一声:“全都给我闭嘴!” 哭哭啼啼的声音瞬间一收。 宅子里恢复宁静。 一双双红通通的眼睛,可怜吧唧地看着苏菜菜。 既委屈又期盼。 苏菜菜从穷奇身上跳了下来,缓缓走到阿思面前,其他小妖怪顺着苏菜菜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阿思躲在游廊后面偷听,小妖怪们纷纷惊慌失措起来,四处抱头鼠窜,轰做鸟兽散。 生怕被这个纤细的凡人看到自己的妖体。 他们躲在阴影中,露出一双双殷切灼人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观看着。 苏菜菜走到阿思面前,想要伸手将阿思砍晕,然后回去画一些符咒抽去阿思今夜的记忆。 但那只泛着白光的神明却挡在阿思面前。 肩云漂浮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苏菜菜,半晌才启唇道:“抽去记忆,对凡人的损害极大,阿思本来就没有几日可活了,现在的她,承受不起记忆的隔断。” 他的声音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像是飘在云端似的,就连声音都仿佛隔了一段云纱。 飘渺如云,轻吞慢吐。 苏菜菜呆若木鸡:“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肩云笑了笑,眸光温柔醉人:“嗯,我会说话,只不过不爱说而已。” 阿思的脸色更白了,唇无血色道:“小姐你在和谁说话?” 苏菜菜笑眯眯道:“放心,这只不是妖怪,而是神明。” 阿思喃喃:“……神明?” 苏菜菜道:“你的身边,一直都有一只陪伴着你的神明呢。” “陪伴我的……神明?”阿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像是有些恍不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眼中有些卑微的希冀,声若蚊蝇道:“我、我能见见他吗?” 苏菜菜看向肩云,问:“她可以看到你吗?” 肩云落寞地笑了笑:“我是以孤独而生的神明,凡人看不到我的,宿主也依然看不到我。” 苏菜菜叹了一口气,越发觉得制定这个世界规矩的人太坑爹了。 她抱歉地看着阿思:“你看不到他,但他看得见你。” 阿思眨了眨眼睛:“这样啊……我知道了……”她低下了头,似乎十分失落,复又抬起头来,脸色惨白,问苏菜菜,“刚刚院子里的那些……是妖怪吗?” 苏菜菜扬起一张奥特曼正义脸:“你眼睛花了,方才院子里分明就只有我和璎珞两个人。” “可是,我刚刚明明看到他们……” 阿思声音一顿,看向院子里,空地中现在便只剩下璎珞和那两只猫了。 她仍旧执拗地说了一句:“我不可能看错,刚刚这里分明就有妖怪。” 苏菜菜摸了摸阿思的额头,唉声叹气道:“莫不是烧糊涂了。” 阿思的神色一黯:“我知道自己病得很厉害,没多长日子可活了。”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想不开。” 阿思强笑道:“我知道,我也没有想不开。其实死亡一点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从头到尾的孤寂,死太冷,没有人陪我……”她低着头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病,一个人活着,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消逝在天空中的星子,黯淡无光。 “也不知道我死后,会不会有人烧纸祭拜我。想来,是没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变少了。 都变成养肥党了吗?   ☆、第89章 阿思原名秦思,父亲秦全是个樵夫,母亲在生下阿思的时候便难产死了。阿思一岁的时候,父亲秦全娶了继母叶丹,没两年,父亲上山砍柴的时候意外坠崖而亡。 彼时,阿思才三岁。 街坊们都以为继母会抛弃阿思,一个人改嫁,却不想,继母良善,将阿思照顾得很好。 一年后,继母带着阿思改嫁,嫁给了一个卖猪肉的。 继父比秦全有钱,但却酗酒好赌,继母跟了他之后,天天和他吵架,脾气一天天暴躁起来,经常打骂阿思,阿思的身上永远带着青青紫紫的红痕。 每当继母和继父又吵架了,继母便将怨气发泄到阿思身上,骂阿思是拖油瓶,就是因为阿思她才会二嫁得这么不如意,继母将阿思关到柴房里,关了整整一个晚上。 阿思很胆小,怕黑,尤其是畏惧黑暗的密闭房间。 她总觉得黑暗中会滋生出丑陋可怕的妖怪,随时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拆入腹,她害怕一个人,害怕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关在黑漆漆的柴房里,这会令她恐慌、心跳加快、呼吸气促、冷汗淋漓、四肢发冷、她宁愿继母打骂她,也不想一个人被关进黑屋子里。 阿思死命地捶打着房门,哭着喊:“娘,我知道错了,你放我出去,阿思知道错了!”但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要能够让她出去,远离黑暗,她什么都愿意承认。 窗户外面静悄悄的,整个房间里都只能听得到她自己一个人绝望的哭喊声。 刺耳的孤寂。 没有人会来救赎她。 黑暗的泥泞里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阿思哭得精疲力尽,手上都捶出了血,但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恐慌和绝望充斥着她的整个胸膛,但门外却没有一个人会伸出援手,将她解救出去。末了,阿思的身子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缓缓滑到了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溢出,哭得泣不成声。 黑暗中,阿思抱着膝盖一直哭,她不敢停下来,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听到黑暗中不属于她的可怕的恐怖的声音,是食人的鬼,慑人的怪,她在眩晕中似乎能听到他们桀桀怪笑的声音,阿思浑身颤抖,脸色煞白,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狠狠埋进膝盖里,一直哭到第二天天亮。 随着继母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阿思被关进柴房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多。 黑暗中,小女孩孱弱的肩膀轻轻颤抖着,无声泪泣,活在永生永世的恐惧中,不可自拔。 阿思六岁的时候,继母怀孕,生下弟弟小磊。 继母十分疼爱小磊,将生活的重心从继父身上移开,落到了小磊身上。阿思只能站在房间外头,远远地看着继母对小磊笑得温柔,就如同小时候待她那般。阿思瑟缩着身子,不敢上前。继父因为有了儿子,去赌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每日都早早的回家,买了拨浪鼓,哄儿子开心。 小小的篱笆院里充满了温馨的笑闹声。 但这都不属于阿思。 阿思的世界,在那个黑暗的柴房里,无声无息,暗自凋零。 有一日夜雨晚急,柴房漏雨,阿思躲在干燥处,却还是没能抵挡住寒意而受了风寒,病来如山倒,继母买了药,但阿思吃了三个月还是没有治好,继母便不再管阿思了。 良善皆有度。 这已经是继母的极限了。 阿思的脸色一天天苍白下去。 原本就十分清瘦的脸颊,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下巴尖尖细细的,像是能够割伤人的手。 阿思的面容憔悴不堪,病怏怏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一个天真烂漫的九岁孩童。 她每日捡一些柴禾抱到市集里去卖,一天只能赚两文银子,偶尔客人见她可怜,便会多给她一文,阿思将铜板全都攒了下来,用来买药。因为担心她的病传染到了其他人,继父继母便不再和阿思同桌吃饭,他们会盛一碗饭菜,让阿思端到小房里吃。 阿思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病,一个人煮药,这样生活了三年。 三年后,她遇到一个绿衣裳的小姐和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小姐。 她们将她买了下来,阿思却没有感到高兴,而是感到恐慌。她担心她们会像继母那样,带走她却不善待她,让她空生希望,空余孤寂,这比直接拒绝她更加令人难受。 阿思不想成为那两位小姐的负累,让她们从同情变成厌倦。 她没有力气再去经历那样大起大落的生活了。 但是当那位鹅黄色衣裳的小姐抱住她的时候,阿思还是动摇了。 或许,她们真的可以善良到底。 让她不再一个人。 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 可怕的是,一个人孤身赴死的感觉。 穷途末路,孤身囹圄。 她害怕这个。 . “小姑娘,你才多少岁,不要这么悲观嘛。” 额上倏地一疼,是被人用手指弹了额头,阿思捂住脑门,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绿衣裳的小姐。 绿衣裳的小姐笑得像是水塘旁边柔软纤细的春草。 潮湿而鲜活。 有着池塘的泥泞,又有着春日暖阳的朝气。 平淡无奇的五官也因为这个纯良的笑容而变得眉目生辉起来。 阿思看得有些愣神了。 苏菜菜握住阿思的手腕,凝气探入她的身体里,护住她的心脉,省的她受惊过度。 苏菜菜侧过脸,冲着空荡荡的院落,高声道:“宅子里面所有妖怪都给我听好了,长得漂亮没有鳞片没有獠牙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妖怪,现在你们可以出来和阿思说话了。” 小妖怪们轰的一声炸开了锅,噼里啪啦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阿思面前,扬起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摇着尾巴,翘首以盼,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既兴奋又羞涩地看着阿思。 眼巴巴的小模样,就如同猫儿盯着小鱼一般。 阿思脸上一白,吓得后退了两步,看着从他们身后冒出来的蓬松大尾巴,哆嗦着惨白的唇角。 “……妖、妖怪。” 苏菜菜握住阿思的手腕,护住心脉,轻声道:“的确是妖怪,但是你似乎对妖怪的理解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妖怪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他们其实很蠢,很好欺负的。”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似的,苏菜菜对着人群中喊道:“石头,你出来。” 一个灰衣裳的小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额头上鼓着好几个石头模样的大包,有些畸形。他眼巴巴地看着苏菜菜,又眼巴巴地看着阿思,最后羞涩地低下了脑袋。 苏菜菜伸手轻轻地在石头妖的脑门上敲了敲,那鼓着好几个包的地方,登时又生出了一个红澄澄的大包来,苏菜菜眨了眨眼睛,又继续敲了几下,红包爬满了他的脑门。 石头妖扁嘴,委屈地哭了起来:“仙子姐姐你怎么又打我?” 苏菜菜不以为然道:“我打你,那你为什么不躲?” 石头妖泪眼汪汪道:“我要是躲了就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打我了……” 苏菜菜转过脸对阿思笑眯眯道:“看吧,他们很蠢,很好欺负的。” 苏菜菜不知道,她此刻说话的模样和语气,竟然和宫玖如出一辙。 白猫拧起了眉头。 阿思呆呆看着哭得泪眼婆娑的石头妖,又呆呆地看了笑容满面的苏菜菜一眼,视线再次落到石头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觉得妖怪似乎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苏菜菜循循善诱道:“想不想敲敲他试试?” 阿思道:“那他应该很疼吧?” 苏菜菜道:“一点都不疼,这只石头妖,拳头硬得厉害,但是万物刚柔并济相生相克,他的脑门娇嫩得不可思议,轻轻一敲都能生出一个大包来。” 阿思愣愣道:“他脑袋上之前的包都是你敲出来的?” “当然不是!”苏菜菜心虚的眨眼。 阿思静静地看了石头妖半晌,倏地抬起手,做出要敲石头妖脑门的样子,石头妖见阿思将手抬得那样高,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却不想,阿思只是捏了捏石头妖的脸颊。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他看起来,是真的一点都不可怕呢。” 苏菜菜道:“不仅是这只石头妖,这里每一个妖怪的法力都很弱,他们喜欢亲近凡人,但又畏惧凡人,你所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不是嗜人的猛兽,而是这一只只睁大眼睛迫切想要和凡人做朋友的小妖怪,他们隐了身,跃跃欲试,想要出现在你面前,但却又担心吓到了你,怕你不喜欢他们。” 苏菜菜定定地看着阿思,眸中是明亮的坚信。 “阿思,你从未孤单。只不过,那些围绕着你的热闹和陪伴,都发生在你看不到的世界里。” 作者有话要说:夕雾也好想湿乎嘤嘤嘤。   ☆、第90章 五岁的小女孩,被关进黑漆漆的柴房里害怕得浑身颤抖痛哭失声的时候……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泛着白光的神明坐在她的肩膀上,他站起身子,浮到半空中,身体慢慢变大,白光越来越透明,神明从她身体后面环住了她,将她的身子虚虚地抱住。 神明的眼神悲伤,眸光却很温柔,清俊的脸上因为神力不支而没有血色,纸一样苍白。 六岁的小女孩,看到继母抱着弟弟和继父一道摇着拨浪鼓温馨笑闹而暗自神伤时…… 看不见的虚空中,泛着白光的神明侧脸亲吻着她的脸颊,眸光如水,盈盈澄澈。 七岁的小女孩,因为夜寒漏雨而染上了风寒,一个人躺在病榻上高烧不退时…… 清冷的潮湿中,白色的神明拼尽全力护住她的心脉,额上清汗淋漓,神体越发透明起来。 八岁的小女孩,瘦弱的肩膀背着柴禾,一步步走到市集上买卖时…… 烈日炎炎的阴影中,白色的神明凝出稀薄的神力,将她肩上的重负减轻。 眸光里盛着一脉柔水,含波笼烟,清透无害。 九岁的小女孩,被继母当街用藤条打骂时…… 宁静的喧嚣中,白色的神明用透明的神体挡住藤条的冲击,穿影而过,虚弱的神格几乎透明。 他眸色担忧地看着小女孩,脸色苍白,眸色宛若薄雾晚曦般温暖忧伤。 仿佛下一刻,就能从那双寂寥的眸底沁出一颗晶莹饱满的泪珠。 阿思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苏菜菜。 半晌,嘴角牵起一个明朗的笑容。 春雪消融,杏芝吐蕊。 她将视线落到那一个个翘首以盼的小妖怪身上,眉眼弯弯。 从她澄若秋水的眸底,仿佛能够倾泻出一丝丝一道道明媚婉曼的柔光。 “……原来,我从未孤单。” 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如同蝶翼般轻薄纤柔,静静在眼睑上投下一层浅淡的黑影。 “只不过,我看不到他们的陪伴而已。” 她的笑容越来越柔和。 青涩纤细,春日杏花满头,和煦宁人。 “原来,我从未一个人。” 坐在阿思肩头的那只白色的神明,向苏菜菜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苏菜菜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傻笑起来,她回过头去看着围绕在游廊四周的小妖怪们。 他们正睁大眼睛,热切且希冀地看着自己。 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 那一瞬间,苏菜菜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已经坠入圣母这个恶渊里不可自拔了。 她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抛弃这一群寂寞的小东西们。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苏菜菜为自己埋葬到冷宫里的小清新默默哀悼着。 她已经变成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圣母菜了。 一定很不可爱! 苏菜菜哭丧着脸。 如丧考妣。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两只猫跟了过来,身后传来小妖怪们欢呼的声音。 “仙子姐姐不走啦!仙子姐姐不走啦!万岁!” 苏菜菜垂头丧气,关上了房门。 床榻上,婴儿变成三四岁的模样,黑漆漆的星眸,正幽幽地看着苏菜菜。 冷毅凝重,宛若玄铁一般黑沉。 苏菜菜心中咯噔一跳。 下意识地便要反身开门离开抱头鼠窜。 “你站住。”魔尊稚嫩的声音,轻轻响彻在房间里。 苏菜菜的身子倏地顿住,脚下像是有千斤重,腿根长在了地上,苏菜菜怎么也提不起脚来,急得她快要哭了,你妹的,这又是什么法术?尽会用法术欺负女人,有本事你和穷奇单挑啊! 黑猫浑身的皮毛炸起,摇身一变,变成了火红的穷奇模样。 它护在苏菜菜的身前,残暴地瞪着魔尊,猬毛倒竖,金瞳怒瞪。 魔尊面无表情道:“穷奇是吧?你再敢上前一步,你的主人便会浑身爆裂而亡。” 穷奇飞翼怒张,眸子里像是能够喷出火来,白猫的鼻子嗅了嗅,仿佛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眸中露出阴鸷的颜色,它静静地看着魔尊,按住了穷奇的爪子,仰起头,睥睨魔尊。 魔尊冷道:“在你们没有进这个屋子之前,本座已经在空气中下了‘魔心’,这是魔族控制战俘死士的药物,一个月服一次解药,不然凡人便会浑身爆裂而亡。解药只有本座有,你们若是为这个女人着想,在本座养好身子之前,最好不要轻易激怒本座,让本座做出令你们后悔的事情来。” 苏菜菜呆呆道:“想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待我不薄?”魔尊冷笑:“刚才是谁用如来锁想要锁住本座的五感的?” 苏菜菜哑口无言,半晌才小声道:“当初穷奇想要杀你的时候,我还救过你的命。” 魔尊道:“正是因为这救命之恩,所以你现在才没有死。” 苏菜菜委屈道:“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魔尊道:“你似乎忘记了,本座是魔族之人,饶你不死,已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了。” 苏菜菜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的确,魔尊是魔族之人。 和残暴的魔族,她还能讲什么道理呢? 魔尊看了苏菜菜一眼,冷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在本座养好伤之前,决计不会对你怎么样,毕竟留着你还有用,本座可不想白白浪费了这样一个攻破雾秋山的好机会。” 魔尊是娃娃脸,说这段颇有气势的话时,实在是让人提不出警惕来。 苏菜菜眨了眨眼,默默腹诽:这小子还真是贼心不改,到现在都还想着要攻上雾秋山。 可雾秋山,真的是她一个小人物能够轻易影响而攻破的吗? 至少她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大概只有魔尊这样执狂的上位者才会有这样孤注一掷的想法吧。 无计损失,拼死一搏。 只为一个遥远空茫的梦想。 苏菜菜今日的下场均是她一个人咎由自取。 若非当初她圣母心发作救了身为婴儿的魔尊的话,今日也不必被他牵着鼻子走。 苏菜菜愤愤地想,她若是再圣母之魂发作乱救小盆友的话,就剁掉自己这双贱手。 简直讨人嫌了。 农夫与蛇。 她救的,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条蛇。 一条会反嘴咬恩人的蛇。 三个月后,阿思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逝去,油尽灯枯,含笑而亡。 小妖怪们围在她的周围,哭得眼睛红肿,泣不成声。 阿思的灵魂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浑身泛着鬼气,无悲无喜,本来茫然麻木的眸子,在看到她尸体胸口上坐着的白色神明时,突然亮了起来。 残念灌进了她的灵魂里,女鬼阿思缓缓恢复了自己的神智。 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地笑了笑:“原来,我真的有一个守护着我的神明呢。” 肩云愣愣地抬起头来,脸上苍白如纸,虚弱得几乎透明,阳光都能穿透他,照射到地上。 他落寞地笑了笑,笑容如同云雾一般纯净。 “我是肩云,这些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现在才见面,真是抱歉。” 阿思轻声道:“该说抱歉的是我,不能再继续陪你了,你一定很寂寞吧。” 肩云身子一怔,呆呆地看阿思。 阿思眸光若絮,青涩而温和:“比起看不到你的凡人,你永远活在一个没有回应的世界里,一个人守护着一个世界,应该会更寂寞吧,对不起,我没能给你更多的陪伴。” 肩云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才轻柔地笑了笑:“不,阿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往生门的金门打开,眼前佛光大盛,佛声朗朗,木鱼声扬,那是通往忘川的黄泉路,小妖怪们听到佛经纷纷抱头鼠窜,消失在房间里,金门前头,只剩下肩云和阿思,和漫长的岁月时光。 阿思最后看了肩云一眼,低声道:“肩云,再见了。” 肩云轻柔地笑了笑:“再见。” 阿思走进往生门,灵魂消失在一片金光中,金色的大门缓缓闭上,溶于平静。 肩云低下了头,回到他一个人的拓落中。 漫长的孤独,一个人的守候,喧嚣和明亮,画上了圆点。 从此,他又是一个人。 “再见了,阿思。” 苏菜菜轻声道:“肩云,那你以后怎么办呢?寻找新的宿主吗?” 肩云软弱地笑了笑:“我不想再流浪了,就留在这里吧。”他干净的眸子,透过纸纱窗,看到更遥远的天空,笑意温存,和煦柔软。“替阿思留在这,陪着那些小妖怪们。” 苏菜菜呆呆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爱上阿思了吧? 以孤独为生的神明,可以爱人吗? 但那话,苏菜菜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她可不想在肩云的伤口中撒盐。 可是话又说话来。 若是没有爱,便也感觉不到什么是孤独吧。 苏菜菜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几日后,宅子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石头妖打开了院门。 浑身泛着阴气的女鬼阿思站在门前,绽放出一个杏花般明媚的笑容。 “如果我不是凡人了,你们还愿意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的想法是,阿思不会回来,肩云把苏菜菜当成了新的宿主。 结果,作者实在是太善良了。 望天,远目。 另外一个鬼故事也不用写了嘤嘤嘤。   ☆、第91章 女鬼阿思成功加入苏菜菜的队伍。 宅子里的成员越来越多。 苏菜菜每次打开院门,都能收获一枚新的妖怪。 妖怪喜群居,在城镇中心最繁华的地段闻到了熟悉的妖怪气息,便会赶来投奔。 苏菜菜关门避客赶走他们,但小妖怪们却欢欢喜喜地将他们迎了进来。 宅子里妖气冲天。 苏菜菜气得几天不回宅子里吃饭。 小妖怪们堵在客栈里,泪眼汪汪地看着苏菜菜,苏菜菜气呼呼地鼓着一张小脸,扒完饭,回到宅子里,拿着五颜六色的符纸在宅子里摆下了舍灵阵,遮掩宅子里肆意蔓延的妖气。 苏菜菜痛心疾首地伸出手指头戳着那几只守门小妖怪的脑门。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你们想害死这一屋子妖怪吗?!” 小妖怪们可怜巴巴地捂着脑袋:“他们不是陌生人,他们是妖怪,是我们的族人。” 苏菜菜道:“等你们集齐一百零八位族人,这个宅子大概就会被道士们团灭了。” 小妖怪拍掌欢呼道:“不怕,仙子姐姐会保护我们的!” 苏菜菜冷笑道:“我再理你们我就剁掉我这双手!” “……”小妖怪们扁着嘴,泫然欲泣地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板着脸:“以后不许再放妖怪们进来了,知道吗?” 小妖怪们有气无力道:“知道了……” “给我大点声!”苏菜菜面无表情道。 小妖怪们挺起胸膛,荡气回肠的奶娃声响彻在院子里。 “知道了!” 苏菜菜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们自己下去玩吧。” 小妖怪们挥舞着双臂,雀跃道:“谢谢仙子姐姐!” 几分钟后。 苏菜菜在院子里看到几只小妖怪们正欢快地摇着尾巴,围在一个凡人老头面前。 苏菜菜咬着牙根,反复呼吸了好几回,才强自按捺满腔的怒气,尽量平静地、沉稳地、颇为柔和地问道:“……谁、让、你、们、把、他、放、进、来、的?嗯?” 小妖怪们听到苏菜菜咬牙切齿的声音,尾巴上的毛一炸,神色慌乱,瑟缩着脑袋,无辜而怯懦道:“仙子姐姐只说让我们不放妖怪们进来,并没说让我们不要放凡人进来呀……” 苏菜菜的脑袋一阵眩晕。 她扶着游廊上的锦绣雕柱,声音发颤。 “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我要离家出走!你们谁也别拦我……” 小妖怪顿时哀嚎了起来,纷纷抛弃凡人老爷爷,扑到苏菜菜的身上,抱住她的脖子,手臂,两腿,扯着嗓子,放声嚎哭了起来:“仙子姐姐不要走!我们知道错了!不要抛下我们!”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响了起来,清脆悦耳。 那凡人老头上前两步,一面击掌,一面笑眯眯道:“有趣,有趣。”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向苏菜菜,笑道:“人。”那干枯有如树枝一样的手指头,又指向树袋熊一般挂在苏菜菜身上的几只妖怪们:“妖。”他转过头,指向站在亭台下面的女鬼阿思和她肩头上的神明肩云:“鬼,神。”最后,那根手指指向苏菜菜的房间里,看向更深邃的地方,眯起了眼睛:“魔。” 苏菜菜心中一跳。 连忙后退几步。 她惊惧道:“你到底是谁?一个凡人,没有修为,怎么会看得到妖怪神明和鬼魔?”苏菜菜咽了咽口水,吓得又高声叫唤起来:“穷奇,快出来,出来保护我!” 苏菜菜这样欺软怕硬的性格,只能在小妖怪们面前耍耍威风,碰到了强者,她就立马焉了。 黑猫猛地从房间里的窗户窜了出来。 在腾跃的过程中幻化成火红穷奇的模样,挡在苏菜菜面前。 金瞳危险地瞪着她面前的凡人老头,猬毛炸开,但却又在下一秒,露出疑惑的神情,浑身炸起的猬毛也渐渐平复下去,没有半点要战斗的意思。 白猫不知道何时也化作雪白红纹辟邪的模样,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苏菜菜身边,看了苏菜菜眼前那位凡人老头一眼,黑漆漆的兽眸一顿,绽放出喜悦的神情,撒欢一般迈着四条腿奔向老头,正当苏菜菜以为女王属性的辟邪要化作美少女战士强压凡人老头海扁一顿的时候。 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辟邪竟然像一只温顺乖巧的宠物猫一般,眯起眼睛,惬意地用脑袋蹭着老头的裤脚。 苏菜菜下巴都掉下来了。 辟邪,你的女王属性呢?!你的冷艳高贵呢?! 全都伴随着大姨妈血祭流出体外了吗魂淡! 穷奇眨了眨金色的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愣头愣脑的模样,也跟着奔到老头面前,立起身子,摇着尾巴,大狗一般,一副求抚摸的表情。 苏菜菜望天,她觉得她有必要重新去猎两头神兽魔兽了。 恶狠狠地看着那两头兽:叛徒! 老头摸了摸辟邪,又摸了摸穷奇,慈眉善目的模样,笑眯眯道:“原来你们两只也在这里,老夫就说刚才怎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他叹了一口气,露出怀念的模样,眸光苍凉,“没想到,当年一起打天下的那些人,到现在还活着的,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辟邪和穷奇均是乖巧温顺地看着老头。 老头看看苏菜菜一眼,笑眯眯对辟邪道:“阿邪,那是你的新主人吗?” 辟邪点了点头。 老头笑道:“应该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吧,就像曾经的伊颜一样。” 辟邪回头看了苏菜菜一眼,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苏菜菜嘴角抽了抽:你那副一点都不想承认的模样就不要太难为自己了嘛辟邪。 兽活一世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不过话又说话来,伊颜这个名字……是辟邪曾经的主人吗? 苏菜菜略略沉吟了一番,捧脸,还是觉得自己的名字比较喜庆。 伊颜,伊颜,就跟遗言似的。 不讨喜。 苏菜菜默默下了结论。 四五岁大的魔尊,从房门里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老头,眸色凝了凝。 老头扫了魔尊一眼,乐呵呵道:“人、妖、神、鬼、魔这下全都到齐了,还剩下最后一位仙。” 苏菜菜愣住:“这、这是要集齐七颗龙珠召唤神龙吗?” 老头笑眯眯地摇头道:“非也非也。” 魔尊扫了苏菜菜一眼,拧着眉头看着老头:“有话直说,何必在这里故作玄虚骇人听闻!”说罢便从稚嫩的手心中凝出一把利剑,腾空,迎面向老头砍去。 苏菜菜赶紧一溜烟躲得老远,生怕战火殃及池鱼。 老头躲也不躲,正当苏菜菜以为老头死定了血溅当场她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时,却不想,老头竟然缓缓地伸手,缓缓的并出二指捏住了魔尊手中的利刃,缓缓地用二指掰断那柄长剑。明明老头的动作十分柔和,十分缓慢,但是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的功夫里,快如闪电。 苏菜菜呆若木鸡。 最令人惊奇的不是老头诡异万分的招式动作。 而是。 他一届凡人身上半点修为都没有是怎么挡住魔尊来势汹汹的剑势的啊擦?!!! 苏菜菜惊得合不拢嘴。 莫不是开了外挂?! 老头松开夹住利剑的二指,拍了拍魔尊僵硬的肩膀,乐颠颠道:“年轻人,心平气和,不要这么暴躁嘛。”魔尊肩头一震,长剑掉到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消融在空气中。 魔尊的娃娃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飘在空中,愣愣地看着老头:“你到底是谁?” 老头笑吟吟道:“你爹。” 魔尊一愣,冷笑:“我爹早死了。” 老头露出一个颇为可惜的神情:‘啧啧,谎言被拆穿了呢。” 就此,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在宅子里住了下来,问他是谁,他又不说,问他为什么留在这里,他也只说是等人,苏菜菜拿他没有办法,看他也不像是要伤害他们的模样,便由着他去了。 老头在宅子里摆了几个苏菜菜闻所未闻的阵法,据说是为了引入大地之灵,方便妖怪们修行,苏菜菜探了探自己的魂,发现修为真的因为这几个阵法精进了不少。 闲暇时,苏菜菜便去找这个奇怪的老头请教符箓八卦阵,他的那套理论和雾秋山上所教授的差不多,但却更为基本更为原始,像是雾秋山那套八卦体系的祖宗似的,十分适合苏菜菜练习。 宅子里的葡萄藤结出了葡萄。 在法阵里吸取大地之灵而成熟的葡萄格外甜美多汁,山羊妖拿这些葡萄酿成了美酒琼浆,在梅花妖的树下埋了一个晚上,催酿,第二天开盖的时候,香飘满园,醉人心脾。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菜菜连忙大喝一声:“不许开门!” 但还是晚了。 在苏菜菜出声的那一瞬间,小妖怪已经欢快地打开了院门。 一位青衫仙人痴痴地嗅着空气中的酒味,二话不说,顺着那肆意的酒香香味,轻飘飘地游到梅花树下,一把夺过山羊妖手中的酒坛,仰头豪饮。不一会儿,一坛子酒便被仙人全部喝光了。 青衫仙人摔碎了酒坛。 酒坛四分五裂,陶瓷混着酒水洒到地上。 青衫仙人一抹嘴,醉意盎然,仰天长笑道:“痛快!真是痛快!” 老头从亭台的石凳上站了起来,摸着胡须,笑眯眯的模样。 “最后一位,仙,酒仙,终于等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台抽瞎了好吗。 作者掩面泪。 师父粗线前的最后一个梗。 描述的不是那个奇怪的老头,也不是那个酒仙。 而是作者为毛要集齐六个属性。 情节略玛丽苏。 稍有不适者请勿戳么么哒。 这个梗不能删。 因为和本文的结局和文本的主旨挂钩咩哈哈。   ☆、第92章 青衫酒仙眯起了眼睛,这才将视线落到了老头的身上,醉醺醺道:“……阁下是?” 老头道:“老夫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记住,你们现在到底是为何会聚集到一起。” 他浑浊苍老的眸子里,满是伤怀,仿佛是在缅怀旧事。 老头轻叹道:“莫忘初衷,方得始终,希望你们不要重蹈我们那一代的覆辙。” 酒仙正欲继续询问些什么,但是老头却闭眸凝神,双手合十交叉在胸前,指尖中泛出萦萦点点的金光,细细密密,宛若游丝落絮,他明明只是一介凡人,身半点修为都没有,可却偏偏能够结出神印,令整个大地开始为之颤抖,院子里的大树簌簌地落下绿叶。 蔽日遮天,风卷云涌。 小妖怪们东倒西歪,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惊慌大叫:“地动了!快收衣服啊!” 苏菜菜连忙从亭台里跑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的空地中,免得被亭台里的砖瓦砸到。房间里的魔尊、璎珞、肩云和阿思也纷纷逃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眸光凝重地看着那被金光层层包裹的老头。 老头的身体已经和金光融为一体,他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如炬,竟是金色的眼瞳!不仅是他的眼睛,他的容颜、他的发丝、他的衣裳全部都变成了金色的模样。 宛若烈日高照,金芒万丈。 老头袖手一挥,将指尖凝出的巨大金色光团分作六团,以念制气,空气中刮起了金色的风暴,老头眸光一凝,六团金光直直射到了苏菜菜、魔尊、璎珞、肩云、阿思、酒仙六人的胸口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比闪电更快的瞬间里,就连法术最高强的酒仙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老头用金光无情的打中,没有丝毫反击躲抗的余地。 苏菜菜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金光射入胸口的感觉,并不是很疼,像是被人轻轻在胸膛上锤了一拳似的,只能称之为有感觉,而不能称之为有痛觉。 胸口并没有不妥的样子,苏菜菜松了一口气,正要放下手来,却发现自己右手手心中无端生出了一个红色的朱砂痣。那鲜艳欲滴的朱砂,坠在白嫩嫩的手掌心中,显得异常的触目惊心。 苏菜菜呆住。 这痣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她愣愣地抬头,却看到其他五位被金光击中的壮士亦都是神色莫辩地盯着他们自己的手掌心。 苏菜菜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莫不是每个人手心中都有一颗朱砂痣吧? 她连忙问老头:“老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苏菜菜的话说了一半便卡在了喉咙里。 院子里哪里还有什么老爷爷。 那莫名其妙的老头早在他们被金光击中的时候便凭空消失在院子里了。 宅子上方的天空中,飘来老头最后声音。 “这是老夫赠予你们的钥匙,但打不打得开这世界的大门,便要靠你们自己的机缘了罢。” 那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风*雾。 “记住,勿忘初衷,方得始终。若是你们将来有缘站在更高的地方,千万不要忘记当初你们相聚的理由,不要受到森林的诱惑,迷失了本心,千万要记住。” 声音消失,只余下一院子的妖魔鬼怪伫立愣神。 “莫名其妙。”几人不以为意地斥了一声,但却又都愣愣地看着自己手心中的红痣,那朱艳的小痣,像是有致命的魔力似的,勾得人的心魂,全都落到了它的身上。 再也挪不开眼睛。 七日后,涅城郊外二十里的翠湖,有恶蛟作乱。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恰逢其化蛟为龙之期,须得大量的人血做祭,方可破云升天,幻化为龙。 郊外的山野村民纷受其害,丧命于恶蛟之口。县令广下海捕文书,花重金聘请赏金猎人能才异士远去翠湖斩杀恶蛟为民除害,前去送死的赏金猎人中,便有热血侠女璎珞。 “什么?璎珞也去送死了?”苏菜菜愣愣地看着前来送信的老鼠妖,惊呼出声。 青衫酒仙彼时正抱着一坛葡萄美酒喝得烂醉如泥,听到苏菜菜这声惊呼,猛地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酒仙拧眉道:“这妖怪也忒不给人省心了些。” 山羊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跪到酒仙面前,哭道:“求酒仙大人救救璎珞吧!救救她吧!” “这些日子,我也承了你们不少恩情,救人一事便放在我身上了罢。”青山酒仙凝出一把巨剑,纵身跳了上去,他看向苏菜菜,黑眸深沉,“仅凭我一人之力,可能无法抗衡那千年恶蛟,若是道友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必可获得一线之机,将那恶蛟斩杀。” 山羊妖和其他小妖怪们都纷纷将热切的眼神投到了苏菜菜身上。 苏菜菜后退几步。 脸色有些发白。 “不,我不要去。” 苏菜菜哆嗦着唇角,一步步后退着。 “我会死的,我不能去。” 良善有度,人之常情。 平时帮这群小妖怪们擦擦屁股,都是在生命没有受到胁迫的情况下进行的,那些良善,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现在,璎珞闯下了滔天的恶祸,苏菜菜还没有善良到愿意抛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人。 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生在红旗下,长在和平中。 苏菜菜应该坐在电脑面前猥琐且安逸地在手绘板上涂涂画画。 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从恶蛟爪下救人。 这样刀光血影的生活,从来都不属于她。 苏菜菜唇无血色,身子发颤,像是陷入了自己构陷的可怖的幻象中。 那巨蛟的威力,苏菜菜是有些印象的。 在《暖酥消》中,曾经出现过一只恶蛟,但是地点不是在涅城翠湖,时间也不是现在,但那恶蛟强到爆的破坏能力却让人脊背发凉记忆犹新。就算法力高强如宫玖者,都曾经为了从恶蛟抓下救走卿妩而身受重伤。宫玖躺在卿妩怀中口溢鲜血,便是《暖酥消》停更之前,最后的情节。 苏菜菜连宫玖法力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怎么可能有希望从恶蛟的爪子里救出璎珞来。 苏菜菜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不,她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去救一个整天只会闯祸的妖怪。 她的生命只有一次,就算再艰辛,再不喜,她也只能活一次。 苏菜菜哆嗦着嘴巴,脸色苍白:“我不能去救她,我要活下去。” “仙子姐姐……”山羊妖愣愣的看着苏菜菜,眸中俱是失望之色。 几只年纪尚小的小妖怪们坐不住了,忿忿不平道:“仙子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璎珞姐姐平时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我们再也不喜欢你了!你是大坏蛋!” 苏菜菜唇无血色,她低下了头,喃喃道:“是啊,我是自私的大坏蛋,你们不要喜欢我好了。” 那几只小妖怪们气得脸色涨红,扁着嘴,“哇”的一声嚎哭起来:“你不去救璎珞姐姐,我们去救!我们以后再也不是一家人!全天下我最讨厌仙子姐姐了!” 说着便一溜烟跑出了门外。 苏菜菜握紧拳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酒仙叹了一口气:“罢了,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道友了,就此别过。” 阿思飘到苏菜菜面前,小声说了一句:“小姐,保重,阿思也想去帮他们,就算我的法力低微,也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阿思顿住,低声道,“最后,还是要谢谢你,是你让我知道我从未孤单。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身上蕴含着无穷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刚才那些小妖怪的话,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爱之深,责之切,他们说的不过是气话。” 肩云声音轻柔道:“菜菜,保重。” 妖怪们喜群居,胆小,却意气用事。 他们一个个的都离开了,从苏菜菜身边的热闹中离开。 偌大的一个宅子。 又变成最初荒凉凄静的模样。 宅子里只剩下了苏菜菜、穷奇、辟邪和魔尊。 最初的两人两兽,跌跌撞撞,绕了一大圈,还是他们两人两兽。 但是中间过程中的那些热闹和欢笑呢? 可以当做全都没有发生过吗? ……呵,怎么可能当做全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笑颜和欢声,都是真真正正存在过的啊。 高阳当空,暖意融融。 但苏菜菜心中却是一片苍凉和空荡。 仿佛心脏破了一个大洞,呼啦啦灌着冷风。 白猫不知道何时来到苏菜菜的身边,蹭了蹭她的裤腿,像是在安慰她。 苏菜菜垂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眼中有些酸涩。 苏菜菜咬着嘴唇,带着哭腔道:“辟邪,我是不是做错了?” 白猫只仰着头,用那双漆黑神秘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苏菜菜:“喵……” 辟邪不会说话,但苏菜菜缺爷莫名地从辟邪的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看到无穷的坚定和信念。 苏菜菜牙一咬,高声道:“穷奇,我们赶快去救那些妖怪!至少不能让他们死无全尸!”黑猫幻化为火红穷奇的模样,苏菜菜骑在它的身上,一手锤着自己的脑袋,一手紧紧抓住穷奇身上的猬毛,她哭着道,“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现在去救他们的!这次如果能回来!就一定要剁手!剁手!”苏菜菜在空中哭出声来,“他们怎么总是给我闯祸啊!太讨厌了!” 真正的勇敢,并不是无所畏惧。 而是明明知道害怕,却还是要勇往直前。 作者有话要说:安啦安啦,马上就见湿乎啦。   ☆、第93章 苏菜菜感到翠湖的时候,众人正和恶龙打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 那条巨蛟身长十余丈,腹白背青,巨鳞四爪,在湖水中翻腾跳跃,激起大片的水花缭雾,白茫茫的水雾将袭击它的人影全都遮挡住,只能看到青光白刃划出的剑波在雾气中劈荡开来,苏菜菜隔得老远,都能闻到巨蛟身上那股难闻的腥味,令人作呕,水雾漫天。 它仰首,发出长长的一声龙吟,巨尾横扫,将水雾中的几人撞到岸边上,口吐鲜血。 巨蛟已惊眠,一啸动千山。 待那团激荡的水雾散去,苏菜菜才看清方才那十几个围攻巨蛟的人,不仅包括酒仙、璎珞、肩云、阿思他们,更有许多道袍加身的道士,以及身溢灵气的上界之人。 宅子里的小妖怪们都远远地躲在翠湖湖畔不远处的长堤柳树下,见璎珞她们被巨蛟撞到河岸上,便一边哭着,一边跌跌撞撞跑到河岸,大声呼喊:“璎珞姐姐,你们有没有受伤?!” 苏菜菜骑在穷奇身上,连忙伸手捏了一个决,将那几十只小妖怪们封在一个看不见的禁制层里,再凝气聚神,连带着禁制层将他们全都抛到了森林中。那禁制层就如同一个透明的泡沫一般,里头装着七倒八歪的小妖怪,他们手贴着透明的禁制层薄膜,惊恐地发现他们自己正在空中飞跃着。 石头妖透过禁制层,看到苏菜菜。 他张大嘴巴:“仙子姐姐!你们快看,仙子姐姐在那里!” 其他小妖怪们也纷纷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他们流着眼泪欢呼着:“仙子姐姐来救我们了!她来救我们了!”他们拼命地拍打着透明的禁制层,笑着哭道,“仙子姐姐,我们在这里!” 苏菜菜蛋疼。 我当然知道你们在那里。 那个禁制层都是劳资变出来的! “你们要是再这么拍下去,这禁制层就破了!” 苏菜菜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声。 “给我安静一点在里面呆着,不许添乱!” 小妖怪们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子一抖,连忙闭嘴,乖乖地退到禁制层的最中央,直到那团像泡沫一般的禁制层将他们带到了森林中央,层层的绿叶灌木将前路遮挡,他们落到地上,再也看不到翠湖那头的场景,这禁制层依旧没有消失。他们知道,在这里,他们很安全。 苏菜菜看到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妖怪消失在森林的另一头,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最在行的法术是符箓,但这并不代表她的指诀、幻术、遁术毫无基础。 那禁制层她曾经在雾秋山上试过几次,成功率对半,可能是人在紧急情况下,潜能会被激发,这次施展禁制层一次就成功了,禁制层的成功率也和被施法的灵体有关,一般来讲,被禁制层关住的灵体法力越低,这禁制层便越不容易破裂。所以当初殿主大人在教授禁制层的时候,都是用一些死物来做例子,殿众们学习禁制层的时候,也是从围住笔墨纸砚开始的。 眼下,苏菜菜并不想和巨蛟正面交锋,只想把宅子里的人全都救回去。 苏菜菜骑在穷奇上,看了一眼倒在岸边的那些道士和上界修行者,低眉敛神,暗自琢磨着:至于那些多管闲事的其他人,便由着他们自生自灭,顺带帮她拖住巨蛟,方便她带璎珞他们离开。 穷奇振翅直飞到河岸边,苏菜菜捏诀施了一个禁制,想要将璎珞他们围住,旧法重施,像带走小妖怪们那样带走璎珞他们,大概是璎珞他们的修为较高,苏菜菜连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成功,那禁制层如同破碎的泡沫一般撕裂在空气中,苏菜菜沉默,只得放弃这个法子。 彼时,巨蛟忽然长啸一声,热浪伴随着浓重的腥味从苏菜菜身后席卷而来。 穷奇惊嗥,震动羽翼,带着苏菜菜腾空而跃,但速度不及恶蛟,穷奇被汹涌的水雾热浪击中,将身上的苏菜菜猛地从背上甩了出去,穷奇被震飞到一棵绿树之上,落到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苏菜菜浑身失重,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时,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魔尊那张稚嫩的娃娃脸放大在苏菜菜面前。 他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苏菜菜张了张了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魔尊冷冷地说了一声:“你怎么又把本座一人扔到宅子里?信不信我现在就捏爆你的身体让你哪也去不了!” 语气颇为幽怨。 苏菜菜头皮发麻,心虚道:“大局当前,就不要再计较这些小事了嘛。” 魔尊面无表情:“小事?” 话音刚落,那巨蛟便再次向苏菜菜他们击来,携带着巨浪长水,青白色的蛇尾长身渐渐蜕化成了金色的鳞片,它张开血盆大口,向苏菜菜咬来,头上渐渐生出龙角,那血肉模糊的巨嘴边,也慢慢幻化出长长的龙须来,它盘云笼水,数丈高的水浪向苏菜菜扑来,退无可退之地。 破云化龙!巨蛟飞天! 魔尊将苏菜菜推到地上,小小的身体将她挡住,手中捏诀,衣袂飘飘,掌心中凝出一把长剑,聚集魔力,举剑奋力向数丈高的水浪砍去,横扫千军,万夫莫开,巨蛟龙吟哀鸣,苏菜菜躲在魔尊矮小的身体后面,看到他身前万丈高楼般的水浪,那一刻胸前仿佛涌动出一股难以明灭的情绪。 不,她不应该永远躲在人的身后,畏畏缩缩,菟丝草一般活着。 她应该站出来,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无惊无惧! 苏菜菜惊恐的睁大眼睛,现在这种情绪不是属于她自己的。 她不想站在人前啊,妈蛋她只想有多远滚多远滚到地球的尽头啊! 胸口中激荡出一股陌生的豪情,苏菜菜的脑袋中溢出一段古老的法决,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下意识便念了出来,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召唤,她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相同法决的声音。 仿佛心有灵犀,灵魂相互牵引一般。 右手手心微微发热,越来越烫,苏菜菜低头,看到自己手心中的那颗红痣发出紫色的光芒。 云端传来一声霹雳,迅猛快急,直击大地。 晴空万里瞬间乌云笼罩。 天雷阵阵,宛若暴风雨来临。 巨蛟嘶吼一声,那水桶般粗的闪电迎面向巨蛟劈来,凄厉的白色闪电如同蔓藤一般顺着巨蛟的蛇身蔓延直上,如锁链一般将巨蛟锁住,巨蛟哀嚎一声,长尾横扫,四爪挣扬,龙身在水浪中舞动扭曲,却怎么也逃不脱这白色的闪电锁链。 它仰头狂叫,从它身上爆发出一道金色光柱,穿过一阵阵天雷闪电,至冲云端。 天幕仿佛都被这一道金光劈开,原本风起云涌的天幕倏地被这金光撕裂,露出一个比银河更加浩瀚的夜空,在风暴的正中心,是那片静谧无涯的夜幕,突兀而神秘。 苏菜菜半躺在地上,抬头呆呆地看着那风暴中心宁静的夜空,胸口里腾地涌起方才那股陌生的豪情,仿佛是受到了天幕中那片静谧黑色的吸引,莫名的熟悉。从那夜幕中划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如同螺旋一般缠绕着那道金色的光柱,急剧迅猛,蜿蜒直下,击中苏菜菜。 她身形一闪,从空地上消失。 与此同时,翠湖中被闪电锁链捆住的半蛟半龙,以及河岸上的其余五人,全都被那螺旋状的紫色光芒击中,凭空消失在这河畔上,悄无声息,闪电般消亡。 涅城中的一处客栈。 高楼上,一人惊呼:“你们快看那!城外那里有神迹!” 却看那万里晴空的远方,只有翠湖上方聚集着一片黑色的风暴,暴雷闪电,从风暴中射出一道金色光柱,紫色莹芒螺旋顺延而下,继而金柱紫芒猛地消失,那乌云风暴也于瞬间挥散。 天空中又恢复成朗日高照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森林中,关住小妖怪们的透明禁制层倏地破裂。 小妖怪们跌跌撞撞跑到了翠湖,他们大声呼喊着苏菜菜和璎珞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一人回应,小妖怪们急得快要哭出来,却听得一个上界修行者道:“别喊了,你找不到他们的。” 石头妖的泪水还挂在脸上,愣愣地看着上界修行者:“……你说什么?” 那人指着天空道:“你的朋友,他们被卷到了天上。” 石头妖呆住:“璎珞姐姐他们……成仙了吗?” 那人皱着眉头:“此事古怪,晴日撕银河,从天幕中劈下一道紫芒,我从未见过此等场面,须得上报上界仙宫,方能给你们一个解释。”他忽的出手,凝气将一个道士手上的木钵打掉,沉声道,“他们性本纯良,若道家想和上界雾秋山作对,便尽可将这些无辜的妖怪收去。” 道士沉默,住了手。 上界行者向石头妖拱手:“此地不宜久留,尔等先回去等消息,我回雾秋山上报山主大人,再与你们共同商议。”说罢便缩地成寸,从翠湖河畔消失。 . 苏菜菜从眩晕中醒来。 头上是浩瀚的银河,此夜无月,只有繁星霜华,凄凄寥寥。 周围是一片焦土荒芜。 无边无际的荒芜。 亘古的黑暗和荒芜。 苏菜菜心跳得厉害。 从地上爬起来。 哑着嗓子,对着虚空里喊了一声。 “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她。 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沉默。 胸口绝望发疼,苏菜菜急得哭出来:“辟邪?!穷奇?!你们在哪儿?这里有没有人啊?!” 一望无际的夜空。 疏星冷冷地挂在夜幕中。 悄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2014.3.30】 是*又抽了。 把我的正文抽不见了。 跪地。 _(:з」∠)_… —————————— 看到这个场景。 作者满脑子想的是数码宝贝。 天空上方出现倒立的城市神马的。 第一部好好看o(*≧▽≦)ツ   ☆、第94章 混沌初开,生灵万物俱无。 这里满是焦土颓石,断坑峭壁,没有半丝生命气息,苏菜菜一路跋涉,没有看到半片绿色,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这里只有她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她悲凉绝望的嘶吼。她大声呼喊着其他人的名字,那尖锐的嘶吼在寂静的夜幕中显得格外空洞而绝望,天地无情,连回声都吝啬给予。 回应她的,只有这无边无际的漫长,和铺天盖地的沉默。 黑暗和银河,焦土和断坑,绝望得快要令人窒息。 宛若一个人置身于冰冷的月球表面上,荒芜颓败,凝视着她的,只有头顶上浩瀚的银河。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苏菜菜喊得声音嘶哑,嗓子发干,像是有烟从嗓子里冒出来似的,干哑难听。 “……辟邪,你在哪里?” 死一般寂静。 苏菜菜眼眶发酸,涩声喃喃。 “穷奇、璎珞、魔尊你们在哪里?” 她的周围是层峦叠嶂,山脉纵横。没有树,没有水,没有任何生灵,只有焦土和巨坑。星罗棋布的环形山,峭壁悬崖,裂谷沟壑,高山和深谷并叠而现,宛如世纪之初的混沌洪荒。 苏菜菜不知道走了多久,喊了多久。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生命,只有冗长的黑夜和星河,岁月仿佛将这里凝固,静止不前,天幕中永远都是那一汪浩瀚的银河疏星,高高在上,睥睨着苏菜菜。 苏菜菜走得腿脚酸麻,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扬起大片尘埃。 无人问津。 亘古的寂寥。 苏菜菜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小声啜泣了起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有没有人啊?我在这里!救命,救救我,救我出去……” “……师父,你在哪里?徒儿出不去,来救救徒儿,师父……”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最危险最害怕的时候,她想起的,还是那人眉目如画的容颜。 苏菜菜的哭声越来越大,从小声低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她的嗓子早就哭哑了,那是此刻,她除了哭泣,似乎也不知道还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苏菜菜张着嘴巴,声嘶力竭,泣不成声,任眼泪淌进嘴里。 哭得眼鼻红肿,两颊发烫,有些神智不清了,仍旧觉得还没有哭够似的,声泪俱下,气竭声嘶,一个素白雪粉的瓷娃娃,哭得这般不顾形象,任谁看着,都会觉得可怜。 但是那个会可怜她的那个男人,那个会将她抱在怀里温言细语哄着她的那个男人…… 再也不会出现了。 思及此,苏菜菜声调一扬,哭得越发澎湃了。 哭泣是发泄情绪的方式,却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当苏菜菜哭得再也没有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来的时候,渐渐停止了哭泣。她的胸膛一阵阵起伏着,生理的反应还在,抽着鼻子,无声哽咽,但那汹涌的绝望算是彻底的发泄了出去。 宣泄过后,是更加深刻的绝望和寂寥。 她仰头躺在冰冷的焦土之上,愣愣地看着星空。 深蓝发紫的夜幕,星河长绵,星云团簇,像是一卷泼墨深幕,勾勒晕染而成。 苏菜菜的眼中倒映着整个浩瀚的星河,看得有些出神。 上下起伏的呼吸渐渐平缓起来。 她不能在这里等死。 她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应该恬不知耻地在阳光下招摇疯涨着,告诉每一个人,她活得很好。 而不是在这个阴冷黑暗的地方,孤孤单单的死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要活下去。 热烈的活下去。 苏菜菜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恍惚,嗓子发干,极为缺水,她伸手捏了一个引水决,失败了,她不放弃,吸了吸鼻子,又施了好几个引水决,皆是没有成功。 苏菜的菜手指发颤,又随便捏了几个成功率较高的法决。 失败,全都失败了。 苏菜菜闭眸探魂,搜索自己的灵台识海。 慢慢睁开眼睛。 这一身的修为全都没有了。 苏菜菜惨笑了一声。 迈着自己的双腿,向陌生的前方走去。 她现在所能倚靠的,便只有这两条腿,和一颗贪生怕死决不放弃生命的心。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风霜写满了她的脸,她不知道自己像这样徒步跋涉了多少年,一年,五年,还是十年?苏菜菜不知道,因为这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苏菜菜看不到朝阳夕雾,分不清时光变迁。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丽的翠裳襦裙变得灰败,变得衣衫褴褛。 她看着自己白嫩嫩的双手变得枯槁,如同七旬老妪一般,枯枝干皮,瘦骨嶙峋。 她看着自己如瀑的青丝变得干燥,寸寸染雪。 这里没有镜子,偶尔能找到一处极浅的水洼,这些年,苏菜菜全都靠这些水洼和水洼旁边的草菇存活,她偶然看到那水洼中倒映着自己的那张脸,蜡黄沧桑,如同女鬼一般,干瘪难看。 若是寻常,苏菜菜一定会尖叫着远离那洼水潭。 但彼时,苏菜菜已经麻木了。 只要能够活下去,这容颜又能算得如何呢。 她只想活下去。 夜空中,长星闪耀着冰冷的光芒,在深蓝发紫的夜幕中显得格外高贵且神秘。 钻石一般,有棱有角,冰冷无情。 从未伸出援手。 苏菜菜越来越丑,越来越老,老得已经走不动路了,气喘吁吁,每走一步,都会停下来歇息好几分钟。她缓缓蹲下来,看着天空中那方亘古不变的银河,苦笑了一下,倒在地上,舒展着疲惫的四肢,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凝望着夜幕上的那冰冷的星空。 油尽灯枯。 她实在是太累了。 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 她现在才明白,比死更冷的,是孤单。 一个人的跋涉,孤单和绝望,凄静冷然,她现在只想好好顺一觉。 死就死吧,她已经不在乎了。 苏菜菜看着天幕中那浩荡无情的星河,意识越来越涣散,慢慢阖上了眼睛。 沉入黑暗。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轻唤。 温柔得想让人落泪。 “苏儿,不要睡,快醒过来。” 那嗓音雌雄莫辩,像是轻抚眉间的手,温柔和煦,情人一般。 带着三分调笑,七分担忧。 “苏儿,你不要为师了吗?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为师了呢。” 声音那样温柔,苏菜菜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是你不要我!”她闭着眼睛,带着埋怨,哽咽着哭诉道:“是你先不要苏儿的!” 那声音一顿,再出声时,便已然含了九分的笑意,沙哑低沉:“是是是,是为师的错,那你现在快起来教训为师,不要再睡了,若是现在不起来,便永远都起不来了。” 宫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苏儿,你不是最怕死的吗?千万不要在这里死掉。” 那轻柔的声音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拨云见日,将苏菜菜泥泞黑沉的思绪全都尽数斩去。苏菜菜吸了吸鼻子,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她顺着那道光,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宫玖那张儒雅清俊的脸,眉梢淡扫三分媚色。 红唇轻勾,似笑非笑。 苏菜菜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勾魂摄魄的一张脸,每每都让她挪不开眼睛。 想必是许久不见,苏菜菜莫名的,有些羞涩起来。 她红了一张脸,娇娇的喊了一声:“师父。”刚说完便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如此苍老,苏菜菜惊慌失措,她猛然间忆起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水灵灵的苏菜菜了。 如今的她,满经风霜,满脸的颓败沧桑。 不能让师父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苏菜菜吓得猛地翻身,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师父,你走开,不要过来!” “行了行了,你再丑的样子为师都见过,如今这番又算得了什么?”宫玖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苏菜菜身子发颤,只觉得脊背被他抚过的地方都发烫起来,宫玖继续笑着道,“不过是一副皮囊,你若是不喜,回去为师帮你做一套,让你也和为师一样,每日披着美人囊可好?” 苏菜菜的心尖颤了颤。 虽然宫玖解决问题的方法十分血腥粗暴,但出乎意料地让苏菜菜放下心来。 她缓缓放下挡住小脸的袖子,眨巴眨巴眼睛,定定的看着宫玖。 宫玖含笑如云,万般缱绻。 他伸出一双葱白纤手,摊在苏菜菜的身前。 “行了,竟然想通了,就起来吧,前面的路还有很长,为师陪你一起走下去。”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诺言。 美好得像是梦境。 宫玖脸上的笑容太过妖娆,太过诚恳了。 苏菜菜像是被他摄住了魂魄似的,将干瘪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中。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脑袋有些发晕,一时间也没有思考为什么宫玖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喜滋滋地牵着他的手,无忧无虑的模样,朝世界的尽头走去。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红裳的师父牵着绿裳的徒儿,走过大街,走过小巷,走过一道道拱桥,一川川河流,走过一幕幕神明鬼怪的人生,看到他们自己的故事。 从未停歇。 繁星如诉,星云横斜。 万里荒芜。 不知道牵着宫玖的手在这漫长的荒土上走了多久。 苏菜菜猛地惊醒。 宫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雾秋山陪着玉晚蝉吗?! 她缓缓回过头,看着自己手心中牵着的人。 空荡荡的。 这儿哪里还有人,整个世界都只有她一人而已。 宫玖从来都没有出现,方才不过是她自己的幻觉。 苏菜菜看着右侧空荡荡的虚空,愣了许久。 倏地一笑。 她伸出右手,拍了拍自己左边胸口,对住在那里的人小声道:“师父,我带你走出去。” 苏菜菜已经感觉不到孤单和绝望。 因为那里住着宫玖。 让她变得更强的宫玖。 她昂首挺胸,迈出新的一步。 右手手心上的红痣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紫芒。 苏菜菜伸出去的那条腿,迈进一个紫芒大盛的金色巨门。 金光加冕,冠世为王。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说吧,湿乎马上就粗线了。 哈哈哈哈哈这章他不就粗线了嘛。 作者真是太TM机智了。 哈哈哈哈哈。 这章要表达什么下章会说的啦。 艾玛我还是提前说一丢丢吧,担心被人说瞎写写崩了o(*≧▽≦)ツ 这个幻境作者暂且命名为【怕什么来什么幻境】。 苏菜菜从前以为自己最怕死,但是在这个幻境中,她明白自己其实是最怕一个人的绝望和孤单。 当然变老变丑也是苏菜菜非常害怕的,所以她就变老变丑了。 但是呢。 有了宫玖,她就无所畏惧了。 最勇敢的妹纸。 将得到一个新世界。 …… 抖,作者被自己的玛丽苏炸得外焦里嫩。 姑娘们不要弃文啊。 忍两三章就好了。 菜菜要成长嘛,要变强一丢丢嘛。 一丢丢,就只有一丢丢。   ☆、第95章 待眼前的金光尽数散去,苏菜菜缓缓睁开眼睛。 依旧是焦土荒原,星河静谧。 但眼前却站着两个人。 酒仙和阿思,他们正含笑吟吟地看着苏菜菜。 依旧是他们年轻的模样。 苏菜菜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白嫩嫩的,未染风霜,胸前的发丝也是漆黑水润,岁月并未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苏菜菜瞪大了眼睛,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愣愣道:“这是怎么回事?” 酒仙笑道:“真是想不到,第三个走出幻境的人,会是你。” “什么幻境?”苏菜菜呆住。 “你在遇到我们之前,所听到看到的全都是幻境。那幻境用我们最恐惧最不愿意面对的梦境编织而成,意图将我们永世困在幻境里。但若是心中有光,便可以从那幻境中全身而退。”酒仙道。 阿思点了点头,细声道:“我看到了柴房黑暗中那些青面獠牙的鬼怪,吓得一直跑,一直躲,但是后来突然想起肩云的存在,他应该会一直保护我才对,怎么会让我一个人在黑暗中孤苦挣扎呢?并且,我明明在宅子里见过鬼怪,它们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可怖。”阿思笑了笑,有些腼腆,“酒仙大人说,肩云就是我心中那道驱逐黑暗的光,所以我才从幻境中走了出来。” 苏菜菜听得出神。 阿思问苏菜菜:“小姐,你呢?你的光是什么?” “啊?”苏菜菜的眼神有些闪躲,支吾了一声:“是、是辟邪。” 阿思拧着眉头,一副明显不相信的神情。 苏菜菜心虚,连忙转移话题:“酒仙,这里是哪儿?我们怎么会来这儿?” “看到我们头顶上方的这一片星空了吗?”酒仙抬头,执起腰间系着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醉意盎然道,“这就是我们和巨蛟恶战时,雷雨风暴中心那片静谧的星空,我们被它吸进来了。” 苏菜菜抬头,望着那片浩瀚的星空。 张着嘴巴,不敢置信道:“被它……吸进来了?” 这片星空和幻境中的星空差不多,但却更加柔和一些。幻境里的星空如同钻石一般,虽然璀璨,但却冷硬孤绝,高高在上俯瞰万物,无情疏离。而这里的星空浩瀚无垠,连星光都像是弥漫着水汽,在深蓝色的夜幕中蒸腾散发,整个夜幕变得和煦温柔,梦幻一般。 苏菜菜看得如痴如醉,喃喃道:“我们怎么会突然被它吸进来呢?” “还记得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头所说的话吗?”酒仙将酒葫芦扔到左手,摊出右手掌心,看着掌心中那颗红痣道,“这颗痣就是钥匙,而世界的大门,在我们和恶蛟激战的时候,打开了。” 苏菜菜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愣神。 ……这是老夫赠予你们的钥匙,但打不打得开这世界的大门,便要靠你们自己的机缘了罢。 苏菜菜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酒仙,呆若木鸡道:“所以……这里是新世界?” 一道温柔如云的声音,从苏菜菜身后传来。 “准确来说,应该是天外天。” 肩云从虚空里走了出来,身子不过凡人手掌大小,脸色有些苍白,他走到阿思脚边,飘到她的肩头,坐定,那双水墨画般柔雅的眸子,看着苏菜菜:“激战时,我们原来的世界,天空中撕开一道裂缝,这才露出了我们现在的这片星空,所以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在原来世界的外头。” 酒仙颔首:“的确,肩云所言不假,你们来看这面水潭。” 苏菜菜这才注意到酒仙身后那条水平的线,竟然是一个水潭。那水潭大概和罗马许愿喷泉池差不多大小,池水呈青绿色,上空浮荡着白茫茫的雾气。这水潭,正看是一汪水潭,但是从侧面看,便是一条悬浮在半空中的泛着雾气的绿色细线,整个水潭就如同镜子一般悬在半空中。 那面镜湖距离地面十尺,大概是苏菜菜膝盖那么高。 镜湖下方悬空,石头可以穿过去。 苏菜菜走近水潭,酒仙伸手拂开水面上那层白茫茫的雾气,露出青绿色的湖水,湖水带着莹莹的光芒,在夜空中点点发亮,那清澈的湖底,俨然是另外一个世界。 街道、市集、茶肆、酒坊都是苏菜菜所熟悉的。 是涅城。 酒仙解释道:“我发现这个水潭是可以通过意念控制的,方才的景象,是涅城,我在脑海中想象着涅城的模样,湖水便倒映着涅城的情景,并且街上还有行人,想必是真实发生在涅城中的即时现实。你们也可以催动意念控制水潭试试看。”酒仙顿住,沉吟道,“并且,我发现,从幻境中走出来之后,我的修为也提升了不少,你们的呢?” 经酒仙这么一说,苏菜菜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的修为又回来了,并且…… 苏菜菜闭眸探魂,每一寸灵台识海都充沛着干净的气息,朝气蓬勃。 她欣喜地睁开眼睛:“真的提升了!” 阿思和肩云亦是激动的点头。 酒仙摸了摸酒葫芦的壶身,笑道:“这便是了,想必,这就是突破幻境之后的晋升吧。” 欣喜过后,苏菜菜心中又开始担忧起来:“那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自然不是。”酒仙摇头,看着那一汪水潭道:“我怀疑,回家的路,就在这水潭里。我们突破幻境之后,全部被送到这里,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牵引。但这池子古怪,我不敢贸然行动,只想等我们几个全部突破幻境之后,再做商量。” 苏菜菜看着这四面八方的荒土山脉,连棵小草都没有,孤凉一片,心中有些没底。 她丧气道:“剩下的璎珞和魔尊,他们若是突破不了幻境,那该怎么办?” 酒仙拿着酒葫芦仰头豪饮,笑道:“他们会出来的,我相信他们。” 不知道等了多久,苏菜菜没有等到璎珞和魔尊从幻境虚空中走出来,但是却发现自己的脚下竟然生出一团幼嫩的绿草来。她蹲□子,瞪大眼睛,盯着那团小草。 抬头,愣愣问酒仙道:“刚才,这里有草吗?” 酒仙也是愣住,略作思虑,摇了摇头,拧眉道:“这里全是焦土,怎么会生出绿草来?” “真是奇怪……”苏菜菜嘟起嘴,吹了吹那棵小草,小草身体柔韧,向后倒去,又恢复了原样。苏菜菜百无聊赖,玩得起劲,便一直吹着那棵小草,看它一遍遍倒下又一遍遍直起身子。 “小、小姐……” 身后传来阿思惊讶的声音。 苏菜菜回头:“怎么了?” 阿思指着苏菜菜的脚下,睁大眼睛道:“你的脚下,长满了小草。” 苏菜菜这才注意到,以她身子为中心半径一米的圆圈土地里,全部长出了绿色的小草来。 苏菜菜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酒仙皱眉,像是想通了什么,试探性地伸手,摊开掌心,一个白瓷玉酒觞落到了酒仙的手心中。酒仙身子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心中的那只白瓷玉酒觞。 阿思不明所以:“酒仙大人,你突然变一个酒觞出来做什么?” 酒仙看着阿思,抖着唇角道:“我并未催动仙力,这酒觞不是用法术变出来的。” 肩云喃喃:“那这酒觞是……” “是用意念凝出来的。”酒仙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惊,“造物,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可以造物。” “造物?!”苏菜菜、阿思、肩云惊呼出声。 在原来的世界里,除了天地之初混沌初开的造物者,便没有任何人可以造物。他们所熟知的空手生物,不过是将千里之外的实物,变到手心中而已,又或是幻术,欺瞒众人的眼睛。 没想到,在这里,他们竟然可以空手造物!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们是这个新世界的造物者呢? 一个人拥有一个世界。 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苏菜菜吞了吞口水,摊开自己的手掌心,用意念生出一个苹果,她抱着苹果欢快地啃了一口,唔,甘甜可口,这意念可比半灵半不灵的法术有用得多。 她心念一转,欢快地摊开手,准备用意念生出一个手机来。 但是。 ……手机失败了。 苏菜菜跪地。 所以是不能够创造现在科学文明无法企及的东西吗? 切,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这时候,璎珞和魔尊相继从虚空幻境中走了出来,两人的脸色都很惨白,想必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但过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都走了出来。 六人全部到齐。 酒仙向剩下的二人解释了一下这个新世界大概的情况,几人都决定要先找到回去的路,毕竟这里着实是太神秘太不可预料了,人们对于不可预知的事物,都是保持观望抵触的情绪。 他们围在那面镜子一般的水潭前,彼此交换着眼神。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酒仙道:“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跳下去。” 那一刻,六颗年轻的心脏紧紧连在一起,信任着彼此,没有半丝犹疑。 一…… 二…… 三…… 纵身一跃,六人尽数跳入水潭,消失在这个神秘的新世界里。 荒芜的焦土之上,是夜空宁静,星河璀璨。 盛世星光,散发着迷人的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明明不喜欢玛丽苏,但是为毛写得这么顺。   ☆、第96章 翠湖河畔,水纹逐荡。 小妖怪们最后看了一眼那万里无云的天空,耷拉着脑袋,转身准备离开。 眼前突然一晃。 凭空出现六个人。 小妖怪们一愣,惊喜道:“璎珞姐姐!”“仙子姐姐!”“阿思姐姐!”张开双臂扑到她们三人怀中,流着眼泪道:“我还以为你升仙之后不要我们了!” 苏菜菜被小妖怪们团团缠住,身形有些不稳。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她愣愣道,说罢,又问了一句:“我们消失了多久?” 小妖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翠湖旁边一个尚未离去的道士出声道:“约莫半盏茶的时间。” 苏菜菜咋舌。 半盏茶? 光是他们四个人在镜湖那里等魔尊和璎珞从幻境里走出来的时间都不止这半盏茶的功夫……难道天外天和这里有时间差吗?苏菜菜惊疑不已。 “喵……”白猫喵了一声,跳到了苏菜菜的怀里,伸出爪子,上蹿下跳检查着苏菜菜身上的伤势,苏菜菜一把捉住它的脖子,放在臂弯里。看出辟邪的紧张,苏菜菜摸了摸它身上雪白的皮毛,安抚道:“辟邪,我没事,没事的。” 黑猫的皮毛上染了许多血迹和泥灰,伤势不轻,看起来颇为狼狈,它一瘸一拐地走到苏菜菜脚边,仰着脖子,静静地看着苏菜菜,喵都不喵一声,但苏菜菜却看得出它是在关心自己。 苏菜菜冲它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 她不仅无碍,修为甚至还精进了不少。仿佛为了显摆似的,苏菜菜随手捏了一个土遁术,将所有人带回了宅子里。一次性成功,中间没有出任何漏子。 苏菜菜简直想要喜极而泣。 麻麻,我终于不偏科了! 接下来的几日,苏菜菜精神都有些恍惚,她白天夜里一直想着天外天。静谧的星空。那片荒芜的土地就仿佛是一个无人开荒的豪华农场,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苏菜菜去播种,灌溉,施肥。 她是那个世界的神,可以造物,创造任何在这个世界里无法完成的梦想。 苏菜菜吞了吞口水,饥渴难耐。 妈蛋好想去种菜。 苏菜菜下意识地将右手放在胸前,那掌心的痣,是和天外天唯一的联系,眼前一晃,苏菜菜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片荒土。 银河浩瀚,清湖如镜。 出乎意料的是,其他五人也在这里。 阿思看到苏菜菜时愣了愣,笑道:“小姐,我们要不要来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苏菜菜低头,我只想种菜。 不过。 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似乎也很好玩的样子。 苏菜菜勾住阿思的脖子,笑眯眯道:“那就一起上吧。” 星云氤氲,长夜影落,如同诗人眼中的深邃。 六道身影,写在星空下的荒芜里,书成了最年轻的传说。 我希望这个新世界,神明依靠信仰而生,但却不会因为失却信仰而消失。 我希望这个新世界,妖怪不再怯懦被欺,成为贵族囚笼中的玩物。 我希望这个新世界,孤魂野鬼不再游离失所,无法轮回。 我希望这个新世界,仙道轮回,红尘逍遥,不受拘泥。 我希望这个新世界,魔族能够离开那片寸草不生的焰狱,找到一个像雾秋山那样的地方修行。对,还要称霸六界,踩在仙、神、人三界的头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希望这个新世界,有山有水,有阳光,种满瓜果和蔬菜,不再荒芜,青碧成海,天地任游。 . 裴言、颜弗及其他宫的几位弟子奉山主大人之命下山追查恶蛟一事,他们在翠湖河畔逗留多日,却查不到丝毫线索,只得无功而返,临行前,路过那座妖气冲天的妖宅。 颜弗如今被打回原形,依旧是黑色干瘪蝙蝠的模样。 它“咦”了一声,从裴言的衣襟里爬出来,嗅了嗅鼻子,红眸中闪烁着饥渴的震惊和喜悦,扑扇扑扇瘦骨嶙峋的翅膀,想要飞到那座宅子里,却被裴言唤住:“阿蝠,你这是怎么了?” 颜弗挥着蝙蝠翅膀,停在半空中。 看了看宅子,又看了看裴言,满目犹疑的模样,最终,牙一咬,重新跌到裴言的衣襟中,破锣嗓子,闷闷不乐:“无碍,只不过闻到了一个鲜美多汁的血牛而已,我们走吧。” 裴言看了一眼那黑瓦白墙的宅子,启用神识探了探,不过是一座妖气冲天的宅子而已,未有异处,裴言并没有放在心上,带着颜弗和他宫一众师弟,回雾秋山复命。 苏菜菜从天外天中慌慌忙忙地跌出来,身上淋了一个透心凉,擦了擦脸上的水,眼中冒火,气势汹汹地换了一身干衣服,火急火燎地重新杀进天外天。 因而,错过了这一次相逢。 与暖酥消相逢的时间往后推了一年。 白驹过隙。 一年后。 妖宅。 苏菜菜猛地灌了一口茶,对着宅子里的另外五人痛心疾首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天外天每隔一段时间,焦土便如同潮汐一般,全部变成了海水,我的苹果树又被淹死了……”苏菜菜痛不欲生,捶胸顿足,“几万亩的苹果树,就这么没了,我连啃都没来得及啃上一口。” 肩云柔声道:“沧海桑田,自然变化,沧海会变成桑田,桑田会变成沧海。或许我们创世的方式一直错了,山脉是次要,应该是先造出大海,再重新创造出陆地……” 酒仙颔首:“我认同肩云的看法,以水为生,方可生万物。” 璎珞握拳:“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创造出妖怪来?” 魔尊冷声道:“天外天连居住环境都没有,如何能够创造生命?” 阿思想了一会儿,细声道:“或许我们应该先创造出太阳来,四季变化,时间流逝。” “我们的灵力……应该还不足以够创造出太阳这么困难的东西来吧。”肩云笑着,轻声道,“虽然每一次天外天涨潮,我们的修为都能大进,比从前创造的东西更加丰富,更加容易,但是像太阳月亮这种庞大的自然体,想来要在天外天再多经历几次潮汐积累足够的灵力才可以创造出来。” 苏菜菜怨念:“我的苹果树……” 声音突然一顿,苏菜菜的眉头凝了起来。 她看向其他五个人,问:“你们听到了吗?” 在天外天呆了那么长时间,不仅修为精进了,连五感都灵敏了不少。 其他五个人点了点头。 酒仙饮了一口酒,眉梢带醉:“是凤凰的叫声吧。” “凤凰……”苏菜菜喃喃出声。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迅速走到院子里,怔怔地看着东面的天空。 却看那碧空如洗的天幕,紫气东来,金凤振翅,舞风而行,金色的羽翼如同金粉漆染,在长空中划过,金粉纷纷扬扬,化作彩虹甘霖,映着暖阳,发出七彩斑斓的光芒。 凤鸣如箫笙,音如钟鼓。 百鸟朝凤,天降祥瑞。 苏菜菜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卿妩,终于转世了。 那本被她遗忘在角落里太久的小说,《暖酥消》,卿妩就是在这样一个凤鸣东曜虹霓甘露中重生,她的穿越,将意味着一个朝代的变更,一段史诗般的传奇。 苏菜菜望着那金色凤凰飞过的天空,久久回不过神来。 . 乱葬岗。 尸气缭乱,白雾茫茫。 灵幡在凝滞的空气中,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个绿油油的少女,咬着手指头,浑身发抖地蹲在一个小土坡后面。 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瞪得大大的,猫儿一般,四处环视着。 苏菜菜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 千万痴男怨女,逃不脱的,不过就是那三个字:意难平。 她或许已经放下了对宫玖的这段感情,能够光明正大的坦然面对,不再掖着藏着,当做羞事一般难以启齿。但心中却仍旧是怨怒难平,过不去释然这道弯。 就好比分手的男女。 女方或许已经不爱男方了,但潜意识一定会想要和男方的新女友比上一比,分出个敌我高下来。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妈蛋这女的有什么好凭毛她顶上劳资的位置啊擦前任你眼睛瘸了吗?! 苏菜菜攥紧了手中的恶鬼退散符,生怕那些丑兮兮的孤魂野鬼又来缠上自己。 从她面前的小土坡里,突然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骨骼。 “鬼啊!”苏菜菜惊叫一声,慌乱间将恶鬼退散符打到那只泛着阴气的鬼手骨架之上。 鬼手消失不见,苏菜菜吓得跌到身后的一堆破旧灵幡上,一声闷哼,苏菜菜觉得自己的菊花好像压到了什么东西。并且还是一个能喘气儿的。 苏菜菜连忙从那尸体身上跳开,迟疑着上前,扒开那些掩住尸体的灵幡,露出那人的脸来。 苏菜菜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张被毁容的脸。 纵横交错的鞭痕遍布整张小脸。 待苏菜菜看到那人疤痕下的眉眼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时,这口凉气吸得更加绵长了。 “卿、卿妩……” 苏菜菜脑袋里呼啸而过三个大字。 做了她。 做了她,《暖酥消》的剧情就不会发生,宫玖就不会爱上她。 这三个大字仿佛是魔鬼的诱惑。 当苏菜菜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抓湿土泥泞往卿妩的脸上堆。 并且已经在她脸上堆成一座颇具规模的小山了。 这是要活埋她的节奏。 苏菜菜心中一惊。 痛心疾首道:苏菜菜你在做什么?你竟然要杀人?你疯了吗?! 苏菜菜吓得泪眼汪汪连忙将卿妩脸上堆积成山的泥土拂开。 卿妩那双清冷如兰的眸子,正清冽地看着苏菜菜,有疑惑,也有震惊,但却独独没有恐惧。 苏菜菜叹息,不亏是做女主的人,光是这双倔强的眸子,都足够吸引人的。 难怪宫玖会爱上她。 苏菜菜咧了咧嘴,对卿妩尴尬的笑笑:“你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苏儿,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雌雄莫辩的声音,从苏菜菜身后响起。 语气再熟稔不过。 就仿佛,他们从未分开一般。 苏菜菜僵在原地,身子一动不动,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只如同一块木桩钉在了原地。 冥火幽幽,灵幡重重。 白茫茫的雾气经久不散,凝滞沉涩。 耳畔,只听得到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 以及那人一步步走近的声音。 每一声,都仿佛踏在她的心尖上,碾转反侧,带着难以名状的疼痛。 宫玖。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放湿乎。 没错,作者就是这么收放自如。 傲娇脸。 ------- 改了几个错字。   ☆、第97章 春寒气凉,苏菜菜却紧张得手心里直冒冷汗。 她屏住呼吸,咬着牙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苏菜菜的心脏像是要跳到嗓子眼似的,拼命咬住牙齿才能让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瘦弱的脊背因为仓惶而紧紧崩成了一道弯弓,极弓满弦,随时都会崩断。 那人停在苏菜菜的旁边。 苏菜菜的身子僵成一道枯木炭灰,死灰难燃,风一吹,便会魂消破散。 首先映入苏菜菜眼帘的,是那曳地的雪白狐裘大氅。 素白如雪,不染一尘。 那狐裘十分厚实,就像是披在杀殿身上的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一般,厚实沉重,氅尾拖在地上,足有半尺高,白绒绒雪晶晶的一片,就像是初冬尚未融化的雪,霜云散尽,白雪满塘。 苏菜菜看着那曳地的雪白狐裘愣神。 春分寒凉,的确是有些冷,但也不至于披这么大件狐裘在身上吧。 也不怕把人给压死。 更何况…… 苏菜菜沉眸。 更何况,以宫玖的修为,明明可以御寒百凌不侵。 何必再来画蛇添足弄一套狐裘呢。 宫玖启唇,嗓音轻柔,如同玉石一般,敲在人的心湖里头。 沁着初雪的寒泽,泛着点点涟漪。 他抱怨着:“为师刚刚不过是在那座坟冢里收了一些尸油,结果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苏菜菜瞪圆了眼睛。 什么情况? 她分明已经从他身边消失一年了呐。 怎么可能只是一眨眼? 宫玖缓缓在苏菜菜身边蹲□子,雪白的狐裘氅尾堆成了一座小雪山,挤在苏菜菜的脚边。 那柔软的雪绒挨到了苏菜菜的鞋面。 苏菜菜身子一颤,下意识便要逃走。 她明明可以捏一个土遁,趁宫玖不注意的时候逃之夭夭。 但脚下像是灌了铅似的,苏菜菜连拔腿的力气都没有。 熟悉的药草香气氤氲在苏菜菜的鼻尖,芬芳柔腻。 她脑袋有些发晕。 这会儿,她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到了。 全世界都只听得见宫玖凉悠悠的嗓音。 那声音,仿佛漂浮在云端。 苏菜菜手脚发软,四肢无力,头重脚轻的,随时都会晕倒。 他说:“苏儿,怎么不说话?” 说话间,他微凉的吐纳,喷在苏菜菜露在空气中的一小截莹白玉颈上,苏菜菜肩头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浑身都抑制不住的打颤,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她明明,可以逃的。 一只素腕皓洁的纤手,搭到苏菜菜的肩膀上。 心脏漏跳了一拍。 苏菜菜的手指攥得发白,紧张得连呼吸都静止了。 宫玖金石丝竹一般好听的嗓音,淌在白雾里,像是附在苏菜菜的耳畔厮磨着似的,柔情缱绻。 “咦,乱葬岗这儿竟然还有个活人,苏儿若是喜欢,咱们把她带回去养着可好?” 苏菜菜下意识地猛地摇头。 她才不要宫玖将卿妩带回去滚床单。 卿妩的身子一动,仿佛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似的,使出浑身仅余的力气,用力抓住宫玖的手腕。 那双秋水长空般清婉的眸子,充满了求生欲,死死地看着宫玖。 历史在这一刻重演。 《暖酥消》的剧情:女主穿越到了古代的乱葬岗,师父去乱葬岗收集尸油。女主虚弱地握住师父欲取尸油的手腕,满眼的求生欲,时间永恒地定格在这一秒,晕染成画。师父收女主为徒。 因为女主触碰师父的手腕,不死。 宫玖修长的玉手微微一顿。 指尖抑制不住的轻颤,他抬了抬手,想要触碰卿妩那双冷如幽兰的眸子,但却又停在半空中。 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生怕将眼前的梦境打碎,止滞不前。 苏菜菜听到宫玖发颤的声音。 “苏儿、苏儿……” 宫玖猛地扑到卿妩的身上,红衣翩跹,白绒香软,苏菜菜被他纷飞的雪白狐裘刮到了脸颊,下意识往后一倒,坐在了冰冷泥泞的地上,双手撑着地,愣愣地看着剧情在自己眼前上演。 他们终将相遇。 终将相爱。 这是天命,谁也无法阻止。 苏菜菜只觉得心口似乎已经疼得麻木了,但此刻却又藏着细针一样的锐疼,让她无端生痛,防都防不住。她静静地看着宫玖那融融白雪的狐裘,看得出神,隐约间觉得似乎有哪个地方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无能为力地坐在地上,任由剧情光速一般发展。 宫玖双手颤抖地将卿妩抱了起来,仿佛抱着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宝,那双手明明已经用力得指尖发颤了,但却又像是怕将怀中的珍宝揉碎了似的,隔着寸许距离,不让卿妩惊着压着。 苏菜菜怔怔的看着宫玖的脸。 他痴痴地念着她的名字:“苏儿,为师马上医好你,你别怕,别怕……” 苏菜菜回神,总算是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宫玖这厮,做什么要喊卿妩苏儿? 可明明,他的苏儿就站在他的眼前,他看不到吗? 若是看不到她,方才又为什么攀着她的肩膀叫她苏儿呢。 苏菜菜脑袋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大话西游》里铁扇公主对至尊宝说的一句话。 “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叫人家牛夫人……” 苏菜菜恍惚间觉得,在宫玖眼中,是不是谁都可以叫做苏儿,谁都可以是小甜甜。 那“苏儿”不过是一个代号,一个正受宠的代号,就如同宠妃一般,谁得宠,谁就是宠妃。若是过了保质期被打入冷宫,昔日恩宠便什么都不是,落得一个形同陌路的下场。 苏菜菜心中泛酸。 却原来,到头来,连“苏儿”这个名字都不是专属于自己的吗? 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叫另外一个女人“苏儿”,对新的“苏儿”做着曾经独宠她时所做的情事。 苏菜菜愤恨的眼神射向卿妩。 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 是苏菜菜亲手将卿妩从黄纸灵幡中扒出来的,甚至宫玖会注意到卿妩,也是因为苏菜菜蹲在这里一动不动,惹人生疑。宫玖和卿妩的相遇,分明就是苏菜菜自己阴差阳错下一手造成的。 苏菜菜悲痛欲绝地咬着手指头。 早知道就不来蹲点了啊擦! 宫玖抱着卿妩转身离开,长长的狐裘雪氅曳地而行,像是一滩会移动的雪泊,白莹软玉,素染绝尘,明净无垢。可偏生那毛绒绒的雪衣狐裘底下,一身潋滟红衣,在雪幕遮挡中,若隐若现。 引人遐思。 就好比是千里冰雪平原上,生着一枝傲骨红梅。 显得这白愈洁,红愈烈。 冰与火的碰撞,美丽得触目惊心,令人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苏菜菜看他的背影出神。 直到他的身形一闪,消失在空气中,苏菜菜都始终回不过神来。 她的身子怔了怔,垂下了纤长柔密的眼睫。 似乎,又被抛下了呢,苏菜菜。 苏菜菜握紧拳头,在原地站了许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转身捏诀,想要土遁离开,但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近在咫尺的一道绿色人影吓了一大跳,连忙退后几步。 面前这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苏菜菜会突然回头,吓得脸色一白,和苏菜菜一样,退后了好几步。 苏菜菜身子一顿,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人。 瞳孔猛地一缩。 眼前这人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绿色的裙裳,水润的杏眸,白葱琼鼻,红润朱唇,粉颊莹泽。 就连受到惊吓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 苏菜菜觉得自己看着她就像是在照镜子似的。 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那个绿衣裳的少女愣愣地看着苏菜菜,迟疑了半晌,喊了一声:“苏儿,你怎么来了?” 苏菜菜愣住:“苏儿?” 叫得倒挺亲切,但…… “我认识你吗?”苏菜菜呆呆道。 绿衣裳上前两步,歪着脑袋,围着苏菜菜绕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苏菜菜,睁大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神经兮兮道:“我是苏儿呀,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苏菜菜呆若木鸡:“你是苏儿,那我是谁?” 绿衣裳咧嘴,笑得娇憨且神经质:“你也是苏儿,我也是苏儿,我们都是苏儿,疏月宫还有许多苏儿,大家都是苏儿,苏儿最爱师父了。”苏菜菜太阳穴跳得厉害,绿衣裳突然八爪鱼一般抱住苏菜菜,嗓音柔柔的,能够掐出水来,“师父,苏儿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你。” 苏菜菜被绿衣裳黏糊糊的声音憷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可偏偏,这绿衣裳的嗓音语调都和自己一样。 就像是另外一个苏菜菜拥抱着苏菜菜。 苏菜菜身子一抖,连忙推开她,像是在推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离我远点!” 绿衣裳一愣,漂亮的小脸蛋有些不自然,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在几秒钟内变换了好几个情绪表情,就像是失灵了的机械人,无法选择应对情绪一般,从哀伤到愤怒,从愤怒到娇笑,最后绿衣裳揉着眼睛,眼泪汪汪道:“师父,徒儿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不要不理徒儿。” 说罢便如同小狗一般向苏菜菜扑来。 苏菜菜着实是被这绿衣裳憷怕了,见她扑过来,下意识便抬起右手,手掌一挥,光球打到绿衣裳身上,那绿衣裳跌到地上,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突然一凝,瞳孔猛地一缩,眼睛瞬间无神而空洞,如同一幅没有灵魂的画卷。不,她真的变成了一纸绘卷,饱满的身体卷成了一张单薄的纸,*燃烧,纸张散发着金色的火焰光芒,不一会儿,那纸人便被焚烧殆尽,消失在乱葬岗里。 苏菜菜愣了半晌,蹲□子,伸手将那纸人的灰烬捧在手里。 还是温热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果然是玄幻文呐。 叹息。   ☆、第98章 苏菜菜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捏了一个土遁,破阵而上,来到疏月宫。 一路上碰到不少道友,碧澜堂尤其多,堂众们欢欢喜喜地和苏菜菜打着招呼,叫着她苏儿,仿佛很是熟稔的模样。那眼神,慈祥怜爱,就像是在看一个吉祥物。 啧啧,吉祥物…… 苏菜菜小身板抖了抖。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疏月宫里山茶灼灼,曲廊流水,汉白玉桥,青石勾阑,雕花砌筑。 依旧是苏菜菜离开时的样子。 但…… 苏菜菜瞪圆了眼睛。 谁能告诉她院子里那些绿油油的“苏菜菜”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的情景颇为惊悚。 院子里站着三十几只“苏菜菜”,她们的脸蛋、穿着打扮、神情动作和苏菜菜本尊一模一样。 注意,是一模一样,而不是长得像或是故意模仿。 那些绿油油的“苏菜菜”,或是蹲在芍药花圃前头辣手摧花,或是趴在亭台里睡觉,或是伸平双手走在游廊曲道上的独木栏杆上,身子歪歪扭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总之,所有“苏菜菜”都玩得怡然自得,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但是那笑容太过天真无邪,都显得有些病态了。 神经兮兮的。 像是脑残。 苏菜菜觉得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 那一张张和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脸,却做出一副蠢货的表情。 着实是给她本尊丢脸。 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蚀骨*,带着恼意。 “你们这些蠢东西!苍蝇一样满世界都是!不准再出现在我眼前,滚回你们的沉鱼阁!”一身红衣的玉晚蝉狠狠踹了一脚蹲在地上摘花的“苏菜菜”,妩媚的眼角带着恨丝恼絮,恨声道,“不要以为阿玖现在疼你们,你们就可以踩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你们不过是一群纸人,他现在失心疯把你们当做宝贝,他日梦醒迟早会一把火烧光了你们,全都给我滚!” 那个被玉晚蝉踢飞滚到地上的“苏菜菜”泪眼汪汪的爬了起来,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眼睛通红,扁着嘴巴,瞅了玉晚蝉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模样。 苏菜菜看着那个“苏菜菜”,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在疏月宫被欺负了还不敢还嘴的自己。 软弱无能,纤柔可欺。 苏菜菜眨了眨眼睛,一脸嫌弃,脸上皱成一团。 我从前的样子……真的有这么蠢么? 玉晚蝉的脾气不知道何时变得如此暴躁,却看她继续打骂着那只绿油油的“苏菜菜”,死命地戳着“苏菜菜”的脑袋瓜子,尖声道:“你听不懂人话吗?给我滚!你们全都给我滚!” “苏菜菜”吓得脸上一白,立马如同小旋风一般,屁滚尿流地逃走。院子里其他“苏菜菜”回过神来,亦是惊惧不已,泫然欲泣,夹紧菊花轰做鸟兽散。 院子里此时便只剩下苏菜菜和玉晚蝉。 玉晚蝉愤恨地摘了一朵山茶,将它狠狠地踩在地上,花汁潋滟与泥土融为一体。 “阿玖真的是疯了不成,平日里画些纸人变成苏采儿也就罢了,不过是些玩物,这次竟然还带回来一个那么丑的女人叫她苏采儿,他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她咬牙切齿道,“苏采儿那个贱人真是阴魂不散!死了都还要留个名字过来祸害我!” 玉晚蝉愤愤地回过头来,看到苏菜菜时一愣。 恨意堆满了她那张娇柔妩媚的小脸。 她尖声道:“你怎么还不滚?你们这些纸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蠢,非要我出手打你们你们才会学会滚吗?!”玉晚蝉旋即来到苏菜菜面前,高高地扬手,就要掴苏菜菜一巴掌。 但那高抬的手腕却被苏菜菜悄无声息地握住了。 玉晚蝉面色一变,挣了挣,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谁知苏菜菜明明一副没有用劲的模样,那手掌却是将玉晚蝉牢牢锁住,不能动弹半分,玉晚蝉一愣,瞪着苏菜菜。 “你不是纸人!”玉晚蝉咬着银牙,“你到底是谁?!” 苏菜菜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我是苏菜菜,你的噩梦。”她用力的握住玉晚蝉的手腕,施巧劲,像是要捏碎玉晚蝉的手骨一般,玉晚蝉脸上的颜色越来越苍白,额上浮了一层清汗,尖声道:“你若是害了我,阿玖不会放过你的!快放手!他不会放过你的!” 苏菜菜松了手,将玉晚蝉狠狠推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玉晚蝉喘着气,抱紧自己的右手,狠狠地瞪着苏菜菜。 苏菜菜蹲□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玉晚蝉。 她叹息道:“玉晚蝉,一年不见,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丑了。” 玉晚蝉面色一变,猛地用手摸自己的脸,像是容颜不再便会崩溃了一般。 苏菜菜摇了摇头:“不,你的丑,和你的脸没有关系。” 玉晚蝉瞪大眼睛看着苏菜菜,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菜菜垂下眼睫,轻声道:“从前我被人欺负,不敢还手,是因为打不过他们,所以便认命。但是现在……”苏菜菜抬眸,眼中闪烁着神祗才会拥有的倨傲和悲悯,“你,我还放不到眼底。” 玉晚蝉脸色变了又变,但是却碍于苏菜菜如今的修为,一句话也不敢骂出口。 苏菜菜小声道:“虽然那些蠢兮兮的纸人不是我,但总归是长了一副和我相似的容貌,若是让我发现你再打骂她们,我决不饶你!”满意地看到玉晚蝉脸上露出惊惧的神情,苏菜菜松了一口气,第一次威胁人,还真是拿不出什么气势来,她绷着一张脸,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冷得如同天神一般,“现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疏月宫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纸人?” “小师妹,你问她,还不如问问师兄我。” 一道玩世不恭的男低音响起。 苏菜菜回过头来。 三师兄御尽然正笑眯眯站在她身后。 苏菜菜脸上冷冰冰的表情绷不住了,立马就如同纸老虎一般露出怯生生的表情。 当日被四位师兄满山头追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苏菜菜下意识便觉得有些害怕,约莫是产生了心理阴影。 “真的是你啊,小师妹!”御尽然惊喜道,他猛地拉起苏菜菜,将她抱住,“当初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却没想到你倒是个命大的,给师兄说说,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不早些回来?” 苏菜菜一把推开御尽然,打下御尽然趁机摸她臀部的大手,愣愣道:“什么叫做以为我死了?” 御尽然灿灿地收了手,玩世不恭道:“当初阿蝠说,看到你被穷奇撕碎了吞进肚子里,那山道上又洒了许多你身上的血,我们便信以为真,以为你是活不成了。”御尽然道,“可是我总觉得祸害遗千年,你一定不可能死那么早,这不,你不仅还活着,修为都精进了不少。” 若是放在从前,苏菜菜绝对是不可能一把就推开御尽然的。 可见她这一年间的确是成长了不少。 苏菜菜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哑声道:“那师父呢?我怎么觉得师父……怪怪的?” 御尽然脸上也收了笑,沉眸道:“自我们以为你死了之后,师父便将自己自己关在沉鱼阁里三个月没有出门,我们打不开他设在门外的禁制,便请来了山主大人,山主大人说是劫数,唯有师父自己能渡,他人皆是奈何。三个月后,沉鱼阁的大门终于打开,师父和那些纸人一起出来,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了,总是望着那些纸人发呆,突然就大笑,又或者突然就流泪,我们这些做徒弟的,虽然最初看着十分大快人心,但是时间一久,便也觉得他有些可怜。” 苏菜菜愣愣地听着,只觉得心口某个柔软的地方正在一点点沦陷,泛着细微的疼。 御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做到的,纸人术分两种,一种是直接将人的灵魂封印在纸人身上,成为独立的个体。一种是施法者赋予纸人灵力,纸人没有自己的思想,只会对施法者唯命是从。但是师父画出来的这些纸人却不属于这两种任何一种,那些纸人她们有自己的人格自己的情绪,但却像是强行加上去似的,经常会因为情绪而崩坏,一崩坏就会自燃。” 御尽然低声道:“每一次纸人自燃,师父发呆的时间便比以前更长了,做的纸人也更多。” 苏菜菜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手心。 她喃喃的问:“那师父身上的那件狐裘是怎么回事?他生病了吗?为什么要穿那么多衣裳?” 御尽然摇了摇头:“这我们便不知道了,自他当日从沉鱼阁走出来之后,便一直都是这身装扮,我们这些做弟子的,都近不了他的身,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只是成天对着那些纸人发呆、大笑、流泪,就跟魔怔了似的,活在那个我们唤不醒的世界里。”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几只妹纸在刷负…… 何必这么膈应自己呢,不喜欢可以直接点叉嘛。 看小说就是图一乐。 既然已经找不到任何乐趣了可以直接弃文嘛。 作者那么多,祝你们早日找到自己喜欢的。 还有那个让作者退*币的妹纸…… 别做梦了。 你买了一个包子啃了一口发现不好吃让卖家退钱,这样真的好么? 更何况,你都啃了快一百口了…… 最后。 非常谢谢YYL帮我打正分让评论区变得可爱赏心悦目,成功治愈了作者的玻璃心,抱住狂舔么么哒!o(*≧▽≦)ツ   ☆、第99章 苏菜菜呆呆地站在游廊里,听着宫玖的近况,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暖日绒光,山茶濯艳。 院子里飘散着山茶芬芳的气息,叶香静逐游丝转。 苏菜菜的胸口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难以呼吸,为着那人心疼。 但不可否认,那裹着疼意的情绪里头,却是泛着酸涩的甘甜,可耻的喜悦。 苏菜菜垂下脑袋,眼睫轻颤,唇角轻轻翘了起来。 那些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纸人…… 若是她现在还不明白宫玖对她的心意的话,那她才是脑袋里有坑。 宫玖的行为,分明就是爱惨了她嘛。 苏菜菜娇羞地捧脸。 御尽然神色古怪地瞅了苏菜菜一眼:“虽说师父平时是挺讨人厌,但是听到他现在这么惨你也不必露出这么幸灾乐祸的笑容吧,咱们毕竟师徒一场……” 苏菜菜脸上一僵。 捶胸顿足:我是在娇羞!娇羞你懂不懂?!我不是在幸灾乐祸! 御尽然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苏菜菜的肩膀。 “你去劝劝师父吧,虽然他现在痴痴傻傻的挺有趣,但是我还是怀念从前那个阴阳怪气会笑得人毛骨悚然师父。”御尽然一顿,接着道,“我以前被他欺辱的时候,总盼望着,将来能有一个人也折磨折磨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是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了,我却又觉得心里难受……” 御尽然垂眸道:“宫玖,那个比女人还妖艳的男人,不该是现在这样行尸走肉的样子。” 苏菜菜辞了御尽然,神色恍惚地走到沉鱼阁。 御尽然说,自她走后,宫玖便一直住在沉鱼阁里。 沉鱼阁在一年前已经被魔尊一掌给震碎了,但是经过宫玖重新修葺,复原得和从前那座一模一样。苏菜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推开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师父,我回……” 苏菜菜的声音戛然而止。 宫玖不在沉鱼阁。 苏菜菜拧着眉头,四处打量了一下沉鱼阁里的摆设,这个曾经带给她无尽羞蜜折磨的房间,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熟悉亲切。桌椅板凳依旧是苏菜菜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还放着几卷尚未画完的绘卷,苏菜菜上前两步,看向那几幅画,均是画着自己的模样。 那笔风缠绵,墨色缱绻,无处不在倾诉着那人的思念。 纸人大概就是这样画出来的吧。 苏菜菜心中一甜,越发想要看到宫玖了。 告诉他,她也想他。 但是,宫玖到底去了哪儿。 苏菜菜拧着眉头,绞尽脑汁想着《暖酥消》里的剧情,她穿越到这本书里已经六年了,一部六年前看过的小说,她哪里记得这么清楚,苦思冥想,脑袋里白光一闪。 她想起来了。 洗髓池。 《暖酥消》中,师父捡到卿妩之后,便将她直接抱到洗髓池,洗净她身上可怖的鞭痕。两人□相对,孤男寡女,天雷勾地火,很快便勾搭上了。 ……妈蛋。 苏菜菜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连忙捏了一个土遁,火急火燎杀到洗髓池,眼中冒火,如若抓奸的正室一般。 这对狗男女,千万别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苏菜菜咬着下唇,心中根本不敢想,如果宫玖真的将卿妩的衣服脱光,做着当初对自己做的那些情事,她还能不能够原谅宫玖……苏菜菜咬着牙,努力抛掉这种可怕的想法,但鼻尖却无法抑制地酸涩了起来,若宫玖真的碰了卿妩,真的碰了她…… 海峦洞下了禁制,只有宫玖和苏菜菜可以随意进出。 苏菜菜握紧拳头闯进海峦洞。 溶洞里暖烘烘的水雾扑面而来,夹杂着氤氲的药草香气,荀草游絮。 钟乳石柱,参天倒树,五光十色,玉石璀染。 溶洞中央的那一方水潭,奶白色的水雾弥漫,云聚烟笼,如同玉池琼台,人间仙境。 水潭旁边的青石上,正躺着一个女人,发丝凌乱,小脸污浊,沾着泥土,又被溶洞里的水雾韵湿,便更加显得狼狈不堪,最要紧的是,她身上的衣服还在。 苏菜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才缓缓将视线落到宫玖的身上。 心跳如鼓。 宫玖背对着苏菜菜,蹲在卿妩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卿妩,像是在发呆,连苏菜菜进来了,宫玖都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只困他自己的心中,无知无感,无生无色。 天上地下,独此苍凉。 他身上穿着那件厚重的雪白狐裘,绒绒皎洁,和奶白色的雾气融为一体,显得异常的圣洁无尘,让人不忍苛责,他青丝如瀑,在狐裘上蜿蜒出一道泼墨痕迹,水墨画一般。红衣在那片皑皑雪白中,隐隐若现,突兀而灼艳。宛若红梅绽放,精致苍雪,红得触目惊心。 苏菜菜想起御尽然的话。 自她别后,宫玖便总爱望着那些纸人发呆,默默流泪,凄婉大笑。 想必就是此刻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苏菜菜看着宫玖此刻脆弱的脊背,便觉得眼眶一红,心尖都是疼的。 宫玖,那样骄傲且肆意的人,几时在人前露出这样悲凉怯懦的模样。 苏菜菜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那宫玖突然出声。 嗓音沙哑,连溶洞里的水雾,都沾湿不了半分。 “你不是苏儿,苏儿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宫玖的嗓音低了下去,仿佛带着温柔的怀念,“她的眼睛,应该是像荷塘边的野草,既潮湿又鲜活,柔弱纤细,一揉就碎……” 过了一会儿,他又轻声道:“不,你就是苏儿。” 他的嗓音,带着诡异的满足。 “我要把你变成苏儿的样子,陪着我。” 说罢,便伸手解着卿妩的衣裳,卿妩面色一变,冰霜寒兰一般的眸子里布满了惊慌,她奋力挣扎,宫玖拧起秀气的眉头,十分不耐,抿紧了唇角:“苏儿,不要乱动,为师会生气的。” “师父,你要这样自欺欺人多久?” 一双莹白如玉的藕臂,从宫玖身后圈住了他的脖子。 身后贴上一个温暖且熟悉的怀抱。 宫玖低垂的眼睫一颤。 墨玉般的眸子,缓缓睁大。 苏菜菜轻轻地叹息,抱紧了宫玖的脖子,温热的脸蛋蹭着宫玖冰凉的脸颊。 想要把这块寒冰捂热了。 情浓厮磨,缱绻万分。 苏菜菜有些委屈道:“师父,你真的认不出来苏儿的样子吗?” 宫玖的呼吸一滞,不敢回头。 他僵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诚惶诚恐地问着:“苏、苏儿?” “你问的哪个苏儿,据我所知,你的苏儿可有好几十只呢……”苏菜菜酸酸地撅嘴,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一黑,胸口一闷,被宫玖反身抱了一个满怀。 宫玖浑身剧烈地颤抖,那张皎月一般的容颜,此刻却带着苍白的恐惧:“苏儿,你别生气……” 苏菜菜防范未及,被宫玖这么一抱,鼻梁撞到了宫玖的锁骨上,疼得眼泪直冒,她伸出双手挣扎着,谁曾想,竟然一下子就挣脱了开来,还将宫玖推倒在了地上。 苏菜菜傻掉。 这才想起自己的修为已经精进了不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妹纸了。 宫玖被掀翻在地,愣愣地看着苏菜菜,眼中的惊喜被迟疑取代。 苏菜菜看到宫玖眸中的那一似迟疑,心中冒火,上前两步,闷闷道:“你是不是又打算不认我了?”苏菜菜抓紧宫玖身上的狐裘,恨声道,“你连我都认不出来,还说什么喜欢?!” 宫玖茫然空洞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苏菜菜,他撑起身子,伸手摸了摸苏菜菜怒气冲冲的小脸,那美玉一般流艳的脸庞,慢慢从茫然变得痴迷,喃喃地喊了一声:“苏儿……” 苏菜菜察觉到宫玖的不对劲,低头小声道:“莫非真的疯了不成?” 正思忖间,身子突然被宫玖抱住,他小狗一般蹭着苏菜菜的脸颊,手臂越揽越紧,痴痴地喊着苏菜菜的名字:“苏儿,苏儿,你回来了……” 苏菜菜心中疑团越滚越大。 以宫玖的性情,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就算再怎么思念成疾,也不该连性格都变了吧。 苏菜菜看了卿妩一眼,再次推开宫玖,指着卿妩问:“如果我是苏儿,那她是谁?” 宫玖被苏菜菜推开,眸子里一片茫然,抬眸,怯生生地看着苏菜菜,眸中迅速氤氲出了水雾,泫然欲泣的小媳妇模样,只呆呆地看着苏菜菜,喊着她的名字:“苏儿……苏儿……” 说罢便又如同狗皮膏药一般贴了上来。 苏菜菜伸出一只指头抵住了宫玖的额头,趾高气扬道:“不准靠过来。” 宫玖呆呆地愣在原地,扁嘴,泫然欲泣的样子。 苏菜菜尽量不去看宫玖的脸,因为她会心疼,她冷着声音道:“告诉我,这女人是谁?” 宫玖顺着苏菜菜的手指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卿妩,傻傻道:“我不知道。” 苏菜菜道:“你刚刚不是叫她苏儿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认了。” 宫玖一愣,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她不是苏儿,你是,你的眼睛是。”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作者觉得湿乎不渣。 下不了手。 但是不虐他又觉得对不起菜菜。 那还是稍微虐一虐吧。 作者搞不清楚湿乎到底在想什么,所以直接把他弄傻了,这样就不用写他的心理活动了喵。 木错,作者永远都是这么机智。   ☆、第100章 番外易芝君 易芝君离世后的第八十七年。 傅宁远拄着拐杖,屏退左右,一个人站在芝君庙的大殿里,痴痴地望着长案上的金身神像。 曾经的落拓书生如今已经白了胡子,佝偻了脊梁。 那双如同古井般幽深隐忍的眸子里,再也看不到曾经的野心和孤漠,余下的只有苍凉和慈祥。 清逸雅致的俊颜上爬满了皱纹,一寸寸,一缕缕,那是岁月的沉淀。 傅宁远老了,老得早该死了。 但是为了赎罪,所以一直都偷偷地活着,小心翼翼地活着。 不敢死,他担心他如果死了,浩儿这孩子会被人欺负。他担心他如果死了,芝君庙会断了香火。 他每天都吃斋念经,希望自己长寿,活一百岁、两百岁、五百岁。 用这漫长的生命来赎浩儿的罪,赎芝君的罪。 傅宁远的声音苍老,带着虚弱的轻颤。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 “芝君,我刚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我们相遇的那个时候,你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衣裳,漂亮得就像是戏剧话本中会勾人魂魄的妖精,我都不敢抬头看你……”傅宁远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情,明明已经是那样苍老的一张脸,却有着毛头小伙儿似的柔情和腼腆,“你对我笑得可真好看,我心尖儿都发颤了,为你唱了一首凤求凰,那大概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冲动的一件事。” 所有的爱恋,所有的热血,都唱到了那首歌里。 白烛苒苒,香火徐徐。 长案上的金身神像依旧含笑盈盈,不为所动,波澜不兴。 傅宁远继续念叨着:“那场梦美好得就跟是真的一样,我都不想醒来,可是浩儿一直在我耳边哭,一直哭,把我硬生生从美梦里哭醒了过来。”傅宁远笑骂了一声,“真是的,都九十岁的老头子了,还是那么傻兮兮的,哭得跟个孩子一样,也不怕被他的曾孙看笑话……” 时光静宁,大殿中的烛火金光和煦。 “郎中说,我现在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的……”傅宁远敛了笑,睫毛轻颤,看着长案上的金像,眸中露出乞求的神情,“芝君,都八十七年了,你真的……真的不出来见我最后一面?” 回答他的只有静谧,和白烛融化的声音。 岁月无声,一室沉匿。 傅宁远倏地垂头,眼中有着深深的绝望。 他颤抖着枯朽的身子,唇角发白。 “还是……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他苦笑:“也对,是我造的孽太多了,你不肯原谅我是应该的,我想一直给你赎罪,一直一直,但是这身子……撑不住了呀……”傅宁远站了一小会儿,身形已经有些不稳,他屈膝,跪到蒲团上,将拐杖放到一边,气喘吁吁,“不知道我会在地狱的第几层,不过,第几层都没有关系了,反正那里也没有你,都一样……我活着的时候赎不完的罪,留到地狱里慢慢赎吧,总有一天会赎清的……” 他抬头,眼中有些脆弱的希冀。 “等我赎清那个时候,芝君,你能不能、能不能来看看我?” 依旧是寂静无声的静谧。 这一回,傅宁远等了很久,定定地望着长案上的金像,像是要将她永远记在脑海中一样。 傅宁远苍凉地笑了笑:“不来就不来吧……”他低着脑袋,喃喃,“我早该晓得的……你那么记仇的一个人,怎么回来看我……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傅宁远的声音渐渐变得虚弱。 风中残烛,油尽灯枯。 “我觉得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呢芝君,应该快死了吧,不知道看到我在你面前慢慢死去,你心中会不会好受一些……真想、真想听听你的声音呀,就算对我大吼大叫骂我都可以……” 傅宁远倒在地上,眼前也渐渐模糊。 突然,眼前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强打着精神,努力撑开快要阖上的耷拉着的眼皮。 眼前的女子和易芝君五官生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易芝君招摇娇媚,而眼前的女子却温婉秀丽。 傅宁远知道,这女人就是他的芝君。 眸中死灰复燃。 他抖着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声音发颤:“芝君……” “我不是易芝君。” 白衣女子拧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着措辞:“正确来说,易芝君在她咽气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我是神明,虽然也叫做芝君,但却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我知道你们的故事,我接纳了易芝君所有的记忆,但却没有接纳她对你的感情,所以,我们是不同的,你明白吗?” 傅宁远笑了笑,眸中似有纵容的水光:“不管是当初和我拜堂成亲的芝君,还是现在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的你,你们在我心中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妻子,芝君。” 白衣女子眉头拧得更深了:“唉,你这个人,我怎么和你说不清楚呢……我不是易芝君,我和她不同的,就算我有着她的记忆,但我不是她呀……” “芝君,我可以抱抱你吗?”傅宁远打断她的话,苦笑着说,“我可真是贪心,明明一开始想着只要能够见你最后一面就好了,可是现在看到你,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白衣女子一愣,没有说话,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 傅宁远只当她是默认了,他颤抖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易芝君的肩膀,想要揽她入怀,但是那双手瘦骨嶙峋苍老的手,却穿透了她的身子,落在空气里。 白衣女子叹了一口气:“凡人,是触碰不了神明的。” 傅宁远抖着嘴唇,笑得虚弱:“没关系,就算触碰不到,也可以装作触碰得到的样子。” 他再次伸出右手,放到易芝君的脸颊上,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小心翼翼地沿着她脸颊的边缘,慢慢摩挲着,看起来就像是真的摸到了一样。 傅宁远的眼泪从浑浊的眼中溢出,他笑着流泪道:“芝君,看,我碰到你了。” 白衣女子咬了咬下唇,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傅宁远,没有说话。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固,绘成画卷。 但也终究只是一瞬间。 “芝君,谢谢你。” 傅宁远的力气仿佛在那一刻全部消耗殆尽。 他重重地摔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再也没有了呼吸。 他沧桑的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明明是那样一张苍老干瘪的老脸,白衣女子却仿佛看到了当日桃花树下腼腆俊逸的少年。 就好像,时光一直停留在那里,谁也没有迷路,谁也没有走失。 白衣女子只觉得自己心中空落落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傅宁远的尸体,茫然得说不出话来。 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一个位置,突然猛地抽疼,比疼痛更加直观的感觉是空茫,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身体的重心一般,明明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却偏偏没有他不行。 眼眶里酸酸涨涨的,还未等她想明白心中那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东西时,眼中已经滑落了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一路下滑,滴落唇角,白衣女子下意思的抿了一点。 咸的。 是泪。 有些奇怪呢。 她怎么会为傅宁远流泪? 她分明不是易芝君呀。 易芝君和傅宁远不过是她记忆中的一对夫妻,就像是一个感人的故事,虽然会感动,但却不会为这个故事流泪,因为她从未切身感受过那极致的情感。 她是神明,抛却红尘的神明。 很快,仆人推门进来,发现傅宁远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他们将傅宁远抬起来,放到耳房里干净朴素的床榻上,请了郎中,浩儿和他媳妇急急忙忙赶过来,以及他们的子子孙孙们。 郎中宣布了死讯,耳房里哭作一团。 尤其是浩儿,哭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像极了一个悲戚的老孩子。他现在不若小时候那般痴傻,但却仍旧是一副小孩子脾性,呆蠢笨愚。 浩儿的媳妇打理着傅宁远的后事,这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知恩图报,恪守本分。 她聪慧的眼睛,望向浩儿的时候,分明是有着柔情的。 白衣女子很放心,不用再担心浩儿的未来,因为这个聪明的女人会将他照顾得很好。 浩儿子孙满堂,且个个有如他初生时那般聪明。 大概是真的傻人有傻福吧。 白衣女子看了浩儿最后一眼,失魂落魄地绕着平城飘了一圈。走他曾经走过的路,看他曾经看过的人,听他曾经听过的事,就仿佛,她曾经陪伴着他一直走了这么多年似的。 “什么?你要舍弃神格?你疯了?”灯华吃了八十几年的香火,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再加上他本身是白色的袍子,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肥硕的白汤圆,圆圆滚滚的。 白衣女子敛眉:“我是来和你道别的,灯华,以后,平城可能要交给你一个人来守护了。” “为什么要舍弃神格?因为傅宁远死了吗?你要去陪他?”灯华绷着一张小脸。 白衣女子苦笑:“我从前总以为易芝君和傅宁远是故事里的人,他们的爱情再惊心动魄,在我眼中也只是一个感人的故事罢了……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早就竟然爱上了这个故事,爱上了故事里的人。”白衣女子惨笑道,“因为一个故事,爱上一个人,是不是很可笑?” 她是神明易芝君,过去的记忆在她眼中就像是一出折子戏,她会为了戏中的人物而感怀,但却不再有戏中人的情感。就好比易芝君的父亲,他在世时,易芝君明明是十分敬爱他的,但身为神明的易芝君却对他感觉很陌生,因为易老爷是故事中的人,从未出现在故事之外。 神明易芝君感觉不到易老爷对她的爱,她只能感受到傅宁远小心翼翼用巾帕擦拭着她的金身,感受到傅宁远在深夜里痛悔的诵经声,感受到他慢慢染白的华发和渐渐苍老的容颜。 以及他那沉暗如潭惊痛悔过的黑眸,日日夜夜,绕在她的心尖。 灯华拧着眉头,完全听不懂白衣女子在说什么。 白衣女子笑得悲悯:“没关系,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懂这种感觉,但我知道,我一定要把易芝君还给傅宁远,他既然进入了六道轮回,那芝君便去陪他好了。” 她舍去了神格,成为一个普通的灵魂,进入往生大门,通往幽冥,忘川奈何。 黑暗的长路上开满了灼艳的曼珠沙华。 奈何桥上,有一青衣汝衫少年翩翩而立,长眉俊目,浅笑如风。 芝君,你来了。 是呀,我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易芝君活在故事里,爱上了故事里的傅宁远。 不管她是人是神,她终究会爱上他。 这就是命运。 ╭(╯3╰)╮   ☆、第101章   苏菜菜闷闷道:“那我的眼睛如果瞎了,我就不是苏儿了吗?” 宫玖愣了愣,似乎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半晌,他傻笑着道:“为师会治好苏儿。”见苏菜菜不说话,宫玖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牵住苏菜菜的小手,怯懦道:“苏儿别怕,为师会治好你的眼睛。”宫玖顿住,又阴鸷道,“为师去杀了那些伤你的人。” 苏菜菜扫了宫玖一眼:“打住,我还没瞎呢。” 宫玖弯了眼睛,抱住苏菜菜的小脸蹭:“苏儿没有瞎,苏儿回来了。” 苏菜菜被宫玖身上那些毛绒绒的雪狐皮草蹭得脸上发痒,溶洞里温度略高,这厚实的狐裘便显得十分怪异,苏菜菜将宫玖推开了几分,问他:“师父,你穿这个狐裘做什么?” 宫玖呆呆道:“好冷。” 苏菜菜傻眼:“这溶洞里的温度不低呐,这你都嫌冷?” “不是温度冷。”宫玖静静的看着苏菜菜,牵着她的手捂在他的胸口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低声道,“是这里,这里冷,苏儿不见了之后,这里便冷极了。” 苏菜菜的手心之下,是宫玖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她心中酸涩,说不出话来。 宫玖的眸子,黑漆漆的,没有勾魂摄魄的媚光。 仿佛一块美玉失去了最耀眼的光泽。 苏菜菜多希望此刻对她说这些话的人,能够是那个美艳的师父,而不是眼前这个傻子。 玉池氤氲,暖石凝露。 他身上依旧穿着艳丽的美人囊,苏菜菜摸得到手心下那片浑圆细腻的柔软。 心中一动。 苏菜菜循循善诱道:“师父,你以后不要穿美人囊了好不好?” 宫玖眼中一紧:“苏儿不喜欢吗?” 苏菜菜点了点头。 “那为师不穿了。”宫玖急忙伸手绕到自己的后颈,想要褪去这身美人囊,苏菜菜脸色一白,连忙道,“先别慌,我怕这个,你等我不在的时候再脱……” 宫玖一愣,看向苏菜菜苍白的脸色,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受伤:“好,为师不脱,苏儿别害怕,别怕为师……”他牵着苏菜菜的手,攥得死紧,生怕她再露出厌恶的眼神,逃离自己。 苏菜菜只觉得胸口那座大石压得更紧了,她受不了宫玖露出这么怯懦的表情。 宫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强势的,任性的,无法无天的。 而不是现在这般。 苏菜菜反手握住宫玖:“我不怕你,你别担心。”她停住,看向宫玖那张娇艳欲滴的小脸,迟疑地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穿美人囊?” 从前宫玖不告诉她,现在这个傻子玖,总该会告诉自己了吧。 宫玖呆呆道:“因为我没有皮子……”刚刚说完,宫玖蒲扇一般的眼睫便猛地一颤,飞速地看了苏菜菜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惧怕,他苍白着小脸道,“为师不能说,苏儿会怕为师的。” 苏菜菜急急道:“我不怕你,师父你快说呀,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会没有皮子?” 宫玖咬着嘴唇,露出一个悲凉的笑,苏菜菜在他这样干净透彻的目光中无处遁形,宫玖强笑道:“不,苏儿一定会怕我,虽然她的嘴上不说,但心中一定是害怕的。” 苏菜菜拧着眉头:“我明明就在你眼前,你为什么要用第三人称来说我?” 宫玖垂下眼睫,将苏菜菜的手牵到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苏菜菜的手背,像是在抚摸猫儿一般,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温柔的情绪,痴痴道:“苏儿不怕,为师会保护你,不怕。” 苏菜菜傻眼。 得,这傻子又疯了。 把她的手当做了苏菜菜。 她偏不信这个邪。 苏菜菜捏住宫玖的下巴,如同恶少强抢民女一般,强迫他看着自己。 做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说,为什么你没有皮子?” 宫玖眼睫一颤,急忙道:“我有皮子,苏儿听错了……”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苏菜菜大声吓唬他。 她这人素来欺软怕硬。 好不容易宫玖变傻了,对她言听计从,她一定要从他的嘴里撬出他的真身来。 宫玖被苏菜菜一吓,黑曜石一般漆黑的眸子里,霎时间,凝满了水雾。他泫然欲泣的看着苏菜菜,那水汪汪的眸子,如同一湖墨潭,墨黑纯粹。墨潭上方,倒映着皎月流光。 宫玖的眸底满是委屈,红艳欲滴的朱唇死死的抿着,就是不吭声。 那委屈的小眼神,任苏菜菜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舍不得再继续逼迫他了。 苏菜菜拍了拍宫玖的肩膀,哄着他道:“好了好了,我不逼你说了,你别哭。” 宫玖怯生生伸出手,迟疑地抱住苏菜菜的腰肢,见苏菜菜不再伸手推开自己,这才放下心来,羽扇般的睫毛轻轻颤动,宫玖喃喃道:“苏儿,为师好想你。” 苏菜菜一顿,咬着嘴唇:“我也很想师父。” 但她想念的,是那个会揪着她的耳朵骂她“没用的的东西”的师父。 而不是现在这个傻子。 宫玖心中一甜,将怀中的苏菜菜抱得更紧了。 两人厮磨了一阵,苏菜菜这才想起卿妩的存在,她指着卿妩对宫玖道:“师父,我不喜欢这个女人,我们把她赶下山可好?”宫玖笑眯眯地牵着苏菜菜的小手,乖乖道:“好。” 苏菜菜看宫玖笑得欢畅,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现在说让宫玖跳艳舞,他都会笑眯眯说好。 苏菜菜捏诀,召了五小鬼,命他们将卿妩送下山去,随便扔到一处大户人家门口。 想了想,苏菜菜又点石成金,塞了点银票在卿妩的衣襟里。 她看着卿妩那双清冽的眸子,有些心虚,低声道:“我真的没什么恶意,只不过是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而已,这些银票就当做是我对你的补偿,如果可以,以后都不要出现在雾秋山了。” 说罢,便命令五小鬼将卿妩抬走。 宫玖在苏菜菜身后问:“苏儿,你很讨厌这个女人吗?”苏菜菜没有说话,宫玖只当苏菜菜是默认了,眼中闪过一丝乖戾,他满是杀气道,“那为师去替你杀了她!” 苏菜菜回头,看了宫玖一眼:“别杀人了,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一定是杀孽太多所以傻了。” 宫玖一愣,咬着嘴唇,委屈道:“为师没有傻,没有傻……” 苏菜菜脑海中闪过一丝什么。 恍然大悟。 她就说宫玖这副蠢兮兮的样子十分熟悉,原来是和院子里那三十只“苏菜菜”一模一样。 苏菜菜问:“师父,那些纸人是怎么回事?” 宫玖有些腼腆的捏着自己的袖角,软声道:“是为师画的苏儿。” “我的意思是,她们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灵魂?三师兄跟我说,纸人术分两种,一种是将人的灵魂封印在纸人上,一种是施法者操控纸人,纸人无悲无喜,没有情绪。但是你的纸人术不在这两种纸人术的范围之内,为什么那些没有灵魂的纸人可以有自己的情绪?” 宫玖羞涩地看了苏菜菜一眼,不好意思道:“因为为师的灵魂在她们身上。” 苏菜菜呆若木鸡。 宫玖继续道:“为师将苏儿的血吃了,以灵台为炉,养着苏儿的血,待那些血和为师的血液融为一体,就用这些鲜血混着月斩花的叶子磨墨,画出苏儿的样子。为师分裂出灵魂游絮,将那些魂魄残丝附到那些纸人身上,这样她们就有自己的灵魂了,就像是苏儿还活着一样。” 说到这儿,宫玖拧起秀气的眉头,不满意道:“不过,她们好像哪里出现了状况,总是学不会你的样子,动不动就自燃,扫兴极了。”宫玖柔柔的看着苏菜菜,“还是苏儿最好。” 苏菜菜怔怔的看着宫玖,几次张嘴,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哑声道:“你说,你把灵魂放到那些纸人身上?” 宫玖羞怯的看了看苏菜菜,乖乖点头。 像是一只期待主人表扬的大型犬类动物。 苏菜菜涩声问:“那些纸人自燃后,灵魂会回到你的身上吗?” 宫玖莫名其妙道:“当然不会啊,早就烧成灰烬了。” “那你还画三十几只纸人,不要命了吗?!”苏菜菜狠狠地敲了宫玖的脑袋一下,“所以说你现在变成傻子,就是因为灵魂残缺不全的缘故?!你的脑袋是被菊花夹过吗?” 宫玖被人敲了脑袋,却也不躲,只委屈道:“为师不是傻子,不是傻子……” 苏菜菜心头一哽。 握住宫玖的手,低声道:“以后,不要再画那些纸人了。”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用苏菜菜和宫玖的血画出来的纸人,纸张中封印的灵魂是宫玖的残魂游絮,一半的灵魂,一半的操控术,所以纸人菜所表达的情绪是宫玖强行灌输进去的,一旦情绪无法表达,灵魂迸裂,纸人菜便会自燃。而后,宫玖画的纸人越来越多,他越来越傻,灵魂分裂出来的纸人便越来越蠢。 滚雪球一般。 灵魂残缺的主人,以及灵魂傻缺的纸人,这是故事的结局。 宫玖笑眯眯地握住苏菜菜的手,乖巧道:“好,不画了。” 作者有话要说:卿妩就这么被打发了吗。 当然不。 她可是女主角呢。 蝙蝠肿么会放弃这个血牛。   ☆、第102章   话分两头。 颜弗被打回原形之后,便一直跟着裴言修炼,这天,他突然闻到一股香甜至极的味道,比苏菜菜的血还要诱人万分,颜弗的血瞳倒竖,身体因为极度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扑扇扑扇着干瘪的蝠翼,循着那勾人的清香飞走,血瞳空洞而沸腾。 “我要血……要血……” 裴言站起身来,抓住颜弗的翅膀,不赞同道:“阿蝠,不要胡闹,专心修炼。” 颜弗魔怔了一般,只是痴痴道:“我要那女人的血……” 说罢便猛地挣了挣身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他血瞳一沉,竟然倏地从裴言的手心中挣脱了出来,弓箭一般直直射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得没影。 事实证明,千万不能小看一个吃货的爆发力。 裴言拧着眉头,身形一闪,追了出去。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在半山腰找到了颜弗。颜弗正挥舞着翅膀,疯狂地和五小鬼厮杀着,飞蛾扑火一般撞向五小鬼抬着的小轿,撞得头破血流,血眸猩红。 到底是法力低下了些。 裴言叹了叹气,袖手一挥,五小鬼灰飞烟灭,消失在空气里。 满头是血的蝙蝠倏地窜进小轿里,那帘幕一扬,只听得一声闷哼,便是咕噜噜吞咽的声音。 裴言心中一跳,皱眉挑起那红布小轿的帘幕,看到蝙蝠正一口咬住女人脖颈上的肌肤,狼吞虎咽地吸着血,宛若饿极的野兽,双眸猩红,沁血一般。 裴言的注意力落到女人那张鞭痕密布的小脸上,便再也回不过神来。 心脏漏跳了一拍,触电似的。 这种感觉很奇异,就像是等她许久了的样子。 命运在血气中发酵。 相见恨晚。 . 苏菜菜和宫玖回到沉鱼阁,宫玖一直笑眯眯的,牵着苏菜菜的小手不放,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柔和得像是可以掐出水来,看得苏菜菜毛骨悚然,小心肝直颤。 好不容易哄着宫玖睡着了,苏菜菜连忙握住右手手心的痣,进入天外天。 她有些事情要问酒仙。 甫一进来,便被迎面扑来的潮水淋成落汤鸡。 天外天又涨潮了。 苏菜菜暗骂了一声,狠狠抹了一把脸,游到镜湖,从镜面处跳了下去。 着落点是妖宅,苏菜菜捏了一个风干决,将身上的衣服烘干之后,便风风火火扑到酒仙的房间里:“酒仙大人,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酒仙从酒坛子里直起身子,打了一个酒嗝,双眸迷醉,脸颊酡红:“何事?” “若是一个人的灵魂残缺不全,那该如何修复他的灵魂呢?”苏菜菜急急道。 酒仙想都没想便直接道:“自然是养魂。” “什么是养魂?”苏菜菜拧着眉头。 酒仙道:“将一个人的魂魄放在魂炉里,养上七七四十九天,魂魄便可以复原了。” “魂炉?”苏菜菜一愣,喃喃道:“魂炉在哪里可以找到?” 酒仙伸出手指,转身指向东面。 醉醺醺道:“那业城皇都,国师末年手中便有一个。” 苏菜菜一呆。 国师末年,这个名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当初解救墨村的时候,宫玖曾经说过,末年法力高深,连他都不是末年的对手。 这人如此强悍,她如何能够从他的手中夺得魂炉? 苏菜菜问:“只有末年一个人手中有魂炉吗?还有没有其他人有?” 酒仙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存世的魂炉,便只有末年有。” 苏菜菜一怔,失魂落魄的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辞了酒仙,苏菜菜捏诀,回到沉鱼阁。 却不想,她不过离开几分钟,宫玖便又开始犯病起来。 沉鱼阁里金光大盛。 宫玖站在书桌前,赤着脚,身上只穿着一件红色的亵衣,青丝如云,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的闭眸凝神,浓密的眼睫上,似乎还沾着几颗晶莹的泪珠,仿佛刚刚哭过,脸色惨白如纸。 双手在胸前捏诀,身子站成孱弱绝望的孤松。 从他眉心分裂出一道细细的长线,轻烟一般,泛着脆弱的微光,那一缕烟丝飘到书桌上的绘卷上,正是苏菜菜的画像。 苏菜菜呆了。 立马就明白宫玖这是在做什么。 “你给我住手!” 苏菜菜大叫一声,连忙扑上去,将宫玖抱住。 他的身体比从前更加冰冷的,如同冰冻千年的霜雪,寂静沉凉。 “我都说了不让你再做纸人了,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苏菜菜没大没小地吼他,此刻恨不得将他身上的冰冻素肉咬几口下来泄愤,她不过是消失几分钟而已,他就发疯不给人省心。 宫玖睫毛一颤,愣愣地睁开眼睛,失神的黑眸,如同墨色的琉璃,看了苏菜菜许久,直到确定抱着自己的身体是温暖的、芬芳的,宫玖这才相信,眼前这个苏儿是真的。 宫玖黑漆漆的眸底,慢慢浮起一片水雾,妖媚雪白的脸上带着三分惶恐,三分后怕,四分惊喜,他猛地抱紧苏菜菜,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嗓音中已然带了哭腔。 “为师醒来看不到苏儿,以为苏儿又不要我了……” 苏菜菜呆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高高在上的师父,此刻却脆弱得如同一个痛然失恃的孩童,茫然慌乱得不知所措。 哪里还有当日乖张任性肆意杀伐的媚光。 他冰冷的身体微微发颤,凉得不可思议,苏菜菜心中一疼,只得伸手环住他纤细的腰肢,忍住喉头间的酸涩,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安抚他:“我不会离开你,师父,你别担心。” 苏菜菜感觉到自己的肩窝微微湿润,那温热的液体,仿佛烫着她了似的。 火山岩浆一般炽热。 苏菜菜慢慢眨了眨眼睛。 这个男人,就连情动时,身体都是冰凉的。 却不想,这眼泪,竟然会有温度。滚烫得像是要灼伤人的肌肤。 两极严重分化,就像他的性格。 热烈时,便和你痴缠到死极尽温柔。 冷寂时,便和你分道扬镳弃之若敝。 可是…… 不管是哪一种性格的他,总是能够轻易将她的心魂牵在手心里,任意生杀。 苏菜菜认命地叹气。 哄着他道:“师父,地上凉,我们回床上吧。” 宫玖一动不动,仿佛还沉寂在巨大的后怕中,不能醒过来。 苏菜菜望天。 狠狠掐了他腰间上的软肉一把,恶声道:“给老娘滚回床上去!” 宫玖肩头一颤,眸子里俱是慌乱:“苏儿,你别生气。”说罢便连忙爬回床上,跌跌撞撞的模样,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一般,他抱着被子,墨玉一般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苏菜菜,拧着眉头,想要下床将苏菜菜抱上来,又怕她不高兴,只得眼巴巴地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又是一声叹息,只觉得今天要把这一辈子的叹息都叹完了。 她缓缓走到床边,脱了衣裳靴子爬上床,甫一躺平,宫玖便八爪鱼一般将苏菜菜整个抱住。 苏菜菜被他喷在自己脸上的湿气扰得心烦意乱。 故而冷冰冰道:“给我松手,自己睡好。” 宫玖黑漆漆的眸子里迅速凝满了热泪,泫然欲泣。 小媳妇一般,无限的委屈。 苏菜菜只静静地看着他,不吭声。 宫玖受伤地看了苏菜菜一眼,慢慢缩回自己的爪子,咬着被子,默默垂泪。 苏菜菜瞅了他一眼。 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她伸手,握住宫玖的柔若无骨的小手。 宫玖黑眸一怔,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含了一口蜜糖,连眸子里都泛着甜意。 他反手握住苏菜菜的小手。 美滋滋的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再次被他黏糊糊的小眼神盯得心烦意乱,一爪子掰过他的脸。 气息不稳道:“给我闭眼,睡觉!” 宫玖墨玉一般的眸子弯了起来,乖乖道:“好。” 说罢,便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苏菜菜瞅了他半晌,见他真的睡着了,便想要抽回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谁曾想,她的手刚刚挪动半分,宫玖便猛地睁开眼睛,慌张地看着苏菜菜,生怕苏菜菜又消失了一般。 那黑眸中的惊惧刺痛了苏菜菜。 苏菜菜强笑道:“别怕,我不走,只不过手中生了汗,想要拿出来。” 宫玖惊魂未定,只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 苏菜菜看了宫玖一眼,眨了眨眼睛。 凑到他跟前,吻了吻他的脸颊:“我不走,真的不走。” 苏菜菜低声道:“我不会再走了。” 宫玖仿佛已经不相信苏菜菜,只睁大眼睛看着她。 苏菜菜静静地看着他,慢慢伸手,蒙住他的眼睛,感觉到他的眼睫,如同小扇子一般刮过自己的手心,一下,两下,三下,仿佛终于相信苏菜菜的话,他的眼睛慢慢阖上。 苏菜菜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肢。 整个身子都贴到他的身上。 感觉宫玖一直绷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苏菜菜这才放下心来,跌入梦中。 梦中,她梦见自己抱着一具骸骨躺在床上。 那骸骨白骨森森,上面还黏着腐肉,血肉淋漓,令人作呕。 翻卷的腐肉,仿佛被千虫百蚁噬咬过一般。 那骷髅头慢慢转过脖子,空洞洞的眼眶里,生着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熟悉而温柔。 凤眸弯弯,冲苏菜菜笑了笑。 毛骨悚然。 苏菜菜在梦里大叫,推开手中的骨骸,跌到床下,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再次跌入沉睡中。 耳畔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亘古的苍凉。 “苏儿……不要怕,不要怕为师……” 作者有话要说:总之,湿乎的原形非常丑。 基本上就是苏菜菜梦中的样子。 颜控可以弃文啦。 么么哒。 关于湿乎美人囊下的容貌以及原形的问题。 妖怪兽灵神都是分原形和人形的。 就像颜弗,被打回原形,就是蝙蝠。修成人形,就是颜弗的人类容貌。 灯华的原形,是佛灯。人形就是白嫩嫩的孩童。 师父,他美人囊下的容貌,是他修来的人形。 但他的原形不是人类嘛。 原形丑死了。 不是画皮。 作者一脸嫌弃。   ☆、第103章 苏菜菜前半段做了一个恶梦,后半段却做了一个春梦。 男人莹白如玉的胸膛上附着一层清汗,如同月下珠光一般莹润,他的身体微凉,却轻易将她温软的身体点燃,苏菜菜的娇躯燥热不已,双腿不断摩挲着,腿根处有晶莹的春露溢出,男人低低的轻笑,修长的手指分开她的双腿,湿滑柔软的舌头探入她腿间的泥泞中…… 苏菜菜闭着眼睛,嘤咛了一声,梦却戛然而止。 意识渐渐清明,苏菜菜从梦中醒了过来,急促地喘息着。 燥热的温度尚未退却。 尤其是腿间,湿得不得了。 春潮泛滥,空虚而汹涌。 难以启齿的渴望。 慢着…… 苏菜菜狐疑。 她腿间那根硬邦邦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冰冷得如同玄铁一般,顶在她的腿根处,还不停地蹭啊蹭啊蹭,小狗似的。 苏菜菜缓缓睁开眼睛。 倒吸了一口凉气。 宫玖不知何时将身上的美人囊脱去,露出他那张勾魂摄魄的脸庞来。 七分隽秀,三分薄媚。 远山长眉如若静川明波,山河疏朗,水墨如画,那凤眸微微上挑,如同画师精心书就的工笔画,勾勒出曲线流畅的弧度。那黑漆漆的眸子里,仿佛有钩子,勾得人心痒痒,再也挪不开眼睛。 苏菜菜屏住呼吸,愣愣地看着宫玖的俊脸。 心脏砰砰乱跳。 宫玖玉颜染霞,拧着秀气的眉头,八爪鱼一般抱着苏菜菜的纤腰,被子里那玄铁一般的棍物胡乱隔着亵裤蹭着苏菜菜腿间的细肉,毛躁野蛮,像是一个毛头小伙儿一般找不到入口,最后只得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苏菜菜,墨玉的眸底湿润含雾,他急切道:“苏儿,帮帮我,为师难受……” 苏菜菜吞了吞口水:“帮、帮你什么?” 说完她便吓了一大跳,这干哑得快要冒烟的声音竟然是自己发出来的?! 宫玖一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玉颊酡红,脸上写满了渴望。 “为师也不知道……这里涨得难受,早上闻到你身上的气味就开始涨起来,越肿越大,越来越难受……苏儿,帮帮我……”他牵起苏菜菜的手,在被子中,握住他那根硬得发疼的硕物,身子一僵,手下一抖,咬着下唇嘤咛了一声,他的眼睫轻颤,墨玉眸底布满了水汽,看着苏菜菜,带着恳求,“苏儿,握住它,握住它好不好?我很难受……帮帮我……” 苏菜菜口干舌燥。 有些把持不住。 ……竟然把持不住,那就甭把持了。 苏菜菜牙根一咬,伸手握住那根粗硬的物什,轻车熟路地抚摸了起来,她的指尖发颤,那粗硬的物什在她手中越涨越大,像是在对她的手指头表达许久不见的思念之情一般,激动地挺立打招呼,时不时跳动一两下显示其雄风依旧,吓得苏菜菜小心肝一颤。 终于,宫玖身子一抖,脑袋软软地埋在苏菜菜的胸前,抱着她的身体,享受着灭顶的余韵。 苏菜菜的心脏狂跳,手上湿润一片,在薄衾下随意擦了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倒是满足了。 可是她却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身体燥热不已。 伸出爪子,将宫玖毛绒绒的蠢脑袋从自己胸口挪开。 这人在她身上喷出来的气息,扰得她心烦意乱。 苏菜菜迫切思念起美艳乖戾性格的师父来。 虽然每次和他欢好的时候都会觉得很羞耻,但不可否认,身体是十分享受的。 宫玖抬起脑袋,有些委屈地看了苏菜菜一眼,似乎是在不满她将自己的脑袋挪窝,宫玖执拗地抱着苏菜菜的腰肢,又将脑袋埋了过去,仿佛还不够似的,张嘴隔着亵衣咬住了苏菜菜胸前沉甸甸的水蜜桃,以此泄愤。可不到一会儿,宫玖便尝到了甜头,不再满足于隔着亵衣了,他伸手将苏菜菜的衣裳撕了个干净,小狗一般,叼住苏菜菜胸前那抹雪顶红蕊,胡乱舔舐吸咬了起来。 苏菜菜眯起了眼睛,攥紧被单,娇喘起来。 宫玖听到苏菜菜绵密的喘气声了,越发兴奋起来,刚刚偃旗息鼓的棍物再次硬如玄铁,直直地戳进苏菜菜的手心里,苏菜菜腿间湿得难受,只想要一个坚硬的、硕大的、有力的物什填满那阵空虚,手中正巧便有这么个东西,苏菜菜吞了吞口水,握住宫玖的硕物,想要将它送到那泥泞的嫣红晶蕊处,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她的脸颊火红,手指头发颤,握都握不住,一脸挣扎,半晌都没有动作。 苏菜菜在床事上还是颇为被动的,稍稍主动一点,便觉得丢脸。 小清新应该是禁欲系的嘛。 但是被洗髓池的池水浸泡过的身子,敏感至极,怎么可能禁欲得起来。 苏菜菜心中天人交战半天,最终银牙一咬,将所有的罪状全部怪罪到了洗髓池身上,她咽了咽口水,心脏跳得像是要破膛而出一般,小心翼翼的,心虚不已的,将那坚硬的硕物放到了她腿间泥泞濡湿的春径中,便听天由命,僵着身子再也不敢动作了。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 宫玖的腰眼一麻,循着本能握住苏菜菜纤细的腰肢,在她芬芳的土地上攻城略池摧城拔寨。 没有丝毫技巧可言,简直就是一只野兽,发情的野兽,那墨玉般美好的凤眸里,此刻不见半点温润薄媚,只布满了腥风血雨的杀伐之气,将她的身体当做战场,予取予求,湿痕遍野。 女人极舒极痛的惨叫声在沉鱼阁上空回荡。 那叫一个欲_仙_欲_死荡气回肠。 事后,苏菜菜十分后悔。 她扶着酸痛不已的腰肢,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觉得自己瘦弱的小身板像是被人拦腰截断了一般,下半身一点知觉都没有,多半是废了。苏菜菜暗自决定,还是将自己的小清新之路进行到底,再也不找虐了。虽然,那野蛮粗暴的征伐里,似乎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慰充斥在里头。 苏菜菜决定忽略不计。 沉鱼阁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其他几位师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苏菜菜回山了,他们相继来沉鱼阁慰问苏菜菜,御尽然拍了拍苏菜菜的肩膀,神色古怪,语重心长道:“小师妹,虽说女人十九如狼似虎我能够理解,但是你也稍稍顾忌一下师父如今的身子,小心他被你掏空了。” 苏菜菜气得肺都炸了。 也难怪他会这么说,如今宫玖就是一个傻子,试问傻子哪有情动会做那男女之事?所以昨夜里的痛声娇吟便只有一个原因,是苏菜菜恬不知耻地诱惑宫玖勾他做那快活事。 苏菜菜后半辈子的英明扫地。 接下来的几日里,苏菜菜一直都在床上养伤,宫玖伺候着她吃饭,伺候着她睡觉,活脱脱一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他脸上勾着笑,凤眸里亮晶晶的,总爱时不时摸一摸苏菜菜的纤腰,捏一捏苏菜菜的酥胸,爱不释手的模样,仿佛苏菜菜的身体是什么稀奇的玩具一般,粘着她不放。 但凡宫玖有什么求欢的讯号,都被苏菜菜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笑话,再被他在床上这么折腾一回,她是甭想活着走出沉鱼阁了。 还是小命要紧。 几日后,苏菜菜总算是能够下床。 她跑到二师兄的紫钦阁,想要问他下山一事,顺道求他下山之后将末年手中的魂炉抢来,这几天,苏菜菜反复地在想应对末年的办法,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卿妩去偷,因为在《暖酥消》中,末年和卿妩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两人关系对立,却不可抑止地被对方留有共鸣的灵魂吸引,小说到断更之前,作者都没有将二者的关系处理个明白,但可以肯定,末年是喜欢卿妩的。 第一眼,看到卿妩那双倔强的眼睛时,末年便已经喜欢上了。 但卿妩已经被苏菜菜送走了,并且送到哪里,苏菜菜也不知道。 苏菜菜捶胸顿足。 大叹失策不该意气用事。 如今之计,便只得等二师兄御琛下山,带着三师兄和五师兄,召集旧属,招兵买马,冲进皇城的时候,顺道将末年手中的魂炉一并顺来。末年之力,深不可测,宫玖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二师兄御琛却有紫微星坐命身宫,龙气浩荡护其命脉,连末年都无法对他下手。 按照原剧情,二师兄御琛应该是在明年下山,但是苏菜菜却觉得让宫玖恢复神智越快越好,她牵着宫玖的小手,叮嘱道:“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些话,你记得了吗?” 宫玖点头,板着脸,有模有样道:“为师日观星象,三日后,紫微宫变,你可待那时下山。” 自苏菜菜那日说不喜欢美人囊之后,宫玖便一直没有再穿,此刻他的骨骼恢复男人般大小,比苏菜菜高出了好几个头,苏菜菜仰头,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师父真乖。” 宫玖弯了眉眼,蹭了蹭苏菜菜的手心,笑得十分清澈。 谁曾想,刚到紫钦阁,便被迎面飞来的一个气波光球差点砸中了脑袋。幸好宫玖反应够快,将苏菜菜抱住,飞到另一边,这才险险躲过,宫玖面色十分不悦。 苏菜菜定睛望去,却看着御琛手中正抱着一个面目全非的女人。 是卿妩。 而其他几位师兄均数到场,七人横眉冷对,看那气势,约莫是想抢人。 苏菜菜瞪圆了眼睛。 乖乖。 真不愧是女主。 这才几天呐,就迅速勾搭上了七位男主。 苏菜菜甘拜下风。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啦。 作者要迅速解决卿妩昂。 还有玉晚蝉。 全部滚下山不要打扰菜菜和湿乎相亲相爱o(*≧▽≦)ツ   ☆、第104章 宫玖抱着苏菜菜,清俊秀美的小脸上,冷眉倒竖。他面色不善地瞪着七位徒弟,阴沉道:“你们竟然敢伤苏儿,为师要杀了你们!”说罢便抬手捏诀,从指尖凝出一滴鲜血。 此血剧毒,沾肤则亡。 苏菜菜曾经在青城中见过宫玖用这个招式灭了那三个企图染指她的壮汉。 “杀个毛线!你都傻成这样了,还想继续造杀孽吗?!”苏菜菜狠狠掐了宫玖腰间的软肉一把,痛心疾首道,“满脑子杀杀杀,他们是你的徒弟,你现在杀他们,是不是以后也想杀我呐?!” 宫玖瞳孔一缩,瞬间收势,惊慌道:“苏儿,为师不会杀你,为师怎么会……” “行了,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凉快去。”苏菜菜一脸嫌弃。 宫玖眼睫颤了颤,有些受伤地看着苏菜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抿着嘴巴不说话。 御尽然瞠目结舌地看着苏菜菜和宫玖,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握拳在嘴边干咳了一声,找不到措辞,不可思议道:“……小师妹,你平时……就是这样和师父说话的?” 苏菜菜傲娇地挺起鼓囊囊的胸膛,威风八面的小模样。 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你的狗眼并没有看错,劳资现在翻身做主人了。 还不快过来给师母跪下?! 一想到“师母”这个词,苏菜菜就忍不住娇羞起来。 抿着嘴角,咯咯咯笑得贼兮兮的。 宫玖秀眉轻蹙,看着苏菜菜胸前两团颤巍巍的绵软展露在其他男人眼前,恨不得用手指头戳瞎男人们的眼睛,宫玖扭着身子挡在苏菜菜前面,不准其他将视线落到苏菜菜身上。 御尽然有些古怪地看了苏菜菜一眼:“师父不过是神志不清,但记忆又不会消失,你这么对师父,将来师父恢复神智,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想必……小师妹你会死得很惨吧?” 苏菜菜志得意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纳、纳尼? 傻子会有记忆?! 没有人告诉她啊擦! 苏菜菜掀桌。 御尽然伸手想要拍一拍苏菜菜的肩膀安慰安慰她,但却被宫玖的身子挡住,宫玖那张皎月冰玉般的俊秀容颜在他眼前放大,凤眸危险的眯起,冷冰冰的眼神冻得御尽然心脏一颤,御尽然连忙改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干笑道:“无碍,届时清明,我会多给小师妹你烧两柱高香的。” 苏菜菜傻眼,干巴巴道:“没、没这么夸张吧……哈哈?” 不知道现在悔过还来不来得及。苏菜菜咬着手指头,流着宽面条眼泪。 御尽然露出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苏菜菜扁嘴,连忙扑到宫玖的怀里,奴颜婢膝,腆着老脸道:“师父,你站得累不累,口渴不渴?徒儿帮你捏捏肩膀……”苏菜菜身子一顿,痛哭流涕道,“徒儿真的不是故意掐你的……” 宫玖受宠若惊地看着苏菜菜,俊美无俦的玉颜上,写满了慌乱与羞赧,他局促地抓住苏菜菜在他手臂上揉揉捏捏的小手,小脸微红道:“为师不怪你,苏儿可以随便掐,我没关系的……” 苏菜菜眼泪汪汪地瞅了宫玖一眼。 傻子玖自然不会怪我。 但是抖S玖他会呐! 苏菜菜望天,无语凝噎。想起上次得罪宫玖的时候,宫玖将她绑在床上,用“仙人鞭”狂抽她的身体,那鞭子颇为奇异,抽得人浑身发烫,细微的刺痛,都抵不过钻心的酥痒,每抽一下喉咙里都忍不住溢出破碎的娇吟,再加上那些个“颤声娇”“银托子”“相思套”“悬玉环”“勉铃”…… 光是想一想,苏菜菜都觉得面红耳赤,浑身燥热羞惧不已。 简直生不如死。 苏菜菜将小脸埋在宫玖的胸膛上,抓着他的衣襟,泪眼朦胧道:“师父,你一定要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呐!不管将来想起了什么,不要怪我,也不要抽我……” 宫玖急急道:“为师怎么会抽你?”他的声音一顿,想起来,似乎记忆里的确是抽过苏菜菜的样子,并且抽得心情颇为舒畅,宫玖有些心虚,眼神闪躲道,“以后、以后不会了……” 苏菜菜吸了吸鼻子,小脸蹭了蹭宫玖的胸膛,娇声道:“那我们说定了,不许反悔。” 宫玖摸了摸苏菜菜柔软的发丝,嗯了一声,眉目弯弯,温柔如画。 “说定了,不反悔。” 而那厢,御琛抱着卿妩欲走,蝙蝠扑了上去,破锣沙嗓:“放开她,她是我的!”裴言亦是上前,拦住了御琛的去路,温声道:“是我与阿蝠先发现她的。” 御琛脚尖一点,落到巨石上,抱着卿妩,扫了却维一眼,这才将视线落到裴言身上,他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看着裴言沉声道:“怎么?大师兄如今转性了,竟然喜欢上女人了吗?” 裴言眼中沉暗,看了却维一眼,苦涩道:“却维喜欢她,我不能让你将她夺走。” 却维肩头一颤,抿着唇角,小脸苍白:“我没让你帮我,你少多管闲事。” 裴言苦笑一下,温声道:“就算你不让我帮你,我也要留下这个女人。她的身上疑点颇多,先是莫名其妙出现在雾秋山上,再而引得阿蝠痴狂,长相和小师妹又有些相似,而你……”裴言声音一哑,“你与其他几位师弟亦是为她欢喜执着,就连我当初,也差点晃了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这一切来得太过诡异,我必须弄清楚她的身份,方可让你接近她。” 却维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御琛冷笑:“当真痴情,但,这女人是破军,三星聚首,我不能让你们妨碍我的大计。” 御尽然从苏菜菜身边离开,反身而上,也开始加入战局。 御琛躲过御尽然的偷袭,抬眸,不悦道:“尽然,你也要和我抢?” 御尽然直直地盯着御琛怀中的卿妩,眸光温柔如水,眼中溢着思念的情愫,素来玩世不恭的容颜上,显露出些许悲凉,他低声道:“二哥,岁儿我已经让过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了。” 御琛一愣,看向怀中的卿妩:“的确是有些像岁儿,但……”御琛看向御尽然,嘲讽道,“岁儿从未爱过你,何来谦让之说?”御琛刚刚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妥,每次提到岁儿的名字,他便会控制不住情绪,那个女人就算死,也总能左右他的思绪,御琛想了想,又道,“成大事者不应该被儿女情长拘泥,我不过是想要三星聚首,不困于此罢了,待我登上圣位,这女人便赏你。” 本是安慰御尽然之语,但却彻底点燃了御尽然的几欲迸裂的情绪。 御尽然低吼道:“女人在你心中便永远都是这样低廉下贱的交易品吗?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岁儿?她也只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为你的大业受他人□的踏脚石?!”御尽然风度皆亡,目眦尽裂,“岁儿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当初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我就该杀回去,将她的尸体夺回来,岁儿那么心善的女人,最后竟然落得一个曝尸于城门之上的下场!” 御琛眸中闪过悲痛,稍纵即逝,快速得没让任何人察觉。 他沉声道:“尽然,你失态了。”他的眸中一片沉暗,深邃得如同海底火山,海面上冰冷平寂,但却满怀炽热滚烫的岩浆。他面无表情道:“还记得岁儿的遗言吗?” 御尽然冷笑:“自然是记得,她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早登大典,那个女人,以你为天,以你为地,就算死了,都不忘为了你的大业着想,她求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替你守着你的江山。” 御琛却沉声道:“她让你替我守着江山,又何尝不是让我守着你?你以为岁儿就当真对你那么无动于衷吗?尽然,你早该清醒过来了,岁儿已经死了,我们赢了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御尽然肩头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御琛,哑声:“二哥,你在说什么?” 御琛握紧了拳头:“我是岁儿的枕边人,有些事情,我可能比岁儿自己看得还要明白一些。” 御尽然整个人都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愣在了原地,半晌都挪不动身子。 御琛深深地看了御尽然一眼,抱着卿妩走进紫钦阁,辞雪和白绥拦在他的面前。御琛勾唇,看着辞雪道:“我以为你的心中只有剑术和复仇,什么时候也喜欢起女人来?” 辞雪握着长剑不说话,白绥笑得清澈:“想必五师兄应该和我有着同一样的感觉。看了这女人一眼便觉得莫名的熟悉,吃饭睡觉一直念着,大约也不是多么喜欢,但却就是魂牵梦萦着,想尽快解开这个谜团,才能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五师兄他,应该因为这个女人而无法专心练剑吧。” 辞雪点了点头。 白绥问却维:“阿维,你也是这样吧?” 却维点了点头:“的确总是想着她的样子,没有办法继续修炼。” 几人一阵沉默。 暖阳芳菲,烟清风净。 苏菜菜举手,干巴巴道:“所以现在你们是想怎样?要解剖了卿妩给你们做研究吗?” 作者有话要说:提问:七位师兄为毛会喜欢卿妩捏? 回答:因为他们是《暖酥消》的男主,像是地心引力一样,会受到女主卿妩的吸引。 提问:那为毛湿乎没有喜欢卿妩捏? 因为:因为湿乎是《女配你怎么又哭了》的男主,菜菜才是他的地心引力昂! 挺胸昂首,请叫我机智的作者。 作者码完这章,突然发现,卿妩你怎么还没滚下山?你不是该这章消失的吗?我这章都码了啥?!   ☆、第105章 几位师兄看了苏菜菜一眼,眼神颇为微妙。 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苏菜菜有些尴尬,正准备掐宫玖腰间一把,让他把她方才教给他的话在师兄们面前叙述一遍将二师兄一行人赶下山夺魂炉,但却突然想起御尽然的话来。 宫玖并没有失忆,只是神志不清而已。 苏菜菜的小身板抖了抖,遂住了手。 她凑近宫玖,压着嗓音,鬼鬼祟祟道:“师父,快说那一句。” 宫玖沉吟一番,挺起胸膛,绷着雪雕玉琢的一张俊脸,看向御琛,严肃道:“为师日观星象,三日后,紫微宫变,御琛,你可待那时下山。” 御琛抱着卿妩,眯起眼睛,瞅了宫玖一眼,又瞅了苏菜菜一眼。 对苏菜菜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小师妹,你真当全世界的凡人都与你一般蠢吗?” 却维凑近苏菜菜,小声嘀咕道:“小师妹,你把二师兄赶下山做什么?” 苏菜菜愣愣道:“我的意图有那么明显吗?” 却维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宫玖一把推开,差点摔到地上,幸好裴言在身后接住了却维,才让却维没有太过失态,宫玖上前两步,挡在苏菜菜面前,那张颠倒众生的清颜上,如同结了一层寒冰,墨玉凤眸里满是杀意,却维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与苏菜菜咬上一次耳朵,便会丧命于此。 “你离苏儿远一些。”宫玖紧抿着唇角,板着脸,看着却维。 裴言不动声色地挡在却维面前,温玉沉眸,静静地看着宫玖,眼中没有半丝惧意。 宫玖眸中的杀意越来越浓,就要伸手捏诀砍过去。 “大家这是怎么了?”白绥出来打圆场,他笑得纯良温糯,“我们都是师父的徒弟,应该尊师重友才是,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小师妹,你为何要让师父这样说?” 苏菜菜尴尬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让师父这么说的?” 白绥耸了耸肩膀,但笑不语。 苏菜菜干笑:“的确是有些明显,哈哈。”见众人根本就不买自己的账,苏菜菜只得收了笑,直接道,“师父如今这副傻兮兮……不,是神志不清的模样……”苏菜菜紧张地看了宫玖一眼,生怕他此时听到了将来会寻机报复,连忙遮掩过去急声道,“他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是因为那些纸人消耗了他的魂丝,若想修复残魂,便只能用魂炉重塑灵魂。据我所知,这世间,便只有国师末年有魂炉……我曾经听闻二师兄与末年有过结,所以希望二师兄能够早日下山复仇,顺带将魂炉捎回。” 御琛讥讽道:“小师妹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亮,若是真关心师父,何不亲自下山与那末年一较高下夺走魂炉呢?在这里算计我们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大丈夫。”苏菜菜不要脸道:“更何况,若是我受伤了,师父会伤心的。” 宫玖连连点头,握紧拳头道:“为师会伤心的!” 苏菜菜喜滋滋地瞅了宫玖一眼,好家伙,添油加醋干得不错。 宫玖小眼神一闪,雪颜微红,娇滴滴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忍不住抬头瞅了苏菜菜一眼。 苏菜菜笑得越发欢畅了。 御琛道:“魂炉我一定会替师父夺来,但是却不是现在。”他看向怀中的卿妩,沉声道,“如今星盘身命破军暗淡,有将息之势,着实不该为下山之机。” 苏菜菜顺着御琛的眼神,将视线落到卿妩的脸上。 眼睛眨了眨,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真是笨,如今都找到卿妩了,干嘛还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明明卿妩才是最好的人选。” 苏菜菜对御琛道:“把卿妩交给我,我可以治好她身上的疤痕,你要知道,毁容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打击会有多重。更何况,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怎么懂得如何照顾女人呢?” 御琛只拧着眉头看着苏菜菜:“你刚刚说最好的人选是何意?” 苏菜菜眼神一闪,暗自腹诽道,这二师兄还真是如同书上所说的那般多疑。 她干笑道:“我是说,我才是照顾卿妩的最佳人选。” 不等御琛反应,苏菜菜便直接从御琛怀里抢走卿妩,将她扛在自己的肩头上,急急道:“二师兄,不与你说了,我要赶着带卿妩去洗髓池,咱们待会儿见。师父,我们撤!” 待苏菜菜和宫玖走远,白绥才靠近御琛道:“二师兄,你真的放心将卿妩交给小师妹吗?我怎么觉得小师妹那眼神兴奋得有些古怪呢?卿妩似乎也很抵触小师妹似的。” 御琛扫了白绥一眼,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师弟。 他勾唇道:“或许,小师妹真的是照顾卿妩的最佳人选。” 苏菜菜将卿妩一路扛到海峦洞,宫玖几次说要帮她抱,都被苏菜菜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笑话,若是宫玖抱卿妩抱出感情来了,她找谁哭去。 苏菜菜一脸正义凛然,坚决将狗男女的情感萌芽扼杀在摇篮中。 到了洗髓池,苏菜菜将卿妩放到青石玉台上,对一直保持沉默的卿妩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觉得我是神经病,一下子把你绑下山,一下子又将你抢回来的,但你要相信,我真的是好人。” 卿妩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苏菜菜道:“我跟你说,这个山头能保护你的,只有我。” 卿妩:“……” 苏菜菜道:“你别以为那几个师兄是好人,他们都想上你。” 卿妩冰肌雪肤的娇容上,总算有了一丝波澜。 苏菜菜发现卿妩脖颈上的嗫咬齿痕,摸着那里,幽幽地叹息道:“看吧,那只蝙蝠非常迷恋你的血液,闻到你的气息就会忍不住咬你。幸好你葵水没有来,不然会更惨。” 见卿妩被自己吸引住了视线,苏菜菜龇牙咧嘴,笑得诡异,她阴测测道:“蝙蝠喜血,你试过在来葵水的时候被蝙蝠钻进那汩汩流血的地方猛力吸咬吗?嗯?” 卿妩终于忍不住了,她轻启朱唇,嗓音清幽,如同山谷间的清风兰草,醇冽而神秘。 “不管你过去与我有何冤仇,但我如今乃是借尸还魂,并非你以为的那个人,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只希望你莫再因此报复我才是。” 苏菜菜眨了眨眼:“你以为我是报复你才故意说这些的吗?” 卿妩用波澜不兴的眸子看着苏菜菜:“难道不是?” 苏菜菜道:“你又不是没有看见我那几位师兄对你痴狂不已的样子,尤其是那蝙蝠,它根本没有理智的,见血就发了狂。我跟你说,我那个二师兄还有性_虐倾向,三师兄是个道具控,四师兄就是那只蝙蝠喜欢吸人葵水,五师兄喜欢享受死亡般的快感爱拿被子捂住人的嘴脸不让人呼吸,六师兄喜欢看女人自_慰且是乳控。你不要以为大师兄和七师兄是正常人,他们是同性恋人,喜欢和女人搞三P,在女人身上感受对方的存在。”苏菜菜一口气说完这些,最后下了结论,“所以,整个山头就只有我一个人是正常的,如果不投靠我,你就等着在他们几个人身下破阴而亡吧。” 宫玖面色不善,狐疑道:“苏儿你怎么知道他们那么私密的事情的?” 苏菜菜道:“你闭嘴,没看见我正办大事着的吗?”刚说完,苏菜菜才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说话,连忙扑到宫玖怀里,转移话题谄媚道:“师父,师父,徒儿最爱你啦。”说罢亲了宫玖一口。 宫玖果然呆住,眼神慌乱,不知所措地抱着热情的苏菜菜,小脸红得快要冒烟。 苏菜菜摊手,真是好打发…… “你刚刚说什么……三、三P?”卿妩的声音有些不稳,“莫非,你也是……” 苏菜菜愣住,她怎么又忘了这茬。 若是想获取卿妩的信任,直接说自己是穿越党不就好了嘛,何必在前头说那些有的没的吓唬她。 苏菜菜连忙做出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挤出两行热泪。 转身抱住卿妩,不敢置信道:“武汉,2013?” 卿妩一愣,眼中似有冰雪消融,她含笑:“北京,2014。” . 几个月后,卿妩在苏菜菜的帮助下,恢复了容貌,并且和苏菜菜因为组织成为好朋友,苏菜菜隐瞒了自己看过小说这一茬,向卿妩说明情况,祈求她去偷魂炉。 卿妩本就有金手指,前世是炼魂者,这一世在雾秋山不过学习了几个月,便有凡人几百年的修为,她前生今世皆修道,信命理一说,自己坐命身宫星属破军,恰逢天下之变,三星聚首,便决定听从天命助御琛一臂之力,跟他一道下山招兵买马杀进皇城,以进修为。 秋日飞花,满山盈香。 九月初八,御琛携御尽然、辞雪、卿妩三星下山,同行的还有颜弗。 颜弗如今已经离不开卿妩的血,那美味清甜的血液就如同毒瘾一般,让他痴狂。 芍药抱着一个小罐子蹲在小厨房门口。 苏菜菜在她旁边并肩坐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芍药闷闷不乐道:“那女人的血液就有那么好喝吗?我辛辛苦苦花几个时辰熬出来的萝卜葡萄汁都比不上?明明在那个女人出现之前,阿蝠很喜欢喝萝卜葡萄汁的……” “药药,你没事吧……” 芍药倏地站起来,眼中斗志昂扬:“我也要下山,我就不信了,那女人不过才出现几个月而已,就可以比得上我和阿蝠几百年的交情,我一定要让他重新喝回萝卜葡萄汁!” 翌日,芍药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滚下山了。 基本上搞定玉晚蝉就可以大结局了咩。   ☆、第106章 ……浩浩荡荡走了六个人。 一时间,原本就十分清净的疏月宫,便显得更加寂寥了。 却维躲在房间里闭关修炼,裴言日夜守在窗棂前,期待他能看自己一眼,那藏在袖子里的手,越来越透明。白绥依旧留在闻海殿,上课的时候,看着旁边的课桌发呆,他春雨澄澈的黑眸里,闪过失落和黯然,明明很久以前,苏菜菜、却维、颜弗都还在旁边,但是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苏菜菜没有去栖画殿继续修习,宫玖如今这副蠢兮兮的模样,苏菜菜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疏月宫里。她牵着宫玖的手,走过石桥,走过玉台,走过游廊…… 这偌大的疏月宫,便只有他们二人。 走廊里,空旷得只听得到他们轻轻的脚步声。 不,并非只是他们二人。 芍药花圃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苏菜菜抬眸望去。 是纸人。 那三十几只绿油油的“苏菜菜”正在阳光下欢快地打滚,那一张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溢满天真无邪的傻笑,娇憨的小模样,让人看得也忍不住跟着会心微笑起来。 那些纸人,拥有和苏菜菜一模一样的身体,但身体里却裹着宫玖的残魂。 所以,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纸人便如同是苏菜菜和宫玖的孩子一般。 将二人合二为一。 苏菜菜回来之后,并没有让这群纸人消失,而是让他们在这寂寥的疏月宫尽情地玩闹。 她勾了勾唇角,只觉得命运真是待自己不薄。 但宫玖却拧紧了眉头,抿唇,只觉得这些碍眼的东西打搅了他和媳妇的二人世界。 真想杀光她们。 ……宫主大人已经完全忘记这些碍眼的小东西是他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了。 总之,空荡荡的疏月宫,因为这些纸人的存在,而变得更加活泼生气起来。 可是偏生有人要将这一片静谧打搅。 “阿玖,你真的记不起我来了吗?” 玉晚蝉扑到宫玖的面前,想要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却被宫玖侧身躲了过去,玉晚蝉艳若桃李的娇容上,闪过一丝恶毒的怨恨,她的妆容精致,依旧美如满园山茶,灼灼艳丽。 但却已经没有当日花前枝下与宫玖并肩而立的悠然和自得。 她恶狠狠地看着苏菜菜:“是不是你又在阿玖面前说我的坏话?他从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苏菜菜无辜道:“别一便秘就怪地心没引力,我可什么事都没做。” “那他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苏菜菜望天:“……唔,约莫是觉得你会脏了他的眼?” 玉晚蝉抓狂,扑向苏菜菜:“你个贱人,我要撕烂你的贱嘴!” “不准碰苏儿!”宫玖倏地挡在苏菜菜面前,凝气出掌,掌心打到玉晚蝉的胸前,玉晚蝉被宫玖打飞,撞到廊柱上,“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宫玖还不解气,拧着眉头,伸手又准备出招,却被苏菜菜握住了手腕。 “苏儿?”宫玖不悦地看着苏菜菜,小脸绷得死死的,“她想打你,为师要杀了她为你报仇。” 苏菜菜静静地看了宫玖一眼,闷声道:“我不想你将来恨我。” 虽然苏菜菜不知道玉晚蝉和宫玖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从前的宫玖既然可以为了玉晚蝉而等待几百年,养蛊种花,换来玉晚蝉的重生。想必,宫玖心中是极为在乎玉晚蝉的吧。 苏菜菜黯然,此刻的宫玖不过是被迷住了心智,所以才将自己看得这般重要,肯为自己杀了玉晚蝉。但若是将来清醒,发现玉晚蝉死了,一定会迁怒于她的吧。 毕竟,她和宫玖认识才不过几年,但和玉晚蝉却纠葛了几百年。 他那样一个没有耐心的人。 几百年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最高级的恩赐了吧。 宫玖眉头拧得更深了:“为师怎么会恨苏儿?” 苏菜菜没有吭声。 宫玖一愣,墨玉眸底闪过一丝慌乱,他急急道:“苏儿,你不信为师?” 苏菜菜抿唇,眸中深不见底。 她低声道:“我信现在的你,但却不信我们的将来。” 宫玖脸色有些苍白,急声道:“为什么不信我们的将来,你又要抛下为师吗?” 苏菜菜不明白为什么宫玖总是说自己抛弃了他,当初,分明是宫玖先从这场风花雪月里抽身,她才被魔尊抓走离开雾秋山的。怎么到了宫玖这里,就宛若自己是负心汉一般。 宫玖见苏菜菜不说话,脸色越来越苍白。 那黑漆漆的眸子,如同易碎的黑色琉璃,连眸光都像是会摔碎似的,如泣如诉。 苏菜菜看了一眼玉晚蝉,玉晚蝉皓齿明眸的小脸上写满了恨意,正狠狠地盯着自己。 苏菜菜心中惊了又惊。 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玉晚蝉这副模样。 宫玖的爱太过飘渺和任性,随心所欲,罔顾人心,所有人都是他收集的藏品,美人如画,住在疏月宫这座金碧辉煌的藏室里,所有藏品的价值取决于宫玖的心情。 苏菜菜曾经失过宠,所以明白玉晚蝉此时的感受。 宫玖抽身得太快,快得令人心寒。 苏菜菜如今重获宫玖欢喜,已经是偷来的幸福了,虽然不明白宫玖为什么会突然重新喜欢上自己,但苏菜菜却可以感受到宫玖此刻□无遗的爱意。 此刻的他,才是最真实的。 但苏菜菜喜欢的宫玖,却偏偏是从前那个似是而非难以琢磨的宫玖。 他的心思,太过虚渺,太过难猜。 但却也因此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苏菜菜扯着宫玖的手腕,匆匆往游廊更深处走去。 “师父,我希望你能在清醒的状态里向我说这些话,而不是现在。” 几个月后。 卿妩独自上山,按照约定,将末年的魂炉送到苏菜菜的手里。 此时,御琛已经以清君侧的名义招兵买马,攻占允、丽、秀三座城池,得到众多百姓的支持,政远帝不仁,横征暴敛,百姓怨声载道,墨族族人重出江湖,提供大量制造武器,为起义添柴加火。 政远帝折损多名大将,于是派末年出征,两军对峙于襄城。 卿妩的模样有些茫然,苏菜菜看出卿妩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卿妩一怔,笑了笑:“无碍,只是觉得这世界里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总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熟悉,我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了。”她住了嘴,问苏菜菜,“你和宫玖如何了?” 苏菜菜抱住手中金色的魂炉,低声道:“马上就有一个了解了。” 卿妩走后,苏菜菜抱着魂炉回天外天,问酒仙如何使用这东西,学会口诀之后,苏菜菜回到沉鱼阁,却看到宫玖正抱着膝盖,坐在门口,怔怔地盯着地面。 他的鼻头眼角有些发红,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见苏菜菜回来,宫玖才慢慢地抬起头,雪白的小脸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看着苏菜菜,流着眼泪道:“苏儿,下次去天外天的时候,可不可以先和我打声招呼?”他低下头,没有再看苏菜菜,只自顾自委屈地说着:“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那孤独的身影,弯曲的脊背,令人心疼。 苏菜菜心中一颤,抱着魂炉,坐到宫玖的旁边,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她低声道:“好,我以后走之前,一定跟你说。” 宫玖吸了吸鼻子道:“不许骗我。” 苏菜菜亲了宫玖的脸颊一口,道:“好,不骗你。” 宫玖红了脸,什么哀伤啊悲凉啊,全都忘记了。 只记得方才脸颊上那稍碰即逝的温软芬芳。 他的眼睫颤了颤,不敢看苏菜菜的眼睛,于是便红着脸道:“苏儿,你手中拿着什么?” 苏菜菜道:“魂炉,师父,你马上就可以恢复了。” 宫玖的脸色一白:“苏儿,你很想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苏菜菜道:“原来的宫玖,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我现在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宫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剔透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你是不是很讨厌现在的我?” “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不都是你吗?” “不一样!我和过去不一样!” 苏菜菜看着宫玖不说话,她抿着唇角,头一次开始考虑宫玖的心情。 ……原来宫玖一直都不想恢复吗? 苏菜菜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想恢复,就不恢复吧,现在这样也很好。” 宫玖却愣住了:“真的、真的没有关系吗?” 苏菜菜笑:“没有关系。” 虽然一辈子也弄不清楚宫玖和玉晚蝉之间的关系了,但这条路是宫玖自己选的,她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行加在宫玖的身上,让他因为她而难受。 恋人应该多为对方着想才是。 宫玖却在此刻突然笑了起来:“苏儿,我们来养魂吧。” 苏菜菜抬头,诧异道:“你刚刚不是不想养魂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宫玖抱住苏菜菜,温软了眉眼。 他乖巧道:“因为我也爱你,苏儿,很爱很爱。”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啦。   ☆、第107章 那魂炉纯金制成,炉身镶有玳瑁珠玉,上方雕花镂空,细细碎碎,如同花影摇曳间疏有致,可以从镂空处看到炉内的灵魂,魂炉如同手炉般大小,可以捧在手中,笼进袖子里。 七七四十九天。 白日里,宫玖依旧和苏菜菜在疏月宫中腻歪,到了晚上,宫玖便将灵魂从身体里分崩离析,白色的光灵如同轻烟一般,落入魂炉中,宫玖的身体如同熟睡一般,躺在床上。 但却停止了呼吸。 苏菜菜将手中的魂炉紧紧抱在怀里,用体温包融这冰冷坚硬的炉身。 最贴近心跳的位置,那里,慢慢绽放的,是宫玖的灵魂。 一日,天朗气清,终年缠绕在雾秋山的白雾,在午后,稍稍消散了些许。 苏菜菜和宫玖躺在草地上,他们的上空,是一个参天大树,微风拂过,疏影横斜,葳蕤绿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撩得人心尖舒展,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暖阳透过树影的间隙,落到二人的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苏菜菜握着宫玖的手,身体懒洋洋的,像是一只瞌睡的猫,只想翻着雪白的肚皮在阳光中酣睡。 宫玖突然侧过身子,墨玉眸子,静静地看着苏菜菜的脸。 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如同林间的清风。 “苏儿,这是最后一天了吧。” 苏菜菜身子被阳光晒得发软,眼皮耷拉着,睁都睁不开,随意答了一声:“唔……” 宫玖贪婪地看着苏菜菜的艳丽秀致的小脸。 他蒲扇般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澄若秋水长空的墨玉眸底闪过一丝不安的情愫。 那不安像是墨水滴入清池,在黑色的漩涡里,慢慢晕染开来。 如同要永别一般,宫玖静静的看着她,将她的样子深深地刻在心上。 那黑漆漆的眸子,如同琉璃珠泪一般易碎。 在疏影摇曳里,荡漾着轻柔的涟漪。 宫玖颤声道:“为师明天……会不会就再也见不到苏儿了?” 苏菜菜的睡意清醒了一点。 她侧过脸:“师父,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宫玖的视线绞在苏菜菜的脸上。 “为师担心那个聪明的宫玖醒过来后,你会忘记现在的我。” 他的眸底满是不安,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苏菜菜看了宫玖一眼,突然笑道:“师父若是怕了,我们今天就不入魂炉,永远这样也不错。” 宫玖一愣,眸中的不安渐渐褪去。 如同潮水一般。 海自潮汐,爱自来去。 他看着苏菜菜,坚定道:“为师说过,为师爱你。” 苏菜菜眨了眨眼,眼中的笑意加深:“嗯,你说过很多次了……” ……整天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真是不害臊。 苏菜菜抑制不住地翘起唇角,耳尖不动声色的红了。 “所以,苏儿,我愿意为了你放弃现在的人格,因为我爱你,不想看着你难过,但是……”宫玖捏紧了苏菜菜的手,眼中闪过脆弱的光,祈求道,“但是,不要忘记我。” 他的眸子溢满了悲凉,离别的愁绪:“不要忘记我现在的样子。” 苏菜菜一愣,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啊…… 眼前这个呆子,始终认为他和美艳的宫玖是两个人,担心美艳的宫玖苏醒之后,他便彻底从宫玖的身体里消失,再也见不到她,所以才一直这么不安,想要跟她求得一个保证。 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证明他曾经爱过。 苏菜菜心中柔肠百结。 她猛地翻身,双手撑在宫玖的上方,静静地看着他。 “知道了,傻子。” 苏菜菜轻笑,笑得如同阳光下的草地,鲜活而芬芳。 “我会记住现在这个跟我说爱我的男人。” “这些话,如果是从宫玖的嘴里说出来,我可能会不信,但只要是你说的,我便信。” “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诚实的宫玖,我绝对不会忘记。” 宫玖怔怔地看着上方的苏菜菜。 这个漂亮的女人挡住了从树影间隙洒落下来的阳光,她的面目已经因为阴影而不甚清楚了,但是宫玖却将她的模样深深的刻在心里,如同烙印一般。 金色的光芒为她的脸颊镶了一道柔和的金边。 她像是和暖阳融为一体,有着绿树的香气,散发着金子般的光芒。 宫玖不安的心绪在这一刻,被轻而易举的抚平。 了无痕迹。 他觉得,他短暂的一生已经很满足了。 在这一刻。 满足得可以就此死去。 因为他曾经被阳光那样温暖地普照过,在春光明媚的午后,大地复苏的草地。 永生无息。 夜里,宫玖在床上躺下,灵魂从身体里溢了出来,白色的光灵飘进魂炉中,只要再过一天,宫玖就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苏菜菜小心翼翼的将魂炉揣进怀里。 想起宫玖白日里的话,苏菜菜忍不住会心莞尔起来。 这个傻子,他感觉不到自己已经慢慢苏醒了吗? 苏菜菜分明可以感受得到,宫玖每一日都比前一日要更清醒一些。魂炉需养七七四十九天,但并不是说在第四十九天,残缺的魂魄突然被完整。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唯一的解答,便是宫玖自己不愿意面对事实。 苏菜菜有些困惑。 他有什么不愿意面对的? 难道他认为做一个傻子比一个正常人更加威风吗? 苏菜菜无法理解。 这是苏菜菜一辈子都无法解答的谜题。 夜色寂寥,云雾闭月。 漫长的黑夜在月空中发酵,暗自茁壮,抽枝发芽。 翌日,苏菜菜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凉悠悠的声音,在耳畔轻轻了响起来。 “醒了?” 那嗓音幽幽的,低哑轻柔,雌雄莫辩,勾得人心痒痒。 明明声音很小,但苏菜菜却觉得这声音石破天惊令大地震颤。 浑身的毛孔都像是被这道声音唤醒了似的。 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 苏菜菜愣愣的睁开眼睛。 入眼的那张颠倒众生的清颜,雪肤红唇,儒雅秀致,眸底横展七分温雅,眉梢淡扫三分薄媚,这种美丽,忽略了性别的界限,让人忘情惊叹,在岁月中,烙印出难以磨灭的惊艳。 苏菜菜一眼就认出这是真正的宫玖。 傻子玖的眼睛澄澈怯懦,但是美艳玖的眼睛深幽冷媚。 那墨潭一般幽深的凤眸,正沉沉的盯着自己。 宛若抑制着滔天的怒火。 宫玖唇角勾起一个幽媚的冷笑。 “竟然醒过来了,那咱们就算算旧账吧,苏儿。” 这一声苏儿,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苏菜菜吞了吞口水,下意识便要逃。 宫玖一把掐住了苏菜菜的腰肢,那双冰凉的大手,在她柔软细腻的腰间滑过,若有似无,若即若离,动作轻柔得令苏菜菜浑身都抑制不住的发颤。 苏菜菜头皮发麻,干笑着打招呼:“师、师父,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宫玖抿着唇角,不吭声。 那双墨玉凤眸直勾勾地看着苏菜菜。 令人毛骨悚然地盯着。 如同饿狼。 就当苏菜菜快要被他盯得崩溃大哭的时候,宫玖突然轻启红唇。 “这些日子,将为师当做一个傻子一般玩弄在手心里,一定特别有意思吧,苏儿,嗯?” 那沙哑的尾音上扬,调子高高的,带着一丝乖戾的尖锐。 苏菜菜心头一颤,哭丧着一张脸,抱头痛哭道:“师父,你听我解释,我……” “为师这身冷肉,你掐得可还顺手?”宫玖一把打断苏菜菜,狠狠地掐了苏菜菜腰间的软肉一下,疼得苏菜菜惊呼一声,脸色都白了,宫玖寒声道,“我看你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爬到为师的头上作威作福起来?!”宫玖凤眸一凝,恶狠狠道,“想必你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是吧?” 苏菜菜忍着腰间上的痛,连忙求饶道:“徒儿不敢,徒儿不敢……呀!” 苏菜菜惊叫一声。 宫玖松开掐住苏菜菜腰间上的大手,只怒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看着为师为你傻兮兮的流泪不安,跳上窜下,你心中一定非常得意吧?!”宫玖大喝一声,“我警告你,给赶紧我忘记你脑海中那个蠢兮兮的男人,听到了没有?!以后都不准想起来!” 苏菜菜泪眼汪汪,被打进冷宫的智商再次腾地上线。 她愣愣道:“师父,你该不会是在恼羞成怒拿我出气吧?!” 宫玖一愣,睁大了眼睛,墨玉般的眸子里有一瞬的失神,再下一秒,滔天的怒火弥漫了整个墨潭般幽深的眸子,他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为师的仙人鞭,仙人鞭呢……” 苏菜菜呆呆道:“师父你的耳朵红了!” “你给我闭嘴!”宫玖凤眸危险的眯起,“现在不是你叫唤的时候!” 苏菜菜立马就闭嘴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逝。 她捏紧拳头,想做一件很久之前就一直想做的事情。 所以当宫玖扯下纱幔将自己的双手捆住绑在床架上方的时候,苏菜菜并没有挣扎,反而在宫玖粗暴亲吻她的时候,非常热情地回应起宫玖的索取起来,时不时发出媚人的娇吟。 宫玖在苏菜菜刻意的撩拨下,眸子有些猩红。 动作越发残暴起来。 当他分开苏菜菜的双腿,挺身而入的那一刹那。 苏菜菜勾起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手心中的红痣爆发出一瞬紫光。 苏菜菜凭空消失了。 宫玖身下少了一块肉垫,猛地摔到床上。 那直挺挺的某根硕物,差点没被折断。 宫玖冒着冷汗,从床上爬起来,那张酡红的俊脸,一阵青一阵白。 沉鱼阁爆发出一阵荡气回肠的怒吼。 “苏、菜、菜!” 作者有话要说:美艳的湿乎有什么好。 天天欺负菜菜。 你们还这么想他。 抖M的世界作者根本无法理解昂。 摊手。   ☆、第108章 天外天。 星点长空,夜色静谧。 一只白嫩细滑如同素瓷般的玉臂从镜湖里伸出来,溅起水声片片,轻轻荡漾在静谧的长夜里。 晶莹的水珠顺着玉臂下滑,落到焦黄的土地上。 水声激荡,从镜湖里竟爬出一个浑身光裸的少女,长发披肩,长腿细腰,清媚动人。 苏菜菜抹了一把脸,水珠滴落,夜寒侵体,狠狠的打了个哆嗦,连忙掐了一个决,指尖紫光闪烁,一件绿油油的裙裳便覆到光裸的娇躯上。 尽管袍裳加身,但不知道为何,苏菜菜觉得背脊仍旧发凉。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苏、菜、菜……” 像是要把她碎尸万段似的。 苏菜菜吓得浑身一抖,惊恐地回过头去,生怕宫玖也跟着进来天外天。 见身后只是空荡荡的繁星长空,苏菜菜这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眉头紧紧的蹙起。 几乎是甫一来到天外天,苏菜菜就开始后悔了。 她方才不该意气用事从宫玖身下临阵脱逃害得他痛不欲生无法纾解,唔……尽管看他吃瘪的样子的确令她心情愉悦,但以宫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指不定回去还得让她遭些什么非人的罪。 冲动是魔鬼。 一想到仙人鞭,苏菜菜心中的悔恨之情便更加深切了。 但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 苏菜菜扒着手指头,数着时辰,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想着宫玖气也该消了,便又跳进镜湖结界回到宫玖的弥月阁,结果一睁眼便看到那双猩红阴鸷怒气滔天的凤眸,苏菜菜着实吓了一大跳。 “呵,舍得回来了?” 娇媚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如同一只饿极的野狼,冷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带着嗜血的杀意向苏菜菜扑来。 这人在床上的持久力强,生气的持久力比之更加强。 苏菜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闭眸掐诀又扑到天外天的镜湖里。 宫玖扑了个空,红袖翻飞,眼神更加阴狠了:“苏菜菜,你敢逃,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回来!” 苏菜菜在镜湖湖底听到这句话,心里便有些委屈了,心想着:不回就不回!我又不是受虐狂,何必又惹人嫌回到你身边找虐,反正你从来都没把我当回事! 这么一想着,便又回忆起那个乖巧可爱的傻子玖来。 ……这世上,只有那个傻子才会将她当做至宝,笨拙地护在手心里宠着。 苏菜菜神色一黯,从镜湖里爬起来之后便一直抱着腿,盯着那焦焦荒土发起呆来。 几天后,受虐狂苏菜菜再次偷偷摸摸回到弥月阁。 她一面催眠自己她只是来看傻子玖的,一面又希望美艳玖能够和自己从归于好。她并不是瞎子,宫玖对她有情,她自然是看得出来的。虽然宫玖这人性格扭曲阴阳怪气喜怒无常加之心理变态残暴不仁……但他们已经错过很久了,苏菜菜并不想为了这一念之差再和宫玖错过那么久。 苏菜菜从弥月阁的大床上爬起,正巧这时,宫玖推门进来。 “回来了?”宫玖见着苏菜菜出现先是一愣,凤眸潋滟,秀眉却蹙了起来,似嗔似怨,“怎么回来得这么慢?为师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想回来了呢……”说着便摇曳着身姿向苏菜菜走来。 苏菜菜只觉得宫玖此时娇媚的神情十分诡异,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宫玖停住,凤眸轻颤,幽深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身影,眉眼之间泛着哀伤的涟漪。 “你觉得为师会害你?” “不、不是的……”苏菜菜觉得神情哀伤的美艳玖,让她的心都揪成饺子馅,恨不得扑上去好好安慰一番,但又直觉宫玖目前的精神很是不对,那哀伤太过刻意了,便觉得有些假惺惺。 “那为何不敢让为师靠近你?”宫玖唇色凄艳。 “我、我是怕你还在生气……”苏菜菜小心翼翼地看着宫玖的脸色。 宫玖神色幽怨:“原来为师在你眼底便是如此小肚鸡肠的男人?那不过是小事,为师当时气不过而已,你也莫再放在心上了。”顿住,宫玖看了苏菜菜一眼,蹙着眉头引咎自责道,“想来也是为师平日里给你留下的印象太过……唔,严苛了,所以才导致你不相信为师,真是为师的过错……” 宫玖越是这么自省,苏菜菜这一颗小心肝便越是七上八下不得着落。 宫玖这唯吾独尊的性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师父,你真的不生气了?”苏菜菜还是不大放心,仔细地瞧着宫玖的眼睛。 宫玖叹气,看着苏菜菜,仿佛有些无奈道:“你人回来就好,哪里还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 苏菜菜又观察了一会儿,见他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神色并未躲闪,这才放下心来,苏菜菜走到宫玖身边,扯着他的宽广袖袍,低着脑袋,小声认错道:“师父,徒儿再也不敢到处乱跑了……” 话还未说完,便觉得颈上一疼,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竟然还是着了他的道。 苏菜菜在昏迷的那一刹那悔得肠子都青了。 宫玖将瘫软的苏菜菜抱到怀里,纤长手指捏着她的脸颊,狠狠地掐了掐,红唇轻勾,冷笑道:“口说无凭,若是你又一声不吭地躲起来,为师上哪里去找人……” 宫玖将苏菜菜抱到床榻上,眸光落到苏菜菜垂落在身侧白嫩的手心上。 那粒红痣形状的结界,真的碍眼啊…… 宫玖的眸底的墨色缓聚,沉暗幽远,墨砚般浓得化不开。 苏菜菜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夜已过半,月倚桃林。 映入眼帘的是宫玖那双妖冶薄媚的凤眸,明灭潋滟,像是一汪碧泉,幽幽看不到尽头,那妖娆的眸子勾得苏菜菜眼睫一颤,再也挪不开眼睛,连呼吸都停滞了。 “师、师父……” 苏菜菜吞了吞口水。 ……你老人家靠这么近是要做什么。 宫玖红唇微勾,娇媚一笑,苏菜菜被那诱人的小眼神勾得骨酥肉软,慌乱地挪开了目光。脸颊一疼,苏菜菜的小脸被宫玖削葱根似的手指死命掐住,被迫地将目光重新落到宫玖身上。 却见宫玖凑近苏菜菜的脸,翘着红唇,笑得空前妖娆:“你倒是逃啊,再逃逃试试……” “嘶……师父你这是怎么了……”苏菜菜捂着宫玖的手,想将自己的小脸从他的魔爪下挣脱。 宫玖掐着苏菜菜脸颊的手指头越发用力了,苏菜菜吃痛一叫,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师父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做什么掐我的脸啊?!嘶……好痛!” “看着苏儿的脸蛋嫩得像是可以掐出水来,为师便想出手捏捏,看看是否真的可以掐出水来……”宫玖说得理所当然,手指用力,笑得十分恶劣,“怎么,苏儿有意见?” “徒儿不敢、徒儿不敢……嘶,疼疼疼!疼啊师父!”苏菜菜疼得涕泪四流,握紧拳头,就要掐诀重新躲回天外天。 宫玖垂眸,瞅了眼苏菜菜握紧的拳头,知道她这是要故技重施了,但却仍旧笑得有恃无恐:“这点疼痛就受不住了,待会儿还有你的痛的呢,为师的小、苏、儿……” 这声小苏儿那叫一个百转千回意味绵长。 苏菜菜吓得魂不附体,再也不敢耽搁,赶忙闭眼掐诀回天外天,但眼睛睁开,却仍旧躺在宫玖的弥月阁里,苏菜菜吓傻了,复又试了几次,次次都是这个结果。 宫玖勾唇,妖冶促狭,笑得天崩地裂惨绝人寰。 “你倒是继续逃呀,苏儿……”他掐着她的脸颊,声音凉幽幽的,带着愉悦的笑意。 苏菜菜疼得龇牙咧嘴:“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哼,为师不知道你手心中这个结界是从哪里得来的,古怪的很,不管用什么法术都无法将它从你身体里去除,原本为师是想砍掉你的右手,一了百了……”宫玖顿住,满意地看到苏菜菜闻言煞白的小脸,他心情愉悦地拍了拍苏菜菜的脸颊,慢条斯理道,“可是为师舍不得你身上这幅皮子,于是便只得退而求其次,将你的魂魄引出来,置于纸人身上……” 苏菜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宫玖:“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纸人?” 宫玖睨了苏菜菜一眼,红唇勾笑:“虽说纸人术的确是耗人精力,但多亏了苏儿前些时日将为师的魂魄养得根稳粗壮,今日施术便丝毫不费力。” 说罢便用激赏的眸光嗔了苏菜菜一眼。 苏菜菜听得目瞪口呆。 宫玖捏住苏菜菜小巧细致的下巴,蹙着秀眉,做出一副颇为难过的模样,娇滴滴道,“真是可怜啊,苏儿,你再也逃不到那个结界里了呢……呵呵……” 苏菜菜:“……” 就请不要再用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出这样口是心非的话了好么。 苏菜菜恨得牙痒,不想再去看宫玖那张熠熠生辉的脸庞,生怕自己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徒生悔意。她低头开始摸索自己的新身体,这么一探查,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根本就没有温度,冰凉有如死物,她将手掌贴在心脏处,胸口半丝起伏都没有。 真的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苏菜菜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失落。 “师父,你将苏儿的灵魂置于纸人之中,是不是对苏儿的魂魄也有耗损?”苏菜菜闷闷道。 宫玖一愣:“你是如何得知的?” “当初你养着苏儿就是为了苏儿那身皮子,后来苏儿的皮子养好了,你却一直没有收走那副身子,我知道你那时候心中记挂着苏儿,所以不杀苏儿。可如今想来,你明明可以将苏儿的灵魂置于纸人之中,然后收走那副千辛万苦养好的皮囊……”苏菜菜盯着宫玖的脸,“唯一的解释便是,那纸人术对你的精力有影响,亦或是对苏儿的灵魂有影响。而你方才也说了,纸人术虽说耗人精力,但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剩下的那个原因,就是苏儿的灵魂了。” 宫玖怔忪,拍手笑道:“几年不见,苏儿倒是比从前聪明了。” 听到宫玖的赞扬,苏菜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眼睫低垂,神色淡淡。 宫玖瞧苏菜菜的脸色不对,关心道:“苏儿这是怎么了?做什么不说话?莫不是在生气?”见苏菜菜不吭声,宫玖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魂魄缺损的问题,于是轻启红唇,好心好意解释道,“苏儿不必忧心,魂魄受损也并非无可补救。这也是多亏了苏儿本事,替为师从末年手中得来魂炉,待苏儿的魂魄受损时,为师再将苏儿的魂魄置于魂炉里养一养也是无碍的。” 苏菜菜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到底……怎么样才能称得上是喜欢呢? 如果是真的喜欢,明知道生病的时候吃药就会好,但仍旧不会让她淋雨生病,因为他会舍不得。 虽然魂魄受损的时候将她的灵魂置于魂炉里养魂依旧可以修补魂魄,但受损就是受损了,曾经的伤害并不是靠修补就能愈合的,他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伤害她,无非就是不爱她。 如果是真的喜欢,他绝对不会让她的魂魄有丝毫受损的可能,因为他舍不得。 因为他不爱她。 不担心她。 ……所以才会这样毫无顾忌的伤害她。 苏菜菜扯了扯嘴角,苦涩的笑了笑。 “那真是多谢师父关心了。”苏菜菜耷拉着脑袋。 “瞧这话说的,分明是言不由衷。”宫玖伸出纤长莹白的玉指挑起苏菜菜的尖细的小巴,凤眸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的眼睛,皱着眉头,“你究竟在气为师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适应不了这副纸人身子而已。”苏菜菜侧过脸,声如蚊蝇。 “适应不了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不怕死在太岁头上动土,竟然敢在为师面前玩消失!”宫玖唇角微翘,勾出一个妖冶的冷笑,用指甲狠狠地戳了戳苏菜菜的脑门,恶声道:“哼,为师倒是要看看,如今你靠着这副纸人身子还能逃到哪里去!” 苏菜菜咬着嘴唇,沉默不言。 宫玖没看出苏菜菜情绪的不对,只自顾自沉浸在欺负苏菜菜的喜悦心情里,时不时摸一摸苏菜菜的小脸,揉一揉苏菜菜的小蛮腰,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小姑娘捡到一个漂亮的布偶般爱不释手。 苏菜菜被欺负得厉害了,便会泪眼汪汪地去瞪宫玖,将身子侧过背对着他。 宫玖也不生气,仿佛还更加欢喜起来,凑过脑袋去亲吻她颤抖的眼睫。 上面沾着她晶莹的泪珠。 他也没有问苏菜菜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似乎她经历了什么在他眼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又可以欺负这样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宠物。 苏菜菜失落不已。 原来她在他眼中,还是只是一只逗乐的宠物啊…… 宫玖将她的身子把玩够了,便将脑袋凑到苏菜菜的肩窝里,深深的嗅了一口,细密柔滑的青丝落到苏菜菜脸颊颈窝里,痒得紧,苏菜菜有些不自在,便不动声色地将脑袋移开稍许。 宫玖不满意的哼了一声,手脚并用,将她抱得更紧了。 苏菜菜不甘心,又在他怀里挣了一下,宫玖立马就不悦道:“不要动,让为师抱一抱,抱一抱……” 说着又加大了力道,像是怕苏菜菜再次逃走似的。 苏菜菜认命地被他抱住,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些耐不住了。宫玖如今是他自己的骨架,那男人的骨骼岂是她一个小女人能够承受的住的,就这一会儿,苏菜菜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宫玖的呼吸平稳,苏菜菜估摸着他应该已经睡着了。 现在动一动已经不会弄醒他吧? 苏菜菜吞了吞口水,这姿势着实难受,若是不动一动,今晚铁定睡不着。下定决心,苏菜菜咬着嘴唇,慢慢活动僵硬的四肢,在宫玖冰冷的怀抱里扭动身子,想要找到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男人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慵懒且沙哑。 “本来念着你身子单薄,今晚想要放过你的……可是,似乎你并不是这么想的,苏儿?” 那最后一声苏儿,柔情婉转,令人毛骨悚然。 苏菜菜僵着身子,不敢动了,因为她明显感到大腿内侧有一根坚硬如铁的物什抵着自己。 以前是凡人身体的时候,被这粗物撞一撞都觉得浑身跟散架了似的怎么也爬不下床,而今她附到这单薄的纸人身上,还不得被这硬物捣得支离破碎身体碎成稀巴烂啊。 苏菜菜惊恐地含着热泪,连滚带爬,拼命往床沿外滚。 但有些灾难,并不是你逃避,就能避免的。 一只纤长有力的大掌握住苏菜菜纤细的腰肢,布帛破裂的声音,苏菜菜惊骇的回头。 红影摇曳,被翻红浪。 连月儿都倚在桃树枝桠上观望。 苏菜菜两条玉笋般白皙的细腿荡悠悠地握在宫玖的有力的手掌里,脚尖绷得发白,形成绝望的弧度,她被他压在床上,腰肢被迫抬高,空晃晃的,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苏菜菜娇喘着,脸颊酡红,眼睛无神地盯着摇晃的帐顶,虚虚实实,如同在悬崖边上似的,让苏菜菜娇颤的心脏落不到实地上,只能随着他在她身体上制造的浪潮而飘荡流离。 细碎的声音荡漾在床幔里,随着纱帐摇晃,原本毫无温度的身体被体内那根冰凉的物什冻得浑身只打哆嗦,却又怎么也抗拒不得,那粗长又冰又硬,像是随时都会捣碎她单薄柔软的身体似的,苏菜菜心中害怕极了,攥紧身下的床单,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宫玖蹙着眉,察觉到她的闪避,于是越发的用力握住她的*,腰身挺进,苏菜菜咬着下唇,感觉身体都快被撕裂了。 她那两条软绵绵的小细腿被他握在手里,无处可逃,只得咿咿呀呀叫出了声,娇啼婉转,惹得他兽眸猩红,发了狠,更加大力地分开她的双腿…… 在晕过去的那一瞬,分明听到“嘶啦”一声,纸被利刃撕碎的声音。 她想她那一刻的脸色一定是极其惨白的。 ……身体真的、真的被撕掉了。 苏菜菜心死如灰。 这样悲惨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翌日,苏菜菜在身体极其不适的情况下醒过来。 刚刚动了动身子,苏菜菜就发现宫玖那只变态还将那冰凉的物什埋在她的身体里,脸色倏地一白。似乎在很多年前,宫玖就一直喜欢这样,明明彼此双方都已经在床榻上获得满足,但他仍旧会将半软半硬的粗物含到她的身体,整整一夜都不愿□□。 苏菜菜曾在宫玖心情愉悦的时候,状似无意地问过他。那时候,原本还含笑盈盈的男人,突然敛了悦色,狭长的凤眸泛起墨色的瞳雾,让人看不分明,但却又在下一刻,潋滟的笑容重新爬上他的唇角,他捏着她的脸颊,轻笑道:“因为苏儿的身子暖和啊,为师在苏儿的身子里,似乎都不冷了。” 回过神,苏菜菜看着宫玖近在咫尺的睡颜,有些纳闷。 从前他让她含着他一夜是因为她的身体暖和,可以温暖他冰凉的身体,可如今她是纸人身,分明和他一样身体冰凉,那为何还让她含着他一夜呢? 苏菜菜待要细思,而那厢宫玖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苏菜菜吓得赶紧躺倒闭眼装死。 宫玖捏住苏菜菜的鼻子:“装什么装,为师都看到你眼睫在颤了。” 苏菜菜还是继续装死。 宫玖使坏,狠狠用根冰凉的物什撞了一下苏菜菜内壁里的细肉。 ……有水流了出来。 黏糊糊的。 苏菜菜脸色一僵,立马睁开眼睛。 硬着头皮娇笑:“师父早上好啊……” “还早呢?太阳都要落山了……”宫玖睨了苏菜菜一眼。 苏菜菜被他讥讽的眼神瞅得脸颊发烫,只得干巴巴的陪着笑,两人动作间,紧贴着的肌肤间隙里细微的摩擦,苏菜菜只觉得下腹酸酸软软,时不时有黏腻的液体淌出来,含住异物十分不舒服,便推了宫玖一下,猫爪挠似的:“师、师父,徒儿肚子有些不舒服,你还是、还是先出来吧……” 宫玖皱眉:“昨晚不是又重新画了一副纸符么,怎的身体还会不舒服?”说罢便从苏菜菜的身体里退了出来,也不擦净就直接掀开薄衾,分开苏菜菜的双腿,一边伸手去探查那处儿的伤势,一边念叨着,“这纸人的身体确实不如从前那么耐用了,昨个儿正当兴头上呢,竟然就那样碎了……” 宫玖一副颇为遗憾的模样。 ……竟、然、就、那、样、碎、了?! 苏菜菜崩溃。 果然昨天听到的那声碎纸声不是幻觉。 两腿生生被撞得撕碎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她的身体里。 苏菜菜脸色灰败,干涸的眼眶里,缓缓淌出绝望的泪水。 ……真的、真的不能离这个死变态远一些么?!!!……真的不能换个男主?可是作者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啊!!!求放过!!! 苏菜菜泪流满面生不如死。 冰凉的舌头舔去苏菜菜脸颊上的热泪,苏菜菜一抖,像是被蛇信子舔了一般,连连后退,惊恐的眼神落到宫玖的脸上。却见那宫玖单手撑着脑袋,雪肤乌发,黛眉红唇,那双明媚芳菲的凤眸里堆满了笑意,红唇微扬,笑得十分促狭:“啧啧,我家苏儿又湿了呢……” 苏菜菜僵硬地侧过脸,不愿再看那人的脸。 眼中的热泪淌得越发欢畅了。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雾秋山上的浓雾依旧经久不散。 苏菜菜被欺辱的日子仍旧是要继续。 ……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所以苏菜菜器宇轩昂地决定和宫玖决斗。 呵呵,那怎么可能? ……苏菜菜握紧拳头决定和宫玖冷战。 早晨醒来之后,苏菜菜便一直绷着小脸不说话。宫玖摸她小手,苏菜菜不吭声,宫玖挠她下巴,苏菜菜将脸侧到一边,脸上依旧波澜不兴,什么表情都没有。 明显就是赌气。 任凭宫玖怎么逗,苏菜菜都不给反应。 她后来从宫玖的嘴里得知,原来她昨天被他在床上做得撕成两半之后,灵魂从破败的纸人身上溢了出来,宫玖将她的魂魄捉住,放在魂炉里养着,又执丹青,重新画了一副纸人符,将她的魂魄封印在新的纸人符身上,所以苏菜菜今日起床之后便只觉得魂魄酸痛,而不觉得身体有何异样。 苏菜菜想,若是不给宫玖一点教训,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总不能让他养成撕人玩的习惯吧。 宫玖自知理亏,将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硬生生从腿根儿撕成两半,着实是有些不人道,所以宫玖耐着性子哄苏菜菜,最后连洗手作羹汤这种女气十足的手段都用上了。 “不是说喜欢吃这桃花羹么……”宫玖端着一个素玉白瓷碗,舀了一汤匙的透明水粉桃花羹,递到她嘴边,“来,苏儿,这是为师亲自为你做的。” 那幽凉的语气,仿佛是多大的恩赐似的。 苏菜菜血气上涌,一把打翻宫玖手中端得不甚稳妥的白瓷碗。 瓷碎落地。 热乎乎的桃花羹尽数洒到宫玖的红袍上,黏腻腻的汤汁,将鲜艳的红袍染成斑驳的暗红色,参差错落,显得十分狼狈。 宫玖素来喜净,一时间也怒了。 “真是不识好歹!” 宫玖扬袖而去。 苏菜菜再次被宫玖打入冷宫。 ……唔,为期一天。 一天之后,苏菜菜眼巴巴地去找宫玖求和。 不是她没有骨气,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如今寄居在这副单薄的纸人身子里,在这雾秋山上最大的依仗便是宫玖,怎能将他得罪呢? 苏菜菜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半个人影。 该出现的人一直不出现,但不该出现的人却总是在她的周围招摇。 一身红衣的玉晚蝉抱臂倚在游廊的雕花金漆柱上,看着苏菜菜形单影只,身边没有宫玖跟着,便不可自抑地掩嘴娇笑起来,娇媚的眸子盯着苏菜菜的脸,细着声音讥讽道:“这不是咱们阿玖的新宠苏采儿么,怎么,就这几天,阿玖就又玩腻了?” 苏菜菜眨眼,望天叹道:“怎么大白天的,就有只蚊子嗡嗡嗡叫个不停……” “你!”玉晚蝉脸色一变,扬手便要掌掴苏菜菜。 苏菜菜握住她的手腕,平静无波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看来那天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嘛,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么?或者说,你已经活得腻味了想要急着趁早投胎?” 苏菜菜绷着一张寡淡高人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目中无人不可一世。 实则心虚不已呐。 只有她自个儿知道,如今的她寄居于纸人身上,法术修为都大不如从前,对付一个玉晚蝉着实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与玉晚蝉大动干戈在她面前丢了份,便只得故弄玄虚眼高于顶作世外高人状。 玉晚蝉脸色一白,显然也是极为忌惮苏菜菜的修为。 苏菜菜大慈大悲地松开手。 玉晚蝉连忙缩回手,狠狠瞪了苏菜菜一眼。眸中墨色急聚,风雨欲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勾唇冷笑:“苏采儿!你狂妄不了多久的!我们走着瞧!哼!”说罢转身离开。 放狠话听得多了,苏菜菜自然也就没有将玉晚蝉的话放在心上。 待玉晚蝉的身影消失无踪之后,苏菜菜转过身,对着花丛后面几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扬声说道:“我说你们,热闹都看够了,就出来吧……” 十几只呆兮兮的纸人菜从花丛后面倏地冒出脑袋,见玉晚蝉真的走了,便欢欢喜喜围到苏菜菜身边,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的,噗噗噗溢满崇拜之情的粉红泡泡,小脸酡红,恳切地看着苏菜菜,仿佛在看一个顶顶了不起的天神。 苏菜菜被她们热烈的目光瞅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你们躲在花丛后面做什么?” 纸人菜愣住,眨了眨眼睛,泪花倏地就从眼眶里滚出来,委屈得不得了。 这变脸的速度也忒快了些。 苏菜菜傻眼,手慌脚乱安慰她们:“我说你们先别哭啊……” 纸人菜就势攥住苏菜菜的袖口,热切地擦着眼泪。 苏菜菜扁嘴,有些不高兴,这家伙还真当她的衣服是手绢呐?于是下意识从纸人菜的手里抽回自己的袖子,结果那厮攥得死紧,想必是使出吃奶的劲儿的,苏菜菜一时半会儿也拿她没辙,只得乖乖站在原地默不吭声地等她们哭完。 纸人菜嘤嘤嘤哭了老半天,见苏菜菜也不来安慰自己,自觉无趣,便收了眼泪,眨了眨眼睛,神经兮兮地说:“苏儿,她总是打苏儿。”说罢,又仿佛提起伤心事似的,眼圈一红,嘴一瘪,意欲再哭。 “这个先打住。”苏菜菜止住她们欲哭的动作,“你们是说,我回来后,玉晚蝉还在继续打你们?” 也亏得苏菜菜聪慧,竟然听得懂这纸人菜到底在说什么。 这头一个“苏儿”指的是她苏菜菜,后一个“苏儿”指的是纸人菜们,那个“她”指的便是玉晚蝉了。绕了半天,这几只纸人菜是来状告玉晚蝉的。 纸人菜忙不迭点头,泪眼盈盈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皱眉,心想着:这玉晚蝉还真是死性不改,上次明明已经警告过她了,竟然这么快就又忘了教训欺负起纸人菜来,旋即想起方才玉晚蝉也是这么恶言相向对自己的,便了然。 漂亮,任性。就是这样。 “她除了大骂你们之外,还说了其他什么的没有?”苏菜菜问。 纸人菜们纷纷告状,异常踊跃。 纸人菜甲泪流满面:“她说总有一天要烧光我们!” 啧啧,真可怜。 苏菜菜满脸同情。 纸人菜乙老泪纵横:“她说扔到莲池里淹死!” 啧啧,真残忍。 苏菜菜怜悯之极。 纸人菜丙泪盈于睫:“她说千杀不会放过我们的,只待时机成熟,就让我们为苏儿陪葬……” “打住。”苏菜菜问道,“千杀是谁?” 纸人菜们的哭声一顿,疑惑地望了望彼此,红着眼睛愣愣道:“苏儿也不知道!” 纸人菜丁看了看左右,跃跃欲试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张嘴便要继续告状:“她说要把我们……” “好了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苏菜菜连忙打断她,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你们不用怕她。” 纸人菜丁被苏菜菜打断了发言,目露黯然之色。不能发言真的十分可惜。 其他纸人菜们纷纷鼓掌欢呼,有几只胆肥的纸人菜甚至伸着手臂熊抱住苏菜菜,嘤嘤嘤不停地蹭着她的脑袋,眼睛满足地眯起,仿佛垂涎她已久了的模样。 苏菜菜被那几只不知轻重的纸人菜抱得无法呼吸,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开黏在身上的那几只巨型考拉,见她们嘴一瘪,伸着手臂,有再扑过来的趋势,苏菜菜脸色一变,连忙大声道:“你们再过来,我就生气了啊!” 说罢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纸人菜们被苏菜菜唬住,站在原地不敢动,可怜巴巴地看着苏菜菜。 苏菜菜整了整衣服,绷着脸问:“看到师父了没有?” “师父和苏儿去桃源亭了,”纸人菜磕磕巴巴说。 “苏儿?”苏菜菜皱眉。 纸人菜自己也有些晕,指了指自己,点头如捣蒜:“对,就是苏儿。” 苏菜菜立马明白,宫玖那是和纸人菜去了桃源亭。 指不定,还是和许多只纸人菜一道去了桃源亭。 那场面脑补起来略邪恶,苏菜菜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了。她这个正主儿还没死呢,他倒是直接和替代品过起快乐的小日子了。 完全不将她正宫的位置放在眼里。 苏菜菜气势汹汹地跑到桃源亭准备抓奸。 万万没想到。 竟然会看到眼前这幅美满温馨的幸福景象。 宫玖半卧在桃源亭的长椅上,艳丽的红袍从长椅上蜿蜒而下,青丝如瀑,红衣似血,偏生那人像是没有骨头的蛇似的,懒洋洋地卧着,单手支着下颔,凤眸微眯,噙着半丝薄媚艳光,漫不经心地袖手一抛,一个竹藤编织的镂空小球便朝着花丛中扔去。 几只纸人菜直勾勾地盯着那小竹球划过天空,越过碧草,跌落到姹紫嫣红的花丛里。 纸人菜彼此对望一眼,吞了吞口水,纷纷眼冒绿光捏着裙摆踏着小碎步,欢快地朝花丛里扑去,争夺小竹球,一番厮打之后,灰溜溜的纸人菜甲率先抱回小竹球,屁颠屁颠跑到宫玖身边,蹲着身子,如同一只乖巧的蘑菇似的,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热烈地看着宫玖。 宫玖伸出莹白的玉手,摸了摸纸人菜甲的脑袋,慵懒地说:“还是苏儿最乖……” 嗷呜……纸人菜甲舒服地眯起眼睛,满足地用自己的脑袋蹭着宫玖的手掌心,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蠢。待宫玖收回手,纸人菜甲便直勾勾地盯着宫玖手中的小竹球,吞了吞口水,又恳切地瞅着宫玖,那饥渴的目光,仿佛在说:再扔一次!再扔一次!!嘤嘤嘤!!! 苏菜菜的脸色精彩纷呈。 拜托就请不要顶着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小脸做出这种脑残的事情好么。 很丢脸。 扑簌一声,又是一个小竹球从桃源亭里扔了出去,落到柔软的草坪上,几只纸人菜们欢呼一声,捏着小裙摆再次扑进花丛中,开始新一轮的厮打争夺。 宫玖盯着那群傻兮兮的纸人菜们,红袖微扬,将手落到胸前的青丝上,漫不经心的抚弄着,心中着实纳闷:明明是一样的脸蛋,明明是一样的身体,却总觉得她们比起苏菜菜还缺了点什么。 虽然蠢得可爱,却也无趣的紧。 这日子,真是越发难熬了。 正沉思着,身边突然蹲下一个绿裳的纸人菜。 不,这只绿油油的蘑菇是苏菜菜。 那双属于苏菜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见他望过来,她还咧嘴,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水汪汪的杏眸弯成新月,秋水长空般绵长清澈。 就是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啊,真漂亮,宫玖在心中叹息。 可是,再漂亮也没有用……宫玖冷笑,这孽徒竟敢打翻他做的桃花羹,白费了他那么大功夫! 宫玖扫了她一眼,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亭外的纸人菜们。 苏菜菜伸出白嫩嫩的爪子,揪住宫玖袖口的一角,腆着笑脸道:“师父,你还在生徒儿的气呐?”说罢,爱娇地摇了摇宫玖的袖子。 宫玖不搭理她。 苏菜菜也不泄气,两手将宫玖的大掌握住,见他没有反抗,便大着胆子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脑袋上,学着纸人菜的样子,蹭了蹭他的手心。猫儿似的。 宫玖不动声色,顺势摸了两把。 兀自回味:明明是一样的脑袋,怎么就苏菜菜的脑袋摸得这么顺心呢。 “不如,徒儿也去做一回桃花羹,师父你给打翻回来?”苏菜菜机智地提议道。 宫玖抚摸的动作一顿,侧头看着苏菜菜,红唇轻勾,嗤笑道:“你个鬼机灵,就尽出些馊主意,也不怕那山头的桃花精半夜找你寻仇,真是暴殄天物……” 苏菜菜目露惊喜:“师父,你不生气了?” “为师岂是那么小气的人,只要你乖巧懂事,不再忤逆为师,为师自然不会生你的气。”宫玖戳了戳苏菜菜的脑门,显然是已经原谅了苏菜菜。 他虽喜怒无常,但也是极其好说话的。一切随心,只要顺了他的心,便万事好说。 更何况,他早就想和苏菜菜和好,只不过一直搁不下脸来而已。 苏菜菜拍着鼓囊囊的小胸脯,义正言辞道:“苏儿保证以后绝对会对师父忠心耿耿的!” 宫玖嘴角扬起,含着一丝宠溺的笑容,捏着苏菜菜小鼻子:“死丫头,就会哄为师开心。” 师徒俩又耳鬓厮磨聊了许久。 “师父,那我原来的那副身子呢?”苏菜菜问宫玖。 “在海峦洞,要去看看么?”宫玖低头看着苏菜菜,眯着眼睛,仿佛心情十分愉悦的模样。 苏菜菜乖巧的点头,心中却是惴惴。 她的身子在海峦洞,而海峦洞又是存储他收集的美人囊的位置,宫玖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说那副陪了她多年的身子已经被他做成美人囊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道歉,这么久了没有更新,非常对不住大家。 自从断更之后我就变成了手残党,时速两三百真的不能再可怜了,基本上是写两段删一段,长时间不更新文风都变了,所以搞到现在大结局都没有撸完,今天先贴两万字,看看今晚的速度吧。 修文什么的,好痛苦啊,V章又不能减字数,所以不能够像前面那些章节一样删删删。 等V章出问题了我再补番外填字数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大结局,我得把故事整完整。 最后,姑娘们,夕雾回来了!求温暖!求抱抱! 大家看文愉快哇! 么么哒!   ☆、第109章 宫玖将苏菜菜拦腰抱起,浮光掠影间便来到海峦洞,溶洞里满是冰雾,内壁布满厚厚的寒冰,寒冰里包裹着五光十色的钟乳石,仿佛蒙了一层细纱,整个溶洞便如仙境一般绮丽飘渺。 宫玖将苏菜菜松开,苏菜菜落地,只觉得寒气从脚心一路窜到她的四肢百骸里头,冻得人嘴唇发白,浑身直打哆嗦。纸人的身子单薄,受不得寒气,苏菜菜对恒温之术也不甚熟悉,此刻便比凡人更为惧寒些。 寒洞里冰雾缭绕,内里伫立着几十个身姿窈窕的人形冰雕,参差错落,冰层之下难掩风华。这些冰雕俱是宫玖收藏的美人囊,取美人之皮,填以寒冰,塑为人形而立。 苏菜菜哆嗦着身子,哈着气,慢慢走到那些被冰封的美人囊面前。 苏菜菜一眼便看到了那副她曾经寄居的身子。 只因其他被冰封的美人囊全部都是光裸着娇躯,而只有眼前这个冰人身上穿着一件绿油油的薄衫,绿腰纤细,闭眸娴静,看起来就如同真人被冰封了一般。 苏菜菜有些恍惚。 ……原来宫玖眼中的她,就是眼前这副样子么? 苏菜菜情不自禁伸手去触碰那冰人脸上的冰层,那细长的柳叶眉,紧闭的双眸,覆着细碎冰花的眼睫,小巧精致的鼻梁,冰粉色的香唇,乖巧得不可思议。 这副皮囊的每一处都是这样熟悉,又是这样陌生,陌生得令人害怕。 若这真的是她苏菜菜的身体,就算它已为陈尸,她此刻心中也不会产生这种类似于惧怕的情愫。 她只会眷念,会难过。 ……但这身体是苏采儿的。 而苏采儿的尸体正站在她的面前! 苏菜菜只觉得心尖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缩回手,骤然的寒意冻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身子倏地一暖,却是宫玖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一件狐裘大衣,他将那件雪白的狐裘披到苏菜菜的身上,紧紧的裹住,只露出苏菜菜那张瓜子小脸。 宫玖皱眉,漆黑的凤眸里溢满担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很冷么?”他握住苏菜菜冰凉的小手,思忖道,“这里冷得紧,你的身体耐不得寒,我们还是出去吧。” “师父……”苏菜菜拉住宫玖意欲离开的大掌。 “怎么了?”宫玖蹙眉。 “为什么这里其他美人囊都是光裸着身体,而这副却穿了衣服呢?”苏菜菜将视线落到苏采儿的皮囊上,她总觉得那冰人诡异的很,处处透着森寒之意,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盯着她似的。 让她浑身不自在。 宫玖捏着苏菜菜的小手沉默了一会儿,寒洞里的冰雾升腾,钟乳石上冰凌慢慢融化,“吧嗒”一声落到水池里,宫玖凤眸微敛,低声道:“其实,苏儿,为师并未将你的身子做成美人囊。” 苏菜菜将视线从冰人身上挪到宫玖的身上。 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苏菜菜诧异地睁大眼睛。 宫玖妩媚的眼尾微抬,视线从苏菜菜黑白分明的眸子上漫不经心地滑过,落到那副冰人紧闭的眼皮上,顿住,秀气的眉头一点点蹙起来,红唇微抿,口气嫌恶道:“你这副皮囊最精贵的地方便是眸子,瞧这张艳若桃李的小脸,若是没有你那双灵动清澈的眼儿,这副皮囊便会显得浓艳逼人,庸俗得很,味道也就变了。能够压得住这张皮囊艳色的眸子不多,而你恰好就做到极致,与其让为师亲自动手毁了它做成美人囊,还不如将它留给真正能够压得住它的艳色让它艳杀四方之人。” 宫玖收回视线,墨玉般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苏菜菜,轻声道:“所以为师当日并未将它制成美人囊,而只是用寒冰封住了它,再用法术护住它的心脉,如同未死一般。” 苏菜菜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慢慢咧开,眼睛亮晶晶的。 宫玖看了一眼苏菜菜,只觉得这女人脸上灿烂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碍眼,于是添了一句,“毕竟为师可是花了很多心血养成这副美人囊的,故而很是不舍,并非是为你。” “师父你这是在夸我眼神灵动清澈?”苏菜菜嘴角的弧度怎么掩都掩不住。 宫玖睨了苏菜菜一眼,冷笑:“你倒是会挑重点。” 苏菜菜觉得身上的寒意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都消散不见,她喜滋滋地挽住宫玖的胳膊,扬着清秀可人的一张小脸,娇声说:“既然这美人囊是为徒儿留的,那为什么不将它还给徒儿?” “还给你?”宫玖抽出自己被苏菜菜缠住的胳膊,狠狠地戳了戳苏菜菜的脑门,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还给你之后你好长着翅膀飞出这疏月宫么?别做梦了!” 苏菜菜揉着被戳痛的脑门,也不喊痛,眉开眼笑地重新挽住宫玖的手臂,娇小的身子整个儿都依偎在宫玖宽广的怀抱里,小小的一团,显得格外可人。 她闻着宫玖身上好闻的药草香气,小声的呢喃:“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苏菜菜难得乖巧,宫玖逗猫似的摸了摸苏菜菜的脑袋:“舍不得你什么?” “舍不得我受伤……”苏菜菜说完,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笑得甜兮兮的,“师父那天说的那一番话,其实是在吓唬我的吧,你知道我胆小,所以就故意说得那般吓人,让我以后再也不敢忤逆你。”苏菜菜扬着小脸,看着宫玖漂亮的脸庞,笑眯眯的说,“说什么让我永远寄居在纸人里,等到魂魄受损再拿魂炉养着我破损的魂魄,重新寄居在纸人身上,那些都是骗人的对不对?”苏菜菜眉眼弯弯,“我知道,师父一定舍不得……” “话不要说得太满,指不定哪天你惹为师生气了,为师真的就将你的魂魄锁在纸人里一辈子。”宫玖冷不丁地泼冷水。他见不得苏菜菜这张志得意满的脸,只欢喜她含泪盈盈柔弱可怜看着自己的模样。 “我知道,你不会的。”苏菜菜依旧在笑,胸有成竹的模样,完全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宫玖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反驳。 师徒俩的气氛十分温馨,苏菜菜再接再厉顺杆而爬:“那师父什么时候才把这肉身还给徒儿?” 宫玖一愣,眸光闪烁,含糊其辞的说:“我们择日再议……” “为什么?”苏菜菜抗议,她实在是不喜欢这副冰凉凉的纸人身体,总觉得自己像是死尸一般,浑身都冷森森的,让她很不自在。她抱住宫玖的手,软磨硬泡道,“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随便消失在你面前,真的不会有下次了,你就让我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吧,这身体太冷了……” 宫玖闻言,秀眉微蹙,裹紧苏菜菜身上的狐裘大衣,一把将苏菜菜拦腰抱起,“我们就先离开这里,这里寒气太重,呆久了,你的身体受不住的。” “可是师父,我的身体之所以受不住,就是因为纸人的身子太单薄了……”苏菜菜小声嘟囔着。 宫玖没做声,只微微蹙着眉头。 光影交错间,将苏菜菜抱到了弥月阁的凤榻上。 刚落床,苏菜菜便一把翻身扑到宫玖,趴到他的怀里,坚持不懈道:“师父就把身体还给苏儿吧,你看看苏儿的手,都冻僵了。” 说罢将冷冰冰的小手滑进宫玖微开的衣襟里头,想要让宫玖也感受感受,但宫玖的身体本就冰凉,因而二者的温度也无甚不同。 苏菜菜耷拉着脑袋,有些泄气:怎么就忘了,他的身体明明和她一样的冷。 “真的很冷么?”宫玖蹙眉,握住苏菜菜的小手,仿佛能够感受到她所受到的寒气似的,“为师传你些内力,让你的身子暖起来。” 苏菜菜原本耷拉的脑袋立马来了精神,她握住宫玖的手,幽幽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授人以鱼只救一时之及,授人以渔则可解一生之需啊师父。” 非常苦口婆心。 “这个……”宫玖捏着苏菜菜的小手,眸光闪动,一脸的挣扎。 挣扎就是有戏! 苏菜菜赶紧举手发誓道:“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随便消失,不然就罚我……” “……行了,谁信你这个小骗子,就会哄人,别的什么长处都没有。”宫玖一把打断苏菜菜的话,摸了摸苏菜菜细嫩的柔胰,回味半晌,颇为可惜的模样,小声念叨着,“这徒手撕纸人的滋味着实是令人忘怀,若是能在床上多行几次就好了。” 苏菜菜一愣,面色僵硬道:“……该不会师父刚才挣扎半天不为担心苏儿会逃,而是在在可惜不能够继续徒手撕……”苏菜菜如鲠在喉,有些难以启齿,“……撕苏儿?” 宫玖凤眸微敛,正色道:“为师岂是那种贪欲之人?” 苏菜菜嘀咕道:“你的表情明明就是这样说的。” “就算如此……”宫玖冷哼一声,狭长的凤眸微眯,射出危险的暗光,“怎么,为师还撕不得你?瞧你这口气,莫不是又想要忤逆为师,嗯?” 简直就是土匪啊!苏菜菜默默流泪,只得忍辱负重道:“徒儿自是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 宫玖捏了捏苏菜菜白嫩嫩的小脸,凤眸里堆满了缱绻的温柔。 当夜,宫玖心情愉悦地和苏菜菜在榻上颠鸾倒凤,这次倒是极为克制,并未弄伤苏菜菜分毫,待苏菜菜累极香汗淋漓地入睡之后,宫玖便将苏菜菜的肉身从海峦洞里取了出来,捏了一个风干决之后,将苏菜菜的封印解除,置她的灵魂于肉身中,捏了一个锁魂咒,稳住她的魂魄。 待身体和魂魄完全契合,苏菜菜身子剧烈一抖,发出绵长微弱的呼吸声。 宫玖单手支着下颔,另一只玉手隔着薄衾轻柔的拍了拍苏菜菜的胸口,仿佛在哄着孩子入睡似的,他白玉般皎洁的脸庞上,荡漾着温润柔和的笑意,搁在苏菜菜胸口上的玉手,忍不住钻进被褥里,贴在苏菜菜的肌肤上,指腹下的温度和跳动都让他的心情极为舒慰。 彼时在他指腹下跳动的心脏才是纸人菜们最缺少的东西。 那样鲜活的明媚。 在宫玖的眼里,苏菜菜一直都像是湖泊边上疯涨的芦苇草,坚韧,潮湿,鲜活,它们择水而生,漫无边际地在池边滋生疯涨,包围着一整片碧水明波。明明草木的质地脆弱得可怜,一把火就可以烧尽,却拥有强大的生命力,似乎只要给它一点点水分,它都会拼命活下去。 漫天漫地,接天蔽日。 染成铺天盖地的青绿蒹葭。 宫玖干寂多年的心湖,仿佛也被这泱泱蒹葭染成了明媚葳蕤的青碧,一点点被包裹,一丝丝被缠绕,再也容不下半点干涸,如同被芦苇包围住的湖泊,碧波清荡,芦苇葱郁。 暖风吹过心湖,仿佛秋阳在对着它们善意的微笑。 生机勃勃。 “就这样漫无边际的活下去吧,苏儿……” 宫玖慢慢俯□子,湿润的红唇落到苏菜菜的眉心间,烙上一个轻柔的吻。 “在为师看得见的地方,牵着为师的手,陪为师一同活下去……” 翌日,苏菜菜惊喜地发现自己恢复了心跳。 她双手按在胸膛上,感受那扑通扑通重新跳动的心脏所带来的起伏,小脸因为兴奋而染上薄媚的嫣红,她雀跃地看着宫玖:“师父,我现在又重新变成人了吗?” 宫玖眼眸如波,勾魂摄魄,他捏着苏菜菜发红的脸颊,笑意盎然道:“是啊,身体还给你了,你说,你该如何感谢为师?嗯?” “自然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苏菜菜立即拍马屁。 可惜拍到了马腿上。 “瞎说什么……”宫玖面色不虞,捏住苏菜菜的脸颊,俊美的脸庞凑过去,口气不善道,“什么死不死的,要你的命做什么?为师以后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这种话,知道到了么?” 苏菜菜疼得龇牙咧嘴,连连讨饶道:“知道了,知道了,师父,嘶……徒儿下次不敢了……” 宫玖松了手,哼了声:“这才差不多……” 重获新生的苏菜菜仿佛鸟儿冲出囚笼,穿戴好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冲出房门扑向蓝天碧草感受活着的气息,此时正是正午,长年笼罩在雾秋山上的浓浓白雾终于消弭了不少,倾泻出一片湛蓝的天幕。 空气湿润,仿佛被重重细密纱网滤过似的,清新得近乎甘甜。 “终于变回人了……”苏菜菜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每一次起伏都是那样动人心魄,她张开双手,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杏眸愉悦的眯起:“还是做人的感觉最好啊……” 宫玖一身红衣妖娆,倚在游廊金漆柱上,静静地看着苏菜菜。 魅惑众生的凤眸里,噙着丝丝浅浅的笑意,红唇勾起,弯起的弧度,分明是缱绻温柔万分。 碧草蓝天,桃粉灼灼。 苏菜菜回头看了他一眼,就望进了他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里。 心中一动,苏菜菜捏着裙摆,小旋风似的扑进宫玖的怀里,仰着冰雪染霞的一张小脸,杏眸汪汪,娇娇软软道:“师父……”她心中明白,宫玖肯把肉身还给她,于他来讲,已经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了,毕竟他们相遇之初,就是因为这一身绝世的皮囊,“师父,谢谢你……” 谢谢你将我看得比这皮囊更为重要。 谢谢你不是因为这苏采儿的皮囊而倾慕于我。 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苏菜菜攥紧宫玖微敞着的的衣襟,在这段感情中,她其实一直都在担心,在质疑,如果当初附身在苏采儿身上的人不是她,而是别的女鬼,那是不是宫玖也会爱上那个女鬼?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有了答案。 宫玖娇艳欲滴的红唇扬起,长臂一伸,搂住苏菜菜细软的腰肢,捏住她的下巴,俯□,青丝如瀑,冰凉的红唇含住苏菜菜微张的嘴唇,捻转舔舐…… 男人呢喃般的轻笑声从唇齿间溢出。 “真是个傻姑娘……” 拨云见月,柳暗花明。 两人互通心意,蜜里调油,因而这小日子便过的更加和睦起来。 可偏生有人企图打破这和睦的景象。 玉晚蝉,一个快要被两人忘记的人物,创造出来的破坏力,却是惊人的。 那日,雾秋山九宫宫主均被山主越竺大人唤去议事,说是藏书百万的万景楼丢了一卷被封印的经书,卷宗书有禁术,可通鬼门,召唤亡灵,引阴兵入尘世。阴兵一旦重现人间,必然会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危害人间,彼时暴君当道,百姓疾苦,越竺大人悲悯苍生,不想再添灾乱。 宫玖前脚刚走,后脚玉晚蝉就寻上了门。 “宫玖去了山主那里?”玉晚蝉红衣袭身,姿态妖娆,腰肢婀娜,比前几次见面,更多了几分傲然底气,眉眼之间尽是对苏菜菜的蔑视之色,仿佛已然不将苏菜菜放在眼底了。 “是又如何?”苏菜菜见她如此姿态,心中警惕不已,不知这玉晚蝉的底气到底来自何处。 玉晚蝉掩唇娇笑起来,媚声道:“你知道此次山主找九宫宫主所议是为何事吗?” 苏菜菜自然是知道,此次丢失的卷宗将整个雾秋山都惊动了,她怎会不知道,但玉晚蝉的表情看起来似乎知道些内情,苏菜菜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玉晚蝉勾唇讽笑:“呵呵,我知道些什么?”玉晚蝉欺霜赛雪的玉容上陡然间升腾起一抹黑色火焰般的死尸之气,她以苏菜菜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瞬间移动到苏菜菜的面前,贴着苏菜菜的耳朵,红唇轻启,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幽魅语调,阴测测地说着,“因为那卷宗就是我偷的……” 苏菜菜还未来不及反应,就被玉晚蝉掐住了脖子。 那张妖媚的脸蛋因为嫉恨而变得狰狞。 “苏采儿,你去死吧!” 苏菜菜被尖利的手指扼住呼吸,心中大惊,连忙挣扎,却不知为何玉晚蝉的力气突然变得如男子一般大,她竟无法从玉晚蝉的手心中逃脱,只能痛苦地被其扼住脖子,难以呼吸。 苏菜菜因为呼吸不畅而涨红着一张脸,冷汗涔涔,眼看着自己现如今不是玉晚蝉的对手,手中连连捏诀,想要先逃到天外天去,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法术仿佛如水落漏斗一般尽数从身上抽去,连掐诀的神力都没有。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望向玉晚蝉,却见玉晚蝉的面色已然全黑,密布森森尸气,苏菜菜拼命捶打着玉晚蝉掐住她脖子的手,死亡这个名词头一次离她如此之近。 浓重的黑色尸气包裹着两人。 苏菜菜只觉得呼吸越来越艰难,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宛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苏菜菜头晕目眩,最后一丝力气也渐渐从身体里抽走,原本还在激烈挣扎的双手因为渐渐失力而慢慢垂落下去。 身上似乎有万斤重,压得她不断下沉,又似乎如同鸿宇般轻薄,吹得她的灵魂直往上窜,苏菜菜恐惧至极,怕是大限已至,阴间使者前来勾魂了。苏菜菜心中绝望不已,脑海里全是那人的脸,那人的音容相貌,她们分明刚刚才和好,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她不想以后再也看不到他。 “师、师父……救……救……” 眼皮缓缓阖上,流出滚烫的眼泪。 一道红影划破沉沉尸气,尸气如同黑雾般撕裂弥散。 “苏儿!” 天旋地转之间,苏菜菜被大力拥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苏菜菜重获呼吸,浑身瘫软地趴在宫玖怀里张着嘴巴喘息了许久,直到闻到宫玖身上熟悉的药草香气,苏菜菜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得救了。重获新生,苏菜菜情难自禁,猛地扎进宫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攥着他的红袍,委屈又喜悦地唤着他:“师父……” 宫玖揽紧苏菜菜,摸着她的脑袋,一双冷冽凤眸扫向玉晚蝉。 他的声音比眸子更冷:“玉姐姐这是何意?” 玉晚蝉雪肤如玉的脸上布满黑色的尸气,如同藤蔓一般蔓延,升腾在空气里。 “你问我是何意?呵呵……”她娇笑着,笑得妩媚至极,眸子里却无一丝笑意:“从前我们明明生活得那样快活,一起抚琴弄笙彻夜欢笑,何等肆意,可你为什么还要有她?!”玉晚蝉恨恨地伸手指着苏菜菜,“她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能和你快活,你甚至将她看得比我还要重要!她不过是月斩花的祭品,不过是你为救活我而找的一个血奴而已,你怎么能要她而不要我?!” 苏菜菜身子一颤,宫玖立马感觉到了,他拧眉,抚摸苏菜菜脑袋的玉手一顿,凤眸染寒雾,对着玉晚蝉冷声道:“她与你不一样,你是友,她是……” 宫玖蹙眉,似乎也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苏菜菜。 察觉到怀里的小女人瑟缩颤抖得厉害,知道她心中不安,宫玖揽紧了她,眸如冷玉,对着玉晚蝉寒声道:“她是本宫倾身相护之人,玉姐姐不该打她的主意。” “可我如今已经伤了她,你待如何呢?要杀了我为她报仇吗?”玉晚蝉流着眼泪,凄凄然的看着宫玖,红唇凄艳,“你忘记我当初是怎么一步步教你做人的滋味,怎么将你从一只面目全非的蛊兽养成一个风姿卓绝的美人了吗?阿玖,我们明明是一体的,你看看你的眉,你的眼,你的样子,明明和我那样相似,我们两个才是命中注定要厮守一生的人,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女人而伤我?” 蛊兽?苏菜菜心中“咯噔”一跳。 什么是蛊兽? 玉晚蝉的话,令宫玖墨玉般漆黑的的凤眸里笼上一片追忆的瞳雾,但也不过是片刻,那绵密的瞳雾稍纵即逝,宫玖沉声道:“本宫谢你当日入世之恩,故而耗千年时间种养月斩花,还你一命。恩怨早已两清,而你如今竟然胆敢伤害我最心爱的徒儿,这仇,玉姐姐也必须得还……” 玉晚蝉大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还?阿玖要玉姐姐拿什么还?” “我知玉姐姐的性子,就算玉姐姐今日没有杀死本宫的爱徒,他日也一定不会放过她……”宫玖一边温柔地抚摸着苏菜菜的脑袋,一边看着玉晚蝉,凤眸微挑,柔情似水:“想来玉姐姐一个人在世上也过多寂寞,不如……就去地府陪着千杀吧。” 说罢,宫玖玉手轻翻,雪白的指尖凝出三滴猩红饱满的血珠,手腕翻转,那三滴血珠齐齐射向玉晚蝉的眉心,谁知就在那三滴血珠即将要并入玉晚蝉眉心之际,玉晚蝉的身前突然凝出一道森寒黑影,黑影袖手一拂,那三滴血珠便如同落入墨水一般,消弭不见。 宫玖一愣,冷笑道:“本宫就说,以玉姐姐之资,没道理能从万景楼里偷得密宗来,原来是找到了好帮手……”他揽紧怀中的苏菜菜,防备之色溢于言表,唇角却依旧扬着慵懒冷冽的笑容,仿佛故人相见一般亲切熟络,“真是好久不见了,千杀,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寄居在玉姐姐的身体里。” 那道黑影没有实体,不过是一缕染上浓浓尸气的魂魄。 黑影的双眸处倏地燃起两道幽幽蓝焰,如同睁开眼睛一般。 黑影的声音粗噶难听:“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世上。” “的确也是,从前你就喜欢她喜欢得厉害,可惜,她却只喜欢貌美之人,就算你后来养出情蛊种到她身上,她也不过是因为情蛊喜欢上你被虚构的容貌罢了。”宫玖轻轻的笑着,唇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散过,“想来也是那情蛊坏事,本宫一直以为玉姐姐身上那道难闻的蛊气是那残留的情蛊作祟,却没有想到,那蛊气竟是源自于你千杀身上,真是失策失策。” 黑影沙哑道:“我死前,曾将一魂一魄封印在魂蛊身上,咬破她的地魂,寄到她的地魂里。” “那便是了,本宫用月斩花复活了玉姐姐,你的一魂一魄又寄在她的地魂里,自然能够跟着复活。你死前魂魄受损得严重,故而玉姐姐刚刚复活的时候,你的魂魄依旧无法觉醒,后来被玉姐姐身上同源的情蛊滋养,才能慢慢复苏,也就是近些时日才醒过来的吧……”宫玖叹了一口气,秀眉微蹙,“你的一魂一魄不成气候,于是便附在玉姐姐身上去万景楼偷密卷,习得禁术,开往生之门,将地狱十八层的魂魄补齐……”宫玖眯着凤眸,暗自责怪道,“本宫不过是一时间没有注意查看玉姐姐的身体,竟然闹出了这么多的破事儿……” 说罢,宫玖低下眼睫,狠狠的戳了戳苏菜菜的后脑勺。 “就是因为你扰了为师的心神,不然哪里会出这么多幺蛾子!竟是咱们宫里的人偷了万景楼的密卷习得秘术,这让为师怎么向山主大人交代?” 苏菜菜抱着脑袋,泪眼汪汪,仰头委屈道:“这干徒儿什么事啊,秘术又不是徒儿偷的……” 宫玖敲了苏菜菜脑袋一下,虎着脸道:“为师教训人,你还敢顶嘴!” 可明明就不是她的错啊!苏菜菜抱着脑袋兀自流泪。 摆明就是柿子拿软的捏,妥妥的迁怒! 苏菜菜默默在心中愤怒咆哮鄙夷。 咦,不对。 苏菜菜突然一愣。宫玖为什么会突然转移话题扯到她的身上,就像是在拖延时间一样,柿子拿软的捏,反过去推论,苏菜菜是软柿子,黑影则是硬柿子…… 难道宫玖真的打不赢眼前这个黑影么? 苏菜菜捏袖子,开始不安起来。 “你们有时间打情骂俏,还不如想想怎么活命吧……”玉晚蝉嫉恨的眼神射到苏菜菜脸上,看也不看千杀一眼便吩咐道,“千杀,给我杀了这个女人!” 苏菜菜哽住。 你眼睛瘸了么?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在打情骂俏了?分明是宫玖一人在打骂而我默默承受好么! 真是比天线宝宝还要无辜。 “啧啧,千杀也算是本宫的半个师父,与他缠斗,的确是是有些难以应付呢……”宫玖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继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慢慢舒展开来。 他勾着唇角,凤眸生辉,明波流转:“好在,本宫的救兵也到了。” 像是在印证他这句话似的,几道黑影倏地破门而入,红门木屑翻飞,卷来劲风阵阵,不过转眼间,玉晚蝉和黑影就被赶来的雾秋山山徒团团包围,为首的一人正是山主越竺大人。 这还是苏菜菜第一次见着山主越竺大人,却见他一袭青衣碧衫,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颇具仙风道骨之貌。比起他的容貌,他的眸子更加引人注目。 那双眸子朗如清空,不含任何杂质,清澈见底,仿佛任何污秽都在这双眸子里都无处遁形。 明明那双眸子明净澄澈得堪比初生婴儿一般,但苏菜菜却一点都不喜欢,只因为婴儿的眸子虽然澄然无物,但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灵巧可爱。而这双眸子却是不含任何感情,如同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一般,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是被医院里的消毒水彻底消毒过似的,干净得令人难受。 宫玖说山主大人胸怀天下,受世人敬仰,于是苏菜菜下意识便也对山主大人盲目崇拜,可今个儿见着了山主大人这双干净得近乎无情的眼睛,苏菜菜决定要收回自己对他的崇拜之情了。 一个连感情都不具备的人,如何胸怀天下。 苏菜菜做正义凛然状。 ……不过,话又说话来,人家好歹也是来救自个儿的,总得领情啊不是? 所以苏菜菜两眼冒光无比狗腿地盯着山主大人,炙热的眼神满是崇拜敬仰之情:求搭救! 宫玖脸色阴沉地看着苏菜菜对山主大人暗送秋波,忍了再忍,还是没有忍住,一把将苏菜菜按进自己的胸口里,口气凶恶道:“再看一眼,为师就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下酒喝!” 自宫玖的魂魄在魂炉里复苏之后,便再也没有披过美人囊。此时苏菜菜被他突然一把蛮力按在胸前,却没有*扑鼻的软绵绵迎接,他那平坦的胸膛将苏菜菜的鼻子撞得生疼,眼泪都出来了。 苏菜菜抬起脑袋,揉了揉被撞红的鼻子,怨念无比。 热切怀念起从前脸埋□□时的绵软感觉来。 至少鼻子不会被撞疼,并且还软乎乎的,舒服得紧。 “你们二人已经插翅难飞,还是束手就擒罢。”山主大人越竺的声音仿佛像是在云端似的,裂石穿云而来,掷地有声。 “束手就擒?呵呵……”玉晚蝉冷笑两声,“我已习得秘术,法力大增,你以为区区雾秋山就能困得住我?”说罢,她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重重尸气如同蔓藤一般缠绕在她的指尖,继而那黑气大盛,地动山摇,不断有阴气从地面冒出来,慢慢升腾上窜,迅速凝成凡人的黑影形态。 “不好,她在召阴兵,快阻止她!”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便有数道身影朝玉晚蝉攻去,卷起刀风无数,千杀身影迅速移动,以一当十,为玉晚蝉护法,将来者一一击落,她们二人习得万景楼里的秘术,法术之高,自然不可与从前同日而语,刀光剑影之间,竟将那几个雾秋山山徒尽数击败。虽然千杀中了裴言一掌,但转眼间玉晚蝉已经召了十几阴兵,若是那些阴兵个个都如同千杀这般厉害,杀出重围并不是不可能。 越竺浓眉紧锁。 宫玖也是收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没想到那密宗上的禁术,竟然如此了得。 苏菜菜也是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们,心想着:竟然如此厉害,早知道她就先去万景楼偷了练级。苏菜菜转而想着,这作者可真是不厚道,当初看《暖酥消》的时候,竟完全没有提及雾秋山的秘术。 真该和作者好好谈谈人生。 “阴兵听命,给我杀了那个女人!”玉晚蝉娇喝一声,纤纤素指直直向苏菜菜指来。 谁也没有想到,玉晚蝉召了阴兵竟然不为逃,而是为了杀苏菜菜!连苏菜菜自己也没有想到,玉晚蝉竟然这样恨自己,恨得连她和千杀的命都不管不顾了。 所以当十几阴兵迅速向苏菜菜攻来的时候,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苏菜菜自己,只有宫玖一个转身,将苏菜菜挡在身后,后背露敌,硬生生接了那直直向苏菜菜面门击来的一掌,那一掌避无可避,绝无正面迎击的可能,只得先替她受过,宫玖强自压住喉咙翻涌的血气,运神提气,脚尖一点,抱着苏菜菜飞至屋外,待落到实地,便将苏菜菜放下来,扶着桃树“噗”地呕出一滩黑血。 “师父,你怎么样……”苏菜菜连忙扶住身姿不稳的宫玖。 宫玖惨白着一张脸,伸手擦去唇角的血迹,柔声笑道:“无碍……” 阴兵和其余人在弥月阁里缠斗,越竺已经亲自出手和玉晚蝉对招,手风所到之处,刀痕遍布,木裂石碎,可饶是如此,在千杀的护法下,玉晚蝉又召唤出来十几阴兵,加入她们的阵营。 苏菜菜害怕地抱紧宫玖的身子。太快了,玉晚蝉召唤阴兵的方式太快了,按照这个速度,不消半柱香,整个山头都会被那从地狱杀上人间的阴兵占领。 越竺也意识到了这点,迅速撤出战局,由裴言接掌,替他迎战玉晚蝉,越竺咬破手指,双手猛地在胸前结印,动作快如闪电,金光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一个巨大的圆形符文闪烁着耀眼的金色光芒,慢慢从他的头顶上扩大,那巨大的金色圆盘里布满密密麻麻的符咒,一道道,一幅幅,堆叠交错,直到那金色圆盘里的符咒密集得再也看不到纹路只余下金色的光芒一片,越竺才停下符咒的吟唱,手腕翻转,伸手遥指,将那金色的符文光圈落到玉晚蝉的头顶上。 “网!”越竺大声念道,金色的实心光圈迸裂出刺眼的白光,如同被锐物切割了一般,生生割上数刀,泾渭分明,金色的光芒顺流而下,渐渐将金色一片的符文变成巨大的网状光圈。 苏菜菜看得眼睛都忘记了眨,扯着宫玖的袖子问:“师父,那是什么法术?” 宫玖喘息了一会儿,方才道:“那是菩提净,能够将世间的任何污秽抹灭,从此魂飞魄散。” “罩!”越竺大喝一声,那金色的符文光圈便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将玉晚蝉盖住,玉晚蝉在那金色的密网下无处藏身,只能痛苦地在符网里打滚撕扯,发出凄厉的叫喊。 千杀虚晃一下,猛地扑向那道金色的光网,拼尽全力想要将玉晚蝉救出来。 “净!”越竺低喝一声,金色光网将玉晚蝉紧紧裹住,玉晚蝉大叫,脸上的黑色尸气被金色的符咒吸收洗净,那金光越来越耀眼,她痛苦地睁大眼睛,声嘶力竭:“不要!” 金光大盛,随着她的声音落地,玉晚蝉姣好的身体化作金色的齑粉,消散在空气里。 连尸首都没有留下,仿佛人间从未出现玉晚蝉这人一般。 周围死一样寂静。 因为玉晚蝉的灰飞烟灭,被召唤到人世的地狱阴兵也一个个如同黑雾般倏地散去,只有千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幽蓝的火焰在他的双眸处跳动。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二更完毕。 两万字呢,应该很肥吧~ 希望可以顺利写完大结局啊…… QAQ!   ☆、第 110 章【大结局】   “你们杀了她……”   千杀发出沙哑着声音,黑色的身体正在慢慢消失。   从脚尖一点点消弭,如黑雾般散去。   他的二魂五魄皆是来自于地狱,受到玉晚蝉的召唤才来到人间,所以玉晚蝉一死,他也会重新被押回地狱,只不过那寄在魂蛊身上的一魂一魄支撑着他在人世间再活上片刻罢了。   “是你们杀了她……”   越竺收了金色的结印,上前两步道:“蛊王,你也该回到下面去了……”   “我的确该回到地狱里,但是,宫玖……”千杀遥遥地看着不远处的宫玖,幽蓝色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继而幽蓝暴涨,声音如同火焰般森冷,“她那样喜欢你,你得去陪她。”   越竺沉声道:“她已魂飞魄散,无人陪得了她。”   “这样啊……”千杀慢慢转过头,幽蓝的火焰盯着不染一尘的越竺好一会儿,黑影已经渐渐消弭到了膝盖,只余下大半个身体有黑色的实体,他念着那个可怕的词,“魂飞魄散了……”   千杀重新将视线落到宫玖的身上,幽蓝的火焰静静地燃烧,毫无温度。   “就算如此,她死了,你也不能独活……”   宫玖垂下潋滟的凤眸,红唇紧抿,默不作声。   乌发雪肤,静谧而待。   苏菜菜扶着宫玖的手心一紧,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千杀的语气颇为奇怪,而宫玖的表现又太为安静,他不该这样安静,他应该口齿伶俐地大声讥笑千杀的话才对。   安静的宫玖使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苏菜菜忍不住挡在宫玖的前头,对着千杀道:“你这个人好生奇怪,明明自己就要回地狱了,怎么还想着杀死我师父?你以为你现在身受重伤又被雾秋山山徒重重包围还能够杀得了我师父吗?”   千杀双眸处的幽蓝火焰缓缓映向苏菜菜:“你说我杀不了宫玖?”他眸处的蓝色火焰变得更加幽冷,仿佛是在冷笑,“他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蛊兽,我如何杀不了他?”   千杀眸中的幽蓝火焰变得越来越耀眼,他环顾四周,幽蓝的火焰映在每一个雾秋山山徒的双眸里,仿佛在警告他们似的,他扬着头,嘶哑着声音:“只要我一个念头,就能杀死他。”   苏菜菜闻言一愣,皱眉道:“蛊兽?”   宫玖眼睫一颤,垂落在袖子里的素手慢慢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显现出惨白莹润的玉色。   “以凡人入蛊,以吾血为祭,与万虫千毒共存一瓮,在百名童女血染红的潮湿土壤下,厮杀啮咬九九四十七天,最后出瓮的蛊人,他就是蛊兽……”千杀沙哑着嗓音缓缓解释,眼眶里幽蓝色的火焰仿佛火星迸裂一般,猛地跳跃了一下。   苏菜菜似是被那跳跃的火焰惊着了,身形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她的瞳仁紧缩,心口骤然一凉。   活人入蛊,万虫千毒,厮杀啮咬,蛊人出瓮……   他、他在说什么?   她怎么听不懂。   千杀侧过头,幽蓝色的火焰越过苏菜菜,映向她身后的宫玖,继续说着:“我试过许多次培养蛊兽的方法,没有凡人能够挨得过万虫千毒的啮咬还活下来的,宫玖是头一个,他出瓮的时候,已经全无神智,浑身上下被万虫千毒啮咬得只剩下腐肉和骨头,成了兽,天下独此一只的,蛊兽……”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骄傲。   宫玖抬起眼睫,冰冷的瞳眸,静静地看着千杀。   “你给本宫,闭嘴。”   他唇角的血色浓郁娇艳,那张漂亮的脸蛋却是如同寒冰冷玉一般惨白。   若是苏菜菜回头,定然能够看出宫玖的身子是在微微发颤的。   可是苏菜菜不敢回头。   “你很厌恶我说你是蛊兽?”千杀的身体已经渐渐消弭到了腰部,他低下头,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可你的真身,本就是一只面目全非四肢溃烂的蛊兽,你从瓮里出来,浑身散发着万虫千毒的恶臭,一双猩红的血眸,还浸着血,浑身流着脓水,吓死了那么多南诏人……”   苏菜菜的身子僵住,不敢回头。   千杀所说的蛊兽就站在她的身后。   宫玖就站在她的身后。   千杀的身体已经慢慢消弭到了胸膛,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微抬的双手,一片漆黑浓雾。   “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逞一时之气,将你带到人世,让你害了阿玉……”   苏菜菜曾经在梦中梦到一具白骨森森鲜血淋漓的骨骸,那森冷的白骨上,还附着着令人作呕的翻卷腐肉,那具骨骸压在她的身上,她吓得大叫,可那副骨骸却温柔地告诉她不要怕,不要怕他……   苏菜菜从前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   没想到,那竟是真的吗?   苏菜菜只觉得寒气从脚尖一路上窜,窜到她的四肢百骸里,寒冰一般刺骨。   原来她日日夜夜相拥而眠的人是一具腐烂流脓的尸骸。   千杀的双手慢慢消失,黑色的身体如同涨潮一般,慢慢从他的胸膛淹没,透明的光阴浸过他的脖颈,他的下颔,他的唇角,他的鼻梁,慢慢朝他的头顶淹去……   他双眸中的蓝色火焰慢慢熄灭,慢慢寂寥,渐渐变得空然无物。   直到那透明的潮水淹没他的头顶……   空旷的疏月宫里只留下他最后一道沙哑的声音。   “既因吾生,也由吾死,跟我一道走吧,宫玖,黄泉路上莫再徘徊了……”   笼罩在雾秋山上方的浓雾慢慢退去。   碧空如洗,白云悠然。   苏菜菜僵着身体,站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   明明危机已经解决了,但她却觉得好像还有更大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口上似的,让她站在原地无法移动半丝半毫。直到身后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苏菜菜才恍如大梦初醒。   她慌乱地转身,朝身后那人扑过去。   宫玖倒在地上,嘴角流着血,那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让苏菜菜的眼睫猛地颤了一下,她两脚发软,跪倒在地上,手慌脚乱地扶住宫玖僵硬沉重的身体。   “师父,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苏菜菜急声道。   一滴猩红的血液滴到苏菜菜白嫩细软的手背上。   发出“吧嗒”一声水声细响。   红得触目惊心的的血滴,映在异常白皙的肌肤上。   像是灼灼血莲盛开在冰冷的雪地里。   凄绝艳丽。   苏菜菜指尖一颤,那血珠儿便顺着白皙的手背滑落下去,蜿蜒出一道鲜艳的血色,紧接着两滴、三滴、四滴血珠纷纷落到她细白的手背上,如同夏日急雨般纷至沓来。   那夏日雷雨的轰鸣仿佛响彻在苏菜菜的胸膛里。   让她如梦初醒。   “不、不要……”苏菜菜眼眶倏地红了,她将宫玖僵硬的身体搂在她的怀里,手指发颤地拨开那如同绸缎般细密柔滑的青丝,露出他的面容来,苏菜菜一愣,怔怔地看着他,“师父……”   宫玖的脸色惨白,秀眉紧蹙,仿佛在忍受什么剧痛,口鼻皆是血流不止。   散发披肩,雪肤细眉,红唇显得异常娇艳,也异常柔弱。   苏菜菜的眼泪猛地流了出来,浑身颤抖地捧住宫玖的脸,“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   宫玖躺在苏菜菜怀里,凤眸敛去了平日里的冷艳清贵,变得异常温和,他轻笑了一下,温柔地看着苏菜菜,扯着嘴角:“为师还没死呢,别给我哭丧……”   “可你在流血……你在流血啊,师父……”苏菜菜哭着嗓音道,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伸手想要拿袖口擦净宫玖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液,但刚刚擦干一角,宫玖便噗的呕出了新的一口血。   “师父!”苏菜菜吓得不敢动了,生怕动作间惹得宫玖身体颠簸又吐出鲜血来,她眼神慌乱惊惧,手足无措地抱着宫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够让宫玖好起来。   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吐血。   倏地,苏菜菜眼神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求救的眼神落到不远处的越竺身上,如同握紧最后一个救命稻草般,眼中闪耀着支离破碎的期盼。   “山主大人,救救我师父,你法力高强,快救救我师父……”   越竺长眉紧锁,看了看宫玖,只悲悯地摇头叹息:“蛊王死前动了念,宫玖已无活路。”   苏菜菜眸中最后一丝光亮倏地消失。   她扯着嘴角,苦笑了一声。   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如果越竺真的能够救宫玖,那么他早就出手了,何必还等到她出口相求。   明明知道相求没有希望,可是当她从他嘴里听到确切的否定时,心中还是免不了绝望难过,连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都没有了,宫玖这次是真的没有救了,真的要离开她了……   可是他怎么可以离开她去另外一个世界?   苏菜菜用力的拦住宫玖的身体,只喃喃着:“师父,不要死,徒儿求你了,不要死……”   宫玖咳了两声,胸膛剧烈起伏,呕出几滩血,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嘶哑着声音,逗弄苏菜菜:“你再哭得这么伤心下去,小心为师舍不下你,让你也跟着殉葬……”   话音刚落,便急促的喘息起来。   苏菜菜哭声一顿,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师父……”   “好了,别哭了,苏儿……”宫玖倒在苏菜菜的怀里,静静地看着苏菜菜,眸如静水,唇若玫瑰,他缓缓地伸手,冰凉的手心紧紧贴在苏菜菜的脸颊上,手指轻轻抹去苏菜菜眼角的泪水。   他的凤眸里倾泻出轻轻浅浅的暗光,是苏菜菜从未见识过的温柔缱绻,仿佛可以将人溺毙。   宫玖惨白着脸,扯了扯嘴角,轻声笑道,“你看,天道轮回,福荫有命,为师的恶事做得多了,现下报应在自个儿身上了……”他咳出一声血,又柔柔地看着苏菜菜,“而我们苏儿那么善良,一定可以长命百岁,为师不会挡你福路拉着你去殉葬……”   “师父,不是的……”苏菜菜握住宫玖的手,急急道,“你别说话,先别说话……”   他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朝苏菜菜艰涩的笑了笑,凤眸中溢出了血泪。苏菜菜心中一紧,却发现他不止眼睛里出了血,耳朵里也渗出了鲜红色的血液,缓缓顺着耳垂滴落在艳丽的红袍上。   苏菜菜的身体剧烈哆嗦。   宫玖察觉到苏菜菜的异样,血红的唇畔轻轻勾起,映在惨白的脸上,如同醉霞流云般动人。   “为师现在的样子一定丑极了吧,七窍流血呵,咳咳……瞧看你吓的,身子都打哆嗦了。”   “我、我不是在害怕……我……”苏菜菜抱紧了他的身体,急着解释。   “为师知道你不是在害怕,只是,为师担心你待会儿会害怕……”   宫玖唇角的笑意渐渐弥散开来,温柔而宁静,将他不为人知的过去缓缓诉说。   用虚弱的声音,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痛痒的事情。   “你知道吗?为师刚进瓮里的那天,和无数只虫蚁毒蛇关在潮湿的血瓮里,它们咬破为师的身体,吸干为师身体里的血液,钻到四肢百骸任何一个缝隙里,堵着为师的喉咙,叫人连哭着求饶的力气都没有,每日每夜地与它们撕咬,吞噬,暗无天日……”   苏菜菜心中一抖,苍白着小脸,攥紧宫玖的袖子,颤声求他:“师父,不要再说了……”   越竺叹了一口气,黑眸悲悯,转身离开。   裴言拍了拍却维的肩膀,低声道:“我们走吧,把师父留给小师妹,他不会希望我们在这里看着他慢慢死亡的,这样只会让他更加难堪……”   雾秋山山徒渐渐散去。   只余下山茶灼眼,游廊曲回。   宫玖毫无血色的唇角染着触目惊心的血红,面色苍白如纸,妖艳得近乎鬼魅。   “你以为它们死了,其实它们并没有,它们只是趋于为师的威力,暂且藏身在为师的骨头、心脏、魂魄里罢了,为师没有办法驱逐它们,也不能驱逐它们,毕竟,蛊兽就是因为它们的精血供养而存活,一旦为师失去没了神力,它们便会张口反噬……”   宫玖漫不经心地继续说着,唇角的血水越溢越多,胸膛的起伏越来越重,可他仿佛丝毫痛楚都感受不到似的,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感觉到苏菜菜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宫玖唇角的弧度便越深,笑意堆满他虚弱的凤眸里。   “知道害怕了么,苏儿?”   那一瞬的波光流动,在他惨白的玉颜上,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妖异潋滟。   “师父,苏儿知道害怕了,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苏菜菜扑到宫玖的怀里,惨白着小脸,拼命地摇头,泪流不止,想要阻止宫玖再用那漫不经心的声音讲诉说这一切。   他怎么可以将这么可怕的事情说得这样淡然。   那些可怕的事情明明都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   宫玖唇角的笑容更加凄绝美艳,动人心魄。   “待会儿,那无数只蛊虫就会从为师这流血的七窍里爬出来,咬破为师的肌肤,吞噬为师的血肉,到时候,为师身上的皮囊就会慢慢的溃烂、流脓、剥落,形成一具鲜血淋漓的白骨尸骸,那些蛊虫不会放过吞噬蛊兽的机会,它们会争先恐后地啮咬为师的血肉和白骨,最后连渣都不剩……”   苏菜菜抱住宫玖瘫软的身体,大声哭诉道:“徒儿知道害怕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真的知道害怕了?”宫玖咳了一口血,唇角含笑,虚弱的挑眉,问苏菜菜。   苏菜菜将脸埋到宫玖的怀里,猛地点头,浑身颤抖不已:“真的很害怕,真的……”   宫玖舒了一口气,碧潭般深幽的凤眸里荡漾着光彩夺目的瑶光:“害怕就好了,害怕就对了……你这个人,就像养不熟的猫,别人对你千好万好,你转眼就会忘到脑后,而别人对你但凡不好一点,让你感到害怕感到不安了,你就会记人一辈子,说到底也是自私得紧……”   苏菜菜一怔,愣愣地抬起头来。   宫玖的细眉一寸寸收紧,像是忍受不住那蚀骨的疼痛一般,面上却还是含笑:“你问问你自己,当初在青城,你被那三个混账强迫的时候,为师不过是晚救你几须臾,你就在心中隔了一道墙,记了为师那么长时间,到现在都还防着为师对吧,总给自己留退路,总不肯交心……”   苏菜菜喃喃出声道:“师父,你都知道,你都知道……”   “你这双眼睛说不了谎的,苏儿……”宫玖微抬眼角,脸色苍白,温柔地看着苏菜菜,“你看你,现在一定害怕极了吧,都不敢和为师对视……呵呵,行了,别干瞪眼了。”   宫玖笑着喘了几口气,随即,声音低了下去。   “我知道你的,越是害怕就越是在心中记挂的久……”   宫玖吃力地抬起手,在苏菜菜诧异的眸光中,慢慢蒙住苏菜菜的眼睛。   “为师只是想在自己死后,有个能够惦记自己名字的人……苏儿,你能做到吧?百年之后,还能够记起那个让你心生畏惧的男人,叫做宫玖?”   苏菜菜的眼泪,在宫玖的掌下汹涌不止,拼了命的点头。   “那为师就放心了,最后这死相就不劳你挂心了,着实是有些惨不忍睹……咳咳……”宫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沉声道,“为师希望你眼中的师父,一直都是个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美人……”   苏菜菜鼻尖闻到熟悉的药草香气,是迷香。   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每日每夜便是闻着这个迷香入睡。   苏菜菜想要推开宫玖的手掌,不允许他这样做,她还不能昏睡,她得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仿佛被什么抽干了似的,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苏菜菜流着泪,拼命地掐自己的手心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却还是没有抵过睡意,头昏脑涨,彻底晕了过去。   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是他宛如飘在云端的声音。   “苏儿,睡吧……”   他从未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过话,轻柔得不可思议,让她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泪。   “睡醒之后,莫要忘了我……”   苏菜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故事很沉郁,难过得令她喘不过气来,但就算如此,她也舍不得从那个梦里醒过来。   她只想在那个红色的梦里一直沉睡,沉睡在他生命终止的最后一秒里,在他的怀里,红衣如雪,青丝如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药草香气,睡到头发花白,皱纹爬满脸颊,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这个没有宫玖的世界。   宫玖其实说得对,她喜欢他,的确是很喜欢很喜欢,但喜欢的同时却总是不安,担心他会临中生卦,担心他喜怒无常,担心他喜新厌旧,担心他不过当自己是玩宠。那不安给她的心房上了一道锁,锁住门外的人,只肯隔出一扇透明的玻璃窗,她趴在窗前脸贴着玻璃,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人。   现在,苏菜菜才知道,她最不安的,是他会无缘无故从窗前离开。   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窗前。   你永远都不知道你有多喜欢一个人,直到你发现,生命中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之后,这犹自存疑保有余地的喜欢,就会慢慢发酵成爱,变成推心置腹,成就你的痛彻心扉。     苏菜菜的痛彻心扉来得太晚。   几日后,苏菜菜从梦中跌落,惊醒过来,她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角干涩至极,肿得根本就睁不大开眼睛,只能半眯着眼睛看物,她如同躺尸一般躺在床上,浑身乏力,不想动,也不想起床,只慢慢眨着自己的眼睛,待迷蒙的视线慢慢清晰,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宫玖的弥月阁里。   是师父的弥月阁。   苏菜菜侧过身子,看着榻上空无一物的另一侧。   扯了扯嘴角,咧出一个笑   “师父,早啊……”   “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推开。   苏菜菜猛地从榻上弹起来,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推门而入的那人。   稀疏的暖阳,透过缓缓张开的门缝,洒进屋子里。   如同金色的薄纱,在那人身上笼上一层宛如神祗的光晕。   苏菜菜的心跳越奏越快。   屏住呼吸看着那站在灿烂阳光下面目不甚分明的人。   他走进来,金色的阳光被他抛到身后,苏菜菜睁大眼睛,怕错过半丝半毫的容颜,当金色的暖阳变得不那么耀眼,成为他长身玉立的陪衬,苏菜菜彻底看清楚了他的脸。   御尽然。   他是御尽然。   苏菜菜失望地跌回床榻上,死鱼一般躺着。   一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想要自生自灭你们都不要来管我反正我也不想听的小模样。   御尽然揉了揉鼻子,失笑道:“小师妹,虽说我不如师父那般美艳讨你喜欢,但你的反应也不要差那么多好不好,好歹我也是雾秋山最受山精鬼怪喜欢的佳郎,莫要折了我的名头……”   苏菜菜翻过身,拿被子蒙住她的耳朵。   虽然知道御尽然是在好心与她调笑逗她开心,但她此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他的声音聒噪的紧,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听。   像是知道苏菜菜在心中腹诽些什么似的,御尽然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真的什么都不要听?”他提高了声音,“小师妹真是狠心,连师父的消息也不想听了吗?”   苏菜菜猛地掀开被子,怔怔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御尽然含笑盈盈,一身蓝衣清贵,眼眸如波,走到苏菜菜面前,将手上的东西递到苏菜菜眼前,苏菜菜低头,这才发现御尽然手中一直拿着一个雕漆红木盒。   “喏,给你。”御尽然抬了抬手中的木盒,温柔和煦道,“打开看看……”     苏菜菜直勾勾地盯着御尽然手中的木盒。   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佛有着什么奇异的心灵感应一般,直觉告诉她,这木盒里装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她的手心渗出细汗来,慢慢从御尽然的手里接过木盒。   浑身的血液都忍不住加速流动,苏菜菜心潮澎湃。   “这里头,装着什么?”   苏菜菜听到自己干涩颤抖的声音。   御尽然唇角噙笑,低了眉眼:“怎么,小师妹没有这个胆量自己打开看看么?”   苏菜菜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是什么?”   她仰头看着御尽然,眼圈已经红了:“是师父对不对?”   “你亲自打开便知道了……”御尽然笑得清透无害。   他暗示得这样明显,苏菜菜的眼角陡然间有了湿意。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努力抑制住胸膛剧烈的起伏,生怕自己手一抖,会将手中的锦盒不小心扔了出去。苏菜菜屏住呼吸,伸出手指,慢慢勾起那雕漆木盒上的金质小扣。   颤着指头,小心翼翼地掀开那金纹雕漆红木盒的盖子。   那认真谨慎又唐突的模样,仿佛怕惊扰了佳人旧梦的少年郎一般。   因为太过在意,所以不允许自己出半点差错。   因为太过喜欢,所以不敢去坦诚的面对。   因为太过紧张,所以连呼吸都停滞了。   锦盒之中,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静静地躺在黑色质地的柔软绒布上。   它不过苏菜菜的中指粗细,黑眸细嘴,头上长着两根细细软软的触角,无足,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疲懒无力,懒洋洋的躺在舒软的绒布里,一动也不动。   见苏菜菜将木盒打开,它也只是蠕动浑身的肌理半抬起柔软的身子,淡淡的扫了苏菜菜一眼,黑色的眼睛静悄悄的,辨不清沉色,不过一眼,就如同没有兴致一般,懒洋洋地倒在黑色的绒布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苏菜菜眨了眨眼睛,将视线从蛊虫的身上移走,落到御尽然的脸上。   “它是……”   御尽然弯着眼睛,眸如漆点,点了点头。   “是他。”   苏菜菜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缓缓将视线挪到那蛊虫身上,便再也挪不开了。   那通体鲜红的蛊虫与她对视了几眼,像是被苏菜菜盯得有些不耐了,便蠕动着身体,慢慢将脑袋调了一个方向,然后舒展身体,柔软地躺倒,看也不看苏菜菜一眼。   苏菜菜竟然可以从它那慵懒的翻身中脑补出:宫玖约莫是冷哼了一声。   唇角抑制不住的翘起。   苏菜菜捧着盒子,笑得傻兮兮的。   御尽然瞧她这傻样儿,也有些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世人都以为蛊兽是以活人入瓮,与万虫千毒厮杀而得。就在不久前,我们连同越竺大人都是这样以为的,甚至连师父,都是这样想的,但其实,这过程不假,但这主体却颠倒了个儿……”   御尽然漆黑的眸子看向苏菜菜手中的盒子,慢条斯理地解释着。   “蛊兽并非是活人成兽,而是蛊虫成兽。一个活人毅力再是高强,也抵不过万虫千毒的噬咬吞噬,真正成为蛊兽的,是这只蛊虫,百死不僵,神魂不灭,它才是宫玖,是我们的师父。”   苏菜菜咬着含笑的下唇,伸手,戳了戳盒子里那条慵懒的蛊虫。   那蛊虫回过头,似乎是瞪了苏菜菜一眼。   奈何那黑眸太小,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苏菜菜眉开眼笑:“我知道,它是我的师父。”     “山主大人从问天镜上看到,那日你昏迷后,师父受万虫嗫咬……”御尽然说到这儿,看了苏菜菜一眼,见她神色正常,正乐不可支地逗弄着盒子里的蛊虫,仿佛根本就不将宫玖的惨死放在心上一般,便放心的继续解释,“师父化作一滩血水之后,毒虫之间开始互相撕咬搏斗,不消片刻,其他毒虫皆被这只凶猛的蛊虫咬死,而你倒在那滩血水的旁边,那毒虫并未杀红眼将你也一并吞了,而是爬到你的脸上,舔去你眼角的泪水,那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我们就知道,师父还没死……”   苏菜菜咧嘴笑,望着盒子里的蛊虫,拿袖子擦着眼角的泪:“他就是喜欢舔人的眼泪。”   御尽然颔首,笑道:“我们将你抱回弥月阁,而那蛊虫交由越竺大人带回雾秋山峰顶,一天之后,越竺大人自峰顶下来,将蛊虫交由我,说它就是师父。越竺大人说,在瓮里的时候,它与其余万虫千毒撕咬搏杀,当其他蛊虫还在吞咬那人的血肉时,它钻进那死人的心脏里,以鲜血滋养,吸干了一整个饱满的心脏,占据了他的身子,用这肉身与其他万虫千毒厮杀,最后活了下来,出瓮……”御尽然顿住,“师父出瓮的时候已然神智不清,所以后来便一直觉得自己是那活人,被万虫千毒生生咬碎了皮囊,面目全非,生不如死……”   苏菜菜神色如常,问道:“那师父现在呢?”   “现在,千杀已死,世上再无蛊兽,所以师父被打回原形,成为万虫千毒中其中的一只,它与其余万虫千毒搏杀,本可再世为兽,但却欠缺了蛊王至毒的鲜血和由童女染就的潮湿密瓮。”   苏菜菜浓密的眼睫一颤,迟疑道:“那师父,还能不能活?”   御尽然安慰她道:“你莫要忧心,越竺大人竟然肯将师父交由你我,便是有法子助师父再塑肉身。它虽说不能再世为兽,但却可以修道,师父的本体是驱灵蛊,喜阴气,近地府,非五阴血而不食,非月斩泥而不往……只要用五阴之血养之,再以月斩花的种子捣成泥,盖土瓮以藏之,便可成活,而雾秋山灵气充沛,师父不过是失了修为,记忆还在,再修炼成人形,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饲养得当,说不定三五年便成事了……”   御尽然离去之后,苏菜菜抱着盒子跑到曲栏游廊外的山茶花丛处,蹲下来慢慢用手刨土,将那灼灼艳艳的山茶花连根拔起,终于在泥土最丰沃的地方,找到了一颗种子。   苏菜菜眼睛发亮,摊开手掌,将种子给木盒里的蛊虫看。   “师父,这是不是月斩花的种子?”   蛊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菜菜的手,原本白嫩柔滑的手掌被污秽泥泞的湿土弄脏,而她的绿衫下滑,露出一小截莹白如玉的手腕,泥泞的湿土,显得她手腕处的肌理更加洁净莹白。   原本,她的双手也该如同她的皓腕一般素白洁净的。   蛊虫收回眼,点了点头。   苏菜菜喜笑颜开,继续扑到那山茶花丛里,找剩下的月斩花种子。当日,月斩花就是在这片花丛里生出来,这山茶花的下面,一定藏着很多尚未成活的月斩花种子。   苏菜菜擦了擦脸上的清汗,满心欢喜地想着,她要将那些月斩花种子捣成泥,筑成土瓮给宫玖住,五阴之血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就是五阴之血,身上有着取之不尽五阴之血,都可以献给宫玖。   不出三五年,宫玖就又会是那个血衣妖娆的宫玖。   他就可以重新站在她的面前,戳着她的脑袋骂她没用的东西。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论。   她们之间的相遇就是因为月斩花和五阴之血,而现在又是因为它们而救宫玖。她们所走的路,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光是这样想着,苏菜菜便觉得未来并不是毫无光亮和希望的。   白驹过隙,光阴似箭。   她听说二师兄御琛攻进了皇城,夺回皇位。   她听说卿妩封后,但御琛的妃子却不止她一个。   她听说御尽然替笙娘赎了身,在雾秋山脚下开了酒馆,做起了逍遥买卖。   她听说城南市集末的丰半仙,算命算得极准,但却总爱自言自语。   她听说芝君庙的香火鼎盛,不少公子贵女前去祈福求姻缘。   她听说芝君庙长案上的灯盏,长明不灭。   苏菜菜在雾秋山上听说了许多故事,或笑,或叹。   却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沉迷在别人的故事里无法自拔了。   听了那么多,看了那么多,苏菜菜也渐渐懂得了一个道理:我们常常看着别人的故事,去体会故事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恨纠缠,但其实,一回神,却发现自己也正是别人所诉说的故事。   每个人都活在故事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苏菜菜常常想,自己穿越到《暖酥消》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明明这个故事已经有了它的主人公,为什么还要让她穿越到这个世界里?难道真的就如同其他穿女配文那样,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剥夺女主所拥有的一切,改变女主的人生轨迹,成就女配无往而不胜的神话。   后来,看了这么多故事,苏菜菜渐渐明白。   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她也可以书写另一道与女主叱咤风云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在《暖酥消》里,苏采儿是配角,但是,在现下这个故事里,她却是主角。每个主人公在自己的故事里称王称霸,但在别人的故事里,再怎么风华绝代,还是会沦落为配角。   所以当你侥幸介入别人的故事里,别慌着招兵买马,别慌着李代桃僵。   与其鸠占鹊巢占山为王,还不如各安其命,各自安好。     苏菜菜戳了戳盒子里的蛊虫,看到它不满地瞪着自己,苏菜菜温柔地笑了起来。   她现在这样,就挺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码上“全文完”这个三个字真的非常有感触。   小时候看电视剧,前几集的时候,总是想着快进赶紧看结局,但是真当我一集集看下去,临到结局的时候,又会特别舍不得起来。   一个故事的结束,就像告别故事主人公的一生。     再也见不到了。   就算再次相见,一定也不会有当初追逐时热血澎湃的心情。   现在也是一样。   非常非常舍不得我的菜菜,宫玖……还有各自故事的主人公,却维,裴言,卿妩,御琛,御尽然,颜弗,辞雪,白绥,魔尊,易芝君,傅宁远,灯华,司童,丰时今,耳瑞,胭脂,简林……   谢谢姑娘们一直陪着我,听我把故事说完。   我做事一直都是三分钟热度,之所以写到现在还有耐心和热情,都是你们还在,断更了这么久,我以为再次回来会是人走茶凉的局面,但是完全没有想到,大家竟然都还在。   再次鞠躬谢谢大家。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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