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王爷穿越妃 作者:明熙尔尔 内容介绍:   她是他的妻,却与他兄弟苟且,害他流放苦寒之地还被兄弟千里追杀,逼得不得不反,等他含恨而归血洗皇城,登上那本不想要的宝座时,竟还是死在了她手里。   怨恨太深,他死不瞑目,再睁眼竟魂回了十五年前……   这一次,他发誓,定不会再怜惜她,定要让她和她那些奸夫,一个比一个活得凄惨,生不如死!   可是……   错觉吗?   为何他总觉得,这一世的她,陌生得像另一个人?   女主夏阳郁闷表示:我本来就不是你认识那个人!   【这其实就是一个重生复仇扭曲男和一个穿越逗比吃货女相杀相爱的神奇故事。】   男强女强一对一。 本书标签:重生 宫斗 ==================   ☆、【1】姻缘?兵权!   盛夏七月骄阳似火,却是大华帝都最好的赏莲季节。   战王府坐拥大华帝都最宽广的莲湖,种着四十多种莲花,无疑是盛夏帝都赏莲的最好去处。   可惜,这偌大的战王府,自从老战王三子三媳四孙接连战死沙场血脉断绝后,战王府就只剩老战王和老王妃两位老人了。   二老深入简出,除了老王妃偶尔会应招进宫陪陪太后外,基本都在王府中呆着哪也不去,少与人交际。   然而谁也没料到,年前镇北侯忽然战死,被这噩耗打击得一病不起的老侯爷临终托孤,倒是让事情峰回路转了——   往日高官命妇们削尖脑袋都进不了门的战王府,发帖广邀帝都命妇带府中小姐入府赏莲。   美其名曰赏莲,却谁都知道,其实是老战王和老王妃搞不定镇北侯府遗孤夏阳郡主,怕她悲伤过度夭折府中,百年之后没脸去见老镇北侯,所以才请各府小姐入府陪伴夏阳郡主,变着法子希望她能放下悲伤过得开怀。   于是这日,也不管是命妇们小姐们,还是高官们公子们,不管是有没有收到帖子,都统统厚着脸皮往战王府里钻……   理由嘛,很简单,一是老战王李鸣是如今大华硕果仅存的开国功勋亲王,当今惠武帝的嫡亲叔祖,皇族之中除太后之外辈分最高的长辈,二是夏阳郡主是那二十万夏家军的唯一继承人!   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谁能不心动得有所行动?   各府的公子小姐们更是出门前就得了长辈交代,一定要好好表现,势必艳压他府入夏阳郡主青眼,入不了青眼也莫要得罪了她。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夏阳郡主比传说中的还要难相处,而深受惠武帝宠爱的紫霞公主又不请自来,还与夏阳郡主不合……   结果,谁也说不清具体怎么回事,反正只看到夏阳郡主和紫霞公主忽然就有了肢体冲突,而后夏阳郡主就掉进了莲湖中,幸好九皇子李旭恰好路过看到,及时将夏阳郡主救起,夏阳郡主才捡回一条小命。   惠武帝闻讯龙颜震怒,直言自己与皇后教女无方愧对镇北侯,罚紫霞公主前往天慈庵面壁思过一年,又因夏阳郡主被九皇子李旭救起时浑身湿透,夏衫单薄,名声有损,特赐婚夏阳郡主与九皇子李旭,待夏阳郡主及笄,再择吉日大婚。   赐婚圣旨一下,二皇子李诚第一个黑了那张还带着几分稚嫩的俊脸,又恰逢宫中偶遇,不由冷冷讽刺一句:“九皇弟好算计,二哥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在他看来,九皇子李旭要娶的,哪里是什么镇北侯遗孤夏阳郡主,分明是夏家军二十万军权,以及,老战王的支持!   素来面无表情如同一块寒冰的九皇子李旭,却忽然微微的勾了勾唇,目不斜视的看着李诚的眼:“刚好快了二皇兄一步,确实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这就去面见父皇,说我不小心夺了二皇兄所谋,求父皇将这门亲事还给你,如何?”   “你……”   二皇子李诚还真没料到往日十棍打不出个屁的李旭竟会回话,还讽刺他,气得他一个倒仰险些接不住下气,却又被那双没有分毫笑意,似能将人看透的冷眸惊得心发慌。   惠武帝至今倒是共生十三子,只最终养活的才六位,太子李煜乃皇后唯一的嫡出,却天生羸弱,更被断言难活过二十……   如此一来,太子宝座就终有一日会落入其余五位皇子手中,有心大位者自要早日筹谋!   他自是有心的,夏阳郡主无疑是从天而降的香馍馍,不谋不抢是傻子。   他也怕在战王府行事一不小心被发现,得罪老战王没好果子吃,所以做得很是小心,也理应天衣无缝才对,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被老九捡了个大便宜!   而且,听老九那口气,似还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难道,他身边有老九的人?   这一想法,让二皇子李诚不禁浑身激灵,不由的就转头审视的看了看左右亲信,却是惹来九皇子李旭冷冷的嗤笑一声。   “我还有事,就不陪二皇兄了,再会。”   二皇子李诚再抬头,九皇子李旭已经走远。   望着那分明才十五岁,却已身材修长挺拔,步伐沉稳而不失优雅,莫名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气质的背影,二皇子李诚不禁皱了皱眉。   问左右:“觉不觉得老九自年前大病一场后就忽然不太一样了?”   刚因审视目光而大气不敢出的左右二人,这才敢小心抬起头来,作势看了看远去的李旭的背影,点头附和:“二皇子不提还不觉着,如今仔细回想,九皇子确实不太一样了,嗯……给人感觉更冷了,更少话了,特别是那双眼睛,藏了把刀子似的,被他看一眼如同被他割了一刀,浑身都疼。”   这话听着似乎夸张了点,却又并没有那么夸张,至少二皇子李诚偶尔也会有这种感觉,甚至李旭大病初愈之后头一次见时,他有种李旭是来掐死他的感觉,那股强烈的恨意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毛骨悚然,只是眨眼功夫,那股恨意又没有了,好像只是他的错觉,后来再见,也再没那种感觉,他也就当那是错觉了……   回想起那股恨意,李诚不禁浑身激灵,望着已经远成一个黑点的李旭的背影,面色一沉便有了决定:“不能让他顺利迎娶夏阳。”   最好,还是夏阳郡主死在李旭手里,激怒老战王和夏家军,父皇为平众怒,不得不赐死李旭!   **   战王府。   因为高烧而沉睡了三天三夜的夏阳,忽然尖叫着从床上坐起,吓得一旁侍候的嬷嬷丫鬟差点没跟着跳起来,反应过来就一窝蜂的围过去问长问短,却见夏阳瞪大着双眼,一脸错愕懵懂的看着她们,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们似的,顿时吓得更慌了,就怕夏阳连烧了三天后,烧傻了。   然而,她们哪里知道,此夏阳却已非彼夏阳……   ☆、【2】夏李两家   “等等,你们先安静一下,吵得我头都疼了。”夏阳揉着头皱眉说着,自顾的又躺了回去。   嬷嬷丫鬟们一听,纷纷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出的小心看着夏阳,恨不能火眼金睛看出她是好了还是更坏了,却见她大眼骨碌碌的,看了看屋子,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床顶,跟着就忽然用力的闭上了眼……   是的,没错,是肉眼都看得出的用力的闭上的眼!   这……   众人纳闷又忐忑,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问问夏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就听到她忽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她居然穿越了!   她终于摆脱那些天才到变态的哥哥姐姐,不用再被他们各种鄙视蹂躏了!   她也再也不用看长辈们无语无奈暴跳如雷一遍遍的骂她朽木雕无可雕,而是作为一名光荣的穿越人士,从此各种金手指开开开随便开,轻而易举走上人生巅峰!   幸福来得太忽然,夏阳越想越乐,却就那么乐极生悲了……   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毫无症状的突兀植入她正充满前世回忆的大脑中,有无忧肆意的幼年,有天塌地陷的悲痛,以及刻骨剜心的愤恨,这些记忆以及情绪,疯狂的和她的记忆绞在一起,似要将她的脑袋挤爆一般,痛得她小脸发白,豆大的汗水伴随抑制不住的泪水,转眼便湿了她一张尚未长开的小脸。   心,好痛,好痛好痛……   原来,这身体的原主跟她一样也叫夏阳,是这大华帝国镇北侯的独生女,夏家军二十万军权的唯一继承人……   原来,夏阳的父亲镇北侯并非战死,而是有人战场上趁乱毒箭偷袭而死,那箭毒凶猛而奇异,若非机缘巧合被她发现端倪,恐怕真相将被永封土下,而据她后来秘密查证竟发现,那奇毒本是前朝之物,后李氏进驻,因其奇异厉害而被秘密纳入了皇家私库保存着……   原来,夏阳来帝都,不仅是为葬父,还为寻仇,她甚至觉得她祖父老镇北侯的死也有蹊跷,她怀疑是李氏得天下后恩将仇报负她夏家!   “郡主,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您倒是说句话呀,别吓奴婢……”   “太医呢?快叫太医!”   夏阳一前一后的突变,吓得一屋子人慌了神,乱成团。   “这是怎么了?”   一道女声传来,沧桑而威严,吓了众人一跳,看去,竟是老王妃来了,顿时一屋子人慌忙跪下去,大气不敢出。   屋里瞬间便只剩夏阳满床打滚的呻吟声。   因围在床边的下人们跪了下去,老王妃也顺利的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正抱头打滚的夏阳,面色一变就挣了丫鬟的搀扶,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床边:“阳阳,怎么了?头疼吗?太医呢?都杵着作甚?还不快请卢太医过来!”   话音刚落,卢太医就来了。   卢太医三日前就得了皇命,留在战王府照看夏阳,这几日就住在战王府里,发现夏阳醒来不太对劲时就有丫鬟去找他,所以这会儿倒是来得很是及时。   不过,这会儿夏阳也已经痛过了,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大口喘气,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清晰可见,看得直叫人揪心的疼。   老王妃不禁心疼得红了眼,待卢太医诊过脉便急声问:“这孩子是怎么了?”   卢太医惶恐跪下道:“郡主本就忧思过重,前几天又落水受惊……现在热已经退了,精神也尚可,理应无甚大碍了才是,可这心病到底……不如下官再开些定惊安神的药给她喝两天看看,只要她心思能放开,很快就能好起来。”   老王妃见夏阳此时脸色虽不算好,却比起刚才已有所缓和,似乎已经没事了的样子,便点点头,让太医去开方子,丫鬟去煎药。   “老王妃,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喝药也可以的……”   老王妃才在床边坐下,就听到夏阳弱弱这般道,不禁愣了愣,低眸仔细看了看夏阳。   仔细说起来,战王府和镇北侯府可是渊源不浅,李夏两家同在前朝为官,本也算世交,后老侯爷更是拜了老战王为师,又恰逢前朝昏君残暴世道正乱,李家有意天下,老侯爷出身将门手有兵权,父帅又被昏君逼死,就干脆带兵投了李家,后又娶老王妃唯一的侄女为妻……   大华建立初期,世道依旧很乱,当时的老镇北侯正征战四方,幼年丧母的镇北侯无人照顾,老王妃便直接接进了战王府中抚养,二人感情亲厚宛如亲祖孙。再后来,连夏阳都是战王府里出生的,直长到三岁才随母去了北门关,习字后三不五时还会捎些满篇稚气丑不可言的信件回来逗二老开心,也正是得她和镇北侯夫妇如此有心,才让痛丧子孙的老战王和老王妃挺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所以,老王妃很清楚,夏阳不是没心没肺的孩子,实是早两年才丧母,如今又连丧父亲和祖父,天下那么大,却再无她的至亲血亲,对才十岁的她来说打击太大,又不知她究竟藏了什么心事,原本活泼开朗的性情竟生生变得死气而阴沉,十天半个月都能不开口说一句话,如同活死人一般坐在躺着,没有一点生气,急得二老团团转,老战王更是爆脾气一上来就说要将她吊起来打,打死了一了百了,反正终究是没脸去见老镇北侯了,不如早点送她上路,省得天天看着烧心……   可今天,夏阳竟主动开口了,还只是为了不喝药而已,岂能不让人惊讶?是不是代表她想开了些?   听她声音就明显是恢复了不少朝气的,再看她水洗的大眼晶晶亮,竟还有些讨好的意味,似真怕了喝那些苦死人的汤药……   老王妃有些纳闷夏阳怎么忽然就想开了,但总归还是欣喜居多。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夏阳能忘却悲痛放下心事好好过日子,她老人家就高兴,眼角的笑纹都不禁深了些,却道:“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瞧这脸儿小得都快没有了,乖,我让方嬷嬷多给你准备些蜜枣,喝了药马上吃两颗蜜枣就不苦了,养好了身子就再不用喝药了。”   夏阳一听,巴掌大的小脸顿时就垮了下去,闷闷咬唇不吭声,很委屈的模样,却实际是暗暗松了口气。   天知道刚才被老王妃那么盯着看,她有多紧张,就怕人老活成精,老王妃识穿她已非原装……   ☆、【3】坠湖真相   老王妃陪着夏阳说了会儿话,看着她吃了些东西,见她确似想开了不少,才真的放下心来,也急着将好消息告诉老战王,便没坐多久就令夏阳好好休息的离开了。   临走前,还很爽快的应了夏阳的要求,让屋里的下人都到外屋去,有事喊了才进屋。   夏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了会儿动静,确定真的没人在屋里才悄悄坐起来,挽起裤腿,果然看到腿上记忆中的位置,有道还没来得及消散干净的淤青!   皱了皱眉,暗道那天果然是有块石子打中了夏阳腿上穴位,才导致自小习武的夏阳那么轻易的被推进湖里,而那紫霞公主,不过是只可怜的替罪羊而已。   所以,有只手使劲的将夏阳往水里摁,要置她于死地,也并非是夏阳死前的幻觉或恶梦……   可惜当时水浑了,夏阳并没有看清到底是谁那么胆大包天,竟众目睽睽之下也敢杀她,只记得扣着她脑袋的那只手很大指很长,肯定是男人的手,轻易就包住了她脑袋将她往水里摁。   不过,夏阳挣扎的时候,似乎扯掉了那人身上的什么东西……   如果夏阳真的扯掉了那人身上的东西,那么,东西现在应该还在湖里!   一想到有线索可能沉在湖中,夏阳就恨不得马上冲出去跳湖把东西捞出来,好早日找出那丧心病狂的凶手,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怎么就能对一个才十岁的小姑娘下得去那样的狠手!   想着想着,夏阳就打起了哈欠,困得不行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才十岁的小身板,苦笑的自我安慰:“算了算了,大病过后的身体难免虚点,困了就先睡吧,反正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   却才翻了个身的功夫,就又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摸下床去。   照着夏阳的记忆,从梳妆台上的小抽屉里顺利找到一把小巧的匕首,塞到枕头底下,才放心躺下继续睡。   **   微凉的晚风徐徐,散了一日的燥热,特别好睡。   夏阳托腮坐在屏风后的马桶上,迷迷糊糊继续睡着。   屋里留了起夜的灯忽然摇曳了下,一股淡淡不属于这间屋子的气息悄悄浸入,缓缓弥漫……   半梦半醒的夏阳却鼻翼随即就轻轻的翕动了两下,瞬间清醒。   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她嗅觉敏锐,十分肯定已经有人潜进屋里来了!   这么偷偷摸摸,肯定不是丫鬟来看她踢没踢被子,所以……   她丫的是立刻站起来提裤子呢还是马上站起来提裤子?   这么考验脑回路的时刻,她智商当然不能掉队,于是她突兀的大声就来了一句:“拉得真爽!”   那语气,就跟大热天吃了碗冰镇水果捞似的舒服畅快,却把屏风外已经靠近床的黑衣人,雷停了脚步。   夏阳趁机拉起裤子飞速打了个死结,抱起已经装了她一泡童女尿的马桶转出屏风,手疾眼快就冲那不该出现在这屋里的黑影砸去,并张嘴就想喊救命,却怎么也没想到,才飞出去的马桶竟然又倒飞了回来……   不想沐浴喝一壶自己的童女尿,她只好闭嘴把那飞回来的马桶接住,也来不及郁闷,脖子就被一只修长的大手给掐住了。   **   战王府不是那么好潜入的地方,可李旭还是来了,只为亲眼确认那个虚伪又恶毒的女人是不是真的还活着,顺便拿回自己的玉佩……   在湖里,确是他冲动了,不该控制不住情绪想就那么淹死她。   就那么死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也必须确认一下,玉佩是不是落到她手里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理应虚弱躺在床上的人居然在屏风后,而他进来的时候居然没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她又忽然爆出那么一句让人不敢恭维的话,甚至后来,竟用马桶招呼他……   看到马桶冲他飞来那一瞬,黑巾下李旭的脸比那黑巾还要黑,想都没想就挥手巧劲把马桶拍了回去,然后,一把掐住她脖子,将她举起来!   因为无法呼吸而涨红的脸庞,与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这张脸,明显更小,甚至五官都还没长开,充满稚气,眉目却已能窥见未来那倾国之色。   乌黑的眸子有着记忆中没有的清澈明亮,正跳跃着愤怒的火焰,恨不得喷出来烧死他。   青丝倾散及腰,略微有些凌乱,却衬得她身量比实际看着还要小,轻飘飘的好像没有一点重量的挂在他手上,却如同被激怒的小豹,明知无用还是倔强的向他疯狂挥舞拳脚,企图又用马桶砸他。   天气炎热,已经有存货的马桶味道有些呛人,随着晃晃荡荡的动作,一阵阵的冲进鼻腔里,让人恶心,烦躁,想杀人!   为了不惊动战王府里的人,李旭只能咬牙强忍胸中怒火,一把抢过那只马桶轻放脚边,却又眼见她快窒息而差点就开口警告她不许出声。   最终,夏阳是被一手刀劈晕了扔回的床上。   已经确认她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甚至敢拿马桶砸半夜闯入闺房的陌生人,李旭是真放心了,开始翻找可能落在她手里的玉佩。   结果,他的玉佩他没找到,却从她枕头底下摸出一把熟悉的匕首……   这匕首除了比较小巧适合女孩子防身用外,看起来很普通,却是货真价实的玄铁打造,锋利无比,削铁如削泥,据说是她父亲送给她十岁生辰的礼物,后来,她亲手用它捅进了他的心窝,结束了他狼狈孤寂的那一生!   “若有来世……不……呵,我罪孽深重,不会再有来世了,你不会再遇上我……”   死前,他隐约听到她如此对他呢喃,感觉有泪落在他脸上,她纤细柔软的手抚摸他的脸,让他有一瞬那么觉得,她或许其实是真的爱他的,只是……   只是事实就是那么讽刺,这一世,他还是遇上了她,还是要娶她!   这么一想,他就恨不得用手里的匕首捅她心窝,问她到底痛不痛,可他最终,还是把匕首放回了她枕下,甚至取出随身携带的化瘀药膏,亲自为她涂抹按摩了脖子……   他前世所承受的侮辱,难堪,痛苦,岂是她轻松一死就能了结的?   ☆、【4】郡主跳湖啦   “救命啊,有刺客啊——”   天蒙蒙亮的时候,战王府菡萏院忽然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惊了满府的人。   一阵兵荒马乱,连老战王和老王妃都惊动来了,却发现尖叫的夏阳郡主只是做了恶梦。   可不是做了恶梦吗?   她口口声声说昨晚半夜有人闯进了她房间,掐了她脖子,还将她打晕了……   可大伙儿都看到,她那小脖子白白细细好好的,一点淤青都没有,屋里东西也没乱,啥啥都没丢,守夜的丫鬟更是端出祖宗十八代来发誓,昨晚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太医都说了,她那是落水惊吓过后的后遗症。   去他妈见鬼的后遗症……   明明她现在都还能闻到脖子上那股淡淡的药膏味!   那太医,若不是庸医,就定跟昨晚那人有猫腻,替那人隐瞒了真相!   夏阳瞪着铜镜里自己那白白细细一点痕迹都没有的脖子,气得肚子都饿了,忽就对身边的绿屏道:“绿屏,我饿了,想吃肉!去让厨房给我做红烧肉!”   绿屏愣了愣,很为难:“郡主,太医说您还不宜吃……”   一听太医二字夏阳就冒火,根本不等绿屏说完就满地乱打滚:“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香!喷!喷!的!红!烧!肉!”   绿屏:“可是……”   “哦,对了,记得让厨房稍微多放点糖,我喜欢偏甜一点的。”   绿屏:郡主!太医说您还不能吃油腻啊!   可她不敢这么说,又扛不住夏阳闹,只好让人禀报落霞苑,征询老王妃的意思。   老王妃闻讯错愕之后哑然失笑,终是让厨房给夏阳做些红烧肉,但不许做太多,口味也尽量清淡些。   等人领命走后,老王妃才敛了笑,面色有些凝重的与身边的秦嬷嬷道:“锦荣,是我多心了吗?我怎么觉得那孩子醒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   秦嬷嬷心里也是赞同的,可到底还是不愿把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想得太复杂,便宽慰老王妃道:“就是大人经历了这样的事心理都多少会有些变化,更何况郡主才十岁……”   老王妃想想也觉得有理,面上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她若是真想开了倒好……”   怕就怕,她不是真的想开了,而是心里那些事,藏得更深了!   **   夏日烈烈,燥热得人火气直线上升。   素来暴脾气喜欢拳头说话的老战王,却在书房之中挥墨练字。   他屏息凝神,半蹲马步,挺直老腰,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执笔行云流水的挥舞。   似乎对自己当下的作品很满意,他始终沉肃如与敌搏斗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丝的笑意来,想着最后一笔如何如何收势就能更完美的时候……   “王爷不好啦!不好啦!郡主跳湖啦!”   惊慌失措的叫声传来,吓得老战王手一抖,最后一笔就那么远远偏离了他计划的轨道,瞬间让那总算还像是个字却最终又变成不明墨团的东西衬在雪白纸上,像极了一头抽风的野猪拱白菜,怎么看怎么惨不忍睹。   老战王青筋暴跳的瞪着那字,啪一声掐断了手中毛笔,下瞬,如同晴天惊雷般突兀的咆哮起来:“给老子把那坏了老子雅兴的臭东西捆进来!”   几乎是老战王声落的时候,书房门被推开,侍卫李大力拎着个用粗麻绳乱捆成粽子的奴仆进来……   一脸镇定的把那人粽子往地上一扔,李大力才抱拳颔首道:“王爷,郡主跳湖了。”   “不就是跳湖吗?多大点事!老子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处事要镇定,要临危不乱,就你们这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熊样,在战场上,那就是一个……嗯?你刚才说什么?”   老战王虽已八十高龄,中气却还十足,扯开嗓门就倒豆子骂了一大堆,而后才发现哪里不对的停下来问。   李大力淡定回道:“回王爷,郡主跳湖了。”   “哦,阳丫头跳湖了啊……什么!跳湖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跳湖就跳湖了?她好好的跳哪门子的湖?怎么回事?他娘的,老子自己去看,等你们这些废物磨磨唧唧说清楚,人早没了。”   老战王说动就动,狂风呼啸般出了书房就直奔莲湖而去,转眼就没了影子,却是老远还能听得到他骂骂咧咧的咆哮声。   **   老王妃赶到的时候,老战王早到了,莲湖这一角已经乱成了一团。   先行一步探了消息的巧玲立即上前低声:“听到老王爷的声音,郡主非但没有上岸,还越游越远去了,老战王一怒之下把不识水的下人给踹了湖里去……这会儿识水的婆子正在追郡主。”   说着,往莲湖中那还在移动的小黑点比了比。   老王妃按下心中的疑惑,皱眉望去,果真见前几天还差点溺死的夏阳,此刻在水里竟似条鱼儿般灵活,愣是让那些识水的粗使婆子都追不上。   这……   老王妃与秦嬷嬷相视一眼,匆匆走向老战王。   老战王也不知是刚才吼累了还是怎地,此时竟出奇的安静。   正值午后,日头最凶,折射了湖水的阳光粼粼闪闪,扎得人眼发疼,不敢直视,他面向莲湖负手而立,双眼微微眯细,定定望着湖中那渐去渐远的小黑点,神色变幻莫测。   听闻声响才转头,与老王妃对视了瞬,道:“让厨房炖上姜汤,莫让她又病了。”   说罢,又深深看了湖中的小黑点一眼,才转身回了书房去,继续练字。   老王妃望着老战王远去的背影,暗暗一叹。   老战王虽然脾气不好,总喜欢用拳头说话,却实打实是沙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神,小事含糊而已,大事绝不会糊涂,几天前还差点溺毙的夏阳现在却像条鱼儿,她都能从中看出问题来,他又怎能看不出,只是……   有些事,涉及得太深太广了,即便是他,也还是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5】坦白,救人!   夏阳靠坐在床头,偷偷的打量着执意要亲自喂她喝姜汤的老王妃,却见她面容和蔼慈祥依旧,满眼的关怀之意,并没有和平日不同之处,非但半句没问她怎么忽然就水性那么好了,还生怕烫着她似的,每一口姜汤送到她嘴边之前,必先仔细吹一吹……   或许是这副身体残留的原主的记忆影响,那理所当然的小动作看在夏阳眼里,竟让她心里一阵阵难受,眼跟着就红了起来。   她从不是个矫情的人,心里难受想哭就不会委屈自己憋着,于是,她哭了。   老王妃等人吓了一跳。   巧玲手疾眼快第一时间接走老王妃手里的的姜汤,生怕汤洒了烫着她老人家。   “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哭了?烫着了?”老王妃看着哭着哭着就窝进自己怀里来的小家伙,莫名又好笑。   “我……我……”夏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王妃,我难受,心里难受。”   老王妃一听,也跟着难受了起来,想着夏家人丁本就不兴旺,如今更是只剩夏阳这么一个了,换谁谁能不难受?   “好孩子,别哭了,别哭了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人死终究不能复生,你要想开些……虽然我和王爷代替不了你爹娘和祖父,却也是真心将你当自家小辈待,你往后就安心跟着我们过吧,莫想太多,有我和王爷在,谁也不敢欺负你,不哭了不哭了啊,瞅瞅,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老王妃的话发自内心,是真心实意的,很打动人,夏阳也真心感动,可一听到那句“谁也不敢欺负”却就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的事……   虽然那人最终没杀她,也没拿走那屋里的任何东西,可她脖子差点被人掐断是事实,偏她手短脚短当时连点反抗的能力都施展不出来,甚至今早说出来后,竟没人信!   夏阳越想越觉委屈,哭得也就更伤心:“您就哄我,谁说没人敢欺负我?人家明明都欺负上门了!”   老王妃一愣,皱眉盯着夏阳看。   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夏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拽着老王妃撒娇般继续道:“老王妃,是真的,我没撒谎,也没做恶梦,昨晚真的有人闯进了我屋里掐了我脖子,我早上还能闻到脖子上一股子药膏的味道呢,是那太医说谎了!”   老王妃见她说得有板有眼,神色不禁凝重起来。   边上的秦嬷嬷赶紧让屋里的人退下,并递了个眼神给巧玲。   巧玲点头表示明白,垫后带上门便严厉警告刚从屋里出来的众人,不得将夏阳郡主方才的话传出去一个字。   见昨晚负责守夜的绿屏面色苍白浑身发抖,虽有些不忍,却终究是当没看到的并未说什么。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能说什么?更何况,倘若夏阳郡主昨晚屋里真的进了人,性命还受了威胁,绿屏守夜却半点没发觉就是有过,莫说罚,就是直接杖杀了也不为过!   现在,绿屏也只能祈祷郡主能为她求求情……   屋里,夏阳可真心没想这么多,也豁出去了,一股脑儿将落湖的真相都说了出来,还把刚从湖里捞出来的,可以当证据的那块玉佩,拿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夏阳才送走了面色凝重的老王妃。   刚绷着神经还不觉得,此时一放松,夏阳就觉得浑身要散架了似的,暗叹一声小萝莉的身板果然经不起折腾,便抱着薄被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糊里糊涂间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呜呜的怪声传来,像是有人在哭。   夏阳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却猛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赶紧跳下床就往外跑。   却这时,珠帘一挑,巧玲就进来了:“郡主您……诶,您至少先把鞋穿上。”   巧玲进来得很及时,也有心拦夏阳,却只是稍微被夏阳那对光脚丫子分了眼神的功夫,就被夏阳溜出去了,当即面色一变,赶紧去提鞋追上。   院子里,早不知何时进了一群魁梧的粗使婆子和面生瞧着就精干的丫鬟,正在秦嬷嬷的指挥下,把原本菡萏院的婆子和丫鬟统统绑了堵住嘴,要往外押走。   秦嬷嬷闻声回头便见夏阳已经出来了,暗怪巧玲一声,就笑着迎向了夏阳:“郡主,您怎么起来了?”   “听到有人哭……”   夏阳看着那些见到她如同见了救星,眼泪婆娑的婆子丫鬟们,皱了皱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秦嬷嬷,怎么把她们绑起来了?”   秦嬷嬷正色道:“郡主莫怪,老王妃的意思是这些奴婢没能力侍候您,便做主给您换些能干还懂拳脚的来,本是打算等您醒来再与您说的,却不想还是扰了您休息,既如此,就让她们来见见您吧,若是您瞧着哪个不合眼缘的,也好及时换了。”   说着,就招呼那些婆子丫鬟过来拜见,颇有那么点夏阳不愿意也得愿意的强硬意味。   追出来的巧玲趁机给夏阳把鞋穿上,还让人搬了把椅子来。   夏阳倒瞧不出不愿意,乖乖的一一认了人后,才笑与秦嬷嬷道:“秦嬷嬷眼光真好,这些人瞧着就是精明能干的,还很讨喜,我都喜欢,不过……”   其实被绑的那些人,都是夏阳从北门关带回来的,秦嬷嬷还真有些怕她不愿意的闹起来,所以听她这么说是真松了口气,却跟着,就被那句“不过”惊得吊起了心。   “绿屏和李妈妈侍候了我好些年了,我实在是舍不得她们……”夏阳撒娇道:“秦嬷嬷,能不能把她们都留下?”   秦嬷嬷一听,心就不禁往下沉,暗道果然北门关带回来的这些人也不尽能用,难怪郡主往日也不与她们亲近!   面上却略有些为难道:“这……奴婢可做不得主,得问问老王妃的意思。”   “那我去与老王妃说。”   夏阳说着就起身要往外走,却被秦嬷嬷拦住了,道是她身子还没复原,就不必特地跑一趟了,她替她去回话就行。   “也好,那就劳烦秦嬷嬷跑一趟了,我在这等着。”   ☆、【6】入国子监   夏阳那话,已经摆明了要保绿屏和李妈妈的态度,秦嬷嬷自不敢耽搁,匆匆便去回了老王妃。   老王妃听后叹气:“果然夏家军里也有人不老实。”   秦嬷嬷笑道:“郡主年纪虽小,却不是糊涂好糊弄的。”竟还懂得如此借老王妃的手,把那些人按在自己身边的钉子给拔个干净。   老王妃却没有那么乐观,想到当中的凶险,是既心疼夏阳,又觉头疼,叹道:“那孩子果然是察觉了镇北侯死因有异,心底藏着恨的,竟连我和王爷都信不过……”   若不是阴差阳错出了这么些事,让她感觉到生命严重受到威胁,恐怕会死死瞒他们到底,而后,哪天就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才十岁就懂得如此隐忍掩饰,谁敢保证,日后她长成时,掀不起狂风暴雨?   秦嬷嬷也知其中厉害,却是不好发表什么,更不敢问老战王的意思,只问:“那绿屏和李妈妈……”   “留着吧,多仔细些就是了。”免得那孩子好不容易才选择试着相信他们,却到头来又因为两个下人而对他们再生疑心,就得不偿失了。   **   秦嬷嬷把原本菡萏院中,绿屏和李妈妈之外的婆子丫鬟都绑走了。   死里逃生的绿屏和李妈妈,强忍着受惊吓后的虚脱,跪拜夏阳谢恩。   夏阳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们好一会儿,才语出惊人的来一句:“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被留在菡萏院的巧玲一听,险些栽倒——郡主啊,闹了半天你其实也不确定这两人能不能信的吗?那你怎么还敢留着她们啊?   绿屏和李妈妈也再次吓得魂不附体,正想说些誓死效忠的话,就听到夏阳又道:“可我总得留两个算是我的人才能安心。”不然,一屋子都是战王府的人,她也有些难睡安稳,更不知道往后怎么用人。   后半句她谁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都听懂了。   巧玲到底是落霞苑老王妃身边过来的人,脸色当即就最为微妙,但也并未迟疑,跪下就道:“奴婢既然已经跟了郡主,往后自就是郡主的人了。”   其他新来的几个丫鬟,纷纷跟着跪下表明自己的态度,绿屏和李妈妈自然也跟着。   “那就好。”夏阳点头,一脸满意的笑,竟就信了。   巧玲愕然,实在不知该说夏阳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好啦,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用在这里围着我。”夏阳摆摆手,让众人退下,却又临时忽然把巧玲和绿屏叫了回来。   “我又饿了,绿屏你去给我找些吃的来,上次那婆子做的红烧肉不错,就找她蒸条鱼吧。”   待绿屏离开,夏阳才笑嘻嘻的冲巧玲勾手指,在她耳边一阵嘀咕,最后警告:“不许告诉老王妃。”   巧玲面色怪异,却还是点头应诺,随后也退下了。   夜,如期而至。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再次潜入战王府。   战王府的守备比之前森严了数倍,菡萏院附近更是多了一倍的巡逻,甚至有暗卫藏在附近。   李旭略微诧异了瞬后,咬牙不甘的还是退走了。   夏阳特意准备的那些机关,自是没能派上用场。   第二天,宫里便来了人,道是惠武帝听说夏阳恢复得不错,但还是不放心,特地命人来看看,还赏了不少补品。   油头粉面的内侍笑得见眉不见眼:“皇上担心郡主在府里没个伴儿闷得慌,便特地与国子监打了个招呼,待郡主身子好些了,就进国子监学习。”   老王妃本就有这个意思,听着倒是欢喜的,待宫人离开后,也劝夏阳:“不说学什么,只去多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夏阳正愁着不知如何名正言顺的常出门,自是高兴的满口答应。   见她兴奋的当天就命人准备东西,第二天大早就去了国子监,老王妃却是又愁了,与老战王道:“这孩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吧?”她现在才想起来,几位皇子也都在国子监学习。   老战王黑着脸道:“让她去国子监是皇上的意思,你还能拦着不成?”   老王妃叹气,还真怕那位打的就是让夏阳去惹是生非的主意,却不敢说出口。   “且看着吧。”老战王淡淡道:“若他当真做得那么绝的话……”   老王妃竖着耳朵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后话,不禁有些失望。   老战王眼尖看到,顿时有些烦躁,却又不好发作,想来想去,还是闷声解释道:“我是怕当中有什么误会。”   老王妃错愕。   老战王迟疑了下,道:“前朝恐有漏网之鱼……”   “天……”   “大华建国都已五十多年了,就算是,也有些难查了。”   “王爷怎么不告诉阳阳?”   “她才十岁……还是等她再大些再说吧,现在,你得多仔细着她,莫让她因恨迷了眼,误入歧途。”   “好。”   **   夏阳其实不是勤快的人,但毕竟是第一天到国子监报到,加上盛夏日烈,晚了气温升得快,恐有中暑的危险,才特地起了早,趁着日头还没来得及发威的时候就赶到了国子监。   不想,比她早到的比比皆是。   “呀,是夏阳郡主啊。”   “听说是皇上亲自为您跟国子监打的招呼,本还以为您要再休息几天,不想今天就来了。”   看着瞬间一窝蜂挤过来,七嘴八舌介绍自己的诸家小姐,夏阳嘴都快笑僵了。   她是出门抹了蜜了吗这么招人爱?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人稀罕她,自也有人不稀罕她……   “哟~,原来是夏阳郡主啊,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么大早就引人围观了。”   一道尖酸的声音盖过其他人声,让夏阳想不注意都难。   看去,就见不远外一高头大马上,一身穿鲜艳红色骑装的少女抬着下巴,挑衅的望过来。   少女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五官英气装扮更英气,架子端得高,就差脸上没写着“我是将门之后”。   旁边立即有人低声提醒夏阳:“那位是青云侯府上的长孙小姐,赵梓彤。”顿了顿,又补一句:“她与紫霞公主十分要好。”   ☆、【7】竹林深处有美男   前朝君王昏庸残暴还荒唐,做过的荒唐事罄竹难书,女子为官什么的都不是事。   倒是谁也不想,有些荒唐事,却在后来竟成就出了一番传奇——国乱之时,数位女英雄强势崛起,成为大华立国之功勋!   虽大华国稳后就开了科举,潜移默化的慢慢断了女子为官的路,如今朝中就已经没有女官了,但对那些女功勋和其子嗣,惠武帝还是一如既往的各种荣宠宽仁的。   夏阳有些印象,初代青云侯赵青云就是著名的开国功勋女侯之一,虽然赵青云本人如今已经沉眠地下,但她的儿子现在还在,而且继承了爵位,还深得惠武帝重用。   这位赵梓彤,就是现青云侯赵宏的嫡出长孙女!   夏阳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那位好心提醒她的小姑娘:“你叫左佳怡对吧?兵部右侍郎左大人府上的二小姐?”   左佳怡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夏阳记住,愣了一下后,立马一脸受宠若惊,眼底却泛滥着难以掩饰的得意:“是,真没想到夏阳郡主竟然记得……”   “谢谢。”   夏阳直接两字拦住她后话,而后很是疑惑的看着她道:“不过,你当着她的面这么明显的对我示好,真的好吗?就不怕她迁怒于你吗?”   她声音不高,但也不低,赵梓彤将门之后自小习武,视力听力都比一般人好,加上此时她们也不远,周围的人还在她忽然挑衅夏阳后静默了下来,于是那番话,一字不漏的全听了去……   竟敢当着本小姐的面奉承本小姐看不顺眼的人,未免太不将本小姐放在眼里!   赵梓彤当即大怒,杏眸刀光狠狠的射向左佳怡。偏左佳怡这人年纪虽小脑沟却深,自以为是能拿夏阳这有权有势的乡巴佬当她的登天梯,哪里会被赵梓彤那区区眼神恐吓住,当即含情脉脉与夏阳道:“夏阳郡主在,我不怕,我相信,赵小姐若真敢迁怒于我的话,夏阳郡主一定会挺身而出护我周全的。”   “我倒是很想挺身而出护你周全,可我也很怕她啊。”   夏阳一句不按话本来的台词,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却如同晴天霹雳般,直接劈裂了左佳怡那一脸吟吟的笑。   “郡主,您说啥?”左佳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郡主啊郡主,您可是二十万夏家军的唯一继承人正正宗宗的将门之后,这么直白的承认害怕还是怕一个黄毛丫头真的好吗?咱们说好的霸气侧漏呢?   夏阳可不管她那心理活动有多丰富多彩汹涌澎湃,堆了一脸歉意就道:“真的很抱歉啊,我天生胆小,瞅谁都怕,真的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哈,我先躲一步。”   她说溜就溜,半点不拖泥带水,以至于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早已没了踪影,只有几个只能护送她到国子监门口的丫鬟侍卫留在那里面面相视——郡主的画风越来越不对啊~   **   国子监有明文规定,上至皇子下至学员,都不能随便带仆从进入国子监。   所以,一天内在进入国子监和离开国子监的这段时间里,学员们不分贵贱,都需要自己动手照顾自己,并完成国子监给予的一些简单的任务。   但说白了,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学校,学生在学校里享受不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饿了得自己去食堂打饭,累了要自己铺床休息,卫生划分区域轮流打扫。   被大中华熏陶了那么多年,这种小事夏阳当然不在话下,但她偏有那么几个急死人又懒得改的烂毛病,比如,陌生的环境她喜欢照着直觉任性走,然后,晕方向……   是的没错,不用怀疑,她现在就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国子监的哪个位置了!   “不想见的时候成堆成堆的冒出来,想找的时候影子都不见一个……”   东张西望半天没瞧见个人,夏阳只能碎碎念着继续按照直觉走,却这时,听到了琴声。   有琴声代表有人!   总算能找到人可问路的夏阳提裙就去寻。   此时尚早,晨曦刚刚能穿透竹林薄雾,满林碎光斑斓,美不胜收。   夏阳却无心欣赏,生怕人家一曲弹罢就收工走人,她回头转到午后都找不到食堂在哪太悲剧,两条小短腿迈得飞快恨不能跑成圈,直接穿透竹林滚到琴声处。   偏怕什么来什么……   那琴曲明明还没完,琴声却忽然断了!   夏阳一惊,急了,扯开嗓门就喊道:“诶,等一下!”   声落才猛然发现前方竟是下坡……   好在她机灵又敏捷,一个母鸡下架式虽然姿势不甚优美,但好歹圆满安全的着了陆。   “咳……咳咳……”   突兀的咳声传来,夏阳才发现自己前方有座小凉亭,亭中有位白衣如雪的美男子,美男子正虚握一手在嘴边,望着她咳得面色通红上气难接下气。   不知为何,夏阳直觉,他是笑岔了气才咳得这么惨。   什么事那么好笑?   夏阳迟钝了下,猛然想起了什么,匆匆收了那美得让人无法直视的母鸡下架姿势。   顿时,那美男子咳得更惨了三分。   夏阳囧囧的也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目光在美男子面前的琴上一掠而过,落在那几样精致的糕点上,咽了咽唾沫才狠狠的挪开目光,一本正色的福身行礼,歉意道:“抱歉这位公子,我迷路了实在找不到路,才顺着琴声过来试试看能不能问到路,并不是有意打扰你的雅兴的。”   美男子此时已经不咳了,脸上虽还挂着温和的微笑,血色却迅速的退了去,露出病态的苍白来。   他饶有兴味的看着夏阳,没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小表情,险些又要被她逗乐得笑咳出声来,却因为她称呼他公子而诧异的分了神。   她竟不知道他是谁……   可仔细一想,他又释然了,微微一笑,柔若暖玉:“没关系,你想去哪?我告诉你怎么走。”   夏阳想都没想:“食堂。”   美男子暖笑瞬僵,跟着就又咳了起来。   ☆、【8】太子李煜   李旭匆匆赶到竹林,就听到竹林深处传来的琴声突兀就断了。   他本没有一丝表情的俊脸瞬间微微变了色,而后足下一点就直接抛弃了婉转优雅的青石小路,窜进竹林里,抄近路往琴声忽断的方向急掠。   待他匆匆赶到小凉亭时,就见一身穿粉蓝襦裙的少女,正倾身去吻一个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   出于非礼勿视的本能,他匆匆刹步就转背过身去,而后才惊觉那少女侧颜很眼熟,不是夏阳那贱人又是谁?而那地上的白衣男子则是……   李旭面色立即大变,倏地转身就窜过去,怒喝:“贱人!你对他做什么!”   声到人到,大手一挥,就把她丢出了亭子。   **   夏阳怎么都没想到,竹林里遇上的这位美男子居然有心脏病,笑点还特低,她总共也就跟他说了两句话,他丫的竟然就给她把心脏给笑停了去……   莫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是那么养眼的美男子这么嗝屁了也挺可惜,更怕被人发现他死时她在旁边赖到她头上,所以她勉为其难的给他实施急救,却哪里想到,冒出来个二货蛮子!   劈头盖脸骂她质问她就算了,她善良体贴可以原谅古人没见识,不知道心肺复苏术是何物,可他凭什么动口了还要动手?   猝不及防之下,什么应急措施都是屁,反正古武世家出身的夏阳就一屁股摔出了亭子,毫无悬念的痛叫一声,眼泪就喷了出来,有心骂人,都骂不出来。   “唔……”   美男子适时的低低呻吟了声。   李旭当即熟练的从他身上翻出瓶药,倒出粒喂他吃下,见他面色稍缓已然脱离险境,才扭头瞪向夏阳:“你想害死他吗?”   夏阳一听就火了,忍着一屁股裂痛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你谁啊?凭什么说我想害死他?要是没有我,他现在已经死了!”   “你……”   李旭俊脸一黑,才蓄势待发,就忽听到了美男子虚弱低声道:“确是她救了我。”   原来李旭到的时候,美男子的心脏已经恢复了跳动,只是意识还没有恢复清晰,但还是隐约知道,有人在那段时间不停的重复对他做着按压心口和对嘴吹气一些列奇怪的事。   当时他却是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听了夏阳的话,却恍然明白了,那是一套神奇的急救方法!   看向小脸扭曲泪眼朦胧,又气又委屈的夏阳,李煜勾了勾唇:“小姑娘,谢谢你。”   夏阳噘了噘嘴,还是决定不跟李旭这种野蛮人计较太多的好,免得外伤完了还要内伤,便与李煜道:“我也没做什么。”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啰嗦的补充道:“摊上这种病,你还是清心寡欲少激动点的好,没事也尽量不要一个人到这种没人晃荡的地方呆着,免得再忽然发作……”   察觉李旭目露凶光恐吓的瞪过来,夏阳顿时不服了,揉着还裂痛的屁股,抬高下巴,用力的瞪回去:“有!药!都!来!不!及!吃!”   怕你啊,死蛮子!   李旭抿唇,危险的眯起眸子。   两人那么明显的“眉来眼去”,李煜又不瞎,当然看见了,只是很奇怪——两人认识?特别是李旭……   李煜想来想去,都想不起来李旭待谁这么“热情”过,非要说一个的话,就是前几天救的……   等等!   猛然灵光一闪的李煜仔细又打量了下夏阳,越看越觉像,忽就叫了声:“夏阳?”   正跟李旭四目相杀的夏阳闻声,本能“嗯”了一声,而后愣愣的看向李煜,一脸“你喊我干啥”的表情。   一般人被陌生人忽然叫了名字,不应该是“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反应吗?   李煜又被夏阳与众不同的反应逗笑了,道:“你很可爱。”   夏阳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后,才咧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她其实并不明白对话为什么会忽然演变成这样,但这并不影响她被美男夸的好心情。   这回答让李煜再次笑出声来,而李旭却脸更黑了。   “国子监食堂的饭菜很难吃。”   李煜忽然的一句,李旭听得莫名其妙,夏阳却如五雷轰了顶,整个人都木掉了。   很难吃很难吃很难吃……很难吃的东西她绝对吃不饱中午怎么办?!   李煜勾了勾唇,又道:“中午你再到这里来,我让人给你买雅乐楼的烤鸭和酸菜包子。”   “好!”   “不行!”   夏阳根本不知道雅乐楼的烤鸭和酸菜包子什么味道,但听着就觉很高级会好吃的样子,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却没想到,有道强硬的冷声,直接把她的声音盖住了。   又是你!   我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夏阳狠狠瞪向李旭,张嘴,却就见他低头与李煜道:“太子皇兄,若是父皇母后知道您在这里是如此的任性妄为,定不会再允你在这里长住了。”   李煜扬眉看了看李旭,微微一笑:“九弟放心,像我这种已是苟延残喘过一天算一天的人,从不敢去想祸害人家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自然,也不会动心思去抢你!的!未!婚!妻!”   小子,你以为就你能戳破我的身份?   李煜得意的飞了脸略黑的李旭一眼,又瞥向夏阳,果然见她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和李旭,嘴角的笑便不禁更深了些:“九弟,我只是见她生机勃勃的很可爱,忍不住就想让她多陪陪我,奢望能沾点生气多活几天而已……这你都舍不得吗?”   李旭抿了抿唇,虽面色难看,却还是低了头:“我只是怕她粗鲁,惊扰太子皇兄。”   夏阳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我是粗鲁,可也没你这个野蛮人粗鲁!啊,对了,你还蛮横没脑子!”   李旭冷冷的横了她一眼,却并未说什么,似不屑与她费唇舌。   夏阳不禁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气闷不已,这破小身板也没本事扑上去揍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转与李煜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李煜一听就笑了:“你认得路了?”   夏阳顿顿。   “小九,你送送她。夏阳,中午我在这儿等你。”   ☆、【9】未婚夫?蛇精病!   “不用。”   “不送!”   两道强硬的声音同时落下。   李旭比李煜更错愕。   照他对夏阳的了解,这时候她不可能反对才对……   难道是因为他重生而来做的一些事,无形中已让命运悄然偏离了他原本所熟知的轨道?   说起来,前世战王府的赏莲宴他是没有参加的,那个贱人虽然确实也落水了,但却并不是二皇子李诚将她救上来的,而是她自己本身就粗识水性,岸边婆子丫鬟再及时搭把手也就将她拉上岸了,根本不需要人救,赐婚也就不会生生提前了五年……   然而反思归反思,疑惑归疑惑,依旧改变不了夏阳在他心里是个贱人的事实!   在他看来,她此时断然拒绝太子的好心提议,也不过是因为他对她态度与前世不同了,才导致她对付他的策略也不得不改变了而已!   这么一想,冷眸横向夏阳更加冰冷,甚至恨不得目光能实质化,直接在她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他眼底赤裸裸的厌恶和恨意夏阳不是看不出来,也恍惚间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为此更觉莫名其妙——   虽然据说那天夏阳落水就是他救的,所以才有后来的赐婚,可夏阳在水里有被害的经历,是真没看到凶手的样子也没看到所谓恩人的模样,所以严格算起来,今天都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位未婚夫,所以她就更纳闷了,自己或者说是原主,到底干了啥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事情才让他如此厌恶恨?   她确实是好吃懒做了点,却不代表她是好脾气的小羔羊,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一个对她暴力又各种横眉冷对的蛇精病!   他瞪她,她也瞪回去就是了,气势不够,眼大来凑!   李煜看戏般好笑的看着两人,本以为后边会更精彩,却不想,两人竟又下瞬就同时别开了脸,不再与对方四目相杀……   李煜更乐了。   这两小家伙默契度真高啊,完全天造地设的一对嘛,若是不在一起,他死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抗议!   却就听到李旭道:“皇兄,你得回去喝药了。”   “我认识路,而且刚才已经吃过了。”   被打断了思绪的李煜不甚友好的斜了李旭一眼,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那点不悦是假的,转眸再看向夏阳时又立马恢复了温润如玉的翩翩气韵,倒是真的:“夏阳,九弟若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收拾他。”   夏阳眨眨眼,不明白李煜对自己明显的好感从何而来,却还是怀着一种“讨厌的人不舒坦我就舒坦了”的恶意,幸灾乐祸的瞥了李旭一眼,乐呵呵应道:“好啊。”   李煜自没错过她那细微的小表情,不禁勾唇笑得更深了些,转眸又看向李旭:“九弟,快去送人,莫让夏阳第一天来上课就迟到了。”   李旭别着脸,似没听到一样。   有了之前的表现,李煜一点不意外他现在的反应,只煞有其事的叹了声,而后自己站了起来:“好吧,你不愿意送,我送就是了。”   夏阳一怔,本能就要拒绝——我哪敢让您这么一尊有病的大佛送啊喂?   却就见李旭抬手摁住了李煜,咬着后槽牙吐出两字:“我送。”   “还是不要了吧,你那么不情愿,万一半路脾气起来打人家怎么办?”   李煜微微皱眉,一脸怀疑的看着李旭,倒似模似样,却让人总有种秒出戏的感觉。   至少,夏阳就秒出戏了,总觉得太子殿下在恶意卖萌。   李旭黑着脸道:“不会。”虽然他确实更想弄死她,但还不至于蠢到用真实面目身份明着弄死她。   李煜看了他两秒,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你。”   一屁股就坐了回去。   李旭:“……”   夏阳:“……”   **   晨光穿入竹林,破破碎碎洒落一地,将隐藏在竹林中的美味一一呈现出来。   竹笋,竹荪,竹笋虫……   夏阳左看眼一亮,右看眼又一亮,要不是有李煜给的糕点堵着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还是心里打算着回头把这些美味弄回去。   跟李旭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就越拉越远了。   李旭忍无可忍,倏地转身就往回走,却不是去接那东张西望慢吞吞的夏阳,而是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夏阳斜都没斜他一下,权当有阵风从身边过,保持龟速继续往前走。   蛇精病她现在真心惹不起!   却听身后刚过去那蛇精病冷道:“我警告你,离太子皇兄远点!”   夏阳发誓,她真的只是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痒,才伸出小指去掏耳朵的,结果这小动作又招惹了那蛇精病,下一秒她的脖子就落进了他的大手里,整个人被举高离开了地面。   “咳……你……你干……干什么……”   脖子下一秒就可能断掉的威胁,让她本能反抗,却悲剧的发现手脚不够长,根本够都够不到他,连质问都异常艰难。   李旭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恨透这个女人了,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她,或许是想捕捉一点她听到他的警告后的反应,确定即便他重生回来她依旧没变还是那么贱,结果,还真让他看到了让他暴躁的一幕……   夏阳愤怒又惊恐的质问断断续续传来,李旭才发现自己不是想而已,而是真的直接付诸了行动——   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这样的反应,让李旭自己也很吃惊。   他恨这个女人恨到了这种程度?竟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如此失态?   呵~,她不配!   于是,夏阳跟着就又被丢在了地上。   再次摔个屁股开花,夏阳的火气瞬间就又上来了:“你……”   “滚,别再让我见到你。”   李旭冰冷的声音,硬生生把夏阳后面骂人的话拍了回去。   看着那转身就走的修长背影,夏阳气得都乐了:“有本事,你倒是让皇上把赐婚圣旨收回去啊,那天非要跳湖救人又不是我!”   声落,就觉有道冰冷的杀气实质般戳了过来。   夏阳吓了一跳,贴着地往后缩:“你……”   威胁恐吓对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那忽然停顿了瞬的蛇精病再度迈开了步子,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了。   夏阳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方怒吐:“靠!”   惠武帝丢给她的这未婚夫绝对是个蛇精病!   不行!   她一定要想办法破坏这门婚事!   ☆、【10】柳明月   虽然李旭半道走人了,但夏阳还是顺着他引的那条青石小路,轻易的出了竹林。   她举目一望,便见前方坡下有大片屋舍,朗朗有读书声和先生授课声不断从中传出来。   国子监已经开始上课了,附近偶有人走动,但很少。   夏阳站在路口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便果断的又缩回了竹林里去,开开心心掰竹笋,采竹荪,抓竹笋虫……   学习什么的,被逮到再说!   她本就是个懒人,虽有些好奇心,却并没有多少求知欲,偏前世悲剧的投成了夏家老幺,非但没有享受过传说中的万千宠爱于一身,还被那些天才到变态的哥哥姐姐们碾压得几乎成渣,长辈们一看她万年垫底,恨其不争的同时更容不得她那点懒惰的小毛病,棍棒强制也要逼着她学习,美其名曰不求她能赶超诸位哥哥姐姐,只求她别落后太多丢了夏家的脸……   她就纳了闷了,她是老幺明明有权利不去争当什么鬼继承人,为啥他们就不许呢?而且,夏家那么大,她那么小,就算她是个污点于夏家而言那也不过是灰尘那么大而已,真够分量给夏家丢脸?   起初她也很勇敢的问出口,可得到的回答不是瞪眼就是棍棒招呼,正经的没一个,有个两三次后她也就懒得问了,但对学习这回事,却是深深的恨上了……   现在会来国子监,不过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常出门,和圣命不可违而已,学习什么的,呵呵~,真心没兴趣。   然而……   她还没混到午饭香来时,学院的人就找来了。   “夏阳郡主,您在这儿做什么?”   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是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女。   一身青春靓丽的嫩绿襦裙,在少女身上愣是给人一种笔挺精神的感觉,长发轻绾,也有一丝不苟的效果,脸庞白净柔美,目光却很锐利,直直朝人看来,还真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夏阳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不过……   不太友善!   尤其在看到夏阳那满怀的“战利品”后,整张脸上唯一带了几分英气的眉毛就微微皱了起来,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不耐和烦躁,不等夏阳开口,就又道:“夏阳郡主,现在已经上课了你知道吗?”   夏阳本能点点头,但跟着就反应过来这样不对,于是立马又摇摇头。   柳明月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明显更不高兴了,却只是用力的转过身去:“跟我来。”   那声音,明显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   夏阳倒是识趣的跟上,却又并没有几分人家正在生气的自觉,问:“去哪啊?对了,你是谁?叫什么?多大了?怎么知道我在这?”   好一会儿,那咬牙的声音才再度传来:“上课!柳明月!十一!”   “姓柳啊,柳太师是你什么人?”夏阳追上两步,因为双手抱着东西没空,就想用肩膀撞她一下表示哥们友好,却不想……   柳明月竟瞬间如同炸毛的猫,避瘟神般先一步跳开,黑着脸狠狠瞪她:“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跟你表示一下友好……”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夏阳很无语。   柳明月一听,脸色非但没好点,反而更难看了:“姑娘家要端庄,你……有你这么表示友好的吗!”   说罢,就觉自己太蠢的又开口:“行了,你闭嘴别说话,跟我走。”   “我为什么要闭嘴?”   “……”   “诶你这人,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啊?对了,你这是要带我去上什么课?”   “……”   “话说回来,我这些宝贝能一起带去课堂吗?博士会不会把我赶出课堂?”   “……”   “要不,你先帮我拿着?我回头再找你拿。”   柳明月忍无可忍,怒回头:“我跟你一个课堂上课!”   **   两刻钟后,身心俱疲的柳明月终于将夏阳领到了琴室。   琴博士和几十学子的目光,瞬间集中向夏阳。   夏阳也同时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比如赵梓彤,比如左佳怡,比如某个蛇精病未婚夫……   再次触及那冰冷的目光,想起自己还在疼的脖子,夏阳不禁有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夏阳郡主,恭候大驾多时了。”   琴博士是个四十多岁的高瘦中年人,面容清俊蓄着短须,一身白袍穿在身上,颇有几分仙气,可开口的语气却实在不是那么客气。   课堂里顿时响起数声嗤笑。   赵梓彤更是笑得阴阳怪气:“夏阳郡主不识路倒是说啊,大家相识一场,谁还能不给你带路不成?”目光一落这才发现她怀里的“战利品”般,惊掩嘴:“呀,你怀里抱着的这都是些什么?在哪儿捡的?不会有毒吧?”   众人的目光,又顺着那番话,齐齐落向夏阳怀里抱着的那堆竹笋竹荪以及草梗绑成一串的竹笋虫上,面色均是一变,瞬间各不相同却十分精彩起来。   李旭眼里飞快的掠过惊讶,以及困惑。   那些笋和菌子就算了,虫子是怎么回事?   他做的那些事,还能让她连本来怕的虫子都变得不怕了?   不过……   她这算是变相报复他而刻意丢他的脸吗?   夏阳可不知道李旭的心理,更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直接弯腰九十度就向琴博士行礼道歉:“让您久等了抱歉。”   琴博士一怔,呆呆看着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恭敬对他行礼的夏阳,脸色微妙极了,总觉得有股火气升了上来,却发作不能,好一会儿才生硬道:“下次注意点,回位子上坐吧。”   潜意识的直接忽略掉她怀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着夏阳往自己这边走来,李旭眸光当即就如利剑出鞘般锋利非常,却跟着就见她一屁股坐到了柳明月旁边去……   俊脸瞬扭。   下一瞬,目光更加锋利的戳向柳明月。   别人现在还不知道,重活一世的他可清楚得很,柳明月,太子太师柳岩德的长孙女,其实是男儿身,前世也是夏阳那贱人的众多爱慕者之一!   柳明月并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被李旭知晓,只是察觉到李旭正在瞪他,心里更加恼火,瞪夏阳不由就瞪得更狠了:“你干嘛坐这里?”   “看了一圈,就跟你比较熟啊。”   ☆、【11】请叫我滚   夏阳这话一出口,赵梓彤童鞋立马忍不住又跳出来刷存在感了:   “呵呵,听到了没左佳怡,人家说跟你不熟!”   挑事的意味浓郁。   可惜,夏阳这块香馍馍实在太大太有诱惑力……   左佳怡虽心中也是不忿的,面上却微微一笑表示不在意:“那日莲花宴一面加上今天,我也不过是才见了夏阳郡主两面而已,夏阳郡主与我不熟,也是实话。”   末了又与夏阳道:“日后大家一起学习,多的是相处的机会,慢慢的也就熟悉了。”   这回夏阳倒是很给面子的回了她一笑。   左佳怡立马回她个更友好的笑容。   “虚伪!”   赵梓彤冷哼一声,别开脸,却又转念一个灵光闪,又转回头来,笑嘻嘻与夏阳道:“夏阳郡主初来乍到,表演一曲让大家开开眼吧。”   本来大家第一次来上课,都要弹一曲,好让琴博士知道你究竟有几斤几两好因材施教,可赵梓彤却偏用了“表演”二字,瞬间让同一件事,多了份羞辱的意思。   夏阳似没听出那层意思:“如果有那本事,我倒是不介意表演给赵小姐开眼,可惜我这辈子至今还没摸过琴。”   “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堂堂镇北侯府的独苗啊,只教导你一个,侯夫人怎么可能……”赵梓彤话到一半猛掩嘴,惊觉失言般道:“诶哟,瞧我,都忘了镇北侯夫人已经去了好几年了呢,镇北侯又忙于军务,也没有妇道人家细致,对你疏于管教也是理所当然的……”   越说到后边,越是一脸怜悯的看着夏阳,好似夏阳路边乞儿般可怜似的,却任谁都能听出那份尖酸刻薄,话里话外都在说夏阳有爹娘生却没有爹娘教养。   原本乐得有戏看的众人面色纷纷微妙起来,不知该说赵梓彤没脑子还是胆儿太肥,替紫霞公主抱不平与夏阳郡主对着干就算了,竟硬扯到镇北侯夫妇去,她不知道北门关那二十万大军是姓夏的吗?她不知道镇北侯是老战王妃养大的吗?她不知道……   夏阳郡主的未婚夫,九皇子李旭也在这里吗?   抱着满腹疑惑,众人纷纷斜眼去瞥李旭,果然见李旭本面无表情的俊脸此刻颜色难看至极,虽然低着眼皮暂时还没见有什么动作,却谁也不敢保证他下一秒不会忽然暴起。   然而……   赵梓彤当然知道李旭在。   倘若李旭不在,她还没不至于这么挑衅夏阳呢!   说着那番话的时候,她的余光其实也和大家一样,偷偷瞥着李旭,见他面色难看其实心中也有些害怕,可……   她就是不甘心!不服气!   夏阳到底有什么好?素来对太子以外的人都漠不关心的他那天为什么要跳湖去救夏阳,平白惹来那么一道赐婚圣旨?   因为夏阳有夏家军吗?   可她赵家也有兵权啊!   虽然,没有夏家军来得雄厚庞大气派……   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更何况,为了兵权而等同贱卖自己,这种事可不像是他九皇子李旭的作风!   瞧着李旭面色难看,赵梓彤比在场其他人想得可多多了,却根本不知道,李旭之所以面色难看,却并不是因为她那么挑衅夏阳,而是夏阳居然说——我这辈子至今还没摸过琴!   看神情,听语气,她确不是在说谎,可……   前世她之所以能勾引到那么多奸夫,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琴技超群,而她新婚那阵也曾告诉过他,她五岁便开始学琴了!   现在她却说,她这辈子没摸过琴!   李旭抿唇正沉思,就听到夏阳呵了两声。   她没有激动的回驳赵梓彤,也没有悲伤黯然博取同情,甚至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痛不痒的笑了两声……   不知为何,众人竟有种夏阳眼里赵梓彤不过三岁孩童无理取闹而已,不值得她生气的感觉。   赵梓彤自也是有所察觉了,瞬间恼羞成怒:“夏阳,你什么意思!”   夏阳无语了,她只是嘴笨不擅长吵架,面对那番尖锐刻薄的言辞,实在不知道怎么反驳才干笑两声企图蒙混过去而已,能有什么意思?她至于这么激动么?   但她还是很诚恳的对赵梓彤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啊……如果我的存在惹了你的眼的话,要不,我出去?”   她还真希望赵梓彤气势磅礴的应她一句——你滚!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翘课了。   可惜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她势弱,赵梓彤的脸反而更青了,明明都已经一副恨不能生吞了她的模样,却偏一言不发不叫她滚。   赵梓彤咬牙切齿,确是被夏阳气得胸口疼脑仁也疼,倒是很想叫夏阳滚,可她哪里敢!国子监又不是她赵家开的!她凭什么叫人家滚?   挑衅!   这绝对是挑衅!   夏阳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赵梓彤叫她滚,好生失望。   坐在她旁边,将她所有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确信她脸上是失望不是假的柳明月,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好几下,实在想不明白,传说中根正苗红的镇北侯府,怎么长出的这么一朵大奇葩!   不过,同样看到夏阳那一脸失望的李旭这会儿比他更不明白。   这一瞬,李旭甚至忽然有种错觉——她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夏阳!   到底怎么回事……   **   最终,还是琴博士开口将事情揭了过去。   因为夏阳一口咬定自己这辈子没摸过琴,琴博士也不好让她弹一曲看水平,但或许是也看到了她那没能听到滚字而流露的失望太真实,竟没赶她出课堂……   没办法,他虽然对她第一印象极度不好非常不顺眼,可也上有老下有小不过是这国子监中众多混口饭吃的一员而已,借着课业为由教训她一番还可以,直接赶人走可不敢!   反正,那么多学生上课,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加上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于是本就被夏阳旷了一大截的一堂课,没多久就下了。   夏阳瞧瞧天色,嗯,中午了,可以去竹林找雅乐楼的烤鸭和酸菜包子了……   “不许去。”   半路冒出来的蛇精病,一句话把夏阳逗乐了。   ☆、【12】有人!   夏阳此时已经进了竹林。   前后左右看了看,很好,附近除了他就是她,再没第三个人在,这会儿若是惹毛他一巴掌拍死她,也不会有个目击者,她绝对死也是白死……   于是,她一脸诚恳的看着他:“九殿下,我到底哪里那么招您眼了?您说,我改!”   看着那张还不足他巴掌大的真诚小脸,李旭皱起了眉头。   夏阳左等右等,没等到李旭开口,倒是被他沉甸甸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   什么情况?   为啥她忽然觉得这正盯着她的蛇精病好像不是在看她?   卧槽,千万别告诉她她刚好占用的这张脸跟某个负了他的人很像……   夏阳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本来非常满意的脸蛋,在死和疼之间艰难的抉择了一番后,道:“很疼的,最多只能划一刀。”   李旭回过神来,却明显跟不上她的思维,俊脸又一沉,冰冷的目光瞬间更具杀伤力了:“什么一刀?”   “你一直瞪着我的脸,不是看我的脸不顺眼吗?与其被你掐死,我只能选择毁容啊。”   夏阳有些气闷,穿越年份没设定好,混成个手短脚短的萝莉就算了,对手竟然还是个手长脚长的蛇精病。她一点优势都没有啊喂,说好的开挂呢……   李旭着实被她的脑回路震惊了瞬,而后脸更沉了,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魄力直直向夏阳倾轧而去:“你不是夏阳!你是谁?”   夏阳震惊的看着他。   穿越人士不是她吗?为毛开挂的是他!   太过不忿,反而不怕了,她瞪大这一双眼睛脱口而出:“你跟孙悟空什么关系!”   李旭的脸瞬间黑了,一步逼至她身前,额角暴跳的青筋昭示他忍耐已到极限:“少给我装疯卖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   夏阳感觉他这一次不是想掐死她,而是要生撕了她。   本能的后退,想要拉开安全距离。   墨眸眯了眯,彻骨的寒芒万剑般迸射而出,李旭觉得她这是心虚的表现。   “我是夏阳!”   确实慌乱了瞬的夏阳紧要关头又镇定了,不管他是真看出来的了还是假看出来了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她这副身子都确确实实是镇北侯府郡主夏阳的,并拥有那位夏阳郡主的记忆,她没有必要怕他所谓的戳穿什么。   绷着小脸,她怒道:“如果你至今为止的态度就是为了表现你不喜欢我那么我恭喜你,你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现在已经很明确的接收到了你给的信息,也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腆着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对你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痴心妄想!甚至你若不方便请皇上收回那道圣旨的话,我也可以慢慢想办法……”   李旭听得有点愣。   夏阳看去他却还是面色阴沉,随时想撕了她,瞬间火光也高涨起来:“回去后我定日日早晚高香祈求佛祖你我婚事早日告吹再也别相见!”   说罢,远远绕过他,往竹林深处去。   希望温柔的太子殿下别坑她,真的有去买什么雅乐楼的烤鸭和酸菜包子,她气得都饿了,急需美食安慰!   可她还没走出两步,那蛇精病就一把从身后抓住了她。   夏阳这回是真吓到了,自知无力自救,面色一变就想大声呼救,却猛觉脖颈一痛……   没来得及骂X,意识就直接进了小黑屋!   李旭看了臂弯里不省人事的人一眼,便阴沉着脸抬起另一只手,干脆果断的巧劲将她领口扯松……   消瘦没几两肉的雪白左肩背上,一抹约莫铜钱大小的血色胎记赫然映入李旭的眼帘。   那胎记生得很是奇特,活似一朵含苞待放的长春花,娇艳欲滴的很,此时比他记忆中的要小得多,但绝对是一模一样的……   人没换过!   怎么回事?   李旭愈发闹不明白了,神色变换不停,十分复杂。   这时,林里忽有异动。   有人!   他当即面色一沉,本能就将夏阳松垮的衣裙拉好搂紧怀中,冷声:“出来。”   林里静了一静,而后,青石小路那头落下道修长的黑影。   那人低眉敛眸冲李旭单膝就是一跪。   看清人,李旭的脸瞬间更黑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人道:“太子殿下久等不见郡主,便派属下来看看。”   “你看到了什么?”李旭阴沉着个脸,有种想用怀里的人去砸死那人的冲动。   那人也不抬头,一板一眼道:“属下看到九皇子与郡主正同行而来。”   李旭嘴角一抽:“不许……”   “属下这就回去禀报太子殿下。”   声落,人也一掠不见了,李旭想拦都来不及。   恼火而无处可发的李旭,一把将夏阳扔在了地上。   不想,夏阳却摔醒了过来……   李旭不由一愣。   虽说他没想让她昏睡太久惹人来找又将事情闹大,所以刚才劈晕她的时候着实废了心思用了巧劲的,不至于会让她晕过去太久,可也没有那么快就醒过来吧……   难道是他不自觉的,手软了?   夏阳吃痛醒来,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的有点懵,跟着就看到李旭正皱眉怀疑的看着他自己那只手……   别告诉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劈晕她!   莫名其妙被从后偷袭打晕,夏阳焉能不气,狠狠摔在地上的浑身疼痛更助涨了她的怒火,可看到那蛇精病那种貌似不太稳定随时可能在发作的状态,再衡量一下自身各种短的条件,她又很没骨气的火气咽了回去……   算了,人家勾践大王卧薪尝胆还二十年呢,她再有个五六年,手脚也就长开了,到时候账在一起算!   这么一想,夏阳童鞋前所未有的猛然生出一股积极感来,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上辈子偷掉的懒全补回来,争取早日练成神功,好将这蛇精病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他!   不过在那之前……   果然还是要先吃饭!   吃饱饭才有力气练功长大!   夏阳爬起来的时候,李旭便回过了神来,不知为何就将那“凶手”背到了身后去。   他挺直腰杆,寒着脸,酝酿着暴风骤雨准备应对夏阳的质问或者哭闹,却……   傻眼的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整了整衣裙,深提一口气:“太子哥哥酸菜包,我来啦!”   一溜烟冲进了林深处。   ☆、【13】真挺傻   李旭到的时候,夏阳已经一手烤鸭腿一手酸菜包的奋斗着了。   她吃得很狰狞,活似小兽在撕肉,李煜却一点不在意她的粗鲁,笑吟吟的在旁边看着,甚至好像在欣赏一幅美好的画卷,舍不得移开目光。   李旭又皱了皱眉。   似有所觉,李煜转眸看了过来。   对上李煜那双闪烁着别样光华的眸子,李旭俊脸瞬黑,下意识就想掉头走。   李煜却看穿了他:“你再磨磨唧唧的,烤鸭就只剩骨头了。”因为这会儿功夫,夏阳已经在啃第二只鸭腿,速度之快,绝对是他生平见过最快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旭闻言就不由的看向了夏阳。   她却并未看他,一心一意的继续与那鸭腿和包子奋斗。   仔细看,其实她的动作也没有那么粗鲁,起码烤鸭腿那么大,她的嘴那么小,吃得是一口一口行云流水,却半点没糊着不该糊的地方,只小嘴油光锃亮更显粉润,洁白的小虎牙时不时的小露一下,莫名可爱……   总的来说,那吃相真心不丑,还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不禁想尝尝看,她面前的食物到底如何美味。   “咳……”   一声干咳,惊醒李旭,看去,便见李煜挑眉看着他,嘴角的笑,怎么瞅着怎么扎眼:“九弟啊……还小,还小。”   他的话,有点莫名其妙,起码夏阳是有听没有懂,但李旭却是秒懂了,俊脸顿时一拉就冷冷酷酷道:“你想多了。”   心底却是震撼的——他居然看个半大丫头吃饭看晃了神!   但马上,他就把责任归咎于夏阳,于是冷眸寒芒,半点不吝啬的戳向夏阳。   夏阳好死不死这时候抬眸,四目瞬间撞个正着。   那目光太冰冷杀伤力太强,猝不及防的她一口包子就那么悲剧的卡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李煜一愣,乐得差点没抽了肠子,却很有涵养的脸上只露淡淡浅笑,并温柔的给她递了杯茶。   “谢谢。”   待那口面包咽下去,夏阳眼都已经噎红了,可怜兮兮的活像只受了欺负的小白兔,默默的却在心里孕育只夜叉,把某个蛇精病凌迟了百八十遍。   李煜这才温声安抚道;“九弟只是天性如此,其实心地并不坏,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凶,你不用如此怕他。”   “你肯定跟他不熟。”夏阳一脸怜悯的看着他。   闻言,这边李煜一怔,那边李旭脸黑。   下瞬,李煜爆笑,李旭则脸更黑。   夏阳慌了,惶恐的看着李煜:“诶,你别笑啊,一会儿又把心……”   “你闭嘴!”   李旭沉声喝断夏阳那些不吉利的话,大步走过来,笔挺立在她面前,压迫感十足:“吃饱了还不滚。”   这回换李煜皱眉了:“九弟,妻子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出气的,更何况,你的气还总是起得莫名其妙没点由头。”   夏阳本还想指正李煜的前半句,但很快就被后半句完全吸走了注意力。   一种终于找到了知己的感动让她的眼似乎更红了,小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甚至还挪了挪小屁股靠近点李煜,以示与他一起同仇敌忾,狠狠的瞪向李旭。   李旭眯了眯眸,抿紧唇,下瞬倏地就别开了脸:“她不是我的妻!”   他冷声硬邦邦,杀气腾腾,吓得夏阳立马没骨气的缩短脖子左顾右盼。   李煜却丝毫未觉般笑了笑:“你都对人家做了那样的事……”   嗯?   有情况!   夏阳耳朵一动就竖了起来,却没等到下文,郁闷的刚想大吼一声“说话说一半拉屎掉茅坑”,就余光不经意的瞥见李旭那张常年瘫脸此时竟五光十色活像开了染坊。   卧槽,这种绝逼是把柄的八卦不挖,她怎么对得起刚吃掉的两只鸭腿!   “太子哥哥,求内幕求详情。”   李煜面色古怪的看着她,孩子,你可以不知道内幕和详情但不应该不知道所有的内幕和详情都跟你有关啊,你到底是怎么把我的话过滤掉重点的?   李旭也很奇异的余光瞥了回来,难道那天在湖里……她脑子都进水了?   “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当我是傻啊!”夏阳霍地站起来,愤怒的小脸红扑扑的,大眼水盈盈的,左瞪一眼,右横一下,手却飞快的揣包子拎鸭子……   “你!们!才!傻!呢!”   余音犹在耳边,人却早已一溜烟跑远了。   李煜和李旭回过神来,面面相视。   “看来我们还真挺傻。”   李煜说罢就再度爆笑出声。   瞧他笑得上气都快接不住下气了,李旭皱起眉来:“太子皇兄,莫笑了。”   李煜却是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所幸看起来无事。   他说:“我从未如此笑过。”   李旭窒了窒,悲从中来,昧着心说:“天下那么大,总有能人……”   李煜微微一笑,很是平静的打断他:“或许真的有,但我却是没那个福分遇上了。”   李旭低下眼皮,敛去眼底的伤感。   重活一世,他当然知道,太子皇兄早已病入膏肓,寿命不足半年了……   李煜微微一笑,拍了拍旁边的石凳让李旭坐下。   李旭没有迟疑,坐了下去。   李煜问:“听说你昨儿去看丽妃了。”   李旭抿了抿唇,缓慢的点了下头:“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怀胎十月生了我。”   李煜看了李旭好一会儿,却没看出些什么来,便当他是看开了,点点头:“毕竟是母子,血浓于水,她总会有想开的一天。”   李旭思绪不禁飘忽起来。   李煜只当他是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幽幽一叹,却不愿他又沉沦进那些记忆里,便岔开话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看到夏阳就杀气腾腾的,但听我一句劝,好好珍惜夏阳,她是个好姑娘。”   李旭闻言,薄唇一抿便成了直线,本能就欲反驳,却一个转念,脱口而问:“太子皇兄为何肯定她是个好的?”   话出口就后悔了,却没法收回来,又知李煜敏锐聪颖,怕他多想,便又补一句:“她现在还只是个孩子,日后长成什么样谁说得准?”   李煜没好气的斜眼过去:“你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所以后来我才把你抱回去养了。”   你竟敢怀疑我的眼光!   李旭噎住。   当初明明是你甩掉内侍四处溜达结果发作歪在外面,求我背你回去的好不好?哪是你抱的我!   ☆、【14】银威   短短半个月,夏阳便把国子监内女子可以学的琴,棋,书,画,骑射和医学六院逛了个遍,最后扎在骑射一院里不走了。   理由?   非得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国子监要求——每个学子至少要选一科来学!   她在女子能学的六科中比过来看过去,也就觉得骑射还有点意思,虽然这一科很费体力,可好歹是室外课,也相对更自由,加上她这副小身板确实有必要好好锻炼一下……   很快,她就悲剧的发现,某个蛇精病每月逢五逢十都会来上骑射课,于是她又果断的多选了医学一科,还逢五逢十就去医学院……睡觉。   很不巧也选修了这一科的柳明月,这日终于忍不住发表意见了:“既然不喜欢,何必要来。”   他倒是很想无视掉她的存在,可她每次来都跟他打招呼,还专挑他旁边坐,哪怕他旁边原本坐着人,也会“请”别人跟她换位置,然后上课时间光明正大睡觉,气得来讲堂的老太医起初几次连连提问她想要以示告诫,而她,竟每次都很光明正大气定神闲跟他要答案,害得他也跟着一起受侧目……   屡教不改次数一多,来讲堂的太医们也就很自觉的将她忽略掉了——她可是惠武帝亲自打通关系送进国子监的,背后又有老战王罩着,某种程度而言比几位皇子还金贵,他们总不能打她罚她不成?   哼,所有的账统统攒到年末大考的时候一起算就是了!   “我也很好奇啊……”夏阳小脸上还有趴桌睡的清晰红印子,懒懒的伸了个腰,求八卦的看着柳明月:“你明明也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来?更匪夷所思的是,居然还学得那么认真!”   柳明月一愣,这种话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不禁错愕的看着夏阳。   虽然一段时间被迫相处,但他还是早就发现了,这个对琴棋书画全无兴趣天赋的女孩,大多时候都不在状况内,却又总是关键时刻异常的敏锐,就比如说现在……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欢?”柳明月回过神来,故意嗤笑了声,皮笑肉不笑的,端的是高贵冷艳:“若是不喜欢,我会学得如此认真卖力?”   夏阳点头附和:“所以我也很奇怪啊……不过算了,这样也挺好,起码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喜欢。”   说着,还凑了过去耸着鼻子狠狠吸了两口。   柳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儿脸才轰的瞬间红了个透,一把推开凑过来的夏阳:“你……你……”   本想骂她不知廉耻,却猛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而且刚刚才下课,四周围的同学都没有散去……   顾忌太多,也就骂不出来了,还猛然察觉一到视线如刀般扎来。   回头一看,竟是李旭不知何时来了,正冷冷的盯着他。   那目光太锐利太冰冷,似能将人剥光看透一般,柳明月只觉浑身发凉,本能就忐忑仓皇的别开眼脸,不敢再看过去,心底暗暗把夏阳骂了个透。   把柳明月瞪穿前,李旭缓慢转眸看向了夏阳,冷声如同发号军令:“出来。”   夏阳暗暗腹诽他一番,不是说不想见我了吗?不是说了再也不见吗?干嘛隔三差五就蹦出来刷存在!   却还是一脸甜笑的三五步蹦出去:“太子哥哥又能出来玩了吗?”   她发誓,绝对是迫于这个蛇精病的银威才如此狗腿,而不是太子殿下准备的美食!   ☆、【15】劲爆新闻   夏阳本以为会照例去老地方,却不想,竟被直接带进了宫——   半月前一场爆雨导致气温骤降了几度,弱太子李煜立马应景的风寒了,被强行带回了宫中养病,至今未得出。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本就应该住在东宫里,也这样才合乎常理,也就只有李煜这种奇葩太子,才会跑到国子监那种到处是人的地方去“静养”。   宫里不允许马车穿行,进了宫门便要下车换轿,本该跟夏阳一起去东宫的李旭却这时候被人叫走了。   李旭临走前,黑着脸警告她:“宫里规矩多贵人多,不想死就不要乱走。”虽然他还是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他发现,这一世的她是真的很容易迷路。   末了,还是不够放心的,又交代李煜派来接他们的内侍小泉子,务必一定要将夏阳送到东宫,中间半点岔路都不要走,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啰嗦得像个老妈子,和小泉子目瞪口呆的表情……   终于送走李旭这尊瘟神,夏阳的脸简直水洗过的天般晴朗透亮,高高兴兴的钻进轿子里,隔着轿子跟小泉子打探李煜的情况。   “太子殿下好多了,就是没什么胃口,说是夏阳郡主特能下饭,便让九皇子请了您来……”   也不知是这位小泉子公公很得宠才如此肆无忌惮,还是那个奇葩太子特意交代的如此惹夏阳的,反正,小泉子的偷笑声隔着轿子夏阳都一清二楚。   夏阳冷哼,却谁都听得出来她不是真的生气,反倒俏皮惹人:“哼哼,还能这般笑话我,看来精神头确实是不错的。”   听着小泉子讲俏皮话,东宫很快便到了。   出乎意料,张皇后也在。   夏阳这才后知后觉的猛然想起来,这竟是她包括原主第一次进宫!   好在,她养在战王府,老王妃又是个细心的,早寻了嬷嬷教她宫中礼仪,所以这会儿倒不至于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看着跪在地上,礼仪无甚差错的夏阳,张皇后还是不甚赞同的横了李煜一眼——所谓男女有别,这可是你九弟的未婚妻,你也敢说召她进宫就召她进宫?   面色苍白的李煜靠在床头,讨好的与张皇后笑——她才十岁还只是个孩子!   又冲夏阳努努嘴,又孩子气的偷偷拽了拽张皇后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恳求张皇后在人面前多少给他点面子。   张皇后好笑又好气,用力抽回袖子,却到底还是心疼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的,见他这会儿虽脸色还是很不好,三不五时就咳一阵子,精神劲儿却似乎是很不错的,也就心软了。   “起来吧。”   跪得膝盖发麻的夏阳总算听到这话,简直如闻天籁,恨不得一下蹦起来,却到底没有糊涂到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说话的那是什么人,于是规规矩矩的谢了恩才站起来,但依旧低着头脸,直盯着自己那双绣花鞋看。   李煜可是经常见她野丫头似的满林自刨宝贝的,乍见她小媳妇似的规矩站哪儿,乐得不行,于是立竿见影的乐极生悲了:“咳咳……”   此情此景太熟悉,夏阳无需抬头看都知道某奇葩太子又是笑点低惹的祸,张皇后却是吓坏了,生怕他咳得那么急,把心脏给咳停了去。   好一会儿,奇葩太子才止住咳,却是张嘴就不悦的质问夏阳:“阳阳,看我咳得那么厉害,满屋子的人都急坏了,恨不得替我受这份罪,你怎没事人的站那?甚至连句安慰都没有?”   “额……我挤不过去呀……还有,我有跟菩萨说替您受罪来着,您没感应到?”夏阳又委屈又吃惊,但始终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李煜余光瞥见张皇后嘴角抽了抽,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却一本正色的:“哦?是吗?我怎么没感应到?莫不是你心不够诚?”   你妹的,要不是看你有病还是太子又准备了好吃的份上,谁有空来跟你玩这么幼稚的对话游戏?你差不多得了啊……   夏阳心中愤愤的想着,面上嘴上还是接着演,能多蠢萌多蠢萌,直把张皇后都逗得忍俊不禁了,才暗松口气的收工。   虽然李煜是个奇葩太子,却不可否认他真的很温柔体贴,知她是被李旭拎来的,午饭还没吃,所以很快便让人摆上饭菜了。   张皇后见李旭这会儿了还没来,便留了下来一起用膳——虽然她的儿子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夏阳也还小,可她还是不允许有不好的传言传出去,在她儿子最后的时光里抹下一点所谓的黑。   夏阳也不局促,该守的礼守得滴水不漏,但该吃的也半点没少吃,一餐饭开开心心香喷喷,别说李煜,就是张皇后也被气氛带动了,反应过来已经盘干碗净。   虽然大部分其实是进了夏阳的肚子,但端庄高雅的皇后娘娘还是借着净脸漱口的时候,偷偷尴尬了一把,并且迟钝的表示,有点撑着了。   “我有些累了,想歇会儿,母后若是没事的话,就替我带阳阳去逛逛御花园吧,也趁机消消食。”   李煜的话,让张皇后面皮顿时一紧,假作嗔怒的剜了李煜一眼——你这孩子故意的吧故意的吧?笑话本宫今天一不留神就吃撑了?   却见李煜浅笑吟吟,眸光闪动的直直回过来:“如今御花园颜色正好,阳阳难得进宫一次,不去逛逛就有些可惜了。”   张皇后目光一闪,虽然还是很疑惑为何他非要她带夏阳去御花园,却还是点了点头。   一旁夏阳无语表示——乃们当我聋的吗聋的吗?没听到两次御花园?   可她明显根本没有选择权,人家张皇后交代了宝贝儿子好好歇息后,就搭了只手给她……   于是,从太子东宫出发的御花园散步活动就此开始。   然而……   御花园里等着她的,果然不是散步那么简单!   夏阳耳尖,远远的就听到了歇斯底里的打骂声,起初还以为是某个宫女或者内侍倒霉,冲撞了某位贵人,可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   “……早知道你会害我至此,当初就该趁你没成型时一碗红花汤堕了你……”   哇塞,这么劲爆?谁啊?   ☆、【16】丽妃   夏阳不是没有好奇心和求知欲,只是她更懒,也更有自知之明——不该知道的,还是少知道点好。   可张皇后却不愿满足她这点小小的愿望,作为后宫之主撞见这种事,昂首阔步赶去处理就算了,偏还要捎上她……   夏阳发誓,察觉张皇后往那边走的第一时间,她就试图跟最近的宫女嬷嬷交接搀扶皇后娘娘的任务,虽隐晦但还是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识趣的要主动回避的意思,但张皇后却视而不见!还抓紧了她!那些宫女嬷嬷更是一个比一个把脸埋得低!   她再傻,这会儿也想明白了,那边的劲爆新闻,是李煜特地安排给她看的一出大戏,她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除非……   她有种甩掉皇后娘娘的手后还能光速无差错的冲出宫去!   默默的,夏阳郁闷的叹了口气,心中隐约也已有了些许准备,却当真走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还是惊得眼珠差点掉下来……   约莫一个时辰前将她拎进宫时,还玉冠束发长袍笔挺身姿如松,俊脸虽瘫了点但血色很充足的李旭,这会儿竟玉冠倾斜墨发凌乱,长袍松散破烂血迹斑斑,身姿依旧直挺挺但却是跪在的地上,依旧瘫着的俊脸因失血而苍白。   许是听闻了脚步声,他望了过来,幽深如夜的眸底,有股深及骨髓的痛未来得及收敛干净,就那么直直的闯进了夏阳的眼眶……   背景画风太震撼,中心重点太突兀,猝不及防就那么直击了过来,纵是夏阳小心谨慎打心底的不愿意沾这宫闱内的半点腥臊,也还是身不由己的木在了那里,莫名其妙的,有种心如针扎的疼痛感。   “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毁了我!”   骂声传来,夏阳才回过神,注意到李旭面前的那个锦衣华服长发凌乱的女人。   她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妆容得体面容姣好,但那张脸,夏阳怎么看着怎么觉得怪异,不由就仔细多看了两眼,就发现她嗓音虽尖锐却藏不住的沙哑,竟似五十老太,推搡挠抓李旭以及抓着滴血簪子的一双手,也又干又瘦青筋狰狞,更符合保养不得宜的六十老太的手……   难不成她的脸是假的?   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不然她怎么一脸和和气气的赶着丧心病狂的事?   夏阳还震惊于自己这个可怕的猜测,就见因她们忽然出现而分神的李旭被那女人推搡补脚在地。   那女人丝毫没发现夏阳和张皇后等人的到来,一见李旭倒地,立即疯似的扑上去,举起滴血的簪子就冲他那张俊美的脸戳划而去:“你毁了我,竟还有脸生成这样!”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一切发生不过短短之间,眼见那女人疯了似要戳李旭的脸,李旭竟也不还手,张皇后大惊失色,连忙惊喝:“都杵着作甚,还不快去抓住她!”   虽然如此,但张皇后也知道,是赶不及了的……   她们现在离那边还有段距离,除非宫人们会飞,否则是绝对赶不及拉开那女人救下李旭的,也瞧着那女人的狠劲,李旭的脸,最少也要挨两下的,而后毁掉的,却不想……   宫人尚未及动,一只小小绣花鞋已横空而出,而后啪一声,已逼近李旭面额的带血簪子就飞了出去,哧一声落入花圃中。   顷刻间,万籁俱静,连那歇斯底里的疯女人都忽然去了邪般安静下来,迟钝的转首望过来……   我的手啊……你咋么辣么贱呢?直接让他被划残不好么?多么好的趁机退婚机会!都叫你给搅了!   夏阳瞅着自己刚扔鞋的那只手,默默泪。   然而旁人看来,她此时形象很坚强——金鸡独立势还稳稳的搀扶着一位皇后凉凉,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做得到的,何况,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嗯,就是头低了点,看不到脸了。   当然,如此一来也就不用去看别人的脸了。   包括李旭的。   李旭却定定的在看着她……   阳光下,少女不止个子小,年纪也小,从头到脚处处都是稚嫩,此时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许是粉扑扑的脸颊肉呼呼的,就让人本能的有种应是憨憨的感觉,不过,清晰可以看见她肌肤似雪以及眉目娇俏的轮廓,端的是一派好颜色……   说实话,他虽然知道她不是弱女子,但他真没想过会被她撞上这么不堪的一幕,更没想过,她会救他,还真的救了他……   最关键的是,如果是前世的她,就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即便一样是正在陪同皇后来散步,也会在闻声的时候就精明的选择了回避,不会跟过来,硬生生撞破这难堪的一幕!   这一世……   真的不一样了吗?   不只是他,还有她?   正乱想之际,一声悲呼传来。   “旭儿,旭儿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难,难道又,又是我?”   刚才还歇斯底里的疯女人,此时竟一个天翻地覆大转变,眨眼间成了禁不住半点风雨的弱女子,泪眼婆娑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身是血的李旭,想伸手去触碰他,却又半途就不敢的缩回了手,整个人抖得比秋风落叶还萧瑟可怜。   可那张脸上的表情,依旧没能跟上情绪变幻的步伐,和和气气的显得更怪异了!   夏阳忽然平衡了——蛇精病的背后,还有个更大的蛇精病替她虐他,而且瞧那样,不止虐身,还虐心!   嗯……   这想法好像不够厚道的样子,阿米豆腐,阿米豆腐。   就在李旭和夏阳思绪乱飞的时候,宫人们雷厉风行的本事一点不藏的拿出来了……   有人不动声色的帮夏阳捡回了那只绣花鞋。   有人强硬神速的送走了那哭哭啼啼的疯女人。   有人……   把李旭扶到了张皇后面前。   夏阳立马很乖的将搀扶皇后凉凉的重责大任交还给得力的嬷嬷,自个儿乌龟似的往后缩。   李旭抿唇看着她没进人影后,便听到张皇后怜悯又严厉的道:“九皇子,不是本宫说你,就算那是你的母妃……你也不能任由她一次次的如此虐待你啊。”   ☆、【17】 宫廷水深   面对张皇后的斥责,李旭只是一味的沉默承受。   “唉,你这孩子……”   得不到一点回应的张皇后骂着也没意思,便让人送他去处理伤口。   这时,李旭才开了金口:“请皇后娘娘不要责罚母妃。”   夏阳印象中,他是很骄傲的人,轻易是不会服软的,此刻他却把头低得很低,语气说不上软,却已听得出是恳求了。   张皇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气:“这是最后一次了。”意有所指的瞥了眼他那一身触目惊心的血红:“皇上确实仁慈厚爱,可一直这么耗,也总有被耗干的一天,你总不能……”   后面的话不太好听,终是没有说下去,但在场最不明状况的夏阳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脑补了下那句所谓的“仁慈厚爱”的真正含义,很可能只是一种掩人耳目的好听说法,真实的大概是惠武帝碍着某种原因而暂时不能发作而已!   别怪她这么想,实是那位丽妃娘娘的状况太不乐观——开玩笑,李旭再怎么说也是惠武帝的血脉正儿八经的皇子,她竟然说虐就虐,还虐得那么凶残,她真以为她是惠武帝老婆之一李旭他妈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皇家真那么有人情味,又岂会有“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样的名言流传!   **   夏阳脑补的功夫,李旭已经谢过张皇后,被人搀扶下去处理伤口了,两人重头到尾,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戏到这里算是看完了,夏阳觉得自己可以撤退了,却不想,张皇后还是不放她走……   她避退了宫人,用一种上位者的审视视线盯了夏阳好一会儿,而后忽然流水账般道:“丽妃出身江南林氏,最擅理财与歌舞,与惠武帝结识于民间,颜色最好时曾冠宠后宫,宫中无人不羡,然十五年前喜诞九皇子后却忽染奇症,一夜之间容貌不再老若残妇,而太医院想尽办法却束手无策,自此性情大变。”   夏阳默默的囧了个囧——信息量好庞大哇,偶可以忽然得了聋症没听到么?   据她所知,所谓的江南林氏可不是什么传承悠久的名门望族,而是商门巨贾,正儿八经的土豪,土豪中的土豪!   于是说白了,张皇后那番话的意思就是——丽妃娘家很有钱!丽妃本人也很擅长赚钱!丽妃跟惠武帝不是正规渠道(例如选秀等)勾搭上的!丽妃会变成蛇精病是因为毁容了!毁容的原因是生下李旭后忽然怪病!   内容很浅白,内幕却很深远,甚至可能隐藏有帝王丑闻——谁敢说当初不是惠武帝为了银子而去勾搭丽妃娘娘的?那么多人生孩子没毁容,怎么就独独丽妃一个生了儿子后就毁容了?毁了就毁了吧,变成蛇精病竟也没个人真正的管一管!   夏阳只想说,宫廷水太深,她水性不咋地,想长命百岁,还是早早上岸为妙!   然……   张皇后并不打算让夏阳听过了便罢了:“知道本宫为何与你说这番话吗?”   夏阳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脸“我蠢我愚钝”的坚定摇头。   “太子回宫这些天,提起最多的就是你,还总说你很聪明。”张皇后板起脸,不悦的看着夏阳。   夏阳又囧了囧,暗骂太子您不能这么坑人的啊,我不就是吃了您几顿饭么……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话,也不好直直的盯着人家皇后看,便自认为识趣知礼的低下头去冥思苦想,却不料,张皇后却误会的更加不高兴了,言辞之间甚至多了几分讥讽:“本宫虽只太子一个儿子,就算他……却也不至于去跟丽妃抢。”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要挟你承诺什么给我,我不稀罕!   夏阳默默的继续囧,但还是从那简短的言词中悟到一点——虽然李煜是张皇后的宝贝儿子,又跟李旭兄弟情深,但张皇后却是看不上李旭的!   这个倒是很好理解。   张皇后出身名门,有军政双背景,她的儿子李煜聪明睿智,若不是身体硬件实在不行注定英年早逝,日后毫无疑问就是这片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可李旭呢?非嫡非长,母妃丽妃还是士农工商中最低等的商门女……   张皇后要真为了日后打算而放下尊严骄傲抱死太子看中的李旭,那才是见了鬼了!   就算实在不行要靠李旭,她心里也应是极度不甘和恶心的——明明她有那么好的资源还生了个聪明的儿子却最后要扶持别人生的儿子,心理没点扭曲才怪!   **   面对一棒棒打下去也蹦不出几个屁的夏阳,张皇后真火了,转头就差了人送夏阳出宫,无需去东宫与太子告别。   夏阳当然很高兴,屁颠屁颠的就跟着宫人走,却很快就发现,老天爷把她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调戏的,不会轻易放过——   前脚张皇后才厌弃的将她赶走,后脚杨贵妃竟就派了人来请她去喝茶了!   夏阳真心不想去,却奈何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好孩子,来,到本宫这儿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杨贵妃看起来三十左右,美不及丽妃(现在那张假脸)张皇后,但那派端庄贵雅的气韵,却是犹胜正东宫张皇后几分,说话温声细气,嗓音也似有魔力般吸引人,端的是温柔娴淑和蔼可亲,让人很难生出厌感来。   夏阳却绷着皮赔笑,小心翼翼挪过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人家那双白嫩细致的手,以防人家忽就抽她一嘴巴。   没办法,谁叫这位杨贵妃不但是二皇子李诚的亲妈,还是那位最近去“诚佛”的紫霞公主的亲妈呢?谁敢保证杨凉凉不会为自己宝贝女儿出气!她要真扇她,她还能跑到惠武帝那里去哭诉告状不成?   可她果然把古代女人尤其宫中女人的气度想得太狭隘了……   “你莫要紧张,之前的事都是紫霞的不是,她被罚去抄经念佛照本宫说还是轻的,与你无关,倒是你没事就好……”   杨贵妃亲亲热热的拉着夏阳的手开门见山东拉西扯,甚至几次三番提起夏阳的母亲陶氏,好像她跟陶氏多熟一样,可夏阳的记忆里,根本没听陶氏提起过杨贵妃。   脸快笑僵的时候,二皇子李诚“恰好”来了。   ☆、【18】有洞就得堵   李诚,夏阳在国子监也见过几次,出于礼貌互相打过招呼,但没机会深入交谈过,至今为止的印象是——古代帅哥一枚。   怎么个帅法?   论五官没有李旭的立体完美,论气质没有李煜的温润可亲,一双桃花眼形似了杨贵妃,却未得杨贵妃那份端正神韵,倒是多了一分张扬邪佞。   当然,怀春少女看来,那份邪佞也是魅力无穷的,一不小心就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丧失理智,可惜夏阳不是原装货,虽然也看脸但已具备一定的免疫力,只觉他那份邪佞她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夏阳郡主也在啊。”李诚似乎不知道夏阳在这里,见到她很是吃惊。   夏阳只是回了他个干巴巴的傻笑——穿成了香馍馍却没有金手指开,她还是低调点蠢点的好。   气氛顿时有点僵。   不过,二皇子李诚还没来得及脸色难看,杨贵妃就出声圆场了:“太子与夏阳投缘,认识没几天却好得跟亲兄妹似的,今天特地让你九弟接了夏阳进宫说说话,本皇后娘娘是要送夏阳出宫了的,却叫本宫半道给截了过来。”   李诚自是顺梯下。   夏阳继续做陪衬体,气氛始终活络不起来。   不久,杨贵妃也只好差人送夏阳出宫。   看着人走远了,李诚的脸才整个拉下来:“要不是看在那二十万夏家军的面上,谁想搭理她啊。”竟然不理他!   杨贵妃端庄高雅依旧,却已然没了那份温润和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话在这儿说就好,出去可莫要说了。”   **   顺利登上出宫的马车,夏阳总算松了半口气。   可马车还没开始动,就听到外边齐呼:“见过九皇子。”   夏阳顿时如临大敌般浑身绷紧,戒备的瞪着窗帘子。   然而,李旭并没有说话,倒是马车很快动了起来,赫然是往宫外去……   夏阳一脸不敢置信。   他拖着伤来只是为了刷刷存在感?   不可能吧……   小心翼翼的,她挑了窗帘子一条细缝往外瞄,就见少年皇子已换上一身暗紫金云纹的长袍,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坐在马背上也给人一种很笔直精神的感觉。   他生得极好,即便这么突击的角度看去,面部线条也依旧流畅俊逸的找不到一点瑕疵,只是他气质太过沉稳冷漠,如同屹立了千年的雪岭孤峰,通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都不似这个年纪的人……   夏阳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他这是在送她回去?   额……   怎么说呢?   感觉怪怪的。   尤其她看到他此时脸色其实并不太好,而且知道他身上现在有起码十几个窟窿……   可她开口说不用他送的话,好像有点太不给他留脸了——他应该不希望她记得御花园看到的那一幕。   怎么办啊?   智商忽然欠费了怎么破!   艾玛,说起来今天状况真是一波又一波,害她大脑都透支运作了,好困……   **   感受到马车那边的视线,李旭依旧目不斜视的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可能是失血的关系,他现在脑子有点迟钝有点乱……   但他还是打死一个主意——如果她敢开口假惺惺的让他不用送了回去休息什么的,他定让她比他更难看!   可……   左等右等,他始终没等到她出声。   他又忍不住愤愤的想:哼,果然是个心肠狠辣的女人!感觉她变了什么的完全是错觉幻觉!   然后没多久,他又发现,她竟然看都不再偷看他了。   心里那团火,顿时就更旺了,又想:哼,果真是在杨贵妃那里又跟李诚勾搭上了!已经盘算着怎么耍他们兄弟两了吧!   然而……   他跟着就听到了低低的鼾声。   李旭不敢置信的转头瞪向马车,透过摇曳的窗帘子缝隙,他果然看到马车里,某人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她斜靠在车壁上,双手抱着自然曲起的双腿,脸面向他这边枕在膝上。   许是这姿势让她睡得不舒服,娟秀的柳眉时不时的就皱一皱。   活该!   李旭愤愤的想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还会有这种幼稚的思想活动。   心情莫名转好的他抬头挺胸别开了眼,而后却不过三秒,就猛然灵光一闪的不由自主,再度转眸看了进去……   果然没错,她真的胖了,而且不少!   记得前世这么大的她……   嗯?   前世的她这么大的时候,好像跟现在不太一样,起码没这么肉!   李旭又皱眉了,透过摇曳的窗帘子,紧紧盯着车里的小人儿。   其实连身子一起看,她不算胖,就是小小的脸蛋特别肉,像新鲜刚出炉的热馒头,又白又圆看着就很有弹性,又像枝头上红彤彤的小苹果,又红又俏看着就很诱人,让人不禁很想戳一戳它看看软不软,咬一口它尝尝甜不甜……   等等!   他在想什么?   她现在才十岁!   思想更龌蹉之前,李旭猛然回过神来,面色十分难看。   很快,他便恨恨的将责任推给了毫不知情的夏阳——   贱人就是贱人,小小年纪就无时不刻都在勾引人!   好在夏阳睡着了也没有读心术,不然,一定会忍不住跳起来骂——有病得治你丫不要年纪轻轻就放弃治疗!   **   战王府。   “……郡主是被九皇子从国子监后门悄悄带走的,期间一点消息都没有漏出来,奴婢们发现的时候郡主已从宫中回来了,所以郡主在宫里究竟遇上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看到过什么事,奴婢们一概不清楚……”   巧玲等一干人跪伏在地上,由巧玲代表跟老战王老王妃禀报夏阳中午进宫一事:“奴婢们辜负了老王爷和老王妃的嘱托,没有照看好郡主,请老王爷老王妃责罚。”   老王妃看了老战王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低头喝茶,没有要发表的意思,才温声道:“这事也是我们有所疏忽,怪不得你们,都起来吧。”   巧玲等人愧疚谢恩起身。   这时,老战王忽然开口了:“巧玲,明日开始,你也入国子监学习。”   既然有漏洞还发现了,就得补,总不能再让这种乌龙出现,不然,有人有样学样,哪天夏阳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19】回馈   国子监是大华国立学府,能进去学习的多是官家子弟,而后是商贾后生,再来便是平民子弟,奴籍的……   便是素来冷门的医学院,巧玲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这是殊荣,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大好事,可当事人巧玲却忐忑比兴奋多得多——她进国子监学习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实际任务只是看好夏阳,免得她又被人坑拐了而战王府却后知后觉!   可是!   她的名额到底是老战王要来的,若是她学不会学不好的话,会不会丢了战王府的脸?老战王会不会冲她发飙?   夏阳表示:“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想出朵花来就有用了?回头就能变成一代女神医了?拉倒吧~”   巧玲想了想,居然觉得有点道理,不由就放轻松了许多,才发现不对劲——郡主啊~,您不是应该说我会乖乖哒不给你惹麻烦一定让你多点时间好好学习神马的吗?   日子如此一天天,转眼半个月又过去了,除了偶尔赵梓彤会为此讽刺挑衅一下夏阳外,一切如常天下太平。   紧张了半月的巧玲总算松了口气,却不想这日,太子李煜又出宫了,然后……   几道宫廷美食,夏阳就又被勾走了。   巧玲恨夏阳没骨气之际,只能紧紧跟上,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她。   李煜好笑的凑近夏阳低声:“看来上次九弟接你进宫,动静闹得挺大。”   “何止挺大。”夏阳鄙视的斜了一眼李煜,又美滋滋的吃了一口燕窝炖蛋,立马露出很享受的小表情,活像只泡在温泉里吃鲜鱼的小肥猫,通身都是舒畅满足。   “有那么好吃吗?”   李煜并不喜欢这种甜品食物,但他发现夏阳很喜欢,而且她总能把在他看来味道不怎么样的事物吃出绝世美味的感觉来,让人忍不住跟着馋虫蠢动,因而陪她一块儿吃,东西总会变得特别好吃。   夏阳斜他:“你想要?”   李煜扬了扬眉。他没记错的话,燕窝蒸蛋他只带了一份出来,所以,她要分他一半?而且是她吃过了的?   “想都别想。”   夏阳不等他想清楚就忽然冷哼了句,而后三两口囫囵便把刚还吃得分外珍惜的燕窝蒸蛋吞进了肚子里,鼓着腮帮子瞥他道:“好东西是要跟好朋友分享的,至于你嘛,哼哼!”   李煜略微琢磨了一下好朋友三字,唇边的笑就忍不住的更深了,意有所指的扫了扫满桌宫廷美食:“这些可都是我特地给你带出来。”结果,他还不够格跟她分一杯羹了?   夏阳张了张嘴,却声出口前又猛的打住了,手疾眼快的抓了那只秘制宫廷烤鸡又连塞了几块点心进嘴后,才慢悠悠道:“你带出来的又怎么样?刻了你名字吗?你叫它们,它们答应吗?”   巧玲默默捂额——这饿死鬼她不认识。   李煜却被逗乐得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毫无意外的又咳了起来。   夏阳仔细了会儿,见他虽然看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但其实还好,也懒得紧张他了,更没有分他只鸡腿鸡翅的意思,抱着那整只秘制宫廷烤鸡就啃了起来。   李煜左等右等,眼看那只烤鸡都快啃干净了,她还是不开口问,不禁好笑又好气:“阳阳,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夏阳抽空看了他一眼:“比如。”   “比如丽妃的事。”   “我以为皇后娘娘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李煜看了夏阳好一会儿,皱眉:“你不喜欢九弟?为什么?”   那种蛇精病,谁会喜欢啊!   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跟我个十岁小女孩谈喜不喜欢……是不是过界了啊?这年头的媒婆好像也不管这种事吧!   吐槽归吐槽,嘴上夏阳还是说:“九皇子聪明绝顶(早晚秃顶)英俊威武(只会动武)一表人才……喜欢他的人随随便便可以组建几支娘子军,而我,无才无德还好吃懒做,根本高攀不上嘛。”   顿了顿,忽把李煜上上下下一顿好瞅,猛就凑近过去:“太子哥哥,帮忙把那道赐婚圣旨……”   “君无戏言,岂能收回。”李煜直接给她个爆栗,板着脸沉声说道:“别以为脑袋长在你脖子上就一辈子不会跟你分离了,这种话,以后都莫要再说了。”   夏阳疼得呲牙咧嘴,怨念不已的瞅着李煜,却见他依旧板着脸看她,便知想要惠武帝收回那道赐婚圣旨不止是做梦,还是找死。   想想也是……   娶她等于不见血的得到二十万夏家军,惠武帝脑门让驴踢了才会收回那道圣旨!   “知道了啦……”夏阳闷闷道,忽然觉得手里的秘制烤鸡味道变了,有点难吃,于是干脆放了下来。   看了看桌上其他的美食,也没有之前那么诱人了。   见她有些无精打采,李煜叹气,俊脸恢复温柔:“阳阳,九弟其实很重情的,你对他一分好,他会还你十分……”   “太子哥哥,我还小,不适合谈这种事。”夏阳打断他,不想承诺他什么:“而且你得知道,这世上谁都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替代不了谁。”   第一次见,李煜便知道夏阳这个孩子是聪明的,非常聪明,聪明到哪怕你说得再绕,她也还是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只是,她总喜欢做个糊涂人,甚至哪怕你当场戳破她,她也依旧给你做糊涂!   这种人不好对付,特别是她,没脸没皮其实软硬不吃……   面对这样的夏阳,李煜很无奈,却依旧想替李旭争取一下,却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夏阳便掏出手帕擦手站了起来:“我吃饱了,谢谢太子哥哥款待。”   “阳阳……”   李煜还想挽留她再聊聊,却见她目光在桌上没吃完的美食间转来转去,顿时好笑又好气的不由改了口:“本就是带给你的,都带走吧。”   夏阳一听,立马笑得见眉不见眼,半句客套都没有,直接便吆喝巧玲进来打包。   巧玲再次恨不得隐身了——郡主您能不能干点长脸的事?那可是太子啊太子啊太子!   “太子哥哥疼我待我好,我都知道,也记着,但你的身子,我实在是有心无力……”若是在现代,设备齐全的情况下,她还能豁出去为他拼一把,可这里是古代,设备不齐全,人们心理接受水平有限,她就算想拼,也是没机会的。   然她这番话,听进李煜耳里虽然感动,却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笑的——她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就算天赋异禀在娘肚子里就开始学医了,也不可能胜过天下名医治得好他的病!   却不想,夏阳忽然一个急转:“可我也不能总白吃白喝你的,作为补偿,我就告诉你一件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但你们都没有发现的秘密吧。”   ☆、【20】怀疑   郡主你真是够了……   一旁打包的巧玲忍不住默默吐槽了句。   虽然,她也不否认夏阳是个聪明的,但在她看来,夏阳更没节操!   一个没节操的人,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可即便如此,巧玲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偷偷斜过去……   夏阳凑近李煜耳边,低低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李煜便是一怔,而后神色怪异又隐有戒备的看着夏阳:“你什么意思?”   “太子哥哥觉得不中听,就当我是吃撑了混说随便听听得了,何必如此看我?”夏阳扁着小嘴,一脸受伤的指控李煜的态度。   李煜却神色不动,一本正色的看着夏阳,好一会儿才再开口,语气十分严肃:“夏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阳差点没直接赏他个白眼,气鼓鼓道:“不知道!吃太饱脑子缺氧容易犯困失忆!”   正好这时巧玲也打包完了,干脆扭头就走:“谢谢款待,这顿吃得非常撑,没个三五天肯定消化不完,太子哥哥可以放心回床上继续躺着不用再来听我胡言乱语了。”   巧玲黑线不已——怎么好好的就忽然吵起来了?   还是趁着拜别的空隙,恭敬有礼的替夏阳于太子李煜说了两句好的,才匆匆去追说走就头也不回的夏阳。   李煜好笑的看着夏阳渐去渐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竹林中。   风,一遍遍的拂过竹林,拂出一曲曲悠然动人的自然乐章,拂去亭中美人太子唇边温润愉悦的浅笑和平易近人的气质…   “太子殿下,起风了,回吧。”李煜身后悄然多了个人,为他披了件戴帽的披风斗篷。   李煜不动,牛头不对马嘴的忽道:“小丫头生气了,还说三五天不理我。”   李年面无表情道:“正好殿下可以回宫好好休息三五天。”   李煜猛回首瞪去:“你什么意思?”   李年淡道:“是夏阳郡主说的。”   李煜竟无话反驳。   “太子殿下,夏阳郡主已经走了,您该回去了。”李年再次催促还生怕李煜不愿意的,特地提起了夏阳。   李煜无语瞥他一眼,站起,任他搀扶,听着竹叶沙沙声慢慢往回走。   冷不丁的,李煜忽又问:“在你看来,夏阳是怎样的人?”   李年难得的皱眉想了想:“聪明,危险。”   “危险?”李煜扬眉:“聪明我可以理解,可危险是从何说起?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   李年道:“豹子再小都是豹子。”   李煜愣了愣,笑了:“说得也是,她到底是夏家的女儿,虎父岂会有犬女……”话到一半,笑渐敛,转瞬消散如同没有出现过:“老镇北侯的死,查到些什么了吗?”   “但凡沾了点儿边的人都死了,无从查起。”李年再度皱眉,但跟着就又舒缓了:“我们查不到,别人也查不到,总归是好的。”   “什么都查不到,才是最差的。”   李年错愕,不明白的看向李煜。   李煜叹气道:“什么都查不到,多半就认定是天家所为了……”虽然,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父皇真当动了某些歪心思,可……   基于本能,他还是更愿意接受有人刻意陷天家与他父皇不义的,只是,若真是有双黑手一点点的在背后操纵这么多年来的一件件不幸的话,就太可怕了,他……时间已经不多了,就是有心想要弄明白那些事也……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好不容易才稳固下来的江山再起波澜?   察觉李煜心绪不稳,李年当即取了随身携带的药丸喂他服下,劝道:“殿下莫急,属下定会仔细继续查下去的,只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再查恐怕也……”   “线索线索……”李煜失神的喃喃,忽的抓紧李年的手:“查丽妃。”   李年惊愕。   “秘密的,仔仔细细,从她出生到入宫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统统查!”李煜沉声道。   “殿下怎么忽然……”怀疑起丽妃娘娘来了?   “本来我也没有怀疑她,甚至现在都觉得怀疑她是件挺可笑的事,可……”李煜想起了夏阳,想起了她的那番话:“无端端的,那孩子没理由……”   李年听懂了——太子殿下忽然要查丽妃娘娘,是因为夏阳郡主说了一些话,可……夏阳郡主到底说了什么呢?   ☆、【21】借刀   丽妃毕竟是李旭的生母,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什么之前,李煜都不想惊动李旭,免得李旭感情用事……   夜,凉如水。   战王府。   巧玲低声交代绿屏:“郡主已经睡下,你仔细着些,我去趟茅房,很快便回。”   而她口中此刻躺在床上,该是已经睡着了的夏阳,却无声的悄悄一叹,睁开了眼。   年纪太小又没几个信靠人支使什么的,果然各种悲剧——上一刻放个屁,下一刻就一大票人知道她那屁是啥味道!   她打赌,巧玲一会儿去的绝对不是茅房,而是落霞苑,向老王妃汇报今天所见所闻。   虽然老王妃对自己是真心的好,可这样的方式,夏阳还是不太能够适应……   还能有点隐私空间么?   然而,她再郁闷抱怨也是没有用的,就如同她不可能事事与老王妃老战王坦白一样,老王妃和老战王基于方方面面的原因也不会什么事情都直白裸裸的摆开来与她一个孩子讲,说到底,还是会用这样的方式爱她庇护她……   算了,习惯着习惯着也就习惯了,管巧玲怎么汇报的,总归不会害她就是了,她还是早点睡吧,明儿还要早起练功呢,可不能再懒惰了!   **   果然如夏阳所料,巧玲不是去的茅房,而是到了落霞苑……   “具体的奴婢也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到说什么容貌早衰,真疯假癫,药物至幻,跟着太子殿下脸色就不对劲了,还质问郡主是什么意思,而郡主则说什么吃撑混说,而后便不欢而散了。”巧玲仔细回忆,不敢有半点错漏。   老王妃莞尔:“这孩子,上了几日医学课就充起神医来了么?”   又问了些夏阳学院日常,嘱咐了些仔细照顾之类的话,便让巧玲回菡萏院了。   巧玲也没敢多呆,怕夏阳知道后多想,坏了这份主仆情谊日后想补也补不回来,自不敢耽搁,匆匆告退便赶回了菡萏院。   殊不知,她一走,老王妃脸色就变了,而老战王则从内室走了出来。   老夫妻相视一眼,均见对方面色难看眉间有忧色。   丽妃的事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宫中自是瞒得死死的,巧玲虽也有幸跟老王妃进过宫,却是并不知道丽妃的事的,所以她听到的夏阳与李煜说的“容貌早衰,真疯假癫狂,药物至幻”什么的,只觉摸不着头脑,可老王妃和老战王却不一样,一听便知是说丽妃的了,只是……   丽妃的事,可是连御医院上上下下都束手无策,说不出个缘由来的,她一个十岁的孩子,她怎么敢说出那样的话?她凭什么说“真疯假癫,药物至幻”?   “王爷,您怎么看?”老王妃忽然觉得,他们并不了解夏阳,她并不是纯粹的孩子,至少,不能以一个十岁孩子的标准去衡量她。   老战王沉默良久,果断道:“查丽妃。”   老战王这等于是相信夏阳的决定,让老王妃颇有些惊讶,毕竟老战王是男人,思考方式跟她们女流之辈不太一样,总是以大局着想,可他竟然选择了直接站在夏阳这一边?   “你以为,巧玲为何会听得见那些话?”老战王意有所指道。   老王妃怔了瞬,惊愕:“王爷觉得,是夏阳故意让巧玲听到的?那岂不是……”巧玲今晚过来,她也是一清二楚的?   “不是我觉得,而是事实就是如此。”老战王沉沉叹了口气:“那孩子比你我想的还要聪明……”知道她自己无人可用,也不敢全然相信太子,便透过巧玲给他们信息,期待借他们的手查丽妃……   “幸好,她这份聪明,不是用在歧途上,不然……”还真是防不胜防!   谁会真正去提防一个十岁的孩子呢?   ------题外话------   推荐《重生之嫡女攻略》by子时无风。嫡女重生,谈恋爱虐反派,轻宅斗,宠文,一对一,不容错过哦~   过年好忙好忙,要带孩子要搞卫生,更新一天比一天少,我也知道这是不好的,可是实在太忙了,儿子这会儿都还没有睡,亲们将就一下吧,等年后再恢复过来。   ☆、【22】发现   夏阳寅时中就爬起来了。   巧玲看她眼皮还沉甸甸的耷拉着,鼻腔里有呼噜呼噜的低憨声,明显还在半梦半醒中,有些心疼:“还早呢,郡主可以回去再睡会儿,晚些奴婢喊您。”   一会儿后,才见夏阳迟钝的点点头,而后转身,歪歪的倒回床上去。   那姿势,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也肯定不舒服,巧玲好心的过去想要帮她调整一下睡姿,却哪里想,她才走过去,那还在打小呼噜的人儿就突的一下跳了起来:“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抖抖手呀抖抖脚啊……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一阵抽羊癫疯似的乱抖后,某郡主总算彻底醒了过来,基本满血状态的她却发现巧玲童鞋蹲在一旁哼哼,惊愕:“巧玲姐,你咋啦?”   巧玲捂着一只眼睛转过来,泪汪汪的抽着气问:“郡主,您没事吧?”   “我很好啊。”夏阳看着她捂的那只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窘了窘:“我,我去练武场转转。”   说罢,一溜烟跑了。   “啊?哦。嗯?等等!郡主,您至少先把外套穿上!”   巧玲拿上外套追出门的时候,哪里还有夏阳的影子,倒是看到绿屏才追到院门口,赶紧喊道:“绿屏,把外套给郡主拿去。”   哪家千金小姐会只穿着睡觉的中衣到处跑的!?   绿屏匆匆折了回来,同情的瞥了下巧玲发青的右眼,默默接过夏阳的外套。   巧玲也顾不得自己右眼发青多难看了,怕绿屏不知道夏阳去了哪里,特地交代:“郡主去了练武场,你先过去,我晚些备其了东西就去。”   绿屏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其实巧玲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这段日子只要不下雨,夏阳都会早起去王府里的练武场锻炼,坚韧的程度让满院婆子丫鬟瞠目结舌刮目想看,但即便如此,夏阳依旧每天起床艰难,还很可能误伤人,绿屏也中过招,只是位置没巧玲惨,唯一的感受就是……   郡主拳头很硬!   **   战王府的练武场很大,而且配备齐全,光梅花桩就有大大小小由简至繁好几套。   夏阳一路小跑着过来,热身运动已做足了,量力而行的直接跳上一比较简单的小梅花桩上就练了起来。   她确是懒人没错,但毕竟出身古武世家,又在棍棒教育下成长了二十余年,虽没本事将老祖宗传承下来的古武发扬光大精益求精,却好歹是该学该捡的一样都没落下的,这会儿重新练起来,倒是驾轻就熟。   绿屏气喘吁吁追到练武场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白色中衣的夏阳在梅花桩上穿来跳去,神色说不出的庄重认真,让人忍不住肃然,身影行进谈不上多快,却就是给人一种鬼魅漂移般的诡异感,说不清她下一瞬会出现在那一个桩子上……   绿屏不懂武,却也看得出来,夏阳这练的是绝对是一门相当高深诡异的功夫,可是……   郡主什么时候学的?在北门关的时候明明还不是这样练的!   正想着,梅花桩上的夏阳忽然扑了过来,两指直戳向绿屏双眼……   ☆、【23】 两只青眼   “啊!”   绿屏尖叫着跌坐在地,双眼紧闭,可预期中双眼被剜的巨痛却没有降临。   “嘻嘻……”   熟悉的调皮的笑声传来,绿屏愣愣睁眼,就见夏阳负手站在面前,正弯身笑看着她。   此时天还未亮,练武场周围照明的灯火还未收,余晖遥遥映来,映出那双狡黠的眸子似夜幽深,却又如星子般璀璨明亮,笑意滚滚的要自深处翻涌出来般……   可就是这样一双漂亮的眸子,此时却让绿屏脊背冷汗淋漓不止,从头到脚一个劲的在发凉。   张牙舞爪的老虎未必是最可怕的,因为它的攻击意图已经显露出来,你还可以有逃跑之类的反应,可会笑的老虎……   你不会知道,它何时会张嘴一口吃掉你!   绿屏看来,此时此刻的夏阳就是一只幼年的笑面虎,或许尚年幼杀伤力还不强,却终归是吃肉的存在!   这时,夏阳开口了:“在北门关的时候,有一次你们都不在身边,我遇上了位高人,他说与我有缘,便传授了我武艺……你觉得如何?”   绿屏怔怔瞪大眼,有种好像懂了,但仔细起来好像又不懂的样子,混混沌沌的,脑子竟转不过弯来,呆呆看着夏阳。   “嗯?”   慢悠悠的,夏阳鼻腔中淡淡发出一个音符,秀气你的眉轻轻挑起了一边。   绿屏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清那个音符代表什么意味,只觉忽如惊雷轰隆炸耳,惊得她浑身一颤,巴掌大的小脸瞬间就又煞白了一层,本能就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双眼这样的夏阳。   人是中奇怪的生物,着急起来,可能会手足无措,越想越乱,却也可能急中生智……   绿屏这一刻就难得的急中生了智,明明脑子还没把前后过清楚,嘴上却已经往外吐声音了:“郡主福泽固然深厚,可到底小人阴险防不胜防,奴婢斗胆谏言,这种机缘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夏阳笑了:“纸可包不住火,总有露出去的一天。”   绿屏一怔,好在这会儿那股急智还没用完,脱口而出便道:“北门关跟回来的就只剩下奴婢和李妈妈了。”   当然,其实远远不止这些人,但是,除了她和李妈妈之外,其他的多被留在了镇北侯府,剩下的,都是等级太低未能近身侍候夏阳。   甚至,李妈妈其实都不太能近夏阳身的。   说来说去,夏阳功法忽然转变的事,当下为止只有绿屏一个人发现知道了而已!   这对绿屏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通常这种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可她却连求饶都不敢——   这种时候求饶反而会死得更快更干净,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喜欢别人知道她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   夏阳沉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笑道:“我身边不留多嘴多舌之人,也不留无用之人,懂?”   “奴婢明白了。”绿屏匆匆跪下,把脑袋尽量埋低以示诚意,若不是手里还捧着夏阳的外套,她甚至恨不得整个贴到地上去表示一定忠心。   “起来吧,让人瞧见,还以为我真打了你呢。”   绿屏听到夏阳转身回梅花桩,轻声中透着淡淡的愉悦,显然她今天是过关了,才敢偷偷的松口气,恰在这是一阵风拂过,她顿时觉得透心的凉,才发现后背竟已湿透了。   巧玲盯着青眼带人赶过来的时候,绿屏的后背又被风吹干了。   “你怎不让郡主穿上衣服再练。”巧玲责备的看了绿屏一眼,又吩咐尾随而来的丫鬟去分守练武场四个路口,以防侍卫或男仆误闯过来,看到一身纯白中衣的夏阳。   绿屏委屈得面色发苦——她刚才吓都吓死了,哪有机会让郡主先把外套穿上?   **   终于体验到装逼吓人快感的夏阳童鞋心情倍儿爽,沐浴更衣用罢早点后,高高兴兴的去国子监上学。   巧玲思前想后一番权衡厉害,义无反顾的顶着青眼跟着一起去——她着实怕有人一个包子就又把他们家郡主给拐了!   然而,今天她着实不利出行……   才到国子监门口,就听闻身后轰隆隆一阵马蹄声近。   出于本能,巧玲第一时间就回头去看了一眼,却还没看清楚情况,就见一只马球破空飞来,直奔她没青的那只眼……   她当时就惊呆住了,压根忘了还有躲闪这个词。   夏阳倒是想替她把球打飞,却奈何腿短手更短,根本有心无力。   当然,她还是可以整个扑出去把球撞飞的,可……这样做她会得到枚功勋章吗?巧玲会请她吃大餐吗?最最关键的是,青一只眼和青两只眼,区别在哪?   于是,她很干脆果断的,把注意力挪向了马球飞来的方向,就见那边尘土飞扬,赵梓彤等人正骑马而来,且人手一杖。   见夏阳望过来,赵梓彤嘴角一勾便是冲她挑衅一笑,而她身后的其他人则多少有些顾忌夏阳的身份和她背后的靠山,不安的放慢了马速,甚至有人隐晦的眼神跟夏阳示好,供出马球是赵梓彤打出去的。   其实不用那些人“招供”,夏阳也猜得到球是赵梓彤打的——赵梓彤自小习武,天赋还是不错的,那几个人中,也就她准头最好了。   未等夏阳开口,赵梓彤已一脸虚假惊讶的直接策马奔了过来:“诶哟哟,这球打得,啧啧,竟中了夏阳郡主最忠诚的走狗巧玲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巧玲姑娘,你另一只眼怎么能也青了?难不成再此之前,你还遇上另一只准头那么足的马球?”   巧玲疼得一时半会儿没法吭声,捂着眼睛拼命控制,也只是让眼泪喷涌得不那么狼狈。   “球是你故意打过来的?”夏阳忽问。   赵梓彤一听,瞬间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要知道,在此之前,无论她怎么挑衅夏阳,夏阳的反应都只有两种,一是直接在打瞌睡,根本没听到她的挑衅!一是在啃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点心,等看戏似的看着她!搞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只发疯乱吠乱咬人的母狗……   这一次,夏阳终于有正常的反应了!   额……虽然神情离愤怒还是差很远很远,但好歹问出的话,并没有偏离正主题。   “是我打的。”赵梓彤挺直腰杆,一副“我爸是李刚”的拽样:“怎么?你终于要为你家这条狗出气了?”   ------题外话------   推荐仙侠好文《极品上仙》   抽风版简介:   东皇:“她是我的主人,是我立誓要守护的人,有生之年,我定然不离不弃。”   离墨:“本王看上她了,要带她回妖界为后,你有意见?”   东阳帝君:“终于回来了,也不枉本君等待了千年。”   某人疯魔了一般,鬼叫道:“她是本尊的人,你们有多远滚多远!她只能是我的,我的,我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24】处境   赵梓彤的态度和语气,都恶劣得令人皱眉。   夏阳只觉得她智商和下限一样低,难怪会和紫霞公主做成了闺蜜,却还是一脸好心的提醒一句:“赵小姐,巧玲是人,不是狗。”   巧玲闻言一阵感动,瞬间感觉刚青的那只眼都不是那么疼了,却跟着就听到夏阳笑眯眯的就又补充一句:“好吧,就算在你眼里奴婢就是主子家养的一条狗,那她也是战王府的狗而不是我的,我觉得你有必要搞清楚一下。”   夏阳醒过来那天就明白得很透彻,这里的水很深,很浑,镇北侯府郡主,二十万夏家军唯一继承人这样金光闪闪的身份,非但不能令她顺风顺水一世安平无忧,还会让她麻烦不断甚至小命不保!   她最大最致命的弱点,就是头顶上已无半个直系的血亲长辈做靠山自个儿还年幼未成年,就算豁出去争,也都还没那个资格去争!   悲催的她现在才十岁,离成年都还要好几年,这期间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可以太多太多……   首先,照现在的朝政趋势来看,女儿身的她能不能顺利继承镇北侯之爵位都是个巨大的问题!   若她无法继承爵位,那二十万夏家军也不过是空谈而已。   君王天下,无职无权之下她就算能指挥动那二十万所谓的夏家大军,也少不得被扣一顶逆贼大帽,到时候,除了真的逆反一条路外,没有别的路可走,而逆反,才是真真正正的是她的绝路!   当然,也有人可能会觉得,你可是穿越人士啊,还有二十万大军,有那么牛逼的金手指怎么可以这么悲观?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肯定会输?   可问题是,那二十万所谓跟她姓的大军,真的会上下一致奉她为主听她指挥吗?   综合原主的记忆得到的答案是——呵呵!   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精通战略各种牛逼哄哄的开挂女主,如此一来,再加上那二十万可能听她话又可能不听她话更可能把她当枪使的军队……   呵呵~   前途真可谓是一片昏黑,不死也不过是落个傀儡的下场而已!   相信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   赵梓彤没脑子,赵家长辈也那么没脑子?哪来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越来越过分的挑衅有战王府庇护的她?   不就是因为,夏家只剩她了,她一死夏家就绝了,那二十万大军就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改姓李了!   战王府庇护她又能如何?   小辈不和争争吵吵甚至打起来也是很正常的,难道她吵不过人家打不过人家,老战王和老王妃好意思直接插手帮忙她吵架揍人?   就算她被哪家小辈“一不小心”弄死了,老战王和老王妃也不能为她将人家一族灭光陪葬,最多,也不过是让那个“不小心”的小辈给她作伴而已,而她,还是死了,夏家军终究还是要改姓……   相信老战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将可怜的巧玲童鞋塞进国子监来,一是起个眼睛作用,二则是当个隐形的威慑——你们都给我放机灵点,夏家丫头是我大战王府罩的,今天我可以塞个丫鬟进国子监做眼睛,明天就能塞一队人马进去做保镖!   然而……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可以威慑,我可以瞎!   赵梓彤童鞋明显就是最具代表性的“瞎子”。   攸关自己小命,夏阳再懒也不能这种时候犯病,自要好好提醒一下这种人,她是有战王府罩的,若是不幸没用……   就只能再勤快一点,让他们印象深刻一点!   果然,赵梓彤略微的怔了一下后,呵呵的笑了:“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连战王府托付给你的一条狗都照顾不好吗夏阳郡主?”   夏阳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转头半挽半拖的扯着巧玲进国子监,往医学院去,先处理巧玲那只刚青的眼再说。   谁也没料到夏阳居然又一次哑了火,怔怔的看着她把巧玲带走,各种神色转瞬席卷围观人群,怪异扭曲者居多——夏阳郡主,你敢更有骨气点吗?   赵梓彤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却没有一点胜利者的快感,反而更加恼火了——她就那么让夏阳提不起兴致来?夏阳究竟是多看不起她才那么无视她的挑衅!   谁也没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身银纹墨袍的李旭目睹了全程,眉头皱成了一个大大的肉疙瘩。   **   巧玲童鞋很纠结。   夏阳没因她而跟赵梓彤起冲突打起来,算是好事,可又不完全是好事——谁都知道夏阳郡主是战王府罩的,可她老这么弱势,会不会连累战王府都一起被人轻看了去?   “郡主……”   思前想后,巧玲还是决定要提醒一下夏阳,谨慎固然是好的,但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表现得强硬一点,不能一旦让人认定她是个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一捏后,今天这种事就会没完没了了,有第一个赵梓彤,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而老战王和老王妃却一天天的在老去,不可能庇护她一生,她总要学会勇敢的自己保护自己。   可夏阳却这时候忽然问她:“知道今天赵梓彤上什么课吗?”   酝酿了半天台词的巧玲反被问得愣了一愣。   还在努力回想赵梓彤的课程安排时,就听到夏阳道:“她今天会去上骑射课。”   巧玲呆了一呆后,倏地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笑嘻嘻一派纯净无邪的夏阳:“郡主您……”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唾沫,两人可闻的低声:“您可悠着点儿,还是别闹出人命来的好,就算有战王府兜着……也还是挺麻烦的。”   夏阳囧了:“你不是应该更担心我被人家欺负么?”明明刚才还是这样一副嘴脸的!   巧玲尴尬笑道:“您吧……奴婢还是有些清楚的。”   外边的人都以为夏阳是个软的,但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其实就是懒得硬而已,不然,呵呵……   ☆、【25】奉劝   大华的骑射课很自由,基本算得上是重在参与,学子们会骑马射箭就行了,成绩好坏并无明确的硬性要求。   当然,成绩好的,授课师父还是会看重一些,成绩不好的师父也多会不喜……   虽然如今的夏阳已非原装货,但她借的毕竟是货真价实的镇北侯郡主之身,三岁就随父母扎在北门关,早早就近距离的接触了战马,先天天赋非常不错,又稳扎稳打了那么多年,骑射功夫已然牢牢让这副躯壳产生了记忆,就算魂儿已经换过也并不影响身体的自然反应,因此,她虽在别的科目上备受白眼,但骑射课上,却是极得师父喜爱的。   这种受师父偏爱又出身金贵还有强硬靠山的学生,通常拥有一定的特权,比如,骑射课上,授课师父除了偶尔会让夏阳“示范”一番外,基本都不会管她在干什么,只要不丢了伤了跟人打出人命来,就行。   今日,夏阳照例骑着自己为方便上课而直接寄养在国子监的马儿糖糕四处溜达,看似无甚特别,但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出,素来懒癌晚期自己摔倒还不想自己爬起来的她,今儿意外的勤快——   跨栏倒了,扶一扶。   靶子歪了,挪一挪。   绳子松了,绑一绑。   ……   这样的行径,很快惹来专注与夏阳作对的赵童鞋注意。   毫不意外,赵童鞋立马赶了过来:“啧啧,夏阳郡主不愧是楷模,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争着抢着表现,难怪金师父最是喜欢你。”   讥讽之余,还使马把跨栏再踢倒,靶子再撞歪,绳子直接一刀子切断,语气怎么听着怎么酸。   原本,她是国子监中同龄里骑射最好的女学子,可夏阳一来,她就被迫退居第二了,原本也挺喜欢她的金师父更是直接“移情别恋”了夏阳!   夏阳瞥了眼赵童鞋一路追跟过来的各种“功绩”,目光最终停在赵童鞋酸溜溜的傲娇脸上,笑了:“赵小姐,你究竟哪儿痒?”这次一定帮你挠,狠狠的挠个血肉模糊!   赵梓彤思维没跟不上的愣了一愣,却硬是不肯表现出自己比夏阳蠢没听懂的样子,昂首挺胸道:“我屁眼挺痒,怎么,你要给我挠挠?”   她想,屁眼什么的虽然是羞人的位置,直接说出来也粗鲁了点,但却是用来拉粑粑的极脏的地方,这么回,也算羞辱到夏阳了。   夏阳还真的被她“震慑”了一把,愣了一愣后满脸佩服的给她竖了个拇指——妞儿可以呀,虽说在这世界你那点年纪也不算成年,可按照十五岁出嫁可以当娘的标准来衡量,也着实不算小了,又作为侯府千金,却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张嘴就蹦出屁眼二字……   嗯,你们赵家家教果然简单直白!   赵梓彤不知夏阳所想,却觉她那表情和拇指特别扎眼,有种浓重的讽刺意味,当即借势柳眉就是一竖,却才要发作,就又反被夏阳抢先了话机。   夏阳上上下下一副认真模样打量她:“瞧赵小姐这身装扮,是邀了人击鞠?”   话题转变太快,赵梓彤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阳自顾又叹气道:“听我一句劝吧,赶紧爽约早早回去。”   ☆、【26】妒忌恨   赵梓彤脑回路本就不够,被夏阳带着一番跳跃,直接糊涂得不行了,却性子摆在那里,是不可能“屈服”的……   没多想就直接冷笑了一声:“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好吧,你不走就算了,可别后悔了啊,嗯,你们可得帮忙作证,我可是好心劝过她了的。”夏阳牛头不对马嘴的说着,再度半道熄火的支使糖糕离开,只是她后面的话,怎么听着都不对劲。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视,具不懂其意,赵梓彤更是直接爆脾气怒喝:“夏阳,你什么意思!”   众人都以为夏阳会像平时一样不理会的,却不想,她竟应了:“我今天一定会问候你屁眼的,小心啊。”   阳光下,马背上的小小少女回眸便是一笑,稚气精细的五官莫名森然。   众人顿时哆嗦了下,可仔细再看,却哪里见什么森然,明明阳光下那少女两颊粉扑扑,一双大眼晶莹剔透没有半点心机,甚至还透着一股憨气,怎么看着都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赵梓彤却没注意到这些。   她只觉得那番话的内容很简单很直白,却偏一时之间竟有种没听懂的感觉——问候她屁眼?怎么问候?不管怎么问候,凭她夏阳也敢?   可回过神来后,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夏阳这是存心让她难堪(完全忘了是自己先去挑衅人家的),想发作,却发现夏阳已经骑着糖糕走远了。   “梓彤,不如今天还是算了吧……”   相好的小姐妹A闻讯劝赵梓彤今天还是避一避夏阳的好,因为她刚才也在一旁围观,总觉得那一眼看到的森然不是错觉,今天的夏阳有些不对劲,万一她真那样动了赵梓彤……   艾玛,画面太美,她真是不敢想!   “算什么算!”   赵梓彤却不愿领情,恶狠狠的瞪了那小姐妹一眼:“就因为她说了那么一句话,我就得躲着她了?你今儿出门时脑袋没被门挤吧?”   语气不好话太糙,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那小姐妹虽面色不悦的皱了皱眉,却还是想要多劝两句的,偏另一个小姐妹B却扇风道:“就是就是,难不成就因为她是郡主,大家就都得捧着她宠着她么?凭什么?哼,不是我说,就是紫霞公主也都没她那么大的架子!再说,大家分明都是功勋侯门出身,凭什么她夏阳就得封了郡主,而我们,特别是赵姐姐却连个县主都不是?”   这事本是不难理解的——夏家本就是功勋首臣,足以封为外姓王,又有二十万夏家军兢兢业业镇守北门关多年,还跟功勋亲王老战王很亲近,俨然像是老战王的一脉子孙小辈,惠武帝不管看僧面还是看佛面,夏阳这个郡主都封得很合理。   可理解归理解,酸归酸,该妒忌的时候绝对不会少恨一点!   起码,赵梓彤这心结就很大。   她明明也是功勋之后,她的祖母也是为国捐躯的,她的父兄叔伯也在为圣上效力,却为什么,她的待遇处处不如夏阳?连赐婚都……   “说得不错!”赵梓彤恨声道:“我就不信,她真敢……”招呼我屁眼!   ☆、【27】 磨箭   夏阳的豪言壮语,很快传遍了整个骑射院。   动静闹得太大,骑射院的师父们想不知道都难。   左右都是权贵之后,一番权衡轻重后,师父们都不敢担那责任,便由首席金师父特地去隐晦的与夏阳提了一句——小打小闹可以,但不能太过(比如伤及性命),不然,他回头不好交代。   夏阳用力点头,拍胸脯保证:“我一定把箭尖磨钝到射不死人再射。”   金师父顿囧——所以你果然还是要射是么?   却因为眼下夏阳并无除了言语之外的实际行动,也不好直接控制住夏阳什么都不许她做,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不想,那番话却被很有弘扬美德的人听了去,还转头就添油加醋绘声绘色把话传扬了开。   于是,动静更大了,所有人都深信,夏阳今天是真的不一样了,一定会问候赵梓彤的哔……   一时间,好事的姑娘们小伙们,又羞涩又兴奋又期待,个个伸长脖子眼巴巴的坐等看戏。   作为吸睛体的夏阳童鞋也很配合,最舒适的姿势坐在乖巧的糖糕背上,一手握着块石头,一手拿着两支箭,悠闲的,三不五时打着呵欠的,不紧不慢跟着赵梓彤东逛西窜围观击鞠比赛的,磨啊磨啊磨,哪里锋利磨哪里,还真是在磨钝原本锋利的箭尖。   甚至都不知道她那块石头是从哪里找来的,竟然大小正好方便她小小的手,就算长时间握着也不累不勉强,坚硬程度也巧妙的刚好克制铁造的箭尖,不至于磨损不了箭尖,又不至于磨得太快。   如此这般,擦擦的刺耳打磨声,便始终不绝人于耳……   换谁知道身后一直有人磨刀霍霍的盯着跟着自己,都得头皮发麻受不了,更何况,赵梓彤就不是个能忍的好脾气!   “夏阳!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童鞋一爆发就直接歇斯底里,尖叫声几乎刺透骑射院,隐隐传到别院去。   她是真气得都要爆炸了!   哪有这么折磨人的?   一个劲的跟着她磨箭算个什么事?   有种直接射她啊!   浓烈的羞辱感一发不可收拾,若不是要好的小姐妹ABCD死死拽着,羞愤到极点的赵童鞋是真要冲上去直接将夏阳给生撕了。   此时,冲不上去的赵童鞋杏眸生生瞪成小铜铃,满满胶原蛋白的小脸爆出了一条条狰狞的青筋,杀气腾腾的化目光为杀气,狠狠的往夏阳身上戳:“你们镇北侯府就这么点儿能耐吗?只敢大放厥词之后在背后整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夏阳却根本没听到一般,依旧慢腾腾的又打了个呵欠,而后就瞪大起混沌朦胧的犯困眸子,晃着神看了看已经被磨得挺钝的箭尖,继续慢悠悠的又磨啊磨。   擦擦的声音,顿时更显刺耳了……   围观等戏的众人都忍不住嘴角直抽,莫名的开始怜悯起暴跳如雷的赵梓彤来。   “夏阳——”   赵梓彤尖叫,活脱脱一条发疯发狂了的小母狗,也不知忽然哪来一股蛮劲,竟猛的就将小姐妹BCD甩了开。   素来最冷静的小姐妹A不敌歇斯底里的赵梓彤力气大,顿时被她拖着走了好几步,眼瞧着赵梓彤双目赤红的冲向夏阳,一副要动手的架势,急得都要哭了:“梓彤,冷静,冷静啊,她现在什么都没做,你若动手的话……”   理亏啊!   镇北侯府虽然没人了,可老战王夫妇还精神抖擞得很,还是明摆着绝对庇护夏阳的!   今天的夏阳着实不太对劲,若是赵梓彤再先动手的话……   夏阳还手,那可是名正言顺正当防卫!   若是赵梓彤拳头更硬,把夏阳打伤了,也输理在先绝对讨不到好的,首先以老战王那护短的暴脾气,不定会不会直接冲去青云侯府把青云侯给拖出来一顿胖揍呢!   若是夏阳的拳头更硬……   就算赵梓彤被打残了,青云侯告到惠武帝那里去也输理在先,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夏阳不与赵梓彤计较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战王府若以此说事的话,赵梓彤绝对是残也白残!   可惜,此时盛怒的赵梓彤根本听不进劝……   小姐妹A的话非但没起劝导作用,还火上浇油的让赵梓彤更加愤怒了,用力一把甩开她:“孬种!行事如此畏缩怯懦,你简直妄为金陵侯后代!莫怪金陵侯去了之后,你们金陵侯府立马就没落了,要不是我们青云侯府念旧一直帮衬着你们,如今恐怕都没什么金陵侯府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拦着我去路说教于我?滚开!好狗不挡路!别把我惹急了,否则,哼,休怪我无情!”   正打着瞌睡磨箭始终不在状况內似的夏阳童鞋,闻声也不禁耳朵动了动,异常震惊的抬眼看向赵梓彤。   她一开始就知道赵家这孩子是个缺心眼又少根筋的,却还真是没想到她缺到这种程度,竟然众目睽睽之下,话里话外的说金陵侯府得靠他们青云侯府过活,金陵侯府小姐在她跟前,就像一条家养的狗!   卧槽~   你当真正开工资的惠武BOSS是哪根葱?   伟大的赵青云女士啊,请问您对有这样的子孙后代有何感想?   好吧……   其实相比之下,她对活着的金陵侯小姐心里阴霾面积更感兴趣一点。   于是,她转眸看向了那位始终很卖力的小姐妹A,曾经金玲女侯还在世时也大名鼎鼎辉煌不已过的金陵侯府的小姐,金碧瑶!   不出意外,金碧瑶被赵梓彤那番不经脑的话气得不轻,小脸又青又红,胸膛剧烈起伏不止,浑身发抖的站在那里,非但不再劝阻赵梓彤,还隐含恨意的瞪着她,眼睁睁看着她冲向夏阳……   夏阳还嗨皮的脑补了一下,替金碧瑶心理活动——死贱人,去死吧!最好让夏阳郡主那马一蹄子踹死你!哦不,还是踹残了最好!半死不活惹人嫌弃,最后还嫁不出去,哈哈哈……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呀~   还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就听到赵梓彤尖锐而又凶残畅快的喝声:“滚下来吧,贱人!”   竟晃神的功夫已经冲到了糖糕旁边,一手扣住了夏阳一腿,要将她从马背上扯下来!   ☆、【28】糖糕还是饺子   长时间跨坐在马背上,是很累人的。   人不累,胯也累。   所以聪明的夏阳童鞋,很不厚道的欺负糖糕背宽性纯良,时不时就换着腿儿曲盘马鞍上歇胯歇腿儿,以防正在发育的自己一不小心就成长不良的长出两条怪腿来。   总而言之,此时磨箭霍霍的她姿势是不太美的,安全系数是非常低的,盛怒中赵童鞋的企图是很容易成功的……   然,如此危急关头,夏阳童鞋还是不忘犯二,率先想到的不是如何自救脱离险境,也没有惊慌失措的尖声大叫,而是怒声吐槽:“卧槽~,还真不给我开挂啊!”明明我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干嘛这么发展啊?箭都还没磨好,赵童鞋屁眼也还没有问候,她就要先领便当?   自然,她这种思维是没人跟得上的,甚至那番话于围观众人以及赵梓彤而言,都是莫名其妙听不懂的,但这些都完全是不会妨碍事情发展的!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一切不过是短瞬之间的事,眼看就要得逞的赵梓彤笑得很狰狞很兴奋很猖狂,连另一只手都攀附上了夏阳那条腿,加大了拖扯的力道:“叫什么叫,还是乖乖给我滚下来吧!”   就是夏阳,这回也不敢再犯二走神了,惊慌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石头和箭一丢也不管飞去的是什么方向有没有人,盘在马鞍上那条腿都顾不得先放下来,直接倾扑了身就去拽不闻不问了半天的缰绳,并骂:“死糖糕,你木头刻的啊,没看到你家姑娘我被人欺负了吗竟也不知动一动!不想做糖糕想做饺子了是不是?”马肉饺子!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糖糕本就血统高贵优良很通人性,竟闻声之际一改平日温顺纯良,猛然就发作了……   嘶——   糖糕怒啸着突就扬高了前蹄,几乎直接成双腿站立势,顿时非但它背上的夏阳险些直接被“倒”下马背,就是马侧正发狠拖拽夏阳的赵梓彤,也猝不及防就被顺势带飞了起来……   夏阳还好,紧要关头抓住了缰绳,虽被勒得双手要断了似的疼,却好歹没有被“倒”飞出去,还阴差阳错的让那条曲盘的腿有了伸展的机会,待糖糕双蹄落地时,她虽一脸惊魂未定,却已是能不那么美但好歹算是正常的姿势落在马鞍上。   赵梓彤却没有那么幸运……   许是太过猝不及防了,被带飞起来的她一离地就失去了夏阳那条腿的掌控权,犹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如此也就罢了,偏那糖糕似气还没出够,竟猛一转头就又长啸了一声,扬蹄就冲半空的赵梓彤飞踢了过去……   “啊——”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谁都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就那么看着赵梓彤尖锐短促的尖叫了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东倒西歪的跨栏上的瞬间,又突兀的猛烈的痉挛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霎时间,万籁俱静,唯风中忽多了股血腥味……   “啊!”   “天啊~”   “快让开快让开,别挡着救人……”   回过神来的众人,尖叫声此起彼伏,授课师父们更是惊慌的围过去……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外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领命而来意欲关键时刻保夏阳避免重伤甚至丢命的李年同志,素来冷硬刻板的俊脸此时一阵阵怪异的扭曲,并且颜色很精彩。   别人看没看清楚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看清楚了——此时不知是死是活的赵梓彤屁股下面,有支箭!   如果他没看错,那箭的位置和倾斜的角度,正好是对准了赵梓彤那个被指定了的隐私部位的……   这结局很诡异,可发展的过程却很自然,至少李年全程围观就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只是这结局突变得太诡异了,让素来敏锐的他不禁警觉,几乎可以肯定有非常重要的线索被错过了!   然而……   他把整个过程来回的在脑中仔细的过了好几遍,竟也没找出半点有用的信息来!   百思不得其解的李年决定暂时不想了,见那边混乱已经得到了解决,糖糕也安分下来了,夏阳都被人扶下了马背带去休息,才转眸看向远外那个转身要离开的修长笔挺的背影。   九皇子李旭竟然会跑来围观这种热闹,李年确是挺惊讶的,但并没有惊扰他的意思,却没想到,自己正要收回目光悄然离开时,李旭忽然回头,笔直的看了过来。   李年愣了一愣。   李旭干脆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的穿透枝叶,盯住他。   李年只好靠了过去:“见过九皇子。”   “太子皇兄让你来的?”李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声透着一股莫名的讥讽:“来保护她?”   这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李年自是直接颔首:“是。”   李旭嗤笑了声,讥讽更浓。   李年皱了皱眉,不知他这刺人的讥讽从何而来,又针对的是谁……   太子?   还是夏阳郡主?   左等右等,李年也没等到李旭下句。   李旭转身已然欲走,却忽又住步:“回去告诉太子皇兄,无需为她操那么多心,她远比他想的要聪明得多。”   李年一愣,猛然灵光闪掠,脱口惊问:“九皇子可是瞧出了什么?”刚才的一连串事故,果然不纯粹都是巧合吧?   “……论驭马驯马,大华帝国,她敢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李年震惊抬头,却见李旭头也不回的走了。   **   “九弟当真这么说?”   李煜听完李年一字不漏的回禀,长眉微紧,神色有些凝重。   李年点头。   李煜沉默了,许久只闻竹摇枝响。   李年难得的迟疑了好一阵,终是忍不住道:“太子殿下……”可想着李煜往日难得的欢颜,又说不出口了。   李煜抬眸看了他一眼,便知他所想,失笑:“或许你是对的,那孩子真的是危险的,可我更相信我的直觉,更相信我的眼睛……我所看到的她,心~很干净。”   李年欲言又止。   “你想说,她现在还小,未来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好,万一长歪了可就追悔莫及了?”   李年点头。   李煜笑了,忽然有点无耻无赖:“所以,我这不是很卖力的扶着她长嘛~”   虽然,他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29】不如马   赵梓彤奇迹的没死,但伤得很重。   青云侯震怒不已,青云侯夫人直接哭晕,而后夫妻携子带媳浩浩荡荡把宫进,轰轰烈烈把状告!   结果……   青云侯府一干女眷,直接被闻讯的太后拉去狠狠的训斥了顿!   大概意思就是——你自己家小孩没教好,还有脸跑来告状?真当隔着高墙大院,哀家和皇上就是聋子瞎子,随便你们说什么就信什么了?你们这是在藐视我们的智商吗?   太后娘娘都这么给力,惠武大BOSS怎么好意思歪楼掉队?于是乎,现任青云侯赵宏同志就很不幸的被暂停了一切职务,直接拖家带口的闭门思过一个月。   后来,才有知情人士隐晦透露,许久未进宫的老战王妃当时正在慈宁宫中陪太后用!晚!膳!   而话说回当日……   夏阳也被早早送回了战王府,原因是她受到了惊吓。   “郡主,老王妃刚进宫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主动去跟老王妃承认一定的错误的夏阳,却听到绿屏如此说。   夏阳神色微妙的看了看外面已近傍晚的天色:“刚进宫?”   绿屏点头。   夏阳眨眨眼:“那老战王在不?”   绿屏一愣,点头:“并未听说老战王出府。”   听说老战王在莲湖钓鱼,夏阳略微迟疑了下,还是奔了过去。   其实她不太乐意在老王妃不在的情况下去见老战王,因为老战王的脾气跟她前世的二爷爷很像——那老头,明明都整百岁了,还跑得比她快跳得比她高,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追着她打,并且特喜欢轮棍子打,天天追得她上蹿下跳!   虽然……   其实老战王至今并没有揍过她啦。   但这并不影响她单独面对他时心理阴影澎湃汹涌不是?   **   秋风凉爽,无需到傍晚,日头便远不如盛夏时毒辣了。   魁梧的老战王一身宽松舒适的布衣,悠闲的坐在莲湖一角垂钓。   湖里投了很多鱼虾蟹,往常随便撒点鱼食下去就能引来一大群身挤身的争抢,可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老战王坐了半天,鱼食一把把的洒下去也没引来几条,勉强上钩的更是可怜兮兮只有二三条,并且卖相极不好,活似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剃掉骨头恐怕还没二两肉。   “去了内脏用作料腌制一番,裹上淀粉和蛋液下油炸,又香又酥又脆,可下酒了。”   夏阳两眼放光的盯着木桶里的小鱼直咽口水,仿佛看到的是已经油炸好的香酥小鱼,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闻言,老战王嘴角一抽胡子就顺势跟着抖了三抖。   感受到老战王那戳得脸皮疼的凶光,夏阳直哆嗦,怯怯抬眼,一脸委屈——我就瞅瞅留点口水,又没说要跟您分,您至于这么生气么?   老战王没脸说自己老了牙口不好,本是想钓条大鱼清蒸吃肉的,结果费了半天老劲只钓上来几条大鱼家的娃。   不过……   谁叫他老呢?   多没脸都不妨碍他摆谱教训人!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想着吃!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他板着脸,竖着眉,斜眼鄙视的上上下下打量她。   夏阳囧——她每天运动量那么大哪可能胖!   可还是经不住他老人家探照灯般耀眼的目光,不太确定的低头去看自己。   额……   好吧,她确实比之前胖了……点。   可又怎么样!   杨贵妃不也是胖胖哒,不照样回眸一笑百媚生,成为大中华古代四大美人之一!   越想越自信的夏阳童鞋挺直腰杆,理直气壮道:“我胖我骄傲!”   老战王愣了愣,稀拉拉的两道眉跟着就竖得更直了:“你浪费粮食还有理了?”   纵是夏阳童鞋这么跳跃发散的思维乍闻这话,也不禁被震得有点懵:“我吃下去的除了必须排出去的不都好好的有效的长在身上了么?浪费在哪?在哪?在哪?”   “你居然敢顶我嘴!”老战王大怒:“国子监教的道理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夏阳张嘴就想顶回去,却猛然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手里有根钓鱼竿,虽然那鱼竿并不粗,可现在才秋天,她身上的衣服并不厚实,根本挡不住抽……   顿时没骨气的直接失忆,啥都没发生过一样厚着脸皮蹭过去,一脸狗腿:“一个人钓鱼多无趣呀,战王老祖宗,我来陪你吧。”   随侍的李大刀同志和尾随而来的绿屏童鞋,一个面无表情数莲蓬,一个低头埋脸盯脚尖——他们是聋子,啥也没听见听不见!   “哼~”   老战王冷哼一声,也直接岔开了话题:“才这个时候就到家了,定是在国子监里闯大祸了吧。”   “没有!”   见老战王斜眼锋利的瞥过来,夏阳笔挺的腰杆立马没骨气的缩了缩,委屈不已:“是糖糕闯的祸,真的不关我的事。”   立马把国子监中的意外详详细细说了遍。   她想过老战王听后的反应,也知道做得那么干净,老战王没道理不帮她,却怎么也没想到……   老人家鼻孔哼了声,无比鄙夷的眼角斜她:“没用的东西!天天吃肉,到头来还不如匹吃草的马!”   夏阳……   直到老王妃从宫中带回了不少点心,夏阳那受伤的小心灵才得到了抚慰。   **   本以为可以光明正大翘课的夏阳,第二天还是被老战王勒令丢去了国子监。   面对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慰问,夏阳感觉呼吸困难——地方那么宽干嘛都往她这儿挤啊喂?妨碍人家呼吸也是不道德的啊!   但她没胆子说出来,又碍着国子监内人实在太多,于是只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东躲西藏玩游击,结果一不小心,课都忘记去上了。   可是……   她忘了,国子监算是某奇葩太子的地盘!   李年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夏阳:“郡主,太子殿下有请。”   “够四五天了吗?”   “……”   “都还没够四五天,找什么找?不见!”   夏阳神气说罢,转身就要溜,却听到李年慢悠悠说道:“太子殿下说,您若觉得准备了雪花糖粒玉米烙,红豆椰酥卷,三鲜猫耳朵汤,秘酱肘子,蜜汁鸡翅……还是不够诚意的话,他可以亲自来请您。”   ☆、【30】现报   国子监东北角,一株已有千年龄的银杏树浓阴蔽日,枝枝叶叶都透着古朴与沧桑,气势磅礴撑出这一片灿烂金天。   树下地上,金黄色的银杏叶已厚厚铺了一层,一张敦厚朴实的小石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摆了满桌,但已被消灭了一半。   少女满手油腻,腮帮鼓鼓,蠕动得却飞快。   她唇红齿白,肌肤赛雪,明明眉目还没有长开,却已隐隐能窥见几分未来倾城绝色的姿容。   她的吃相跟优雅绝对不沾边,但非常可爱,活似只胖乎乎的贪吃小松鼠,忽然得到一堆美味松果,吃着怀里的又惦记桌上的,乌黑漂亮的大眼睛贼光闪闪,半点儿都没有撒手松口的意思。   李煜都有点怕她撑着了。   “明天我还给你带。”   他温柔说着,体贴的给她倒了杯茶,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手里那个已经啃掉大半边的酱肉烙饼,诚挚希望她能放过它。   察觉他“火辣辣”目光的夏阳,警惕的立马把那小半边烙饼往旁藏:“我吃过了的,有口水,不能分你,不卫生。”   李煜愣了愣,哭笑不得,却是明白有时候对她太温柔等同自虐,于是,他默默的给了李年一个眼神。   李年心领神会,脚一伸就到了夏阳旁边,可手抓到的,却只是一团空气……   这个结果很意外,李年愣住了,李煜也错愕了。   “你想干嘛干嘛干嘛?浪费食物是可耻额……”   直接把那小半边烙饼一口塞嘴里的夏阳,呜呜哇哇不清不楚的怒声控诉,然后,悲剧的噎着了。   李煜忙递茶,李年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就已有一掌猛拍上了夏阳后背……   噗~   烙饼应声震喷出来,恰好落在几块还没来得及吃的椰酥卷上。   口水,碎末……   惨不忍睹。   夏阳木木的盯着的正是烙饼和椰酥卷,两眼通红水汪汪的,看起来好不可怜,却不知她是噎成这样的,还是感伤那块到嘴的烙饼还飞了,或者,是可惜那些椰酥卷。   忽的,她猛转头:“李……”   本来是要骂李年的,因为她看到了李年跑到她身后去,却没想到一回头,竟然还看到了李旭那张棺材脸。   李旭不知何时到的,正面无表情的站在李年旁边她背后,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幽深的眸子漆黑如夜,瞧不出情绪,却有种可怕的杀伤力,直戳得夏阳心虚气短,刚刚还磅礴非常的气势直接没义气的掉线了,搞得她喉咙很痒,却咳都不敢咳一声。   呜呜,蛇精病什么的,果然好口怕……   “怎么才来?坐吧。”   李煜如是未见夏阳可怜兮兮的琴瑟,笑着让李旭做夏阳旁边的石凳上去。   李旭点头坐下,夏阳则震惊的转头去看李煜,红红的大眼满是控诉——你不是请我一个人吃饭吗不是吗不是吗你的诚意呢!   李煜差点爆笑出来。   不应该是更关心一下某人所坐的位置么?   忍着笑,李煜与李旭道:“你来晚了,只有这些了。”   李旭默默的扫了石桌一圈,目光转向夏阳,上上下下的打量。   “哈哈哈……”李煜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口。   夏阳囧——你们这样很刺激我幼小而脆弱的心灵知道吗?   好不容易,李旭终于挪开了那刺激人心灵的目光,伸手向石桌……   夏阳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就见那碟铺了小半块烙饼的红豆椰酥卷出现在她眼皮底下。   某个平板没有起伏的冷声说:“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噗~,哈哈哈……”   才忍住笑的李煜殿下再度爆笑。   李年同志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生怕他把自己心脏给笑停了,当事人夏阳则恨恨的瞪着李旭,恨不得将她吐出来的那半块饼塞进他嘴里去。   李旭面瘫着脸,将碟子又举高了些,快凑近她嘴去了。   夏阳气得小脸紧绷目露凶光,却不敢张嘴开骂,怕他顺势把饼拍进她嘴里去。   虽然她是个吃货,虽然那饼是她吐出来的,可……即便是她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她也咽!不!下!去!   见气氛不对,李煜忙收了笑,出声圆场:“九弟,不许欺负阳阳。”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拐来的,气跑了下次真不来了怎么办?   “我只是见她可爱有趣,忍不住逗一逗她,哪有欺负她。”   李旭话一出口,就把众人给震了个精神抖擞。   李煜面色古怪的看着面无表情,声音都平板冰冷没有一丝起伏的李旭——不会讲笑话你就不要讲啊,怪渗人的知不知道?   “哼!”   夏阳鼻孔重重喷了声,起身就走。   李煜叫了几声,没把人叫住,很是无奈的转眸看向李旭:“九弟你……”   “我就是觉得有趣,才逗逗她,太子皇兄不乐意,下次不逗了就是。”   那可是你未来媳妇啊你未来的媳妇,我哪能说我不乐意不让你逗!   李煜没好气的赏他个白眼,却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竟见李旭唇角似微有些弧度……   瞬间,太子殿下震惊了,错愕的定睛仔细再看,却见那唇角又笔直冷硬了,如往日一般透着股子莫名的锋利,活像能戳死人。   不过,李煜并不认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   勾了勾唇,他笑着正要调侃李旭两句,忽然听到咚咚咚的奔跑声近。   看去,赫然是跑掉了的夏阳又掉头跑了回来。   “刚才忘了说慢!慢!吃!”   跑得急的夏阳几步外猛然又急刹,说话间还扬手甩了把什么东西过来。   那些东西宛如天女散花,稀里哗啦落了李煜李旭和李年一头一身,满桌没吃完的美食也未能幸免,甚至李旭手里已经咬了两口的烙饼上都落了两条……   肥嘟嘟肉呼呼没毛没腿叫不上名字的灰色丑虫!   其中一条还很不幸的摔炸开了,灰灰的皮青青稀烂的内里……   李旭一眼看到那只炸开的虫尸,顿时肠胃翻涌忍都忍不住:“夏阳你额……”   夏阳却是一丝一毫都不考虑,扔了东西就跑,只远远有回声传来:“好男不跟女斗你要是回头找我麻烦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将来生儿子没屁眼!”   没屁眼屁眼屁眼眼眼眼……   李煜一点都不同情恶心得面色发黑隔夜饭都想吐出来却又偏吐不出来,正死死抿住唇的李旭,满脸通红甚至略显狰狞的搭了只手给李年——再不走,他怕笑死在这。   ☆、【31】意外   日子忽然变得很难熬……   某个蛇精病那天之后虽然没有找夏阳报仇,却忽然非五非十毫无规律的跑去上骑射课,殷勤得令人发指,并时不时就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森森盯着她。   虽然国子监里众目睽睽,他不能公然怎么样她,可夏阳还是被他整得心里直发毛。   暗暗恨了一声,她灰溜溜的窝医学院里不去骑射院了。   这日,柳明月忽然问:“你是不是得罪九皇子了?”   夏阳眨巴着乌黑明亮的大眼,果断否认:“没有。”   “没有你老窝医学院干什么?”还老是坐我旁边!害我跟着愈发受关注了!   一想起这阵子她的自来熟和给他惹来的麻烦,柳明月就气得涵养全无,有种想揍她的冲动。   夏阳懒懒撇嘴,换了个姿势趴:“你不乐意来,可以不要来啊。”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她敢打赌,柳明月不会不来!   一个明明不喜欢医学却还是坚持隔天都来还努力学得那么好的人,会因为她骚扰一下就不来了?   别逗了……   柳明月气极,扭头不愿再理这奇葩,却并没有多久,便又忍不住的回过头来:“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夏阳瞪大这眼睛看他——大姐,你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无时无刻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柳明月奇迹般的读懂了她眼神的意思,不禁尴尬了下,迟迟疑疑道:“就是……你怎么知道……我……不喜学……”   夏阳明白了,很坦诚的双手一摊:“因为我也不喜欢啊。”并一脸同病相怜的拍了拍柳明月的肩:“不得不学的痛苦,我太明白了,所以我真的很同情你。”   柳明月一个不妨便被她拍中了,跟着就又没来得及多想,便听到了她那番后话,瞬间被雷得外焦里嫩。   不得不学?   你?   呵呵,真逗!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感受到柳明月鄙视的眼神,夏阳愤怒了:“想当年……”   见她的话忽就生生断了去,神色还复杂怪异中暗藏黯然,柳明月只当她是想起了在北门关的日子……   那时候,她还有爹,有娘,有祖父。   虽然人口简单了点,环境贫瘠了点,父亲祖父忙碌了点,但至少血亲们都还在,那便是最幸福的。   可如今,夏家却只剩她了……   这么一想,柳明月就不禁觉得,其实夏阳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她只不过是每次来医学院上课,都坐他旁边而已……   除了被授课太医点名问话之外,她其实并不吵人……   说起来,他因为自身那个暂时不可告人的秘密的原因处境很尴尬,一直以来都不好跟人亲近,甚至有人攀谈他也主动疏远,就怕日后恢复真身的时候大家都很尴尬,或者给人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久而久之,大家都私下说他高冷清傲不好相处,不愿跟他多说话,于是,朋友什么的他基本算是没有。   可夏阳却不论他怎么疏远冷淡甚至恶言相向,都不当一回事,照旧的粘着他粘着他粘着他……   说实话,他其实还是有丁点儿高兴的,哪怕他们其实根本算不上多熟,只是上课的时候总坐一起而已!   “那个……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我相信镇北侯和夫人在天之灵,也不愿看你一直为他们伤怀的……”   柳明月坑坑巴巴的安慰声将夏阳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错愕的看着他,知道他是误会了,却不好告诉他。   柳明月只当她是没想到他会安慰她,顿时脸一热,不敢再看她那双眼,直接岔开话题:“你以后还是好好学习的好,祖荫虽好,却不可能庇护你一世,老战王和老王妃也终有……莫要虚度了年华,日后追悔莫及,这世上总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夏阳错愕的看了看他,只把他看得有些恼羞成怒了,才勾唇一笑,甜甜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柳姐姐柳姐姐,你日后就给我做姐姐吧,我定把你当亲姐姐一样爱的。”   姐姐?   可他不可能给做姐姐啊……   柳明月呆呆想着,就猛见激动的夏阳扑抱了过来,大惊失色想避却已晚,跟着就惊觉胯间猛一疼……   “啊!”   柳明月突兀一声痛呼,瞬间惹来满堂侧目,众人就见他摔躺在了地上,夏阳一脸呆滞的趴在他身上看着他。   “你……”   夏阳震惊于膝盖处的触感,本能张口就想问,却猛觉一道可怕的视线狠狠的戳上身来,又冰冷又滚烫,令人无法忽视。   纳闷转头,就看到一张熟得不能再熟的棺材脸……   李旭!   他不知何时来的,正黑着脸站在门口冷冷的盯着她。   很诡异,他明明是冷冷的盯着她,可他那双漆黑如夜的眼底,却又是着着一股无名火的……   夏阳看不懂,也很汗很纠结——这……这个……她需不需要解释一下呢?天地良心啊,她真不知道身下这位萝莉其实是正太啊!   疼得脸色发白的柳明月忽觉气氛不对,怔怔的顺着夏阳的视线看向李旭,顿时两眼一黑,恨不得晕死过去算了,可……   他看到李旭走了过来,而夏阳,在发抖!   也不知是疼痛缓过劲来了,还是其他,柳明月竟推着夏阳坐了起来,将她护在身后:“你别吓她。”   只这一句话,李旭的脸就更黑了,目光淬了毒般由夏阳的脸转向柳明月的脸。   如果目光真的具有实质性的伤害能力,那么,柳明月觉得,此时他的脸已经被瞪穿了。   可他不明白……   就算李旭知道他的秘密,夏阳是李旭的未婚妻,可他现在也不过才十一岁好吗,夏阳也不过才十岁,他跟夏阳能干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来?他至于这么怨毒的看着他们吗?   “别吓她?”   李旭忽然笑了,实在没想到,重活一世,居然还能听到这句话,而且还提早了好几年:“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说这样的话?”   抬脚,他就要踹向柳明月。   却不料,被柳明月护在身后的夏阳,忽的窜起来,不动声色替柳明月挡了那一脚。   虽不至于理智尽失,但到底是盛怒之中,李旭那一脚力道可不轻,夏阳几乎都听到了自己腿骨裂了的声音,疼得眉头一抖小脸煞白,眼眶都瞬间红彤彤要滴水了,却愣还是挤出一脸嬉笑:“是太子哥哥让你来找我的吗?”   她能借名号来镇这蛇精病的,也唯有太子殿下了……   ☆、【32】太子病重   柳明月虽未练武,却胜在年少,最是最耳尖目利的时候。   更何况,他此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那一脚所带来的沉闷声响不高,但别人可能没听到,离着最近的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惊愕的视线随即就被拉向了夏阳的腿……   可惜,浅青色绣竹叶的长裙,严严实实遮住了她的腿,挡住了他的视线,只一双小巧的鹅黄色绣花鞋小露在外。   她腰杆笔直,身姿笔挺,乍一看,还真看不出什么来,可柳明月信得过自己的耳朵,不认为那一声闷响是误听。   仔细一点,他便看出那裙摆竟正无风自动,且频率很高,明显是裙下的腿正疼得打抖,被影响的!   都疼成这样了,竟还能没事人儿的说话,她究竟是心太宽,还是……   柳明月忽然有种明悟——这才是真正的夏阳!真正的镇北侯府郡主!在此之前,他和众人看到的认识的,不过是个怀揣巨宝的弱小女孩为了生存下去而做的伪装!   想到她如今也不过才十岁,活得却艰辛至此,柳明月不禁一阵心疼,顿时忘了往日忌讳,伸手就欲将她拉过来,给检查她的腿——听那声响,他觉得,很可能已经伤及骨头了!   可,有人比他更快……   **   想踢的人是柳明月,踢中的人却是夏阳。   看她小脸煞白,光洁饱满的额头迅速结出一层细细的冷汗,却还一脸俏笑,李旭心底就猛然窜起一股邪火,清隽俊逸的脸庞黑似锅底,双目凶光更甚。   夏阳被他瞪得直哆嗦,心中却又是不服的——麻蛋的,你丫要不是皇子不是皇帝强塞我的未婚夫,身后那丫又不是正太而是真萝莉的话,你看我抱不抱腿打滚骂你祖宗十八代要求赔偿医疗费误课费精神损失费杂七杂八各种费!   大开的脑洞里夏阳愤愤得正嗨,忽觉手臂一紧,想挣却慢了,直接被扯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嘶……”   夏阳倒吸口凉气,疼的地方直接就又多了脑门:“你……敢再温柔一点点吗?”她真心觉得再这么下去,搞不好还没来得及长大嫁给这个蛇精病,就先被他克死了!   李旭没有回应她,只森冷的瞥了柳明月一眼便拽着她往外走了。   他本是不打算去管她腿疼不疼是要用走还是用跳跟上,可……   “啊!”   过门槛的时候,她竟冷不丁忽的甩了他的手,直接众目睽睽之下摔个五体投地。   “诶哟~,好痛,痛死了,我摔到腿了,腿断了……”   看着抱着腿满地打滚满眼泪喊疼的夏阳,李旭面色很微妙。   此时不过刚刚下课,学子们还没走,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探讨着。   或许未必大家都仔细着这边,可那么多人在场,总不会个个都是瞎的。   换言之,其实她可以大声嚷嚷是他踢到了她!   照着父皇对夏家军的忌讳,照着老战王对她的袒护,她就算没有证据,但一心一意就是咬定他不放的话,他还是会受到责骂和惩罚……   可她却轻轻巧巧制造了一跤,将伤推到了这一跤上!   已站起身的柳明月见李旭竟没有拉夏阳一把的意思,不禁有些恼火,三大步并作两大步的走了过来,将夏阳扶起:“我带你去寻蒋太医。”   今天来讲课的蒋太医,正巧擅长跌打损伤。   夏阳感激的正要跟他道谢,麻溜的跟他遁走,却被一只手直接拎过去。   “没有那个时间。”   李旭冷冷说着,拎猫儿似得拎着她后领就走。   柳明月气得脸发青:“你没看到她……”   “她是我未婚妻。”李旭忽的停下,余光如剑般射来:“该怎么待她我自有分寸,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柳明月噎住,面色愈发铁青得难看,却不能发作什么,更敏锐的察觉,自己的秘密对方果然知道!   **   夏阳不想跟李旭走,可她手短腿短力气小,现在还悲剧的受伤了。   看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郁闷懊恼,李旭本想奚落几句,讥讽她没那本事还要充那英雄,可一个转念想起了李煜,又顿时没了兴致。   “真的很疼……”   夏阳呻吟了声,活似只受伤的小肥兔,顶着双泪汪汪的大红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可能……”   已经断了四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李旭冷冷毫无同情的睃了一眼,半点人情不通的漠然道:“你自找的。”   他要踢的是柳明月,是她自己跳起来充英雄替人家挡的,活该!   “你……”一口恶气堵上胸膛,夏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骂他什么:“一会儿我要告诉太子哥哥,你欺负我!”   李旭沉沉的看着她,目光有些怪异,竟没有说话。   夏阳呆了呆,忽有所悟的猛然瞪大眼:“你别告诉我太子哥哥他……”要领便当了!   “……昨晚忽然发作,连夜送回了宫中,情况不太好。”   李旭低下眼帘,面色很不好,语气依旧低沉,却明显少了那份近乎尖锐的冰冷:“早前醒来,便说要见你。”   夏阳诧异了下,道:“我可治不了他呀……”   李旭猛的抬眼,森森瞪她:“信不信我连你那条腿也一起踢断了去!”   夏阳委屈噤声——说实话也不行?出门前得吃药啊混蛋!   **   巧玲带人及时堵住了即将载着夏阳离开国子监进宫去的马车。   发现李旭也在马车里,巧玲的脸不禁有点绿——虽然我们大华民风比较开化,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苛,你两又是皇上凑的一对,可,你们毕竟还没拜堂成亲好歹给我注意点啊喂!   但她还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恭恭敬敬的与李旭行礼问安后,不卑不亢道:“九皇子,老战王有令……”   某郡主没心没肺,不待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巧玲姐,今天我必须进宫一趟,你若不放心,可以带人跟着我一起进宫。”   说罢,看了李旭一眼。   李旭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再无其他表示,但巧玲还是强烈的感觉到,如果她不合作又磨磨唧唧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直接用武力清楚的表一次态。   所幸,巧玲心思通透得很,直接忽略李旭去看夏阳,见夏阳面色不对,便想到了太子李煜……   “奴婢得派个人回去与老王妃通报一声。”   她可以跟着去,但战王府必须知道行踪!   ☆、【33】刷存在的惠武BOSS   吩咐了人回战王府报信后,巧玲就顶着一双未尽散淤的青眼直接钻进了马车里。   本就不宽敞的马车,立马显得狭窄拥挤起来,氧气也供给不足,闷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李旭眯着眸子冷冷的看了巧玲一眼,一语不发的起身出马车。   夏阳愣了零点一秒后,抖擞了。   虽然没嚣张的欢呼出来,却也忍不住直接挨近巧玲低声夸了句:“还是巧玲姐威武。”   其实脊背都已经湿透了的巧玲恨恨的斜了夏阳一眼,差点没直接对准她耳朵吼——威武你妹子!没看到老娘两腿直打哆嗦么?你敢不敢老实待着别那么容易被拐走!   这时,车内猛然一亮,才垂下的厚重帘子忽又被从外挑起……   李旭背光堵在车门外,瞧不清他面上此刻什么表情,只觉一股无形的气势山般倾轧而来,狠狠撞得巧玲浑身绷紧大气不敢喘。   夏阳直接当乌龟,缩在巧玲身后假装是一团空气,却听到李旭沉声道:“搓到发红为止。”   没搞明白什么意思,就闻破风声近。   夏阳本能抬手,就接住了一只密封精巧的紫色小瓶子。   帘子再度垂下,挡去了车外的光景,车内恢复昏暗。   忽然,巧玲惊呼一声,一把将小瓶子抢去,火眼金睛就是一阵扫描:“天啊,真是紫玉断续膏!”   紫玉断续……   且不论其功效如何,只这名字……好吧,忽然发现这个世界竟然有跟她那个世界老夏家祖宗一样恶搞的人,夏阳很欣慰,觉得有机会的话,可以跟人家交流一下药膳的各种好吃做法。   这时,巧玲姑娘一个神经大转弯,猛的抓住夏阳问:“郡主,您哪儿受伤了?”语气十分惊慌。   她怎么敢不惊慌?   这紫玉断续膏可是专给人续断筋断骨的,据说效果十分神奇,半点后遗症不留,只可惜已经失传很久,李旭拿出来的这点都不是真正的正品,而是太医院根据十多年前某摸金校尉从某座大陵得到的残缺方子炼制出来的,可就算如此,此膏疗效也依旧牛逼,只美中不足的是,此药难炼,加上个别药材还长在他国并属于珍贵物种,即便有价也难买到,因而出产量极低,并且,非有巨功之臣难求!非皇室极其受宠皇子妃子难得!   巧玲估摸着,眼下手里这份其实都不是李旭本人所得,而是李煜的,又不知什么原因,李煜把如此珍贵的药膏直接给了李旭,而李旭,现在又给了夏阳……   虽然有点绕,但并不妨碍巧玲最终得出的结论——夏阳受伤了!而且不轻!可她居然刚才没有看出来!   “嘿嘿,也没什么啦,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磕到了。”   干笑讨乖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一字不漏的钻进李旭耳里……   **   李煜发作得很突然,一夜之间生气就被抽干了似的,俊逸的脸庞青灰得吓人。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膛都已难见有呼吸的轻微起伏,似已死之人,搞得太医小心翼翼的时不时就要用羽毛去他鼻下探一探气息,生怕他断气了却没及时发现。   美丽端庄的张皇后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伤心的坐在床边默默垂泪。   听闻李旭带夏阳到了,张皇后才抹了抹眼角暂时收了泪,顾不上洗便直接让二人进来。   “好了,地上凉,快起来吧。”   也不知是这阵子李煜又跟张皇后说了什么,把她说动了,还是眼见李煜时候已近张皇后悲伤过度,没了那较真的心思,这次再见,她态度竟比先前那次更好,和蔼得仿佛上次夏阳的傻气没有把她气到。   夏阳觉得,这算得上是好事,但也绝对不是多好的事……   李煜对她好,她知道,也承情,若有设备,她也愿意冒险救他,诚挚希望他能活到百岁一世无忧,可,这并不代表她也愿意因他而踏入宫闱,参与新一轮夺嫡之争!   撇开政绩不谈,光子嗣方面,惠武帝就能干得堪称种X,不过才四十出头而已,竟已经生了十三位皇子(其实大部分是未继承皇位时生的,但偏是私生活如此荒唐的他,却最终黑马的猛然杀上皇位,足见其心机多不简单),虽然最终养活的连太子李煜在内也只有六个皇子而已,可!是!   皇位只有一个!   六个皇子能不太!多!了!吗!   更何况,惠武BOSS现在才四十出头而已,种子还很多很优良,皇子什么的卖力一下就可以有,甚至很多,而李煜一走,太子之位就空出来了……   那位子,到时候谁去坐?   不管谁坐,都得先把其他几个打趴下,过程必定很血腥,结局却是谁都说不准!   好在,这次李旭在,夏阳可以冒充傻乌龟,缩着脑袋跟着做,能不开口尽量闭嘴。   没多久,张皇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李旭向来都是闷葫芦,十棍子打不出半个屁来很正常,可夏阳,太子明明说她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上次在太子面前说起乖巧话来也是一打一打的溜得很,可现在,竟然进来半天了,屁都没一个,更别说安慰话了!   他两都不说话,她准备好的台词也倒不出去啊,难道要身为长辈身为皇后的她主动开那个口?   张皇后一口气堵在胸口,压得心肝肺都疼,偏两人不但做哑巴,还规规矩矩始终把脸埋得低,又死猪似的不怕烫,她怎么瞪过去就是不抬头不抬头不!抬!头!   气氛顿时更压抑了,袅袅淡雅的安神香都压不住那份暴躁……   张皇后濒临爆发之时,一声刻意压抑过的尖锐通报传来,惠武帝竟来了。   快瞌睡的夏阳立马醒神。   默默的,她借李旭高大的身影遮了遮自己的存在。   作为一个没挂可开却怀抱金蛋的穿越人士,她不得不缩着做人,宁肯让好奇挠心挠肺,也不去拼运气偷瞄圣颜,免得一不小心狗屎好运,圣颜还没瞄清,反而先对上了大BOSS那双眼……   李旭余光瞥了瞥她。   自又是一番跪拜行礼。   许因这里是太子寝宫,太子李煜此时病重在床,不是叙旧培养感情的地方,所以惠武帝虽看了看夏阳,却并未与她说什么,只走近去看了看李煜,又关心了下他的情况,勒令太医院不惜代价也要续他的命。   然后……   然后他就走了。   额……   难道他只是来刷存在的?   ☆、【34】想掐死你   夏阳很荣幸的,压根没看到惠武BOSS长着什么鼻子什么眼。   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的龙袍很酷,金丝绣的云海下摆很耀眼,以及,他嗓音不错,低沉磁性很适合唱情歌,估摸着用来说情话杀伤力也很强大。   不过,这都跟夏阳没半毛钱关系,她现在只关心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能醒!   虽然腿伤已经擦了那据说有奇效的紫玉断续膏,可那紫玉断续膏到底不是仙丹神药,不可能一抹就立马好,而皇后娘娘又没有让他们下去一边休息一边等的意思……   一直这么站着,真的很疼啊,万一倒霉催的留下什么后遗症咋办,而且最最关键要紧的是,她还没吃午饭啊喂!   偷偷瞥了一圈,夏阳悲剧的发现,太子殿下还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而她能求助的人,好像只有李旭……   **   李旭抿唇拧眉,思绪飘得有些远。   他明明记得,太子皇兄是明年的元宵节第二天去的,可现在……   任他如何努力的去回想,却偏就是记不起来,前一世的这个时间点,太子皇兄有过如此凶险的一次发作!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他重生回来改变了一些事,无形中连太子皇兄的寿命都改变了?   说起来……   前一世的太子皇兄虽也几次与他感叹过两代镇北侯去得可惜云云,可跟夏阳却仅仅只是照面会互打招呼的普通相识关系而已,并没有这一世他所看到的这么好,居然成天变着花样给她带好吃的!   那一世,他甚至没听太子皇兄提起过夏阳这个人!   可这一世……   太子皇兄近来跟他提得最多的就是夏阳,说她横也好竖也好前后左右统统好,甚至不止一次三申五令他不许不娶她,前几天更是奇葩的要他立个保证不许欺负夏阳的字据,说是要给夏阳保管,若是日后他欺负夏阳的话,夏阳可以烧给他报信,到时候他就从坟里爬出来跟他算账,—_—|||……   忽然这时,袖子被轻轻的拽了拽,已经严重歪楼的思绪立马断线……   李旭依旧很不悦。   他俊脸发沉,余光如出鞘的宝剑一般,冷冷的,狠狠的,戳向夏阳,却一眼,就先被她给吓了一跳……   平时粉扑扑肉呼呼让人总忍不住想掐一掐的小圆脸,此刻竟血色全无煞白如纸,薄薄的刘海也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打湿,正狼狈的贴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搭着那双水汪汪已有些恍惚的大眼,可怜兮兮的像只大冬天淋雨湿透的小肥狗,筛糠似的抖得不像话,巴巴的望着他,望他能施以援手。   李旭这才猛然想起,她腿上有伤!虽然他给了她万金难求的紫玉断续膏,但那到底不是什么一抹就好的神丹妙药,而且,从进来到现在,他们起码已经站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她傻的吗?   这种时候,姑娘家最擅长的晕倒她干嘛不用?!   李旭瞪大眼睛看怪物似的看她,前所未有的清楚发现,他前一世认识的夏阳和这一世认识的夏阳,绝对无法重叠,她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这想法很荒谬,却很真实!   “那个……我……我可以晕一下吗?”   夏阳弱弱的问。   真的很弱,弱得正分神的李旭一时间根本没听清,不由就更加用力的瞪她——你说大声点会死啊?   然后……   然后夏阳就两眼一翻,毫不客气的倒了过来。   李旭本能接住她的时候,还有点懵。   恰好这时候正准备说话的张皇后惊愕了下,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跟着就沉了下去:“这是怎么了?”   “……她进宫前摔了一跤,腿受伤了。”李旭道。   张皇后没注意李旭有些怪异的脸色,倒是顺势转眸仔细了眼夏阳的脸,立马吓了一跳,火烧屁股似得霍地站了起来:“怎么摔的?为什么不早说?还不快带她去让太医看看!”   李旭点头,抱起夏阳就大步离去。   本欲过去接手的宫女不禁怔在了那里,错愕的面面相视——那啥,刚刚九皇子把夏阳郡主抱出去了?应该不是我不小心瞌睡幻觉了吧?   正忙着默念阿米豆腐祈祷的张皇后,并未注意这些小细节。   天地良心啊,她可真不知道那丫头腿上有伤,知道的话,不为夏家军,只为老战王夫妇,她也不敢因为一时气愤就“罚”他们站那么久啊,死丫头,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啊,不然……   不说老战王,只那老战王妃也不是多好说话的主儿!   **   夏阳没多久就饿醒了,睁眼就看到李旭那张万年被人欠钱不还似的棺材脸。   他正看着她,却又好像不是在看她,漆黑的眸子幽深得有些渗人……   夏阳伤心的呜了一声,拽着被子就用力往上扯过头顶——救命啊,这蛇精病又发病了怎么办,在线等,十万火急!   李旭本还以为夏阳是疼呜的,结果却看到她……俊脸当即一沉,抬手就一把将那被子掀飞了。   是的,掀飞,直接飞下床!   一旁侍候的宫女都吓呆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本能的琴瑟伏跪在地。   “你……你想干什么?”夏阳可没空去关爱那些宫女,很本能的抱住胸,警惕的看着李旭。   她完全没意识到,十岁的胖萝莉做这个动作,有多滑稽……   李旭气得都笑了,脸色也更恐怖了,薄唇一掀就从牙缝里挤出仨字:“掐死你。”   夏阳大惊,护胸的手立马向上,改护脖子。   若此刻换了别人说这话,她是不信的,可这蛇精病有!前!科!   李旭危险的眯着眸子,森森的盯着她,活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吓得夏阳恨不能蜷成一团缩到床角去。   如果李煜在这里的话,看到的却绝对会是——   一条吃饱撑着的冒充毒蛇,闲得蛋疼的无耻恐吓一只胖呼呼假冒松鼠的小猫鼬,我要吞了你吞了你一口吞了你哟~,小猫鼬信以为真的模样哆哆嗦嗦,不要不要人家连粑粑加起来也总共才二两木有肉滴~   咳咳,言归正传……   被盯得头皮发麻的夏阳童鞋,正想如何摆脱这困境,就听某个蛇精病鼻孔用力的哼了一声,然后,他起身,走掉了。   ☆、【35】食心蛊   嘴角弯着微微弧度的李旭,一出门就碰到了李年,被吓了一跳。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鬼,却他却是心虚了,于是直接拉长了个脸掩饰。   李年似乎什么也没看到,颔首道:“太子殿下醒了,要想见夏阳郡主,不知夏阳郡主……”   话没说完,李旭就头一转,回屋了。   “啊!你你你……你干什么!你在干什么!放我下来!放开我!”   夏阳的惊叫声传来,跟着,李年就看到李旭把夏阳扛了出来……扛出来……   李年瞪大眼。   “她腿骨裂了,太医说不能下地。”   李旭面无表情的如此解释,语气很冷淡,但仔细品的话,还是能品出一种“我也不想扛她但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么”的无奈。   李年其实很想提醒——九皇子啊,宫里有很多内侍很多很多宫女的,还有一种叫轿子的代步工具来着。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还一本正色的点了点头。   悲催的夏阳非常识时务的,很快就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哀嚎和求救,死猪般任由李旭扛着她再到太子寝宫。   看到两人如此出场,已经很虚弱的李煜还是很给面子的笑场了,却是把一旁的张皇后吓得面色发白,几位太医腿肚子直哆嗦恨不得跪下去求他别笑了。   好在,李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又记挂着心事,所以并没有多久便收了笑,只是,他跟着就直接赶人:“我想单独跟阳阳说几句话。”   也就是说,除了夏阳之外,所有人都出去!   李旭错愕,张皇后皱眉,太医们面面相视——这什么情况?   “煜儿……”   张皇后绞尽脑汁也猜不出李煜会跟又能跟夏阳一个半大的孩子说些什么,再加上,她是李煜的生母,本应是他最亲近的人,可李煜这可能是最后的关键时刻,有话要交代,却竟然不是对她说,叫她心里怎么能舒坦,怎么肯离开?   可她话还没出口,就对上了李煜那双含笑的眸子。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的笑看着她,平静而包容,却不可违逆,就像她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而他,是可以包容她一切缺点的大人!   有子如此,是母之大幸,也是大不幸……   张皇后又委屈又心疼,眼眶一热,霍地转身便率先出门去了。   宫女,内侍,太医,不敢迟疑纷纷跟上。   李年也默默的出去了,只李旭留到了最后。   他皱眉看着李煜,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了,李煜能有什么话对夏阳说。   “九弟,听话。”   因为虚弱,李煜的声音很轻,更显温柔,只是这份宛若可以包容一切的温柔,这时候分外刺耳扎心。   “唉……”   夏阳忽然叹气,很用力很用力,光听声音就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份强烈的无奈。   李煜和李旭同时看向她,就见她蔫耷拉的坐在那里,一脸幽怨的看着李煜:“太子哥哥,我真的救不了你。”   就没人指望过你救啊~   李旭无语,李煜莞尔,却就听到夏阳又道:“最多,只能给你延长一点点一点点寿命而已。”你至于对我这么好这么特殊吗?   李煜愕然了。   李旭瞪大眼。   “你说什么!”李旭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将她从床边的椅子上提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夏阳偏抿紧唇,愤愤的瞪着他不吭声——有种你掐死我啊掐死我啊你妹的!   李煜迟钝的回过神来,俊脸上惊愕还为散:“阳阳,你说……”能延长他的寿命?怎么可能?太医院聚集了天下名医,都从未有人敢如此大言不惭,她却说……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他看得再淡,也终究还太年轻,才堪堪二十岁而已,对死,到底是畏惧的,对生,终是渴望的……   被李煜忽然亮起来的双眼那么看着,夏阳反而有些心虚起来,尴尬道:“我……其实……也就……只有……不足……一成……的……把握……而已……哈……哈哈……”   再给她五年的话,她倒是敢神气的拍胸脯保证,定能延长他至少两年的寿命,可她现在才穿过来三个月,重修的那点功力,真的不够她拿出来丢人现眼……   “一成!?”   李旭俊脸一黑,又想掐她了,只有一成竟然也敢说,就不怕万一失手,太子皇兄不保,她自己也要赔进去?   李煜笑了,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谈不上多失望,毕竟夏阳只是个孩子,他也不可能真的多指望她有那种逆天的能力,而他,好歹对死这回事也已经准备了二十年了。   夏阳自尊受伤了……   她虽然懒了点,贪吃了点,确实在老夏家万年垫底,可,她不是真的一事无成的废物好不好!她在外面,也是很牛逼的好不好!   “你们……你们……”   她指指李煜,又指指李旭,却半天骂不出下文来,最后气愤的冲李旭狂挥爪子:“放手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可惜,面对她愤怒的威胁,非但李煜忍俊不禁笑了,连李旭都挑了一边眉毛有趣的看她,活似在看一只嗷嗷威胁大灰狼的小奶狗。   夏阳感觉不会再爱的时候,才终于被放下。她气愤得其实很想扭头就走,可看了看李煜的样子,终是不忍的闷着气,鼓着腮帮子一把将李煜的手从被子里扯了出来,指尖有模有样的搭了上去。   李煜笑得更加温柔了些——不管怎么说,她有这份心,总是好的。   李旭也不以为然,只当夏阳这是死要面子找台阶下,却不想,跟着就见她面色一变霍地站起,竟一把掀开李煜身上的被子,直接就扒开他的上衣……   “你干什么!”   李煜惊懵在那里,李旭则铁青着脸拉住夏阳抚上李煜心口的手,就要将她扔出去,却是被李煜喊住了:“九弟!”   李旭咬咬牙,冷哼一声,甩开夏阳的手,狠狠的盯着她始终对着他的后脑勺。   李煜皱眉看着忽然变得面色难看的夏阳,才要问,猛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自她触及他心口的指尖处开始发作,如利器贯穿他的心脏般剧痛……   他两眼一黑,险些直接晕厥过去。   “太子哥哥,你这几天不,不对,是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你吃了什么?谁送来的?不对,还是不对……”一番自顾的混乱后,夏阳沉着脸道:“太子哥哥,你被下蛊了,食心蛊!你的主治太医恐怕也有问题。”   李煜和李旭,惊得说不出话来……   ------题外话------   《空间之弃妇良田》—福星儿   精彩小剧场:   某女:“家里只有一间卧房,男女有别,你睡这里。”   某爷蹙眉:“这么乱,是人睡的地方吗?”   某女:“确实不是人睡的地方,这里曾是驴棚。”   某爷黑脸……   空间美食文,爽爆虐渣,极宠无下限,偶尔搞笑   ☆、【36】惊觉   蛊,是一种人工施以特殊方法,长年累月精心培养而成的神秘物体,一般为动物,极少类为植物。   食心蛊,顾名思义,是一种专以心脏为食的蛊。   这种蛊极难培养,是雌雄同体的异种,隐蔽性极强,一旦下种,非行家难以洞察。   夏阳前世也只是在老夏家祖宗留下的医书中看到过介绍,并未见过实体实例,那时候还腹诽过她家那位老祖宗瞎扯淡,却不想,竟在这个世界见到了还活着的中蛊人,而他还是对她很极好的李煜……   李旭脑子有点乱,却还是问出了个重点:“什么是食心蛊?你怎么肯定是食心蛊?你怎么知道那主治太医有问题?你才多大才上了几天的医学课,才学点皮毛就敢大放厥词!”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反而到了这种时候,李煜越发的淡定平静了:“九弟,好好说话。”又看向夏阳,虚弱的笑容依旧那么温柔:“阳阳,别怕,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太子哥哥……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这样啊……我真的不知道……”   夏阳红着眼,忽然就哭了起来。   她只是懒,不是笨,岂能想不透其中的厉害与纠葛?   李煜虽是太子,占着某些人做梦都想坐的位子,可大家都知道他天生就有心脏病,终是会把位子空出来给别人的,那些人再想那位子,也不至于多此一举脏了自己的手,白留把柄给活着的那些对手,所以,照理说,是不该有人如此恶毒的对他下手才对,可他却被下手如此残忍的虐杀是事实!   除非……   他近段时间,忽然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者忌讳!   可他一个将死之人,素来温和不与人交恶,又能去触犯谁的利益或者忌讳?   想来想去,夏阳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她前段时间跟他提的那件事那个人了……   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代表,他如今之所以会被人虐杀,都是因为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夏阳是真的没想到对方如此凶残至此,竟连一国太子都敢公然谋害,也是真的后悔了,不禁越哭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止都止不住。   李旭有听没有懂,整个傻在了那里,呆呆的看着夏阳哭。   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哭,而且哭得很伤心很心痛,不是做戏的……   李煜则没想到夏阳脑子转弯那么快,反倒是被她提醒了才猛然间醒悟自己中蛊的原因,面色怪异的看了夏阳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摇摇头。   传说,这世上有种人,生而知之,是真正的天纵奇才,他们的聪慧机敏无关年龄,非凡人难以想象,夏阳……   谁敢说她就不是这种奇人呢?   更何况,就算她是这种奇人又如何?   她现在,终究不过才十岁而已,还很小,还很脆弱,还很干净善良,还充满可朔性,只要不让她反感,不惹她厌烦,不招她憎恨,她会愿意让你靠近,会接受以心换心的雕琢,会……   可惜,他这一次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傻阳阳,别哭,这不关你的事。”李煜轻轻的揉着夏阳的头,温柔的劝抚她,却反而让夏阳哭得更加伤心了。   “没有办法吗……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是气氛引导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许久不语的李旭忽然问,低声沙哑,透着绝望前的最后希冀,紧紧的看着夏阳,并未意识自己将她当初最后一根救命草。   夏阳没有回答,只是哭得更伤心了。   食心蛊的唯一破解法,就是中蛊者在心脏被蚕食得无法运作之前,做换心手术!   可换心手术即便在她前世生活的那个世界也是大手术,不是随便一颗人心换上就能用,涉及的条件更苛刻,这个世界根本做不了……   李旭明白了,沉默了,脸色苍白得很难看。   “呵呵,人生自古谁无死啊?瞧你们两傻蛋,一个哭得肝肠寸断,一个面白如鬼,喂喂,要死的是我好吗?我都还没哭没慌神,你们抢什么抢。”   李煜很虚弱,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立马喘上了。   许是怕他再劝,夏阳不敢哭了,李旭也板着脸站直了些。   李煜欣慰的笑了,却忽道:“九弟,送阳阳回去吧,不许欺负她。”   此话一出,夏阳和李旭都惊到了。   “太子哥哥,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怎么忽然叫她回去了呢?   李煜笑道:“我有些累了,明天再说吧。”顿了顿,又忍不住的补一句:“我中蛊的事,你们出门就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说出去!特别是你阳阳,你是极聪明的,我能想到的利害,相信你也能想到,记住,年纪小固然是你的劣势,却也是你最强的优势,万望谨慎,切记珍重自己,没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一旦命没了,就彻底完了。”   夏阳一听,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喷涌了出来:“太子哥哥你……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还不了你的……”   李煜莞尔,干脆逗趣道:“看在我生前给你带那么多好吃的份上,待我死后,你也常带好吃好穿去看我吧,当是报答。哦,记得多烧纸钱,好让我在下边买奴买婢呼风唤雨,把生前没享受过的好好享受个遍。”   夏阳哭着点头。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缘分深浅不能直板的用时间长短去计算……   现在,她脑子还被这份友情烧着,就算是李煜指着头驴对她说“我看上它了,就让它继承我的位子做下代大华皇帝吧”,她也会点头捣蒜的答应拼命也会扶植。   可是,李煜没有提这种要求,甚至没有要求,只是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小心敌人……   他是真心对她好。   她却只能眼睁睁看他被人残忍虐杀!   直至离开皇宫,李旭都没有再说话,只面色很苍白很难看的看着夏阳。   太子皇兄那番话,是对夏阳说的,是在警醒夏阳,但同时,也是跟他说的,也是在警醒他——   夏阳有个强大而危险的可怕敌人,他(她)手很长,心很狠,就是皇家太子,一样能害敢杀!   这……是前世也有的事情吗?   ☆、【37】痛的领悟   夏阳神情有些恍惚的缩在马车一角发呆,连李旭跟着上了马车都没注意,自顾伤怀着。   对李旭明知故犯的无礼行为,巧玲很气愤,可见夏阳如此又不禁有些心慌,忙去安慰照顾。   不管怎么说,李旭都是惠武帝钦点给夏阳的未婚夫,他执意不肯下车,她还能轰他下去不成?   别傻了。   反正瞧他那模样,也不像是要对夏阳不轨,加上她也在场,两人就不算私下单独相处,闷点就闷点吧……   一路无话。   夏阳直接被送回战王府。   此时天色已黑,车外战王府大门口灯笼明亮,车内巧玲也早取了颗硕大的上等夜明珠出来照明。   一室亮堂,却愈发显得夏阳那张小脸青白得有些吓人,神色依旧很恍惚。   她像个做错了事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的孩子,有点茫然,有点不知所措的缩在那里,后怕连连两眼汪汪,明明折腾了一天已经很困,却愣是不敢闭上眼去睡,似乎一闭上眼,就会看到不好的东西。   很明显,她是被吓到了。   巧玲没能跟进太子寝宫,自不清楚具体,只知道夏阳见了李煜之后出来便这个样子了,心疼不已,可好说歹说的劝了一路,可她还是没走出来,是彻底没办法了。   再加上,这都已经到了战王府门口了,九皇子竟然还不准备下车?   憋着一口气,巧玲不甚友好的看向李旭,却见他正定定的看着夏阳,那姿势,那神态,竟一如初出宫门时。   许是察觉了巧玲的目光,不待她开口赶人,李旭就开口了:“别想太多,太子皇兄也说了,不关你的事……”   虽然,其实他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太子皇兄被人下蛊的事怎么就跟她扯上了关系,但太子皇兄都那么说了,想来也是不会有错的。   当然,他也想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她这样子,很明显不是时候,问也没用……   一直恍惚的夏阳这时终于有了些反应。   她抬头来看着李旭,却不点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目光复杂而怪异,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超脱她当下那稚嫩年龄的沉稳幽深,如能将人心隔肚看穿。   咯噔一下,李旭的心猛就狂跳了起来,冷不丁冒出个荒唐而大胆的想法——难道她也是重生回来的?   但很快,他便排除了这个可笑的想法——他清楚的记得之前在竹林,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真的不认识他,太子皇兄戳穿他身份的时候,她也是真的很惊愕,那些都不是作假的!   那么,她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她不过才十岁而已……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传说中那种,生而知之的人?   也不对……   他认识的夏阳,虽然聪慧过人,却肯定不是什么生而知之的人!   起码,那个夏阳就只是简单的通些医理,但并不精通,更不可能有轻易识破整个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没发现的太子皇兄中蛊之事的能耐!   “不早了,你回去吧,别让太子哥哥担心。”   李旭还处在极度震惊的混乱之中,便听到夏阳如是说。   往日清脆动人充满勃勃生机的声音,此时沙哑而沉沉,还有股淡淡的疏离……   李旭俊脸一沉,直接拉得老长,目光充满攻击性的狠狠戳过去,却见她又已低下了眼帘去,稳稳的盖住了那双幽深的眸子,半个小脸也缩在曲着的腿下,看不清颜色。   “你……”就那么嫌弃跟我说话?   气愤的质问,终在出口前又狠狠的咽了回去,愤愤的几个深呼吸,霍地起身,挑帘就出马车。她都不稀罕他,他还稀罕她不成?没得自己用热脸去贴她冷屁股的!   气头上的他完全忘了,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先对人家各种不善……   巧玲竖着耳朵,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马蹄去远的声音,暗嘘一声,终于走了。   转头与夏阳道:“郡主,天色不早了,回吧,老战王和老王妃会担心的。”一直这么在门口杵着,也不是个事啊。   夏阳点头。   她的腿受伤,又哭了大半天一身狼狈,巧玲便让婆子先她背回菡萏院,晚些再决定去不去跟老战王和老王妃请安,却不想,一行回到菡萏院的时候,老王妃已经等在那儿了。   “怎么摔的,竟把腿给伤着了?”老王妃关切的问道,半字不提宫里的事,也不问。   夏阳却知道,除了李煜中蛊和他对她说的那番话,今天宫里的事,老战王和老王妃绝对是一清二楚的。   看着老人家和蔼慈祥的面容,一脸的关切,夏阳眼一热,忍不住又哭了。   老夏家是古武世家,虽依照老祖宗的交代子孙代代还在传承武学,但也与时俱进的,家族事业早已发展成为了财团,明的暗的所涉及到的业务范围,宽广得令人咋舌,其中包括,杀该杀之人!   她是老幺,出生的时候大哥二姐已经满世界飞来飞去接触家族事务,三哥四哥已成学(校)霸(王)很多年,还在幼稚园的五表姐六表哥正商量着炒所有学校鱿鱼……   反正一个比一个牛逼动静大,如此这般等她长到懂事的时候,家族事业各领域已被哥哥姐姐们满员统治,她看了一圈下来,发现自己只需要蹭吃蹭喝就够了,于是心安理得混吃等死。   虽然,她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被长辈们很厌弃,曾将她扔进战场流浪两年,丢到无人区自生自灭一年,塞进别人家的公司自给自足半年……可,其实战场流浪的时候她撞见大哥卖军火,无人区自生自灭的时候又不小心钻进当时正在追二姐的二姐夫的秘密基地,别人家公司上班的时候又碰见老板狗腿巴结的人是未来表姐夫……   夏氏的羽翼很宽很大很舒适,就算刻意收拢想要锤炼她,也依旧在最前面为她遮挡覆顶的风浪,落在她身上的终归不过是点毛毛雨,所以,虽然她看得见也懂,却其实,并没有如此直接的接触过龌蹉肮脏的贪婪算计!   李煜的事……   狠狠的扇醒了她,直白而残忍的告诉她,这里真的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夏氏,不会再有那么多牛逼的哥哥姐姐嘴硬心软的替她遮风挡雨处理肮脏,她若继续如此懒惰怠工下去,不但她会死,那些关心她爱护她的人,也会被她害死!   ☆、【38】李煜病逝   好不容易哄了夏阳睡下,老王妃才忧心忡忡的回了落霞苑。   老战王正在等她。   “……她还不愿意说,只是一个劲的哭,我也不好问……”老王妃絮絮叨叨的说着夏阳的情况,愁得眉头都拧成了疙瘩:“一顿能吃一碗饭两只鸡三条鱼的孩子,今天午饭没吃上,晚膳哄了半天,竟一口都吃不下了……”   好不容易才养得这么白白胖胖软软的,多可爱啊,又缩水回去怎么办?   想到夏阳初来那会儿,瘦得一阵风就要吹跑的样子,老王妃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一顿两顿的,又饿不死。”   老战王虽没好气如此说,可那眉头却也是皱得紧紧的,脸色更是沉沉的吓人,还忽就没头没脑的冷哼:“这日子越过越舒坦了,一些人的架子就越来越大了,逮着个孩子都要耍一把威风,顾前不顾后的蠢东西!”   老王妃知道,他这是在骂张皇后,因为张皇后今天“罚”夏阳站了将近两个时辰。可怜夏阳那实心孩子,平时挺机灵的,偏关键时刻竟犯傻,腿上有伤也不知道说,傻了吧唧的站了将近两个时辰……   想到夏阳腿上的伤还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老王妃对张皇后也是一肚子气,接口便道:“太后娘娘前阵子托我寻的孤本已经寻到了,明儿一早我就亲~自~给她送进宫去。”   老战王点头。   于是……   第二天,皇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被跟老王妃聊佛经聊人生聊得太嗨的太后娘娘,一不小心忘在了门外一个多时辰。   委屈的皇后娘娘转头就想像平时一样去寻太子李煜哭诉抱怨一番,却猛然发现太子如今病重已无力安抚她,便又想到了寻人撒气,可惠武帝那边是不敢想,杨贵妃那里又战斗力太强,顺势数到四妃时,素来厌弃的丽妃就成了很好的发泄对象……   **   夏阳留在战王府里养伤,国子监都暂时不用去了。   蒋太医受惠武帝之命带了两瓶紫玉断续膏来,一个劲拍胸脯保证,夏阳骨裂不严重,敷上紫玉断续膏保证三天后就能下床走动,半月后就能痊愈,不会留下一点后遗症。   时间飞逝,一晃三日便过去了。   与夏阳料想的不差,这日宫里果然来人了……   惠武一十七年,皇太子李煜病逝于东宫,享年二十岁。   这结局,夏阳算是最早有心理准备的,可真的听到的时候,她那干了三天的眼眶,还是忍不住喷涌出了泪水来。   这三日,她一直在等,她以为李煜至少会在临死之前再见她一次,因为那天他原本明显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的,却因李旭打岔和发现中蛊而没有说成……   然而,他果然因中蛊而改变了主意,她终是没能等来他再召她进宫,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跟他道别,只等来了他的病逝的消息。   “……太子殿下直至最后都记挂着郡主的腿伤,特地为郡主求了恩典……到时候,郡主只需在人前露露脸就行,待行至那些需要长时间跪拜的章程时,奴才会悄悄带郡主去暖阁休息……”小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李煜最后的交代。   夏阳只觉得声声都在戳她的心窝,疼得眼泪大颗大颗的不住往下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吗?真的没有了吗?”太子他……原本要跟她说的话和交代的事,真的不打算说了?   至少……   给她留一点不好的印象啊!   不然日后有个什么的话,她要如何对他的母亲张皇后袖手旁观?   “没有了。”小泉子摇头。   夏阳沉默了会儿,咬咬牙:“李年呢?”   小泉子不明白夏阳为什么会问起李年,却还是老实道:“太子殿下命李大人守陵五年。”   五年?   五年后,她就及笄了!   到时候,不出意外的话,惠武帝会最快速度让她和李旭成婚!   李煜啊李煜,到底最后你发现了些什么?又在筹划什么?可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   **   李煜似乎真的很得惠武帝偏爱,竟特赐其天子之仪,丧事自是非常隆重,王公百官皆斋宿二十七日,举国上下百日内停止喜乐婚嫁。   然而就算如此,也弥补不了张皇后丧子之痛。   倒是,这时愈发显得真情可贵般,惠武帝格外宽容温柔,百忙之中不忘抽时间亲自去宽慰张皇后,甚至一整个月下来,除了御书房,皆宿张皇后的坤宁宫,别地儿,都未去。   国子监恢复正常上课的时候,夏阳的腿伤已经好全了。   “你果然在这里。”   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的声音,打断了夏阳的思绪。   来找她的,竟是素来避她如蛇蝎,又总甩不掉她的柳明月。   夏阳一动不动的仰着头靠在亭栏上,半边身伸出亭子外,定定的看着随风左摇右摆的竹尾,任竹叶纷纷扬扬,落在身上:“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太子在国子监“静养”不是秘密,喜欢在竹林这边抚琴也不是秘密,特别看重夏阳亦不是秘密……   柳明月能找来,当然不稀奇。   可是这些,他现在都不敢说:“直觉。”   夏阳勾了勾唇,难得的笑得很淡,却有股子说不出的宁静安和,衬着那身只有简单银色云纹的白色袄裙,莫名令人惊艳……   柳明月直接呆住了,两眼发直。   忽然就没了声响,夏阳扬眉看去,便见那伪少女匆匆低头,惊慌的不知在躲避什么。   夏阳奇怪的看了看他,未在意:“你怎么也翘课了?”   伪少女俏脸一热,愈发心虚,匆匆狡辩道:“什么翘课,我是来寻你的!”   夏阳面色古怪的又看了看他——孩子,你这是打算失忆呢还是让我失忆?小弟弟不疼了?   柳明月不知她所想,却被她看得浑身都似在长毛:“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夏阳勾唇,别开眼:“没什么,就想问问你,今天食堂有什么菜。”   “喂!”明摆着的敷衍,让柳明月很气愤,却词穷的不知该指责她什么。   “我是真的想知道食堂吃什么啊,毕竟……”夏阳幽幽的看着一片竹叶可怜兮兮的随风翻滚挣扎:“以后的午饭,我都得老老实实的去食堂吃了。”   ☆、【39】没心没肺的人   然而,中午饭点的时候,李旭就拎着个食盒找来了。   “天禄寺的斋饭。”   他面无表情的将食盒塞给她,不待她反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旁在场见证之一的柳明月童鞋默默表示——李旭明明是森森的瞪了他一眼才走的!   而夏阳,错愕归错愕,但能吃进嘴里咽下去的从来就不会客气的想那么多,自是津津有味的吃了个干净。   柳明月目瞪口呆的看她将那份大到足够两人量的斋饭吃到一点不剩,甚至还有种想舔碗的不满足感……   汗了汗,忍不住提一句:“阳阳……吃太撑……不好。”   “我都还没吃饱!”夏阳委屈兮兮的看着空碗:“这人也忒抠门了,有心送,干嘛不送多点?多拎一碗能重死他怎地?”   柳明月一阵无语。   仔细看了看夏阳,见她虽然神色纠结不满,却是针对那只空碗的,并不是对他叫她“阳阳”有反感不悦,不由暗松口气,心情则莫名的愉悦了起来,脑子一抽就脱口而出道:“食堂的韭菜盒子味道很不错,要不我去给你买一个?”   “嗯嗯,那个我吃过,确实不错,走走走,麻溜的,慢了就没了。”夏阳两眼一亮,二话不说推了柳明月就往食堂去。   **   第二天中午,李旭又拎着个食盒来了。   照例塞给夏阳就走,照例是天禄寺的斋饭,不过……   份量是前一天的两倍!   柳明月伸头瞄了一眼,面色略微有点怪异,更加肯定刚才李旭离去前瞪他的那一眼,确是比昨天的更森然不是错觉。   然而,年少血气方刚,总多无畏和义气,就算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理也清楚,却依旧还是不愿意去改某些不小心已经习惯了的习惯!   更何况,和某人一起吃饭,真的特下饭……   反正,有巧玲那等恨不得寸步不离的忠奴在,就算他想,也不可能跟夏阳单独呆在一起,他们总归是纯洁的相处,有什么关系?   而说起巧玲……   她总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就玄幻了——   代表一,九皇子那种生人勿进熟人也滚蛋的孤僻人种,居然每天给他们家郡主送午饭已经坚持半个月了!   代表二,往常总当他们家郡主是毒蛇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的柳明月,竟然倒过来粘着他们家郡主不放了!   更诡异的是……   如果前一天柳明月给他们家郡主带了个苹果,那么,第二天九皇子的食盒里就会多两橘子。   如果前一天柳明月给他们家郡主带了只蝈蝈,那么,第二天九皇子就会多带只鸟,然后,蝈蝈被鸟吃了,鸟被他们家郡主吃了……   如此这般诡异了整整一个月后,某郡主才终于第一次有了接某皇子食盒以外的反应。   她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拽住了转身欲走的李旭的袖子,问:“明天你还会送午饭过来吗?”   李旭回过头来,目光森森的掠过柳明月,巧玲,而后才落在夏阳脸上,就听到她又问:“还是天禄寺的斋饭?”   李旭抿唇,思考着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而问这么个问题。   “还是杂粮花生饭配白菜豆腐么?”隐隐的,竟有一丝哭腔。   李旭皱眉,不明白她那满脸苦瓜汁什么意思,却是总算开口了:“不好吃?”不应该啊,天禄寺做的斋饭是帝都一绝,每天都供不应求的,即便是他,也要派人去排队才能买到……   夏阳无语凝咽:“天禄寺只有这一种斋饭一种菜色么?”   李旭隐约明白了,但脸色不好看了,一张棺材脸拉得老长,目光森然。   目光相触瞬间,夏阳哆嗦了下,可一想到这里是国子监,周围多的是人,巧玲也坚实的站在她身后,他还敢真掐死她怎地?   于是,胆子一肥就很现实的直接发飙起来:“李旭,你故意的吧?给我送一整个月的杂粮花生饭配白菜豆腐!”   特么的,再好吃,它也还是那个味儿呀!连吃一个月,胃会疼啊!   李旭一听,脸都黑了:“你不是喜欢吃吗!差不多四个人的量你一个人就吃完了!你敢说你不喜欢!”   “干嘛非得说得那么清楚?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吃得多吗?”夏阳活似被踩了尾巴的小肥猫,气愤得炸毛,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李旭气得都笑了,很想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的脑沟究竟是怎么转弯的,到底怎么就那么理直气壮的把他的重点过滤掉,却还是顺口就冷笑着回了一句:“难道不多吗?都赶上学院后面养的那群猪了!”   “你……你……你……你个坏蛋,就知道欺负我,太子哥哥从来不会这么说我!”   “你还记得他?这么久了,你可有问起过一个字关于他的事!”   霎时间,万籁俱静,周围围观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了。   柳明月和巧玲也很震惊——刚才不是还在说天禄寺的斋饭吗?怎么就忽然转到了已故太子那里去了啊?   李旭抿唇,面色阴沉到极点,但其实,他心里也有些错愕,看着夏阳的目光总有些复杂。   那话……   算不算是她诱导他吼出来的?   若是,岂不是说明她其实知道他心里为她至今为止的没心没肺憋火已久?   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却什么都还没找到,她已猛将怀里抱着的食盒推塞回给了他,咬着唇扭头便跑了。   李旭愣了一愣,怒喝:“站住!”   夏阳反而跑得更快了。   李旭脸一黑,拔腿就追。   巧玲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去追。   柳明月想了想,也追了上去。   如此这般,围观人群中部分好事的,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于是,追到夏阳的李旭为避免围观,只能一手刀直接劈晕她,拎着不省人事的她避开人群,往没人的地方去。   可是……   这一次,夏阳竟然久久不醒!   起初李旭还真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但很快,他就发现,她早醒了,但就是闭着眼不愿睁开!   想着李煜临终前都不忘的碎碎念,李旭终是耐着暴躁忍了又忍,才牙缝里挤出一道自认为很和气的声音:“你就真不想知道,太子皇兄怎么处置了刘太医?”   ☆、【40】天寒地冻烽火起   静~   静~   静~   风吹银杏叶纷纷,趴在石桌上的人儿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李旭忍无可忍,一掌拍上石桌,张嘴欲骂声还没吐,那装死的就一骨碌蹦了起来,面带慌色的警惕瞪着他,先声夺人的嚷嚷:“再偏僻,这里也是国子监!巧玲更是亲眼看到你追着我!”   李旭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锋利的掠过她准备逃跑的下半身,沉甸甸的落在她脸上:“你跑试试。”   夏阳扁着嘴,委屈得两眼发红:“你给我记着。”   腿收回来,一屁股坐回了他对面的石凳上,双手撑在大开的双腿上,气势不够眼大来凑,狠狠的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大不了真被蛇精病发作的他撕碎了,回炉重造!   看着她那样,李旭就气不打一处来,脱口而出:“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明明,她对谁都憨憨厚厚一脸傻气的笑,怎么一转头向他,就像只领地被侵犯的小凶兽?   “从一开始,就是你不愿跟我好好说话!”夏阳气得都笑了。尼玛,出门又忘记吃药?   李旭愣了愣,似乎真忘了的样子,而后就恼羞成怒的脸一拉,又长又黑:“那是因为你……”不知检点水性杨花八字就在舌尖,却忽就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面色十分难看的瞪着夏阳。   “哈!哈!”夏阳皮笑肉不笑的哈了两声,欠扁道:“没话可说了吧!”   李旭目光幽森,没有说话。   见他只是老虎皮,夏阳稍稍放心了,一放心就开始作死:“不是我说,有病你得治啊少年!年纪轻轻何苦放弃治疗呢?知不知道你发作的样子多吓人?简直疯狗病发作一样!逮谁就咬谁!我说,有病确实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咬人,可就真的是你的错了,你得改啊,不然哪天咬到比你病得更严重的怎么办……”   李旭目光森森的,青筋突突的:“说完了?”重点呢?他把她拎来明明是要说太子皇兄的事,她竟给他岔那么远去,还骂他疯狗!   “既然你不乐意听,那我走了。”夏阳很干脆的起身,拍拍屁股继续想走。   李旭算是明白了,她从头到尾东拉西扯胡言乱语,为的就是离开!   她,不想跟他谈太子皇兄。   太子皇兄待她不薄,如今尸骨未寒,她竟谈!都!不!想!谈!起!他!   见她转身就毫不犹豫的走,李旭咬牙:“太子皇兄一片真诚,都喂了狗吗?”   夏阳顿了顿,侧头看他:“逝者已矣,你也该接受这个事实了。”   李旭窒住。   “你不是蠢的,岂会不清楚,太子哥哥临终都未让我去看他一眼,为的就是不让我过~早~的卷进去?”   看着一片方才静静落在地上,却转瞬又被风卷起的金黄银杏叶,夏阳低声有些沙哑:“我知道,我终是躲不过去的,该面对的终是要面对,该承担的终是要承担,是我的责任谁也替不了我去背,可你倒是告诉我,现在的我,要用什么去面对?用什么去承担?如何扛着肩上的责任健步如飞?”   没能力,什么都做不到。   做不到,又何必知道那么多?   她动,该发生的也不会少发生一点。   她不动,不该发生的亦不会多到哪里去。   “世界不会因为渺小的我而停止运转,那些人却会因为我多知道一点而愈发疯狂。”   李旭总算等到一点端倪,明知道不能表现得太过急迫,却还是情难自禁的追问:“你怎么那么肯定?”   这关系到太子皇兄究竟为何中蛊,幕后黑手是谁,他必须知道!不能不查!   夏阳定定的看着他,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忽然就有了一种难以揣测的幽深,不锋利,却依旧有种能看穿人心的感觉。   李旭被她看得有点心虚,也有点恼羞成怒,干脆道:“你们不该瞒着我!”一个是他敬爱的皇兄,一个是……两人有攸关性命的大事大秘密,却独独将他撇在外,不让他知情!   夏阳静默良久,才道:“我可以告诉你……”   她忽然这么好说话,李旭反而怔了一下,却跟着就听到她又道:“但你得先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了谁?”   李旭愣了愣,沉下脸:“我能把你当成谁!”   从头到尾,他记忆里的那个贱人,都叫夏阳!都是她!   “哈!”夏阳冷笑一声:“就是!我又有什么能告诉尊贵的九皇子殿下你呢!”   “你……”李旭气极:“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真掐死你?”   “怕!怕死了!怕得每顿都用力的多吃了两碗饭!”夏阳叉腰挺胸,豁出去了:“但你可要想好想清楚了,我一死,你想知道的就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挠心挠肺挠死你!   李旭气得面目狰狞,却不得不说,她的话,很对。   见他气得不行却没吭声,夏阳嘚瑟了,神气的一甩刘海,转头就迈开了欢快的步伐。   小样,跟我斗,你还嫩!   一番不欢而散的对话后,李旭和夏阳虽偶尔还会在国子监中碰上面,却再未说过话。   巧玲又高兴又忧心——九皇子到底是郡主的未婚夫啊,这两人要一直这么互不顺眼下去,成亲后可怎么处?   脑仁疼了几天,还没给两人找到最合适两人的相处方式,李旭就忽然失踪了,竟接连十日未到国子监。   夏阳也挺纳闷,但并未在意,跟着就听到个爆炸性新闻——再有几天,天气会骤降,整片大地将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寒冬!   人们还没来得及探出消息的来源,气温就果然狂降了,大雪纷纷一下就是整整半月,直接冻死了不少人。   以防学子有损,国子监果断暂停课程,让学子们各回各家。   夏阳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闲在家里变着法子捣鼓吃食。   老战王却忽的忙了起来。   夏阳没刻意打听,消息还是自动飞进了她耳里——百年一见的寒冬难熬,往常一入冬就爱抢粮的的北狄,东夷,西戎更是豁出去了,先后大军压境夺城抢粮,如今北门关有夏家军二十万死死守着还好,可东门关和西门关,却是相继告急了。   这种大事,她帮不上忙,也没人会要她帮忙,所以,她继续吃吃吃。   不想,这日李旭竟来了,还特么是爬墙来的……   ☆、【41】亲爱的   夏阳再次感受到了老天爷对她深深的恶意……   她不就是不小心又坐在了马桶上跟周家帅哥稍,微,的,聊了聊人生么?怎么屋里就又进人了呢?至于这么整她吗?   不过,介于上次吃的亏,这一次她学乖了……   提着裤子猛然跳起来的同时,她扯长了脖子就喊人!   然而,却有只手更快一步的自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太出乎意料了,夏阳着实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而后呆呆的,呆呆的低头,看着自己那因背后忽然站了人又贴得太近而卡住在臀下的裤子……   李旭也呆了一呆,但比夏阳更快的反应过来,而且意外的冷静淡定。   “反正我都是要娶你的。”他说。   听到如此熟悉而且讨厌的声音,   夏阳猛的回神,并很奇迹的能回转头去确认,果然一眼就看到那张熟悉的棺材脸……   瞬间气得双目要喷火。   可惜,她的嘴依旧被捂着,不然,她就要破口大骂了——你丫蛇精病发作敢去远点吗?敢不要每次都找我吗?   不得不说,她的一双眼很漂亮,乌黑明亮一闪一闪的,好似会说话。   就如当下,她小脸被捂嘴的大手盖去了大半边,李旭却奇迹的清清楚楚的从她眼底读出了愤怒和谩骂,甚至清晰到祖宗都被问候了,当即脸一拉,又黑又长:“你就那么不愿见到我?”   夏阳一听,气得都乐了,现在大半夜啊喂,敢情她还应该歌颂他这种变态行径?而且,捂住她嘴卡住她裤子就算了,好歹也给她留个鼻孔透气啊,连个喘气的鼻孔都不给她留,他几个意思?   在她快断气前,某蛇精病终于发现到自己失误,松开了手。   “谁叫你的脸那么小。”他还抱怨了句。   夏阳顿时气头顶生烟,却奈何缺氧太久,这会儿虽然已经能呼吸了,可脑子还是有点糊涂,竟愣是没想起来骂他和喊人,只一顾拼命喘气之余,傻兮兮的睁大眼睛狠狠瞪他,好似能瞪穿他。   李旭冷硬的唇角微软,多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头一次觉得她把自己吃得肉呼呼的非常好,生起气来非但不见青筋不显狰狞,还连杀伤力都直接降低了,活像只无能无力却偏倔强不自知的小奶狗,露着自认为很锋利却其实只是很可爱的小乳牙嗷呜叫嚣……   夏阳没瞎,自是看到了那张棺材脸上的细微变化,顿时浑身一哆嗦,气更甚——他丫刚才绝对是故意连她鼻孔一起捂死的!   为什么?   拜托别问她!   蛇精病的思维和恶趣味神马的,她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懂!   “你……不先把裤子提起来?”   李旭忽然说道,还恶趣味的扬了扬眉,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她后一本正色道:“再长几年吧。”现在,对他实在没什么诱惑力。   夏阳奇迹的居然读出了他的潜台词,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却只喷出一个声音来:“滚!”   没办法,她手短脚短打不过他是事实,吵架或许能胜,可人家大半夜特地冒着风雪来,会因为跟她吵输了就麻溜的滚蛋?   呵呵~   别傻了!   听到滚字,李旭非但不急不气,还乐了,愈发好整以暇的看热闹似的看她,忽然发现,她也没那么难应付——只要比她强比她心宽无耻,她就没辙了!   夏阳匆匆提好裤子有力绑上死结,郁气总算出了些,面色稍缓,却发现李旭果然还没走,甚至走的意思都没有……   小脸一拉,黑沉沉的:“说吧,大风大雪大半夜的你不在家里好好窝着上我这儿墙做什么?”   李旭忽然又发觉得她不可爱了——她一冷静下来就各种心宽无耻软硬不吃,他再难从她那里讨到主权上风,又总不能真掐死她……   俊脸也不自觉的拉了长,抿唇沉眸定定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忽就森然起来:“不叫人了?”因为是认识的,所以不叫了?那如果今天晚上来的不是他呢?   夏阳震惊于他的脑回路,却也应付他应付出了心得般,很镇定的说道:“叫人有用么我亲爱的未!婚!夫!”   来人后,看到他能如何?   因为他夜闯闺房损了她名誉就解除他们之间的婚约?   哈哈,真那么容易,李煜当初何必那么一本正经的警告她!   照着夏家军如今与北狄对抗的凶勇不败之势,只怕惠武帝直接会乐得立马让他两拜堂成亲,至于她年纪小能不能洞房什么的,多半不会被考虑!   “亲爱的?”   李旭的重点却诡异的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即便她现在一脸镇定没有半丝暧昧,甚至其实心是不情不或者仅是说说而已的,都不影响他忽然变好的心情。   心情一好,该说的也就自然而然的出口了,并且语气前所未有的好:“我过几天便要赶去东门关。”   夏阳一愣,没记错的话,东门关那里正在打仗啊,而且情况很不妙,照着这时代讯息传播的慢速度来看,甚至可能已经失守了……   他去干嘛?   “我已请命随援军前往东门关支援,不胜不归。”李旭难得的主动解释。   夏阳明白了,他这是要去打仗!可又不明白的是,他大风大雪大半夜的特地来,就为了跟她说这个?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猛的一个转念灵光乍闪,想到了另方面去,跟着便两眼一亮,难得的好态度:“到时候我一定去送你。”   这话,却半点没能安抚到李旭,因为他从她忽然闪闪发亮的眼里读到了令他暴跳如雷恨不得直接掐死她的讯息!   他倏地弯下腰,鼻尖狠狠顶住她的鼻梁,双目森森迸射冷光:“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娶!你!的!”   夏阳吓了一跳,想缩,却被他快一步的死死扣住了双肩,根本缩都缩不了。   对着那双森森充满攻击性的冷眸,她立马狗熊的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狗腿的咧着嘴笑:“呵呵,是吗?好高兴啊!那你可一定要多建军功回来啊,好让我以后跟着你一起牛逼吓人。”   ------题外话------   《太子出没之嫡妃就寝》文/枯藤新枝   女强,一对一,双处,宠文,宅斗,权谋。   这就是一个倨傲高冷禁欲系的太子爷和无节操有三观微小人的小女子智斗群渣,战于宫闱,游刃权谋,相互受欺,乐此不疲,狼狈为奷的故事。   ☆、【42】拿你没办法   李旭定定的看着她,陡然咧嘴就是一笑,俊逸的脸庞非但没因此而美貌三分,反而莫名森然得令人毛骨悚然:“好~啊~”   慢慢的腔调不尖锐,却惊得夏阳为此狠狠的哆嗦了下。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松手,她终于忍不住的眨了眨眼暗示他——亲,你有啥要说的拜托一次性说完呀,我年纪小不惊吓的好不好!   “我是认真的。”李旭又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绷着脸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跟我说,我都可以满足你,所以……所以……”   夏阳皱了皱眉头,斜瞥了瞥忽然发紧快被捏碎的肩臂,不明所以的看着李旭越来越阴鸷得吓人的脸。   “……所以……所以……”   前世一幕幕浮上脑海,李旭痛苦的拧紧双眉,想试着再相信她一次,却,又害怕。   东门关,他是肯定要去的!   可等他回来后……   她还是现在的夏阳吗?   会不会……   又变成他前世认识的那一个夏阳了?   夏阳一颗心,都被他盯得揪成小团团儿。   这蛇精病很明显的是又发作了啊,怎么办?!   虽然她前世也兼顾学了西医,可……她光持证不上岗啊!而且,她是外科的好不好!精神科什么的她真心不会治啊!   好吧,不会治,顺着他哄他总是会的……   “你放心,我会乖乖的等你回来,想要什么也一定会跟你说不会跟别人要,所以,你就安心的上路吧……”   夏阳小心翼翼的说着,尽量让自己的音调听起来都乖乖的,见李旭果然面色微缓便知道自己做对了,正欲再接再厉时就见他才稍缓的面色陡然又是一黑,忙补救:“呸呸呸,什么安心上路,真不吉利!我这舌头果真是贱,溜不得,一溜就蹦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别放心上哈,哈,哈哈……总之,我一定会乖乖在家等你回来的,你放心吧。”   可李旭却越听,越不放心了,再综合她至今为止各种有口吃就被拐的不良记录,脸色更难看,忽道:“人家给的东西不许吃!神仙肉都不许吃!”   夏阳瞪大眼睛看他,觉得他这要求太过分了,就算她昧着良心仅为送他出门也实在张不开那个口……   见她如此,李旭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差点没用吼的:“你也不怕别人在里边下药!”   “如果有下药,我吃得出来的。”   夏阳弱弱道,但话出口后就立马的强烈自信起来:“真的,我舌尖可厉害了,跟鼻子一样一样的,就算睡着了,屋里进了陌生人也能立马知道!这次是,上次……”   话到一半猛然打住,神色古怪的忽然上上下下打量李旭。   李旭被她看得一阵阵心虚,但他绷得住,越是如此那张棺材脸越深沉。   可惜,夏阳是异种生物,有时候很怂有时候却异常勇敢,此时就并未被他的棺材脸及一双冷眸威慑到,不等他开口岔开话题,就忽道:“上次爬进来的,也是你吧!”   李旭本有心想抵赖,可转念又想,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他,拿来做退婚的理由?有证据吗?   没有!   所以,他傲慢的冷哼了声,给了个万一日后还能否认的模棱两可的回答。   夏阳眯了眯眸:“所以,之前暗算我落湖,又在湖里使劲把我往水里摁的,也是你?”她就说嘛,这里可是战王府,众目睽睽之下,凶手怎么能说遁就遁了,还遁得那么干净!   如今想来,恐怕老战王和老王妃也早在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告诉她!   一想到她很有可能替了别人承受他的憎恨和怒火,她就难得暴躁的想抽人,看李旭的目光更加不友善!   李旭却没想到夏阳弯儿转得那么快,还神奇的联系到那么遥远的事情上去,目光微微闪了闪后,否认道:“什么暗算你落湖?还在湖里使劲摁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   夏阳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跟他争辩。   她手上,除了一块玉佩外,确实没有别的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什么!   如果对象换成了是别人,她那块玉佩倒是还能作证据,可这厮是惠武帝硬塞给她的未婚夫,从一开始就从未问过她同意与否,她非要拿那块玉佩出来折腾,还不知道被怎么倒打一耙呢……   不过,这笔账她记下了!   语气立马变冷了:“说完了?说完了赶紧走,不送。”她心再宽,也没法接受一个曾经要她命还真的要掉了真夏阳的命,后来又各种对她态度恶劣的蛇精病好好相处!   “你什么态度!”   李旭才放松的扣住她双肩的手,陡然又收紧了:“你……”   “放开!很痛!”   夏阳皱眉怒道,使劲挣扎,却没能甩开他那双逞凶的手,气得秀眉倒竖:“你……”   怒骂没出口,脚步声传来,跟着便是匆匆急促的敲门声:“郡主,奴婢要进来了。”   是巧玲!   虽然是意外,但这回夏阳还真没打算拦。   李旭见她不拦,狠狠瞪了她一眼,准备回避——别人还好说,老战王可不会因为他是皇子就不用拳头招呼他!   可夏阳却反过来一把扯住了他。   猝不及防,他还真被她拉住了,然后……   门推开,巧玲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绿屏。   有了上次夜贼闯闺房却没知觉的经验后,她们直接就将紧挨着夏阳房间的小耳房给收拾出来住了进去,事实上要不是夏阳坚决反对,她们还想直接在她床旁铺张简易小床就近守着,不过,就算是小耳房里,平时入夜后夏阳屋里稍微有点动静她们也是能听到,倒也不碍事,但这阵子外面都风大雪大影响听力,老战王体恤暗卫,都将他们暂时撤了,她们也只好改为隔一段时间就一起来夏阳屋里看一看,顺便检查下夏阳踢被子没有。   不想,今天竟在夏阳屋里碰到了不知道哪里钻进来的李旭!   瞬间,一前一后进来的巧玲和绿屏都愣在了那里,呆呆的看着李旭和夏阳,而后,目光着重关照夏阳拉住李旭的那只手……   “真拿你没办法。”   忽然,她们惊闻李旭堪称温柔的声音,看去,就见李旭一个转身,捧住了夏阳的脸,低头,在她额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好啦,乖乖的,我先走了。你们,照顾好郡主!”   ☆、【43】你敢躲?   一阵善良的北风,将主仆三人吹醒过来,才发现李旭已经走了,而窗还大开着。   “啊啊啊啊……”   迟钝反应过来的夏阳猛就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打开疯狂搓额模式,声贝之强,直接彪悍的贯穿风雪夜,强势覆盖大半个战王府,惊醒半府人。   并没有走多远的李旭站在一堵墙头上,回首眺望菡萏院,嘴角随那阵恐怖音波抽了又抽,却最终,是忍不住的扯出一抹得意的笑。   却这时,一道低低平板的声音毫无正着就突从身旁响起:“九皇子,老战王有请。”   可怜俊美如神正欲一窜如仙离去的李童鞋吓了一跳,湛湛迈出的腿又被惊定,咚一声就重重的摔进了墙下的厚雪中。   活了两辈子,李旭还没这么狼狈过,想到自己贴地的优美姿势被李大力同志全程围观,他就恨不得干脆晕过去。   但是,现实并不容许他像个娘们似的晕过去,所以,他只好板着一张棺材脸,故作自如的从厚雪里爬起来,只双眸幽幽,森森的瞪着李大力——你丫故意的吧。   李大力如同立在墙头的一杆标枪,笔直笔挺,只脸眼微低,不卑不亢的与李旭对目——我不会告诉你这是老战王特别交代的,就为了告诉你,战王府不是你家后院。   三秒后,李大力低下眼帘落到地上,微微颔首表示恭敬:“九皇子,请。”   李旭薄唇抿紧,凌厉宛若刀锋,目光狠狠的又戳了李大力几下,才大步往外书房去。   越近外书房,李旭的脸色越凝重。   百年一遇的寒冬,如前世一般如期降临……   北狄,东夷,西戎,也如前世一般相继叩关……   依旧如前世一般,夏家军虽然因失帅而镇守艰难,却到底还是将北门关守住了,但东门关,西门关,却是相继告急,继而失守……   那么老战王呢?   会不会也如前世一般,寒冬操劳导致旧疾复发,待来年春暖花开战事总算稍缓之时,却就那么去了?   前一世……   老战王去后,老王妃承受不起丧夫之痛,没多久也病倒了,自此卧床多年不起,而后,镇北侯府,战王府,两府重担,便沉甸甸的压在了当时只有十一岁的夏阳肩头。   那时候,大家都说战王府和镇北侯府是要彻底完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如何撑起两大府?   可她偏就是做到了!   两府只初时乱了一阵,而后便太平了,人人都道她手腕了得,侯门王家娶妻,就当娶她这样能稳得住大局的,更何况,她生得极好。   那时候,太子皇兄已逝,他母妃还是那样时好时坏,种种原因下来早无夺嫡之心的他更是低调得像个隐形人,只一心盼着封王娶妻,而后带着妻儿与母妃,远远离了这世人憧憬的繁华帝都,在封地平淡余生。   那时候,他对妻子的要求不高,也事实上生在皇家,母妃又那样,他根本没有所谓的选择权,父皇让他娶谁他便只能娶谁,所以他心中唯一期盼的便是,对方丑点也没关系,性情温婉好相处便行,却哪里想到……   兄弟们争相求娶而不得的人儿,最终竟被父皇指给了他!   说实话,那时候他是错愕的。   说实话,那时候他也仅仅是知道有夏阳这么个人,远远见过几次,偶尔近距离照面,还都是跟皇兄皇弟在一起,所以他对她最深的印象,便是她越大生得越好了。   后来……   “王爷,九皇子到了。”   李大力的声音,打断了李旭飘远的思绪,待回过神来,便听到了老战王低沉的咳嗽声音。   门推开,只李旭走了进去。   书房里只有老战王一人。   他坐在火盆旁边,正虚举着双手烤火,背上披着貂皮大氅,该是暖和得冒汗了才正常,偏那张老脸却明显有抹不健康的苍白,闻声望来,一双老目沧桑略浑,却暗藏锋锐,有股说不出的气势威魄。   “坐。”   老战王指了指对面的小凳子。   李旭颔首应诺,坐了过去,默默的承受老战王犀利的审视。   半晌,老战王开口了:“煜儿确实是可惜了。”   这话乍一听,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他审视的是李旭,夸的却是李煜,可仔细一想也不难理解——李旭虽是丽妃所生,丽妃也仍然在世,可李旭却是五岁便被李煜带进了东宫美其名曰作伴,直至李煜后来某天突发奇想的跑去国子监“静养”,李旭才搬出的东宫,而那时李旭也“正巧”已够了年纪分院独住。   说简单点,李旭可以说得上是李煜教养大的。   虽然……   一个十岁的孩子教养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听着都有那么点滑稽可笑,但那却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只不过那大孩子三不五时就干点没谱儿的事,小的又缩着尾巴低调做人,竟素来奇迹的不惹眼而已!   换言之,此时老战王是夸李煜,但也同时是在夸李旭——没办法,就算是惠武帝被久经沙场历经四位皇帝的老战王这么盯着看,也会有些心慌气短,可李旭竟然没有。   (注:四位皇帝是包括前朝最后那位昏君以及惠武帝的,亲们不要搞错了。)   想起李煜,李旭不禁低眸,黯然的看着那盆炭……   啪——   毫无征兆的猛一声,李旭就歪着飞贴到了地上去,瞬间从脑壳疼到脑仁,半边脸五指分明火辣辣的烧得厉害。   “你以为这样,老子就不抽你了?”老战王冷哼一声,声头声尾俱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神气。   李旭觉得,这老家伙脸上的苍白绝对是画上去的,不久之后会病死绝对是匪夷所思不可能的!   将死之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抹去嘴角的血丝,李旭一声不发的爬了起来,棺材脸黑黑的,目光幽幽的。   老战王只当没看到,扯了扯滑落的貂皮大氅,抬抬下巴指对面的小凳子:“坐。”   李旭烧痛的半边脸不自主的抽搐了两下,抿唇走过去,警惕的盯着老战王那双手,坐下。   老战王这次不无视了,还很给面子的乐笑了,开口就越发的欠:“怎么?我就是要抽你,你还敢躲?”   李旭死死抿住抽搐的唇,慢慢的,慢慢的,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敢!   如果他今晚躲了,那么,明天这老家伙绝对让一大群人追着他满帝都的狂揍!   据说,好几位王叔以及如今九五之尊的他父皇,都曾是受害者,个个心里从此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他……   不敢觉得自己能比那几位王叔和父皇脸大!   ☆、【44】错的人   书房里,炭火很旺,暖融融的。   一老一少在火盆旁摆开了棋局,杀得正凶。   忽然,老的说:“大华姓李,但若没有夏家,大华难立,这世上也不会有如今的李家。”   老声沧桑,满是追忆,以及对逝去那些英雄的崇敬之意。   少的执子欲落,闻言抬眸,微微皱眉看着老的,而后忽的沉沉闭眼,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但最终,他还是又一次的选择了无视对面那位老祖宗趁机偷偷换子的无耻行为。   传说中的老战神,您以往都是这么打仗的吗?对手怎么能这么蠢,一次又一次的中你招!   不过,这些都只是李旭发泄的腹诽而已。   他很清楚,老战王若不是有真本事,也不能至今还有如此地位,也不会东西二门关相继告急后惠武帝频繁派来的人都能将战王府门槛踩烂,更不至于有前世的,操劳过度旧疾复发,一病故去!   但他又不明白……   老战王特地让李大力将他截过来,只是为了扇他一巴掌,和,下盘不断作弊的棋?   李旭睁开眼,默默的看了看老战王,执子的手挪了个位置,方落棋。   “我的意思,你懂不懂?”老战王一点没偷偷换子的心虚和尴尬,若无其事的一本正经问。   李旭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我什么意思?”   李旭总觉得说什么都会被判为错,可不说,又不行,正纠结着要怎么回答才不至于“错”得离谱,老战王已吹胡子瞪眼,巴掌扇过来了……   李旭一惊,本能抬手抵挡,而后就后悔了。   老战王果然铜眼瞪大一圈,威胁之意赤果果。   李旭抿了抿唇,收手,跟着脑袋就啪的一声,被拍了。   不过还好,许是他够识相,这一下力道比之前那一巴掌轻多了,没那么疼……   “蠢东西。”老战王骂道:“你以为做个好男人就是好丈夫了?”   李旭瞪大眼看老战王,好像在看什么神奇物种,实在搞不懂,话题是怎么跳跃过来的,以及,究竟跟李夏两家以及大华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蠢东西!”见他不明白,老战王更气愤了,抬手就又抽了一巴掌过去:“女人是要哄的!哄不好,是会跑的!”   夏阳那丫头,看着是个懒货,有吃有睡就好,很容易满足,但其实她骨子是最叛逆的,而且她很聪明,聪明到极致,很沉得住,还玩得起血腥……   一旦将她惹急了,她暴起,绝对是突然得令人无还手之力的,赵梓彤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她现在才十岁,却已能眼皮都不眨一下且不留痕迹的废掉了一个人!   至今,恐怕都没几个人怀疑过那件事。   如果糖糕不是战王府出去的战马,改了名字后连性情都变了,前后差异之大简直判若两马,他都不会发现半点端倪。   如果……   如果她不是夏家仅存的血脉……   仅仅只是作为李家的老祖,他甚至都不敢留她!   可她偏是夏家如今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夏家两代侯,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情如父子祖孙,何况,他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干不出人走茶凉抹杀夏家功绩,断其血脉的事来!   但好在,夏阳还小,心还很干净,还不会去主动挑衅人,甚至哪怕被挑衅了,也还愿意能化小就化了,还有很充分的可雕琢空间,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端看身边的人如何去待她……   可他和老伴都已经老了,看不了她几年了。   所以,他只能指望李旭这个夏阳想退也退不了的未婚夫!   **   李旭的脑子有点嗡嗡作响。   前世的这个时间点,他跟夏阳还没有那么多交集,仅仅只是远远看到知道是谁,恰好对面相逢会点头打招呼而已……   今晚的一切,在前世,都没有发生!   自然,老战王出于种种考虑而迂回警醒的一番话,他前世也没有听到!   不然,此时此刻听到这话,他也不至于脑袋被狠狠的敲了一棍般,嗡嗡响得心乱如麻!   所以……   前世,他也有错?   不娶侧妃不纳妾是不够的?   将府里的财权都交给她也是不够的?   可是……   “怎么才算哄?”李旭从回忆的漩涡中挣扎出来,脸色很难看,微妙而分明的混着深深的懵懂:“甜言蜜语又不能当饭吃。”   老战王:“……”煜儿终归是失败了啊,自个儿那么机智敏锐的人,愣是教出这么大根木头来。   见老战王又抬手要抽过来,李旭不自觉皱了皱眉,感觉半边脸和脑门同时在发痛,忙急智的又开口:“甜言蜜语要怎么说?我不会,请老祖宗赐教。”   老战王愣了一愣后,老脸就怪异的扭曲了起来——让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家伙大半夜的教你个十几岁的毛小子甜言蜜语,你还真敢想得出来!   李旭正襟危坐,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老战王猛然惊觉指导方案有错误,他果然还是比较适合用拳头说话,如今好了,台子太高,他下不去了……   好在他脸皮厚。   “咳咳……,三两句的跟你个蠢疙瘩也说不清楚,回头我理一理整出来,让人给你送去,日后你照做准没错。”   老战王脸不红气不喘道,说完转念又恐台子不稳会日后被拆,就以防万一的又补了句:“不过,这玩意儿总归是因人而异的,同一套方法不是人人都能通用。但最起码,像你刚才那样就是不对的!明知道我偷偷换子却不出声,明明一肚子火气又不发作!你以为这是在谦让我?哼!你问过我了吗?你觉得我真的需要你让吗?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会如此,是有原因的?小子,记住,夫妻相处贵在坦诚,心里有事有不痛快,就清楚明白的说出来,莫要以为是小事无所谓就憋着,小心憋着憋着就成习惯了,终有一日,小事变成大事,甚至被人从中作梗闹出大误会来,就是想说,也说不清楚了。”   李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战王府的,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出了战王府,木头般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   他忽然间想起来。   前世……   好像曾经有好几次,夏阳似乎都有话想跟他说的,但每次,也记不清具体是什么原因了,反正她最后都没说成,后来……   后来他们之间也无甚不好,她一如既往温柔贤惠持家有道,对他关怀体贴处处周到,他对她除了满意还是满意,所以,当发现她与人苟且时,他很不敢置信!   然而……   其实那时候,最先错的人,是他吗?   ☆、【45】多吃点   大雪纷纷,壮士出征。   夏阳也如约的前来送行。   拜前朝昏君和今朝几位女侯所赐,大华民风开化,女子地位虽然还是不如男子,但也不至于卑微,不会有女子因为抛头露面就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已定终身的小情侣只要不是偷偷摸摸的单独相处,便不会被长辈们拘着……   夏阳和李旭是惠武帝亲自凑的一对儿,今日李旭随军出征,夏阳来送行,自不会有谁敢说些什么。   最多,也就有那么几个人心里发发酸——例如已经醒过来,但还得躺床上养个一年半载,而且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过的赵梓彤。   不过,没人在意这些……   李旭高高坐在马背之上,低眸看了满脸憨笑的夏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下马去比较好——他现在在的位置对她而言太高,她仰着脖子肯定辛苦。   天地良心,他也是前几天晚上被老战王那么教育了一番,才会生出这种“温柔体贴”的想法来,却哪里想到,这一世的夏阳非但已经不是他前一世认识的那个夏阳,还是朵老大老大的奇葩……   他难得温柔体贴一次,她却直接垮个脸给他看!   李旭嘴角一抽,脸就拉得老长,黑沉沉的瞪着满脸写着“你干嘛还下马呀你不是应该酷酷一甩马鞭麻溜滚蛋的吗”的夏阳,鬼使神差竟抬起手来,一把掐住她两边肉呼呼的脸颊……   指尖的触感出乎意料的美好。   软软的,滑滑的,但不腻,他也说不清楚像什么,只觉得很好玩,忍不住就捏了捏,揉了揉……   夏阳瞪着一双大眼看他,想看清楚,他丫的到底是出门前没吃药蛇精病又发作了,还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她身后的巧玲和绿屏,以及N多围观群众,也纷纷惊呆了——虽然大华民风开化,可也没这么公然秀恩爱的吧?更何况,你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对着一个十岁的少女,秀的哪门子恩爱?   李旭的心情却莫名的突就好了起来,语气也不自觉的就多了分温和:“国子监开课的时候,我多半还回不来,不过我已安排了人给你送午饭,或许不能做到天天不重复,但已经交代他定期换菜谱,你若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可以跟他说,有喜欢的想吃的,也可以让他去买,多吃点,最好……”吃得胖胖的,保持像现在这么好捏。   到底还是没木到最后一句也说出来,所以关键时刻改了口:“总之,多吃点。”   夏阳眨了眨眼,认认真真的把李旭此时的表情看了一遍又一遍,没察觉哪里不对……   好吧,他会有这种表现,本身就已经是非常诡异的事情。   不!过!   国子监开课的话,她就可以吃到好吃不重复的美味午餐呀,而且,还!可!以!点!餐!   他给她这么好的福利,她怎么好意思甩他脸?   于是自认为甜甜的一笑:“好。”   李旭眼里,被捏着脸的她此时笑得很滑稽,不过,很可爱……   不由的,嘴角也跟着轻轻的勾出一抹淡淡的弧度,但下瞬,他脑中又飞快的闪过几天前她听闻他要去东门关时那张兴奋期待两眼放光的脸。   唇角一绷,俊脸也沉了下去:“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比如,早去早回。比如,照顾好自己别受伤了。又比如,有空的话记得写信回来。或者,一定要活着回来。   前世,这些话她都会说的……   今世,她却听到了提醒还给他一脸懵懂,不明所以的眨着双明亮的大眼看他,而后一脸苦恼,活似他故意忽然给了她个她从未想过的难题刁难她一样。   从未想过?   她还真打算看着他走就算送他了?   刚才要不是他一直看着她,她是不是连近都没打算近?远远晃一下证明确实来过就算了?   李旭越想脸越黑。   夏阳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啥要跟他说啊……   老实说出来,他会不会一生气就取消掉她的美味午餐?   权衡利害终是割舍不下美味午餐,夏阳只好绞尽脑汁想,而后试探性的,弱弱的说道:“天寒地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哈……”   李旭脸色竟然神奇的好了点。   夏阳惊奇之余,也知道是摸对门儿了,便再接再厉:“那什么,刀剑无眼,能不出头尽量往后缩,看着敌人跑了才叫喊着冲上去,做做样子就行了……反正黑锅基本是一两个人背的,军功却大多是见者有份一起分的……你又是皇子,就算不冲在前面,也没人敢克扣你口粮扣你黑锅,分军功时总归有你一份……”   这种想法,很显然是不对不道德的,被有心人听去甚至会出大事。   她似乎也很清楚,所以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眼睛还左睃一下右瞄一眼的警惕周围,活似只正在偷粮往窝运的小胖老鼠,鬼鬼祟祟生怕被人发现,稍有风吹草动就一动不动的冒充雕像,只是天生在那的小景,不是贼路过……   李旭听得嘴角直抽,莫名就想笑,又从她那鬼鬼祟祟的心虚小模样脑补出她口中的上阵情形,就连脑子也跟着一抽,竟应了:“好。”   怂恿者夏阳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诶,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干嘛就答应啊?该不会你本来就这么想的吧?卧槽,你这么没节操大家知道吗?真不怕被人发现,诅咒你未来儿子没屁眼?”   李旭咧嘴,笑了,却很森然,才放开她脸的手又掐了上去,很用力:“没!关!系!就算没屁眼,也一!定!是!你!生!的!我!会!疼!他!的!”   夏阳直接脸疼得没想法。   好在此时,大军出征的吉时到了,李旭真的要走了。   “好好吃饭。”   最后又捏了两下夏阳的脸,欲言又止的李旭终是转头翻身上了马,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扬长而去。   “嘶,好疼……”夏阳捧着自己那好似掉了一层皮般辣痛的脸,愤愤骂道:“麻蛋的,禽兽,你最好别再肥来了。”   身后的巧玲和绿屏一听,黑线,纷纷左右警惕,就怕这话被人听了去。   好在,四周的人都沉浸在送别的伤感之中难以自拔,李旭也走了,并没人注意这边了。   两人暗暗松了口气,巧玲就要去把夏阳拖上马车好好“教育”,便忽闻马蹄回声,   看去,竟是李旭去而复返!   ☆、【46】等我回来   李旭走了又跑回来,夏阳也很震惊。   当她发现他回来的意图时,更是震惊得毫不犹豫的就后退了一大步。   可惜……   他手长身长,而她腿短,身后还有个巧玲挡路。   然后,她就被他一把卷上了马背去,只来得及可怜兮兮的叫一声“啊”吓吓人,便被带走了。   巧玲怔愣的看着驼了李旭和夏阳的高头大马越去越远,还是北门关回来的绿屏反应快先回过神来,扭头就匆匆就近的抢了匹不知哪家侍卫的马,慌慌忙忙追去。   这才回过神来的巧玲也忙匆匆去寻了匹马追,由始至终都并未注意到,身旁茶楼上,有人面色难看的瞪着远去的李旭一骑……   “刚才,他确实瞪了我一眼吧?”李诚咬牙问身旁的侍卫。   虽然是事实,可李诚正盛怒着,李铨脑袋被驴踢了才敢直接说是,可他又不敢撒谎,于是委婉道:“刚才九皇子却看了这边一眼。”   “哼!”   李诚冷哼一声,狭长的桃花眼迸射出阴毒来:“这是在跟我宣告主权?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没有命回来娶她!”   就算侥幸能活着回来,她也未必还是你的……   呵呵,等着瞧!   **   城外的风雪更烈,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脸上刮过,割得人脸迟钝发痛。   夏阳直接果断的扯住李旭的大氅蜷成个肉球,往他怀里缩——他给她整出来的灾难,当然他负责挡!   李旭低头看了她一眼,居然也只是能看到她一小块头顶而已,惊奇之余莞尔失笑,莫名的觉得熨帖,搂着她腰的手不由就紧了紧,还放缓了速度。   夏阳微僵,确定他仅是如此身体并未也某种不正常的变化后,才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只是蛇精病,不是恋童癖的变态。   不然,她恐怕会以防万一直接拔簪子了结掉他那根不知哪天就犯罪的罪恶根!   幸好李旭没有读心术,不然要是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想法,还不得直接扔她下马还策马狠狠踩她一顿……   所以,有时候无知真的是幸福的。   “前两天我看到战王老祖宗了,他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妥,你回头仔细一下。”   李旭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提醒她一下,哪怕如太子皇兄那般她依旧无力挽救,却也好歹有个心里准备,若能拖一天,也是一天……   最近,他前前后后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   虽然依旧还是搞不清楚,此刻怀里的小人儿到底还算不算是夏阳,医术哪里学的,但很明显,现在的她确实跟他前世认识的那个不一样!   很多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或许……   他前世此时还认识不深的夏阳,其实本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悄然的,一点一点的,却异常残忍的,磨灭了她原本纯善天真的本性,将她变成了他最终所认识的那个样子,不然,最后的最后,她何必哭成那样?   他……   其实至今都忘不了那滴落在脸上的泪!   **   听到那番话的夏阳,惊愕的从大氅中探出头来,就与李旭的四目对了个正着。   那瞬间,她清晰的看到他眼底收敛不及的深深忧虑与哀伤。   那一刻,她真被震惊到了。   老战王毕竟是他们李家的老祖宗,他身子不舒适,李旭忧虑倒是说得过去,可哀伤是什么意思?他跟老战王有这么亲吗?   据她所知,起码老战王就素来避讳立储之事,向来不与哪位皇子特别亲近,即便当初李煜已是太子,他老人家也没给多少面子……   如果李旭是李诚,那她还可以理解为这是在演戏给她看,只是为了透过她将这份关切传达给老战王,可他是李旭不是李诚!而李旭这个人,虽然蛇精病了点,却是非常骄傲的,他不削干演戏作假这种事!   带着一肚子疑惑,她点头:“好。”   说起来,她也确实好些日子没见到老战王了。   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好一阵子没见了,乍一听似乎有些荒谬,可那确是事实,起初她也真没多想,只当是天寒地冻战王府又太大,边关连起战事老战王忽然忙了起来,所以她才每次去请安都没见着人……   如今看来,恐怕不是。   若是没有李煜的事,她还不至于多想什么,可偏……   她便不得不敏感的去多想一些了。   李旭可能也是如此,那份哀伤,多半也来自李煜。   这么一想,夏阳便忍不住的又补充一句:“我一会儿回去就立马去看他。”   此时她整个缩在他的怀中,脖子以下统统埋在他的大氅里,只露出个圆圆的脑袋,简单的双丫鬓衬得她白皙的小脸更肉,脸颊和鼻子都被风雪刮得红彤彤的,分明可爱得让人手痒想揉一揉,偏摆出一本正经的脸色……   李旭忍不住就一个情绪转变,笑了起来。   他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起来很好看,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柔软下来令他五官更显隽秀,幽深如夜总似住着只吃人猛兽的眸子,更像透出重重云层的明月,皎洁明艳……   夏阳呆了一呆后想,这货要不是蛇精病多好呀。   李旭被她看得心情很好,不由就低头用额贴上她的额,轻轻说:“乖乖的等我回来。”   夏阳震惊的瞪大眼——我我我,我就多看了你一眼而已!你要不要误会这么深!   那表情,太实诚,李旭想看不懂都难,顿时好心情丢进了臭水沟,脸都跟着一起臭了,好看的笑也瞬间变得森然:“还有,我绝对会活!着!回!来!娶!你!的!绝!对!”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我记性没那么差!”麻蛋的,这算不算二次恐吓?她要不要去告他精神攻击?   李旭哼了声:“记住就好。”可还是不放心:“直到成婚之前你的午饭我都包了,所以,不许吃别人给的东西!女的给的也不行!不然,哼!”   哼是什么意思啊?有没有具体内容啊?卧槽,好歹给我个底线标准啊,漏过一点可能可以吃的也是很浪费的好不好!   可夏阳到底没敢说出来。   ☆、【47】检查   分别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是浪漫的——众目睽睽之下,已经离去的他竟又跑回来把她卷上了马背呀,怎么看着都像是小情人那种眷恋不舍……   可夏阳自己太清楚了——根本一点都不美好!   她脸都被他掐肿了好吗!   一路谩骂诅咒,她回了战王府。   听说老战王正在外书房,便衣服都没换的马不停蹄的直奔过来。   李大力看到忽然跑来的夏阳很惊讶,但还是很尽责的拦住了她:“老战王正在议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议完,郡主急不急?若是不急,不如先回去,回头等老战王忙完,属下去接您?”   此时确能听到书房内有议论声,隐约听得出谈的正是三关战事,偶尔,还掺杂着几声老战王的咳嗽声。   夏阳皱了皱眉,还是点头说晚些再来。   李大力看着夏阳转身,还以为她就这么走了,却没想到只几步,她就又折了回来。   “战王老祖宗似乎身体有些不适,可寻太医看过了?”夏阳问。   正好这时,老战王又咳了几声。   李大力便没多想,道:“郡主放心,太医已来看过了。”   夏阳又问:“太医怎么说的?”   李大力没想到素来不多问事的夏阳竟还追问,错愕了瞬,迟疑了。   夏阳拧了拧眉,正色道:“大力叔,请您说实话。”又怕年纪坏事,跟着就又补充道:“我虽然确实还有点小,但我毕竟是镇北侯府的郡主。”   “郡主……”李大力难得的纠结了。   虽然老战王有令在先,不许告诉夏阳郡主的,可……   他也是人,是有感情的。   刚来的夏阳确实引不起他注意,对她关照,仅仅只是出于对老战王的忠心,可后来她变了,逢人便笑,每次见他也不管他给不给她反应,都会憨憨甜甜很礼貌的喊他一声“大力叔”,总会“您”啊“您”跟他说话,是真将他视为长辈称呼礼待而不纯粹只是府里的老人……   他就是根木头,时间长了,也被她那腻人的纯实甜笑泡软了。   老战王一旦有个不测的话,对她而言将是什么样的后果,他很清楚……   因为清楚,才不忍,才纠结的竟生出“违抗”老战王命令的心思来。   然而,他还没纠结清楚,就听到夏阳道:“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大力叔。”   李大力都懵了——我啥都还没说呀,您就清楚啥了啊?   夏阳勾了勾唇:“我明白了,战王老祖宗的情况不太好,至于具体嘛,您也不是学医的,多半说不清楚。”   李大力……   “半个时辰后我再来。”夏阳礼貌的欠了个身,转头走了。   她并没有回菡萏院,而是转头去了落霞苑,软磨硬泡的让老王妃给她把脉。   老王妃又好笑又暖心,挨不住她磨,便将手递给了她,但也只是合作的陪她玩玩而已,并未做真。   “总的来说,您年纪已经摆在那儿,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小毛病还是不少的,还是仔细的养着比较好。”不中听的,夏阳也尽量不说了,免得一不小心乌鸦嘴,而亲自检查过老王妃确实没什么事,她也总算放心了一些。   老王妃只当是看趣儿,瞧夏阳一本正经煞有模样的范儿,不禁乐了,一把将她搂近怀里,揉上她软乎乎的脸,与秦嬷嬷说:“真没想到,我们这样的武将之家,竟还能有一天供出个小神医来?”   夏阳被她揉得脸疼,眉头直抖,却因为是被李旭掐的,不太好意思说出来而选择闭嘴,不想,秦嬷嬷却眼尖的瞧出来了,皱眉就问:“郡主,您的脸怎么了?”   “我的脸?风刮的吧……”夏阳从老王妃手里抢回自己的脸,无辜捧住,以防老王妃再揉。   老王妃沉下脸……   **   事实证明,嘴锁得再严实,也扛不住身边有个卧底。   夏阳的脸是怎么肿的,夏阳没说,但巧玲却交代了。   当然……   是偷偷的。   也当然……   夏阳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对于这种善意背叛,她正常情况下都是无视的。   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袄子的她再次来到外书房,这一次特地带了不少热茶和刚出炉的点心,以及一个盖着白布的神秘的需要两个婆子抬的大篮子。   不意外,书房里还没商量完。   “要不您把东西放下,先回去?”看着夏阳那么淡定,还带来了那么多东西,李大力莫名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夏阳摇摇头:“麻烦您通传说一声,我就在外面等。”   李大力:“……”   见夏阳不似开玩笑,李大力只好硬着头皮去传话。   老战王面色果然很不善,他谈事的时候不喜人打断。   李大力本以为老战王会发飙把夏阳赶走,却不想,他黑了黑脸后,竟还是让夏阳进来了,但没让屋里的几位将军出去。   “老王妃说战王老祖宗和各位伯伯已经忙了半天,午饭都没吃,特地让我来送些吃的。”夏阳进门就满脸笑,很不厚道的直接把老王妃给推出来做挡箭牌,像模像样的吩咐巧玲等人将吃的喝的摆开让众人享用。   李大力这才知道,那大篮子装的竟是馒头和大包子。   夏阳的身份很特殊,老王妃的声誉素来高,于是书房里的诸位将军还真是没有多想,一个个受宠若惊的直道不好意思劳烦夏阳亲自来送,纷纷起身打招呼夸两句,只有两位年纪较大的架子也很大,一脸傲慢的坐在那里不动,还用眼角鼻孔斜看夏阳。   夏阳只当没看到——这种人,通常没什么本事还爱倚老卖老,脸皮巨厚还偏说自己皮子很薄很害羞,动不动就把陈年烂糠自认为的丰功伟绩倒出来让人膜拜,谁敢吐槽一个字他也跟他全家没完!   所以,她直接无视他们,捧着个大包子献宝似的奔向老战王:“战王老祖宗,这个是我做的,您尝尝味道。”   老战王可不认为是老王妃让她来的,更不觉得她只是特地来送吃的。   他定定的看着她,却愣是没看出什么花儿来,倒是接过那个包子时,腕上突兀的就多了几根肉呼呼的小手指……   ☆、【48】这里是战王府   老战王嘴角一抽,本能就想甩手并喷她一脸唾沫星子——你个半大毛孩子充什么神医!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夏阳已经笑吟吟的开了口:“战王老祖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孩子似的,国家大事忙就忙呗,可饭总得按时记得吃的呀。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哪有一忙起来就不吃饭的?就算您不吃,伯伯们也是要吃的呀!更何况,您年纪都这么大了,再不好好照顾自己呀,早晚有日得亏空了底子病~来~如~山~倒~。”   老战王起初还没觉得怎么,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心凛起来。   也不知是他心虚多心还是怎地,竟觉得夏阳那番话里,其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不由就仔细起她的神色来,反而忽略了还搭在腕上的那几根胖手指,倒是没忘了书房里此刻不少人在,故而面上沉着脸,非常生气的样子:“你说谁年纪大?谁?谁?谁!”   “当然是您呀,难不成您还真觉得自己年年十八生龙活虎,随便一拳就能打得碎头牛?”夏阳惊讶掩嘴,很自然的就趁此收回来了手。   肉呼呼粉扑扑的脸蛋儿恰到好处的掩饰了她精致五官中那股灵动,反而添了份憨实可爱,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略迟钝的感觉,配着很遮年纪的双丫包子头,还真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收了小虎牙扮起憨猪儿来,似模似样惹人爱,一不小心就被她那样子蒙蔽了,只当她嘴里蹦出来俱是讨喜的俏皮话……   当然,也有个别人看来,她这模样是惹人厌的,“蠢”成这样的夏家军继承人,实在让他们不得不为大华为夏家军二十万将士的未来深深担忧!   就如当下,一屋子的人多都很给面子的闻声偷笑,让原本严谨肃穆的气氛瞬缓,却有两位始终威风凛凛正姿坐,闻声非但不笑还愈发拉长了个黑脸,满脸不掩饰的嫌弃与鄙夷。   其中那位个子较矮的,还目光涂了毒般,阴森森的,夏阳总觉得他想在她身上瞪出几个窟窿来以泄心头之恨。   心头之恨?   额……   哪来的?   她这才头一次见他吧?   别告诉她,他们家孩子也在国子监上学,还被她揍了……   作为老夏家最善良的孩子,她发誓,在国子监,她就稍微的教训了一个特欠的人而已!   许是察觉夏阳看了他一眼,那矮个子的老头干脆直接开口了:“我说夏家小丫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语气相当的不客气,姿态还摆得相当的高。   夏家小丫头……在大华,可没几个人敢这么叫她!   夏阳很给面子的,一脸糊涂的看着他:“额,请问您是……”   老头老脸瞬黑,好像夏阳不认识他实在罪大恶极,又好像开口自我介绍丢身份般,明明气得七窍已生烟,还死活绷着嘴不肯开口。   好在,另一位不善的开口了:“这位是赵老将军。”顿了顿,以防夏阳不够清楚,又肃穆的补了一句:“已故初代青云侯的亲弟。”   还真是赵梓彤家的长辈啊……   不过,赵家牛逼的只是已故的赵青云女士而不是赵家所有人吧?   夏阳看稀奇的看着这位资质很老但贡献很少的赵家老将军,又在他要发飙之前非常礼貌的福了个身行礼:“夏阳见过老将军。”   赵老头一时发作不能,气得就要哼声发泄,却一个转念,又生生将声音憋了回去——我就是不给你面子不让你起来看你能怎么办!   然而……   他主意刚打定,夏阳就自个儿站直了起来。   赵老头明显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夏阳——我还没叫你起来呢,你也敢起来?!   就听夏阳笑道:“回老将军刚才的话,我自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的。”   赵老头总算找到机会发作,却才冷哼一声酝酿情绪准备发作,就听夏阳又先一步道:“这里是战王府啊,难道您不知道?”   在场的都不是傻的,哪能听不出那乍一听似乎天真无邪的话,攻击力有多强!   而且,攻击力有多强,防御力就有多强……   这里是战王府啊你居然问我这里是哪里你是不是蠢?   你一个客人居然当着那么护短的老战王的面企图教训我这个寄居战王府算是战王府半个主人的孩子你有没有脑子羞不羞?   赵老头自是没蠢到读不懂话中潜意,顿时气得老脸铁青如泼墨,一魂出窍二魂差点就升天。   他明明问的书房!只是书房!   书房懂不懂?   她扯什么战王府!   可他却不能这么吼她,因为这里虽然确是书房没错,却也先是战王府的书房!   老战王就坐在那儿,他老人家都还没发话,他发什么作?   更何况,夏阳进来,还是“奉老王妃之命送吃的”!   **   看到赵老头那张扭曲发黑而发作不能的老脸,才被夏阳气得头顶生烟的老战王莫名就平衡了。   平衡了,也就消气了,也就该统一战线对外了……   “哼!”   老战王冷哼一声,顺手就塞了口包子进嘴,觉得味道真心很不错,顿时觉得本就不顺眼的赵老头更加不顺眼了:“对啊,这里可不就是战王府么?你以为这里是哪里?”   赵老头一听,更气了,却不敢跟老战王摆谱斗脾气,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变幻个不停,把夏阳更是恨透了。   一旁唯一与赵老头统一战线,也是各种厌恶夏阳的现任金陵侯金承志眼瞧着情况不妙,忙打圆场:“天寒地冻夏阳郡主还亲自来送吃食,确是有心了,但外书房到底乃战王府重地,并非如今方才十岁的您可以久呆的地方。”   见夏阳转眸看过来,也怕她问自己是谁没脸,金承志自作聪明的补充一句:“在下金承志。”   原来是金碧瑶她老子……   “原来是金陵侯。”   夏阳只当没听到他话里的刺,礼貌的也冲他福了个身,笑得又憨又甜:“自国子监停课后便没见过碧瑶姐姐了呢,见到您我都有些想念她了,只我这戴孝之身实不方便过府去玩儿,还有劳金伯伯替夏阳带句话回去给碧瑶姐姐,请她哪日天晴得闲了,到战王府来陪我玩儿。”   金陵侯立马就察觉到赵老将军不善的目光,却又因老战王在场而不敢不应,整一个面部肌肉呈诡异抽搐状:“……好……好……”   旁边默默吃包子的其他将军纷纷表示——日后谁敢跟他们说夏阳郡主是个只知道吃的憨傻吃货,他们跟谁急!   ☆、【49】拿不到的证据   夏阳那么一搅,老战王也没了谈事的心思,干脆让众人各拎两包子先走了。   其他人还好,赵老将军和金承志面色离去时脸色都是很难看,尤其赵老将军,临出门前还就着那口脾气哼了一句:“到底还是老了,这战王府,恐怕也是到头了。”   本就因为夏阳那番与金碧瑶关系不错似的表态而忧心青云侯府误会的金承志一听,吓得差点没直接捂住赵老将军的嘴,手疾眼快在老战王发飙之前,一把将他拖了走。   老战王也并没心思这会儿教训人,眯着略浑浊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自个儿就近扯了把椅子坐下,抱了个包子就美滋滋啃起来的夏阳,看了良久。   李大力巧玲等人早已随众人悄然退了出去。   “在哪学的医术?”   话出口,老战王也觉得挺荒谬——这好像已经算是相信她医术了得的样子,而她,怎么看着都只有十岁而已。   “战王老祖宗,我三岁便随我娘去了北门关……”夏阳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才勾唇笑道:“自我记事起,所看到的我娘的身子便不好,很不好。”   这副身子的生母姓秦名钰莹,原是被一穷秀才收养的战地孤儿,没有童年记忆,一度因为其比较深邃偏似西戎胡人的五官而被传是与西戎胡姬混血的孽种,成长史似乎挺艰难,导致她性格比较内敛怯懦。   照原主的记忆来看,秦钰莹那张脸和身材更适合混某种特殊行业,那性情能力则更适合做小门小户的贤妻良母,最最不适合做,就是高门贵胄府上的当家主母!   可偏偏……   她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受伤的当时的镇北侯府世子夏义,夏义还一眼惊为天人认死了她,当时的镇北侯也脑子一抽觉得夏家声势太过不需要再娶个高门贵女扎人眼,于是,秦钰莹从此麻雀飞上凤凰枝,过上金丝雀的生活。   秦钰莹确实是爱夏义的,但她却是不幸福不快乐的。   她的心很小,能力更小,她只装得下一个男人一个孩子一个家,顾得了一个男人一个孩子一个家,却偏为了他,试着去装她装不下顾不了的东西……   夏义也毫无疑问是爱秦钰莹的,但他对她的爱,在民族大义之后,在二十万将士之后,他是那种可以在她死后守贞至死哪怕断后也不再娶,但前一秒还抱着她尸身痛哭后一秒却可以冷静上阵杀敌又等杀完敌后,再回来抱她哪怕已经腐烂的尸身继续痛哭的男人!   总之,她这副身子的父母是相爱的,却是极端不合适的,于是,她那位母亲,毫无悬念的红颜薄命了……   老战王自是了解这些的,却拿不准夏阳是不是知道这些,也没必要拿准,因为她父母相爱是事实,她父母都很爱她也是事实,这就够了。   “所以,你便开始学医了?”   虽然原主确实是有这心,但“她”却根本没这天赋,只是她也只能如此解释……   夏阳默默吐槽了一句,点点头:“最开始,我是自己看医书,然后跟郎中们识药采药……”这些都是事实,也不怕老战王兴起去查:“后来,有次我独自在外采药,遇上个白胡子老头……”   不负责任的完全就坑绿屏那个版本编了个巧遇神医得真传的狗血故事。   老战王却不是绿屏,没那么好骗,也没法威胁利诱,但夏阳却不怕他能识穿什么,因为这身子确是镇北侯府夏阳的,他查不出什么来!   **   老战王确实不信,但不信又能如何?   夏阳是在战王府出生的,身上有什么胎记,他不清楚,老王妃却一清二楚,早在夏阳重回战王府之初便谨慎确认过确实没被掉包了,只是……   老战王暗暗摇头,甩开那些一闪而过的荒谬想法,皮笑肉不笑的看夏阳:“所以,你觉得自己现在已是神医了?所以,医学课上光明正大睡觉?”   夏阳皱起眉来:“战王老祖宗,有病就得治,病者忌医是作死。”您跟我扯什么上课!   老战王愣了一愣,猛然站起抬手就一巴掌抽过去:“你说啥!”   夏阳却是早被跟他神似的二爷爷揍出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乌龟似的一缩就躲过了那巴掌,还顺势一猫就捧着茶从桌底下钻过去蹲在他脚边,一指轻轻戳上他腿……   咚!   老战王应声重重坐回太师椅中,痛得面目狰狞苍白如纸,却愣是一声没出。   老实说,又怕痛又怕死的夏阳真的很佩服他,但是,还是笑得特别欠的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根本没沾到灰尘的袄裙,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斜睨还没从剧痛中缓过来的老人家:“战王老祖宗,不作不会死哟!”   老战王气得面目扭曲,却痛得说不出话来,只瞪着一双铜眼狠狠的戳夏阳——夏义那小混蛋到底怎么教养的女儿!   夏阳四十五度微仰头,用力叹了声,才转眸看回老战王:“战王老祖宗,太子哥哥是被人害死的。”   老战王怔住,继而沉下脸,正要呵斥她就听到她又道:“有人对他下蛊了,食心蛊。”   夏阳低眸,定定看着手里已经渐渐凉掉的茶:“他不是心疾发作去的,而是……本就有疾的心脏,被蛊虫一点一点吃掉,生生折磨死的。”   “你有什么证据?”老战王也不知怎么就信了一半,脱口而出,面色凝重而难看。   “证据?”夏阳呵呵笑了两声:“还真有哟,只不过,我拿不到,您也拿不到。”   老战王皱眉定定的看着她,想要穿透她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看透她的心:“你说。”   “挖开太子哥哥的墓,刨出他的身,剖开他的胸膛,里面到底是他的心还是一只胖死的虫,一目便可了然。”   夏阳说得倒是轻快,可她每说一个字,就让老战王的脸青上三分,最终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他不信鬼神之说,却尊敬死者,而夏阳所言,是这个时代主流思想的大忌,是离经叛道!   “你……”   老战王忽然有些毛骨悚然,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眼里,不论如何,夏阳也才十岁而已,她哪来的这么离经叛道的思想?怎么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来?若对象只是一般人就算了,可她口中要刨出剖开胸膛的,是这大华皇朝皇子!当今惠武帝的儿子!   她疯了吗?   ☆、【50】太医入住   夏阳当然没疯。   她自己知道,老战王也知道——疯的人,哪里能长出那么清澈明亮的一双眼?   然而……   就是这么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的主人,如今才十岁,却面不改色的说出了那样一番令他这战场杀神听着都觉毛骨悚然的话!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   老战王依旧只能在夏阳的眼中看到不符合她年龄的平静,与,令人生不出多疑的坦然。   夏阳再度叹气,很无奈:“不管是医术,还是太子哥哥的事,或者其他,我若不说不露,您就算百年之后都不会知道。”   “没有您的庇护,我确实会过得很艰辛,但并不意味着如此我便活不下去了。”   “我的小命被什么拴着,即便您不说,我心里也明白得很。”   “我并非执拗的人,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非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不放不可,只不过,不论是什么东西,总归还是交到对的人手里才是对的安平的,才对得住那些以命相托的情分,更何况……”   “生养之恩,我不能忘,也不敢忘。”   “很多事,我都可以糊涂,但唯独这两件,只这两件,我若也糊涂,只怕天都要打雷也要劈!”   这是夏阳第一次,如此清楚直白的把自己的思虑说出来,老战王反倒是听愣住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夏阳默默的先离开了,让老战王好好想一想……   李家之所以能开创大华稳坐江山,确是因为夏家从一开始就有兵且全力支持没错!   但是。   夏家能在当初的乱世之中保存下来,最后还稳步发展至此,却又是因为有李家,因为李家出了位老战王!   李夏两家,究竟谁占了谁的便宜谁沾谁的恩更多,早已说不清楚,也一代代的过去,早已变了味儿变了质,如今,不过是剩下始终的见证者老战王这一根绳拴着两头而已……   他这根“绳”已老,随时会断,一旦断了,后果不必想也是血腥的!   她都想得到,他自然也想得到。   **   夏阳那番话不长,要表达的意思却很分明——   一,我究竟有什么能力多少本事,我不主动告诉你的话,你永远不会知道!   二,就算没有战王府庇护,我其实也能活,交出兵权就行!   三,我不是不愿交出夏家军的兵权,而是不能随随便便是个人就给,那样太对不住二十万追随她夏家的将士!   四,两代镇北侯的死因,我必须查!   老战王一个人默默的,直在书房里坐到入夜,才回了落霞苑。   老王妃虽不知道具体,却也了解个大概,虽然好奇夏阳究竟跟老战王说了什么,却并未开口主动问。   不想,老战王自己先憋不住的开了口……   “那孩子当真这么想?”老王妃听后,吃惊不小,话也问得很有技巧。   想和说,终究是两回事……   她倒不是觉得夏阳有心欺骗他们,只是,当一个人身在高位久了,许多事情,就忍不住的本能都会去多想一些……   老战王道:“至少我看着,她确是这么想的。”并非为了忽悠他而特地这么说。   老王妃本就心疼夏阳,听罢更是母爱泛滥无法自拔,眼眶都红了:“可怜见的,才那么一丁点儿大,就要思虑这些个事儿了,人家家的丫头似她这么大的时候,哪个不窝在母亲怀里撒娇,躲在父兄臂膀下享福,她倒好……”背着父仇却寻不着仇人也就罢了,还扛着二十万将士的未来!   老战王眯眼望着摇曳的烛光道:“可惜了,是个丫头……”也,幸亏是个丫头。   老王妃只觉得一腔柔情瞬间让老战王给搅了,不悦的抬头看向老战王:“王爷这是瞧不起女子?”   老战王直接就囧了:“胡扯什么呢?”   老王妃冷哼一声,道:“旁的事我都可以依您顺着您,这么多年来也不该问的从不问,不该说的从不说,但如今阳阳的事儿,我今儿却是要跟您说个清楚了。”   素来和蔼的老王妃这会儿竟强硬了起来:“这身伤可医心伤难治,您可莫要伤了那孩子的心。”   老王妃虽没直说老战王之前对夏阳多有疑虑,但老战王也听得出来她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想着自己多疑多虑成天若有似无的提防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老脸就不禁有些发热。   跟着就又听到老王妃道:“明儿就让她给您治!”   老战王:“……”   然而第二天大早,便有两名太医受惠武帝之命住进了战王府里,美其名曰贴身关照老战王的身体健康……   夏阳闻讯,抿唇郁闷了。   老战王毕竟是惠武帝的亲叔公,他身体不适,惠武帝为表尊重和孝心,特地派太医来并不稀奇。   可是……   有必要直接让太医住进战王府里吗?还一住就住了两!   当然,老战王毕竟年纪大了,又有一身旧伤在,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怕太医赶不及,也是说得过去的……   也当然,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更别说是人,担心一个太医照看不周多派一个防万一,更是难得的孝心与宽仁……   可!是!   惠武帝这么做究竟什么目的?是真怕老战王扛不住去了?还是怕老战王能长命活到百岁去?   她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会医术,可这么两个太医轮班盯着老战王她还怎么出手?   就算她找到机会出手,那两个只要不是庸医就迟早会发现还有第三个人在医治老战王,倒是惠武帝若是希望老战王长命百岁的倒还好,这万一不是……   正着急的时候,李大力来了,道是老战王让她过去。   夏阳愣了一下后,麻溜的简单收拾后,跟了过去。   书房门外,隐约听到屋里陈太医坑坑巴巴的说:“……呵呵,呵呵……夏阳郡主是个安静性子,但十分聪慧,往往课上讲了什么提问出来,她总能回答上来,呵……”   夏阳听着,差点没爆笑出来——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陈太医竟是位大好人!非但没趁机告状,还在老战王跟前夸了她一番。   这时,老战王道:“既然她喜欢学,也机会难得,便让她一旁看着你们吧,能学一点是一点。”   ☆、【51】金针   老战王的情况比夏阳预想的还要糟糕,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如今即便无人下手,太医们也只需无功无过对其采取温和疗法,他也没几个月日子了……   而到时候,春也暖了花也开了,东西两门关的危机多半也能缓过来了,即便老战王那个时候去了,也造不成什么影响了,甚至还可以发挥最后一点余热——借他之故煽动一些气氛,壮大华士气扩大华疆土。   所以,惠武帝究竟什么心思,更难猜了。   如此这般,夏阳自不认为在旁边盯太医盯出朵花来,就能寻到点什么……   不过,老战王虽然确实病得很重,却是又比太子李煜当初那种无从下手的情况稍微好一些,起码,夏阳有信心能为他强续几年命。   老夏家祖宗有遗训,夏氏医术非夏氏子弟不传,非夏氏子弟不救,即便是夏氏子弟,也不得逆天改命强续阳寿,否则,必遭天谴!   老夏家历代子孙都如此规规矩矩的执行着,哪怕把武学外传,也从未将医术泄露一丝半点,到后来,更是直接择人而授,因而即便是行内人士,也只当老夏家是古武世家而已。   可惜,夏阳小时候就不当是回事!   天谴?   她当然怕!   可她从小到大违背的誓言比吃的美食还多,不一样现在还活蹦乱跳?(作者:等等……所以你是怎么死掉穿过来的?!你确定你真的没有违背过你家老祖遗训吗?!)   于是,她勉为其难的围观了两天太医诊断治疗过程后,便再也不见人影了。   陈太医二人都轮流在国子监医学院坐堂授课过,见过夏阳上课时什么德性,见她如此反而觉得再合理不过,自不放心上,见老战王面色铁青满脸不悦,还“好心”的劝慰了两句,殊不知……   三日后,一套金针一套银针以及一应特殊器具药材,统统通过暗卫的手秘密进入战王府,由李大力亲自送到夏阳手中。   “做工粗糙了些,但总好过没有,将就着用吧。”   夏阳检查过所有东西后的一句话,噎得李大力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的郡主祖奶奶呀,你可知道你嘴里那套粗糙得只能将就用用的东西,是哪路大神看在老战王的面上才亲自给高价打造的吗?你你你……   李大力发誓,这些都只是他的心理活动而已,半点没有透在脸上,可夏阳却偏这时候斜眼过来看了看他。   “大力叔,我不是挑剔,而是……”夏阳皱眉顿了顿,扁扁嘴:“算了,你很快便会知道的。”   李大力吓了一跳——他面无表情的她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很快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夏阳却并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就当夜,正是风高雪大时,夏阳揣着那包特造刚出炉的金针,贼似的摸到了落霞苑……   然而,她还没翻过墙,就被当成刺客让李大力同志逮到了,雪头雪脸的被拎进屋去。   老战王还好,老王妃却是被吓了一大跳,匆匆就让秦嬷嬷给她除了外套,寻件大氅来裹个密不透风。   “老王妃,您把我裹成这样,我还怎么干活呀?”夏阳感觉自己这会儿真成个球了,毛球。   “干活?干什么活?”老王妃不明所以,也没来得及问夏阳有门不走为啥翻墙,而且,外面大风大雪的,她竟没带个人!   金针银针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事,老战王自是清楚的,也知道是今天到的,所以也大概猜得到夏阳翻墙是来做什么,但,还是沉着脸呵斥道:“胡闹!”   夏阳被骂得糊涂,眨巴着大眼无辜的看着他——您老咋这样啊?我这么个懒癌晚期大半夜大风大雪的不在屋里窝着,又爬又滚冒着被乱箭扎成马蜂窝的危险为哪般?不就是为了您老人家能多蹦跶几年吗?你咋还好意思骂我呢?   她的表情太实诚,屋里是个长了眼的都看得出来她有多“冤”,老战王岂能看不出来?   其实,她这份孝心老战王还是很受用的,只是,她的方式让他很抓狂——她个半大的毛孩子,不过点三脚猫功夫,大风大雪大半夜的在外头瞎跑个啥?有个万一咋办?   却又不好这个时间点冲她狮子吼引人侧目,只能黑着脸硬邦邦道:“明晚,让大力去接你!”   “我明晚又不过来您让大力叔接我干啥?”   夏阳这话一出口,屋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老王妃嘴角抽了好几下,终还是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与两眼瞪成铜眼杀气腾腾的老战王道:“得了得了,都半身黄泥的人了,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谁跟她置气了!”老战王转眸横过去,老脸上分明写着“我很生气很生气气得都冒烟了”。   **   再气,正事也还是要办的。   李大力应夏阳的要求,转身寻了十多个绝对信得过的暗卫守住屋子四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屋子一步。   老王妃和秦嬷嬷都到了外间等。   治疗的内屋,只留下患者老战王,医者夏阳,以及打下手的李大力。   老战王应夏阳要求,赤膊着上身盘坐在炕上。   他生得很高大,壮年之时绝对当得起魁梧如山一词,即便是夏阳时隔多年后重回战王府所看到的八十多岁的他,也依旧高大威武,可现在……   他还是很高,却瘦了许多,不论是皮肤还是肌肉,都弹性不足的显病态萎缩状,衬着胸前背后横七竖八数都数不清楚却多数处理不当的老伤,狰狞得吓人!   惠武帝派来那两位太医乍见老战王那身伤时,都吓得脸色发白手发抖,夏阳却没有。   她好像看不见一样,一边检查消毒金针,一边絮叨道:“原理嘛,讲起来太复杂了,您肯定是听不懂的,我就不浪费那个口水了哈,总之您放松安心的把自己交给我,我不会害你的。”   老战王一张老脸黑了又黑——肯定听不懂是什么鬼?你都没说!你自己懒就说自己懒!干嘛赖人家蠢!   但他算是想明白了,除非直接抡拳头,不然跟这臭丫头气也白气,于是只是用鼻孔粗粗的冷哼了声回她,却是终于别开了始终定在她脸上的眼,然而……   就是这一瞬,夏阳出手了,最长那根金针直接拍进他胸膛里。   那长度那位置,惊得见识多广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李大力同志冷不丁就哆嗦了下。   ☆、【52】一大窝皇子公主来袭   老战王直接被李大力同志那情难自禁的表情吓到了。   转头看回来,却不见胸口有一物,而夏阳,更是啥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数金针……   不过,他看到了,那排金针,最长那根不见了!   然而,知道又如何?   夏阳总有办法分散他注意力!   一不留神,她那排金针就少一根!   不过……   非常明显的,夏阳出手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呼吸也越来越重。   第六根金针消失后,她动作都少了,低着头一声不发,小脸苍白得吓人,呼吸紊乱气息也不稳,跟老战王坐一块儿,她倒看起来更像病了的那一个。   老战王和李大力都是武道行家,自然早就发现了,每一针都消耗着夏阳的内力,越往后消耗也越大,而且夏阳的内力很诡异奇特,前所未见,不发动的时候根本发现不了……   接收到老战王的眼神,李大力开口道:“要不郡主您在一旁指点,属下动手?”   夏阳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大力却读懂了——要是你上也行我还寻这不痛快?   与老战王相视一眼,沉默了。   次日一早,天蒙蒙透亮时,夏阳才将第八根金针打入老战王胸膛里。   “太医诊不出来的。”   有气无力说完这句,夏阳就不负责任的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李大力手疾眼快接住了她,粗略检查一番,松了口气,报老战王道:“只是内力耗尽,无碍。”   老战王默默的看了夏阳好一会儿,才道:“交代巧玲仔细照看。”   李大力点头,趁着天还没亮透,将夏阳偷偷的送了回去。   老王妃一夜没睡,不明白什么样的治疗得要这么长时间,还没让熬药递东西,更不明白,夏阳怎么就晕过去了还不让传太医。   问李大力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所以,她匆匆的进屋去问老战王。   老战王却是没说。   老王妃虽不满,却也没有纠结不放,还关切的问了问老战王情况:“那一夜治疗,王爷可觉得舒坦些了?”   “她又没给我神丹仙药,哪能一夜就见效了?”老战王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默默的看了看已经穿上衣服的胸膛,又补了句:“就是……感觉怪怪的。”   “咦?”老王妃更糊涂了。   老战王没好气的想,你胸膛里埋进八根长得吓人的金针看看怪不怪!   埋怨归埋怨,效果却很快就显现出来了——往常喝了等于没喝的药,竟神奇的忽然就有了效果!那两庸医惊奇之余还当是自己的功劳,一个比一个神奇活现腰杆直!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夏阳一昏,就昏了三天三夜,吓得巧玲和绿屏轮流守着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她就这么直接睡过去了,好在第四天,夏阳终于醒了。   “我好饿……”   **   转眼,年三十便到了,老天终于心情好的赏了个大晴。   早前已经失守的东门关也恰好这时候抢了回来,消息八百里加急,赶在除夕夜前一天传回了宫中。   惠武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赏了不少吃用到东门关犒劳众将士,又以三关战事国库吃紧为由,宫中节俭开支,往年都办的守岁宴,今年就不办了,大臣们在家守岁。   这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好消息……   比如夏阳——传说宫宴仅仅好看而已,完全不饱腹,还多规矩,吃得累!   然而,惠武帝却派人来了,美其名曰是来送赏赐的,却其实,是来给紫霞公主求情了。   大概意思就是,大过年的,人家家家都团员了,咱天家怎能落后?远的召回来是不实际了,可这近在眼皮子底下的,总得召回来吧?   夏阳能有啥意见?本来人就不是她让送去庙里“思过”的!也踩在人家的王土之上不敢有意见!   于是,宫人高高兴兴的回宫复命去了,第二天年三十,紫霞公主就被接回宫了,说是等年一过,就再送回庙里去继续“思过”,不够一年绝对不让她再回来。   那些事,夏阳根本不关心,也知道紫霞公主不过是个扛黑锅的小傻缺,对她没所谓的恨,只当这事就这么完了,却没想到……   大年初一,一大窝皇子公主来袭!   老战王是惠武帝的亲叔公,李家正牌的老祖宗,历来皇子皇孙们为了表示对他老人家的尊崇,都会在初一这一天谢过皇帝皇后太后的恩后,转身直奔战王府。   这种晚辈孝心老战王也拒绝的话,就是太不给惠武帝脸了,所以……   刚吃饱午饭脑袋正缺氧想睡的夏阳,糊里糊涂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大窝皇子公主围住了!   其中,还包括紫霞公主!   她一脸不服的咬牙这样说道:“夏阳,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记在心上!”   夏阳直点头:“嗯嗯嗯,已经忘掉了,早忘掉了……”所以你们啥时候走啊?我好去睡午觉啊!   然而,她那昏昏欲睡的样子实在太没有诚意,深深的刺激到了骄傲的紫霞公主,气得小公主殿下面色发青就要发作,确实被其兄长李诚不露声色的拽了一把,还递了个眼神提醒。   紫霞公主委屈得两眼发红——她当初虽然确实看不惯夏阳比她得宠还那副死样子而伸手推了她一把,但并没有多用力,夏阳怎么都不可能栽湖里去的,可她当时吓坏了,没想清楚,后来想清楚了,却怎么说也没人信她说的!   这几个月,她在庙里确实好好思了一番,但思的却不是她所谓的过,而是,夏阳究竟为什么要害她!   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夏阳肯定是为了成为天家媳妇才那样害她的!夏阳当时肯定是看到了九哥往她们那里来,才故意掉下去的!为的就是赖上九哥!   她为什么会挑上九哥?   因为当时就九哥离得最近!   再不济,九哥也是皇子也姓李!   更何况,二哥都亲口说了,若得夏家军做助力,九哥就算没有丽妃没有江南林氏庞大的资金后盾,也能一飞冲天将所有皇子踩在脚下!   想想也是,夏阳跟她九哥,一个有权有势差点儿身份差点钱,一个有身份有钱缺了权和势,两人凑一块儿真是绝配,可他们真凑一块儿了,还不得狼狈为奸祸害死他们这些兄弟姐妹?   哼!   要么夏阳识相点乖乖的从了她二哥成为她二哥的助力,要么,还是直接去死吧!   ☆、【53】住下来   见紫霞只瞪着夏阳不说话,还一脸的愤恨的幻想筹谋,李诚就气得想一巴掌扇过去。   他怎么有这么蠢的妹妹!   好在,夏阳正瞌睡,一脸迷糊的根本没注意,还有补救的空间……   “紫霞听说你爱吃宫里的糕点,特地每样都给你带了些,你看看喜欢吗?”   李诚一边替紫霞说着,一边不露痕迹的拽了拽紫霞,余光冰冷如刃满是警告——你再这样,就给我老实的回庙里去继续思过!我与母妃是没办法救你了!   虽说紫霞公主在庙里那几个月也并不是真的天天吃素,也没人真的敢拘着她每天只许面墙思过,但到底不能让人看见她在庙里四处溜达喝酒吃肉,那等同是公然的扇惠武帝的脸,所以,她那几个月的活动范围是小得非常可怜的,伙食是清苦如乞丐的(她自认为如此)……   她是真怕了那种日子了,哪里还肯回去?   可想不回庙里那鬼地方的方法只有一个——讨好夏阳并得住进战王府!   刚才她一想多就气过头的忘了,如今兄长李诚提醒,才猛然想起来,虽依旧是不情愿不甘心的,却也不得不低头。   于是她挤出笑脸来,待宫女将甜点一一呈上,还热情的隆重介绍了几样她都认为好吃的。   “哟~,真够齐全的,紫霞妹妹可真真是有心了,只不过……”   李慧茹笑吟吟的靠过来,俯身看甜点的时候余光不动声色的斜了斜夏阳,果真看到夏阳如传说中那般瞧见吃的就两眼放光,心中鄙夷不已,暗道真真是北门关那荒凉地界回来的,没见识!   可再没见识,她也有二十万夏家军做后盾,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这些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皇子公主腆着脸来讨好她这乡巴佬……   所以,李慧茹俏丽的脸上非但不显嫌弃,还笑得更甜了三分,只再开口的后话很得罪人:“该不会有毒吧?”   虽然大家都是皇子公主,可却是各有各妈各兄弟,她李慧茹也是有亲兄弟的,当然不能看着李诚兄妹得逞!   “李……”   紫霞直接就炸了毛,张嘴就想直呼李慧茹全名开骂,却是被李诚一把拉住了。   李诚一手拉住紫霞,一手轻点李慧茹眉心,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晶光隐隐,透着种让怀春少女疯狂的魅惑,嗔声温和磁性,字字如动人旋律:“四皇妹又调皮了,当着我的面欺负七皇妹是让我帮着她呢还是帮着你?”   不得不说,李诚这厮魅力还是很大的,即便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也扛不住他乱放骚气,再加上李慧茹才十三岁,正是对男女之情似懂非懂憧憬向往,对异性免疫力最低的时候,自是扛得住如此撩拨的……   当即俏脸一红脑子就混沌了,直接不记得自己目的,羞答答的低下了头去,没了气势。   那头七皇子却是没注意自家亲妹子这边多不争气,注意力全被夏阳这奇异物种拔走了,也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能吃的女孩子!   话说夏阳,早在看到那些精美的宫廷甜点时就一把掐死了瞌睡虫,两眼放光的再看不到旁物包括人在内的存在,再一听都是给她的就更是不客气了,直接伸手张嘴就开吃,左一个来右一个,右一个再左一个……   不论是手的速度,还是吞咽的速度,都惊呆了一票皇子公主。   巧玲忧心忡忡默默哀嚎——我滴郡主祖奶奶啊,您才刚吃了午饭而且吃了很多很多呀,还这么胡塞海塞的,真不会撑着么?额,不对不对,我滴郡主祖奶奶啊,九皇子那凶神恶煞不是说了不让你吃别人的送的东西吗,您不是也满口答应的吗?可您您您……这就忘了?那我是该提醒呢还是不该提醒呢还是不要提醒呢……诶哟,脑仁好疼。   绿屏则是默默的低下头去,把自个儿视线转向那一双双忽然就不会动了的绣花鞋上——真不愧是宫里的东西,花样真心不错,嗯,回头给郡主也做几双差不多的……   **   听着紫霞可怜兮兮的央求,看着李诚奸计初步得逞的精光,夏阳第一次后悔的想把刚吃下去的甜点吐出来。   然而,吃人的到底嘴软,再加上,紫霞公主这小傻缺是肯定想不出这种计谋的,李诚那骚狐狸就算想得出来若背后没靠山也是没那胆儿在战王府这地界玩阳谋的……   说简单点就是——她若拒绝了紫霞这小傻缺的请求不跳李诚这厮的阳坑,扇的若不是杨贵妃的脸,就是惠武BOSS的脸!   虽然,不论是杨贵妃还是惠武BOSS都不至于公然立马就扇回来赏她个满眼金星,却,绝对会心里狠狠给她记一刀,指不定哪天就甩出来切她脖子戳她心窝了。   更何况,她这副身子才十岁啊才十岁,太精明只会躲掉小亏吃大亏,还是缺心眼点的好……   “好呀,我一个人住着连个伴儿都没有,你不嫌弃我还在戴孝的愿意来陪我作伴,我很高兴。”   把紫霞郡主想成块精致又好吃的白面印花红豆甜点,夏阳就是想嫌弃她都难,面上的笑容自然真诚得谁都挑不出假来。   “怎么能嫌弃呢?镇北侯可是为国捐躯的大英雄,没有他为咱们牢牢守护北门关,哪有我们这逍遥日子过?”   李慧茹红着眼眶一把将紫霞公主挤开,深情款款的拉住夏阳的手,满眼都是柔水:“以前是我们想得不够周到,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了这么久……今儿我也厚着脸皮住下来了,你可不许赶我走。”   夏阳咧嘴笑得像朵花儿,一点心机都没有:“慧茹姐姐也来住就更好了。”   紫霞瞧见了,气得差点爆粗口——夏阳你个傻缺!瞧见人家笑就真当人家是好人了?还慧茹姐姐!我呸!   可李诚却不动声色的摁住了她,一脸的笑意却半分不达眼底,冷冷的警告着她。   他早就知道,紫霞能住进来的话,慧茹她们是不会甘愿落后的,然而,又如何?   夏阳真是个蠢的吗?   以前他也觉得她是个真蠢的,可是,赵梓彤的事却给他敲了个响亮的警钟!   或许赵梓彤最后的下场真的是意外,可,若不是夏阳摸清了她的脾气一再变相的挑衅她,又岂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所谓剑走偏锋兵行诡道,对付夏阳这种假蠢的人,紫霞这种真蠢的,反而更好……   ☆、【54】李芷妍   如此这般,紫霞和李慧茹等四位公主便住了下来。   李诚等皇子们却是不方便住下来的,早早便结伴回了宫,也好回去各禀母妃吩咐宫人给自家姐姐妹妹收拾一应生活用品送来。   老战王对家里住进四位公主没有任何表态,好似完全不知情一般。   老王妃则一副很欣慰很高兴的模样,让紫霞等人在府中好好玩耍,招待的任务就全权交给了夏阳,还道天寒地冻行走不便,她人老了精神劲儿也不比她们这些年轻人,期间夏阳在内就不用天天去给她请安了。   为了方便,夏阳直接将四位公主都安置进了她的菡萏院。   挤是挤了点,可她这当主人的都没嫌弃,做客人的敢说啥?就算是紫霞公主也不敢有意见——她可不想一个人搬去别的院子住是住舒坦了,却留了李慧茹三个继续在菡萏院里跟夏阳“相亲相爱”!   说起来,四位公主最大也才十四,最小才九岁,不过都还是群孩子而已,在这儿没有大人拘着,又有夏阳这逗比吃货传染源在,自是很快便放开的玩熟成一团儿了。   至少……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李慧茹比起另三位来更放得下架子,也自认为短短一日便摸清了夏阳的脾性……   眼看夜已深,大伙儿也困了,该散了各回屋子休息去了,她却眼珠子一转计又上心头,而后没骨人儿般抱住夏阳,声情并茂的说着这天有多冷一个人睡多孤单:“阳阳,你的床好宽好软哦,跟你一样又软又暖……今晚我就不回我那屋睡冷被窝了,跟你蹭,你可不许赶我走。”   夏阳还没反应过来,紫霞公主先青了脸——四姐你丫堂堂公主之尊,要不要这么豁出脸面不要的去巴结个荒凉地界回来的臭丫头!   李慧茹却不觉丢脸面,还很得意的趁着夏阳没注意,甩了个挑衅的眼神给紫霞公主。   紫霞公主瞬间俏脸扭曲,狠狠的瞪了回去。   她面色难看的挣扎了番后,最终还是抿紧了唇一声不发的别开了脸——她,不愿意留下来跟夏阳一起睡!   事实上,她连有夏阳在的战王府都不愿意呆,但实在是没办法,她若不留在战王府,就得回庙里去……   现在,她只希望母妃和皇兄快点为她跟父皇求情,免了她庙里思过的责罚,让她回宫去。   见紫霞公主如此,李慧茹一点都不意外的得意笑了——就知道这自小就特别得宠的小丫头是不愿委屈自己的。   转眸,目光从最小的李芮児一掠而过,落在最大的李芷妍身上。   李芮児的母亲出身不高,虽也年轻貌美但在宫中算不上多出挑,手段也一般,能在宫中生存,全靠贤妃(李慧茹母亲)多年来的诸多点拨和照顾,哪怕是生下如今最小的十三皇子,也不过混了个婕妤而已,新一轮的夺嫡之争,其实基本没她娘仨什么事,自也无需留下来巴结夏阳,可谁让贤妃对她娘仨有大恩呢,而贤妃,又育有一子一女……   当今七皇子李烨,四公主李慧茹的同母兄长,已经十六岁了,有资格夺储!   说白了,李芮児留下来,是给李慧茹当助手的,李慧茹自不用担心她能给自己出什么幺蛾子,可李芷妍……   却是紫霞公主的助手,还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李慧茹不敢不放心上警惕着!   可惜,李芷妍却也不知是被迫留下心有不甘准备随便应付了事,还是性情使然此时也确实已经累了,竟并未看向李慧茹这边,而是单手支额兀自在一旁眯起了眼儿假寐……   这时,夏阳总算反应过来般开了口:“赶是不会赶你走啦,只是……我睡姿不太好哟……半夜……说不定会踢你哟……这……这万一踢着你怎么办?”   刚还在想连日日亲近的奴婢都不愿留在屋里的夏阳,怎么可能会愿意留李慧茹一起睡的巧玲和绿屏一听这话,面皮就忍不住的抖了好几抖。   现在她们仔细的想起来,他们家这位郡主的睡姿……好像……似乎……真的不是那么好……她们甚至有几次,半夜没在床上找到人,吓了个半死,后来才发现她在屏风后的马桶上睡得正迷糊。   李慧茹却觉得夏阳这话绝对是婉拒她的意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紫霞公主趁机就幸灾乐祸道:“四(死)皇姐,你还是回屋睡去吧,不然,半夜夏阳真踢了你可怎么办?你放心,只是为了不被踢而已,我们不会笑话你出尔反尔的。”   她进战王府后第一次笑得如此发自内心的自然畅快,明显已经脑补了李慧茹半夜被夏阳飞踹的惨样,气得李慧茹俏脸发沉,   “四姐姐……”   李芮児虽然四公主中年纪最小,却有种最纯粹的本能,早就觉得远离夏阳比较安全,可她又不敢撇下李慧茹一个人留在战王府,如今听到夏阳那样直白的说睡姿不好,更觉警铃大作,想要劝李慧茹不要跟夏阳一起睡,她实在怕冷的话,自己可以陪她睡,可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李慧茹狠狠瞪了一眼。   李慧茹笑与夏阳道:“没关系,我睡姿也不怎么样,夜里到底谁踢谁,还说不好呢。”   夏阳立马瞪大眼:“那……你还是不要跟我睡了吧……”两个睡姿不好的人还一起睡个毛啊睡?   “要的要的,一定要的,我睡姿好不好其实还是看人的,一起睡的人睡姿好,我也不会太差,一起睡的人太差,我也会很差。”   李慧茹死活就是不愿意走了。   紫霞公主实在看不下去了,拖了李芷妍就走。   李芮児回了几次头,最终也走了。   李慧茹带着胜利的笑容上了夏阳的床,拉着夏阳软乎乎的小手又聊了好半天,直到夏阳困得眼皮再也撑不开,才安安心心的闭上眼。   她不信,这样夏阳半夜还有力气踢人!   然而……   惨叫声没多久就响了起来!   才安静的菡萏院,立马又热闹了起来……   “三公主您是没瞧见,四公主两只眼睛都青了,嘿嘿,估摸是怕人瞧见丢脸,七公主明日瞧见又嘲笑,刚才匆匆回了宫,十公主也想跟回去的,却是被留了下来。”   听到这些,已经躺上床的李芷妍眼都没睁,懒懒问:“紫霞呢?”   宫女掩了掩嘴,眼底掠过一抹讥讽的笑:“睡得正熟呢。”   李芷妍勾了勾唇,没有嘲讽,倒是有些羡慕:“她比我会托生……”顿了顿,又道:“夏阳又比我还不会托生……”   宫女一听慌了,明明屋里没旁人了,还是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下,才压低声道:“三公主,听奴婢一句劝……”   “放心吧……我没有力气去可怜她。”   ------题外话------   推荐好友好文【渣王作妃】——浅浅的心   (这是一个扭曲成麻花的男人,和一个势必作出新高度的女人,互作不休的故事)   ☆、【U4】庞雪   战王府还是住下了三位公主,于夏阳而言没什么不好……   紫霞公主明明各种看她不爽却还要挤出笑来的扭曲小脸,是部很不错的滑稽“哑剧戏”,夏阳闲着没事就爱对着她那脸脑补“剧情”。   加上李芷妍是个安静性子,李芮児乖巧可爱,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她们在,二皇子李诚,七皇子李烨,甚至才四岁的十三皇子,都会三不五时轮番送些好吃的来给这些公主妹妹姐姐,然后,这些公主又会很热情的请夏阳一起吃……   总之,夏阳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愉快,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也无所谓,全然不知,她在帝都这些“愉快”的生活,每天都或插上翅膀或生出四蹄,飞奔往东门关……   离开的时候李旭就知道,夏阳那看到吃的就管不住嘴手腿的小吃货,是绝对守不住“不吃”的誓言的,所以,他还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初初看到这样消息那会儿,他虽面色阴沉,倒也还不至于煞气外露,可……   结伴去郊外赏野梅是几个意思?!   风中乱哆嗦的破花有什么好看?   何况,战王府没有梅花吗?   大冷的天难得有一日晴,干嘛非得大老远跑那种鬼地方去看?   野梅岭……   他没记错的话,那地方离着帝都远着呢,通常那些吃饱了撑的才去那鬼地方赏梅的人,至少都会留宿一宿,所以那地界儿别庄林立,大大小小客栈成灾。   专司机密情报工作的翎二童鞋很无语,实在搞不懂自己和翎三翎四究竟做错了啥,怎么就从那些高大上的任务链中掉了出来,沦为收集个黄毛丫头吃喝拉撒日常的汇报员。   而且,他还倒了血霉的抽到了下签中的下下签——留着东门关主子爷这活阎王身边做接应!   每天收到新消息的时候,翎二总忍不住想起翎三翎四那怜悯的眼神……   此时,他脑中二人怜悯的嘴脸更清晰了——呜呜,他想回去,哪怕让他查圣上一天尿几次拉的粪什么颜色什么味儿也没关系,只求将他从这活阎王身边挪开,真的好可怕啊,他整个背都要凉了好吗好吗?   然而……   并没有人怜悯他。   此时帐篷里统共就两人,除了他,就是那煞气源头,他口中的活阎王主子李旭!   李旭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浸了不知多少血的战袍还没来得及换下,就收到了帝都而来的新消息,然后……   然后他那本就够凶煞的脸就更凶煞了,一身的血腥气更浓郁得令人作呕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伤还没处理……   就在翎二纠结着要不要冒死提醒的时候,不怕死的来了。   “九皇子,我要进去了。”轻柔干练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一缕温润的春风,让人听着就舒服。   跟着,厚重的帘门便被挑开了,进来个背着药箱的高挑婀娜的女子。   女子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深邃挺立,算不上多美,却英姿飒爽让人瞧着就舒服,个子比较高,前凸后翘很有料,厚重的袄袍都挡不住风情……   在这只有狼没有肉的军队里,却是极品美味了。   可惜……   如今身份是贴身亲兵的翎二斜了眼还在瞪信全然没注意到似的某主子爷,默默的纳闷了——眼前这位,难道不比那模样都还没长开更别说身子了的黄毛郡主强?   额,别告诉他,这位行事作风样样老辣似领兵多年,让东门关一众将军都佩服赞许有加的,马上就要十六了的主子爷,现在还是个雏儿~   “九皇子,不管你手上的东西有多重要,你都得先处理伤口。”庞雪严厉说着,抬手便欲抽走李旭手中的信件。   不料,李旭先一步避开了,冷眸如出鞘宝剑一般射向庞雪:“出去。”   他的声音很冷,但庞雪却不怕,也容不得她怕。   她是将门之后,随父兄镇守东门关已有十年,什么凶残血腥的事情没见过了?岂会被一个眼神吓到?更何况……   此次她父兄守关不力,以至东门关被夺之后又连失两关,士气一败如山倒,险些一败败到帝都去,若非援军及时赶到,九皇子年纪轻轻竟用兵如神,还干练狠辣压得住一干爱作乱的老兵悍将,后果真是不敢去想,到时候,等着他们一大家子的,定是抄家灭族满门抄斩!   然而,即便如今东门关已经抢回来了,他们庞家失守的罪也还在,至今还没有责罚下来不是因为圣上忘了,而是东夷还未退,东门关战事还未结,圣上还没空跟他们庞家算账……   如此一来,他们就还有时间想办法!   一点责罚不想受明显不现实,将功折罪的希望却还是有的,只是这将功折罪也很有学问,不是你在前面拼命了就功劳大能折的罪多,而是,看什么人在圣上面前替你做这个说客……   父兄们研究来研究去,还是觉得九皇子做说客能免的罪责更多!   因为,自老战王一脉子孙断绝后,李氏就再无人能挑下军事大梁了,老战王如今又年事已高,说不准哪天说去就去了,到时候,李氏的江山李氏的大军却没有李氏子弟扛大梁,想收回散落各家的兵权,就更难了……   惠武帝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事却还是很着急的,可惜一直找不到老战王的后继人,如今忽然冒出这么个战略惊艳的九皇子来,他定是要当宝贝捧着的,哪能不多给几分脸面?   若得九皇子为他们庞家求情,他们庞家莫说东山再起,就是再创辉煌鼎盛也不是神话……   只是,无亲无故的,九皇子凭什么要为他们庞家说情?   她娘说……   只要成为九皇子的女人,一切皆有可能!   父兄也觉得,九皇子对她很有好感……   证据就如当下,若换了旁人如此放肆,九皇子绝对会让人拖出去军法处置,可对她,他只是冷冷的喝一句“出去”而已,连“滚”字都没有用上。   而毫无疑问,九皇子生得极好,虽然性情冷漠不好相处,却对她是特别的,庞雪正是怀春年纪,又怎能不生出别样遐想来?   他有未婚妻?   那又如何!   这世道到底还是男人说了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他还是皇子,侧妃就能有两个!   她就不信,她还不如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郡主……   ------题外话------   推荐灵琲最新穿越古言作品《媚婚之嫡女本色》,白领精英陌桑穿越到异世古国,遇上高冷男神宫悯,被帝王捆绑在一起,相杀互撕,最后相亲相爱、强强联手、狼狈为奸的权谋爱情故事。   ☆、【56】桔子酒   时间倒退,话说回某黄毛郡主冒着寒风吸着鼻涕在野梅岭上愉快的烤肉……   这种主意,当然是她出的——古代娱乐活动少得可怜,弹琴她不会,游园她嫌累,围着火盆三八她直接打瞌睡,还是这种有得玩有得吃的活动最合她胃口。   野梅岭这个地点,则是紫霞为首的三位公主一起决定的。   理由嘛……   她们说得太诗情画意,夏阳一脸认真的这边耳朵确实听进去了,但是那边耳朵马上又漏出去了,反正听跟没听是一样一样的,所有的脑细胞都在繁忙的工作——要准备什么肉呢?要什么配料呢?   她那样,连老王妃都不放心了,一个劲叮咛巧玲定要多带人,绝对不能让她落单,酒水意思意思就行不许她贪杯……   不过,谁也没想到,出发前一天晚上临睡前,这位吃货郡主忽然一个脑回路大转弯,说什么东西要人多吃才好吃,于是也不管什么时辰了公主们同不同意,吆喝笔墨侍候就连夜下帖子,不管是一个课堂上过课的,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她数得上名字的统统请!   然后……   然后野梅岭就被那么承包了,皇子公主以及夏阳之间的赏梅烤肉活动,直接升级为国子监师生同乐会!   柳明月的心情如同一夜大跳楼,所有的欣喜兴奋都在见到一张张连他都不熟的面孔后,熄灭了,凉透了……   “烤肉不好吃?”   某罪魁祸首还神经大条的凑过来,盯着他手里快冷掉的烤肉直放绿光,半点不客气的伸手就抢:“来来来,我帮你解决它。”   柳明月一怔回神,那串烤肉已经被消灭了大半。   “我吃过的!”他愤愤的瞪眼,吓她。   “吃点口水又不会死!”夏阳脸不红气不喘说着,一口将剩下的也解决了,满足的捧着自己不断随着咀嚼而蠕动的脸蛋儿赏他白眼:“更何况,我已经盯你手里这串肉很久了,你吃没吃我会不知道?”   因为前一句而面色绯红的柳童鞋在听到后一句的时候,脸瞬间黑透了,乌黑漂亮的眸子杀气腾腾,恨不得瞪穿了她:“你……”   话还没骂出口,夏阳已经一脸笑花的转头去接李诚递来的烤肉串了:“哇,谢谢!”   “客气什么。”李诚笑着还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示意夏阳脸颊沾了油腻,便又转头去照顾紫霞公主了。   明明对夏阳十分关照,却又不至于越矩,绅士得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就好像在他眼里夏阳和紫霞是一样的,都只是小妹妹而已……   柳明月直觉一口恶气堵在了胸口,抿唇干脆不语了,微微拧眉眯眸看着李诚,却跟着手里就被塞进了肉串。   夏阳边吃边道:“呐,吃掉你冷掉的还你一串热乎乎的,够意思了吧。”   柳明月的注意力成功被扯了回来,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一串,又看看夏阳手里那一大堆,脸不禁又不好看了:“为什么只分我一串?”你明明那么多!   “我就吃你一串。”夏阳满嘴烤肉,依旧说得十分伶俐。   柳明月气得都忍不住乐了,白眼嗔道:“吃吃吃,胖死你!”   夏阳斜了斜他,愤愤的用鼻孔喷他一声,抱着烤肉就奔向了七皇子李烨那边:“可以给我一杯橘皮茶吗?”   李烨笑着给她倒了杯橘皮茶。   一旁李芷妍浅笑道:“其实这桔子酒味道更好更解腻。”   她手里正端着杯桔子酒。   半透明的琉璃杯薄如蝉翼,橙色的桔子酒色相艳丽,香气浓烈,适度的甜酸令人闻则思念,望则垂涎……   不得不说,李烨别的才能都平平,可这煮茶酿酒的才能却堪称一流。   夏阳还真是一眼就看上了李芷妍手里的桔子酒,接橘皮茶的手直接便缩了回去,歉意的与李烨道:“抱歉,我现在更想喝桔子酒了,可以帮我换一杯吗?”   “当然。”李烨包容的给她换了一杯桔子酒。   见夏阳高高兴兴接过桔子酒就往嘴边送,李芷妍握杯的手不禁紧了紧,低下眸去藏匿眼底的紧张,心中默道对不起,却跟着就听“噗”一声,头顶下起了桔子酒雨……   “唔~,好酸!呸呸呸……”   夏阳小脸皱成一团,拼命的往外吐唾沫,似要将嘴里的酸味儿吐干净,全然没发现李烨和李芷妍被她喷了一脸一头的水果酒,酒气弥漫得到处都是。   “很酸吗?”李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皱眉就倒了杯桔子酒喝,脸上的酒水都顾不得擦:“没有呀,很甜呀。”   “酸!”夏阳斩钉截铁道:“我不喜欢。还是给我橘皮茶吧,多加点蜂蜜。”   刚还担心夏阳爱上桔子酒喝太多劝不了的巧玲松了口气,又是跟李烨道歉又是吩咐下人送温毛巾给他擦脸。   李烨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我也是没料到夏阳郡主这么吃不得酸。”   巧玲默默——才怪!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郡主要把酒喷出来,还喷人家七皇子三公主一脸一头,但他们家郡主确确实实是无所不吃的!   绿屏则代替夏阳表示歉意,特地送李芷妍去洗头洗脸。   亲自送走了绿屏,支走了其他人,珮儿才低声与靠在浴桶边假寐的李芷妍道:“三公主,人已经走了。”   宛如熟睡的李芷妍轻轻拧了拧眉,慢慢睁开眼,迟疑了会儿,还是道:“珮儿你说……夏阳是不是发现了?”   珮儿果断摇头:“不可能!”顿了顿,又道:“有桔子酒盖着呢,除非她生了根药仙舌头。”   话是如此没错,可李芷妍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地,就是觉得夏阳是因为发觉了味儿不对,才吐出来的,后怕连连的咬着下唇。   珮儿生怕她把自己唇咬破了,回头让人瞧见难解释,眉头不悦的拧了拧,开口却是满满的苦口婆心:“就算不为三皇子,只是为了您自己,你也要狠下心肠来……更何况,您心善可怜郡主,她也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也不会感谢您……说到底,她要怨要恨,也只能怨恨她自己的父辈祖辈,这都是她父辈祖辈造的孽欠的债……”   ☆、【57】镇北侯府   吃吃喝喝疯玩了一整天,夏阳懒癌又发作了,软趴趴歪在浴桶里不愿动,由着巧玲绿屏侍候。   趁着巧玲转身去拿衣服的时候,绿屏低声凑近夏阳耳边道:“奴婢没瞧出三公主有甚不对劲……”   是的没错,她今天之所以会去送李芷妍,是因为夏阳隐晦的给了她个眼神。   夏阳翻了个身,转趴在桶沿上,依旧眯着眼,开口却牛头不对马嘴:“我隐约记得,你好像有个哥哥,似乎也跟回来了。”   绿屏愣了一愣,点头,因为夏阳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掩饰,便知是巧玲也能听的:“榔头哥原是跟侯爷打仗的,前几年伤了腿不能再上战场了,侯爷怜悯,留在了北门关府里做洒扫,后来又跟着郡主回了帝都镇北侯府。”   因为夏阳直接又被带进了战王府,身边就更用不上有伤的杂役了,便直接留在了镇北侯府那边。   却不知她哪句话逗乐了,竟惹得夏阳突就咯咯笑了起来,睁眼就赏了她个白眼:“跟了父亲近十年的亲兵长薛琅,什么时候改名叫榔头了?”   本来受伤消失几年就够让人记不起来曾经有这么号人物来了,还改名榔头?   绿屏这回是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夏阳,明显没想到夏阳竟然记得薛琅……   实际上,薛琅是跟了镇北侯十年没错,但起初只是三千亲兵一员而已,真正做上亲兵长只有两年,而后,就很不幸的因伤被迫退役了,且退役的时候,夏阳才七岁……   夏阳忽然话锋又是一转,道:“明儿,回镇北侯府看看吧,也许久没回去看看爹娘和祖父了……”   绿屏正觉脑袋不够用的时候,又听到夏阳犯困似的低低道:“你也趁机回去看看你家榔头哥。”   绿屏知道自己没听错,虽然很多不明白,却还是很本分的点点头应下了,而后才猛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就红了脸。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正在想一些很羞耻很不正经的事情。”夏阳的声音突然又冒了出来,一本正经的煞风景。   绿屏吓回神来就见夏阳定定的看着她,一脸挖八卦的兴奋,语出惊人就道:“我知道了!你在想情郎!你那情郎还是你那个榔头哥!咦?好像哪里不对呀?他不是你哥吗?你竟然肖想自己……”   绿屏实在扛不住夏阳那看变态一样看她的眼神,急急解释道:“我不是他亲妹妹,我是孤儿,是他捡回来认的妹妹,因为他也无父无母没有家,才把我送进镇北侯府里的。”   “哈哈哈哈……”   巧玲拿着衣服回来,便见夏阳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嘴脸,而绿屏则羞得满面通红,不禁奇了:“这是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   巧玲素来因为自己等同是老王妃那边的眼线而心里发虚的,虽然她也没干不利夏阳的事,却还是时时都担心着自己会惹夏阳不悦坏了主仆情分自毁前程,因而事事格外小心谨慎,不敢去触夏阳底线,就像刚才,她就真没竖起耳朵偷听,只是因为离得近而隐约听到夏阳与绿屏在澡间有说话,却并不仔细内容……   而她的印象里,绿屏虽然才十三,却是相当稳重而又不失机灵的,有时候反应比她都快,除了之前守夜被人摸进过一次郡主闺房外,从无错处。   而那次她也实是冤枉了,那么多护卫密密巡逻都能溜进屋去的人,又怎么能指望她一个不懂武功的小丫头发现拦住呢?何况后来,她跟绿屏一起守的,还不是被九皇子不声不响摸进屋去了?   咳咳,话题有些远了,总而言之,巧玲就是真不明白自己只是转个身的功夫,究竟能发生个啥事让绿屏如此羞涩……   更让巧玲惊愕的事情跟着就又发生了——   “巧玲姐我跟你说哟~”   “不许说!不许说!”   绿屏居然一把捂住了夏阳的嘴!   虽然不清楚具体,但巧玲一直觉得,绿屏是畏惧夏阳的,由心而发的畏惧,可她现在居然捂住了夏阳的嘴,两人还就那么捂来拧去的笑闹成一团儿,气氛莫名和谐……   不由的,巧玲有些羡慕起绿屏来。   绿屏本就是从北门关带回来的,之前清院子的时候夏阳又独独要回了绿屏和那位现在低调得好像不存在一般的李妈妈……   一层层的情分压下来,巧玲自知是比不过的,更何况,自己已经十六了,除非自梳了头不嫁,不然,最多也就只能在夏阳身边待两年。   **   镇北侯府才是夏阳真正的家,她要回去,又是回去祭拜父母祖辈,自是谁也不能阻拦。   人家的祠堂,李诚等外人自是不好跟进去的,真要表诚意,人家也有正经的墓地在那儿,年前镇北侯忌日,夏阳都是去的墓地祭拜,没回镇北侯府祠堂。   一群人,只能在客厅里等着。   紫霞公主坐不住,想四处逛逛,都被李诚给摁住了。   祠堂。   夏阳以原主的身份,恭恭敬敬的祭拜这个世界的夏氏列祖列宗。   这个世界的夏家,已经两朝为将,传至夏阳已是第七代,真正算得是传承悠久的武将世家,根基深厚。   夏家子嗣也曾十分兴旺,看祠堂里的牌位就知道,可后来,就一代不如一代了,到如今,更是只剩夏阳这一根独苗,而且还是个不带把儿的丫头!   有人说,这是夏家代代出悍将,一连六代,欠下的杀孽太重的后果……   也有人说,夏家这是被前朝皇室血脉诅咒了……   甚至还有人说,夏家领兵夺了江山却不坐江山,被曾经豁出性命并肩作战的兄弟将士们怨咒了……   每一个说法的背后都附带着背景故事,似模是样,好像个个都是真的,却是从未有人敢当着夏阳的面这么说的,可原主夏阳还是清清楚楚一个不漏的听全了。   为什么?   那么费脑筋的事情,夏阳才懒得去想,反正她只要知道一个道理就够了——无风不起浪!   此风何处来?   真的需要提前知道那么清楚吗?   反正是冲着夏家来的,那就早晚会指向她——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真正像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一举一动不留半点痕迹,既然人家早晚风过留痕的,那么,她要干的就是等雁来拔毛了。   ☆、【58】周神医(上)   夏阳轻轻掩上祠堂的门,转身,便见候在门外的绿屏身边多了个人,一个蜷着背的高大男子。   他其实很高,却因为蜷着个背像个驼子而显得不高……   他其实不老,却因为一脸大胡子而好像已人至中年……   他有一双锋利的眼,却因为有些散乱的头发遮挡又低着头而被人忽略掉……   更何况,他是真瘸了。   夏阳扬了扬眉,抬手便拦了绿屏的介绍,走过去绕着那男子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他面前,忽就出手两指直戳他双眼。   绿屏吓了一跳,情难自禁张嘴就要惊呼,却是被一只大手先一步捂住了嘴。   薛琅的手。   他有手反应也够快,却是去捂绿屏的嘴而不是躲夏阳的手……   夏阳笑得更深了,两指胖乎乎的手指在薛琅眼前一寸稳稳停了下来,问:“薛亲兵长,你真的想退隐了吗?”   薛琅愣愣的抬眸看向夏阳。   夏阳又问:“薛亲兵长,你真的想~退隐了吗?”   绿屏感觉捂住她嘴的手忽然紧了紧,然后,薛琅沙哑的声音透着苦涩传来:“郡主……属下已经瘸了……而且,属下早已不是什么亲兵长了。”   “如果我能治好你的腿呢?”   绿屏也不及去辩真假可能,一听夏阳这话就先忍不住的为薛琅高兴,可薛琅却是又愣了瞬,而后眸子倏地微微眯了眯,警惕的看着夏阳。   夏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目光如扫描般一遍遍审视着自己,似想透过自己双眼,判断她还是不是原来的夏阳,是否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掉包了。   真尼玛高手在民间,碉堡了……   心中虽这么想,嘴上却道:“薛大哥,人是会变的,随着环境而变,不变也得变,如同你。”   即便现在的夏阳还是原主,恐怕也会被一层层盖下来的压力压变形,何况,若是昨天的夏阳还是原主,也这个时候已经着了道儿了,哪里还能站在镇北侯府的祠堂,跟原主老爹之前的亲信聊什么成长无奈……   薛琅眸光一晃,低下头去,没有为自己刚才的无礼道歉,却是已经认同了夏阳的说法——人,是会变的,如他不再似当初意气风发血气方刚,如她不再如从前烂漫快活。   “我或许成不了我爹,我祖父那样所向无敌的大将军,但我到底是夏家的女儿,我身上留的是夏家的血脉,所以……”夏阳凝气正色道:“薛大哥,你愿意做我的亲兵长吗?”   你愿意做我的亲兵长吗?   做我的亲兵长……   薛琅震惊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夏阳。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只有十岁……不,其实年前她已经满十一岁了,只是因为她生日那天正是镇北侯的忌日,所以没人想起来给她过生日,所以没人刻意去提她已经长了一岁……   可是,十一岁,也还是孩子!   可是……   这个孩子的话,却有让人不顾一切为她冲动的魔力!   薛琅忽然觉得自己嗓子不听使唤了:“我……”   “瘸了不是问题,我有办法治好你的腿。”   薛琅苦笑摇头:“郡主,您不懂,没用的……”   “如果你是想说你已经用过紫玉断续膏了但是效果并不好,那我只好告诉你,你用的是假冒伪劣产品效果当然不可能多好!还有就是,正宗的紫玉断续膏也不是万能的,它只能治跌打损伤而不能清毒!”   “咦?!”   **   虽然薛琅其实并不确定夏阳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让自己的双腿恢复自如,但他还是被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说动了……   一大窝皇子公主正在客厅里等着,夏阳自不好跟薛琅长聊太久。   只来得及交代薛琅在镇北侯府区分可用之人,巧玲就面色慌张的匆匆来了。   “郡主,老战王似乎有些不好,李……”   巧玲话没说完,夏阳已经面色一变匆匆冲薛琅点了下头便大步往外走了。   绿屏匆匆跟上,低声问被打断话又惊愕于薛琅存在的巧玲:“巧玲姐,怎么回事?”   巧玲忙回过神来,没空再去注意薛琅的摇摇头:“具体不清楚,李大人正在外面等着。”   边说边脚步匆匆去追夏阳,却也就是声落的功夫,就看到夏阳已经跟李大力碰上了,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就见夏阳忽然回过头来与巧玲和绿屏道:“我先走一步,你们去与紫霞公主他们说一声,该怎么说自己看着办。”   说罢,李大力便一把拉住她离了地,转瞬便不见了。   巧玲和绿屏只好结伴去了客厅。   听说夏阳有事匆匆回了战王府,众人都震惊不已,而后率先想到的便是老战王身体出了状况,但,即便他们都是皇子公主,也没谁敢贸然开这个口说出来……   一群人,一个个想了很多,却又假装都没多想的样子,浩浩荡荡往战王府去——紫霞公主等人还在战王府寄居着呢,当然是送回战王府去。   紫霞公主却是忍不住的兴奋。   如果说,真是老战王身子不好了,要去了,岂不代表,她即便不住战王府也不用回庙里去了?   若是老战王去了,老王妃的脸还能有那么大?到时候,没人撑腰的夏阳,还不得她想掐就掐想搓就搓?   想想就很兴奋啊有木有!   战王府里的两位太医却一点都不兴奋……   眼看着日渐转好的老战王,竟一夜恶化回到解放前,身体状况忽然就急转而下,比起他们入住战王府之初还要糟糕差劲数倍,甚至就在刚才,人还晕厥了过去!   能用的药都用了,针也扎了,却非但一点效果都没有,还愈发糟糕……   两位太医是束手无策了,只能一边祈祷先前用的药多少发挥点效果,一边等太医院的救援快点到。   嘶——   正在飞奔的糖糕忽然长啸一声,停了下来。   李大力一怔:忙也勒马急停:“郡主……”   话没问出口,就见夏阳人已跃下马去,人如泥鳅一般钻进两旁让道的百姓之中,高声惊呼道:“周神医!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你,太好了!请跟我走一趟!”   李大力看去,便见夏阳拽着个模样邋遢的白胡子老江湖郎中拼命往外拖,还吆喝他:“大力叔,快,快请周神医上马赶回去救命!”   李大力立即明白,这老郎中不过是夏阳临时找的挡箭牌,当即二话不说,飞身一掠就将那一直想开口解释却始终插不进整句话的老郎中拎上了马背。   “大力叔,快!”   夏阳也麻溜的从人群中钻出来重新爬上糖糕背,扬鞭就直奔战王府。   ☆、【59】周神医(下)   一行三人,正好比太医院赶来救援的几位太医早一步进府,又一路府内策马直奔,一来二去,倒是比那些太医早到老战王床前得多。   “老王妃,战王老祖宗有救了,这位是周神医,当年我娘在北门关病重垂危,就是他一手金针妙手回春救回来的,可惜后来他又四处云游去了……”   夏阳脸不红气不喘的直接瞎掰了个故事,把那位被颠得晕头转向两眼直翻白的老神医捧得如同医神下凡,跟着就直接赶陈太医二人:“周神医素来有规矩,施针的时候不容许任何人旁观,请两位大人屋外等候。”   陈太医二人气得浑身发抖——这老头哪里像什么神医了!更像乞丐好不好!   可那边老王妃已经收到夏阳的眼神求助,也开口帮腔,俨然一副“病急乱投医”的选择相信夏阳和那个老乞丐一样的江湖郎中。   那刘太医还想劝解老王妃一下,却是被陈太医拉住了——有人背黑锅啊,他们干嘛拦着呢?   屋里。   白胡子老郎中总算缓过气来了,又混沌了一会儿,才想起去看床上的病人,却,被李大力拦住了,不许他靠近。   老郎中懵了。   不让靠近,他怎么给病人看病?   虽然他并不姓周,也不是啥神医,可,他确实是给人治病为生的江湖郎中呀……   然而,李大力同志虽然长得不凶神恶煞,可气场却很强,老郎中不过是个游走江湖混吃混喝的野郎中,哪里敢触他霉头?   被强行拽来的老郎中敢怒却不敢言,只好装模作样的伸长了脖子张望床上已经不省人事的老战王,却一眼便被老战王青灰的脸色吓到了,慌慌张张与李大力道:“大人,这这这……小老儿我我治不了……这……这根本就救不咳咳……您您您……您行行好放了我吧……小老儿给您跪下磕头了……”   一副生怕慢了老战王就要断气,他想走也走不了了的模样!   可李大力却不吃他这套,还嫌他太吵的拔出剑来,直接搁在他脖子上。   老郎中吓得立马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时,向着后花园开的窗子被轻声推开了,爬进来个背着双肩包的胖乎乎小人儿……   不是夏阳,又是谁?   老郎中所跪位置,正好斜眼便能瞧个一清二楚,顿时惊愕得不禁瞪大了双眼……   “想活命,闭牢你的嘴。”李大力冰冷的声音适时的在他耳边响起。   老郎中吓得狠狠哆嗦了下,琴瑟狂点头。   他这么识相,李大力倒是省事不少,夏阳却皱眉走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   “郡主,怎么了?”   李大力奇怪的看看夏阳,又看看老郎中,却并横竖没看出这个除了邋遢点外并无半点奇特之处的老郎中哪里不对。   夏阳摇摇头,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她还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   就是觉得这老头怪怪的,可究竟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   忍不住的,她问了句:“老人家,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老郎中愣了愣,眯着双浑浊的老眼定定的看了夏阳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夏阳看他也不像是在说谎,加上现在也没空管他,便交代李大力好好看着他,等她回头忙完了再说。   “哦,把剑也收了吧,免得一不小心伤了他。”   李大力更觉奇怪了,仔仔细细又把老郎中看了一圈,却还是没看出哪里不对来,倒是把老郎中吓得不轻,琴瑟着低下头去再不敢乱看,大气也不敢出。   见夏阳那边已经开始,老郎中又识趣,李大力想了想还是听了夏阳的话收了剑,略微分神往夏阳那边,全然没注意到……   夏阳取出那些长得吓人的金针时,老郎中微微抬了眸,始终浑浊的双眼里陡然有道精光一闪而过,面上甚至隐隐有些激动神色浮现。   而,当他见到夏阳将金针以特殊功法打入老战王体内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便不是精光了,还有惊骇!   **   这一次,夏阳只往老战王体内打入了四根金针。   不是四根就够了,而是四根已是她现在所能及的极限……   看到她七孔都有血流出,李大力也吓得面色死白,就怕老战王救回来了,她却搭进去了:“郡主……”   “一日三次一次一粒,告诉他,再管不住自己的嘴乱吃东西,老娘亲自送他上路!”   夏阳强撑着一口气咬牙切齿说完,就不管后续的两眼一翻,很干脆的晕死了过去。   李大力见她小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而七孔却血迹殷红得吓人,一时之间竟有些六神无主——就这么送她回去吗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有事啊?   这时,不知何时就没了存在感的老郎中弱弱道:“大人若是信得过的话,不妨让小老儿给郡主大人看看?”   李大力一愣,转眸看向他,眉头直接拧成了肉疙瘩,可是……   屋外倒是多的是太医,可夏阳的伤势却不能让他们看,可不看看,他又不放心,也怕错过了治疗时间毁了夏阳,更何况,夏阳虽小,却心明眼亮得很,或许她从一开始拖上老郎中就不是他以为的仅仅挡箭牌那么简单?或许这位老郎中真是什么世外高人只是他看不出来呢?   他在一旁盯紧着,这老郎中应该不敢耍什么花样的……   李大力是个果断的,如此一想便没有含糊,将夏阳按照老郎中的指示放到一旁的软榻上,然后,然后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就那么毫无症状的失去了知觉和意识!   **   夏阳做恶梦了……   梦到自己被天外飞来的一巴掌直接拍下了地狱。   地狱的阎罗王大人又老又丑又邋遢又凶残,直接将她挂在一棵不知叫什么的歪脖子树上就是一顿胖揍,一边揍还一边骂,骂她爹妈骂她祖宗,说是没将她教好,又骂她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脑子还不好,后来还将她胳膊扯了下来,接到了大腿上,又把腿扯了下来,安到了脑袋上……   夏阳想反抗,却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折磨自己,痛得她死去活来,又活来死去,最后尖声大叫:“啊——”   终于醒过来了。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新文《宠婚之女王归来》霁月光风,女强宠文   全城最高楼的顶楼天台上   “嫁给我!”男人笔直地站在护栏旁。   “如果我不答应呢?”女人侧着身子,妩媚一笑。   “那就陪我一起跳下去。”男人说话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意味很明。   如果她不答应,他一定会拽着她一起跳下去。   “你是故意的。”女人咬牙。   “对,你是顾熠的。”男人用力一拽,将女人霸道地拉入怀里。   他是顾熠,一个这一辈子只宠爱颜琳的男人。   ☆、【60】想谁呢   通讯不发达的时代,哪怕是特殊手段特别传递,消息也依旧走得不快……   夏阳已经醒过来的时候,李旭才收到她忽然高烧不退小命垂危的消息。   而这个消息,很让李旭错愕。   他记忆里,这时候该病重病危的,是老战王而不是夏阳,可他如今收到的消息,却是老战王安然而夏阳病重甚至小命不保……   到底是他无形之中改变了大家的命运,还是,她前世这时候本就有这一劫只是他不知道?   还没等李旭想明白,他就又收到了另一个让他错愕的消息——   长年云游在外的三皇子李靖于青州怒斩叛将刘长东,并在援军赶到之前,亲领残军顽固抵抗西戎大军,死守住了青州,如今与援军汇合,正试图重夺失守数月的西门关!   这也跟李旭所知的前世不一样,但又有点一样……   前世,三皇子李靖怒斩的不是西门关守将刘长东,而是东门关守将庞戎,缘由却是跟现在刘长东一样的——叛逆!   前世是庞戎叛逆,今世却成了刘长东叛逆了?   不是东墙倒,就一定是西墙塌?   开什么玩笑!   旁的他确实不清楚,但经历过一世的他却知道——刘长东是真汉子,宁可死也不会叛!   前世,刘长东确实失守西门关没错,但却是他身边出了细作,且西戎此番领军的那位小王爷又确是个人物,但后来援军赶到,西门关也还是刘长东夺回来的,只可惜,待西门关夺回时,刘长东也因一身伤重至回天乏术,尚来不及回京复命便死在了西门关,父皇因此又失一忠心悍将。   至于庞戎……   以他至今亲眼所见,庞戎父子此番确有疏忽懈怠之责,叛逆却远远谈不上!   如今圣上下令趁胜追击攻打东夷,庞戎父子二人更是表现得十分勇猛,不畏生死的冲在前面,明显是想要将功折罪的,又哪来的所谓的叛逆之心?   所以,果然问题就是出在李靖这厮身上没错!   李靖!李靖!李靖!   就是这个人,在前世,在这个时间之前,还是个比他更不受重视的皇子,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被遗忘的皇子,却最后,成了储君,名正言顺继承了大统!   就是这个人,凭着这一场寒冬这一场危机崭露头角,把兄弟们当猴一样耍,一脸纯善的站在幕后操纵一切,害死他的母妃毁了他的所有一路追杀他,却还占尽了美名,甚至,连他的王妃夏阳都光明正大收纳入宫……   这一世醒来时,他最恨最想算账的人,除了夏阳,便是李靖!   可惜,夏阳变了,李靖又长年在外美其名曰云游,行踪不定,他找了好几个月也没找到他……   本以为,他抢先李靖一步夺回东门关,算是堵了李靖出头的机会,却没想到李靖竟然这么狠,东门关被堵,就转头杀去了西门关,并以同样的借口斩杀刘长东强夺了兵权,占了西门关的功劳!   “九皇子,你伤还没好,怎么站这里吹风。”   愈发柔美的女声带着几分苛责的意味,在身后响起。   庞雪来了,手里拿着件披风。   说话间,她正要将披风往李旭身上披,可惜李旭先一步侧身避开了,她只扑了个空。   李旭皱眉看着她。   前世,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这个女人救过他帮过他,一心一意为他到最后,也是为他而惨死……   他从未忘过。   也发过誓,若来生有机会,一定还她这份恩情,甚至午夜梦回忽然想起那段噩梦般的日子时,他也曾顺带的想过,若这辈子再遇上她,若她这辈子还是认定了他,那么,待他大仇得报,待他心愿了尽,他可以娶她,为她圆她前世那没机会圆的梦。   他非来东门关不可的原因,也一半是为了堵李靖的路,一半是为了她!   可是……   真的再见到她的时候,真的看到她表现出那方面的意思的时候,他,却莫名的感觉烦躁起来,非常烦躁,烦躁得什么恩都甩到了脑后,只想她别再表现出那种意图!   庞雪的手半空僵了僵,尴尬收回,但很快便收拾了情绪,若无其事淡淡一笑道:“您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来的都没发现。”   李旭抿了抿唇,别开眼脸,终还是应道:“想个人。”   庞雪一怔,心紧,脱口而出便道:“夏阳郡主吗?”   李旭愣住了。他想的是李靖,关夏阳什么事?   庞雪见此,顿时松了口气。她就说嘛,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能有多大的魅力让九皇子牵肠挂肚……   看李旭并无不悦,便顺口般的继续道:“听说夏阳郡主很美。”   夏阳美吗?   是了,确实是美的,什么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来形容她都不为过。   不然,她又岂能牵动那么多男人的心?凭什么让机关算尽的李靖都栽在她手里……   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至少也得几年之后才显露出来,现在嘛……   李旭恍惚的想了想,摇摇头:“她随便就能吃垮一个江南小富之家。”   “啊?”庞雪顿时感觉思维跟不上了——咱不是在谈郡主美不美吗?   李旭却继续说道:“她一顿能吃下我两顿的饭量。”   看他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也不似在开玩笑,可庞雪郁闷的黑线了——这这这,这话题该怎么接呢?还有!一个十多岁的毛孩子,到底什么肚子,能装下李旭这么个高挺青年两顿的饭量?   斟酌了下,庞雪又道:“咳咳……这样的话,夏阳郡主岂不是很胖?”胖死了最好!胖不死也胖成个球,让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她!   李旭摇头,嘴角还诡异的微微有了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她确实圆乎乎的,不过……”很可爱三字在嘴边猛然清醒过来,干咳了两声:“也还好,不算太胖。”何况,胖胖的也挺好,软乎乎的,滑而不腻,捏着就好玩。   庞雪没有读心术,自不清楚李旭的心理,也实在想不到一本正经的他口味会那么奇特,还自认为合理的想给他洗脑:“虽然夏阳郡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在所难免,可毕竟是女孩子,吃东西还是节制点的好,不然日后大了身子该长开了,却哪哪都特别宽厚的话,可就难看死了。更何况,那么小的女孩子一顿却吃那么多,吃相肯定也雅不到哪里去……”   说起某阳的吃相,李旭的思绪就又忍不住的恍惚了,冷硬的面部线条跟着就诡异的出现一种庞雪前所未见的柔和感,嘴角再次微微上扬着。   被大家私底下称为活阎王的他居然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庞雪简直如同青天白日见了鬼般震惊,半天说不出下句来。   不过,很快的李旭就又沉下脸来,嘴角也不翘了,却是眉头皱了起来——他忽然想起来,那小东西病了,已经高烧了好几天不退,小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哪还有力气像平时那样风卷残云胃吞八方?   ☆、【61】开课了   老郎中失踪了,就在当天。   这让李大力很难堪,大觉辜负了夏阳的嘱托,没脸来见她,绷着个脸拼命差人四处找,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动静太大,加上老战王奇迹的苏醒过来还转好了,而夏阳却病倒了,太医们又诊断不出个真正的所以然来,以至于对夏阳药下了不少,却完全不见有效,她依旧高烧不退,吃什么吐什么,直把惠武帝都惊得有些慌了——   开玩笑,东西北三关正打得凶呢,北狄又素来比东夷西戎更难缠更凶悍,要是这时候夏阳没了,夏家军知道了闹起来怎么办?   或许夏家军中并非人人都这么在意这条仅存的夏家血脉,可夏家屹立两朝不倒,魅力可见一斑,自还是有人愿意将这根血脉一直当祖宗供着的,于是,她一旦这时候出事,就算夏家军不反也势必大乱,到时候,如何抵挡北狄那群疯子大军?   一旦北门关破,兵力空虚的帝都可就危险了!   所以说到底,现在夏阳万万还不能出事,于是,惠武帝也第一时间下令封城寻人,还贴画像高价悬赏,只可惜,他的羽林卫也不比战王府的府兵护卫强到哪儿去,那邋里邋遢的白胡子老头儿,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般,再没人见过……   然而诡异的是,所有人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夏阳居然自己就醒了过来!   更诡异的是,她一醒过来那些毛病就全好了,烧退了,能吃能喝还啥也不吐了。   太医们全傻了眼——这不科学呀,绝对不科学!   可是,夏阳全好了又是事实,他们总不能把她绑起来解剖研究一番,于是只能归功于之前用的药上——那么多药灌下去了,总有一副是对了症的……吧?   “找不到就算了,有时候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弄得太清楚比较好。”   夏阳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长街快马的,究竟是怎么在街旁的人海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并不起眼的白胡子老郎中,而后,就被他那悬壶济世的破旗子诱发了“神医”的灵感……   不过,虽然说不清楚,但她现在却是可以很肯定——那老头跟她绝对有某种很微妙的关系!   是什么关系她却一点都不想知道,因为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再次见面的话,她肯定会比这一次更惨!   所以,她真!的!一!点!都!不!期!待!再!次!见!到!那!个!老!头!儿!   自然,就不能让李大力再继续找下去:“世外高人嘛,脾气都是很怪的,来无影去无踪神马的太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我若与他有缘,总会再相见,若是无缘,强求也强求不来不是?”   李大力却当夏阳只是为了安慰他,更尴尬了,简直欲哭无泪。   想他可是军方培养的顶尖高手,江湖上亦难逢敌手,却连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都看不住,甚至连他就竟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都不清楚……   “郡主……”   夏阳怕他死脑筋了:“好啦大力叔,您听我的准没错的,真的!真的真的不用再找了!”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别找了。”还是老战王眼力好,看出了夏阳似乎怕见那老头,虽然他很奇怪也很想问,却是不敢问,因为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   别问他“罪”从何来,他正委屈着呢……   要不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伴儿像个疯子泼妇般发飙,直戳着他鼻梁骂他老不修,扬言他再不听阳丫头的话彻底忌口,就跟他和离什么的让他丢尽脸,他才懒得……哼!   夏阳斜了两眼老战王,便又转头跟李大力道:“总之大力叔您听我的就对了。好啦,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国子监啦,不跟你聊啦。”   说罢,一溜烟就不见了。   老战王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肚子被无视的不满只能冲李大力发作:“她这是什么态度?啊?什么态度!真是越学越回去了,欠管教!太欠管教了!不行,赶紧给老子通知国子监,给她加课!”   李大力面无表情道:“老王妃说,郡主这样就很好。”顿了顿,又补了句:“属下也觉得郡主极好。”   老战王气得脱了只鞋抽他。   **   百年一遇的寒冬确难熬,但到四月时,天还是如约的回暖了。   满树的绿芽儿精神抖擞诱人观望,停课了数月的国子监,又开课了。   夏阳兴高采烈翻上糖糕背,一甩鞭儿就飞窜了出去,追都追不上。   依旧寄宿战王府的紫霞公主怨声最大:“真是的,有车不坐非得骑什么马!她又不喜欢去上课,干嘛那么高兴跑那么快!”也不怕摔死。   落后正好听到的巧玲默默泪——上什么课啊上,他们家郡主完全是把国子监当菜园子逛的好么好么!昨晚还跟她数着哪儿哪儿肯定蘑菇多,哪儿哪儿肯定野菜多,运气一好说不定还逮到些什么睡了一冬的野味儿回去炖汤……   “你不乐意追,可以不追呀。”   李慧茹两眼早退了青,夏阳病好后立马凑着热闹的挤进了菡萏院住,与紫霞公主日夜都见的后果就是愈发的不和,此时听到紫霞公主抱怨,立即忍不住的讥讽道:“不过也是,你若不跟着阳阳,就得回庙里去呆着,呵呵呵,那日子确实更不好过呢。”   说罢,压根不给紫霞公主发作的机会,扬鞭策马就追夏阳去了。   李芮儿不敢留下来当炮灰,只好咬牙也了追上去,果然远远了还能听到紫霞公主发作的声音。   李芷妍处境比较尴尬,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哄劝紫霞公主不成,还成了她出气的炮灰……   “人都走了还做给谁看呢?”   紫霞公主看什么脏东西一般看着李芷妍,开口更是尖酸刻薄:“你三哥如今出息得很,我听说父皇对他都赞赏得很,照这么下去,保不准哪日我二哥还得指望他行行好赏口饭呢,哪还用得上你来巴结我。”   李芷妍苦笑:“七妹……”   紫霞公主却不愿听她说话,马鞭儿一甩,策马就跑了。   正在说话的李芷妍冷不丁就吃了满嘴的灰尘,呛得咳了起来。   佩儿皱眉不满道:“紫霞公主也太……”   “佩儿。”李芷妍不悦的横了她一眼,余光四扫,见没旁人才松口气,忌惮的看了看战王府大门,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62】注意,树下有人幽会   到底是古代,即便是国子监也是圈山围林的,处处透着一股子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纯净气息。   野味什么的,自是不会少到哪里去。   一年四季野味不同,吃法不同也就玩法不同,既没蛇精病忽然蹦出来抽风发作,还偶有傻逼扎堆吐槽彼此捅刀八卦天下……   夏阳觉得,这样的小日子真心不错,一直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对她这种纯粹将国子监当成巨大游乐园来玩的态度,国子监上下早已见怪不怪的麻木了——她哪天要是忽然正儿八经上课,他们才真觉得活见了鬼。   如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变相纵容态度下,时光匆匆转眼便春去夏至,满树知了比赛似的叫得猖狂起来。   懒癌晚期的夏阳童鞋四十五度仰天明媚忧伤叹道:“唉~,又是一个需要补眠的季节。”   巧玲囧得天雷滚滚——春困夏乏秋累冬眠,郡主大大,请问您哪个季节没在补眠?   可惜,即便她吐槽出口也是没用的,他们家郡主大病一场后就患上了间歇性耳聋眼瞎症,三不五时就会“发作”一下,说是病后“后遗症”,这辈子能不能“痊愈”得看老天心情好不好……   反正每个听到的人都被她囧死了,如今连素来爆脾气的老战王都不吼她了,道是省点力气和闲情去养养花钓钓鱼神马的还有意思点儿……   如此一来夏阳就更加猖狂了——向来还算殷勤的骑射课她都三不五时就缺席,除了午饭肯定会准时报到外,时常进了国子监的门就再也找不到人,搞不清楚她在哪个犄角旮旯睡死去了。   巧玲起初还很有责任心的四处去找,但很快就便放弃了——他们家郡主是神人,就算你运气好找到了她,也没法将她带回去上课!美食引诱当然可以,但她吃完立马就敢跟你玩死不认账!所谓指天发誓再三保证神马的,于她而言跟放屁是一样一样的!   好在,这里毕竟是国子监,某些某些人虽然有些心思却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他们家郡主虽然看着成日迷迷糊糊见着吃的就少根筋,却自我保护意识挺强也至今没真吃傻掉,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她绝对不会错过饭点……最终,巧玲也只能放任她了。   然而,事实却并非大家想的那样……   所有人都以为正在国子监里某个犄角旮旯睡觉的夏阳,此时却是静静的盘坐在古银杏树粗壮的树干上,看似在冥想,实则是在苦修前世记忆带来的夏家祖传绝学内功!   老战王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各个机能都在飞快衰退,生机流失得非常厉害,还能活着,全靠那些金针为他锁住生机强续性命,而其实,老战王的情况,金针是需要一次性直接打入至少十八根的,但她现在的能力实在有限,分两次,也才打入十二根而已……   剩下六根若不赶在入秋前一次性全部打入,老战王便活不过来年开春了,到时候,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失去了意义,她拼着几次内伤甚至内力尽废的危险,也不过是打了一场好看的白工!   她可没兴趣打白工,自然要勤奋一点。   庆幸的是,她上次“大病”后,之前一直冲不开的穴道莫名其妙竟就通了,修炼起来的速度完全是之前的两三倍,照这进度,赶在入秋之前是绝对没问题的,但问题是,她有点怕到时候那失踪的白胡子老郎中又回来……   “呼~”深深吐了口浊气,夏阳慢慢睁开眼,满意的勾唇一笑便是狠狠的伸了个懒腰,就要准备去接美味午饭,却见鬼鬼祟祟往这边来了个人。   暗咦一声,定睛去看,便认出了来人是兵部尚书之子,姚景瑞。   要说这位姚大公子,那可是能文能武的好学生典范,出身好相貌好脾气都很好,绝对是国子监中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所以,他鬼鬼祟祟往这边来干嘛?   瞧他平时那个样,也不像是对自己有意思的样子呀……   这边夏阳还没想清楚,那边姚景瑞已到了树下。   他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人后,才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   夏阳无语瞪眼——你抬头往上看一看会死啊?你不抬头往上看,我怎么让你发现我?我怎么顺理成章拍屁股走人?   姚景瑞却明显是在等人,才坐下就坐不住的又站了起来,伸长着脖子往来的方向张望,俊逸的脸上又兴奋又期待又羞涩……   夏阳更无语了,觉得自己还是出声下去比较好,免得一会儿看到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   可惜……   迟了!   此时远处已经款款来了一道倩影。   姚童鞋两眼一亮,匆匆便迎了过去。   李芷妍!   竟然是李芷妍!   看清那道倩影的夏阳惊愕之余,直接打消了下树的念头。   李芷妍这个人,其实不坏,只是倒霉的摊上了个心狠手辣的阿姨,也不知怎么办到的,反正据说是一口气药残了当初还只是王妃的张皇后毒死了当时还不是皇帝的惠武帝第四,第五,第六个儿子……   结果,当然是她这位阿姨被赐死了。   可跟她阿姨是孪生姐妹,当时一同进入王府的母妃,如今的淑妃娘娘,却幸运又很不幸运的活了下来,还替她那位心狠手辣的阿姨抚养儿子,也就是如今靠着西门关战事而咸鱼大翻身的三皇子,李靖!   说实话,在李靖这条咸鱼忽然大翻身之前,夏阳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位三皇子的存在,也就可想而知,替那位心狠手辣的姐姐抚养着孩子以及承受着宫中贵人愤怒怨恨的淑妃娘娘,和跟李靖既是表妹又是兄妹的李芷妍,在宫中处境是多么的艰难,为生存下去三不五时被人家当枪使做筏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夏阳确实同情她,但同情归同情,不代表她就愿意往她或许是迫不得已才设的套里钻!   国子监那么大,偏静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们要幽会,干嘛非得往这么远的她所在的地方来?   巧合?   她倒希望是巧合,可,真的是巧合吗?   万一她这会儿下去跟两人照面,自己保证闭紧嘴巴不泄露,可回头却还是传出什么流言蛮语,然后李芷妍羞愤自杀未果,姚景瑞一激动寻她算账什么的狗血事件怎么办!   ☆、【63】要不要一起吃   树下你侬我侬,半天没点要分开的意思,郁闷死树上的夏阳了——要亲不亲干拉手对看算个毛事?都有胆子偷偷幽会竟没胆子直接生米熟饭!   饿得快翻白眼的夏阳恶劣的想,某姚裤裆里那玩意儿绝对是装饰品。   “哈秋——”   某姚立马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神经症的四下张望,没发现人,皱眉回头,才发现美丽温柔的李芷妍公主,被他冷不丁的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忙掏出手帕来,红着脸给她擦:“对,对不起对不起……”   夏阳死死咬住后槽牙,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阴谋!阴谋!绝对是阴谋!他们肯定是为了逗她笑出声才这么干的!   李芷妍面色尴尬的抢过手帕,偏转了脸去自己擦,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皱着。难道真的不在这里?他们过来之前她就已经走了?还是……   在树上?   这么一想,她不动声色的偷偷递了个眼神给姚景瑞。   一副尴尬不知所措模样的姚景瑞领会,干笑着寻话题化解尴尬一般道:“这银杏今年又结了不少果子呢。”   李芷妍顺势抬头往上看,却只见银杏枝叶茂盛,果子甸甸青翠,没瞧见她所希望看到的那个人影。   “我记得公主素来喜欢银杏,待过两月成熟时,我为您摘。”姚景瑞也抬着头,伸长着脖子望啊望。   李芷妍娇羞一笑,低头羞涩道:“现在为我摘几颗把玩吧……”   姚景瑞红脸一笑,应好便撩袖子爬树。   夏阳暗骂一声“你妹子”,转身缩到树干另一边去,却……   “谁在那里!”   姚景瑞还是忽的喝了一声。   夏阳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真被发现了,却转眸间与一双眼对了个正着——树下,竟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只一眼,夏阳便愣住了,而那人,却别开了眼,而后温润间带着几分熟悉味道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   “三哥?!”   李芷妍第一个惊站起,错愕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人。   正在爬树的姚景瑞啊一声,摔了下去。   李芷妍忙又奔过去看他。   好在他刚爬得还不算高,吓摔下地也只是疼而已,并未受伤。   “你们……”李靖皱眉看着两人。   姚景瑞倒是很勇敢的站在李芷妍面前,只是开口就结巴:“三,三皇子……”   李芷妍红着一张脸,羞答答的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发。   李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个具体,便道:“时候不早了,先去上课。”   姚景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芷妍偷偷的拽了拽,便也只能先这么走了。   直到两人走远,李靖才再度转眸看了眼夏阳,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转身就要走。   “喂。”夏阳却脱口而出叫住了他。   李靖错愕回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你……你……你……你是三皇子?”不是太子哥哥还阳?   夏阳也觉得这么问这么想很荒谬,可眼前这个人跟太子哥哥,不论是五官还是声音,都真的真的……   很像!   李靖似乎不明白她的纠结从何而来,皱眉看了她会儿,猛然了悟般道:“抱歉,我真不是太子皇兄。”   他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发沉,似乎很不乐意被当成另一个人的影子……   “对不起……”   夏阳并没有刻意伤害别人的意思,黯然的低下眸去道歉,却就听到了另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一惊,抬眸,便见满身风尘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洗去的李旭拎着食盒往这边走来。   “你你你,你怎么也回来了!”她怪叫。   正眸光如刃般射着李靖的李旭一听,脸一沉寒芒一转,就瞪向了夏阳:“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次!”   那杀气,太锋利,夏阳感觉脖子立马就凉了,当即很没骨气的大声干笑道:“哈哈哈,真高兴你回来了,欢迎回来!听说你还抢了东夷两个镇,真牛!啥都不说了,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这马屁简单而粗暴,完全刷新了李靖的认知,他神色微妙得有些精彩,多看了夏阳两眼。   黑脸李旭却是很习惯某阳这种一怂就胡说八道的样子,嘴角还微不可见的轻轻扬起抹弧度,但很快便因为余光瞥见李靖正看着夏阳而沉了下去,连带着再开口,冷声依旧锋利彻骨:“下来。”   “哦。”   她应了声,就跳了下来。   直接从高高的树干上,跳!下!来!   李靖都惊呆了——这孩子真心不是傻的吗不是吗?   李旭则俊脸瞬间黑透,匆匆忙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险险把人接住:“你……”   怀里的人却骨碌一转身,就那么趴在他臂弯里伸手去勾他手里的食盒……   他匆忙惊慌之下没把食盒扔掉!   他X的居然没把食盒扔掉!   李旭感觉七窍都在生烟,俊脸黑得不能再黑:“夏……”   气势磅礴的一吼才开始,夏阳就忽的转头塞了块不知什么肉进他嘴里,自个儿嘴满腮圆的飞快乱嚼着,说话不清不楚:“这个好吃,给你一个。”   低头,又不管他的继续去翻食盒了。   李旭呆了一呆,才品出嘴里的肉是块被切得大小适中的酱牛肉,咸淡恰好,酱香浓郁,酥嫩爽口,不硬不柴,确实不错……   不对!   “这样吃着胃好疼,咱们坐下来慢慢吃好不好?”夏阳又转过头来看着他,依旧嘴满腮圆口齿不清,却看起来就是可怜兮兮的。   李旭也感觉这么捧着她手累,便不由的点了点头,放下她来。   然后,他脸就又黑了——他都还没骂完吃什么吃!   “你别站着呀,快来快来。”夏阳却毫无所觉一般冲他招手,飞快的拿出食盒里的东西,边摆边吃。   李旭只觉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来,又下不去,跟着就听到低低一声笑。   李靖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他看到一只凶猛的大老虎被一只呆萌可爱的小胖松鼠耍得团团转。   李旭目光如刀淬毒,狠狠射了过来。   李靖尴尬的咳了两声,止住了笑,却不明白李旭那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的恨从何处而来——至今为止,他们见面都少,他又有什么值得他恨的?   夏阳左看看右看看,吧唧吧唧吃得又快又响,成功的让那两位注意力立即又转向了她。   她说:“很多哟,要一起吃吗?”   竟是连李靖也一起邀请了。   李靖意外的扬了扬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李旭则脸很黑很黑,目光很冷很毒……   ☆、【64】你们不像   李靖倒是识趣,婉言谢绝了夏阳的邀请后,便那么走了。   “我真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冷不丁的脆声,打断李旭那并不美好的回忆。   他目光一转,落在夏阳身上,却见她左右开弓吃得正欢,好似刚才那话根本不是她说出来的一样。   抿了抿唇,黑着脸,他终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不过仔细想想,也并不是那么难理解啦。”夏阳一手煎饼一手酱牛肉,嘴满腮圆的蠕动得飞快,翻着眼睛往上看一副回忆思索的模样,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却很刺激人:“万事有太子哥哥在前面给你挡着撑着,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可能会先压到你。”   李旭果然青筋立马跳了出来,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觉得很刺激心脏:“你……”   “可你还怎么还不懂呢?”夏阳看向他,一针见血:“那个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已经不在了呀。”   李旭怔了一怔,俊脸瞬黑,人影一晃就冲到了夏阳面前,宛若习惯性一般,伸手就直接掐向她脖子:“你闭嘴!”   “我呸——”   这一次夏阳却是早有准备,非但及时躲过了他一掐,还狠狠喷了他一脸沾了她口水的食物碎渣……   李旭显然没料到夏阳能躲过去还来这么一招,一时间竟惊愣住了。   趁这功夫,夏阳连退数步靠向银杏树,脆声带着冷意:“若不是看在太子哥哥面上,你以为我乐意管你?”   李旭回过神来,宛若豹子盯上猎物一般,眯着狭长的眸子狠狠的盯着夏阳:“所以,我还要谢你喷我一脸?”   说话间身影如风,再度向夏阳逼来。   “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夏阳面色一变,煎饼酱肉多美味都顾不上了,甩手就当暗器冲他丢去,同时侧身一缩,却依旧还是紧跟着就听到可怕的啪嚓声。   李旭五指铁条般深深的插入她刚刚脖子位置的树干里,刷拉一声就撕下一大片树皮:“跟你讲君子,绝对浪费!”   “卧槽!”   那画面实在太强太刺激,夏阳立马被吓得面无人色,仓皇之下哪里管得了美观不美观,手脚并用就往树上爬,边爬边又不服气的破骂:“李旭你个野人大猩猩!什么烂脾气!每次说不过就动手!太子哥哥救命啊,太子哥哥你快来看看你养出来个什么东西……”   李旭越听脸越黑,恨不得一把将她拖过来狠狠揍一顿屁股,偏那死丫头看着肉呼呼的,却灵活得诡异,他抓了几次没抓到,就被她溜上树去了。   千余年龄的古银杏,遮天蔽日枝繁叶茂,倒成了她跟他打游击的好地方。   她肉是肉了点,可身量却还没有长起来,动作又诡异而灵活,在横七竖八的枝条间左窜右缩,如同入水的鱼儿般畅通无阻,而他,虽然不肉,身量却已经长起来了,加上身上有伤未尽愈,一折腾,就全炸开了……   “咦?”   夏阳嗅觉敏锐,立马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创伤药里和入了血腥味,忙嚷嚷休战:“停停停,你伤口……”   李旭却冷哼一声趁机抓住了她,拎起来,扬手,狠狠一巴掌抽向她屁股。   “啊~”   夏阳应声痛叫,使劲挣没能挣脱他的钳制,只得红着眼睛回头怒瞪他:“李旭,我警告你,放开我!”   李旭站在粗壮的树枝上,一只手锁住她两只手腕,拎猫似的将她拎高悬在半空,俊逸的脸庞因为伤口炸开正流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乱七八糟的糊着她喷的食物碎,看起来很狼狈,却一点疼痛的表情都没有,漆黑的眸子幽暗深邃,宛若要噬人……   听闻她的警告,他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是抬起手,啪,又狠狠抽了她屁股一巴掌。   夏阳又痛又委屈,眼泪都出来了,恨李旭的同时,更恨自己多事:“我又没对你做过什么,你凭什么这么恨我?就算曾经有个跟我很像的人对不起过你,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呀!那些事又不是我做的!她是她!我是我!你凭什么非得把我和她混为一谈!”   李旭扬起的手,顿住了。   “我原本只是想提醒你,你情绪这么明显的外露不好,人家本来还不知道你恨他先对付他,就因为你表现得那么明显,反而一清二楚了,早提防你了,等你想动手的时候就没机会了……”   李旭错愕抬眸,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夏阳——她刚才绕那么大个弯还特地提起太子皇兄,只是想告诉他这些?不是讽刺他以前窝囊的只知道躲在太子皇兄身后……?   嘴上,依旧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你……刚没看见李靖?”   于夏阳而言,这问题是多么的莫名其妙啊……   她真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几乎用吼的:“关他什么事!”   关他什么事?   关他的事多了去了!   前世你跟他……   李旭越想脸越黑,却没法开口说出来。   夏阳虽然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却还是从他那张越来越臭的脸上读到了很多让她讨厌的信息,当即气愤的半空用力一荡,膝盖对准他鼻梁:“王八蛋!你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我是我!不是对不起了你的某某某!”   然而事实是那么的残酷……   他手长她腿短。   他只是把锁住她双腕的手伸直了,她立马就离他远远的了,然后她那气势磅礴的一膝盖就轻轻松松的被化解了。   半空维持顶膝盖姿势的她,就那么随着一荡余劲在那晃荡啊晃荡,画面很心酸……   夏阳顿时一脸血,心塞得不要不要的——这阵子从没少吃饭,可这手脚咋还是这么短呢?   那表情,太实诚,李旭秒懂了,本来烂到极点的心情瞬间如同晨曦破雾瘴,莫名其妙就好了起来,脱口而出就道:“你们不像。”   话出口,夏阳怔住了,他竟然也怔住了,愣愣的错愕的看着她。   错觉吗?   还是他记错了?   怎么……   怎么短短几个月不见,她好像真的变了,只是稍微长开了一点点的五官,却似乎跟前世她这么大的时候不太一样?   ☆、【65】来,吹吹   夏阳直被他看的毛骨悚然。   而且,他还似在确认什么一般,竟然皱着眉把她拎近了看。   “你……你干嘛?”   虽然他眼里没有那种肮脏的目光,但夏阳还是莫名的有种想双手护胸的冲动,可她双手都高举过头顶,被他扣在手里。   李旭抿着唇拧着眉,没说话,却是终于把她放了下来。   夏阳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想跑,就听到他冰冷刺骨的警告:“你敢跑,我就敢砍断你的腿。”   这里是国子监,外面有战王府的侍卫等她放学,夏阳才不信他真的敢砍断她的腿,可……   腿肚子还是不争气的闻声就哆嗦,跑不动了。   “帮我重新包扎。”李旭跃下树去,袍角一撩就在石凳上坐下,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便解衣服。   夏阳羞涩模样捂住眼睛,赖在树上不肯动:“你真不要脸!青天白日的竟然硬脱衣服逼人看!”   李旭脸一黑,横眉就狠狠瞪了上去——你当着我的面扒了太子皇兄的衣服都不脸红不害羞,现在让你给我上药包扎倒知道这世上还有脸红害羞这回事儿了?   可惜,夏阳捂住了眼睛,什么杀人眼光也没看见没不见……   “你下不下来?”伤口很痛,李旭心情又变坏了,很坏。   “不下!”   夏阳恨恨说罢就又觉得只这句似乎“杀伤力”不够,特别是对象是个脑子不好的野蛮人,于是又补充道:“你伤口疼,我屁股还疼呢!”   她屁股现在火辣辣的,是真真的疼。   李旭脸黑黑的,拒不认打错了她:“所以,我还得先给你揉揉?”   “求别揉!”天知道他用什么力道揉?现在最多也就屁股肿了而已,鬼知道被他一揉,骨头会不会碎掉。   那什么语气?   他手有毒吗?   李旭越想越气,脑子一抽就蹦出句:“难道你还想我给你吹吹?”   “好主意!来来来,你先给我吹吹,我就给你上药包扎。”   夏阳不服气的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瞪着他,虽然话出口后自己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却懒得想了,这种比气势的时候,哪有空想那么多,先瞪大眼睛凑足了气势再说。   可……   李旭一愣之后,忍俊不禁的笑了。   他不是常笑人种,面部每一根都冷硬得似要戳死人的线条都这么叙述着,可这不意味着他笑起来不好看不具备强大的杀伤力……   “好啊。”   这一刻的他,双眸不再充满恐怖的攻击性,但依旧幽深,幽深却又明亮潋滟,充斥着一股勾魂夺魄的神秘光泽,甚至连正值变声期的鸭嗓都跟着莫名的勾人挠心起来。   夏阳其实也是颜控,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免疫力比较高,可此时也扛不住某平素不太放妖气的天生妖孽忽然乱放妖气,傻傻的,就那么看呆住了……   “跳下来吧,我给你吹吹。”   含笑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前所未有的温柔,可夏阳却瞬间一激灵,被惊醒了。   含笑?   卧槽……   好恐怖好吗!   夏阳毛骨悚然的看着树下那个长袍松垮垮披在身上,若有似无露着裹着染血绷带的胸膛,正冲她张开双臂一副要接住她模样还嘴角带笑的李旭,脊背犹如忽然爬上了十万只毛毛虫。   一把抱住身旁的树干就死不愿撒手的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不要!”   李旭狭长的眸子微眯,嘴角的笑就深出了森然来:“我说……下!来!”别逼我砍树!   夏阳奇迹的读懂了那句压根没有任何提示的潜台词,哭丧着脸看看李旭,又看看树,抽泣着道:“我觉得,你的伤还是现在立马处理比较好。”   **   李靖和李旭被匆匆召回,一是因为东夷西戎相继求和,东西两门关战事暂告一段落,二是因为八月初七是太后七十一大寿,惠武帝有意大办。   大办的理由嘛,很简单,很粗暴——东夷西戎求和使臣正好这个时间段到达,惠武帝就是要做个样子告诉他们,咱大华国库很丰厚,跟你们打得起仗,所以你们求和最好识相点!诚意点!不然,哼哼!   显而易见,东夷西戎求和都是好事,不用打仗就不用劳民伤财死那么多人了,可夏阳想来想去,也跟她没几毛钱关系——求和的又不是北狄!北门关也还在打着没点要散的意思!   而且……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却是真真的,北狄越是这么好战不屈常年骚扰,才更能体现出夏家军的重要性,才让惠武帝不好轻易贸然的伸手夏家军动作,才能让尚未长成留在帝都如同人质一般的她越安全好处越多!   至于太后七十一大寿大办嘛……   夏阳也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她三年孝期未满,平时不拘着她弹劾她已是天大的恩惠,这种喜庆的场合她若还不识相点少凑热闹,就是皮痒找抽了。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搅在一起,于她也有意外之喜——某蛇精病一回来就忙成了陀螺,自那天后再没出现过!   可惜安静日子没过几天,就很神奇的七拐八弯的传来了个让巧玲和绿屏很愤怒的消息——从东门关来了一家人,家里有个年纪正好的待嫁姑娘,某个忙得脚不沾地素来不近人情的蛇精病却居然亲自出城十里去接,而后还安置进他掏钱买的一间院子里!   “听说她父将战死了,几位兄长也死得就剩下那么一个,还为九皇子挡箭挡成重伤残废掉了,九皇子感恩,才将他们带回来如此厚待的……”   巧玲也不知哪里得来的详细信息,刻意念叨给夏阳听,夏阳起初还以为她是怕自己误会而跑去跟那个蛇精病闹,却怎么也没想到,跟着巧玲就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再开口的内容差点便让夏阳给跪了:   “哼!说得真好听!”   “可边将战亡家中需要抚恤照顾,不是兵部的事吗?不是还有皇上吗?用得着他九皇子这么巴巴的亲自去抚恤照顾?”   “更!何!况!那庞家守关不力还连失三关本是有大罪的,如今,也不过是将功折罪而已!”   “九皇子闹这么一出……呵,知道的人当他只是在报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跟人家姑娘有情有义才这么偏袒照应呢!”   ☆、【66】给他们点蜡   夏阳被巧玲一番话砸得有点懵:“所以巧玲姐觉得,我应该去找那蛇额咳咳,找九皇子闹一下捍卫我未来正妻的地位?”   说得正口干喝水的巧玲一听,直接呛到了——她不是这个意思呀,不过……   “有用吗?”夏阳却陷在这个问题里了似的,一脸迷糊模样又道:“真有用,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的妾?”   巧玲愣了一愣,有点被洗脑了——好像是哦……   好在,她马上又清醒过来了,一脸严肃的提醒夏阳:“可是郡主,您是九皇子正经的未婚妻呀,皇上钦点的!”   夏阳更迷糊了:“所以?”   巧玲意识到平时那些并不是错觉,他们家郡主真的相当的不在乎九皇子,当即急了:“您还没进门呢,九皇子在外面养人了,您就真的真的一点不生气不着急?”   “额……”夏阳囧囧的问:“我应该很生气?很着急?为什么呀?”   瞧夏阳那迷糊样不似装出来的,一旁的绿屏都忍不住替巧玲脑仁疼了,虽然她并不赞同巧玲拿这种事跟才十一岁还在孝期的夏阳说,可……   她也觉得九皇子这事做得过分了!简直是在打他们家郡主的脸!而他们家郡主这样的反应和态度,也确实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您当然应该很生气!很着急!”   巧玲很激动,有点想扒开夏阳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就算九皇子在他们家这位奇葩郡主眼里心中还不如个馒头来得吸引,可也好歹想想现实的问题呀:“您就不怕那女的在您进门之前先怀孕生子?您不怕有个甚至几个庶子日后骑在啊呸,比您生的孩子大?”   激动的巧玲童鞋面目略有些狰狞,夏阳下得直缩,却还是忍不住的弱弱问:“我……我一定要给他生孩子吗?”不可以形婚吗?只有形式没有事实那种!   霎时间,万籁俱寂,巧玲和绿屏都看怪物似的看夏阳。   这回,她们是真真明白了——九皇子在他们家郡主眼里,真的还不如个馒头有魅力!   可!是!   郡主姑奶奶呀,这婚您是退不了的呀,那九皇子就算是块臭水沟里的硬石头,您很嫌弃,也还是要把他想成块香馒头舔一舔吃下去的!然而,某郡主脑回路显而易见是异于常人的……   “更何况,你怎么就肯定那蛇……九皇子这么做是因为对人家姑娘是有意(一)思(腿)而不是有什么隐情或者苦衷甚至目的呢?”她很虚心的又如此问。   巧玲忍不住顺着就认真的想了起来——九皇子那种孤僻人种还真不像是会轻易动心动情的人!就算有需要也凭他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至于非得选个这么麻烦的?   看着巧玲又被夏阳绕进去了,绿屏也忍不住有些急了,忍不住问:“那……万一……九皇子就是对人家姑娘……”   “那咱们就去庙里为那姑娘点根蜡!”某郡主笑嘻嘻说罢,又补一句:“哦,也为我那未婚夫点一根!”   绿屏……   **   夏阳而言,李旭那蛇精病真的爱上哪家姑娘了,那也是那家姑娘祖上没积德兼并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真心一点儿都不羡慕!   更何况,太子哥哥一去,储君之位自此空悬下来,按照古往今来的惯例——就算皇子们没有野心不愿意兄弟相残,也终是要被某些自认为目光长远不甘他日富贵东流的臣子们硬推上那条你捅我一刀我踩你几脚的血腥斗争日子!   所以,李旭这种敏感时候,非得给他自己找不痛快留点把柄让人踩他,她干嘛还去拦着呢?   相比之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落霞苑。   老王妃惯例的留在外室,身边只留了秦嬷嬷一人侍候。   主仆二人面上皆是忧心忡忡。   内室中,素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李大力同志则一脸紧张,连老战王都神情肃穆,只某阳童鞋这外来物种全然没觉得气氛不对……   “嗯,战王老祖宗最近表现不错,没再嘴馋贪吃,但这不代表我就会给您点啥好吃的奖励,往后家里有啥好吃的,您还是只能看只能闻不能吃。”   老战王额角青筋噌一下就跳了出来,要不是李大力同志忽然轻轻的咳了声,他就要一巴掌拍飞某阳了——这臭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欠管教了!   “当然啦,我心情好的话,还是可以帮您弄点你能吃的好吃的,比如药膳什么哒。”   老战王铜眼瞪大——药膳也是药!也一样难吃!只有你这种奇怪物种才觉得什么都好吃!   “好啦,我看您气血也活动得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老战王:“……”   李大力:“……”   你敢不给自己找抽的借口镀金吗?   **   三更半夜月正好,李旭手脚麻利的再一次摸进了战王府……   对自己这种半夜翻墙翻上瘾似的行为,他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自然没什么负罪感,连带着也就没有所谓的原因和目的了。   好吧,非得有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他疯忙到今天终于有点闲了,还一不小心就吃得有那么点“撑”了,出来“散步消食”的时候“正好路过”战王府,“冷不丁”就那么想起了某个小胖妞,于是,就进来了。   只!是!   谁来告诉他,三更半夜的,她!人!呢?   皱眉悄然的出门在菡萏院里晃了一圈,发现丫鬟婆子们没什么异常,连巧玲和绿屏都睡得正香,所以……   她人呢?   阴沉着脸,李旭鬼使神差的又转回了夏阳的闺房,随便寻了把椅子坐下——他倒要看看,她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然而……   等人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异常缓慢而煎熬,脑子很容易就不听使唤。   李旭毫不意外,很快就毛躁了起来,像个等着出轨的妻子从外面浪回来的丈夫般怒不可遏,黑沉着个早就不好看的脸,咬紧后槽牙,在屋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三更半夜的她不睡觉,去哪鬼混了?和谁在一起?什么事那么见不得人,非得三更半夜大晚上偷偷出去干?   思绪如同黑洞,一发不可收拾,前尘往事不由自主跃入脑海,鲜明如同昨日才刚刚发生,一幕幕一幕幕,无不恨得他双眼赤红欲滴血……   长夜漫漫,终有尽头。   天边隐隐欲透出第一丝光亮的时候,旁边的耳房才忽然有了动静,巧玲和绿屏一齐醒了过来,手脚麻利的洗漱。   李旭的脸,瞬间又黑了一层——很好!整整一夜未归!   而他,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题外话------   -----题外话------   某熙(一脸兴奋等炸毛):小九小九,阳阳身边那两丫头觉得你是臭水沟里的硬石头。   某九(面无表情脸很黑):可她一样要抱我舔我吃掉我!   某熙囧了囧再接再厉:可阳阳不乐意给你生猴子!   某九冷冷斜眼过来:我又不是猴子,她敢给我生只猴子出来看我不打烂她屁股!   某熙假装没听到:阳阳还说要给你点根蜡!   某九薄唇一抿锋利笔直,转头就走了,就走了……   某熙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觉莫名其妙,而后,就听到了某阳的惨叫声,然后兴致勃勃冲去围观,结果被某九一巴掌拍飞了出来。   [预知两人详情如何,亲们自行脑补哈,哈哈哈哈哈]   ☆、【67】撞见,威胁   李旭忍着一肚子火气起身,正准备翻窗离去,房门就毫无症状的忽的被人从外推开了。   咿呀一声,并不高,却还是将李旭惊定在了那里。   来人是谁?   他竟然根本没听到任何声音就到了!   带着疑惑和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李旭童鞋完全忘了自己此刻站的不是自己的地盘,目光含煞而咄咄逼人,笔直就戳向了门口方向,却一下,愣住了……   因为夏阳的情况比上次看起来还要糟糕而一路忧心分神的李大力,还真是直到推开门才发现有人在屋里。   四目不期然半空相遇的刹那,即便是李大力,也不由的被那股尖锐的煞气刺了个毛骨悚然……   “九皇子?”   看清那人,李大力很震惊,更敏锐的发现李旭身上的戾气比起之前更重了,哪怕此时他一身干爽,也依旧让人感觉他身上有股骇人的血腥气……   这股血腥气浓重得令人作呕,却不是因为他受了伤,也不是他刚杀过人,甚至其实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它只来自战场,是唯有经历了千千万万次战役却依然能够存活下来的精兵悍将身上才会有,类似杀气,却又比杀气更阴森可怖的东西!   好在,上过战场又常年呆在老战王身边的李大力也不是一般人,虽然最初确实被李旭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适应了,甚至还不给这位九皇子面子的沉下了脸——他这是爬他们战王府的墙爬上瘾了?   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巧玲低低生怕惹人注意的声音便传来了:“李大人,您怎么站在门口?”   李大力回过神来,便见李旭薄唇一抿,俊逸的脸庞瞬间就更显冷硬而锋利起来,但并未直接发作,而是目光一落,看向了李大力怀里的夏阳。   一眼,李旭不禁窒住。   这一整个晚上他都在胡思乱想,想过去,想现在,想着夏阳究竟去了哪里见了谁,又会以怎样的情形回来,看到他会作何反应,却从未想过……   她竟然是被李大力抱着回来,不省人事的一点反应都不能给他!   此时此刻,她双眼紧闭,气息微弱,甚至不知是不是错觉,连往日软呼呼的小肉脸都似小了一圈,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偏偏七孔都不明原因的残留着殷红刺目的血迹,如此红白相衬愈发触目惊心,一动不动的躺在李大力臂弯中……   李旭震惊又错愕的站在那里,大脑无法运转的空白成一片,愣愣的定定的看着夏阳。   还是李大力率先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将夏阳送回床上去。   因为李大力在门口停顿的怪异举动,使得巧玲和绿屏稍微有了些心理准备,所以看到李旭在屋里时,两人虽然惊愕,却并没有被吓得太狠,也没空管他,匆匆便赶去了床边接手照顾夏阳的事宜。   “……郡主内伤不轻,筋脉俱受损得厉害,你们尽量不要碰她……说不准她又会像上次一样不停做恶梦,你们仔细着些,莫让她伤了自己……”   李旭被李大力的话惊回神来——筋脉受损?还很厉害?还像上次一样?做恶梦伤害自己?怎么回事?!   可惜,他还没想清楚问出口,李大力便转过了头来,冷冷对他道:“天色不早了,九皇子请回吧。”   竟然直接撵他走!   明显不容许他问原因!   李旭顿时沉下脸:“我……”   “九皇子,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李大力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虽然能取代您的人,确实不多,但几个还是有的,换不换掉您,端看老战王的意思。”   李旭一听,俊脸瞬间黑似锅底。   他那话的意思难道是——他非要追问清楚夏阳为什么受伤管太多的话,老战王就会考虑将他从夏阳郡主未婚夫这个位子上,挪开?   最终,李旭狰狞着一张黑脸,还是选择了离开。   虽然是自己态度不善的硬将人赶走的,但见李旭真的就那么走了,李大力同志又忍不住的心中在暗哼了声发泄不满——太没毅力了,还需要打磨!使劲打磨!不然,怎么配得上他们家聪明可爱又善良的郡主!   而夏阳……   果然又像上次一样诡异的高烧恶梦起来。   她这样,国子监自是去不了了。   还在战王府蹭住的四位公主很吃惊……   就是素来粗神经的紫霞公主,也都觉得其中有不为人知内幕,不禁皱起眉来:“她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夜功夫,说病就病了?”还病得那么严重!   李芷妍本就是个温润少话的,近来更是不太敢接紫霞话的样子,闻声也只是抿着唇看向菡萏院方向,便见菡萏院大门口一左一右的立着两个牛高马大的干练婆子。   虽然以往菡萏院也是有婆子看守院门的,却并不是这两个……   夏阳这病,绝对有古怪!   只是,初入夏的时候,素来不问她们事的老王妃便忽然以人太多太闷热为由,将她们四个分别安排到了菡萏院最近的四个小院去住。   当时菡萏院也确实住得太挤了,大家都不舒服,老王妃那么一提就谁也没意见的高兴同意了,也直到昨天为止都未见菡萏院有什么异样不对劲的地方,便连她都放了心不去多想,却哪里料到,今天一大早,竟就忽然变成了这样!   瞧那架势,恐怕就算她们想借“探望”夏阳为由进去探探,也是不得门进的……   李慧茹跟李芷妍想到了一块儿去。   她眼珠儿骨碌碌一转,便扭头一脸担忧的与李芮児说道:“芮児,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阳阳?”   李芮児本是不愿去招惹那明摆着很麻烦的麻烦的,可跟夏阳相处下来,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了感情,只是她实在没资本做出头鸟……   不过,她也不敢不给李慧茹面子,面上便一如既往的乖巧:“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只是不知阳姐姐现在什么情况,会不会打搅她休息……”   李慧茹闻声也皱起眉来:“说得也是。”顿了顿,漂亮的脸蛋儿就又纠结起来了:“可阳阳也算是战王府的小主子,我们又借住在这里,却问都不去问问的话,两位老祖宗会不会觉得我们很没礼貌很无情?”   这话一出,连李芷妍都不由的接腔了:“四妹妹这话在理。”   “三姐姐也这么想吗?真是太好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李慧茹很高兴的把李芷妍也拉进了“讨论组”,转眸时还不忘甩了个挑衅的眼神给紫霞公主——看看看,三姐姐都站我这边了!   紫霞公主气得小脸发青,狠狠的瞪了李芷妍一眼,就大步的往菡萏院走去了:“去探病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商量来商量去,你们的诚意,呵,真恶心。”   “七妹妹,我们只是……”李芷妍叹气想要解释,却被李慧茹打断了。   “三姐姐,你跟她说,她也不会懂的,省点力气吧。”李慧茹简直要乐开花了——紫霞这丫头真是大脑简单,随随便便几句,就顺了她们的意做那只出头鸟。   紫霞公主一听,更火大了,本想回头去跟李慧茹理论清楚,却猛然想起了二皇子李诚的警告,只好硬生生的又将一肚子火气吞了回去,步子迈得更大的走向菡萏院。   后面李芷妍三人倒是稀奇了——紫霞从小就特别得惠武帝宠爱,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素来是无法无天,看什么不顺眼,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从来不肯屈就自己憋着,长这么大也就在夏阳那里吃了次瘪,所以,她今天怎么也转性了竟然没跟李慧茹吵起来?   **   不出李芷妍所料,菡萏院果然进不去了。   而且!   随后老王妃就把她们召了去,红着眼睛把夏阳的病情很大概很笼统的给她们提了一下,而后,便将她们统统打发出了战王府,送回宫中去。   “三姐姐……”李芮児面色苍白的低声悄悄的问李芷妍:“阳姐姐会不会……会不会是……”染上了时疫?   她后话憋了半天愣是没敢说出口,可李芷妍却猜到了,当即面皮一紧就挡了宫扇去挡她的嘴,拦下她可能随时蹦出来的后话,低沉着声道:“莫要浑说,仔细祸从口出。”   李芮児小脸当即又白了一层,拼命猛点头,小身板却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果然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的!阳姐姐她……可她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一夜之间忽然染上了时疫呢?难道是有人……   李芷妍见她明显想得太多吓得不轻,不禁叹气,安慰拉了拉她冰凉的小手:“不会有事的。”   就算有事,她们也帮不上忙呀,甚至连想去怜悯她,都不够格——宫中公主有很多,而镇北侯府郡主,却只有夏阳那么一个,她们这些不值钱的公主,拿什么去可怜她?   李芮児不懂李芷妍的纠结与忧愁,还自顾的与她说道:“阳姐姐是好人……”   李芷妍暗自苦笑,虽然大家处境都不好,但这李芮児却又是比她好了不知几百倍的……   两人这厢正悄悄话,忽然听到李慧茹惊异道:“呀~,大清早的,九哥怎么来了?”   ☆、【68】非见不可   正准备从战王府出发往国子监的紫霞等人一听,看去,便见李旭板着张棺材脸骑马而来,已经很近了。   明显已经躲不了,李慧茹等人只好硬着头皮等在那里。   “九哥怎么来了?”李慧茹拼命催眠自己李旭那张脸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才挤出笑来打招呼。   可惜……   李旭看都没看她一眼,更别说应她声了,一下马就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李慧茹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   见她难堪,紫霞公主倒是心情好了起来,低低讥讽了句:“活该。”   李慧茹面色更加难看。   但再难看,也没有李芷妍的难看……   李旭从李芷妍身边过的时候,李芷妍有种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感觉!   李芮児不敢凑这种的热闹,始终不敢抬头去看李旭一眼,却被李芷妍无意识的猛然一抓,疼眉头直抖:“三……”   纳闷抬眸,便被李芷妍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给吓到了。   怎么回事?   可李芷妍这个当事人也糊涂!   不过,糊涂也只是一时的……   很快便想到了很多的李芷妍面色立马更加难看了,不论是身体还是声音,都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走,走吧,晚,晚了就不好了。”   李慧茹奇怪的看了看李芷妍,笑眯眯的招呼李芮児:“芮児,走啦。”   李芷妍知道李慧茹肯定已经发现她不对劲了,是准备问李芮児怎么回事呢,却没有心思去管,只想赶紧离开,离开李旭的视线范围。   余光瞥见李芷妍仓皇逃走,李旭鼻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几不可见的甩了个眼神给尾随的翎三。   翎三微微颔首,几不可闻道:“主子放心吧。”   李旭抿唇,转眸不再关注这些,静静等候门房通传。   与此同时,前往国子监的马车里,李慧茹果然问李芮児李芷妍怎么了。   可惜,李芮児也糊涂得很,给不了她有用的线索。   迟疑了下,李芮児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道:“四姐姐……其实……其实三姐姐挺好的……”   “你个傻丫头看谁不好?”李慧茹没好气的戳了她一手指,恨恨道:“看在你是个好的我才跟你说,不想死得糊里糊涂,以后就给我离那个李芷妍远远的!”   李芮児惊得面色大变:“四姐姐为什么这么说?三姐姐她……”   “为什么?哼!我不想说,我怕说出来后我会忍不住冲过去撕了她!”李慧茹愤愤道:“总之你记住就是了,我们姐妹几个里,最狠最毒的就是她!”   李芮児吓得都有些傻了,实在没法把温柔和善的李芷妍跟狠毒联系在一起:“四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三……”   “误会?呵,我倒真希望是误会,可惜真心不是!”李慧茹越说越来气,见自己难得发善心提醒李芮児,李芮児竟然还不信,气得一把推开她:“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了,你爱信不信!”   本来,她也只是讨厌李芷妍看紫霞脸色行事而已,远远谈不上恨,可现在,她却是恨上李芷妍了……   比恨紫霞更恨!   紫霞那丫头虽然可恨,却也只是比她得宠点,脾气又坏那么点,架子大了点,样样跟她作对点,但好歹都是直来直去明刀明枪的,李芷妍却完全不同……   上次在野梅岭,要不是夏阳把桔子酒给喷了,要不是她家七哥自小味觉过人,要不是她七哥在夏阳之后立马尝了那瓶桔子酒,还真不会发现那瓶桔子酒味道稍有不同,就更不会发现被人阴了!   只可惜……   那瓶桔子酒跟着就被二哥拿走了。   证据还没来得及让太医看过便被拿走了,七哥也没法,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和母妃一起叮嘱她,一定要沉住气莫伸张,免得抓贼不成反而被贼给害了……   不然,她早把事情抖出去了,倒要看看,她李芷妍还能不能继续这么虚伪下去!   **   李旭很顺利的进了战王府,见到了老战王和老王妃,但老战王却不同意他去看夏阳。   “为什么?”   李旭也管不得老战王和老王妃是多老的长辈了,俊脸一拉就黑沉得吓人:“我知道她‘病’了。”   “那又怎么样?”老战王直接赏了他个白眼,假装没听懂他的话:“紫霞几个丫头也知道,我也没准她们去看。”   李旭当然知道他知道的和紫霞她们知道的绝对是不一样的,可……   咬了咬牙,他还是道:“老祖宗,夏阳是我的未婚妻。”   “我可以让她不是。”老战王凉凉道。   始终端着一杯茶纯围观的老王妃闻声挑眉,暗暗瞥向李旭,便见他面皮一紧,素来就冷硬不讨喜的俊脸瞬间更加冷硬得吓人了,修长的身板笔直得像杆枪,一副逮着谁就戳谁的凌厉样……   诶哟,真心不错呀,在他们二老跟前竟然也敢一副随时要发作的样子。   不过……   他在他们跟前都敢这么摆脸,在他们家阳阳跟前还不得……   一想到养在他们跟前白白胖胖又可爱又体贴又懂事……(夸赞的话省略三千字)的阳阳,日后得天天看着李旭这讨命阎王似的脸,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小命不保,老王妃的脸就不好看了,张嘴就更凉的补一句:“我也可以。”   屋里众下人纷纷垂低头狂降存在感,心中忍不住默一句——九皇子呀,您得是多不讨喜才这么不得两位的眼?   李旭当然是没法回答这个没问出口的问题,而且,他也已经气得头顶都生烟了。   同样的威胁,他今天,已经听到了三次!三次!三次了!   “怎么?不服?”老战王冷哼,很不削的:“不服你又能怎样!”   李旭低下头去,差点咬碎一口森森白牙:“不敢,也不能怎么样。只是,回头父皇若是问起,我该如何回答?还请老祖宗明示。”   他虽然不懂医术,却也看得出来,夏阳绝对伤得不轻,一时半会儿是肯定好不了的,就算有心隐瞒她的伤势,也需要个“病重”的幌子,到时候,惠武帝势必会表示关心,那么问题来了——   李旭作为夏阳的未婚夫,明知未婚妻病重前去探病,却为何被老战王和老王妃拦着不让见?   老战王自然听明白了李旭的意思,当即就乐了,笑着道:“你要真蠢得连这话都不会回或者回出问题来,那就真该滚蛋把位子让出来了。”   这个位子,当然是“夏阳的未婚夫”宝座。   李旭俊脸又是一黑——说来说去,还是不让他见夏阳就对了是吧!可是……   他今天却是非见到她不可了!   深吸一口气,李旭让自己冷静下来了,才道:“老祖宗,见不到夏阳,我是不会走的。”顿了顿,又补一句:“实在不行,我翻墙就是了,自问战王府的墙,我还是挺熟的。”   前面那句还好,后面那句就明显的无赖了,而这个无赖,偏还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   老王妃一个没忍住,刚入口的茶给喷了出来:“咳咳……你们,咳咳,你们继续,咳咳,继续……”   原本压抑的气氛,瞬间崩了……   老战王不悦的横她——这么严肃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掉链子?   老王妃很无语——这么严肃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冲我挤眉弄眼?   李大力与秦嬷嬷默默——这么严肃的时候,您二位能不能别闹?   李旭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身子依旧笔直如同一杆枪,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其实,心里却是暗暗的松了口气的——至少现在这情形来看,这两位老祖宗还不至于真的换掉他。   “你为什么非要见到她不可?”老战王忽然问:“今天的话,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李旭愣住了,压根没听到后面那句……   不过,他很快就又回过了神来,开口很官面话:“夏阳是我的未婚妻,知道她‘病’了,当然要来看看。”   可惜,他愣住的表情虽然只是一瞬,老战王和老王妃还是捕捉到了。   二老相视一眼后,换了老王妃开口:“我们要听的是实话。”   “我……”   话才出口就卡出了。   李旭薄唇翕动,试图将嘴里那句“说的就是实话”往外吐,却也不知怎么回事,愣是说不出来。   他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干脆抿紧唇不再折腾自己,却眉头拧成了一团也不自知。   “你们都还小,要谈感情确实还太早,何况你(还是这种脾性)……你若真说你是因为喜欢阳阳紧张阳阳才非见她不可,我们反而还不信了,只是……”老王妃淡淡的打破静默,紧紧的盯着李旭:“你必须先告诉我们,当初在湖里,为什么要对阳阳下杀手?”   老战王也没想到老王妃会问,不禁愣了一愣,但转念就想起了夏阳,想起了她为自己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了与老王妃统一战线,紧紧的盯向李旭。   李旭却再次愣在了那里。   如果老王妃不提起来,他甚至都忘记了,当初在湖里,自己曾对夏阳下过杀手……   李旭面色更加难看了,花花绿绿红红黑黑,好不精彩。   实话,他是绝对不能说的!   谎话,又肯定骗不过二老!   然而一室的死寂,都在催促着他赶紧老实的回答……   “以后不会了。”他绷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只要她不负我,我便不会负她弃她欺她。”   ☆、【69】心病   老战王和老王妃一听就不禁皱起了眉头来……   什么叫“她不负我”?   阳阳那孩子虽然不着调了点,不安排理出牌了点,外加贪吃了点,却,不可否认的确确实实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不是那种爱慕虚荣朝三暮四轻易就被诱拐的类型呀……   他在担心什么?   老战王表示已经看不懂了,斜眸老王妃——你怎么看?   老王妃低下了眼皮,默不作声。   大家都以为她是在思考,却跟着就听到她沙哑中带着凝噎的声音传来:“呵呵,这话,你还是留着去与阳阳说吧,如果……如果她听得到的话……如果……她撑得下去的话……”   话断断续续的说完,老王妃也被泪打湿了脸。   李旭是亲眼见到了夏阳受伤后的样子的,一听这很有渲染力的声音,心就不禁咯噔一下,狠狠的往下沉了一沉,空白的脑子已经意识不到呼吸都紧张屏着:“她……”这么严重?   “去吧,趁现在去见见也好,好歹……好歹万一真有个万一的话……”话到一半,老王妃便说不下去了,起初假流的眼泪,也变成了真流。   那孩子这一次的情况是真比上一次严重得多,又不能请大夫来看,看了也多半像上次一样完全没用,她是真担心呀,担心那孩子是为了他们家老头子而一直在哄骗他们,担心她就那么没了……   老王妃所担心的,也是老战王和李大力秦嬷嬷所担心的。   气氛为此一下压抑起来……   “呜呜,老头子,怎么办?怎么办?阳阳还那么小,还那么小,她才十一岁呀,要是她……”   李旭再也听不下去了。   青白着一张脸,他转头就冲出了花厅,身影如电般飞奔向菡萏院,转眼就没了人影。   老战王一个眼神,李大力立马退出了花厅去。   老战王这才道:“咳咳……人已经走了,不用哭了。”怪吓人的呀。   “你当我是在演戏?你以为我是在演戏?”老王妃却没停止眼泪,凶巴巴吼道:“我是真难过!真担心阳阳!”   老战王叹气:“说得好像我不担心不难过一样……”   **   菡萏院的人,自是拦不住李旭的。   李大力后脚便到,也就没乱起来。   巧玲和绿屏则死死守在夏阳床边紧紧的盯着李旭,半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李旭也没赶她们走。   他眼里脑子里全是床上面无人色一动不动的夏阳,哪里看得见她们?   他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前世这时候早已离开人世的老战王如今还活着,还活得很不错,而她,却“病”倒了,甚至性命堪忧!   “她之前那场大病……也是这样吗?”   很突然的,李旭开口问巧玲和绿屏,眼睛却没有离开夏阳的脸,这一次他是真的可以肯定,床上的小人儿原本肉呼呼的脸现在真的小了一圈,一大圈。   只是短短一夜而已,她的脸就缩水似的小了一大圈!   巧玲和绿屏俱是一惊,暗暗相视交换了个眼神后,纷纷抿紧嘴巴——就算九皇子杀了她们,她们也不能说。   可是,她们不说,不意味着他想不到猜不到。   “肯定跟这一次一样。”他低声不再充斥那种近乎尖锐的冰冷,反而沙哑低沉的,隐隐透着一丝颤抖:“是因为战王老祖宗吧?”   巧玲和绿屏面色难看,把脑袋压得低低的,不敢让李旭看到一丝一毫的表情。   “那就肯定是了。”   李旭面色难看,心情更复杂,往前挪了一步,想去床边坐下,就近看夏阳,却惊到了巧玲和绿屏,双双往前一站半身横挡住了他,脱口而出的声音竟然十分有力:“九皇子请自重。”   李旭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抿着唇,退了回去,目光继而再度落回夏阳脸上。   【太子哥哥,我真的救不了你……】   【最多,只能给你延长一点点一点点寿命而已……】   【我……其实……也就……只有……不足……一成……的……把握……而已……哈……哈哈……】   她那时候说的,竟然是真的。   她真的能为人续命!   只是……   把握低得可怜,风险却大到吓人。   而她,提都没提……   可惜,太子皇兄当时已经中了食心蛊,无解的食心蛊,不然,她恐怕也会像现在救老祖宗一样,冒着自己香消玉殒的风险,硬与老天争命!   其实,她即便不救老祖宗,也依旧还是能好好的活下去的不是吗?起码,前世她就活到了最后。   可她却竟然救了,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救!   “你不是夏阳……你不是夏阳……你是谁……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夏阳去了哪里……你是谁……到底是谁……”   思维脱缰,李旭无意识的不停喃喃,可惜那声音实在太低太模糊,巧玲和绿屏虽然站得近,却也愣是一句都没听清楚,只看到李旭一副深受打击又精神混乱的模样,瞬间更紧张了。   怎么办怎么办?郡主以前就总说九皇子有病,脑子有病,而且病得非常严重,她们还不信的,以为她是不喜欢九皇子才这么胡说八道的,可现在却是真真的信足了,九皇子这个样看起来确实是病得不轻呀,所以她们要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叫人?   却就在这时,李旭忽的又向床边走去,又急又忽然,如同发了狂的野马,直接便将原本半身横挡住他路的巧玲和绿屏被撞开。   “九皇子你……”   巧玲直接被撞得跌坐在地,痛得又气又怒,张口就要呵斥,却被已经坐上床沿的李旭的样子吓噤了声。   此时李旭,面色已经不是难看二字可以形容,各色扭曲交错,让原本一张俊逸的脸庞看起来十分狰狞,活似罗刹上身,让人毛骨悚然。   而且!   他的手伸向了夏阳!   可李大人特别交代过,不能随便碰郡主的……   巧玲当即大惊就跳了起来,想要扑过去拦,却被绿屏给拦住了。   绿屏一手死死拉住巧玲不让她扑过去,一手却不知何时拿了把小杌子,抿唇沉眸紧紧的盯着李旭——只要他稍有不对劲的举动,她就毫不犹豫一杌子砸上他后脑勺!   巧玲被她那冷静的狠样吓了一跳——她该不会是想趁机报私仇吧?艾玛,老话总说真正会咬人的狗是不随便叫唤的,果然没错!   额不对……   略微分神想岔了瞬的巧玲摇摇头,挣了绿屏的手,也转头去拿了把结实的小杌子对准李旭后脑勺——九皇子毕竟是练武的,预防一把杌子砸不晕他!   李旭现在情绪有点失控,完全没发现两丫鬟在他背后造成的潜在威胁。   他一坐下就似要确认什么一般,急急忙忙的去拨开夏阳已经散开的发,不让一丝黏贴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影响他的判断。   他明明很急躁,可实际付诸的动作却是出奇的轻柔,生怕稍一用力就会把床上的小家伙弄坏了,反而显得很笨拙……   他眉头深锁,面色频变,就连往日幽深如同住着噬人凶兽的眸子里,也明暗交错变幻个不停。   明明是要认真的确认某件事,却又在确认的过程中愈发拿捏不准的纠结样子……   巧玲和绿屏都很错愕——这什么情况?   **   李旭现在很混乱,头都跟着突突的疼了起来。   他忽然间记不起来前世的夏阳这个时候,究竟是长什么样子了!   这明明是不应该的!   就算他前世的这个时候跟夏阳还没有什么交集,却至少也是见过多次的……   哪怕那时候从未仔细去看,也好歹是知道她生着什么模样的……   更何况,她后来还成了他的妻,与他同床共枕多年,就算那个时候她的模样已经长开了,也依旧还是能看出她小时候的大概样子来……   可现在,他却甚至连夏阳后来的样子都模糊了!   **   巧玲与绿屏相视一眼,很纠结——九皇子很不对劲呀,可他又没有伤害郡主,还要不要打啊?   但很快,她们便不用纠结了,因为李旭自己晕了过去。   他居然晕了!   她们什么也没做呀!   巧玲和绿屏错愕不已,而后,惊扔杌子:“郡主!”   九皇子,你晕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晕在郡主身上!郡主有伤不能碰啊啊啊啊!   **   李旭在东门关展现出了过人的军事天赋,刷新了所有人对他的认知,是有望继承老战王衣钵成为新战王的人选之一(另一个是李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依附太子李煜生存的无名皇子……   他在战王府莫名晕厥,老战王和老王妃自然不能不重视。   “你确定?”听罢太医的诊断,老战王面色不禁一阵变幻。   左太医面色十分凝重道:“心病多由病邪内侵,或痰迷心窍、水饮凌心,或气滞血瘀,或心气心血不足所致……《本草纲目·脏腑虚实标本用药式》中言,心藏神为君火,包络为相火,代君行令,主血,主言,主汗,主笑。本病,诸热瞀瘛惊惑,谵妄烦乱……《诸病源候论·心病候》又言,心气不足,则胸腹大,胁下与腰背相引痛,惊悸恍惚……《太平圣惠方·心脏论》还言,夫心虚则生寒,寒则阴气盛,阴盛则血脉虚少,而多恐畏,情绪不乐……”   老战王起初还很认真的听啊听,可听着听着就听出了青筋——他最讨厌太医这点了!有病你倒是开方下药呀,叨叨个啥的医经医典?老子是武官是上战场杀敌的,不是你家小学徒!你跟我讲这些有毛用!   还是老王妃了解他,适时打断左太医一发不可收拾的唠叨,问道:“你就直说吧,这病怎么治。”有没有得治!   ☆、【70】惊遇碰瓷   左太医很尴尬。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只是很委婉的告诉老战王和老王妃,心病这玩意儿,还是需要心药医。   老战王和老王妃一听,面色俱是非常难看。   其实,对心病这种奇特的病,他们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他们家三个儿子,各娶一个也就三个媳妇,老大媳妇最不幸,难产没的。老二媳妇跟着他们倒是享过些福,可惜身子还是不够争气,没到四十多就去了。剩下的老三媳妇,则是经不住亡夫丧子之痛,得了心病没的。   所以,他们很清楚,心病这种病,是会要人命的,还没有任何特效药!   既然清楚,自就不会去为难左太医,只是,该警告的还是需要警告一下,比如,李旭有心病这事,出了门就最好忘干净。   左太医还在想,发现九皇子有这毛病的自己还能不能顺利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就听到老战王这样“提议”,自是非常高兴的爽快答应下来。   待李大力送走左太医,老王妃才叹气:“也是个可怜孩子……”她以为,李旭的心病源于丽妃。   说起丽妃,也是个奇谈。   本来按理说,像她这样的妃子,早不该存在了,可她偏偏有个很得力的娘家——生财有道还很大方,对家中唯一的女儿丽妃娘娘更是非常关照!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帝王也是一样的,毕竟国库的钱和皇帝的钱是两本账。   皇帝要是囊中羞涩的话,可就不是尴尬二字可以言喻的。   当然了,有人会说,惠武帝要是喜欢丽妃娘家的钱的话,直接弄死她再安个罪名抄了她娘家就是了,还不简单?何必留个三不五时发作的丑疯子在身边膈应自己?   可问题是,金山银山终是死物,就算搁在那里不动它也不会给你下蛋生崽,一旦动了就总有掏空的一天,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它交给能让它“下蛋生崽”的人手里去,反正权势在你,哪天想收了,金山银山也还是你的,下的蛋啊崽啊的,也统统是你的……   惠武帝何乐而不为?   只是如此一来,就委屈李旭了。   老战王也不否认李旭是个倒霉蛋,也心中有些怜悯,可这毕竟是惠武帝的私事,他不方便管也没办法管,更何况……   “他若连这坎儿都过不去,就真配不上我们家阳丫头了!”   提起夏阳,老王妃脸色更不好了,伤心之余又不忘的提醒老战王:“阳阳是个好孩子,日后你可要对她好点。”   老战王立马不满的瞪向老王妃——说得好像他以往对她不好似的!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不够吗!   可不满归不满,嘴上还是瓮声瓮气的应了:“我自有分寸。”   顿了顿,猛然想起来的问老王妃:“你说……小九这心病,阳丫头能不能治?”   老王妃愕住。   **  夏阳这一次“病”得比上一次还久,也看起来更吓人,稀里糊涂竟然就错过了太后大寿……   虽说那个寿宴她原本就没法去吃,可要是她没“病”的话,宫里还是会多准备一份菜送到战王府赏她的,就像去年一样。   可!是!   她“病”了!   还不省人事!   于是宫中便没给她准备!   漏掉大餐,夏阳很郁闷,更郁闷的是,自己这一次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老王妃,不是巧玲不是绿屏,甚至不是个女的,而是,李旭那个蛇精病!   他正姿笔挺的坐在床边的椅子里,面无表情的定定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连她睁眼醒来了都没发现,害得她还以为自己依旧在做恶梦,毫不犹豫抡起脖子下的小玉枕就砸了过去……   然后……   然后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小玉枕竟然是真实有重量的!   而那个蛇精病……   脑门应声起了个大包,面色非常狰狞的瞪着她!   “噗~”   巧玲一想起当时那画面就忍俊不禁的又笑喷了。   夏阳幽怨对着铜镜横了她一眼:“巧玲姐,你敢不往我脑袋上喷口水么?”   正为她梳头的巧玲顿时囧了——她明明是偏头冲外边笑的好不好?   这时,秦嬷嬷来了,是来看看夏阳准备好了没有。   “这种小事让丫鬟来就是了,何必秦嬷嬷亲自跑一趟。”夏阳笑道。   她这一次“病”得太吓人了,还能醒过来并迅速痊愈,在老王妃看来简直像奇迹一样,更认定跟向神佛请愿灵验了有关,便执意要带她去还愿,感谢佛祖保护。   除了内力尚未恢复外,她并无不适之处,能光明正大出门溜达,自是乐意之极的,更何况,她对天禄寺的斋饭还耿耿于怀——   自从吃了一个月天禄寺的杂粮花生饭配白菜豆腐后,她就很想去那座大名鼎鼎的古寺看看,他们家的斋饭是不是只有这两种特别出色,别的都是凑数的渣!   秦嬷嬷笑容和蔼的调侃道:“这不是一夜不见,奴婢想郡主了吗?哪里知道特地讨了这趟腿儿来,却是招了郡主的嫌弃。”   “哪有哪有,嬷嬷满身香香甜甜的桂花糕味儿,我爱死都还来不及,哪能嫌弃。”夏阳笑嘻嘻的轻松应对。   “啧啧,难怪老王妃说郡主这鼻儿跟……似的。”秦嬷嬷学了个小狗姿势笑话她:“连奴婢刚包过桂花糕都闻得出来,奴婢可明明是洗过了手才过来的。”   又说笑了几句,见夏阳已经准备好了,秦嬷嬷才回落霞苑去。   夏阳直接到大门口去等就行了。   “你,你怎么在这?!”   在大门口见到李旭,原本高高兴兴的夏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最近出现得是不是太“勤快”了点?东门关的仗已经打完了?   李旭一看到她,就觉得脑门隐隐作痛,再加上她那嫌弃的语调和嘴脸……   本就阴沉不讨喜的棺材脸,立马更难看了,一动不动居高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瞪着她。   夏阳很没义气的直接蜷成一团缩到巧玲和绿屏背后去,拿二人当挡箭牌。   李旭又好气又好笑,余光便见老王妃的轿子来了,赶紧下马。   “切~,还不是跟我一样。”夏阳躲在巧玲和绿屏背后强烈的鄙视他:“有种你屁股一直黏在马背上别下来呀,欺软怕硬!”   李旭冷眸一横,透过巧玲和绿屏之间的缝隙戳向夏阳。   夏阳相当不削的冷哼一声回敬他——有种你过来打我呀打我呀,当着老王妃的面打我呀!   李旭抿唇,转眸瞪向了巧玲和绿屏。   两苦命丫鬟那个囧的呀——郡主哇,您敢不敢少欠点抽?敢不敢别躲着挑衅?   那一幕,太滑稽,秦嬷嬷都忍不住低声告与老王妃,引得老王妃挑帘偷看。   老王妃忍俊不禁:“倒是对小冤家。”若能成欢喜冤家,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秦嬷嬷显然很明白老王妃的心里,低声道:“郡主讨喜又良善,不喜欢她的,都是心肠狠辣又目盲的。”   老王妃一听就忍不住乐了:“确实如此。”   **   李旭的任务,美其名曰是护送老王妃和夏阳去天禄寺还愿。   但其实,战王府得力侍卫那么多,哪里用得上他堂堂九皇子!   若说他没有目的,纯粹只是为了献殷勤而献殷勤,夏阳是不信的,可她懒得问——老战王和老王妃都默许了,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至少不会太坏。   “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反而是李旭忍不住先问出口。   夏阳直接给他一个“我很蠢很天真”的表情:“问什么?”   李旭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声来,又见夏阳没心没肺看洋相似的看他,脸一拉就又长又黑:“不问拉倒,别后悔。”   夏阳很给面子的正经看了他一眼,然后,然后就转头玩去了……玩去了……   李旭气得头顶生烟,差点就把她拖过来一顿抽屁屁。   某人气场太强太尖锐,夏阳跟他呆在一起浑身都不舒服,自是能溜就溜,溜不掉,也尽量快走几步甩他一段距离,却哪里想到……   世界明明那么大,却转弯总容易撞上人!   “诶哟,这谁家的孩子呀这么没教养,撞倒了人不道歉就算了,还耍横!”   素衣的妇人一把扯住夏阳,扯开嗓门就高声嚷嚷。   夏阳瞪大着眼睛看那倒地直呻吟的老妇——喵了个咪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她竟然碰上了古代版碰瓷!而且目测,对方演技可封后!   “娘,您没事吧?”老妇身边,有个高挑清瘦的漂亮女子,一脸紧张的检查老妇有没有摔坏。   可素……   某阳很无奈的默默表示——你敢不敢不要用眼角余光来偷瞄俺?   “诶呀,出血了。”   被甩下的巧玲和绿屏追到的时候,正好听到那高挑清瘦的漂亮女子如此惊呼。   “婆婆!”扯住夏阳不放的妇人跟着惊呼一声,一脸紧张的样子,可下一秒就又凶巴巴的转头瞪夏阳:“都是你!”   这妇人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被她掐的手疼得夏阳皱起了眉头,本能就挣扎甩掉她的手。   可那妇人哪肯罢休,一怔之后立马就再度纠缠过来:“竟然还敢打人。”   “胡说……”   看的一清二楚的巧玲气得脸都青了,却呵斥才出口,就听到车轱辘声近,一道久违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夏阳郡主吗?”   ☆、【71】九皇子罩的   岔路口的小道上,缓缓来了辆精致的木轮椅,轮椅上坐着个面色青灰的消瘦少女。   少女五官其实生得很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可惜气色太糟糕,又过于消瘦,单单眼眶就深陷得很吓人,嘴上虽说着笑,一副与夏阳很熟稔的模样,幽幽的眸子却似淬了毒,恨不得扑过去生撕了夏阳般。   轮椅后边,还跟着六个一看就非常孔武有力的丫鬟,纵是低着眼脸,也掩不住凶气外泄……   要说她们只是寻常的丫鬟,夏阳的不信的。   可要说她们是非常厉害的角色,混了两世出身都很好的夏阳就忍不住鄙视了——所谓返璞归真,越是牛逼的人看起来越平常的好吗好吗?就像那个白胡子老郎中。   哦……   蛇精病那种类型是特例。   不过,这些人都是来给夏阳找麻烦的,自是不会任她旁若无人乱歪歪……   “郡主?好啊,竟然还是个郡主!”   那本就纠缠夏阳不放的妇人高声尖锐,存心是要引人来围观,更加泼辣蛮横的抓向夏阳:“郡主就了不起了?郡主就能无法无天了?搞清楚,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更何况,我公公与我夫君……呜~他们,他们才刚刚战死沙场……呜呜……你,你们这分明是欺负我们家只剩老弱妇孺和个伤残男人了……”   夏阳无语的看着躲过巧玲和绿屏的阻挠,再次揪住她不放,却已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化身可怜英雄遗孀的妇人——今天真的不颁奖好吗?一个个要不要这么拼!   然而……   天禄寺是古寺,代代出高僧,加上特别灵验又素来讲究平等,所以备受世人追捧,香火鼎盛非常。   刚刚妇人尖着嗓门那么一嚎,早已引来了不少游寺香客看热闹,只不过他们大都不愿在这随便扔一块砖头都能砸中几个贵人的天子脚下公然围观,都躲在各个角落里偷看着。   轮椅上的少女瞥见各个角落隐见人影袍叫,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夏阳郡主,你这可就不对了,你怎么能仗着皇上宠爱如此肆意妄为呢?镇北侯是为国捐躯的没错,可人家的公公和夫君也是为国为民战死沙场的大英雄呀。”   这话一出,暗处那些围观的人就小声的窃窃私语了起来,越是不了解情况的反而说得越煞有其事,对夏阳各种批评,对老妇母女媳三人又满是同情。   轮椅上的少女隐隐听到了一些内容,嘴角得意的翘得更高了,挑衅的看着夏阳,开口却很是苦口婆心:“虽然我也很想帮你,可是阳阳……唉,我都看见了呀,怎么能昧着良心说谎呢?那对她们来说岂不是太残忍?我看,你还是认个错赔点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不然,让人瞧见传出去可真心不好听,非但污了你镇北侯府的名声,还连累战王府。”   “赔钱?有钱就了不起了吗?谁要你的臭钱!我们要的是尊严,尊严!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这么侮辱人的!”   见那少女与妇人一唱一和的抹黑夏阳抹黑得欢腾,巧玲气得差点没吐血,久久不见夏阳出声反驳,急得不行:“你……”   “咳咳……”夏阳尴尬清嗓子的声音,打断了巧玲刚欲出口的愤怒,惊愕回头,便见夏阳伸长脖子凑过来低声问她:“那个……巧玲姐,她是哪位?”眼神指向轮椅上的少女。   巧玲一怔。   绿屏目光暗暗的闪了一闪。   那妇人都忘记了哭嚎控诉,与她的婆婆小姑子一起不敢置信的看向夏阳。   但最最愤怒难堪的,还啊轮椅上那位少女,本就渗人的脸庞瞬间扭曲如同厉鬼,喘着粗气狠狠的瞪着夏阳——你竟然不认识我!竟然敢不认识我!   面对众人的错愕以及某人的愤怒,夏阳无辜的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的又问巧玲:“很熟的?”   巧玲总算回过神来,忍着笑道:“哪能!郡主您记性那么好,真是相熟的话肯定化成灰也能认出来的,所以这位嘛……跟您还真心不熟。”   “贱婢你……”   轮椅上的少女气得面目愈发扭曲狰狞,不敢公然动夏阳,可动巧玲一个奴婢却还是有胆子的,于是抬手一指就命身后的丫鬟打人:“给我掌她嘴!看她还记不记得住自己的身份敢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额……”夏阳很错愕:“巧玲姐,你不是在跟我说话吗?”没被妇人拽着的那只手,一把将巧玲拽到了自己身后去。   “郡主……”   巧玲怕夏阳大病初愈吃亏,才站定就又想转出来,却是被绿屏一步给挡在了后面,并高声替巧玲“提醒”夏阳道:“郡主,她就是以前在国子监三不五时就找你麻烦,后来连受伤都想诬赖是你害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连累全家被太后娘娘呵斥,皇上责罚的那位赵梓彤赵小姐。”   “咳咳……”   夏阳差点没笑喷,一个劲的干咳掩饰:绿屏你丫的介绍就好好介绍,干嘛介绍得那么清楚详细?瞅瞅人家小姑娘那脸,都被你气绿得跟愤怒的绿蜥蜴是一样一样了。   赵梓彤隐隐间听到了不少忍俊不禁的嗤笑声,顿时气得面色灰白,哼哧哼哧的只能喘粗气了。   孔武有力的丫鬟甲已经走出去准备打巧玲,却半道听到这番话,总觉得不对,不由停下回头征询的看向赵梓彤——还打不打呀?   赵梓彤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是吃了大亏之后学得稍微有些聪明了,愣是抿着嘴巴没有开口。   那丫鬟,自然也不好动手。   气氛一下僵在了那里……   这时,刚才就没掺和闹剧的素衣漂亮女子已经将老妇的伤势检查好了,并将她搀扶到了一旁大石上坐下,交代随行的小丫鬟照顾。   “嫂嫂,别这样,这儿正好是转弯,郡主应该不是故意的。”   她走过来,素衣款款颇有几分步步生莲的风韵,轻轻的拉着那抓住夏阳不放的妇人,一脸的恳求息事宁人:“嫂嫂,咱们初来乍到没有根基,如今也不过全靠九皇……唉,就算吃点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性命要紧,总比一不小心就惹上不能惹的人来得强。”   她这话什么意思?   还有!   九皇什么九皇?说到半截断去就以为人不知道她说的是九皇子……等等!九皇子!?   巧玲和绿屏都震惊的看着那素衣女子,面色难看至极,大概已经猜测到了,眼前这些妇人女子,正是东门关回来的庞家人,那素衣女子,就是李旭的绯闻对象,庞雪!   两个丫鬟都能想到,夏阳自然也能想到,说实话,她还真挺惊讶——两方人马前后脚出现,害她还以为这一家子影后只是赵梓彤找来恶心她的,却没想到,额,所以说她们一家子这么拼演技,是来干嘛的?别告诉她,只是为了弄臭她的名声,顺便广而告之她们一家都是弱者,哪日万一闹出神马动静来,也是柔弱被欺负的那一方!   不过,看赵梓彤那反应,似乎是知道这家人的身份的……   夏阳无语仰头,想默默的独自明媚忧伤一下,却就听到那始终拽着她不放的妇人又无奈又心疼的拉住庞雪的手道:“你呀,就是个软乎人,事事先想着的,就是谦让。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有些事是可以让的,有些事,却是不能让的!”   看向大石旁的老妇,竟就泪眼婆娑了起来:“婆婆吃了一辈子的苦,如今又是丧夫又是丧子,最是悲痛需要人小心宽慰的时候,哪里还能受这等委屈?我们为人子女的受点委屈没关系,可眼睁睁看着她老人家受人欺辱算个什么事?若是只因怕惹祸上身就不敢为她说话讨公道,莫说传出去不好听,就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要降雷劈的……”   巴拉巴拉说得头头是道,直羞得庞雪满面通红:“嫂嫂教训得是,是雪儿不孝了。”   那妇人这才欣慰一笑,转眸凌厉的看向夏阳,却惊见夏阳两眼无神眼皮直耷拉,俨然一副正站着打瞌睡的模样……   瞬间忘了酝酿好的台词,目瞪口呆的看着夏阳不知如何反应。   庞雪也很震惊——她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下还能打瞌睡的人!到底是神经太大条傻的,还是,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底的在藐视她们?   庞雪还惊疑不定,她嫂子肖氏就先控制不住情绪的尖声道:“我说这位郡主……”   “啊?”夏阳瞬间惊醒,糊里糊涂的四下张望:“完啦?可以走啦?那再见,没关系,下次小心点照顾好老人家就行,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什么不放在心上!   谁问你放不放在心上了!   你不放在心上我们可放在心上呢!   肖氏气得姣好的面容险些扭曲,张嘴看是与庞雪说,却格外尖锐的分明是在惹人侧目:“看到没有雪儿,你好心,人家也不会领情的!”   庞雪暗暗拧眉,她忽然注意到,巧玲和绿屏不知何时开始就都不开口说话了,听到那些刺耳的话,也不激动了,冷静得让她有些不安。   可她再看向夏阳,却见夏阳一脸懵懂搞不清楚状况的看着她们,也不像是在装的……   还没想清楚,自无法给肖氏什么提示,肖氏便径直开口了:“这位郡主,你撞了我婆婆不道歉还蛮横打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以为装装糊涂就能蒙混过去吗?那么多眼睛看着呢!”   夏阳皱了皱眉,很无奈的问:“所以?”   “道歉!公开道歉!”   ☆、【72】别急着走呀   看到夏阳一脸为难的说“这不太好吧”,一旁已做纯看戏的赵梓彤差点没乐得拍起手来。   肖氏也以为夏阳这是怕了,更加得意:“有什么不好?就因为你是郡主就特别高高在上屈就不得了?道歉!一定要道歉!”   庞雪却不知为何,更加不安了,余光不动声色的四下转悠,却并未能如愿的看到她所期盼的那道身影。   大石旁的庞夫人显然也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改变计划,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赵梓彤已经出声了:“我也觉得应该道歉。”   赵梓彤笑得开心,消瘦得脸庞看起来都不那么狰狞吓人了,一脸和善的用眼神安慰肖氏和庞雪,鼓励她们继续闹,最好能让夏阳更加难堪,又对夏阳道:“夏阳郡主,你祖父,你父亲,这两代镇北侯可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真正正的大英雄,从不用自己傲人的身份去压人,我相信,你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孙女,是不会仗势欺人去辱没他们的名誉。”   有赵梓彤撑腰,肖氏更肆无忌惮了:“夏阳郡主,我婆婆可是被你撞伤的,我们现在也只是要求你公开道歉而已,还她一份应有的体面,不算过分啊,你不会自持金贵的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吧?”   “嫂嫂……”   庞雪悄悄的拽肖氏,想要阻拦她说下去,先看情况再说,可惜肖氏正得意,根本没理她,她只好开口出声,却还是迟了……   “那好吧。”   夏阳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非要跟我道歉,那我只好接受了。”   庞雪一听,怔住了——她刚刚错过了什么?   肖氏也更是激动得尖叫:“什么什么什么!谁跟谁道歉?”她一定是忽然耳鸣听错了!多听出了两个字!   赵梓彤更是看怪物似的看夏阳——她耳朵有毛病吧有毛病吧?不然,怎么能众目睽睽之下颠倒到这个程度!   那头庞夫人也忍不住的皱起了眉来,觉得自己竟然看不透夏阳那么一个半大不小看似糊涂的孩子……   太邪门了。   一时间,气氛有点微妙的压抑……   巧玲和绿屏却是骄傲挺直了脊梁,看跳梁小丑一般看众人——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敢在他们家郡主跟前秀智商!他们家郡主只是懒而已好吗好吗!   两个丫鬟的态度,愈发让庞雪肯定情况不妙,当即道:“郡主,这事可能真有误会,我们不如各退一步……”   “本来是可以的,但现在却是不行了。”夏阳摇头打断她的话,若有似无的看了赵梓彤一眼,勾唇,笑:“我可不能辱没了祖父和父亲的名誉,更不能连累了战王府。”   庞雪面色不好看了,漂亮的脸蛋儿绷紧,颇有几分女将军的英气威武:“夏阳郡主……”   夏阳却不理她,径直微微侧头偏向一边:“我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来?”   众人惊愕。   庞雪第一反应便是李旭来了,一脸英气瞬间转柔,挂满欣喜的冲那个方向看去,可惜……   虽然李旭也来的,但,同时来的还有十数道修长精健的黑影!   这些黑影人,从各个被忽略的角落中跳出来,以夏阳为中心,团团的围住了众人,浑身散发着尖锐的杀气,无声的告诫众人,最好不要妄想离开他们圈定的范围,不然,杀无赦。   影卫!   竟然是影卫!   她竟然带着影卫!   看到那些影卫,赵梓彤面色瞬间就变得异常难看起来,知道今天自己是肯定找不了夏阳麻烦了,甚至还会惹来一身腥……   庞夫人显然也是有些见识的,乍然看到那些影卫,也不禁浑身一软——她没想到老战王疼爱夏阳到这种程度,竟让影卫随行保护她!   闹了半天,她们刚才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影卫的密切监控下经行!   难怪那个小郡主如此有恃无恐!   深吸一口气,庞夫人神色略定,和蔼的开口了:“夏阳郡主,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言下之意,是她得理不饶人非要将事情闹大?   夏阳扬眉。   那边庞雪也恳求的看着李旭——我们真的不是故意招惹夏阳郡主的!   李旭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走向了夏阳,在她身旁站定。   夏阳瞥了他一眼,先开了口,却是与影卫说的:“你们挑个谁去一趟太医院,速度把蒋太医接过来。”   李旭皱眉,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请蒋太医过来干什么。   庞雪毫不避嫌的直接就靠过去:“九皇子……”   李旭几乎立即就转眸看向了她。   乍一看,或者远远看着,李旭就像是紧张庞雪而闻声就看过去,可至少庞雪却看得一清二楚,他分明同时还很自然的微微侧开了身子,明显的如同之前一样,抗拒她的过度接近,俊逸的脸庞也冰冷得吓人,目光锋利如能剖出人心看个仔细清楚……   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虽心伤,却还是能很快的刹住步子勾出自然的笑,施施然行礼:“见过九皇子。”   肖氏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紧跟在庞雪之后过来行礼。   李旭略微点了个头,转头又看向夏阳,却张嘴还没来得出声,就见她耸肩摊手先一步无奈道:“人已经去请了。”   李旭抿唇收回了话,皱眉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若只是治疗庞夫人的话,无需特地将蒋太医请过来……”   “治疗是肯定要的。”夏阳点头,不否认。   李旭眉头皱得更紧了:“阳……”   他想让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事算了,可……   被她定定看着,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刚才,他虽然没有看到整个过程,却可以肯定,她并没有撞人,也没有打人,更没有咄咄逼人,以她那样懒惰的性子,就算是有人主动寻她麻烦,她也是不太愿意去回应的,除非对方实在太过分,就像当初的赵梓彤……   换言之,今天这事,是庞夫人三人闹出来的。   他知道。   他甚至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做,可……   夏阳轻柔含笑的声音传来:“你要还不说的话,我可就去一旁坐着等咯。”   那语气,那态度,都很客气,客气得礼貌疏离……   李旭俊脸一黑,瞬间更加不好看起来。   这一世,他们提前相遇了,提前开始交集,连赐婚都提前好几年,可是,她却变了,变得很彻底,就像囊没换,芯儿却换过了一样,重头来过的这一世,她从一开始就非常抗拒未来成为他的妻!哪怕……   哪怕其实他很多时候都已经选择了屈就她,慢慢的一点点的靠近她,赌着历史重演的风险试着去相信她,她却依旧故我的疏离他,疏离他,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用见到他!   她明明愿意接近每一个人,包括那些心怀不轨时时刻刻想着怎么算计她的人,却吝啬给他多一丝的亲近!   她明明可以为别人受伤,为别人伤心欲绝泪流干,为别人拼上一条性命,却,就是连跟他好好相处都不肯!   她明明……   她让他觉得自己在用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越想越愤怒,李旭脱口而出:“夏阳,这事就到此为止。”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巧玲和绿屏一听,气得脸都绿了——九皇子这是公然打他们家郡主的脸也要袒护那姓庞的一家?   庞雪面色略有微妙却很快便挂了满脸的欣喜笑容,痴痴的凝望着李旭。   肖氏暗嘘一口气喜上眉梢——她就说嘛,九皇子心里是有他们家庞雪的。   赵梓彤愣了一愣后乐得差点没笑出声来——啧啧,这可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好!好!好!   然而……   夏阳却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她大眼闪闪发亮,从未如此真诚的看着李旭:“所以说,你果然是喜欢这位庞姐姐的对不对?”   众人一听,愣住了——这神马转折啊喂?考虑一下普通人的脑回路啊喂!   而起初还被她那双大眼闪得有那么一点点发懵的李旭则是俊脸一拉,瞬间又黑又长,预感她接下来的话更加挑战他的怒火……   “我懂我懂,两情相悦嘛,两个人就够了,横在中间的第三个人绝对是多余的。”夏阳自顾老气横秋的道:“我这人吧,浑身上下都是优点,最爱成人之……”   “你想都别想——”   早已俊脸发黑青筋狂跳的李旭近乎咆哮的吼断她的话,想都没想就伸手将她拖进怀里,居高临下咬牙切齿的准备狠狠再咆哮一通,却见她眉头微皱面色都有些不对劲,惊愕不已:“你怎么了?”   他起码还记得,她才“大病初愈”,而她的“病”,其实是内伤,表面看起来好了,不意味着是真的好了!   夏阳讨厌他这种霸道,想拎就拎想拖就拖,她是木偶玩具吗?   噘着嘴道:“什么事也没……”   话没说完,袖子就被当中推高,露出手臂上几道青紫的捏抓痕迹来。   巧玲倒吸一口凉气,愤怒瞪向肖氏:“好个贼喊捉贼的泼妇!自己伤了郡主,还诬陷郡主打人!”   “巧玲姐,形象,形象,注意形象。”某奇葩郡主却不给面子的冒出来破坏气氛,一本正色的说教:“你要有气质,有形象,就像我,无时不刻都在保持最完美的姿态。”   巧玲只觉一胸膛的怒火瞬间被扎破泄露精光,没好气的白了夏阳一眼——您是最没形象的好不?   这时,庞夫人都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很自然的微笑与李旭道:“我们就不打搅九皇子和郡主了,先告退。”   李旭抿唇,迟疑着还是要点头应允,却听夏阳先一步道:“诶,夫人别急呀,不是都摔得流血了吗?等蒋太医来验过您的伤怎么来的再走也不迟呀。”   ------题外话------   推荐基友的宅斗好文,《纯禽王爷的金牌宠妃》作者:纳兰语语。求收藏啦~   ☆、【73】一波n折折啊折   夏阳那话一出,瞬间整片区域都安静了下来,连李旭都惊愕不已的看着她。   庞夫人惊愕之余面色最是难看,不自觉的就将受伤的手往袖里藏。   庞雪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夏阳的目光瞬间淬上毒,不再敢当她是寻常的孩子般轻慢。   唯独肖氏和赵梓彤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却是不由自主的一齐看向庞夫人——请蒋太医来验伤?难道她的伤有问题?   还没想清楚,庞雪已咚一声给夏阳跪了下去,原本偏向英气的脸庞,却一瞬间因为满面梨花雨而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柔弱:“郡主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这一次……这一次……是我们搞错误会了……”   话的内容,确是在认错,可那可怜兮兮的语气,却又分明意有所指——她是迫于夏阳的权势地位才不得不认下这所谓的错的!   如此还不算,她还打算给夏阳磕头。   可惜……   她的头还没碰上坚硬的青石地砖,便被人拉住了。   巧玲和绿屏不敢置信的看着弯身去拉住庞雪的李旭——他瞎的吗?没看到这女人到现在都还想着弄臭他们家郡主的名声!   “九皇子……”   察觉是李旭拉住了自己,庞雪是又意外又惊喜,梨花带雨的脸庞带着几分惊愕几分羞涩,慢慢抬起眸来。   此时此刻,她无论是表情眼神,还是颜值角度,都完美得无法挑剔,足以让个正常男人为之心动,可……   她脉脉双眸触及的,却是一双冰冷到尖锐的眸子!   李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在她抬起头来那一瞬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冷淡低声:“你这招对她没用。”对他,也没用。   他低声不高,不站近了几乎听不到,似是提醒,却又如闷棍猛然敲上庞雪大脑,震得她脑子嗡嗡作响,面色苍白如纸。   这样狗血的戏码,夏阳是真心没兴趣看的,无所事事之余,她习惯性的转头问绿屏:“有没有带吃的?”   绿屏很淡定的说有,又很淡定的当着错愕的众人的面,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取出几个小白布包:“桂花糕,花生糖,芝麻饼,您想吃哪个?”   “花生糖。”夏阳挑了样吃了也不会占位置的。   绿屏立马往她嘴里塞了块秘制花生糖。   香甜酥脆的花生糖一入嘴,夏阳就满足的笑弯了眉,大眼闪闪的直冒星光,幸福得好似要冒彩色泡泡。   巧玲和绿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虽然总念叨夏阳别老吃吃吃,可其实,她们还是最喜欢夏阳吃东西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让人感觉心都要跟着一起化掉了。   李旭始终绷紧如同尖锐利器的唇角,也悄然软化,几不可见的微微勾起浅淡的弧度,想都没想,便抬手去抹走她嘴角那细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糖碎沫儿。   可是,越是如此不经意的举动,却就越能窥见一个人真正的心理……   如果说,刚才庞雪只是如遭一记闷棍,那么,现在她简直如同被雷狠狠劈了一下。   李旭霸道,强硬,冰冷得不近人情,却气韵天成,独有一份诱人飞蛾扑火的魅力,可惜他不是温柔的人,他的思想里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只有我的,你的,他的,这种简单粗暴却十分清晰明了的局域划分!   庞夫人眼力过人,从一开始就看得清楚明白,也直白明了的如此教导庞雪——想要真正的靠近李旭,率先就要经过他的认可成为他的东西他的人,而后,再去盘算如何谋他的心。   可说得简单,做起来却哪里有那么容易……   虽然她至今也没弄明白,李旭为何独独待她比较特别,但她心里却还是很清楚的,他这种特别对待,并非是因为对她动了心,甚至都不是她得到了他的认可,更不等于他允许她自作主张的跨入他的领域以他的所有物自居!   越是相处,她反而越是明白。   甚至,她都有些泄气的想,这样的距离也挺好,至少她有什么事的话他还是会管她,她惹上了不能惹的人他也还愿意站出来为她撑腰,她起码在他面前,还是特别的!   她想,他应该是有心的,只是他的心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没有人可以触摸得到……   可事实却是,他的心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遥远,也,并不是谁都触及不到!   庞雪瞪大着眼,错愕的看着李旭嘴角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微微弧度,感觉这一刻的李旭,竟然不再像出鞘的利剑那般尖锐而咄咄逼人,倒像,一轮清月出云山,朦朦胧胧淡淡漠漠,却,柔入人心……   可惜,某人总有让画风突变的特殊能力。   夏阳这一刻,比在场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李旭,满脸幸福感瞬间龟裂崩溃,清清楚楚的写满“你肿么了你肿么了你这个样子好口怕啊你知不知道”!   李旭薄唇勾起,笑容虽然深了,却不柔了,尖锐的散发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气息,尚未收回的长指顺势就猛的一掐,掐住了她软乎乎的脸蛋儿。   夏阳立马疼得柳眉哆嗦小脸瞬变,本能一把推开他就捧着自己的脸,还含着花生糖的腮帮子一阵阵辣疼,却舍不得把糖吐掉,怒瞪李旭:“你有病啊!好端端的干嘛掐我!”   “看到你腮帮子圆圆的蠕来蠕去就一不小心手痒了而已。”   李旭云淡风轻的话一出,巧玲差点没忍住点头附和——嗯嗯嗯,她每次也很想掐一下来着。   庞雪却注意到,李旭的心情,神奇的瞬间又变好了……   她皱眉看向夏阳,危机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恨意不经意就染入了瞳眸之中。   虽然她也不否认,这肉乎乎的小丫头五官确实生得很不错,是个美人胚子,但她也不错不是吗,如果非要说自己哪里比不上比她,那就是自己姓庞而她姓夏!   庞雪越想越恨,却忽然惊见夏阳转眸看了过来。   那是平平淡淡很随意的一眼,不含讥讽没有挑衅甚至不具备任何意味,可庞雪却狠狠的吓了一跳,没来由的有种自己不小心惊扰了一只正沉睡的凶兽的美梦,被它咧眼淡淡一瞥的感觉,紧张惶恐的不由就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低下头去降低存在感,不敢对视……   为那一眼同时屏住呼吸的,还有庞雪身后远处那片矮树后的李靖。   今天他来天禄寺,确为私事。   会碰上夏阳目睹全程,纯粹只是意外。   可这个纯粹的意外,却让他晦暗无波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矛盾得如此和谐——胆小憨傻,好吃懒做,笨起来让人苦笑不得,聪慧起来又令人惊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具备攻击性,却危险系数奇高。   那一眼,似乎平平淡淡,似乎随意懒惰,却偏偏就是有股说不清的奇异魅力,狠狠的击中了他埋在无边晦暗最深处的心,猛然就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想要她!   可她现在算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李靖皱眉,转眸看向李旭,却只一瞬,就惊见李旭如是有所感应一般倏地转头看了过来,目光尖锐锋利,咄咄逼人。   那一瞬,李靖本能是要躲的,但一个转念,他便又不躲了,嘴角带着清润的微笑,直直的与李旭四目相对。   没有针尖对麦芒,不是寒冰遇烈火,但李旭还是微微眯眸的皱起了眉头来,薄唇抿直更显锋利。   气氛莫名其妙的一波三折莫名诡异,庞夫人的眉头紧了又紧,庞雪的面色变了又变,赵梓彤和肖氏都不敢折腾的安静下来……   唯独某郡主神经依旧粗壮过人,吃了两颗花生糖后又忍不住吃了块芝麻饼,吧唧吧唧毫无压力的强*暴众人耳朵。   “夏阳郡主真是心胸过人,摊上这样的事还能有如此食欲。”李靖轻笑着干脆走了出来。   “三皇子?”   赵梓彤惊愕的声音一出,庞夫人一家脸色就瞬间更难看了。三皇子怎么也在这?而且听那意思,似乎他还看到并看清楚了不少事!   这下麻烦了……   李旭却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了夏阳。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已故的太子皇兄在她心里有着非常特别的地位却是事实,而李靖,又是所有兄弟中和太子皇兄长得最像的兄弟,他们在长相上都偏向于父皇,更何况,前世……   不美好的糟糕回忆,让李旭面色变得很可怕,目光也更加尖锐。   夏阳几乎是看向李靖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李旭那简直要割她肉的目光,吓了一跳,立即就戒备的转眸看向李旭——卧槽,又是什么隐形剧情刺激到这蛇精病了,让他如此忽然的就发作了?   完全没意识到是自己的表情先吓人的某皇子一见她如此,俊脸就阴沉得更加可怕了,恼火她眼中的戒备,而且,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直白的戒备他!   李靖却笑了,笑到一般却僵了……   ------题外话------   【是的没错,这是本文最后的公众章了,28号就上架!高兴吗高兴吗?】   【明熙要求不高,只希望妹子们尊重明熙的劳动支持正版订阅!某些因为特殊条件而不能支持正版的妹子,也请不要冒泡骂人,明熙脾气暴躁还玻璃心,受不了刺激……总之,祝大家阅读愉快,群么么哒~】   ☆、【74】第一步(求首订)   【74】   忽然被李旭捧住脸,夏阳整个人都懵了,傻愣愣的瞪大着眼睛看他弯身把脸凑过来…   他该不会是要吻她吧?   卧槽!   这里这么多人!   大华再开放,也还远远赶不上她来的那个世界吧!   再说了,她才十一岁啊十一岁啊……   夏阳脑洞开得正大,反抗的手才举起来,就冷不丁的被某个蛇精病突兀的一口气呼迷了眼睛。   “啊!”   猝不及防中招的夏阳惊呼,瞪大的眼睛本能闭上也已经迟了,难受的眼泪稀里哗啦就不受控制的喷涌出来,害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睁开眼,气得头顶生烟:“你个……”   李旭凉凉盖过她的声音:“好好的怎么就让虫子飞进去了呢?现在好点了吧?要不要我再给你吹吹?”   围观众人——卧槽,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叫睁眼说瞎话!   李旭却若无其事的无视了众人,一把将夏阳横抱起来,带往一旁。   夏阳倒是很想反抗,可不知怎么就突然见了鬼,他的手放的地方明明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却偏偏就是让她觉得异痒怪麻的一阵又一阵,瞬间就发了软。   她又郁闷又纳闷——难道这副躯壳还天赋异禀,神奇的比正常人多几个隐形穴位?   她眼睛睁不开,自然也就看不到李旭嘴角那微微得意翘起的弧度——开玩笑,她怎么说都是前世做了他好几年妻子的人,她的身子,他能不熟悉能不了解?就算现在还小还没完全长开,敏感点也不会乾坤大挪移的转到别的地方去!以前没用这招对付她,是他心有抵触不愿意再那么碰她,可现在……   他觉得,应该常用!效果恐怕比打她还有效!   小两口那些心里活动,众人自然是无法窥探到的,只看到李旭形象突兀大反转的幼稚了一把,而后把眼睛睁不开的夏阳抱到了一边去……   还跪在那里的庞雪面色很难看,莫名的觉得那画面很扎眼,只疼到她心里去。   李靖面色倒还好,只墨眸略微有些发沉,还转瞬就恢复了平静,嘴角那抹僵住的笑都缓缓便舒展开来。   他淡淡瞥了庞雪一眼,并未说什么,兀自到了另一边去,明摆着是要看完了热闹再走。   肖氏再迟钝也看明白了,今天这事要糟,夏阳不会倒霉,但她们会!   悄悄的挪向庞夫人,低声:“婆婆,现在怎么办?”   庞夫人恼火的横了她一眼,这事能糟糕到这程度,肖氏还真是功不可没的,可……   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她道:“先扶雪儿起来吧。”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跪着,更难堪,日后要是真攀上九皇子从此麻雀变凤凰,也少不得被人提起来戳脊梁骨,就算攀不上,也要嫁人,可谁家能稀罕有污点过往的姑娘?   肖氏倒也没蠢得那么彻底,转念之间便想通透了,当即也不管夏阳什么允许不允许,李靖会不会多事,径直便走向了庞雪。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将庞雪扶起来,就突然呼啦啦的来了一群人。   那群人,算不上气势汹汹,但绝对气派过人,尤其为首那婆子,不识货的乍一看只觉得她穿得很朴素,可明眼人却能瞬间认出,她那身看似朴素的行头却是样样大有来头,一般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也未必穿得上,加上她容貌端正,姿态雍容,明明举步急行,却未让人觉她有半分匆匆之色,裙摆轻荡水波般潋滟,说不出的优雅贵气,活脱脱就一行动版贵妇教科书……   “秦嬷嬷。”巧玲又惊又喜。秦嬷嬷来定是老王妃的意思,换言便是,这里的事,老王妃已经知道了。   李旭也瞬间想到了这点,不由自主的便皱起了眉来,转眸看向庞雪一家。   李靖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尤其李旭看向庞雪一家的那一幕,面上却不动声色,且目光最终还是转回了夏阳身上,却见她还卖力的跟自己睁不开的眼睛作斗争,压根没察觉秦嬷嬷的到来一般……   真的没发现吗?   李靖勾唇,觉得看夏阳一个人比看那即将要上演的好戏精彩有趣得多。   秦嬷嬷带着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径直走进影卫包围圈里,庞家人几步外停下,淡淡的瞥了一眼欲扶人的肖氏,惊得肖氏缩了手,才看向庞夫人,不冷不淡开了口:“庞夫人?”   庞夫人约莫也猜到了秦嬷嬷是老王妃的人,面色有些难看,却不敢拿乔:“正是。不知这位嬷嬷是……”   秦嬷嬷却未作答,只上上下下把庞夫人一阵打量,而后笑得和气的道:“看庞夫人气色还算不错,想来伤得也不是多严重。”   “你这……”   肖氏总觉得秦嬷嬷那话有些不对劲,气得张嘴就想顶,却是被庞夫人横了一眼。   庞夫人忍着心中愤怒,应道:“嬷嬷说得是,确实无甚大碍,都是这些孩子太紧张了才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误会一场而已,不如……”   秦嬷嬷勾唇,和气的打断庞夫人的话:“既然无甚大碍,那便劳烦庞夫人给老王妃一个面子再稍等片刻,待蒋太医来验过伤解清了误会再走,免得日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小小官司,   有理,不过小小官司,却闹得两家一辈子都不舒坦,您说呢?”   老王妃的面子?   放眼大华,谁敢不给!   还有,这所谓的两家是哪两家?庞家和夏家?还是庞家和战王府?   所谓的一辈子不舒坦,又是怎么个不舒坦?难不成,今天庞家若不直白认错道歉,落个难堪彻底,就算夏阳无所谓不予计较,老王妃也不会放过他们庞家?   思绪瞬间百转的庞夫人气得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恨恨的咬牙盯着秦嬷嬷问:“嬷嬷不觉得,如此以势压人太过分了吗?”   秦嬷嬷勾唇,笑容依旧和气雍容:“正好,老王妃也让奴婢问问庞夫人,你们母女三人同设这套儿害我们家郡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郡主年幼无亲孤苦伶仃?”   肖氏一听就激动了:“偌大的战王府给她撑腰,她算的是哪门子的孤苦伶仃!我们家才……”   庞雪一听不禁两眼发黑,她家这嫂子怎么能缺心眼到这程度?这话是这时候能说出来的吗?那岂不就是在说,整个战王府在给夏阳撑腰她们是知道的,但她们依旧还是在找夏阳的麻烦,所以,她们是看不起战王府?   生怕肖氏后面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庞雪就想起身去拦,却不想,秦嬷嬷一个眼神过来,尾随她而来的两个婆子就两个大步过来,一把将她生生的摁跪了回去。   膝盖狠狠的撞在青石地砖上,疼得庞雪面目扭曲,却很懵,不明所以的看向秦嬷嬷。   秦嬷嬷倒是个好说话的,不需要她问,便主动温声和气的给她解释:“庞姑娘,道歉是需要诚意的。误会还没解清楚,我们家郡主也还没让你起来你自己就起来了……知道的人只当你是跪累了,不知道的人,定是觉得你虚伪没诚意。”   那一脸“不用太感谢我”的表情,气得庞雪俏脸红紫,一口气险些下不去——知道和不知道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区别好吗?一样的损!   “你不要太过分了!”   肖氏也听出来了,立马忍不住的又尖叫起来:“我们家男人可都是为国捐躯的大英雄,如今尸骨未寒,无依无靠的未亡人便受如此苛待,就不怕传出去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吗?就算是老战王,也没得这么亏待欺压咱们的。”   秦嬷嬷笑得越发和气了:“真正的英雄,自是值得尊敬的,他们家的家人,也会得到厚待,但这厚待,可不包括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肖氏一听,立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就炸毛了:“什么叫真正的英雄?你这话什么意思?就算是战王府高高在上,也没得这么欺辱人的!”   庞夫人和庞雪母子也是气得面色铁青,但她们比肖氏理智得多,并未激动反驳,但不发泄一下她们又意难平,便干脆放任了肖氏发作,双双白起一张脸潸然泪下,一副被冤枉了却无处伸冤的模样。   秦嬷嬷看的一清二楚,却笑了,讥讽之意毫不掩饰:“老战王和老王妃的为人天下皆知,不是你们大声嚎几嗓子,做可怜的掉几滴泪便能混了去的。”   庞雪母子难看,却依旧哭得可怜,肖氏则气得浑身发抖想动手,可,她又到底不是真那么泼,什么都不怕的,何况老战王大杀四方的时候,她都还没出生……   见她们都老实了,秦嬷嬷才淡淡扫了一圈四下,道:“老王妃说了,看热闹也不失为一等难得的消遣,她没那霸道权利去拦着大家,可为了大家都好,还是忍不住多事的提醒诸位一句——背后添油加醋浑说八道的乱传,那是阴损小人才会干的缺德事儿,损八代阴功的,为了大家都长命多福子孙平安,还是悠着些的好。”   这是赤果果的警告,警告那些围观的不要大舌头把夏阳给说脏了,但,允许她们消遣庞家!   虽然说得隐晦,却还是很多人听得懂,甚至站出来表示买账……   没一会儿,就有不少人捧场的直接从暗处走出明处来,一唱一和的拍着战王府的马屁夏阳的马屁,直说老王妃就是心善,还特地提醒他们这些小事巴拉巴拉。   秦嬷嬷一一客气的回了,再没多看庞家人也一眼,走向了夏阳:“郡主眼睛怎么了?”   李旭面色有些微妙的难看,但仔细看,还是不难看出是尴尬的。   他默默的斜了夏阳一眼,又忍不住咬牙暗恨——死丫头,他就吹了一下,哪能难受这么久!她分明是看到撑腰的来了,故意让他难堪!   “没事,说是眼睛进了东西。”   夏阳闭着眼睛隔绝某人的威胁视线,咧嘴笑得那叫一个乖巧可爱的,可……   什么叫“说是”啊?   你自己就是当事人你会不知道非得人家告诉你?   李旭气得俊脸发青。   秦嬷嬷只当没听出来没看见什么,笑道:“想来蒋太医也用不了多久便能到了,到时请他一起给看看吧。”   说曹操,曹操到。   蒋太医来了。   他七荤八素的神色外加凌乱的发须和衣袍,都清楚的说明着,去“请”他的影卫相当的不懂温柔。   如此形象出现人前,蒋太医心中当然是有气的,却不敢抱怨,一问清楚缘由,看庞夫人就如同在看仇人——你们是不是傻啊竟然敢   傻啊竟然敢设套坑夏阳郡主?你们有本事别连累人啊   还恶意报复的,把庞夫人的伤说得比真实的要轻很多,又把她自己弄伤自己的实情说得非常明显,最后还嫌不够的建议道:“下次夫人再用这招的时候,不防先在预定的位置放块特别尖锐的石头,摔倒的时候往更狠了搓,这样血肉模糊的效果就能达到了,不需要用指甲去抠也非常吓人,更容易把人吓唬住。”   “噗嗤~”   “咳咳……”   那些干脆明着围观的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对着庞夫人三人指指点点说个不停。   庞夫人和庞雪还真是亲母子,几乎同时两眼一翻就很干脆的晕死过去,留着面色又青又白又红的肖氏手忙脚乱的收拾残局。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便散了吧。”夏阳懒得去欺负没什么欺负价值的人,直接开口赶人,明摆着不打算计较。   连求情机会都没有的李旭面色很微妙,就听到李靖笑声:“郡主小小年纪却心胸了得,着实让人佩服。”   李旭冷眸便横了过去——竟然当着他的面勾搭他的未婚妻!   李靖只当没看到,浅笑怡人的看着夏阳。   他不信李旭能蠢到因为他夸夏阳一句就对他挥拳相向,当然,李旭要是这么容易就爆发,也是挺好的……   李旭没有爆发,只是抿紧了唇,转眸看向了夏阳。   夏阳倒是看着李靖,只是神色目光都很微妙,还牛头不对马嘴的反问:“听说三皇子常年在外与太子皇兄并不算太熟。”   李靖浅笑瞬僵,而后一口怒气就上了胸膛,俊脸都发了沉:“我……”没有模仿太子皇兄!   可惜,他愤怒的辩词,夏阳却没兴趣听:“哦,那就是我误会了,无意之中伤害了你,很抱歉。”   看着毫无架子说道歉就给自己一个深深鞠躬礼的夏阳,李靖反而有气出不得了,面色微妙得有些扭曲。   说原谅她吧……   就好像承认他刚才把她往恶意面想了,未免显得他心胸有些狭隘了。   说不原谅她吧……   她又主动的这么“诚意”的道歉了,他揪着不放,反而是失礼了。   李靖正左右为难的时候,李旭很不客气的笑出了声来:“呵呵……”   然后……   就轮到他难堪了。   夏阳兀自直起身来,斜眼余光瞥了李旭一眼:“笑什么笑?你牙特别白啊?”   李旭秒黑脸。   夏阳却目光掠过他,看了眼“晕”在那里的庞雪,再转回来看他时眼里就明显的多了抹怜悯:“要是知道你眼光差到这种程度,太子哥哥非气哭不可。”   李旭俊脸瞬间黑成了臭水沟。   李靖却笑了:“咳咳,我也觉得太子皇兄会气哭。”   李旭抿唇冷冷的横了李靖一眼——有你什么事!   李靖只当没看到,心情大好的跟夏阳告辞。   知道夏阳这么厌弃李旭,他就放心了……   **   看着事情一了夏阳就毫不犹豫的说走便走,还带走了秦嬷嬷众人,头都不回一下的干脆,竟然半点没有要处置庞家的意思……   李旭面色很微妙,很难看。   见李旭没有跟上来,反而走向了庞家人,秦嬷嬷眉头不禁拧起,不悦明显——一定要告诉老王妃才行!这九皇子也太不知好歹了,欺负郡主年纪小不懂也不能这样呀。   额……   郡主真的不懂吗?   看向夏阳,却见她出笼的小鸟一般,这里飞飞那里飞飞,竟然半点没有因为庞家人那么闹而不高兴……   秦嬷嬷只好说服自己,郡主还小郡主还小还小,不懂也是好的。   “九皇子。”   肖氏看到李旭走过来,却是瞬间满面喜色隐隐有些得意的——果然他们家雪儿在九皇子心里是有位置的!   庞雪也恰好这时自己醒了过来,见到李旭,又惊喜又害羞又委屈:“九……”   “以后不要这样了。”   李旭打断她的声音,淡淡开口也天生般自带冷漠寒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墨眸幽深前所未有的渗人:“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不要对我抱有任何幻想,物质之外的东西,我给不了,也不会给。”   庞雪面色煞白,本来以为早已看穿,就算说破也不会心痛,却没想到,他真的这么直白的说出口的时候,她的心不但痛,还是非常痛非常痛……   心越是痛得无法呼吸,就越是不甘:“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为何……为何要如此特殊的待我?”   为何吗?   李旭抿唇不语,思绪有点飘远,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或许,他真的一直在犯错……   人,确实是会变的,只不过,并不一定是往他所以为的那个糟糕方向改变,也,不一定会按照他所以希望的那个方向改变。   比如庞雪。   前世与庞雪相识的时候,是在他被流放的那片苦难之地,庞家上下只剩下她了,她当时过得也不好,残酷的生活磨去了她的青春貌美,磨去了她当下所拥有的所有傲慢棱角,唯心,更加刚正善良……   可现在呢?   他伸手改变了她的命运,改   的命运,改变了她家人的命运,她貌美依旧,傲慢依然,棱角犹在,可那颗心,却匪夷所思的在往了偏私恶劣的方向肆意膨胀!   庞雪变了,清清楚楚的就在他眼皮底下,变成了与他记忆中完全相反的样子,让他厌恶的样子。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没有后悔伸手改变了她的命运!   他是救了她改变了她原本的命运,可他却没有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帮她甚至庇护她,也纯粹只是为了还清前世欠她的债,当午夜梦回前世,他也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前世的她,他这一生已经对得起她,他们已经两清……   更何况……   庞雪的改变,更加明显的衬托出了夏阳的不同,让他更加清晰的看到另一种可能。   他其实早就看到了夏阳跟前世不同,却依旧竖起尖锐对付她,不敢用心去触碰她接纳她,总觉得历史随时会重演,她随时会变成他前世所认识的那个样子!   可庞雪却成了最现实的例子,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和夏阳其实可以有很好的结果。   当然,前提必须是,他得保住当下的夏阳,必须不让她再有机会接触到前世那些改变她命运性情的种种因素……   李旭心思百转,却不过只是现实之中的一会儿。   忽然就想通了一些事的他,看庞雪的目光更加淡漠疏离:“就当是我前世欠了你人情,今生偿还。”   庞雪怔了一怔后,笑了,却是笑得有些癫狂:“前世欠了我?好一个前世欠了我今生偿还……”   肖氏见她情况不对,而庞夫人又未醒,生怕她嘴快的说出什么不利庞家的话来,张嘴就想提醒:“雪儿……”   “既然九皇子是这么想的,又是打算当成恩情偿还,那就好好偿还雪儿吧。”   庞雪忽然沉下脸,强忍着愤怒和羞辱,仰头讥讽的看着李旭:“你可一定要好好还,不然,就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我会唾弃你的!”   李旭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淡漠疏离了。   哪怕她前世救过他帮过他甚至最终因他而惨死,也不意味着,他可以纵容她到允许她威胁他!   何况,前世的她和今世的她,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可他的淡然疏冷,却刺激到了庞雪,她不甘示弱的表现出讥讽更甚的样子,却不知恼羞成怒让漂亮的脸庞扭曲得有些狰狞:“怎么?心虚了?不敢答应?”   李旭没有傻到因为她这话就承诺她什么,转身便走:“你好自为之吧。”   却忽的一顿,回眸冰冷警告她:“不要再去招惹她。”   庞雪只觉心口又被扎了一刀,鲜血淋漓痛得没法呼吸,却还是硬挤出嘲笑来:“你喜欢她?你真的喜欢她吗?如果她不姓夏,如果她不是如今夏家军唯一的继承人,你还会这么围着她一个小丫头转吗?”   李旭觉得这一世的庞雪偏激得有点不可理喻,但他只说:“记住我的话。”   看着李旭冰冷的背影,庞雪不禁泪如泉涌,看得肖氏好不着急。   怎么能就这么让九皇子走了呢?   本来家里没个得力的男人,日子就不好过了,加上如今又得罪了夏阳得罪了战王府,要是再失了九皇子的庇护……   还得了?   肖氏拽了庞雪好几下,可庞雪都只顾着哭,气得她只好自己追上去:“九皇子,今天这事是我们糊涂了,可我们也是为了雪儿呀,雪儿她对您是啊——”   焦急辩解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就变成一声惨厉的尖叫。   庞雪惊回神来,庞夫人都吓醒了,不明所以又不敢置信的看着抱着一只手跌坐在地冷汗连连的肖氏,以及负手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的李旭……   “你不出声,我差点都忘了还有个你。”   李旭阴沉沉的盯着肖氏,一想起夏阳白白软软的手臂上那几个青紫的抓痕,他就想直接把肖氏的手齐根的扯下来:“她也是你能碰的?”   肖氏的手虽然没有被齐根扯下来,却是骨头已经断了,断得很彻底,就算有足够的紫玉断续膏,也未必能救回来。   她痛得两眼发黑,那被那道冰冷的视线刺得晕不过去,也混沌的没反应过来究竟做错了什么。   可她没反应过来,庞夫人和庞雪却是清楚的明白了——李旭折断肖氏的手是因为她弄伤了夏阳。   庞雪面色发沉,眸如荼毒——肖氏只是在夏阳手上留下几道淤青而已,他竟然就折断了肖氏的手!这是做给人看?还是纯粹的怒火?   可不论是哪一样,都让她妒忌得发狂。   那一身肉的臭丫头,到底凭什么!   可李旭不会回答她,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吧……”   庞夫人面色憔悴暗然,而双眸,却是隐隐闪过渗人的戾气。   却这时,来了个小丫鬟:“庞夫人,我们家小姐有请。”   “你们家小姐是谁?”庞夫人皱眉,警惕的看着那小丫头。   小丫头礼貌浅笑:“夫人见了便知。”   **   半个时辰后,庞夫人从一间僻静的禅房出来,悄然离开。   她并没有发现,随后就有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进了那间禅房。   禅房里有一主一仆两个少女。   两个少女。   见到男子,主仆二人立马起身相迎:“碧瑶见过二皇子。”   这少女,赫然是金碧瑶,而男子,则是二皇子李诚。   李诚伸手扶起金碧瑶,浅笑着客套了两句,便问道:“她怎么说?”   这个她,当然是庞夫人。   金碧瑶摇头苦笑:“这位庞夫人还是挺精明的,碧瑶的身份还不足以说动她。”   李诚冷笑:“呵,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愿掉泪的,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又安抚了金碧瑶几句,便匆匆的偷偷离开了。   “小姐……”小怜欲言又止的看着金碧瑶:“二皇子他……真的能信守诺言吗?”   金碧瑶叹气:“就算他不信守诺言,我们又能如何?”   她们金陵侯府早已败落,先前还能依附的青云侯府生存,如今却因为一个夏阳而生出了间隙,她爹羞恼青云侯一而再再而三的猜忌,便干脆投了二皇子……   金陵侯无权无势空有虚名,没什么价值,收了,也不过是个不知何时能发挥价值的累赘而已,本以为二皇子是看不上他们家的,却不想,二皇子非但接受了他们还非常礼待,甚至承诺日后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侧妃……   侧妃而已。   褪去光鲜虚伪的外衣,也不过就是个妾!   正妃的位子,她想要也得不到,因为那是准备留给夏阳的,哪怕夏阳现在已经是九皇子李旭的未婚妻!哪怕二皇子并不喜欢夏阳……   这便是权势的魅力!   于是,她的价值,便是与夏阳交好,将夏阳诱入二皇子的怀里……   **   老王妃没问详情,自有秦嬷嬷详细禀告。   夏阳也懒得去跟老王妃打那份额外的报告,所以也只字未提。   一老一少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又稍作休息之后,便往战王府回。   李旭继续做那个多余的保镖。   “等一下。”   战王府大门口,眼见夏阳下车就进门,李旭忙拉住她。   夏阳皱眉。   李旭面色有点尴尬:“我们聊聊。”   夏阳满脸不愿意。   可老王妃却已经装作没看见的钻进轿子里,领着秦嬷嬷等人走了。   死死抓住夏阳不断想挣脱的手,李旭面色有点发青,咬牙切齿的变出两只鼓囔囔的布包来……   “哇~,吉祥铺的干果。”   夏阳秒变脸的不等他递过来就伸手去抢:“你什么时候买的?”   李旭才不告诉她,是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就马腿不听使唤的去买了……   他绷着脸道:“我们聊聊。”   “好。”   夏阳态度明显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满脸堆笑的直点头,一只手被他拉着一只手拿着干果包,没有第三只手去拿干果也半点不苦恼,低头就用嘴拱开布包,叼出颗这个世界才特有的酸甜干果,吃得满脸幸福:“你想在哪谈?”   巧玲默默捂额——郡主,说好的形象呢?还有,你未免答应得太快了!   然而,夏阳态度变得这么好,李旭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气闷得那叫一个面目扭曲的——他竟然不如包干果到这个程度!   但,有什么办法?   她吃东西的样子,总容易让人心变软,这也许就是当初太子皇兄特别喜欢看她吃东西的缘故……   起初只是气闷,可一想多,就忍不住有点反酸——就算他不停的喂她吃东西,在她心里,他也还是远远比不上太子皇兄的吧?   怕再想下去连太子皇兄都恨上,李旭赶紧打断思绪回到现实,道:“王府里吧。”   反正就算出去,也会有一大堆人跟着的,还不如进战王府里去,至少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夏阳却是觉得,这样他就算蛇精病要发作,也得悠着点了,便很干脆的答应了,只是……   低头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从她手臂滑到她手掌去了的大手,她皱了皱眉,张嘴正要让他放开,就听到他说:“我帮你拿。”   就把干果拿了过去。   这……   算不算是威胁?   如果她不让他拉,他是不是就不给她吃了?   夏阳只略微的纠结了半秒,便答应了:“好啊。”   巧玲默默捂眼,和绿屏一起,很自觉的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尾随二人。   很快……   李旭就后悔买得太少了。   他忘了夏阳是全天下吃东西最快的女子!   两包干果她很快就吃完了,吃完了她就甩开他要走。   “我都还没说话!”李旭那个气的啊,感觉头顶都生烟了。   夏阳皱眉一脸为难的看着他:“我们家不兴留人吃晚饭呀。”   这就是传说中吃饱不认账的样子吗?   李旭气得都笑了,想想也确实好笑:“我没说要留下来吃晚饭。”当然,她留的话,他当然乐意,可问题是,她明显肯定不会留他的!   于是,他补充道:“我明天给你多带两包干果。”   夏阳又秒变脸:“哦,好啊,对了,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李旭……   算了算了,反正他本来就不如一块饼。   想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不如一块饼其他人也是一样不如的,大家都比不上那块饼他也就心里平衡了……   衡了……   “阳阳……”   他才开口,夏阳就吓得狠狠的哆嗦了下,白天见鬼似得看着他。   她那表情那反应,太实诚了,气得好不容易有点气氛的李旭秒黑了脸。   “额……说完啦?”说完快放手啊,我得去抖鸡皮疙瘩神马的,诶哟诶哟,好恐怖啊,好像十万只毛毛虫在爬我。   李旭气得两眼喷火——你敢不敢别把心里想的那么直白的摆上脸!   语气控制不住就恶劣了起来:“我就是想告诉你,只要你不负我,我便不会负你,侧妃,小妾,我都不会纳。”那个庞雪,自然也不会去碰。   然而……   他话题对夏阳而言转变得有点太快太突兀,于是,夏阳被吓到了,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他这算是在跟她表白?   仔细看了看,他俊脸严肃得简直可以用宝相端庄四字来形容,眉宇之间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所谓红鸾星动暧昧荡漾,完全一副商务谈判的嘴脸好不好!   夏阳变得很无语,却不忘搬出个无敌挡箭牌来:“我还在孝期吔……谈这些太不孝了吧?”   李旭愕了瞬,才想起前世这时候他们确实还没订婚,他那些皇兄虽然有对她示好,却也没这么直白这么明目张胆……   额,她现在也确实还小。   看着夏阳那张稚气未脱的肉脸,李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孟浪,不禁有些尴尬,可惜他长年面瘫,此时心里即便有些尴尬,面上却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于是夏阳很自觉的将他的沉默解读成——又不高兴了。   夏阳很囧,不敢去想真跟他结婚的话,日子会是什么样……   一个尴尬的忘了要说话这回事,一个囧得不知说什么才不会诱发对方犯病,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的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静得诡异,却又并没有那么不和谐。   巧玲绿屏面面相视——这是说完了?说完了郡主怎么还站那儿不走?她们要不要上去提醒一下?   终于,李旭又想起来“聊聊”这回事,却再开口,竟是另一件事:“太子皇兄的事,我会一直查下去。”她那个看不到的敌人是谁,他也会一直的查!   夏阳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却皱了皱眉,张嘴就想说“这事你不用管,你不适合管”,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闭上嘴——只怕她说了,他反而更不愿意放弃。   太子哥哥……   多半也不想让他知道。   唉,怎么办啊……   李旭没有漏掉夏阳的一丝表情,却不明白,她为什么又把话收了回去,却知道,她的嘴其实比想象中的要严得多,她不愿意说的,她死也不会说,他逼她也没用。   抿了抿唇,他再度开口,又是另一个话题:“父皇有意从我和三皇兄之中选一个替他前往北门关。”   夏阳一怔,偏开的视线再度回到李旭脸上——这就是他最近特别殷勤刷存在的原因?   她虽没有说出口,李旭却还是懂了,虽然那又确算是事实,可……此时此刻她那表情,就是让他觉得心堵得慌,有种被冤枉了却又有苦难言的感觉。   面色不禁更加难看。   夏阳气愤了——你利用我还敢凶!   两人又是一番大眼瞪小眼,好半天不说话。   “算了。”   夏阳打破僵局,别开眼脸:“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去的人也依旧会是你。”夏家军现在还姓夏,当然是夏家的未来女婿去更好。   李旭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那是实话,可实话总是容易让人不舒服,但他也并未说什么,因为只有他知道,前世去代天子行北门关的人,是李靖!   今世,他也有种强烈的预感,事情没到最后关头的时候,变数依旧很大……   “要不要我帮你?”   突然听到夏阳这话,李旭愕住,有点受宠过度而惊恐的模样看着她——她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还愿意帮他?   “哼。”   夏阳没看他,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以及错愕,傲娇冷哼:“我是看在太子哥哥面上。”   李旭的脸,瞬间又扭曲了。   她愿意帮他,却是因为别人,他当然生气,可这个人又偏是太子皇兄……   所以,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面目扭曲得很狰狞。   夏阳余光飞快的睃了一下,心里偷着乐,才不会告诉他,既然只能从他和李靖之间二选一的话,那么,她还是比较愿意选他的。   为什么?   非要有个原因的话,那就是她跟他认识的时间更长,他还给她送过大半年的饭,哪怕两人关系极端不睦那段时间,哪怕她“病”倒那段时间,也从未断过一天。   这或许无关情谊,却至少证明了一点——他答应的事,就会尽力去做到,他很守信!   更何况,太子哥哥弱的是身体不是脑袋,眼光还是很毒辣的,他会特别关照那么多年的人,起码人品不会有太严重的问题,而至于他的蛇精病……   其实也至少针对某些人才会发作的,不是么?   估摸着也等不到他的回答,夏阳干脆自己决定:“明天早些来接我去国子监。”装模作样“友好”相处个十天半月的给人看,估摸着事情也就成了。   也不等李旭答应,就直接赶人:“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小心夜黑风高杀人夜,一不小心就遇上   小心就遇上……”抹脖子。   虽然话不吉利,但并不妨碍俏皮的模样很可爱。   李旭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冷声自带傲慢:“我还怕他们不来。”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杀一对!   夏阳斜眼鄙视他:“总归是小心点的好,多少人大风大浪里没翻,却葬进了小小阴沟中。”   李旭狠狠瞪她——就不能想他点好?他上战场就巴望他最好别活着回来!他晚回家,就咒他遇杀手……   上辈子的温柔体贴哪去了!   夏阳若是知道他的心里他的经历,一定会大声咆哮回去——尼玛,老娘才不是你上辈子那个倒霉老婆!   不过,她其实也只是随口说说恶心他而已,并未真心诅咒,却哪里想到,她竟然那么有乌鸦嘴的潜质……   天边透出第一丝光亮的时候,夏阳习惯性闭着眼从床上坐起,却冷不丁的突兀闻到了一股特别腥臭的血气。   那味道,对嗅觉特别敏锐的她而言简直就是酷刑,她一下就被恶心醒透了。   皱眉眯眸盯着那扇被人悄悄拉开的窗子,她摸出那把短小看似普通,却实际能削铁如泥的匕首,轻轻出鞘……   可外面的人却很敏锐,立即察觉到危险的停止了开窗的动作,主动低声道:“郡主,是属下。”   夏阳皱了皱眉,果然觉得对方的声音有点熟。   仅是转念的功夫,她便想起来了:“送饭君?”   情况很紧急,翎四还是忍不住黑线了的吐槽了句:“郡主,属下叫翎四。”你明明问过的!送饭君是什么鬼!   夏阳却是想,既然是熟人,那就不用喊救命了,但匕首还是稳稳的拿在手里:“好吧,你喜欢叫零食君就零食君吧,那么零食君,你不觉得现在就来送早餐太早了吗?”   翎四:“……”果然主子是明智的,直接绑的会快很多。   不敢让她继续闲扯下去浪费宝贵的救命时间,他急忙道:“郡主,我家主子昨夜遇袭身中奇毒,请郡主随小人走一趟救命。”   夏阳惊呆了。   “郡主?”   已经把脑袋露出来的翎四一看便急了,暗道夏家这位郡主真是奇人,这时候竟然也能发呆:“郡主,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求您的。”   夏阳回过神来了,却又纠结上了。   救?   还是不救?   唉……   就算他死了,她的未婚夫也多半脱不开还是姓李的,又未必能比他好到哪里去……   翎四再度焦急催促:“郡主,属下赶来的时候,主子已经撑不住的晕厥过去了。”   夏阳忍不住想起了昨天傍晚某人牛逼哄哄的模样,撇撇嘴——牛逼不成果然二逼了吧,该!   却也没有浪费时间,一边下床穿外套,一边道:“你进来,让我仔细看看你身上那些血。”   “啊?”翎四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阳无语:“那血不是你的吧?你是让我毫无准备两手空空的救他?你当我神仙,冲他吹两口气他就能活了?”   “咳咳咳……”   **   “零食君”轻功了得,带着夏阳这小胖妞翻墙,也跟垮几道门槛似的轻松不费力,只可惜……   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们才翻出战王府,就遇上了等在那里的李大力。   天边隐隐光亮,照出李大力冷脸很黑,恶狠狠的瞪着零食君——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属下,上上下下都爱爬他们战王府的墙!   零食君囧囧有神,知道李大力不好惹,纠结着怎么能最快脱身去救命,就听到夏阳惊讶了声:“大力叔。”而后就又道:“正好,您也随我们走一趟吧,更快。”   李大力很无语,却无力吐槽夏阳这种随便起来怎样都行的性子,绷着一张脸,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零食君瞬间感觉,夏家这位郡主绝对是神人!他必须膜拜!   **   李旭的藏身处,是一座被查封了多年未处置的宅子。   宅子曾经属于一个大贪官,占地不小,也曾经金碧辉煌处处别致精彩,但如今,亭台楼阁破败,野草肆意疯长,简直形如鬼宅。   一行三人掩着行踪赶到的时候,天已大亮。   夏阳眼尖,匆匆而过也依旧发现了不少好东西,琢磨着要不要救人后直接挖走。   看到李旭受伤的位置——屁股。   夏阳很没节操的笑了,捧腹大笑。   李大力:“……”   众卫——说好的紧张气氛压抑气息呢?说好的娇羞为难暧昧救治呢?   唯独零食君莫名的淡定,虽然趴在那里的那位才是给他发工资的BOSS大人,性命正危险,但他还是忍不住默默的为郡主大大点了个赞……   “好了,我笑够了,你们麻溜的出来个代表,先把他裤子扒了。”   夏阳霸气的命令,把众人都惊了个一愣,而后,忠心的某卫本能就走向早已不省人事的李旭……   然而,他才伸手,还远远没有碰到他家主子裤头,就忽见一阵银光快闪,而后,他们家主子受伤的半边屁股就果果的袒露出来。   夏阳默默的看了看那已经黑肿得惨不忍睹,没有一丝正常色,却偏血流不止的屁股,又看了看利落收剑的李大力同志:“大力叔,做人思想不能这么龌蹉!更何况,这么丑的屁股,谁   的屁股,谁乐意看啊?”   李大力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很挫败的看着夏阳:“郡主,救人要紧。”   夏阳其实已经戴上了特制的口罩走到了李旭旁边,很认真的模样看了看后,突又道:“伤他的杀手还活着吗?”   众人不明她为何忽然这么问,有人刚要回答,就听到她又道:“好想跟他要签名啊~”浑身上下那么多地方,竟然能瞄准屁屁,实在太难得太牛逼了有木有!   众人摔——郡主!您别闹了!救人要紧啊赶紧救人啊,人都快要没气儿了啊啊啊!   然而……   真的看到夏阳带起手套准备亲自动手处理那道伤口的时候,随行保姆李大力同志又忍不住皱眉了:“郡主,您在一旁指点吧,让他们动手。”   立马有个偏瘦小的侍卫站出来,道:“郡主,属下来吧。”他其实是主子的随行侍卫兼大夫,医术相当不错,只是这次的毒太厉害了……   “你要有这本事,我就不必在这里了。”   夏阳很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而后眸中精光一闪,肚子里的坏水就开始翻腾了,又笑了起来:“不过,你在一旁观摩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赤六:“……”   但很快,赤六就恨不得给夏阳磕头跪舔求收他为徒了——他想尽办法都没能给主子止血,可郡主大大却一瓶药粉搞定,这巨大的差距让他不服不行!   只是……   忍了又忍,一直就近围观的赤六童鞋还是忍不住的弱弱问:“郡主……”   “不缝合的话,伤口好得慢。”某郡主头也不抬,便回答了他想要问却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   “哦哦,原来是这样!额……”   不!对!啊!   “郡主……那里……那里……是我们家主子的……”   屁股啊!   不是布啊!   真的不是布啊!   不是用来绣花的布!   所以你的针啊线啊的,走得是不是有点绕了啊?   夏阳抬眸,板着脸严肃的呵斥赤六:“胡扯!我哪有绣花!我分明绣的是字!是字!”   赤六:“……”   众人:“……”   他们肯定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绝对是听错了!   不对!   他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都没听见!绝绝对对的现在都聋掉了!   夏阳咧嘴,白牙森森看着赤六以及其他人:“我已经绣好了哟~,想不想知道我绣了啥?想不想知道?我偷偷告诉你们呀……”   还是零食君反应快,立马捂住耳朵。   其他人也顾不得形象啥的了,秒跟大部队。   ——郡主,求求您了,真的,求别告诉我们!我们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哼哼,你们现在才捂耳朵闭眼睛,迟了!”   夏阳咧嘴,笑得甜死人:“我可告诉你们,往后你们有什么‘小道消息’不偷偷告诉我,或者不听我的话的话,哼哼……我就告诉你们主子,我在他屁股上绣下这些永远也抹不去的字的时候,你们非但没拦着,还在旁边看得很嗨皮!”   ☆、【75】礼尚往来   李旭生生痛醒过来。   一睁眼,他便看到赤六等人跪在床前。   他才醒过来,还很虚弱,加上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痛得诡异非常,即便是他,也忍不住面目扭曲才不至于呻吟出声……   他心情烂到极点,苍白的俊脸更显阴沉,不想废话:“这次不是你们的错……”冷不丁想起夏阳的话,就不由的又补了一句:“也是我太傲慢大意了。”   赤六等人那个汗滴答——呜呜,主子啊,我们不是在为您遇袭的事领罪来着,虽然我们确实该领罪,可我们现在其实更想告诉您的是,郡主她……她……   呜呜,实在说不出口啊怎么办!不说出来主子还不一定知道,说出来了他就肯定知道了,到时候,会不会灭口啊?   众人正纠结,就听到李旭疲惫道:“都下去吧,我先睡会儿。”   零食君一想到夏阳摆平李大力的样子就大声的脱口而出:“是!”   然后……   然后所有人看着他,包括床上趴着的李旭。   零食君顿时内牛满面,有苦说不出。   好在,李旭现在实在没心情研究他,摆摆手便让众人离开。   “赤六,你过来。”   赤六还没来得及出门,便被叫住了,哭丧着面看了看零食君等人,可怜兮兮的低着头转了回去,弱弱问:“主子有何吩咐?”   看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李旭才干咳两声,低声问:“伤口……咳咳……伤口是……谁处理的?”   “郡主!”   赤六生怕说慢了自己就脱不开干系,回答得非常快而有力,顿了顿,又觉得不保险的飞快补充道:“郡主说伤口缝起来才好得快,又嫌弃属下笨拙,就,就亲自缝了,咳,缝得……很仔细。”   李旭不是没发觉他的古怪,但相比之下,夏阳亲自给他处理屁股上的伤这信息明显更有震撼力,他直接就惊呆在了那里。   虽然吧,前世的时候,他睡都睡过她不知多少遍,她身子哪里敏感,他也一清二楚,他身材怎么样,也是被她看过的,可是……可是……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不一样的啊,她长得都越来越不一样!   一想到她那双软乎乎肉嘟嘟的小手在他屁股上忙来忙去,他就控制不住的脸颊一阵阵发热。   许久不见李旭出声,赤六硬着头皮偷偷瞥了一眼,就一眼,便吓得两腿一软,险些没形象的跌坐在地,可即便如此,也还是引来李旭冷眼寒光凌虐。   赤六咕噜咽了口唾沫,哆嗦道:“属,属下昨晚见血太多,有,有点晕了。”   对!   没错!   肯定是这样的!   所以他才会看到主子那张吓死人的棺材脸上有两托诡异的红影,绝对不是主子害羞脸红神马的,尼玛,主子害羞脸红什么的,多恐怖啊~   “哼。”   李旭也不愿揭穿他自找难堪尴尬,不耐烦的问:“有没有止痛药?”   “啊?”   赤六愣愣却本能的目光往下,看向李旭屁股位置,差点就泪崩了——郡主郡主郡主!你最后加的药粉果然是多余坑害人的对不对!   咚,赤六认命的跪下去:“主子啊,您听属下说……”   “不用了。”   李旭一看他那表情,再联想夏阳那令人防不胜防的古灵精怪,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俊脸瞬间黑得不能再黑。   他就知道,她没见死不救就相当客气了,哪能错过这个难得恶整他的机会!   “下次……”   本想说,下次他再有伤求她相救,让她一旁纯指导就好,可只是转念的功夫,他就改变了主意,狠狠的咬着牙道:“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赤六:“……主子……”   “说!”   李旭又气又痛,还是痛在那种地方,本就算不上好的脾气更臭了,哪里受得了他吞吞吐吐,吐声如炸雷。   赤六缩了缩,还是硬着头皮大声道:“属下想拜郡主为师。”   李旭愣住了。   赤六生怕他不许,忙道:“您是没看到,郡主她……”一激动就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起来,简直要把夏阳吹捧上天。   李旭听得头疼,但没瞎到看不见赤六那活像在说自己信奉敬仰的神明一样的嘴脸,皱了皱眉打断他:“她真有那么厉害?”   虽然,那是很明显的事实,不然,她怎么能第一个发现太子皇兄中蛊,怎么能让战王老祖宗好好的活到现在,可是……   他依然清楚的记得,她现在不过十一岁而已!   赤六正色道:“说她是医仙转世都不为过。”不然,她哪来那么多新奇的治疗法?哪能那么熟练的操作?   “医仙转世……?”   李旭惊愕的看着他,本能觉得他这想法很荒谬,可……可真的有那么荒谬吗?   赤六脑洞却是一开就难以收拾:“或者是医神也不一定。”   李旭秒回神,嫌弃的赶他走。   “那拜师的事……”您还没答复我呢!   李旭抿唇想了想,道:“你若有本事求得她收你,我便允了,但前提是……”被赤六定定的盯得有点尴尬,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赤六别开眼了,才故意又冷了三分道:“她有些什么小动作小爱好,你得半丝不漏的告诉我。”   赤六忽然发现,他们家主子跟郡主   现,他们家主子跟郡主其实挺配的,就是……   阿米豆腐,主子,诚挚祝您追妻的道路不那么坑坑洼洼。   赤六走后许久,李旭才猛然想起来——止痛药没给!   **   又怕死又怕痛的夏阳非常佩服李旭第二天就能出来蹦达。   就是……   看着他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过来,她都忍不住替他疼得面皮直抖,可又见他面色如常……   难道蛇精病还神奇的有类似麻醉止痛这样的医疗款并发症?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笑着很和气的招呼他:“你来啦?正好,我们正准备吃午饭,一起呀。”   很诚恳的拍了拍旁边的空石凳,请他坐下。   柳明月诧异的看了夏阳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李旭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两下,转眸瞥向柳明月和金碧瑶,冷眸充斥着驱赶的警告。   金碧瑶勾着头行礼,硬着头皮死活不肯抬起来。   柳明月则是常年被警告,已然麻木,非但没理会李旭,还故意关心夏阳道:“现在外面传得可凶了,都说那庞家人欺人太甚……昨儿你没来,我也无处可问,今天你来了,就必须要问一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碧瑶默默的偷看了柳明月一眼,总觉得“她”不知什么时候起,话就变得特别多起来,额,虽然,仅是跟夏阳一起话才多……   “昨天啊……”   夏阳本就没把柳家这位小正太当外人,加上发现他身上的味道从前段时间开始忽然就变了,明显是忽然接触了很多药材,甚至有淡淡丹药的味道,就忍不住好奇的多接触了下,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让他忽然喜欢上了医术这么卖力的研究,又是谁在教他炼丹……   好吧,她就是最近开始太闲了,才会这么勤快的去挖人八卦来消遣!   不过,她是厚道人,挖人八卦,当然也不介意人家来挖她的八卦,所以柳明月一问,她就很乖的打算坦白交代,却哪里想到,李旭黑着一张脸,直接把她拎猫似的拎起来,就带走。   “啊!我的午饭!我的韭菜盒子,我的驴肉烧饼,我的……”   虽然已经很熟了,已经见识过几次了,可金碧瑶和柳明月再次看到夏阳那副跟情人天涯永隔,生死离别般不舍模样冲她的午餐拼命伸手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的满额黑线——能不能偶尔舍不得我们一下啊?相识一年混得还不如块饼,我们很伤很丢脸好吗!   然……   吐槽归吐槽,柳明月还是很无奈的站起身来,迅速把夏阳那已经摆开但还没来得及吃的午餐一一收回食盒去,准备追送过去。   追……   想到这个字,柳明月的唇就不自觉的抿起,微拧的眉头下,掠过一抹不甘——其实,现在,他连追她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金碧瑶看到柳明月站起来,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可她才伸出手,就被一道突兀降临般的阴影笼给罩住。   冰冷的气息,从阴影处源源不断散发过来,吓得金碧瑶一下就僵在了那里,愣是没敢动,而后,就看到柳明月手里的食盒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抢走了……   金碧瑶震惊的瞪大眼,顺着那只手看向它的主人,就看到李旭皱着眉看夏阳:“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难民。”   夏阳眼白招呼他:“你才是难民,你全……”   尼玛,一激动,差点忘了这里是君王时代,他老子就是皇帝,他一家子都是不能公然骂的贵胄:“再说了,你见过我这么漂亮可爱讨人喜欢的难民吗?”   李旭自然听得出她是半道生硬改了口,那气愤不已又偏无可奈何的小模样,惹得他唇角不由自主就微微抿出了个小小的弧度。   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拎着她,再次无视柳明月和金碧瑶,他转身就走。   “放我下去,我自己有脚,我自己会走,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夏阳伸长手勾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勾到李旭另一只手里的食盒,气得扬手就狠狠的拍了下他屁股:“混蛋,你什么意思!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不知道该吃饭的时候不吃饭肚子是会疼的吗?”   且不论身后并没有多远的柳明月和金碧瑶看到这一幕表情是有多震骇,只李旭一个,便是脸色一白的猛然停了下来,而后冷眼寒光,狠狠的戳向她——你找死!   夏阳心虚的左顾右盼,弱弱申辩:“谁……谁叫你欺负我先……明明那天还说什么以后都不会再欺负我……结果这才多久……哼……有本事你等我长大了再跟我单挑……欺负个小孩算什么本事……”碎碎念碎碎念,使劲念。   李旭气得牙痒痒。   她打人还专往人伤口上打,还有理了?   “我没欺负你!”   “我肚子饿了,你却拿走我的午饭,这不叫欺负叫什么!”   夏阳激动的啪啪啪,又拍了三下他屁股,当然是瞄准的他手上的半边屁股:“敢情你这还叫疼惜我?那好,我现在也是在疼你!”让你疼!   俊脸一层一层的瞬间白了三层,痛得李旭冷眸变火眸,青筋一突一突的跳得狰狞,咬牙切齿狠狠瞪着她,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还真下得去手!   夏阳被他瞪得气势越来越弱,没一会儿就缩起了脖子继续当乌龟,心虚的左顾右盼,像个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己做错了事,但又不敢不服认错的孩子。   柳明月看不下去了,拧眉就想走过去劝一劝,却还没没迈开腿,就看到李旭插葱似得猛的将夏阳放下了……   夏阳愣了一愣,发现李旭只把她放下,忙追上去:“你走没关系啊,别把我午饭带走啊……”   好几次扑了空没抢到食盒后,她只好服软:“好嘛好嘛,我错了,我不该拍尊贵的屁股。”   “额……你干嘛又瞪我?难道不是因为你屁股特别尊贵才不能拍?”   李旭气得说不出话来。   夏阳更觉跟人没法沟通,于是低头改去跟那屁股“沟通”……   “屁股屁股,拍疼你了不好意思哈,来来来,我给你揉揉,咦?你躲什么啊?姐姐很温柔的呀,别躲呀……”   看着夏阳一路节操大甩卖的越去越远,金碧瑶面色很微妙,袖中的手激动的掐得紧紧的,指尖差点没进掌心肉里。   老天,你可真是不公平!   夏阳那样的人……   好吃懒做!   没脸没皮!   却偏有个好出身,一出生就拥有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尊荣富贵!   而像她这样的人……   绞尽脑汁!   拼命努力!   却依旧活得艰难困苦被踩在底层!   但很快,金碧瑶便转眸看向了柳明月,秀气的柳眉刚刚因为“他”眼底的黯然与不甘而疑惑拧起,就被忽然转头直直看过来的柳明月撞了个正着。   太突然,金碧瑶还真是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又强作了镇定:“柳妹妹,怎么了?”   柳明月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疏离冷淡的道:“相识一场,奉劝一句,凡事三思而后行,莫待日后追悔莫及。”   金碧瑶面色瞬僵,但很快便又恢复自然,浅笑道谢:“谢过柳妹妹了,不过……”   “不要叫我妹妹,我不是你妹妹,也没跟你熟到那个程度。”   柳明月懒得跟她虚伪客套,三两下收拾掉自己的午饭,便往医学院去。   待人走远了,金碧瑶的小脸才紧绷着阴沉下去——哼,神气什么!太子走后,你们柳家也不过尔尔了!更何况,柳家传到你这一代,也算是绝了!(她并不知道柳明月是男儿身。)   金碧瑶深呼一口气后,转身准备收拾离开,却就看到款款往这边来了几人,   领头的,赫然是礼部郎中之女,左佳怡。   左佳怡一看到金碧瑶转过头来要走,便满脸戏谑的笑:“诶哟,这不是金小姐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夏阳郡主呢?柳妹妹呢?”   同行的几人立马捧场附和的笑了起来,好像她说的是个多好笑的笑话一般,十分扎耳。   金碧瑶肯定,柳明月那番话,她们刚刚都已经听了去,特地出来,就是为了羞辱她!   原因?   非要说原因的话,那便是以前她是跟赵梓彤的,而赵梓彤那个人,相当的嚣张跋扈,左佳怡没少手欺辱委屈!   左佳怡自是不敢去主动挑衅赵梓彤的霉头,何况,赵梓彤如今也不来国子监了,左佳怡就算想找她麻烦也找不着她人,而还在国子监中原与赵梓彤交往甚密的人之中,也就她金碧瑶最好欺负了……   可那又如何?   赵梓彤的脾气她都受得了,还受不了个左佳怡吗?   金碧瑶浅淡一笑,礼貌疏离半点不尴尬:“郡主被九皇子带走了,柳妹妹去了医学院。我已经吃饱了,又恰好有事,就不陪你了,先走一步。”   “金小姐等等。”   左佳怡笑着几个快步追过来,却毫不掩饰的故意撞翻了她的食盒,却反而先高声尖叫:“诶呀,你怎么回事啊!我好心见你单独一人才过来跟你说话,你干嘛撞我还把吃的喝的洒我身上来!”   金碧瑶面色一沉,皱起眉来。   这左佳怡,果然又是来找她麻烦的,只是……   看着其他纷纷顺势围向自己的人,一副要动手的模样,金碧瑶却不明白了——她们哪来的胆子,竟敢在国子监里对她一个正经功勋之后动手?是谁在给她们撑腰?   **   “什么什么意思?”   古银杏树下,夏阳一脸懵懂的看李旭,好像真的不知道一样,可……   她的杰作,她会不知道?   李旭也想跟她好好相处,好好说话,可是拜她所赐,他的屁股现在很痛,痛得他脸色都臭了:“这里没别人,你不用装了。”   夏阳却歪头,依旧满脸的无辜:“可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啊,你说的字在哪啊?在哪啊?什么字竟然连见识多广的九皇子殿下都不认识?来来来,拿来我看看。看看我到底认不认识,要是我正好认识,就算不是我写的,我也会告诉你意思的。”   “你真要看?”   李旭气得都笑了,要不是早就认识她,不熟悉,他还真有可能被她那一脸无辜相骗过去。   夏阳兴致勃勃直点头:“要看要看。”你丫敢脱我就敢看!反正又不是没看!   李旭不信邪的摸上腰带:“你确定?”   夏阳毫不犹豫的直点头:“嗯嗯。”要脱就脱啊,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你娘知道吗?   李旭兴致瞬敛,一个爆栗就赏了过去:“小姑娘家家两眼放光等人脱裤子,像什么样子!”   爆栗看着很气势,但其实只是做做样子   是做做样子,落在脑袋上也并没有多疼,所以夏阳很贱的双手环胸微微往后仰,一副震惊不已的看着李旭,圆脸上写满“你好禽兽好不要脸”:“脱什么裤子?你是要脱裤子?你不是要拿那什么字给我看吗?”   李旭瞬间被她雷黑了脸,暗自把赤六给骂了一遍——什么医仙转世!她分明是被奇怪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那个……时候不早了,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去上课了哈,金师父最近可凶了。”夏阳边说边往后缩,瞧准机会转头就跑。   然而……   步子才迈开,脖子后面就猛然一紧,而后,她那两条小短腿就毫无悬念的在半空中荡漾了起来。   夏阳低头看了一眼,就默默的泪了……   她量过了的,明明量过的,只今年,她就长高了十公分!   在这营养难以均衡的古时代,同龄之中,她其实算是个超高的妹子!   然并卵……   她跟他的差距,依旧如此赤果果!   “你到底多高啊坟蛋!”   夏阳猛的回头质问,一副“让我死也死个明白”的愤怒却又挫败无奈的样子。   知道她郁闷什么,李旭不禁有些小得意:“反正……”   “算了算了,我不听了,当我没问。省得打击太大没动力。”夏阳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打断他的话。   李旭……   算了,跟她计较有点自找罪受……   李旭颇有那么几分认命的意味放下她,还算温柔的拉开她捂耳朵的手,正色道:“父皇已经决定让我替他去北门关了。”   正是有人先一步肯定了圣意,才会阻截袭击他,甚至兵器淬毒如此卑鄙也要对他狠下杀手!   夏阳愣了愣,囧了:“那就是不用我帮忙了呀,那回见。”   李旭却没有放开她:“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派人袭击了我?”   “就算我想帮你报仇,我手里也没人啊!”更何况,你的仇,凭毛我去帮你报?是她未婚夫就脸特大啊!   李旭不满她不在乎的态度:“好好说话。”   每次跟她说正事,她不是给他打瞌睡,就是给他扯到天边去……谁能不暴躁?   再说了,他要是因此就要她去帮忙报仇,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恐怕父皇会直接怀疑他的能力!   夏阳叹气,直直看进他的眸去:“所以呢,我为什么要知道?”   “虽然我们之间有婚约,可谁都清楚,我现在一未成年二又还在守孝,跟你是发生不了什么的。”   “说句不那么好听的,就算你真有个什么去投胎了,我也不过是礼貌的去瞻仰一下你的遗容,而后择人再订,结果到最后,你就算出事了嗝屁了,对现在的我而言又真能有几分所谓的影响?”   “呐呐呐,又生气了!又生气了!黑着个脸吓唬谁呢?好像生气谁不会似的!有种你下次再烂屁股的时候别来求我救啊!”   “少年你有病你知不知道?”   “瞪我干嘛?你本来就有病!瞪得越用力越证明你有病!”   “人家不说,你非要追着人家说!结果人家迫于你的纠缠不得不开口,却是说好听了你嫌弃人家虚伪!不好听了你又直接拉长个脸来威胁,甚至动手!”   夏阳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变成了咆哮,显然即便是她,也有些受够了李旭那动不动就发作的蛇精病。   好在,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这边又少有人来,她前面也还没有那么激动,内容到不至于被人听了去……   许是适应了她软糯好欺动不动就做乌龟的样子,以至于她忽然发飙,李旭反而吓得呆掉了,等回过神来,她又再次跑掉了。   “该死的……”   看了一眼其实始终都在辣痛的屁股,李旭气得不行。   竟然又没问清楚她在他屁股缝的那些类似梵文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   李旭随后也去了骑射院,但并不是去追夏阳的……   乍见李旭,还一副没事的样子,李诚面色有些控制不住的难看——一群没用的饭桶!白浪费了那么贵的毒!   是的没错,截杀李旭的杀手就是李诚派去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陷害李靖的充足准备。   原因很简单,夏家军太重要,可接触的机会却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有次代天子北上慰问的高大上理由,惠武帝却只考虑了李靖和李旭这两个曾经的隐形人,完全把已故太子之下年纪最长的他无视掉了!   他不甘心……   本以为东门关要打上一年半载,李旭保不准就要在那里待个一两年,待他回来,夏阳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却哪里想到,声势浩大的东夷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只大半年的功夫就被李旭打到主动求和,李旭提前回来了,而夏阳,他也邪门的始终没能得手!   唯一庆幸的是,他戏做得很足,并未让夏阳察觉期间那些异样意外与他有关联,至今对他的态度还跟原来一样……   就是对手莫名其妙的多了个李靖让他很不爽!   这时,李旭已经走近了他。   李诚调侃之意明显,满面笑容的主动开口:“九弟是在找夏阳郡主的话可就要问错人了,我可不知道她在哪里。”知道,也是不会说的,这是他向夏阳展现温柔的一种方式,因为他发现夏阳对温柔的人特别没有抵抗力。   抗力。   “她现在应该正在某个角落里偷懒睡觉。”   李旭勾唇,笑得倒是挺正常,还有几分类似温柔的意味,可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出现就怎么看着怎么诡异不正常,何况他竟然还说:“我已经见过她了。特地过来,是特地给二皇兄你送东西的。”   李诚怔愣的功夫,李旭忽然抛给他样东西。   出于本能反应,李诚伸手便接了,跟着就吓得毫无形象的尖叫一声,把东西扔了出去……   李旭抛给他的,竟是根黑紫的烂舌头!   人的烂舌头!   与李诚一起的众人,面色大变。   李诚也惶恐不已,愤怒至极:“九弟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李旭面无表情淡淡道:“不过是把属于二皇兄的东西,还给二皇兄而已,能有几个意思?”   这话信息量很大……   此时在场的众人也不是人人都拥护李诚的,瞬间面色很精彩……   李诚怒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属于我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在……”   李旭淡淡打断他:“二皇兄还是仔细看看再说认不认识吧,那颜色,那质地,可不容易找。”   李诚很像当李旭只是吓唬人的,可那根舌头黑紫的诡异颜色,却明显是中毒所致,所以……   他不由自主的转眸看向被扔在了地上的舌头,顿时面色大变,惶恐看向自己的手,果然在手心看到那烂舌头残留的乌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黏糊糊的残留物似在“咬”他的手。   “你……”   李诚又气又怒又惊,却最终选择了先保命要紧,黑着脸转身去洗手先吃颗解药再说。   看着李诚狼狈离去,李旭讥讽的勾起唇来,转身就走,完全不怕在场看见这一幕的人中有人多嘴乱传……   李诚自会收拾这个烂摊子!   而他,也不会让李诚这么容易就解脱了!   **   转眼,半个月便过去了,李旭代天子北上犒劳慰问夏家军的日子到来。   秋风瑟瑟,给他送行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夏阳果断是被一堆好吃的诱来的,不过……   吃归吃!   损归损!   “嗯?你坐马车去?怎么不骑马呀?男子汉大丈夫,还是骑马更帅。”嘴满腮圆的夏阳瞥了眼马车,赏了个鄙视的眼神给李旭。   “噗嗤~”   二皇子李诚头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   三皇子李靖就相对的客气了很多,没有笑那么直接。   七皇子李烨则是有点怜悯李旭,虽然他母妃的意思是让他试着争取看看,妹妹李慧茹更是比他还积极,可……   越是熟悉,他越是发现,夏阳这个人虽然很好相处,也很可爱,但级别着实太高了,像他这种普通人是根本不可能驾驭得了的,所以为了性命安全,他还是远观为妙!   七皇子李烨正想着,就忽然察觉李旭的目光转了过来,但跟着就又转开了,就好像那一眼,不过是随意一扫,那么巧扫到他的一样……   错觉吗?   李烨想了想,很快便暗暗摇头放弃了。   他并不适合想这些弯弯转转,更何况,虽然他跟李旭是亲兄弟,却终究不是一个肚子爬出来的,从小到大也从未养在一起过,实际上陌生得还不如个常见面的宫人……   所以,他又凭什么让李旭多看一眼?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李旭之所以多看他一眼,是因为在前世李旭被流放的时候,他送了李旭一坛酒,而酒坛子里面装的除了酒之外,还又一把匕首和几张银票,正是这些东西帮助李旭活着走到流放之地……   不过,前世的李烨也是喜欢夏阳的,前世的夏阳……   李旭抿唇转眸,目光再度回到两眼闪闪坐等他难堪的夏阳脸上,抬手就旁若无人的掐了掐她软乎乎的腮帮子:“你还没长大,我不需要那么帅。”   夏阳震惊的看着他,吃着东西的嘴巴都忘了动——你面瘫着个脸讲什么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还阴嗖嗖的好不好!   二皇子李诚和三皇子李靖也分别古怪的看了李旭一眼,总觉得……这小子最近不太对劲。   “乖乖等我回来。”李旭又说。   这回,连七皇子李烨都忍不住看过来了……   李旭被他们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什么意思!特别是她!上次不还咆哮说他这这那那怎样怎样的吗?他这不是努力在按照她说的改吗?她干嘛一副他被鬼上身的表情看他!   看到他额角青筋突突的跳得很狰狞,保不准下一秒就蛇精病发作,夏阳忙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李旭面色依旧好不到哪里去——当他看不出来她答应得很敷衍?   瞥了李诚等人一眼就直接赶人:“你们可以回去了。”   夏阳自动理解成他这是终于要滚蛋了,嗨森的抬手就要挥,就反而被他一把握住。   他说:“你再送送我。”   他勾着唇浅笑,自认为很正常也很温柔,奈何常年面瘫面部肌肉早已不听使唤,加上阴冷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导致夏阳看去,觉得灰常阴森灰常口怕……   秒甩开:“不要!”   “你说什么?”李旭沉下脸。   夏阳没回答,也想都没想就转头直接撞开李诚和李靖,躲到他们   ,躲到他们身后去,欠扁道:“一会儿他要是凶我打我,你们可不要见死不救。”   李靖眸光落在她揪着他袖子的小手上,笑意面上不显而眼底浓郁,很爽快的点了点头。   李诚则微微侧身挡住夏阳的身影,挑衅的看着李旭:“九弟,看你,又把阳阳吓到了。”   李旭脸很黑,那罪魁祸首偏还欠扁的从李靖身后伸出个头来:“嗯嗯,说的没错,他总是凶我吓我,面目狰狞的老恐怖了!”   “九弟,你这样可不行。”李诚苦口婆心的样子:“阳阳可是夏家唯一的血脉,镇北侯在天之灵要看到你如此亏待他的宝贝女儿,会心疼责怪的。”   李靖眸光闪了闪,也附和道:“父皇当初赐婚,也定是不愿委屈夏阳郡主才为之……”若是你让夏阳委屈了,呵呵……   李旭眯眸,目光含煞的射向李靖:“三皇兄多虑了,阳阳深得我心,我不会委屈亏待了她?”   李靖浅笑:“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摆这么凶的表情,我看着都觉心慌,更别说夏阳郡主一个小姑娘了,别人看到搞不好还以为你跟她有死仇。”   夏阳用力点头表示认同,嘴上却道:“这孩子就是这么傻,恨谁讨厌谁从来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直接写在脸上,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李靖浅笑微僵,古怪转眸瞥她,便见她依旧躲在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甚至为了保持平衡,两只小手还揪着他的袖子袍子,就是,正对李旭做鬼脸。   李旭面色很微妙,心情却慢慢变好了,开口就不由的软化了许多:“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夏阳一听就囧了,这话在她来的那个世界的意思,其实是——你过来,我保证打死你!好么好么!   算了……   看在太子哥哥的面上,她就不跟这个缺筋少弦的傻小子计较太多了,嗯,绝对不是因为他之前答应了给她捎北门关特产的缘故!   然而……   她正打算走过去的时候,哒哒的马蹄狂奔声忽然就传来了。   很明显是冲这边来的,却又还没靠近就猛然勒马急停了下来。   众人诧异转眸,就看到不远外,庞雪一身白衣身挎高大黑马停在远处遥遥望来。   秋风瑟瑟,尘土飞扬,白衣黑马鬓角一朵小白花,简单,却莫名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夏阳忍不住真心赞叹了声:“真美。”   李旭沉下脸——她怎么来了?明明……   猛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如剑狠狠射向李诚。   李诚笑得得意,毫不掩饰的回视他——就是我派人帮她摆脱你的人逃出来的,怎么样!   污蔑郡主,是大罪。   可惜作为被污蔑的夏阳却主动放弃了追究庞家的罪责,云淡风轻的放了她们,但庞家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听说前几天,庞雪的两个小侄女在私塾里就被人给打了,伤得还不轻,本就积压了怨恨的肖氏气不过,背着庞夫人和庞雪就硬拖了身怀六甲的庞二奶奶沈氏去寻人算账,大概是以为沈氏有着身孕,对方不敢怎么样,结果也不知道怎么闹的,不但双方两败俱伤,庞家还打死了人家三代单传的一根独苗,而沈氏则动了胎气被迫早产,豁出半条性命,只不过是生下个没气儿的男婴。   庞家如今只剩庞成平这么个残废男人了,而且至今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吊着口气,说不准哪天就没了,指望不了他日后能娶妻生子,所以,男丁对于庞家而言,很重要,然而,就那么没了……   庞夫人为此一病不起,庞府乱作一团,肖氏却依旧不甘心,假借庞雪的名义给李旭捎信,希望他能到庞府看看,可惜,李旭没去,还让人把庞府看管了起来。   “九弟,你的美人特地来送你,你不去道个别?”李诚笑得很阴险,这是李旭送他舌头的回礼。   李旭自从知道那边来的是庞雪后,便没再看过去,此时听到李诚的恶意挑唆,也当没听到,若无其事的冲夏阳伸手:“阳阳,过来。”   李靖诧异的看着应声便从他身后走出去,走向李旭的夏阳,差点伸手拉住她。   他看得出来,她不喜欢李旭,但却想不明白,她明明不喜欢李旭,却为什么还要三不五时的给李旭解围——要是她常被李旭欺负的事情传到北门关,夏家军定然不满,对李旭的态度必然也会恶劣!   可偏偏,她总不经意的,轻轻松松的,一两句话,便把李旭从恶劣的境地中拉出来,好似她害怕他只是伪装,跟他吵不过是在闹着玩……   现在,更是李旭一句话,便异常合作的走了过去。   然而对于夏阳如此合作的态度,李旭也是很诧异的,但他面上并未表露出来,还一把握住她递来的小手便往马车上带。   看着车帘子一放,马车就那么走了,庞雪梨花带雨的悲凄面庞不禁略微僵了一瞬……   他竟然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就走了?!   ☆、【76】就打你怎么样!   马车轱辘轱辘前行,走得并不快。   车内,厚厚的软垫让人坐着舒服,就是……跟肩宽腰窄身材修长还面无表情的某人,很不搭。   夏阳忍俊不禁,直接喷笑出来。   李旭面色不太友善,却抿了抿唇,没有发作。   竟然没有发作……   夏阳扬眉。   她的一双眼生得极好,不但乌黑明亮,还又大又长又水灵,清澈而灵动,转眸时流光溢彩惹人追逐,定睛时,又似秋水含情般诱人……   狭小的空间里被她那么定定的盯着看,李旭浑身不对劲,活似有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不停的在他心尖上挠啊挠,挠啊挠,挠得他脑子都有点懵,忘记了要说话。   忽然,他听到她问:“你干嘛一直动来动去?屁股上的伤口痒?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那股怪异的搔痒感瞬间没了,但李旭却一点都不高兴,有种好事打断的气急败坏,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说伤口就说伤口,为什么非要带着“屁股”这两个字?他总觉得她在笑话他无能,自己的屁股都保不住!   “我的屁股很好,多谢。”他咬着牙道。   夏阳忍俊不禁又喷笑了,见他黑脸似要发作,才赶紧收了笑:“时间不多,说正事吧。”   李旭才张嘴,就听到夏阳继续又道:“反正顺路,就帮我带几个人一起去吧。”   怔了一下,李旭面色有些微妙起来,他就说吧,她怎么会这么帮他,原来是有原因的……   但他只问:“多少人?在哪?”   “不多。”夏阳冲他伸出一个巴掌比人数的同时,也抬了另一只手轻敲了两下车壁。   车外立即有人靠至窗边,低声:“郡主。”   李旭面色变得有点难看——他的人里,竟然混进了她的人!还是五个!什么时候的事!   但他还是顺着夏阳轻挑起的窗帘子往外看,便看到一个面容清俊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男子神色平淡,知道他在看他却余光都没有斜过来,低调内敛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亲卫,但李旭怎么说也混了两世,又岂会看不出,那究竟是不是把藏锋敛芒的宝剑?   帘子跟着便放下了。   李旭一时不适应的眯了眯眸,才看向夏阳:“镇北侯留下的?”他想来想去,像那样的人物能听命于她一个半大的孩子,也就只有是这个可能了。   夏阳勾唇,答得似是而非:“算是吧。”   李旭一听,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想想也是,镇北侯去得那么忽然,哪里来得及为她做安排……   这么一想,他的心不禁有点闷闷的,竟然有些揪疼了起来。   她过得不容易,他前世的时候就知道,也为此而格外的怜惜她,可……跟现在,又是不同的。   “为什么敢这么直白的让我知道他们的存在?你,你就不怕我……”他低声不由自主的沙哑,又话到一半便问不下去了,面色很微妙很复杂,双眼却紧紧的盯着她,莫名期待。   然而……   夏阳却毫无负担的直接泼他一头冷水:“若觉李旭不对,立马引发混乱掉头逃跑,保住小命再说……我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李旭面庞有点龟裂,心情阴郁——有时候他真恨她的实诚!   咬牙忍了忍,他又问:“需要我做什么?”   他其实是想问她,她放这五个人去北门关想干什么,但他知道,他那么问,她多半会又给他一瓢冷水,所以他换个体现自己价值的角度去问,结果……   她没心没肺的凉凉给他一句:“时机到了,他们自然会跟你说。”   李旭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炸出来——她还真不跟他客气!   “我要说的说完啦,该你了。”   她看起来还是软呼呼粉嫩嫩的肉萌娃娃,可说话行事,却忽然就精明干练得令他发指!   扭曲着俊脸,他说:“气忘了。”   “啊?”夏阳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样的话怎么都不像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李旭绷着一张脸,没说话,一副“你爱咋想咋想”的气闷模样。   夏阳眨了好几下眼,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却还是不相信的问:“你……最近吃药啦?”哪个大夫开的药?好厉害!竟然连蛇精病都能治!   李旭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顿时气得七窍冒烟。敢情她之前一直当他是疯狗?   夏阳心虚的回避他愤怒的双眸,干笑:“吃药了就好,吃药了就好……”   李旭气得闭上眼,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本以为会被丢下车去的夏阳不禁愣住了,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而后再次感叹——这大夫果然好牛啊,短短时间,这蛇精病病情明显有所好转。   正要喊停车,忽听车外有人低声报道:“主子,庞姑娘追上来了。”   夏阳一怔之后,暗呼狗血的看向李旭,就见他皱眉睁开眼,直直的也看向她。   “赶她……”   李旭话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尖锐的马啸声和女子的尖叫声,而后外面那人又报道:“额……庞姑娘又走了。”   李旭愣住,夏阳也不敢置信的惊“啊?”了声——这不是特地才追上来么?面还没见着就又走了?欲拒还迎好像也不是这么玩的吧?   不是这么玩的吧?   “那个……咳咳……郡主……”外面那人似乎在忍笑,说话断断续续的,可后面的却是异常利索:“日后您家糖糕下崽的话,给属下留一只吧。”   跟着就乱入了好多声音……   “赤五,你真卑鄙!郡主,你家糖糕下崽请一定要留给属下!属下给它买好料!”   “叫啥叫,叫啥叫,瞅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半斤八两的还是谁也别说谁的好……那个郡主,还是留给属下吧。”   “郡主郡主看这里,留给属下,一定要留给属下!”   夏阳忍俊不禁——李旭这样一个主子,怎么养出了这么欢脱的近卫来的?   不过,从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里,她还是听出了重点——庞雪会掉头离开,跟她家糖糕有关!   不由的,她挑了窗帘就直接把脑袋给伸了出去张望,果然看到她家糖糕气势汹汹的追着庞雪的马又踢又踹,活似不踹死它不罢休的模样……   李旭也从另一边窗子看到了那一幕,很惊讶。   虽然他知道前世的夏阳御马之术无人能及,今世也明显的有这天赋,可,她刚刚一直跟他坐在马车里呀,糖糕发作肯定不是她支使的,所以,糖糕怎么就忽然发作了?   收到李旭询问的眼神,赤七面色尴尬的瞥了夏阳那边一眼,凑过去低声道:“咳咳,那个,庞姑娘那匹是公马……”   庞雪骑的是公马,而糖糕是母马,而且非常漂亮帅气又有个性的母马……   虽然,现在其实已经深秋很快就要入冬了,已经是马儿的发情高峰期了,可……   额,好吧,其实马的世界他们人也不懂。   反正,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就是,庞雪的马路过优哉游哉跟在大队伍最后面的糖糕的时候,糖糕就忽然暴起了,庞雪甚至还差点直接被甩飞下马背去!   当然了,她现在也不好过……   眼看着那匹公马已经被踹伤跑不动了,随时可能一人一马全葬在糖糕铁蹄之下,夏阳终是不忍的吹了声响哨,让糖糕停下。   糖糕听到后却只是停了一下,就又继续疯狂的再度攻击那匹公马。   没两下,公马就不支的倒了地,好在庞雪也是将门出身,又自小习武反应够快,先一步跳离滚到了一遍去,但似乎受了伤,只支起上半身来拼命的高声求助:“不要!不要!不要伤害我的踏雪!那是我爹送我的礼物!求求你了!求求你们……谁来救救我的踏雪!”   李旭皱了皱眉,冲赤七使了个眼色——她都那么喊出来了,要是还放任糖糕弄死踏雪,也不好。   然而,赤七还没来得及点头,车内就猛然一亮,夏阳已经出了车去。   李旭惊了一怔,本能伸手就去拉,却只拉到一团空气,紧跟着就听到脆声微沉:“马给我。”   “等……”   李旭张嘴想喊住她,却竟然还是慢了,她已上了马背扬鞭而去。   “该死的!”   李旭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这声是在骂谁了,紧跟其后钻出马车抢了匹马就追上去:“阳阳,停下!该死的!夏阳!你给我站住!”没看到糖糕已经发疯了吗?她竟然还敢冲上去!   可惜,他的声音于夏阳而言,等同是一阵从耳边过的风……   “郡主……”   始终紧跟的薛琅拧眉看着发狂的糖糕,面色凝重——糖糕不对劲!   而且!   现在离着帝都城门其实并没有多远,这边的动静,已经很成功的吸引了那边的人张望过来,甚至几位来送行还没走的皇子,都再往这边来!   夏阳看得清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白嫩圆润的小脸前所未有的阴沉:“放心,我有分寸。还有!你跟慢点!”   薛琅拧了拧眉,却还是顺从的慢慢不露痕迹的放慢了速度。   接近糖糕的时候,夏阳便开始吹响哨分散它的注意力,趁它意识挣扎略顿的瞬间,飞快打出将随身携带的银针打入它的穴道里,而后,一鼓作气扑上它的背……   嘶——   糖糕惊鸣,疯狂挣扎,想要将她从马背上甩下去。   旁人角度看去,她就像个被疯马拽住的风筝,随着马儿疯狂发作而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随时可能线断人飞,绝对幕幕惊心,瞬瞬动魄……   李旭吓得脸都变了,但没有冲动的直接冲过去拉她,而是绕着所能靠近的最近的距离,不停的围着糖糕跑,以便她万一真的被甩下来,他能及时抓住她。   夏阳终于找到了最佳时机,一把将事先拔下来的发簪扎入糖糕最后一道穴道之中,轻轻温柔的揉着两眼慢慢合上的糖糕的头:“乖孩子,别怕,姐姐在,姐姐在……”   看到夏阳平安把糖糕麻醉在地,李旭着实松了口气,立即下马走过去:“让我看看你的手。”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要控制那么疯狂糖糕,她的手肯定是受伤了的,可……   夏阳如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抬脚就冲庞雪走过去。   庞雪迅速收敛震惊,感激的看着夏阳:“多谢……”   啪!   响亮的一巴掌,打断了庞雪的话,直接将她的脸扇侧向一边,留下个血淋漓的巴掌印。   当然,血不是她的,是夏阳的。   “阳阳。”   李旭着实被她吓了一跳,三两步就追上去一把扣住她扬高   扣住她扬高又要打人的手。   看到李旭过来还拉住了夏阳,庞雪瞬间泪如泉涌,满面都是委屈:“九……”   啪!   夏阳却是又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把她的脸直接扇侧向另一边。   李旭俊脸一沉,立马又抓住她另一只手,怒喝:“够了。”没看到自己手都受伤流血了吗?   然而……   这情形,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至少,庞雪就误会了……   沉寂的心瞬间控制不住的狂喜起来,她更加可怜的看向李旭,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的:“九……”   啪!   这一次招呼庞雪脸的,是夏阳的脚底,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鞋底!   而且,她今天是骑马出来的,所以现在脚上穿的也是马靴,特点就是鞋底比绣花鞋硬!很!多!   看着庞雪有几分病态白皙的脸上清清楚楚的留下一个鞋底印,和,两管粗壮的鼻血,李旭是真真的惊呆住了。   不止他,赶过来搭手的,围观的,所有人都被那一幕惊呆掉了。   庞雪的脸竟然被夏阳的鞋底贴了!   狠狠的贴!   太不可思议了……   真的非常不可思议啊……   夏阳虽然不是完美的姑娘,却真真是个难得的好脾气!   一般情况下,就算她知道你在占她便宜,她也是不会跟你生气的,更别说打人了!   然而,她今天竟然打人了!双手不够还用脚凑!   万籁俱静时,夏阳的脆沉的声音响了起来:“父亲送的礼物?”   众人莫名,就见她愤愤不解气般,抬脚又踹了庞雪一脚,高声质问道:“父亲生前送你的礼物是用来给你糟蹋的?”   “马是畜生,所以它的命就不值钱?”   “庞雪是吧?医术可真不错啊,竟然能配出这样的药来!”   庞雪惊回过神来,眼底飞快闪过惊愕,但面上却是飞快的继承被冤枉的悲戚表情:“郡……”   然而,夏阳却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一鞋底就堵了她的嘴:“曾经有人教导我,狡辩存在的意义就是掩饰,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当消遣听听,但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堵住对方的嘴就好。”   咧嘴,勾唇,白牙莫名森森:“你猜,我现在心情好不好?”   庞雪气得浑身发抖,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蛮横的,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跟外面传说的和之前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忍不住就要回嘴,可惜……   这一次,夏阳一个字都没让她往外吐。   她冷笑着又一脚对准庞雪的嘴:“真聪明!猜对了!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庞雪气得两眼发黑。   或者,是痛的!   她现在不止是左右脸肿,嘴也肿,而且肿得老高,加上源源不断的两管鼻血,和之前在马背上颠簸散了发松了衣……   本来应该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面目全非得亲妈都不认识!   “不服?恨老天不公?”   夏阳淡淡直视庞雪那双愤恨的眼,轻飘飘道:“你凭什么不服?又凭什么怪老天不公?没听说过人在做天在看吗?你敢做给天看,还不容天收了你?你以为你是谁?王母娘娘下凡?想得真美!”   庞雪恨得咬牙,要不是她腿受伤了,还那么多人看着,她哪至于被个半大的丫头这样殴打辱骂?但她也牢牢记住了再开口,夏阳还会拿鞋底招呼她!   她忘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惨不忍睹,泪眼婆娑而又愤恨的改瞪向了李旭——不是说前世欠我的,今世偿还吗?你就这么偿还的?   李旭皱眉。   “你看他干什么?”夏阳冷笑的看着庞雪,觉得没趣了:“他再好看,也是我的未婚夫!变不成你的!”   李旭怔得眉头都忘了拧,而后,嘴角就忍不住的悄悄翘了起来,脑子里上蹿下跳着一个想法——她当众承认跟他的关系吔~   围观众人面色很微妙,庞雪则很愤怒。   虽然那是事实,可也不用这么直白的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出来吧!显摆啊?   “你瞪我他也依旧是我的未婚夫。”   夏阳懒懒道,忽然间好想掏耳朵,却发现两只手竟然还被某未婚夫抓着,不禁皱眉——尼玛,耳朵痒的时候不能掏,就跟粑粑要出仓的时候,痔疮君却和菊花妹你侬我侬难舍难分是一样一样的难受好吗!   然而……   庞雪却又一次误会的得意了起来:“然而你的未婚夫却告诉我,他上辈子欠了我,这辈子要偿还我。”   李旭危险的眯起眸子来,第一次后悔了,后悔了插手改变庞雪的命运。   “你是不是傻?”夏阳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男人哄骗女人的话你竟然当真!”   瞬间,李旭的脸就黑了。   不过,黑的也不止他一个,而是一片——在场围观的,男多女少!   咬牙切齿,李旭脱口而出:“我没有哄骗她!”不要诬赖他!   夏阳倏地回头,瞠目结舌的看着李旭。   李旭猛然回过神来,面色微变,但立马就被面瘫的肌肉表情覆盖了无影无踪,只是心依旧很虚,总觉得再被夏阳看下去,自己最大的秘密就会被看穿……   好在,夏阳跟着就给他一个白眼:“我有那么蠢吗?她说的我就信!”   言下之意,就是庞雪   ,就是庞雪在胡扯,无中生有,变相的为他补圆了那句“没有哄骗”。   李旭自不认为重生那种诡异的事人人都想得到接受得了,也就信了夏阳的话,暗暗松了口气,甚至不知怎么的,就附和她的应了一声:“嗯。”   然后……   然后庞雪童鞋就震惊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旭——那话分明是你说的啊是你说的啊!你怎么说不认就不认了!你可是男人是男人啊!怎么能这么出尔反尔!   然而,李旭现在看都不想看她。   还是夏阳比较善良,没让她孤独的唱独角戏:“好吧,就算真的是他说的……”   李旭秒低头瞪她,什么叫就算!   可惜,他无视了庞雪,夏阳也无视了他:“甚至,就算他真的前世欠了你什么,那又如何?”   庞雪恨恨瞪她——欠了当然要还!   “嗯哪嗯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   夏阳怜悯的看着她:“孩子,你咋就那么想不开的非要往我这枪口上撞呢?他前世欠了你的人情是吧?可他今生偏偏欠了我一条命!你说,前世重要还是今生重要?你说,你跟我比起来,哪个说的话他更该听?”   众人面色古怪的看着夏阳和李旭——李旭什么时候欠了夏阳一条命?   但很快,他们就当夏阳只是唬庞雪的,是在用谎言对付谎言,便也没做他想。   庞雪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禁嗤笑:“你说他欠……”   “就是,你说他前世欠你了他前世就欠你了?”夏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脸写着“我就欺负你嘴巴肿说话不利索怎么样怎么样,有种你跟我吵啊”。   庞雪顿时气得心肝肺都疼,两眼直发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没脸没皮的人!   “行了,你要娇弱,去牢里娇弱吧,本郡主累了,没心情再看上蹿下跳。”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很的累了,话说完,夏阳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等人来侍候她。   当然,她双手还被李旭抓着,是不可能一屁股坐到地上去的……   李旭直接把她抱起来,去马车那里处理伤口。   已经身心受创的庞雪童鞋,心头简直是狠狠的又被扎了一刀,歇斯底里的冲着李旭的背影嘶吼:“李旭!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夏阳皱眉:“好吵。”   赤六立马一石子射向庞雪……   世界瞬间就清净了。   赤六吧嗒吧嗒的跟上李旭,巴巴的看着夏阳——郡主郡主!我让她闭嘴了!我让她闭嘴了!我好乖我好听话,求收徒!   夏阳假装累了,直接闭上了眼。   老夏家的医术……   收徒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她得好好的想个十年八年再说。   赤六瞬间蔫了。   **   夏阳没有拒绝李旭给她上药——她会受伤是因为他惹的烂桃花好吗好吗?他理所当然要负责!   可是……   这男人真特么粗鲁得让她狂躁!   于是,她直接狂躁了出来:“来个谁,赶紧把这只猪牵走!不然我就要踹他了!”   李旭俊脸又红又黑,头顶滚滚冒黑烟,却发作不得,因为,似乎,好像,他真的弄疼她了……   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些忍不住偷笑的侍卫们发泄。   “还是奴婢们来吧。”   巧玲和绿屏早看不过去了,只是碍着夏阳那么合作,不好破坏气氛,如今夏阳开口了,当然立马凑过来。   巧玲还不怕死的嫌弃的白了李旭一眼——您啊,还是一旁凉快的当大爷去吧,粗手粗脚的装什么怜香惜玉!   李旭郁闷得胸疼,却没法发作,又看着绿屏干脆利索的上药包扎,没一会儿就完事了,还没弄疼夏阳……   瞬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这样吧,回见。”   夏阳跳下马车抬腿就走,却被李旭一把拉住:“还有事?”   “咳……”李旭看了看四下。   众侍卫纷纷识趣的缩开并背过身去。   夏阳囧……用得着背过身去吗?   看向李旭:“如果你是想求情就算了,我已经放过她一次了。”看她不顺眼而对付她,她可以理解,但她不能接受用那种手段来对付她的朋友!哪怕糖糕只是一匹马,那也是她的朋友!她就不许别人想伤就害!   李旭皱眉:“难道除此之外,我就不能跟你说别的?”   “比如?”   “……”   “看吧!就知道会这样!”拉住了人,却挤不出个屁来:“下次想好再拉,不送啦。”   然而,她才甩开,就又被拉住了。   无语回头,就听到他一本正色的说:“你还没告诉我,那些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阳闻声目光一落,看向他臀部位置。   李旭囧黑了脸——她敢不敢不这么直接?   “真想知道?”夏阳扬眉,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李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俊脸微妙的扭曲了瞬,生怕自己后悔似的用力点头。   “意思就是……好大,好圆,好生养!”   夏阳才不会老实告诉他,她写的是“女王陛下到此一游”的英文版。   趁着他没彻底没反应过来面目龟裂的空隙,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把腿就跑,头也不回的挥手:“别回来   :“别回来太早。”   “噗~”   “咳~”   某些侍卫很不厚道的喷了——他们才不要说,他们听到了全部内容。郡主威武!   **   回到帝都城门口,夏阳才回头去看李旭那已成小黑点的队伍,默默黑线。   那蛇精病……   特么的竟然是重生者?   穿越遇重生……   卧槽,她得赶紧去找点吃的补充脑力才行!   “这就舍不得了?”李靖策马靠过来笑道。   夏阳转头两眼发亮的与他道:“你说,他会给我带神马好吃的?”   李靖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后,幽幽道:“我想,你应该先考虑,那么大老远送回来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能吃。”   夏阳愣了一愣,捧脸惊魂状:“我忘记了……”这里没有飞机!没有火车!没有快递!   李靖哭笑不得。   同行回来的李烨笑道:“郡主想喝酒的话,可以派人去我哪儿取。”   “嗯哪嗯哪,七皇子的果子酒非常棒,劲头还不大……我一会儿就让人跟你回去取。”夏阳也半点不跟他客气。   李烨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李诚,又看了看李靖,而后笑着告辞:“出来前采了不少菊花,再不回去处理就全废了,就不赔郡主了,先走一步。”   夏阳也不留他,但果真让了人跟他回去取果子酒。   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夏阳好吃,甚至算得上是百无禁忌,何况李烨有言在先,所以她派人跟去取酒,理应不是什么稀奇事,但……   李诚和李靖却都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那跟去取酒的侍卫。   李诚是因为亲眼看到过夏阳把有问题的桔子酒喷吐掉,怀疑夏阳是不是跟李烨一样味蕾过人,当初就已经怀疑上他了……   李靖则是纯粹觉得夏阳这个人太深奥,任何事的背后或许都有不为人知的动机。   然而,这一次他们还真是想多了,夏阳真的只是纯粹想喝“饮料”了而已!   难得夏阳出门一趟还不在国子监里,李诚哪能不献献殷勤:“帝都前阵子新开了家百香楼,蜀菜做得堪称一绝,想不想去尝尝?”   这个世界的蜀菜,跟夏阳来的那个世界的川菜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家都取材广泛,调味多变,菜式多样,口味清鲜醇浓并重,善用麻辣调味!   一想到川菜,夏阳就立马想到了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夫妻肺片,麻婆豆腐,回锅肉,东坡肘子……口水差点没掉下来:“要去要去!必须去!”   巧玲皱眉:“郡主,你受伤了,不能吃……”   夏阳理直气壮打断她的话:“不吃饱,哪来的力气养伤!”   巧玲差点就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而被说动了,但关键时刻,还是清醒过来,面色发沉:“吃别的也能吃饱!”   “可是人家现在就想吃蜀菜。”夏阳表示很委屈。   “聚仙阁的薄皮鲜肉饺堪称一绝,其他也不错,也比较清淡,不如先去那里吃吧,等伤好了,再去百香楼。”李靖笑着抛出另一道饵。   “好啊好啊。”夏阳立马就流着口水倒戈了,表示吃货什么的,要求真的不高。   李诚眯眸看了看李靖,暗哼一声,道:“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就先去聚仙阁吧。”   所有人包括惠武帝原本都以为,李旭这一去,最多也就大半年便回来了,却哪里想到……   李旭这一趟,竟“碰巧”撞上夏家军高层意见不合而内讧,隐隐形成三足鼎立拉锯战,若非惠武帝闻讯大怒,勒令李旭直接坐镇北门关,恐怕就给了北狄一个可趁之机!   当然……   这是官方的说法。   具体?   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具体流传出来?   反正如此这般,李旭就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北门关,一呆将近两年!   而两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也确实发生了不少事,但有老战王和老王妃前面挡着,没一件能波及到夏阳。   浑浑噩噩好吃懒做间,她就长成了半大姑娘,额……或者说,帅小伙?!   **   自从当年西戎主动求和后,大华与西戎便表面放下芥蒂,慢慢互通起了贸易,还算和睦的相处到现在,然而……   利益,永远是冲突的根源!   商人之间利益的竞争,很快便发展成了两国之间政治的较量,而后,双方都很明显的分成了主战和主和两大派……   双方主和派都毫不意外的提出了联姻,西戎主和派为表诚意,还提出可以让他们的一位王子入赘大华,并神速的,说人人就到。   这位小王子年纪不大,才十五,性情更是洒脱随兴说风就能来雨,可他却是西戎拥兵最多最强悍的姬氏一族嫡子之一,头顶的亲嫡兄更是西戎鼎鼎大名的姬氏极!   这位姬氏极的弟弟,叫姬氏魁,一来就表示,他很乐意入赘大华,他们家上上下下都乐意他入赘,但有个条件——新娘必须是他自己选!   于是,他也不管人家答应不答应,就兀自展开了寻找自己新娘的征途……   第一站,果断国子监。   为什么?   因为他阿哥告诉他,举凡大华女子都比西戎女子温柔,而最最温柔漂亮又出身好的,都在帝都国子监!   于是他来啦。   爬墙来的—   爬墙来的——爬墙比较快!   只是……   谁来告诉他,忽然从树上跳下来直接把他踩趴地上还想逃逸的混蛋,是哪家的臭小孩!   “臭小子,站住。”   姬氏魁气得来不及跳起来就先怒喝了一声。   然而……   那小子竟然还跑得更快了!   姬氏魁觉得,那小子这是逼他揍他的节奏,于是他火大的跳起来,尘土都不拍的就两腿一跨直接跑成圈,追。   然而……   他悲剧的发现,那小子跑得超!级!快!   “魁王子,终于找到你了。”   负责招待他的人和他的侍卫不知怎么竟找到了国子监来,一看到他就迎上来。   “给我拦住那小子!”姬氏魁却没空搭理他们,也不显追到人丢脸,手一挥就下令围堵。   西戎侍卫立马围向“那小子”。   “诶,国子监内禁止动……等等,等等,你们住手,你们不能动她!她是……”   负责招待的大华官员看清“那小子”后,惊声怪叫。   国子监门口,零食君手提超大份食盒,远远看到夏阳狂奔而来就忍不住想笑,暗叹某人也就只有吃这件事最积极了,而后,就看到她背后一大群凶神恶煞的西戎侍卫……   什么情况?!   零食君震惊不已,也管不得国子监的规矩了,抬腿就要冲进去,却忽然从身旁传来一道冰冷彻骨却异常熟悉的声音:“多什么事。”   零食君着实吓了一大跳,迈开的腿差点不听使唤,直接踉跄摔倒。   “主……主子?!”不是说过几天才到吗?!   他惊愕转头,果然看到一张熟悉又略有点陌生的脸。   将近两年过去,已经十八岁的李旭更高了,更冷了,五官更硬朗了,煞气更重了……   “给我。”   李旭直接伸手要食盒。   零食君想也没想,直接递了过去,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走进国子监才猛然察觉哪里不对,可偏偏想不起来,直到……   李旭拔剑斩向夏阳,才吓想起来:“主子,她是郡主!”   银光闪闪的剑,瞬间惊定在了半空,而食盒,落到了夏阳手里。   夏阳?   她是夏阳?!   李旭震惊之余,伸手就去揪那拎了食盒就要走的家伙,却不想,竟抓了个空。   再惊之余,他欲追上去再度伸手,却不想,那家伙忽然一个拐弯,躲到了他身后去。   “零食君,你先顶住,我吃饱就来。”夏阳头也不抬的比了比西戎侍卫那边。   零食君那个囧的啊,却又忍不住给夏阳竖了个拇指——您究竟是怎么把主子那么一大坨给无视掉的?还有啊……   您竟然好意思让我一个人去对付人家十几个!   求别这么看得起!   好在,他家主子那煞气不是放着好看的……   李旭硬朗的俊脸很黑很臭。   他竟然被她无视了!   虽然……是他一开始没认出她来……   可这能怪他吗!   不过才将近两年不见,她那身肉竟然全失踪了!还长高了那么多!五官更是诡异的愈发不往他前世记忆的那个样子去长了!   狠狠的,李旭瞪了零食君一眼——这么大的改变,为什么一点不提!   零食君差点没跪下去抱着他大腿哭——主子哇主子,属下绝对是忠心于您滴,但素郡主又是真真可怕滴,属下实在势单力薄啊……   李旭瞥了眼夏阳,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太阳穴突突的忽然就痛了起来。   那些西戎侍卫倒是有些眼力的,远远便看出李旭不是个好惹的,心有顾忌的停了下来。   虽然李旭这两年一直在北门关,但大华和西戎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自然也清楚这些西戎侍卫哪里来的,只是他非常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追夏阳……   了解真相最直接的方式,莫过于问当事人本人:“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夏阳直接果断的回答,让零食君很囧,李旭很无奈,而姬氏魁,很愤怒。   “你不知道?你竟然敢说不知道!臭小子,你给我滚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姬氏魁气得跳脚,却也没傻到看不出来李旭不好惹,还护着夏阳,不敢自己冲过来算账,只好隔空叫嚣:“躲在你哥背后算什么本事!以为就你有哥啊!我也有!有种叫你哥跟我哥打!”   她哥……?   差点噎到的夏阳抬起红彤彤的眸子,看向俊脸愈发冷硬的李旭,本还想欠揍的补几句,就听到他冷冰冰的炸出一句:“我是她未婚夫!”   “未婚夫就了不啥?你是他未婚夫?她是女的!?”   姬氏魁见鬼似的尖叫,这才仔仔细细打量起夏阳来。   嗯嗯,仔细看的话,她眉眸虽长而深,却确是更偏女性柔美了点,鼻梁虽挺,却又相较柔润一些,嘴……   咦?   她有西戎血统?而且……   奇怪了奇怪了,他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77】鸿门宴   姬氏魁还没想起来,那边李旭已经开始沉声警告了:“还没看够!”   “哦哦……不好意思哦……额,不对!”   一直盯着人家的未婚妻看,人家发火也是正常的,姬氏魁好歹也是男的,当然可以理解李旭的意思,本能就道歉,可道歉之后就想起了跟夏阳之间的恩怨,气愤道:“不对不对!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这些都是拜你那个未婚妻所赐!”   李旭早看到了,他一身一脸的灰,鼻头还蹭掉了皮而红红的,狼狈得好像被人踩进了土里,可是李旭又还看到了,夏阳浑身上下都很干净,明显的不管是什么事,她都没吃亏!   于是,他微微抬高了几分下巴,面无表情看着姬氏魁问:“那又怎么样?”   姬氏魁愣了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那又怎么样?你意思是我被她踩是活该?”说好的礼仪之邦呢?说好的友善相处呢?   西戎众侍卫——魁王子,您被人家姑娘踩这么丢人的事,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大声嚷嚷出来的!真的,本来大家是不知道的!   现在……   当然是都知道了。   负责招待姬氏魁的使官姜茂憋得整个面目都扭曲了,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没脑子的小王子神马的,他喜欢。   “对。”   李旭冰冷低沉的声音自成尖锐,轻轻松松就戳穿了那还不算太坏的气氛……   西戎侍卫瞬间愤怒了,哪里还管李旭神马身份煞气多重有多危险,一个个扯开嗓门就用西戎话骂起他来——他们家王子是耍宝是一回事,被人家蔑视就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   他们激动了,姬氏魁却反而淡定了,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和傲气,昂首挺胸就隔空大声的问李旭:“你这是欺负我打不过你吗?”   “对。”   李旭倒是实诚,实诚得气人。   西戎侍卫们更愤怒了,咿咿哇哇的骂得自然也就更凶了,甚至拔出弯刀来要动武。   姬氏魁却抬手拦住了他们,上上下下把李旭好一阵打量后,问:“你是……李旭?”   大华几位皇子虽然年龄相差都不大,但性格各异导致气质不同,倒是辨识度挺大,尤其九皇子李旭……   所以李旭没有惊讶,微微点了下头承认,倒是吃得差不多的夏阳,有些诧异的抬了下头——瞧那小子忽然谨慎起来的语气,难道……这蛇精病还出名出国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姬氏魁稚气未退的脸庞果然纠结了起来,一阵摸腮挠头的苦恼后,叹气道:“那好吧,今天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她计较了。”   说罢,扭头挥手,把人也领走了。   额……   这神马进展?麻烦体谅一下普通正常人的脑回路啊!   姜茂也很惊讶,他还以为好歹要打一场的,还在纠结一会儿怎么劝架,劝不劝得住,结果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完事了?   却也不忘去赶紧追上姬氏魁。   “魁王子,您怎么能这样就认了!”   一西戎侍卫气愤难平,忍不住跟姬氏魁抱怨:“我们人多!还能打不过他们三个不成?更何况,我们可是客!虚伪的大华人不是最爱讲究礼仪的吗?他们难道还真敢把我们怎么样不成!”   姬氏魁郁闷的横了他一眼:“要不是阿哥事先有交代了……哼!”当然,他自己也没傻到看不出来,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而所谓人多,更是笑话——这里可是大华的国都!李旭的人能比他的人少就见鬼了!   而他与西戎侍卫的对话虽是用西戎话说的,但并未压抑声音掩饰什么,所以,不但在场的西戎侍卫们都听到了,连使臣姜茂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而且,姜茂精通东夷,西戎,北狄,三国语言。   眸光暗暗闪了闪,他低下头去假装没听到,心中却忍不住在想,姬氏极到底交代了姬氏魁什么?作为西戎兵力最强的姬氏。为什么愿意主和,还愿意让姬氏魁这嫡出的小王子入赘大华?   而那些西戎侍卫一听是姬氏极交代的,就立马噤声的收敛了怒气……   “啊!”   姬氏魁走着走着,忽然惊叫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想起了!”   他想起来了,他是在一张旧画上见过那张脸!而那张画,据说是他姑姑的画像!而他姑姑,是他祖母和阿爹的心结……   众人不知他所想,都被他吓了一跳,惊愕的看着他,就见他忽的转头一把拉住姜茂:“那个,我问你啊,刚才那个未婚妻……”   刚才那个未婚妻?   姜茂被他的说法囧到了:“魁王子,那是夏阳郡主,我们大华镇北侯府的夏阳郡主,如今住在战王府,养在老战王和老王妃膝下。”所以,您可千万别脑抽的去招惹她!这几年举凡招惹她的,都没一个有好下场!   后面的话,姜茂当然是不敢明白说出来的,却是不由的想起了当年的庞家……   说起庞家,也是自找的。   本来,当年庞戎就是疏忽懈怠才导致连陷三关损失惨重,是足以杀头的大罪,但他父子还算明白,想到了巴结九皇子的同时,又硬是填了几条命进去将功折罪,如此一来,也就没谁好意思去为难几个妇孺孩童了,庞家也算是抹去罪过的留下了血脉,再有九皇子照拂,他日孩子大了,东山再起也未必没有   ,东山再起也未必没有可能。   然而……   庞家那些妇人偏生心术不正!   庞家那女儿更是奇特,妄想九皇子就算了,偏偏还想要去算计夏阳郡主,夏阳郡主心善仁厚放了她一次,她却不知感恩,转头又来一次更狠的——虽然不知道她目的究竟为何,但事后太仆寺兽医博士证实,夏阳郡主爱马确是药物导致的发狂。   结果……   夏阳郡主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爱马受此伤害,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怒了,但也还算是客气,不过是送她进牢里而已,可那一次,老战王和老王妃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老战王辈分太高,已经好些年不入宫去让惠武帝为难了,可为那事,却是与老王妃一起特地入了宫,然后,庞家的罪过连带着庞雪的恶毒就被御史拎了出来说事,然后,庞家人便被流放了。   据说,一群老弱妇孺受不起流放之苦,路上就病死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撑到流放地的,只有惹下这滔天大祸的庞家女儿,庞雪一个……   姜茂又想了想,也还是没想明白当初庞雪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只是对夏阳郡主的马下手,难道只是想用受伤来博取九皇子垂青?   不过……   倒是因为那件事,夏阳郡主嗅觉敏锐以及认(马)穴奇准甚至御马之术过人的事就被传开了,惊到了所有人,太仆寺为此三天两头追她不放,青云侯府再次怀疑赵小姐是她所害而对紧咬她不放……   “镇北侯府?”   姜茂思绪乱跑的时候,姬氏魁诧异于夏阳的身份,眉头又纠结的皱了起来,暗道倒霉,怎么一来就撞到两个阿哥特地交代不能得罪的人,郁闷之余又想起了自己要问的:“算了算了,管她是谁,无所谓啦,你先告诉我……”   然而,当姜茂竖起耳朵听的时候,姬氏魁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不说了,还跟姜茂说:“诶呀,我忘了。”   姜茂青筋突突——你当我傻的吗?   不过,姬氏魁不说了,他也不能去撬他的嘴,倒是……夏阳郡主又怎么了?   额,为什么我会加个又呢……   **   话说夏阳,干掉了超大份的午饭后,便很礼貌的把食盒还给零食君:“明天我想吃聚仙阁的烧鸭,薄皮鲜肉饺,驴肉烧饼,香菇青菜少点油……”   巴拉巴拉一大堆,最后补了一句谢谢。   将近三年的送饭经验,让零食君始终都能保持着淡定,但李旭却是忍不住的怀疑的又多看了夏阳两眼——她真的吃得下去?所以,那么多肉她到底吃到哪里去了?   其实现在的夏阳当然也并不瘦,但也绝对不胖,十三岁半一米六的个头在这营养难以均衡发展的古代,她明显比大部分少年都高,在姑娘堆里更是鹤立鸡群,倒是让她驾驭起男装来轻松无压力,加上愈发偏于西戎血统的高挺五官……   乍一看,还真活脱脱是帅小伙一枚!   李旭抿唇看了她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心塞,总觉得短短不足两年,他却错过了太多东西,遗憾难以填补。   而且,他更喜欢她脸蛋圆圆的!   于是他脱口而出就问了句:“不是让你多吃点吗?”怎么就让自己瘦成这样呢?脸上虽然还有婴儿肥,却明显不如以前好掐了啊!   正准备默默退走的零食君一听,差点没一个踉跄栽倒——主子主子!你聋了吗?没听到刚才郡主都说了要吃啥?那样还不叫多怎么样才叫多?你知不知道她一顿够我饱两天!你知不知道这食盒是我特地去找人造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帝都每开一家大到酒楼小到面摊都会想尽办法特地跟我打声招呼!就因为你这位未婚妻,特别能吃,生意很好做!   然而……   他怕李旭,也怕夏阳,所以只敢在心里默默腹诽。   夏阳则脸不红气不喘应道:“放心,我只是这两天胃口不太好,等过两天胃口好了就不会跟你客气了。”   零食君默默泪,觉得还是赶紧滚蛋的好,免得听到更刺激的内容……胃口不好……胃口不好还那么神速的吃下了他两天的饭量……   他要去找个没人的角落静一静。   闲杂人走了,更方便久别重逢了,然而……   “快上课啦,迟到不好,我先走啦。”   夏阳头也不回的丢下话就要走,一如当年的嫌弃。   李旭青筋突突的发现,他存了两年的涵养完全不够她挥霍,照面就能耗干,他好歹也喂养了她两年吧!   这次有了准备,猛然出手,便成功一次就揪住了她后领,拎着走——虽然她如今高了不少,可,在他面前还是很袖珍的!   夏阳低头看着自己那阔别两年又再次半空荡漾的双腿,郁闷得不要不要的——这混蛋明明都没她吃得多!凭什么长得却比她高那么多!尼玛,他肯定系腺垂体分泌生长激素过多,有巨人症!   李旭不知道夏阳为什么忽然老实了,但她老实了是好事,甚至忍不住有点小得意——别说两年,就是再有二十年,你也一样逃不出我手掌心!   他才不会说要更加努力练功才行不然就要被她跑掉什么的灭威风的话……   **   夏风徐徐,竹摇叶摆,沙沙的自然乐章总是那么让人宁静心安。   哪怕,曾经熟悉的那位美男已再无法在那亭中摆琴抚曲欢声大笑……   笑……   夏阳也还是依旧很喜欢这里,时常来。   李旭却不喜欢。   这里是仅次于东宫之外,已故太子气息最浓重的地方,所以他不喜欢。   可是,他依旧带她来了,因为他知道,她大概会喜欢……   看着他一松手就跳上一株青竹,悠然翘腿闭眼假寐的人儿,李旭唇角莫名就微微的往上翘了翘,不由就走了过去。   那青竹并不粗壮,被少女的体重压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颇有几分竹仙显灵却又在偷闲的意味,高度刚刚好平行李旭的眼,让他轻轻松松便能将少女看个清楚仔细……   她的脸其实还带着可爱的婴儿肥,悄悄然的便柔化了她那愈发趋于立体的五官,向人宣告她尚未成年。   她的肌肤依旧白皙粉润而诱人,精致得几乎看不到毛孔,细细碎碎透过枝叶洒落的阳光下,如是绝世宝珠般散发着淡淡莹光,美得惊心动魄……   “你干嘛靠那么近?”   震惊的声音,带着几分惶恐,煞风景的惊回李旭一不小心便迷失的心神。   看着夏阳毫不犹豫掠到另一株竹子上去,乌黑明亮的双眼里赤果果的戒备和烦恼,李旭就胸堵得闷疼——她年纪确实还小,但很多事她其实都懂,但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让他进入她的世界,不愿意跟他有更深入的发展!哪怕他们之间有婚约!哪怕他们日后能顺利成婚!   这很打击人!   也很刺激人!   他语气不由就恶劣了起来:“我能干什么?最多就看看你吃的那些肉都长哪里去了!”   扯!   当她三岁小孩吗?   但……   算了!   有时候还是糊涂点好!   所以,他跟她来扯的,她给他玩瞎的:“除了应该吸收的,多余的当然都在茅坑去了啊。怎么?可惜了?我不介意你去就近怀念啊!”   李旭青筋突突的盯着她,表情很狰狞——他日赶夜赶的居然是赶回来受她这气,真是脑子被驴踢疯了!   夏阳吓得二话不说直接先躲了更远再说。   她缩在十几米外的一根并不足以遮挡她身子的青竹后面,愤怒的指控:“摆个脸吓唬谁呢!明明是你先莫名其妙的!这两年又忘记吃药了吧!”   他莫名其妙?   他忘记吃药?   他不过就是走近了看她看得有那么点……而已!   可那么尴尬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大方承认!   那样多傻!   所以,他摆了个自认为不傻而夏阳看来很狰狞很口怕的表情,怒声反驳道:“我莫名其妙?你才莫名其妙!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牛头不对马嘴!一头猪在国子监里呆几年也能比你会说话。”   “猪……你才猪!大蠢猪!”麻蛋,这蠢得没救的蛇精病竟然一回来就骂她猪,叔能忍,婶婶不能忍:“你上辈子绝壁是蠢死的!”   然而……   她这话一出口,整个世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夏阳也惊觉是自己说错了话,刺激到他了,第一反应就是,跑!第二反应却是,不能跑!   跑了就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   郁闷的,她小心翼翼盯着李旭,就怕他忽然扑过来又掐住她脖子……   想起这个,夏阳就忍不住把那个世界的老夏家历代祖宗问候一遍——什么狗屁神功!她这几年练得这么勤奋,竟然还是不够那蛇精病打!   然而她哪里知道,李旭完全是当年被李大力同志刺激得比她更伤,又练功比她更勤奋努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下,李旭却是真的被她那随口的话给刺激到了……   他很愤怒。   第一反应便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她,夏阳!   可紧跟着,又有一个声音在大叫,她不是夏阳,至少,她不是他前世所认识的那个夏阳,起码现在的她,还什么都没有对他做……   “咳……什么……你没事吧?”   夏阳本来想趁机逃走的,可看到李旭脸色忽然就不对劲起来,而且越来越不对劲,似乎头很痛的样子,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肉疙瘩,脸色越来越白了,又纠结不忍心的挪不开腿了……   万一他晕过去怎么办?这竹林太原生态,很多毒蛇的!   何况,自从她怀疑他很有可能是重生者开始,她便决定不跟他较真那么多了……   她相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之前种种在她看来非常不合常理的粗暴行为,或许,都是有原因的?   或许……   她一开始就搞错了……   他并没有恨错人!   他从一开始应该恨的人就是镇北侯郡主夏阳!   他所认识的夏阳是什么样的她确实不清楚,但继承了这具幼年身躯以及记忆的她却至少知道——夏阳回帝都也是有目的的,她早就因为镇北侯的死而恨上了天家!她尚为来得及成熟的心理,正往一个扭曲的方向发展!她从住进战王府开始,就一直在筹谋!在等待机会!   只不过……   老天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真正的镇北侯郡主夏阳,早在多年前,便被李旭亲手送去了极乐世界!   然而这些,李旭并不知道,于是,倒霉代替原来的夏阳活下去的她,便成为了   ,便成为了承受他三不五时就压抑不住的愤恨的替代品!   这是他的错吗?   摸着良心说,如果他是最初的受害者,那么,他其实没有错——他越是失控得离谱,越是说明,当初他被伤得越深。   更何况,他的内心其实并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坚韧强大,不然,他也就不会被那样的母亲虐完身了又虐心,一世又重回一世,竟然都没有发现那么显而易见的破绽——他那妈要真是因为他患上的精神病,又针对性那么严重,他就不可能活得到现在!   别跟她说间歇性精神病不会一直发作,那么多宫人看着才不会真正出事……   所谓的间歇性精神病人,是指一个人的精神并非一直处于错乱状态而完全丧失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   所以,谁来告诉她,那位间歇性进入错乱而完全丧失辨认能力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丽妃娘娘,那么多年来,究竟是靠的什么超能力定位李旭这个倒霉蛋,只针对性的对他性情大变疯狂发作?   据她所知,丽妃之所以疯了还能呆在保住妃位,一半功劳是因为有个生财有道的娘家,一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只要不看到李旭的话,还是挺正常的!   所以,触发她发病的是李旭那张脸?   那么问题来了……   她既然是被那张脸刺激了,那为什么不动手的时候就先把那张脸戳烂?因为她丧失了辨认能力?因为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能力?所以,她又是怎么在他身子都快戳成筛子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他那张脸才是最可恨的,又改去针对他那张脸?   既然她那么恨那张脸,又为毛,还能忽然就清醒过来?   因为被攻击性行为被打断了?   当年夏阳看到丽妃忽然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好奇怪啊好奇怪,特别是丽妃被带走的时候,竟然还看了她一眼……   只是那一眼太寻常了,能轻易被宫人身影淹没,加上她当时又太震惊了,震惊于李旭那样的人竟然傻兮兮的任个疯子虐,也就没忽略掉了那些小细节,而后又听到张皇后那番信息量庞大的话……   她觉得,她终究不是原来的夏阳,无法连“她”那份趋于扭曲的愤恨也一起继承,潜意识的就不愿沾染这世的许多事,潜意识的就选择了回避,潜意识就……   然而。   她却还是要以夏阳的身份活下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   太子李煜,成了第一个牺牲品。   而李旭,也至今都走不出太子李煜惨死的阴影……   李旭其实很脆弱。   越脆弱越尖锐!   他又很倔强。   还一根筋!   这样的他,根本承受不起背叛,接受不了此刻还潜藏在他身边的一些事实。   一旦被背叛,他变会疯狂,甚至疯魔!   李煜当初,或许就是太明白这点,才把事情就那么切断了,断得如此的干净。   可是……   这些又是她的错吗?   李旭若真是重生者,他的前世又被夏阳背叛伤害,那也跟她无关好吗!她根本就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夏阳啊!   然而坑爹的是……   她就算吼破喉咙说不是也没有用!   甚至,她若不小心谨慎着点,还很可能会被他视为是另一个重生者,如今在他眼里所有的不同都不过是再一次欺骗背叛他的伪装,到时候,她就真的是跳大海都洗不清了……   咚!   一声闷响猝不及防,猛然惊醒思绪乱飞的夏阳,看去,便见李旭靠着株竹子坐在了地上,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疲惫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靠在一株青竹上仰头看着她。   他的样子很狼狈,却似乎……   已经缓过劲儿来了?   “为什么没走?”   李旭问,幽深的眸子如是无底的寒潭,封印着纷纷扰扰太多常人难以承受的东西,却,又似有一丝类似希冀的东西……   夏阳默默恨——早知道你能自己爬出来,谁乐意留下来等你抓包!   嘴上却倔强道:“被你吓软了腿!”   很不可思议的,李旭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甚至嘴角还应声就不由自主的轻轻翘了翘,很自然便拍了拍紧挨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让夏阳过去坐。   “真把自己当盘菜!”夏阳赏了他个白眼,转头就走。   或许是没有力气,或许是心情好了,也或许是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反正,他没有追上来。   夏阳当然是高兴的,可是……   “阳阳,我回来了。”   轻轻的声音随风,冷不丁就钻入了她的耳朵里,算不上温柔,却偏有股说不出的魔力,诱她脑动大开,竟那一秒就把自己幻想成了个娇羞迎接丈夫回家的新婚少妇,而那丈夫,还长得跟身后某个人一毛一样,甚至温柔的搂着她用迷人的声线说:“亲爱的,我回来了。”   妈妈咪呀……   那画面实在太美,吓得她三魂六魄直接离体三寸,冷汗秒飙,两腿不由自主就跑成圈。   李旭看着夏阳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阿米豆腐阿米豆腐”“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瞬间沉下脸,愤愤道:“她脑子里除了吃的就没别的吗?”   顿了顿,又皱眉:“阿   皱眉:“阿米豆腐是什么豆腐?鹅翎腿糁又是什么鬼东西?鹅做的粥?怎么取这么个怪名字!”   **   零食君四处寻找“阿米豆腐”和“鹅翎腿糁”这两种古怪食物的时候,姬氏魁已经得到了确切的信息——   夏阳确有西戎血统,她的母亲疑似是大华汉人与西戎胡姬所生!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要回去,必须回去!”   姬氏魁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后,果断说走就收拾东西,不料一旁的侍卫错愕惊问:“魁王子,你转了一圈还是决定会去娶宝珠公主吗?”   姬氏魁瞬间僵住了。   宝珠?!   天啊,他竟然差点忘了,西戎还有宝珠那母老虎在!   “打死我也不娶她!”   姬氏魁又纠结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可不回去不行啊,好不容易发现了……”   侍卫汗:“魁王子,您有什么事要告知家里,其实可以派人送信回去的。”   “对哦……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臭小子!”姬氏魁横眉瞪了那貌似鄙视了他智商的侍卫一眼,哼道:“去把那日叫来。”   一个时辰后,一个长相酷似汉人的黝黑西戎人,悄悄离开大华帝都回了西戎去……   **   骑射课,夏阳已经没什么可以学的,但她偶尔还是会来晃荡晃荡。   一是为了刷存在,证明她没有懒得那么彻底。二是需要常规的练习一下,免得技生了。   “你怎么也在?”   夏阳看到柳明月,忍不住就很直接的皱了眉。   柳明月黑线,拦住她的去路:“今天你必须说清楚,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他反思来反思去,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里惹她不高兴了,竟让她一年多钱忽然就不乐意跟自己一起玩了,还每次见到他就出一张嫌弃脸。   “因为你长得比我快比我高!”更重要的是,吃得比她还多!更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还练武了!功法还特么的让她有股熟悉感……   他以为藏着掖着她就没发现吗?   哼,太小看她了!   柳明月那个囧的啊:“就因为这个理由?”   “那当然!”夏阳理所当然道:“国子监有我一个异类就够了!你来凑什么热闹抢什么风头!还学我穿男装!竟然还敢比我帅!”   柳明月却不是笨的,真把她这些话当了真去。   他抿唇定定的看了看她,趁人不至于这边,一把就将她拖到了旁边的小树林里。   夏阳本想叫的,可想了想后,又放弃了——有些事,闹大了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   阳光透过枝叶,斑斑驳驳洒了一地,知了声声都似在抱怨盛夏酷热磨人。   柳明月主动放开了夏阳,把满是汗水的掌心藏到了背后去,支支吾吾迟疑问:“阳阳……你……你是不是……是不是……那时候就发现了……”   发现他是男人身!   说实话,当初意外被她顶到命根子,他是直接痛得根本忘记了尴尬难堪的,而等到不痛不尴尬的时候,又发现她像往常一样,好像并没有发现他的秘密,就抱着侥幸的心理,认定她当时是还太小,并不懂男女之间身体的区别……   可一年多前,她忽然就疏远了他。   如果非要找一个她疏远他的理由,那么,他觉得,也就只有这个了!   然而……   夏阳却根本听不懂的模样,一脸糊涂的看着他:“发现了什么?”   柳明月皱眉:“阳阳,你……”   他想叫她不要装傻了,可他又很无奈的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了解她——她非要装傻,他说什么,如何质问逼问,也是没有用的!   所以,他后面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气氛一下子有些压抑……   夏阳很狗熊的直接侧身比了个走人的姿势:“没事的话,我就先走啦。”   柳明月抿唇看着她,不语,眉宇抑郁之色清晰。   夏阳试探性的走了两步,见他没叫住她的意思,才终于安心的迈大步子……   忽然,柳明月开口了:“皇上已经准了我祖父告老还乡的折子,明天开始,我便不来国子监了。”   少年的声音是忧郁的,悲伤的。   夏阳脚步一顿,惊愕的回头看着他。   被她看着,柳明月不由就挤出一抹笑来,只是很苦:“我出生时父母便已不在,又无叔伯婶母,也不是真正的……自是要跟着祖父祖母一起离开帝都回平阳去的。”   夏阳也不禁难过起来,不管怎么说,他都跟她相处不错的,要不是特殊原因,她也不至于疏远他,可他真要就这么走了的话……   千里之遥,也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了,她又忍不住有点难过。   你别走这样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也不实际,衡量了下,她说了道:“明天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呀,也等你哪日回来了记得来找我玩,我请你吃饭。”   柳明月抑郁的心情好了起来:“明天辰时便走。”   “嗯嗯,我记下了,明天一定去送你,到时候再说。先走了,不然被人发现还以为我跟你在这里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夏阳说走就走,半点不含糊,柳明月再有话也没对象说去了,只能又忧郁的看着那个背影潇洒的越去越远。   。   “我一定会回来找……”   “死吗?”   冰冷的声音,猝不及防钻进耳里,吓了柳明月一跳。   李旭面无表情的从不远外的一棵树后转出来,扫了下柳明月不由自主戒备的姿势,眯了眯眸,皱眉——他什么时候习武了?那防御戒备的姿势……怎么有点眼熟?   柳明月也看清了他,面色瞬间便得很难看,明知他很危险,自己不是对手,却又不甘心就这么退走:“阳阳可不喜欢别人背后偷听。”   “我更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还敢背后说三道四。”   李旭声冷如寒剑,字字都让柳明月有种喉咙要被割破的森冷感,脊背控制不住的冒冷汗,却依旧不肯退让:“阳阳不是东西!”   “她当然不是东西!她是我的未婚妻!”李旭咬牙,狂躁不已,感觉这么跟他杠的自己简直蠢透顶了,可嘴却就是不听使唤的张开来吐字。   一句未婚妻,彻底打击到了柳明月。   这一瞬,世界仿佛都清净了,知了也不叫了……   李旭终于找到了优越感,趾高气扬的看着他:“她属于我,永远不会属于你,你还是自知之明一点,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柳明月面色难看,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因为修长而显得单薄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恨恨的瞪了李旭一眼,转身就走。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到时候……哼!   李旭皱眉看着越去越远的柳明月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了,他那个防御戒备的姿势,跟夏阳的很像!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   惠武帝错愕的看着跪在那里的李旭:“你刚才说要什么奖赏来着?”他是不是听错了?   李旭笔直的跪着,低着眼睛看地面,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道:“儿臣想提前与夏阳郡主完婚。”   惠武帝静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问:“你很喜欢她?”   李旭点头:“是。”   然而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多喜欢……   惠武帝又默了默,端起茶来:“她甚至都还没满十四岁,老战王和老王妃那边恐怕不会答应。”   李旭想都没想就道:“可以先不圆房。”   惠武帝惊讶的看了看他后,眸光隐隐沉凝起来:“朕很好奇,夏阳究竟什么地方如此吸引你?让你如此着急的想要将她娶过门。”   李旭抿唇想了想,道:“她很下饭。”似乎也发现自己这话太抽象惠武帝可能听不懂,便补充道:“儿臣想每天和她一起吃饭。”   惠武帝:“……”   于是第二天,本来准备去送柳明月的夏阳,却被惠武帝召进了宫。   夏阳很纳闷——最近她又没有闯祸,应该没人告她才对,所以惠武BOSS找她干嘛?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   惠武帝竟然只是请她吃饭!   吃!饭!而!已!   卧槽……   这个国家的皇帝特地请她吃饭!   她的脸什么时候大到这种程度了?   会不会是鸿门宴?   会不会出现什么杯酒释兵权的狗梗?   然而……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摆上桌的时候,夏阳就不争气的只会吞口水了——鸿门宴又怎么样!杯酒释兵权又如何?就算是一会儿会死,她也好歹是饱死的。   可……   菜上齐了,惠武帝却迟迟不来。   耐着性子忍着没偷吃,夏阳左等右等竟然等来内侍歉意道:“皇上忽然有急事来不了了,便让九皇子来陪您。”   ☆、【78】还敢娶我吗   惠武帝没来,来的人变成了李旭……   说实话,夏阳还是挺惊讶的,但也仅仅只是惊讶一下而已。   “所以可以吃了吗?”   她双眸晶亮问得很直接,李旭还好,一旁随侍的宫人却忍不住悄悄的侧了一眼——早就听说这位夏阳郡主好吃,但还是没想到……果然百闻还是不如一见的!   而虽然,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旭也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忍不住皱眉问:“早上没吃?”   “就吃了点点心……”说起这个夏阳就郁闷。   本来她今天是打算去送柳明月的,辰时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啦,可天天在家吃再精巧也还是那个味,会腻的呀,难得大早外出一趟还不是直奔国子监,当然早餐外面一条街边走边吃更爽歪歪呀!   然而呢……   她连狂扫一街路边摊的银子都揣足了,却才一脚出门宫里就来人了,说惠武BOSS召见,要她即刻进宫!   于是她不得不转头回府换衣服,一折腾,哪里还有时间吃早饭!   要不是绿屏机灵包了点心,她此时此刻搞不好要饿晕给大家看……   李旭皱起眉来。   她这么饿不起的人,竟然没吃早餐就出门了?   为什么?   因为柳明月今天要走她没睡好所以没胃口?   还是昨晚想太多睡不好今天又赶着出门便赶不上早餐了?   她竟然为了送柳明月而放弃了早餐?!   越想,李旭脸色越不好看。   闷着火气,他在她旁边坐下,拿起筷子就打算不招呼她,自己吃——不怕饿是吧?那就看着我吃吧!   然而……   他果然小看夏阳了!   他的筷子还没远远没有伸到看中的薄皮鲜虾饺呢,那薄皮鲜虾饺便连精巧的小蒸笼一起被夏阳端走了……全部端走了!   不敢置信的转头看过去,本来四只鲜虾饺的小蒸笼里便只剩一只了。   俊脸瞬间很扭曲,很龟裂:“那是我先看中的!”   然而他说这话的时候,最后一只鲜虾饺也进了夏阳的嘴里了……   夏阳闻声瞬定,惊讶的转眸看向他,无辜的眨了两下眼,见他真的很凶恶,才忍痛般把还没来得及彻底推进嘴里的小半只鲜虾饺咬断,慢腾腾递过去:“其他的……可抠不出来了……”   一旁侍候的宫人们都惊呆了。   李旭也惊呆了,诚如与她相识这么多年的她,也没想到她竟然给他来这么一招。   “呐,是你不……”   夏阳有点小得意的说着,就要把鲜虾饺光明正大的彻底霸占,却不想,她那点小得意的恶劣心里,反而刺激到了李旭……   李旭一把夹走她欲收回去的小半只鲜虾饺就丢进嘴里,三两下咽下去,才慢条斯理转眸看向她,见她小脸微裂如是见鬼,心情就莫名熨帖畅快,面上却一本正经没颜色的说道:“嗯?你刚说什么?”   夏阳回过神来,把李旭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遍,忽的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什么,早上出门太匆忙,我好像忘了漱口来着……”   说完,居然不见李旭有所反应。   夏阳震惊了——这丫的军营混几年回来,口味便得这么重了?不好玩!   无趣的撇撇嘴,刚想退开,就猛然瞥见一只鲜红欲滴的耳朵……   夏阳瞬间愕住。   斜目飞快的一瞥,便见红耳朵的主人举箸僵坐,棱角分明的面庞上肌肉紧绷得几能看出纹理轮廓,本该看起来凶神恶煞,却偏偏因为两朵不和谐的淡淡粉晕破坏了气势……   夏阳顿时乐了,如是终于踩到他尾巴找到他痛脚一样,大眼闪闪飞快掠过恶劣。   她轻轻宛若呼吸一般对准他耳朵连呼好几下后,猛然用力一吹,呼——   碰!   猝不及防的李旭果然中招,捂着嗡嗡作响有些刺痛的耳朵就坐到了地上去。   然而宫人们看到的却只是,夏阳凑近他耳边说了会儿悄悄话,然后,他就忽然摔下去了……更加惊奇!   夏阳也一脸“惊奇”:“诶呀,你怎么坐地上去了?我的话有那么吓人吗?”   李旭耳鸣感还未消失,甚至感觉还有风从那只耳朵钻进去,又从另一只耳朵钻出去,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却能从她嘴型读出意思,又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气得面色难看,却笑了:“所以,你是吃饱撑着了是不是?”   夏阳笑容瞬收,生怕他叫人把东西收走似的,一屁股就坐了回去,一手汤匙一手筷子,左右开工狂扫美味——哼!来都来了,能吃多少是多少!   宫人们恨不得把各自的脑袋埋进胸口里——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看不见!当然,也听不到!   李旭也不指望夏阳能拉他一把,冷哼着从地上起来,坐下便直接加入抢食大战,她夹什么他抢什么——这是抢他的鲜虾饺的代价!   一墙之隔的密室中,惠武帝却透过隐藏在博古架后镜孔清楚看到,整个过程里,李旭虽然面色几变都很难看,却总体而言,心情却是好的,嘴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话都比平时多……   **   与宫中那微妙和谐不同,帝都城门外……   伸长脖子等了又等的柳明月,最终只等到了绿屏。   “郡主才   。   “郡主才出门便碰上了宫里来的大人……”绿屏简单的陈述了夏阳不能来的原因,并替夏阳向柳明月道歉。   柳明月皱眉:“皇上怎么会忽然……”   “咳。”柳老忽然沉沉的咳嗽了一声,警告他说话要谨慎。不管惠武帝为什么一大清早忽然召见夏阳,那都不是他能非议的。   柳明月立时闭了嘴,低下的脸上掩不住的黯然:“……除此之外,没有了吗?”没有捎东西给她?没有写信给她?   绿屏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道:“郡主希望您能记住……”凑过去,在他耳边低低道:“她是未来的九皇子妃。”   柳明月如是猛然被敲了一棍,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该带的话都带得到了,绿屏福身告辞。   虽然没听到,但柳明月独独和夏阳要好这件事,柳老也是知道的,所以也大概能猜到了一些,看到宝贝孙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叹气道:“郡主是个聪明的明白人……时候不早了,走吧。”   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子也走过去请柳明月:“姑娘,走吧。”   见到那老头子,柳明月如同见到救星,猛然回神就想拉住他求助,然而……   也没看到老头子动,却偏偏就躲了过去,低声不高,却声声都在轰柳明月的耳:“姑!娘!您还小,一个人留在帝都生活不实际。实在舍不得帝都的朋友,日后再回来看不就好了?”   柳明月猛然回过神来。   对啊,他还小,夏阳更小,而他还会回来的!   **   “朕可以想办法让你与夏阳尽早完婚。”   惠武帝这算是答应了李旭的要求,李旭心中不禁一松,却跟着就听到惠武帝道:“但朕有个条件。”   李旭微怔,一段被尘封的记忆却轰然开启……   但他低着头,伏着身,面上失控的变幻并无人看见:“父皇请说。”   惠武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而铿锵有力道:“朕要夏家军。”   朕要夏家军……要夏家军……夏家军……   他想起来了!   前世,他与夏阳成婚前,父皇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   并没有今世这么直接!   虽然没有这么直接,但意思,却是一样的!   突兀想起来一段在前世便不知何时遗忘掉的记忆,李旭有点恍惚,有点混乱,又似乎忽然间接触到了什么,以至于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答。   没等到李旭回答,惠武帝不禁皱眉,好在,跟着他就听到了李旭有力而肯定的回答:“儿臣遵旨。”   虽然回得慢了点,但总体而言惠武帝还是满意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很有信用,答应了,在困难也会千方百计去完成,但是必要的后手,还是需要留的,哪怕他是自己优秀的亲生儿子……   “好!”   他笑容和蔼的道:“你也知道也亲口承诺了夏阳还小暂不与她同房,那便待与她成婚后就去北门关吧,如此更方便行事,而她,还是继续留在帝都……你也看到了,老战王和老王妃都老了,膝下又无儿女尽孝,好容易有个夏阳作伴,怎好分开他们……”   李旭面无表情,一颗心却在往下沉——父皇这其实是要留夏阳在帝都做人质!只要夏家军的老人还在,便不管他对夏阳是否真的有情,就能掣肘他!   当然,同时也是忌讳夏阳一旦会北门关与夏家军接触,产生不良后果。   还有就是两年前……   庞雪对糖糕和踏雪下药,夏阳为救糖糕时所展现出来的一直隐藏的才能让人联想到了很多,甚至连巧废赵梓彤的事随后都被拔了出来。   虽然现在大家依旧找不到证据说赵梓彤就是夏阳废的,但,正是因为证据,才越让人对才是半大孩子的她忌惮!   明处暗处,如今也不知究竟有多少眼睛盯上她了……   然而……   现在,他也不过只能伏低声说:“父皇说得极是,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   叮……   一声尖细的脆响,轻轻却刺破了夏夜的宁静。   老战王,老王妃,双双本能的低下头去,看着静静躺在光洁青石转上的那根长得吓人的金针,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好一会儿,老战王才抬起头来,却一眼,便看到老王妃两眼通红的看着他,一脸的悲伤。   失笑安慰道:“我已经算是很长命的了,当年跟我一起打仗的,早八百年都不在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   老王妃就是忍不住伤心,越老了越老了,这心就越脆弱了,奢望也就越多了:“还是叫阳阳过来看看吧。”或许,只是不小心掉出来的呢?或许还能放回去呢?   老战王立即拒绝:“我能多活这两年已是奇迹,别难为她了。”   老王妃伤心的落下泪来,她也知道,甚至想过,老战王多活的这两年,搞不好是从夏阳的寿命里摘过来的,可……   人在关键,果然还是自私的吗?她竟然,竟然还是……   老战王笑着轻拍她的手安慰:“好了,早些睡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我已经看到了听到了,怎么办?”   老王妃刚想点头,就突兀的听到夏阳那清脆间又透着那么一丝慵懒意味的声音,惊讶抬头,就见夏   头,就见夏阳不知何时趴在窗子上,托腮看着他两。   窗子半开,她表情郁闷略似痛苦,二老看去,乍一看,她就像是被卡在了那么一样……   老战王当然知道她不是被卡住了,好笑又好气:“你个猴崽子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要不是他们已经七老八十了,被她这么冷不丁的钻进来,还不知要尴尬成什么样。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欠教养了!   老王妃忙悄悄拭去眼泪,招呼夏阳进屋。   “我还是不进去了,免得老祖宗打我,我跑都没地方跑,就劳烦您把那根金针拿给我就行。”夏阳继续趴着不愿意动。   老战王又气又好笑——你肯定不是因为太懒不愿意动所以才不进来?   老王妃则心往下沉——金针还给夏阳,就意味着夏阳也没办法了,她那点奢望,果然成了奢望!   这么一想,又不禁悲从中来,但也没有忘了把金针捡起来给夏阳拿过去。   “对不起老祖母,我也不是天神下凡……”接银针的时候,夏阳两个人才听得到的低声与老王妃道:“不过您放心,只要老祖宗肯乖乖的听话,我保证,他再活个两三年是没问题的。”   老王妃一听,又惊又喜:“真的?”   夏阳一脸受伤:“难道老祖母心中,我不是个说实话的好孩子?”   老王妃哪能看不出来她那伤心是假的,顿时忍俊不禁的心情好了起来,抱住她伸进屋里的上半身道:“是好孩子,是好孩子,我们家阳阳当然是好孩子,天底下最乖巧最懂事的好孩子了。”   夏阳顺势撒娇的在她怀里蹭了蹭。   老战王酸溜溜道:“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夏阳偏是磨磨唧唧的撒了好一会儿娇,直到老战王真的暴躁了,才心满意足的滚蛋。   “她悄悄跟你说什么了?”老战王明明一脸好奇,却非要绷着个脸问老王妃。   老王妃斜了他一眼,笑得得意:“不告诉你。”   哼!   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吗?   我早听到了,问你,只是哄你高兴而已!   女人啊女人,老了老了,也一个样……   老战王暗暗的腹诽着。   灯熄了许久,二老却还是睡不着。   见老王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时不时的轻声叹气,老战王也终于忍不住的道:“早些成婚也是好……”   是的,白天时宫里已经来过人,传达了惠武帝准备让李旭和夏阳早日完婚的意思,并直言,是李旭自己的请求。   见老战王主动说了,老王妃也干脆道:“王爷,您觉得阳阳和小九……真的合适吗?”   老战王吓了一跳:“你该不会真想给阳阳换一个吧?”   老王妃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气道:“我就是瞧着小九那性子实在……更何况,他那心病还在呢,加上生他的那个也是个糟心的……”   提起丽妃,老战王面色也沉了下去。   知道太子李煜去世的真相,他几乎立即敏锐的联想到了丽妃,然而这几年他没少砸人手进去查,查丽妃查林氏,却最终除了查到林氏有一些商场上常见的见不得人的手段外,什么异样也没查到,而丽妃这两年也病情有所好转了似的,愈发深入简出的没传出什么动静来……   要不是自己硬生生多活了两年,老战王甚至都忍不住怀疑,是夏阳多想了,或者,是夏阳设了套儿等他们钻。   然而,他多活了两年,而且这两年还是夏阳拼了性命争来的……   难道是他的人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不过……   虽然这些他的人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却查到了另一件事——当年前朝皇室确有余孽逃脱,也妄想光复前朝,暗地里招兵买马之余还散播谣言,企图挑拨夏家军反。   想到这些,老战王就不由庆幸,庆幸当初接了夏阳来战王府住,庆幸自己现在还活着,庆幸自己还有能力站在前面挡一挡,庆幸……   庆幸夏阳是个聪明敏锐的好孩子!   想了一大圈后,老战王才道:“明儿你去问问那孩子什么意思吧。”   然而……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毕竟惠武帝才是皇帝,能特地派人来问一声已是对两位相当客气了,也是做给人看的,当不得真,真当真了他们多半也就活到头了……   老王妃当然明白,所以她也就是抱怨一下,私下忧伤一下,却没想到老战王竟然让她去问夏阳的意思,反而让她惊吓道了:“难道阳阳不愿意,王爷您就……”出面坏了这婚事?   老战王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   “我才十三岁半!”   夏阳听到老王妃带来的消息,震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虽然印度阿三那个神奇国度甚至还有九岁的新娘,可……   “我可不可以逃婚?”   脑袋一时间有点混乱的夏阳弱弱问老王妃。   老王妃瞬间被她囧到了:“阳阳,你这想法很好,但是不实际,真的不实际。”   夏阳郁闷的狂塞了好几块红枣糕出气,却悲剧的噎到了。   偏这时,门房来报,说是李旭来了。   “让他滚!”   夏阳好不容易咽下红枣糕,气不打一处来。   门房吓了一跳,匆匆就要去传话,却才   传话,却才转身,又听到夏阳道:“算了,还是让他进来吧。”   又转头与老王妃道:“老祖母,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老王妃也是这么个意思,自然不会阻拦,便点了点头,还提议道:“莲花开得正好,去泛舟也是好的。”   夏阳开着脑洞歪歪某皇子被她摁进湖里喝水的情形,不禁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答应了。   **   毕竟战王府老战王才是正主人,又是老长辈,所以李旭虽然是来找夏阳的,却还是要先去拜见二老。   一来二去,待他被领到了湖边时,夏阳已经在小船上等睡着了……   青天碧水夏日炎炎,正是荷浪涛涛莲香正浓时,少女一身象牙白绣竹纹长袍的男儿装,以臂为枕侧蜷在小船舱里的竹椅上。   许是觉得束着发睡不舒服,她竟毫无要见他的矜持自觉,在他来之前就随手便把发带抽扔了船舱里,此时三千青丝洋洋洒洒,如上品黑绸缎一般轻轻铺盖在她身上,悄悄然便柔化了她那张精致立体的小脸,让她肌肤看起来更显白皙粉润,又平添了几分独一无二的慵懒,钟灵琉秀,不像凡人……   李旭忍不住制止了巧玲,不让她唤醒夏阳。   巧玲皱眉,不太愿意合作。   还是绿屏沉默了会儿,把她拉开了,但也并没有退开多远,巧玲依旧很方便继续虎视眈眈李旭。   李旭懒得理她,转头看向小船却又纠结上了——她那狗鼻子太敏锐了,他一上去搞不好就把人惊醒了,所以,上去呢?还是不上去呢?   然后……   然后半个时辰就那么过去了,巧玲和绿屏就纳闷了——九皇子是不是晒傻了?怎么还不上船?   而夏阳……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包子,被人放进了蒸笼里蒸,热得她直打滚,好不容易滚出蒸笼,却滚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不过这地方虽然奇怪了点,却有个装了好吃东西的大袋子,哪怕大概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做梦,也半点没客气的顺着味道凑过去就咬。   看到夏阳抱住他带来的那只蜜瓜就嚓嚓的带皮啃,李旭那个汗啊,实在不知是该夸她牙好,还是胃好……   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抢走蜜瓜,逼醒她:“阳阳醒醒,皮不能吃,醒醒,我给你切。”   心中却是默默记住了,在室外的话,他身上又带着吃的话,她那狗鼻子就不那么灵验了……   然而,事实却是天气实在太热,在船舱里睡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夏阳热得有点糊涂,才反应那么慢,当然,现在没人告诉他……   “嗯?”   好吃的被抢走的夏阳秒醒过来,看清那人,更加深恶痛疾:“怎么又是你!”   李旭好笑又好气:“你在这里等的不是我?”   还处于热糊涂状态的夏阳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而后很有骨气的说:“才……”   “嗯?”   李旭切瓜的动作一顿,挑眉看过去。   夏阳闭上嘴不说话,伸长着脖子等他切瓜。   李旭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想,比起当年,她确实已经长大了不少,高了很多,可……好像又并没有长大!   上辈子的温柔娴熟呢?   上辈子的矜持知礼……   若真是矜持知礼的话,她上辈子又怎么会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来让他难堪,还帮着他们陷害他叛国通敌……   冷不丁想起前世的事情,切瓜的匕首就顿时有了切人脑袋的力道,直吓得夏阳都怕他把船捅出个窟窿来,随手抄起一旁的茶壶就照着他脑门砸了过去。   碰!   茶壶被李旭手疾眼快的挡飞摔在了船舱里,应声破碎,但保住了船底。   “你……”   李旭气愤的瞪向夏阳,本是要破骂她搞突然袭击的,却见白着一张脸十分忌惮的盯着他手里的匕首,好似他随时会拿那匕首捅她的模样。   “该死的!”   低咒一声,他甩手就把匕首扔进了湖里。   “诶……”   夏阳回神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没好气的抱怨他:“你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那么锋利的东西扔湖里,日后清湖泥的工人不小心踩到了怎么办?还有啊,你把刀子扔了,还拿什么切瓜!”   刚才还吓得脸色发白的人,现在倒是理直气壮的说教起来了,她脑袋到底什么构造!   李旭不知该气该笑,脑子被她连累得一抽就道:“我拿脑袋给你砸开行不行?”   “……行。”   行?   她竟然说行!   李旭气得头顶生烟,就听到她催促:“快砸啊,我要渴死了,茶又被你打翻了,还不快砸了瓜给我解渴!”   李旭……   最终,李旭是用手掌把瓜给她劈开了,又掰成了一个个方便入口的小块。   除了蜜瓜,他还带别的一大包小吃。   趁着她吃得正开心,他把船划到了湖中心去。   夏阳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反正这里是战王府,她的地盘,他还能真吃了她不成?   再难开口,李旭也还是开了口,只是支支吾吾婆婆妈妈得跟他那棺材脸形象很不搭:“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要你放弃夏家军继承权……你会怎么样……”   “现在吗?”   夏阳的反问,回比李旭预想的要快,反而让他愣了一下。   但他没有迟疑的   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却跟着又觉得不对似的马上补充一句:“或者两年后?三年后三年后也行!四年……”   所以,在他前世的夏阳大概十五岁之后,他不断的要求过那个夏阳放弃夏家军的继承权是吧?   夏阳边吃边想,看李旭的眼神就不禁越来越怜悯——她大概猜到他前世被“她”虐的最初原因了。   拜托!   照她继承的幼年夏阳的记忆看来,那位夏郡主年纪小小就死娘死爹死祖父死剩她一个,确实很可怜,可若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却是绝对能长成祸国妖女的存在!   “她”长成的时候会不会变得异常心狠手辣她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她”非常沉得住气——才十岁,为了博取更多的同情,为了麻痹人给人一种软弱的错觉,“她”制造了一系列的假象甚至连老战王和老王妃都骗过去,对自己更是能狠到差点没把她自己给活活饿死!   是的,当初的夏阳并不是人们所以为的那样,是承受不住血亲接连去世的打击而悲痛得吃不下东西,而是,不吃!   她自己故!意!不!吃!   这是为了博取老战王和老王妃的同情与怜悯,借二老的手,将她更快的推进帝都社交圈——不然,按照正常速度,她起码就的规规矩矩的守孝三年!而三年,足以让她认识很多人!   她几乎是要成功了的。   可惜关键时刻老天派了个重生的李旭回来,把一切都打乱了……   但即便如此,也依旧不可否认,“她”手段了得,为了寻仇,为了报仇,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不择手段!   “她”其实甚至是连老战王和老王妃都是不相信的,因为老战王也姓李!   不相信老战王和老王妃,却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住了进来,为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力量薄弱啊,想要顺利的活下去,顺利的长大,必须找个靠山!   那位夏郡主始终认定,她手里最大的王牌就是夏家军!   然而……   这傻小子前世竟然让她放弃夏家军?   要现在坐在他对面的人还是“她”,只凭这一句,保不准原本并不很他的,也立马恨上了!   幸好啊……   这一世,此刻他对面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位夏郡主,虽然她继承了那姑娘的记忆,可以为她报仇,却,无法像她那样愤世的活着。   所以,她给出的回答是:“放弃啊……倒也不是不行……但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他墨眸既不可见的闪动了一下,脱口而出。   夏阳抬眸静静的看着他。   李旭屏息凝视她,静静等候她的答案,哪怕其实,如今重活一世的他因为走的路与前世不同了,而渐渐的在接触着前世所触碰不到的许多东西,但,有些事有些话,他还是希望她能亲口告诉他!   虽然,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在执拗什么……   好一会儿,夏阳才别开脸去看那随风如浪的荷叶,看荷叶翻飞间,姿态各异的荷花各放妖娆。   李旭皱起眉来,墨眸灰暗,以为她是不愿说,黯然之余,还是执拗的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你,也不会读心术,你所经历的事情,你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你不告诉我的话,我是不会知道的?”   夏阳诧异的回过头来看他,突然笑了:“看来在北门关,你发现了不少事。”   李旭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快,面色有些微妙的难看,却并未否认的点了点头,看着夏阳的脸色随时会停下来似的慢慢道:“听说你父亲……镇北侯他不是……不是……”   “嗯,他不是战死的。”   夏阳回答他的同时,还替他补完整了他想问内容。   李旭面色瞬变,惊得脱口而出:“是真的?”   前世,他并没有去北门关,自然也就不知道镇北侯的死竟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也不知道,也即便如今也不知道,前世去了北门关的李靖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些……   夏阳皱眉:“要我对天发誓?”   “不!当然不用……”只是……   李旭神色微妙而复杂的看着夏阳:“你想报仇?你想怎么报仇?你……”   夏阳想,他此刻一定是前世今生的混乱着,异常混乱,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身处的是哪一世,面对的是哪一个夏阳……   “我现在,只想怎么安然长大。”   少女脆声不高,却字字如惊雷一般炸入李旭脑海,惊得他面色变幻不停,如同才认识她般怔怔的看着他。   前世今生交错,他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脑仁一阵阵的疼。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报,我愧为人女,所以仇是肯定要报的,但不是现在,所以……”   夏阳打破沉寂,直直看进他的眼:“你现在还想要娶我吗?”   李旭一下便从混乱中惊出来了,面色微妙得有些难看:“你报仇,和跟我成亲有什么关系?”难道……   真是李家对不起夏家?   回想起惠武帝前世今生的种种,尚未等到夏阳回答,李旭的面色便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难道,前世她辗转在他们兄弟之间,最后还杀他,就是因为这个?   夏阳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只道:“你回去好好想清楚了,再决定吧。”   “难道你还敢抗旨不嫁不成!”   ”   李旭急了,也不知道急什么,反正一想到她宁肯抗旨也不肯嫁他,他就很激动,很狂躁,想掀船。   夏阳却很淡定的耸耸肩:“我这么怕死,当然不敢。”   李旭:“……”   他皱眉定定的看着她,总觉得她就算不抗旨,就算老老实实跟他拜堂,也还能给他防不胜防的意外之喜!   暂不同房什么的……   他是不是说太早了?   **   听说李旭和夏阳会提前完婚,第一个着急的,不是二皇子李诚,不是三皇子李靖,更不是七皇子李烨,而是初来乍到,新娘子还没有选好的西戎小王子姬氏魁。   开玩笑!   她万一就是他爹他祖母一直在找的人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怎么办?   她一旦成亲了,就成了大华的皇子妃,到时候,他还怎么带她回西戎?   他阿哥远在西戎,问他是绝对赶不上了,身边的人嘛……人多嘴杂,多一个人知道保不准就泄露出去了,到时候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纠结的想来想去,姬氏魁做了个很大胆又自认为很棒的决定——跟惠武帝求取娶夏阳!夏家军什么的,他不要!   **   惠武帝第一次觉得,西戎姬氏不是来求和的,而是来捣乱的,不然,怎么送了这么个奇葩的孩子来……   “你不知道夏阳郡主是朕九皇子的未婚妻吗?”惠武帝问:“你没听说,他们感情很好近期就要完婚?”   姬氏魁倒是老实的回答说“知道啊”“听说了”,但:“就是听说了,才赶在他们完婚之前来求娶啊。”   瞧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惠武帝相当无语,不得不提醒道:“夏阳郡主和朕的九皇子感情很好。”   “可尊敬的大华皇帝陛下,除了她以外,我也看不上其他姑娘啊。”姬氏魁表示很无辜,一脸“我都这么有诚意的肯入赘你们大华了,你也好意思不给我个满意的新娘?”。   惠武帝正想让人把这无赖小王子丢出去,就听闻宫人报说李旭求见。   “让他进来。”   惠武帝有种见了救星的感觉——作为皇帝,作为长辈,有时候他也是很多无奈的,比如对付姬氏魁这个有礼貌有身份的外来小无赖。   “你干嘛你干嘛?”   看到李旭一脸凶煞的往自己走来,姬氏魁瞬间像只炸毛的猫,边退边叫:“我可已经派人给我阿哥送信告诉他选好新娘了,你敢动我试试看!”   惠武帝脸色很难看——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啊?竟敢站在他的地盘上当着他的面威胁他儿子……   李旭冷冷的瞥了已经退无可退的姬氏魁一眼,转首叩拜惠武帝:“儿臣叩见父皇。”   惠武帝忙叫他起来,开门见山道:“你来得正好,魁王子正好有要事要与你商量,去吧,替朕好好招待他。”   姬氏魁那个震惊的——这个大华皇帝好不要脸啊,自己应付不了他,就把他扔给他儿子修理!   李旭却已经领命来请他:“魁王子,请。”   “我……”   姬氏魁话没说完,就被李旭一手刀直接劈晕了过去。   惠武帝忽然好忙好忙,忙得都没空抬头看周围的情况,但耳朵还是有空听的……   殿外,西戎侍卫怪叫:“你对我们魁王子做了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竟然没有下文了。   惠武帝不禁错愕:“去看看怎么回事?”未免太安静了吧?   内侍匆匆去匆匆回,面色很微妙:“回皇上的话,说是九皇子咳……九皇子把那些西戎侍卫也打晕了。”肿么办啊,会不会发展成国战啊?   惠武帝:“……”   ☆、【79】夜静风凉肠已青   李旭没瞎到看不出来,姬氏魁根本不是真的喜欢夏阳,但他却求娶夏阳……   也只意味着,中间有个他并不知道的特别原因!   不管这原因是什么,李旭都不想在他知道前被别人先知道,所以也不拆穿姬氏魁,只是想带他去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好好聊聊,问出他的真实目的。   然而,人还没来得及带走,李靖就来了。   姜戎正不知如何是好,乍见李靖,简直如同看到救星,两眼都在发亮的放射求救光芒。   他如是未见,倒是惊愕的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姬氏魁以及同样不省人事的那些西戎侍卫,微微皱眉看向李旭:“九弟你这是……”   “不用你管。”   李旭冰冷的声音已是很平淡,但依旧如同彻骨的寒风般,不刻意也依旧锋利而尖锐,有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也不知是了解他的脾气,还是示弱于他,李靖闻声后只耸了耸肩便不说话了,倒是给了焦急的姜茂一个放心的眼神。   姜茂却哪里敢放心?   要说这两位皇子,曾经都跟隐形人是差不多的,但前两年一场百年寒冬却改写了他们的命运……   二位都是那场寒冬展露的军事才华,非要比个高低的话,便是九皇子李旭更胜一筹——他拿回东门关更快,还夺了东夷两个镇,逼得东夷不得不求和。而二皇子李靖,只是夺回西门关而已,西戎就顺势求和了。   但这一次的一点差距,却并不是惠武帝这两年来差别待遇的原因,而是——九皇子李旭比二皇子李靖幸运,有个二十万夏家军继承人的未婚妻!   甚至有传闻说,夏阳郡主当年虽然与紫霞公主口角不和而有肢体冲突,但实际并非紫霞公主将她推下湖的,而是有人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下了暗手,紫霞公主不过是替罪羊……   究竟是谁藏在暗处下了黑手,没人清楚,也没人去追究,但所有人都知道,九皇子便是借那次的机会,成为了夏阳郡主的未婚夫!   前两年,九皇子李旭又因为夏阳郡主未婚夫这一层而代天子行北门关,一呆便是两年,自是立功不少,在军中的地位可谓是层层拔高而起,声望很高,而二皇子李靖……   错失北门关机会后,被派去了不过两万余人的骁骑营当个闲人,别说立功了,没得罪干净骁骑营里那些不服管教的贵门子弟就算不错了。   那样的李旭,这样的李靖,两人要真杠起来,谁的胜算更大?   显而易见是李旭啊!   姜茂当然不敢放心。   可李靖却很淡定。   他没跟李旭抢,也没跟李旭争,只是一声不发的跟在李旭身后,看起来无奈极了,却为了不让李旭那脾气发作起来,废了或者杀了姬氏魁挑起两国战争,忍气吞声……   姜戎倒真没想到还能用这一招,但也自知自己那点斤两,就算想到了也是不敢用的——九皇子绝对会弄死他!   “二皇子,靠您了。”姜戎几乎带着哭腔拜托李靖,然后便不敢再跟下去了。   **   李靖本以为,自己这么妨碍李旭,李旭会发作的,却没想到,他头都没回来看他一眼……   冷不丁的,李靖不禁想起夏阳当年的话——【这孩子就是这么傻,恨谁讨厌谁从来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直接写在脸上,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那话,不只是给李旭圆场而已,也是一种变相的善意提醒吧?   夏阳为什么会提醒李旭姑且不论,只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旭那脾气竟然会记下那些话,且一直记着又真的在改,也是挺诡异的。   难道他真有那么喜欢夏阳?   这么一想,李靖不禁皱了皱眉,心里更不舒服了,嘴上却还是开口道:“听说你将这两年的军功全用来换婚事提前了。”   李旭没理他。   李靖也不在意,浅笑着继续又道:“倒也是,夏阳郡主不但生得美,人又聪明,性情活泼脾气还好,若我是你,我也会求提前成亲,免得夜长梦多。”   李旭总算有了反应,停了下来。   虽说眼下四周暂时无人,但这里毕竟是皇宫,还是羽林卫必巡之路……   李靖嘴角微勾,笑着走上去:“九……”   不料,他才再开口,冷冷斜瞥过来的李旭就说话了:“你就算说破了天去,她也依旧是我未婚妻,即将嫁的人,还是我。”   李靖笑意微僵。   李旭拎高了些姬氏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你想拿他卖姬氏极一个人情吧。”   李靖暗暗心惊,面上却再度笑开:“我不明白九弟的意思。”   “我明白就行。”   李旭淡淡瞥了他一眼,拎着姬氏魁再度往前走。   身后,李靖面色沉了沉,几不可见的拧着眉再度跟上。   不过短短不足两年不见而已,他这个弟弟竟然就成长起来了,还真是挺意外的……   **   姬氏魁被李旭直接拎到了宫中的练武场,才弄醒。   姬氏魁一醒来就看到李旭,气得大叫:“你竟然偷……”   “对付你,不用偷袭。”   李旭的实话,打击得姬氏魁面色发绿:“亏的你们大华还号称什么礼仪之邦,我呸,就这么讲礼仪咦?你是谁?”   呛声到一半猛然发现李靖的存在,惊讶得立马转头问。   ,惊讶得立马转头问。   李靖面色略微有点怪异,总觉得这画面有些眼熟,暗道这位西戎小王子不会是因为知道打不过李旭,所以特地转移话题逃避问题的吧?   勾唇一笑张嘴正要应,就听李旭冷冰冰道:“他是谁不重要。”   李靖涵养再好,这瞬笑也有些维持不住。   好在姬氏魁很给面子:“你说不重要就不重要了?那个谁,别管他!本王子问你,你只管回了就是。”   然而李靖却并未觉得好哪里去,但亲和的笑却是恢复了:“多谢魁王子。我叫李靖。”   “哦哦,李靖啊……李靖?!”姬氏魁本来转开的脸惊愕的又转了回去,把李靖上上下下认认真真看了一遍,面色很微妙。   李靖总觉得他那眼神有点怪,却依旧保持这礼貌的微笑,问道:“魁王子听说过我?”   姬氏魁点点头:“听说过听说过,听我阿哥说起过……”   “极王子提起过我?”李靖目光闪了闪,挺意外。   虽说当年两国交战,姬氏极也参与了,甚至可以说,大华关破他才是真正功不可没的人,但不知为何,后来西戎大军入境时他却忽然撤走了,以至于,李靖夺得兵权直至重占北门关也并未见到那位传说中的西戎天才……   可是,姬氏极竟然跟姬氏魁提起了他?   李靖很难不意外,更好奇,姬氏极是怎么看他的,都说了他什么。   可惜,姬氏魁也是个让人糟心的主儿,明明看到了他的兴致,偏只点头一个劲的说“提过提过……”,至于究竟提过什么,半个字没说。   “显而易见不是好话。”   李旭冰冷的声音忽然冒出来煞风景,颇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而心里,却其实是纳闷的——前世,李靖和姬氏极不打不相识,关系还很不错的,他举兵反起的时候,还曾出兵相助,可今世……   瞧姬氏魁的反应,却似乎是姬氏极并不喜欢李靖了?   怎么回事?   他做的哪件事竟然连远在西戎的姬氏极都影响了?   不过……   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如同前世李靖不遗余力的踩他一样,他当然,也不能太客气了。   李靖面色略微发沉,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到了那个从未谋面的西戎天才,就见姬氏魁斜眼李旭:“我阿哥也没夸你。”   前世姬氏极就跟自己不对付,李旭自是懒得接他话,道:“你不是想求娶夏阳吗?我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   姬氏魁一听乍喜,但跟着就发现自己现在在的地方不那么美妙,英俊却稚气未退的脸庞瞬间垮了下去,很有自知之明的大声道:“我可不跟你比武。”   “那你就打消那个愚蠢的主意!”李旭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那万年面瘫的脸以及冰冷的声线,哪一样都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善意”。   “你欺负我算什么本事!”姬氏魁气得跳起来:“你有种去跟我阿哥打啊!”   “是你在跟我抢人,关他什么事!”李旭沉下脸,忽然有种男版巨款夏阳跳脚的即视感,但,一点不可爱,还非常扎眼。   姬氏魁抬头挺胸,傲慢道:“从小到大,我抢不到的东西都是我阿哥帮我抢的!”   李旭:“……”   李靖:“……”   好在,姬氏魁也多少还要一点脸,说完之后就觉得那话不应该的面露几分尴尬,但很快,他又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两眼一亮,问李旭:“等等等等,你刚才的意思是,谁跟你抢你就跟谁打?”   李旭沉下脸,李靖却嗅到了好戏的味道而扬起了眉。   “那你惨了。”姬氏魁幸灾乐祸道:“我看得上眼的东西,我阿哥也通常是能将就的。”   能将就……将就……夏阳是用来将就的?!   李旭那棺材脸瞬间更黑更沉了,李靖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来。   “哼哼。”   姬氏魁也不知是哪根神经特别大条,竟然完全没看到李旭和李靖面色都不同程度的难看一样,径直又道:“你等着吧,我已经派人跟我阿哥说了,在这里发现了个了不得的姑娘,他很快就会来的。”   李旭抿唇,转头就走——再呆下去,他真不保证不打死这死小子!至于要问的事,李靖在也不好问!更何况,姬氏魁并不是问题,是问题的那个姬氏极和庞大的姬氏……   李旭走了,李靖走向姬氏魁:“魁王子,我送你出宫吧。”   姬氏魁本想拒绝,可想了想,又答应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特地跟过来,不然那疯子搞不好要打我个半死。”   你竟然也知道啊……   李靖挺意外的多看了姬氏魁两眼,笑道:“魁王子客气了。”   “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喝酒吧,阿哥说你们大华人都喜欢有礼的人,我是来找新娘的,不能让人讨厌了。”姬氏魁说得煞有其事。   李靖听得哭笑不得,总觉得他的话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听得出来,魁王子很崇拜极王子。”   “我们西戎人以勇士为尊。”姬氏魁理所当然道:“我阿哥是我们西戎第一勇士,我当然崇拜他。”   李靖笑:“那他一定很强壮。”   西戎人普遍比大华人骨架大,肩宽四肢长,以至于哪怕是一样高,也显得特别高大一些,比如姬氏魁   比如姬氏魁,才十五岁而已,却已经有将近一米八的高个了,比一样高的大华人看起来高大很多,而能成为第一勇士的姬氏极,想来也是五大三粗非常高猛的人……   李靖这样想本没错,可姬氏魁却面色一阵微妙,应得含含糊糊:“恩恩,是挺高大的……”就是没他高,没他壮而已,跟大华人比起来的话……   姬氏魁默默的斜目看了看李靖,发现李靖这个大华皇子竟然跟他差不多高,眨了眨眼又目测了一下肩啦手臂啦肌肉啦啥的,总算能为自家阿哥找到了点平衡感——虽然稍微高了那么一丁丁,但好歹是一样瘦啊一样没肉,对不对对不对?   **   姬氏魁发现求娶夏阳不实际后,果断改变策略——跟夏阳做好朋友!趁着李旭不在就怂恿她逃婚!   于是……   金碧瑶等人很无语很郁闷,实在想不明白,这位据说是来大华入赘但要自己找新娘的西戎小王子,究竟是怎么无视她们这些新娘候选人而只看到夏阳一个,还当着她们的面,毫不掩饰的直白怂恿夏阳逃婚!   没错!   逃婚!   他居然怂恿夏阳逃婚!   当!着!她!们!的!面!   “我跟你说,我们西戎可美了……”   “你喜欢吃是吧?我们西戎也好多好多好吃嗒……”   姬氏魁巴拉巴拉使劲的巴拉,各种吹捧西戎风光如何磅礴大气,如何波澜壮阔,结果没把夏阳说动,倒是把好几个小姐甚至四公主李慧茹都说心动了,加上姬氏魁虽然魁梧了点,性情却很可爱,长得又非常的好……   高挺的鼻梁,微卷的短发,西域风情十足的双眸热情奔放,眸光流转间时刻都像在放电,直勾得小姑娘们春心荡漾,恨不得拉开阵势在他面前狠狠妖娆狂舞一番博取他的注意力,只可惜,这位小王子那双电眼很迷人,眼神儿却似乎不太好,只看得夏阳一个人!   这让夏阳很困扰。   一是姬氏魁这个人可爱归可爱,却太吵了!   二是李慧茹等人一双双红眼快把她扎成筛子了!   忍无可忍,夏阳只好冲他招招手:“来,我们找个安静地方好好聊聊。”   姬氏魁自是求之不得的。   “孤男寡女寻什么僻静地方?聊什么!”   李慧茹头一个不乐意的站出来阻止,但她又听说姬氏魁喜欢的是温柔的姑娘,所以她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脾气,软声细语苦口婆心的与夏阳道:“更何况,阳阳,你可马上要嫁人了,就不怕我九哥知道了又打翻醋坛子?我那九哥的脾气可不大好。”   何值不好,简直恶劣!   夏阳默默的想,但她确有事必须跟姬氏魁确认,所以还是要拒绝她的“好心”,可她还没开口,那姬氏魁就嚷嚷了起来:“嫁什么嫁!都说了别嫁!那种人日后肯定会打女人的!”   哪用得了日后,他以前就打过了……   夏阳忍不住的又默默附和了句,就听到某人冰冷彻骨的声音突兀的插进来:“女人我都能打,何况男人!”   那声音来得太突然了,又太近了,姬氏魁吓得一激灵,二话不说就跳到了夏阳身后去,冲不知何时出现的李旭叫嚣:“你你你,你有种一个打我们两个!就算我们不幸输了,也还有我阿哥会来为我们报仇的!”   夏阳都忍不住佩服魁先生那“哪怕你天花乱坠我也依然能让我哥乱入”的神奇脑回路,更何况李旭等一票原住民……   李旭却是直接懒得搭理他,冲夏阳拎高那超大号的食盒:“吃饭了。”   他最近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看她,今天也就是能来陪她一起吃顿午饭的时间而已,哪能让姬氏魁那小混蛋乱耗!耗掉一秒就少一秒了!   夏阳是一看到吃的就连亲爹都能先搁一边的人,更何况姬氏魁一个外来的?   当即就果断的把想确认的事情放了一遍,跟着李旭就走。   姬氏魁也想跟,奈何李慧茹等人却不肯放过着难得的机会,一拥而上便将他围了个寸步难行,甚至出手拉扯:“魁王子,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们国子监的饭菜相当不错的……”   **   “十月之前我必须回北门关。”   古银杏树下,夏阳才拿起一块秘制鸭肉饼,还没来得及吃,就听到李旭这话。   十月北门关便正式进入雪季了,关外北狄环境更加恶劣,没有哪年是不缺衣少食的,加上北狄人好战,宁肯战死不愿饿死,也就有了一到季节就跑到大华杀人抢食的习惯……   原来北门关还有镇北候夏义镇着,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小打小闹没玩没了而已,可如今夏义不在了,继承人夏阳又还是个没长成的半大丫头,不足以挑大梁,夏家军高层又分裂三足鼎立,若没个有能力有身份还名正言顺的人去镇着场子,恐怕真要出大乱子。   惠武帝让李旭这个夏家军的女婿去,也算合情合理意料之中,只是……   他十月前就要赶到北门关,岂不是代表,他们的婚期又提前了?   果然……   夏阳才刚刚拧起眉来想,李旭就给出了最准确和肯定的答案:“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很仓促。”   夏阳当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把手里的秘制鸭肉饼当成某人以及这万恶的君王制度,狠狠咬一口,再一口,又一口……   …   李旭看得出来,夏阳不高兴,很不高兴。   皱着眉头,他搜肠刮肚,却最终只干巴巴的挤出一句:“阳阳,我会对你好的。”   他个榆木疙瘩属性的脆弱傻缺,能好?没哪天忽然捂住胸口一脸受害的捅死她就是客气的了……   夏阳气得都笑了:“哦?怎么个好法?你说说看。”   然后……   然后他果然死机了,偏还不认的板着脸说道:“总之就是好。”   夏阳直接不客气的赏他个白眼——不指望!   “我……”   李旭还妄想用他那负情商的语言能力解释一番,结果直接便被夏阳打断了:“行了,放心吧,我不会逃婚的。”   她答应得如此干脆,李旭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俊脸紧绷,颜色很不好看。   “喂喂,你那什么脸?摆给谁看?我个都没被求婚却就要出嫁的正苦主都没摆脸,你凭什么摆脸?你脸大啊?脸大了不起啊!”心情郁闷的夏阳气得最后一口鸭肉饼都砸回了食盒里。   李旭却一脸莫名的看着她——求婚是什么?   然而,夏阳看他这样更火,有种继续说下去也不过是对牛弹琴的狂躁感,干脆扭头就走。   李旭错愕了下:“你……”   夏阳头也不会的应道:“肚子痛!去茅房!要跟就来!”   火气很大。   李旭迟疑了下,还是没跟上去——万一她真是去茅房呢?难道他还真守在外面?这不是尴尬不尴尬的问题,而是尊重不尊重的问题!   更何况,她现在明显在生气!   最不济,吃的还在这里呢,她总不至于气到不吃吧?   然而……   这一次夏阳还真是气闷得影响到食欲,不吃了。   等李旭发现夏阳根本不是去茅房的时候,已经国子监偌大,找不到她人了,而他也必须赶回军机处……   **   李旭风头正盛,气场又尖锐,以至于他一个人心情不好,整个军机处都受影响的跟着低气压,守门的都不敢大声喘气,就怕一不小心把他给点着了。   赤六被推去做说客,理由是——说不定他哪天就忽然“高升”成郡主徒弟了,碍着这一层,九皇子拍他也会先掂量掂量。   赤六信了他们才见鬼,但也实在是扛不住李旭那脸色,只好硬着头皮凑过去说话:“主子放心,郡主身手不弱,又有战王府的影卫跟着,翎四看着,不会有事的。”   他想来想去,能让李旭心情不好到心神不宁的,也就只有夏阳了,毕竟最近姬氏魁纠缠夏阳的事早传开了。   然而,他话都说完了,李旭却没赏脸的给他点反应,飞剑似的两道浓眉依旧拧在一起,绷着黑沉沉的棺材脸继续摆在那里吓人。   赤六很无奈,觉得继续说下去恐怕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被抽,又算是可以跟兄弟们交代了,便准备离开,却忽然被李旭叫住。   “……求婚是什么意思?”   **   中午撒气不吃饭的后果就是……   饿过头了,晚饭再美味也吃不下了!   于是夏阳童鞋更气闷了。   她早早便把巧玲和绿屏赶出了屋,自个儿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贴啊贴,到半夜的时候,胃就开始难受得直冒酸水,却吐不出任何东西来,而越是吐不出来,也就越难受……   李旭到的时候,就看到她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   那画面,太触目惊心,直吓得已经一只脚伸进屋里的他差点没直接掉着进屋。   匆匆忙忙奔过去抱起她,发现她还是活着的,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但很快他便得知她只是想去找吃的时,他差点没气得直接把她摁腿上狂抽一顿屁股——   有她这么去找吃的吗?!   半夜三更有腿不用走的,用爬的!   幸好,旁边耳房的巧玲和绿屏一直记挂着夏阳没吃午饭和晚饭,整个晚上都在听这屋里的动静,夏阳怎么从床上爬地上去的她们虽然没听到,但李旭慌张进屋抱起夏阳的时候的动静,她们是听到了,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郡主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饿也饿糊涂了!何况现在都这么晚了!平时这时候她早睡得香甜了!能不迷糊吗?”   巧玲虽然也很汗夏阳这种独特技能,也愧疚自己没照顾好她,但她对劈头盖脸就理所当然呵斥她们的李旭实在没好感。   就算郡主已经嫁给他了,她们也还是郡主的人,但凡对郡主尊重一点的,也不能当着郡主的面这么呵斥她的人?更何况,郡主还没嫁呢!这里依旧还是战王府,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脸这么理所当然的训斥她们?   然而,她那些愤慨,李旭是接收不到的……   “晚饭也没吃?怎么回事?”他震惊得眉头都直接皱起来了。   巧玲脸黑黑:“这不是应该要问您吗?为什么郡主没吃午饭?没吃午饭就算了,竟然连晚饭都没吃!”   李旭窒住,俊脸紧绷颜色难看,转眸便看向了正在喝汤的夏阳,一颗心思全在她那儿了,完全没注意到绿屏神色古怪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瞧巧玲,秀眉微皱。   “你们下去吧,我有话跟她说,有什么事再叫你们。”李旭走向夏阳。   巧玲张嘴就要顶,却被绿屏一把拉住,硬生生拽走了。   拽走了。   绿屏直把巧玲拉出老远。   巧玲皱眉:“绿屏,你干什么拉我出来!还拉出来这么远!郡主和他到底还没成婚呢!这半夜三更的让他们一起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   “谁传出去?”绿屏反问。   巧玲一时没多想:“当然是隔墙有……”猛然意识到什么,瞪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绿屏:“你……你什么意思?”   绿屏素来是敬重巧玲的,差事也从来不跟巧玲抢,好的坏的巧玲做漏的,她在后面跟着捡就是了,今天却难得的正色:“巧玲姐,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郡主的,一心想留在她身边继续侍候她,可是留在她身边的方法有……”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绿屏后面的话,惊呆了绿屏,也同时惊呆了手还在半空的巧玲,惹来守夜的婆子丫鬟侧目。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敢乱伸耳朵乱嚼舌根,仔细你们的皮!”   绿屏虽然半脸留了个巴掌印,但天色暗那些婆子丫鬟猜到了也看不到,加上她素来得夏阳宠,现在又腰杆笔直,沉声威风,颇有气势,那些婆子丫鬟也不敢多事,匆匆就缩了回去不敢再张望打探了。   巧玲面色微妙的看着她那肿起来的半边脸,是愧疚的,但,她自认为没有往绿屏担心的那个方向去想,也就不认为自己有错……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好一会儿。   “回去吧。”巧玲转头,往耳房去:“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d被冤枉了,不计较,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可……   绿屏却道:“你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巧玲震惊回头,看怪物一样看着绿屏——难道她还要一直记着不成?   “巧玲姐,我没有你会说话,可能话不是那么中听,但这都是我的真心话。”绿屏深吸一口气,道:“我希望你能记住今晚上的事,记住我那些可能是误会的话让你愤怒了。”   巧玲面色微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   仔细想想的话,自己在九皇子面前确实愈发不像下人样了,也难怪绿屏会多想……   “你放心,我会记住的,以后也会注意的……走吧,我给你擦药。”   **   屋里,李旭和夏阳其实把外面的动静听了个完完整整……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相对无语,气氛略微妙。   很快,夏阳就主动打破了静默:“那啥,其实我不介意来着。”要是巧玲能帮她把这蛇精病领走,她甚至还挺高兴的。   李旭本来不想摆脸色给她看,听到这话也实在忍不住的黑脸阴沉,咬牙切齿:“我介意!很!介!意!”   “你为什么介意?你不是男人吗?”古代皇家贵族的男人,不都三妻四妾通房随便收的吗?   夏阳奇怪的看着他,并摸着自己良心说,她家巧玲长得水灵灵的非常标致,形象好气质佳,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他凭啥介意啊?   除非……   目光一落,她隔桌就往他下身看——前世不堪遭遇影响身心健康,连他那里的正常功能都毁了!   “你在看什么!”   李旭黑着脸,咬碎一口牙才生生忍住没把她拖过来一顿胖揍屁股。   “什么也没看。”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满满写着“我了我了我了得啦,你放心”。   李旭气得面目扭曲,却,又不能拖她过来证明……   证明……   冷不丁想到不该想的,李旭那正最是血气方刚时候的身体就有些不停控制的不对劲了起来……   活过一世,经历过男女之事,他当然知道那不对劲的感觉意味着什么,却反而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觉得尴尬。   她才十三岁多啊,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啊,他竟然……会不会太变态了点?   越尴尬,那股热气反而冲得越猛,甚至转瞬要上脸入脑,吓得他霍地起身就狼狈躲到了窗边去。   然而……   夏阳虽然确实是来自一个发达而开放的世界,某片甚至现场版也是恶趣味的跑去围观过的,可她两世来至今还依旧是朵纯纯小黄花又是铁打的事实,对于男女之间那点事,她有很好很完善的理论知识,却又不可能像某些过来人那般通透,所以,此时此刻在她看来狼狈又尴尬的李旭简直就是面目狰狞的——蛇精病又发作了!   于是误会神马哒,偶尔也能变得很美丽……   秋风习习吹了好一阵,某人才总算压下了那股邪恶的火焰。   暗暗低头又确认了一番确实已经没问题了,李旭才转过身去准备向夏阳表明他今夜此行的目的,却看到夏阳不知防备的盯着他看了多久,四目猝不及防半空相遇,她立马别开左顾右盼掩饰,怎么看着怎么心虚……   好不容易才缓过去的尴尬,瞬间又冲涌了上来,李旭顿时有种被抓包的尴尬,俊脸都控制不住的发热起来,却又偏不肯承认自己思想龌蹉了:“我都快十九了,很正常不是吗?”   然而……   夏阳刚才回避他的视线,却只是以为自己又不小心的触发他回想起前世,为了避免更加刺激他那脆弱而又敏感的心灵,从而激发他蛇精病发作,才选择了回避,哪里想到,他竟然没头没尾的蹦出这么一句来。   于是,她很错愕的看着他——我们是不是不在一个频道上喊话啊   道上喊话啊?不然我这么聪明咋就听不懂你在说啥呢?   这回李旭终于没有接收错她的讯息了,却更尴尬了——闹了半天,原来刚才全是他自己一个人在乱想?!   薄唇蠕动,却憋了半天,只别出一句莫名其妙又气愤情绪满溢的:“总之就是这样!”   夏阳:“……”   两人再度相对无语。   李旭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先毛躁了起来:“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来?”   “哦。你为什么要来?”夏阳反应平淡兴趣缺缺。   李旭面色难看,甚至恶劣的想,他认识的那个夏阳搞不好当初在湖里就被他给淹死掉了,现在这个肯定是什么奇怪物种附体的!   夏阳皱眉郁闷的想,说好的雷厉风行狂霸拽吊炸天呢?这么磨磨叽叽是要蹭到什么时候啊?还让不让她睡觉啊?她好困了啊……   各有心思间,两人竟莫名其妙的又进入了大眼瞪小眼的诡异模式。   然后……   然后李旭就看到夏阳眼皮越沉越沉,没一会儿竟然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无语之后,他又忍不住笑了:“你这样,到底是怕我还是不怕我?”   许是他进来已经许久了,这屋里已经有了他的味道,她潜意识的便不再排斥,所以,当他轻轻靠过去,在她面前蹲下的时候,她也没有惊醒过来。   烛火朦胧,小小的人儿单薄的中衣,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梁,白皙的肌肤嫣红的唇,长发乌黑柔亮,轻轻如瀑洒落……   佳人尚幼未长成,却已美得惊心动魄不似人间有!   明明就近在眼前,李旭却恍惚的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梦,一切都不真实。   不由自主的他抬起手来,想要确认一下这本该熟悉却不知怎么就变得无比陌生的人儿是否真实存在,却不想……   坐着睡着过去的夏阳忽的一个不稳,竟就往前一倾掉进了他怀里来。   李旭一手举着,一手张着,僵在了那里。   本以为夏阳会马上醒过来,却没想到,她虽奇怪的“嗯”了一声,却并没有醒过来,还在他怀里拱了两下,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和姿势,枕着他的肩就沉沉的继续睡。   李旭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呆呆慢慢小心翼翼的偏转头,却人还没看清楚,薄唇就先触及到了一抹特别的温润滑软……   然而此刻的夏阳却已扛不住疯狂成长的身体所需求的睡眠而困成了汪,虽隐隐察觉嘴唇上有“异物”,却死活撑不开眼来。   她不满的噘起嘴,企图把那“异物”驱赶,结果却发现,那“异物”是狗皮膏药!越赶贴得越紧!最后甚至还咬她!   忍无可忍,不胜其扰的她狠狠的也咬了一口回去……   然后,然后她果断胜利了,一口就把那狗皮膏药咬出血,吓跑了。   李旭一手捂住被咬破的唇,一手搂住咯咯笑得很得意却还在梦中的某阳,俊脸五颜六色好不精彩——她把他当成了什么饼?   一番纠结,李旭最终还是没叫醒她,而是轻轻的把她抱回床上去继续睡,却不经意的,又看到了她藏在枕下的东西……   是那把匕首!   哪怕此时此刻他其实只看到一小节刀柄,也并不妨碍他瞬间将它认出来,甚至,心脏直接有种被贯穿的真实错觉……   一个声音突兀出现,告诉他,只要现在拿起它,刺入她的心脏,她就再也无法背叛他欺骗他陷害他了,他所担心的害怕的,都不会发生!   它拼命的煽风点火,不停的怂恿,催促他快拿起匕首,晚了就来不及了……   **   夏阳在尝到血的味道的时候就惊醒过来了,但恍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她没敢睁开眼。   结果……   结果等感觉不对劲而不得不睁开眼时,就看到李旭赤红着双眼伸手向她枕下……   “不……”   她吓得面色大变,惊声欲叫却叫不出来,因为他已经发现她醒过来了,手疾眼快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堵住了她的声音,等她惊慌想起要反抗,却发现他并没有将匕首抽出来捅她,而是,一把将它严严实实彻彻底底的,推回了她枕下。   惊愕的她紧跟着就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长臂带着令人心惊的颤抖,却异常有力量的将她狠狠锁在怀里,像个洪水中沉浮许久,终于抱住一根救命浮木的可怜孩子,低声都颤颤:“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对你好的阳阳,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不会再让他们抢走属于你的东西,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承受那些你一个人无法承受的东西,所以……所以……求你了,阳阳,不要再背叛我!他们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你的仇我也能替你报!不要离开我不要背叛我,不要再让我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他曾经一无所有吗?   是了是了……   一个高高在上的生父,一个见面只会虐待他的生母,很多却从不将他当兄弟的兄弟姐妹,唯一一个是真心对他好的太子皇兄却又早早就没了,总算盼到组建属于自己的小家庭,却又发现……   他没丧失生存动力自我解脱,也算是一种坚强的表现了吧?   夏阳前所未有的觉得他可怜,可怜到她这时候轻轻的说一个“不”,也许就能彻底的逼疯他!   逼疯一个人,   疯一个人,是很残忍的事,也是很危险的事……   拧眉纠结了好一会儿,夏阳终还是憋出了一个字:“好。”   虽然一个好字是很具有歧义的,并没答应得太死,也没昧着良心,可……她还是有种自己把自己整个人生都卖掉了的懊恼感,肠子已青!   然而……   她在懊恼,他却乐得像朵花儿,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   狠狠的,他更加用力的抱住她,就差没直接把她掐死在怀里,思维更是瞬间跨越整个科罗拉多大峡谷:“你那天说的求婚,是请求你嫁给我的意思吗?”   夏阳呆滞了零点三秒后,暴怒:“你特么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滚!”   ------题外话------   书名:《神探影后之疼妻上瘾》   笔名:天下为奴   简介片段:   她在他眼里,除了科班出身,演技一流,姿色拔尖儿以外,还是个查案小能手。   他在她眼里,除了生来好命,断案如神,相貌出挑点以外,还是个老来好依靠。   他说,既然我看上了你,当然要死缠烂打,立志与你缠缠绵绵到天涯。   她含笑默认。   **片段四**   新剧发布会上,记者提问:“据说今天是闫检察长的生日,不知道您有什么生日愿望么?”   他墨眸轻眯,向来冷硬的俊颜温柔惑人,握着夏乔的手紧了紧,道:“我的愿望,就是娶她回家。”   【本文一对一,女主影后养成,男主妻奴渐变,身心皆干净。喜欢的妞儿们,记得戳进去看看哦!】   ☆、【80】心跳砰砰   惨兮兮的逼出她一个“好”字后,才问她“求婚什么意思”……   夏阳被李旭这个傻缺皇子狠狠的无语了一把,郁闷得不要不要的,却没多久就发现,比她郁闷的其实大有人在!   按照惠武帝原本的计划,是打算来年开春选秀的时候,再一次性为皇子们选妃开府,放他们出宫生活……   谁知道,李旭竟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娶夏阳,甚至拿了两年间所立所有军功来抵!   于是,已经成年却迟迟未娶妃的二皇子李诚,三皇子李靖,以及七皇子李烨,就得急急忙忙凑做一堆的选起了王妃来,婚事办得比李旭和夏阳的更匆忙……   对这种随手大贱卖似的态度,二皇子李诚头一个不满的发了飙。   当然,这飙也不过只是在杨贵妃的宫里气愤的抱怨一番而已……   “来,尝尝看,特地跟小七那里要来的,味道着实不错,据说还能静心下火气。”   与李诚的愤怒不同,杨贵妃十分气定神闲,好似被附带对待的人并不是她儿子,慢条斯理的泡出花茶来,给自己和李诚各倒了一杯,十分享受的品尝起来。   李诚皱眉:“母妃……”   “这事儿办成这样,可真真是怨不得你父皇的。”   杨贵妃淡淡打断他的话,隐隐似乎还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味:“皇上他日理万机,操心着整个大华天下的大事,哪能处处周到,更何况,皇子公主们的婚事素是皇后娘娘该操心的,只不过……唉……太子去后,皇后娘娘便病倒了,这两年反反复复总不见好,身子越发不济,听说最近更是糟糕,哪里操心得过来……”   那绵长而情感浓厚的一声叹,不免让人也跟着替那位张皇后惋惜叹息,可二皇子李诚却似受到了某种提点一般,迅速冷静了下来。   若是皇后也去了……   宫中谁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后?   丽妃那毁了容貌的疯妇头一个不可能!   老三李靖虽然两年多前凭着西门关一战崛起了,却也并未能崛得多高,瞧这两年父皇对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来看,多半还记着当年他生母谋害皇后以及老四老五老六的事,如此一来养大他的淑妃,机会也不大……   接下来便是贤妃,虽以贤惠不争的性情颇得父皇之心,却偏养了个成天只知道煮茶酿酒的平庸儿子……机会也不大!   那么剩下来,也就只有他的母妃没有诟病又能担大任了!   只要他的母妃荣登凤座,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如此一来他就一人独占了嫡长两条夺储优势!   想通透这些,李诚也就更冷静了,笑着站起抱拳就给杨贵妃深深一鞠:“母妃教训的是,是儿臣忙糊涂了,竟未觉已许久未去拜见皇后娘娘……儿臣稍后便去。”   杨贵妃笑着让他喝茶,东拉西扯的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最后才给他一粒定心丸:“你放心,你的王妃是本宫亲自精心为你挑选的,最合适你不过了。”   李诚愣了一愣,惊喜:“是谁?”   红唇缓缓绽出一抹端庄得体的笑,杨贵妃轻轻道:“青云侯府六小姐,赵芸惜。”   “赵芸惜?赵芸惜?赵……赵梓彤那个嫁不出去的小姑姑!?”李诚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他没记错的话那个赵芸惜都已经十九了!   “什么嫁不出去。”   杨贵妃嗔怪的横了他一眼:“那是青云侯与侯夫人老来得女格外宝贝,舍不得让她早嫁随便嫁,才刻意留到了现在的,甚至听说原是打算给她招婿的,要不是杨家和赵家颇有渊源,人家还不肯把宝贝女儿许配给你呢。”   李诚抿唇,依旧不喜,他的妃位本是留给夏阳的,却计划干不上变化,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态生变,导致她如今非但成了别人的未婚妻,还甚至未及笄就要嫁了。   这就好像你相中了很久的东西,忽然成了别人的,不郁闷才怪!   “所谓娶妻娶贤,在本宫看来,再殷实的家底也不如那一身技艺的巧妇来得实惠稳当。”杨贵妃言词之间,淡淡透露出对夏阳的不满,以及赵芸惜的偏捧,显而易见两人比起来,她更喜欢那位低调得几乎不存在一般的赵芸惜。   她看着面色依旧不好看的李诚,安抚道:“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还能害你不成?等着吧,你会惊喜的。”   **   相比于李诚,李靖就淡定多了,有种宿命本是如此,又何必去做徒劳挣扎的感觉。   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可李芷妍却觉得李靖最近安静得太过可怕,哪怕他出了这个门后,立马就能与往常是一样的。   “三哥……”   李芷妍迟疑着,还是开了口:“你争不过九哥的,九哥他是那位……”   李靖皱眉转眸看了过来,目光淡淡似无的掠过佩儿,打断李芷妍的话:“隔墙有耳,有些话,任何时候都不能说。”   李芷妍咬唇,低下了头去。   “母妃恐怕今天也不出佛堂了,我还有事,就不等了。”李靖站起身来。   李芷妍抬头便接收到他的眼神,忙也笑这跟起身送他。   李靖虽早年常年在外,与别的兄弟姐妹都不亲,但对李芷妍这个妹妹还是相当亲厚宠爱的,时常天南地北的给她捎东西来,兄妹两感情素来很好,此时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有说有笑   先前的话题,有说有笑并行在前,也和谐得说不出不对来。   不露声色的侧眸,看到宫人包括佩儿都几步外随后,李靖才低声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李芷妍:“你真喜欢那个姚景瑞?”他可是二哥李诚的人!   李芷妍怔了一怔后,表情竟有些恍惚,似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姚景瑞。   李靖将她迷茫的神色尽收眼底,抿唇沉默了会儿,道:“既然你已经认命了,那不如,也为三哥一次吧。”   李芷妍惊愕回神,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却又小心翼翼的回避着身后佩儿的角度,不让佩儿能清楚看到她此刻难以克制慌张的神色。   “命不是天生的,是靠争的。”李靖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手心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红,眼底有讥讽飞快闪掠:“若是拿不到囚笼钥匙,把囚笼砸破便是。”   李芷妍倒吸一口凉气:“三哥……”   “你信不信我?”李靖抬眸看向她,直直看进她的眼底。   李芷妍被他盯得越发慌张了,生怕被佩儿看出来,低声带着颤抖:“三哥,他无所不在……”   “不,你错了。”李靖摇头:“他不是神,不可能无所不在,若真能无所不在,就不需要我们存在了。”顿了顿,忽然勾唇笑得舒快:“以前不懂,我还挺羡慕他的,以为……可现在,我却忍不住开始有些同情他了。”   李芷妍不懂:“三哥……”   “明天我再来,趁这段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李靖打断她的话,道:“当然,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怪你,你也依旧是我的好妹妹,若他日我能成,必许你一生自由荣华。”   李芷妍:“……”   **   夏阳纠结的看着那把镇北侯夏义送给原主做十周岁生日礼物的匕首……   这匕首短小而朴实,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最原始的出处已经追寻不到,但非常适合女孩子随身携带防身,却是不祥的。   原主收到匕首的当天,镇北侯夏义就出事了,她的生日就那么成了父亲的忌日!   除此之外,看李旭的反应,这匕首也是还有其他的故事……   夏阳不知道那故事是什么样的,却显而易见的,李旭一看到它就很激动,甚至情绪失控,她不禁有种他再看到那把匕首的话,说不定会失控拿起来捅她的可怕想法!   为了小命着想,她考虑着找人将它融了重造,可她又不认识好工匠,就怕万一找了个烂渣渣,好刀最后变废铁……   最后还是巧玲提醒她:“郡主不妨去问问李大人。”   夏阳这才猛然想起的恨恨拍脑门:“我果然被那蛇精病弄傻了。”   巧玲默默的,就不去吐槽那个眼看着快成亲了却依旧没有地位的某人了。   李大力果然没让夏阳失望,确实知道不少厉害剑匠,就是……   “郡主真的确定要把它……”李大力看着手里的匕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夏阳难得严肃:“确定,而且是必须。”她真的很怕它哪天成为了解她性命的凶器啊。   李大力见她真不是闹着玩的,也不好说什么了,答应马上送去给剑匠。   “她真这么说?”   老战王看着桌上的匕首,面色也很微妙。   虽说夏阳到底是女孩子,难免不臭美一点,想随身携带的匕首花俏一点也无可厚非,可……真的需要把这把匕首重新融造吗?这可是她父亲留给她的最有意义的遗物!   “还有这个。”李大力迟疑着,还是将一张图纸交了上去。   老战王没好气的横了李大力一眼——怎么着?敢情原来还想替那小猴崽子隐瞒,不打算给他看?   想归想,目光还是一转落向了那图纸,而后便瞳孔一缩,惊定住了。   图中的匕首外观看起来也很简单,并不花俏,却完美的融合了西戎战斗弯刀的优势!   征战一生的老战王几乎瞬间就能肯定,那外凸的刀尖与超长的切割线能使刀身落点很好控制,是非常合适重型战斗的砍刀,更难能可贵的是刀身的厚度要求,简直能完美的配合出一流的刀刃锋利度,绝对是一支用于肢解的优良工具!   “这是她画的?”太过震惊,老战王忍不住再确认一次。   “应该是的。”李大力面色也很微妙,他初见那一刻,也吓得不轻,哪怕他知道夏阳很聪明,却也实在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多天赋——   画好,字好,设计出来的东西更是足以惊艳四座!   虽然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但在此之前他们都只看到她一天到晚吃吃吃和睡睡睡!   李大力同志现在甚至有种错怪了夏阳的感觉——真正的天才原来是真的可以懒懒懒的!   忍不住的,他又道:“要是这东西放大后投放入军队中……”绝对能成为一大杀器!   老战王皱眉不语,好一会儿才忽然道:“她有没有取名字?”   李大力面色立马转了画风的微妙。   “嗯?”老战王迟迟得不到回应,奇怪看向李大力。   “咳……郡主说,它叫大白狗腿,烤全羊必备……餐刀……”餐刀……刀……   【大白狗腿是很有名的军用匕首之一哟,不要以为是我又起名渣你们眼睛……】   **   冷兵器时代,一把好兵器,   把好兵器,可以决定你能否在战场上长久的活下去。   不论是前世后面的经验,还是这几年的经历,都如此实在的时刻告诫着李旭,所以,他向来都很重视自己的兵器。   不过,他换兵器的频率也相当高——人在长高,功力在精进,力量越变越大,原来的兵器不论是重量还是长度,都会自然而然变得不称手。   十月份他要再驻北门关,这一去至少又是一两年,征战肯定少不了,所以,他需要在此之前打造一把新的重量长度更合适的剑。   这本是很寻常的事,却没想到,他会和李大力找上同一个剑匠,更没想到,李大力拿去说要重新熔铸的匕首,还是夏阳的那把……   “九皇子?”   李大力感觉李旭从他拿出匕首开始就一直盯着,脸色还非常苍白非常难看,忍不住皱眉出声。   李旭迟钝的回过神来,问:“你说要重新熔铸这把匕首?这匕首不是……不是阳阳的吗?”   李大力虽然奇怪他的诡异反应,却也没法把他和这把匕首联系出个什么来,亦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是郡主的意思。”   匕首是夏阳的,没有她本人的允许,李大力又怎么可能把她父亲给她的礼物和异物拿出来重新熔铸……   显而易见的事情,李旭又怎么会看不透?只是真的从李大力嘴里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又忍不住震惊得呆在了那里,脑中不断的震荡这那个讯息——她要熔铸匕首!她要把匕首熔铸掉!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他吗?   不过,李旭的诡异反应不在老剑匠的考虑范围内,他为难的是:“老身精力有限,已经答应为九皇子铸剑在先,近期内无法再接另一把……若是李大人赶着要的话,不如另外找人吧。”   李大力皱眉想,夏阳虽然叫他找人重新熔铸匕首,却并没有说什么时候要,而帝都好剑匠虽然不少,却到底不如这位……   便做主道:“司徒大师为九皇子铸好剑后,再照要求熔铸这把匕首也不迟。”   “哦?”听说有详细图纸,司徒大师不禁来了兴致,忙让李大力拿给他看。   匕首是夏阳的,夏阳很快又要嫁给李旭,李旭就不可能见不到……   这么想的李大力也就没顾忌李旭在旁,直接拿出图纸来交给了司徒大师。   司徒大师是铸剑名匠,设计好坏他自然一看便知,当即面色惊变,激动得不能自已:“这……这……请问李大人,这是出自那位名家之手?”   名家……   冷不丁想起家里那位人前基本只有吃吃吃和睡睡睡两种状态的“名家”,李大力同志就忍不足嘴角抽搐,但几乎马上,他就板着一本正色的脸道:“很抱歉司徒大师,这事在下不能奉告。”   司徒大师失望的表示可以理解,抱着图纸就不肯撒手了,大有把李旭忘在一边的架势。   回过神来的李旭却没错过李靖那微妙的表情,不知怎么,就直接想到了夏阳。   惊愕之余,又莫名其妙的觉得合情合理……   自从亲眼看到这一世的她长得跟前一世愈发不像之后,他就觉得,接下来再在她身上发生什么奇异的事情,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不过……   匕首……   她真的舍得?   还在乱想的时候,李大力已经起身跟他告辞。   李旭借口还要详细谈谈他的新剑,目送李大力离去。   “司徒大师,夏阳郡主是我未过门的王妃。”   忽然听到这话,正为图纸疯狂的司徒大师也忍不住抬起头来,却不明白李旭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一脸糊涂。   “这匕首是她的。”李旭的目光,在李大力留下的那把匕首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挪开看向司徒大师。   司徒大师那个捉急的啊——所以到底怎么样您倒是一次性说清楚啊,不要打扰我继续研究图纸好不好!   “就算重铸坏了,她也不会生气的。”……大概……   然而他表情很严肃,一本正色的,看着就很有说服力。   只可惜,司徒大师老脸龟裂,表示愈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好在,李旭跟着就“解释”清楚了:“我近期晚上都有空,可以来给你打下手。”   司徒大师:“……”   您好歹也问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啊!   这些,夏阳当然暂时是不知道的,要知道,她肯定会跑去阻止的——你丫不要擅自做主随便在别人的匕首上刻下具有诡异含义的字!   她现在是待嫁新娘的身份,国子监是暂时不用去了,却快被忙坏了……   虽然大华女子嫁皇子的话,聘礼嫁妆统统都是天家一手包办的,但,她身份又是不同的——她是镇北侯府的正主人!又胜似战王府的小主人!   镇北侯府偌大的家业她是唯一的继承人,肯定要带着出嫁的,已经足以羡慕死不知多少人,老王妃却还嫌不够,虽然嘴上各种数落抱怨李旭娶太早,可实际行动起来却跟吃了兴奋剂是一样一样的,生怕她和老战王走了之后辛苦大半生挣下来的家业无人继承,与其便宜了不知哪个去,还不如趁着现在脑子还清楚还能说得上话,变着法子往她嫁妆里塞。   二老实际上比太后还要高一个辈分,他们挣下的东西爱给谁,就是惠武帝也眼红,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说一些夏阳郡   一些夏阳郡主果然深得二老宠爱等等官面话……   然而夏阳很心虚——所谓财不露白呀!她有二十万夏家军已经很扎人眼球了有木有?再来份随便挥霍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家底……被人羡慕妒忌恨怎么办?出现被绑架的狗梗怎么办?   老王妃听完她的惶恐,笑得差点直不起腰:“只听过嫌弃嫁妆少的,没见过嫌弃嫁妆多的,你这孩子,故意逗人乐呢吧?”   夏阳好忧桑,感觉老王妃果然完全感受不到她的苦恼:“我这不是怕人家多想担心我钱多就养私军么?”   老王妃一听沉默了,拉她进怀就想揉揉头,却发现她已经长高到无法轻易抬手就揉到她的头,不禁感叹:“我们阳阳长大了……”   “不大不大,在老祖母跟前,我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宝宝。”夏阳笑嘻嘻的立马蜷了身往老王妃怀里钻,颇有几分卖乖白哈士奇的即视感。   老王妃被她逗得咯咯直笑,好一会儿才抚着她的背道:“你放心,老祖母心里有数,害不了你。”   听到这话,夏阳才总算安心一点——她还是挺担心二老越活越孩子,塞着塞着就把整个战王府塞给她,这可不实际。   **   夏阳根本不用去刻意打听,外面的大小消息也会通过各种渠道自动流进她的耳朵里……   最常的渠道,就是巧玲那张嘴。   “几位皇子妃听说已经定了,今晚太后寿宴上便宣布……”巧玲一边给夏阳梳头,一边念念叨叨:“您猜猜看,都定了谁?”   为了不再太后寿宴上打瞌睡,夏阳特地多睡了两个时辰,这会儿也不过刚醒,还迷糊得很,听到巧玲的话也提不起多大兴致来:“晚上就知道干嘛还要猜啊?巧玲姐我好饿啊,你知不知道多说一句话我得多浪费多少体力?行行好,让我省点力气一会儿吃饱点,免得今天一天都在宫里……啊啊啊,一想到今天一天都不能好好吃饭,我就更饿了,不行不行,绿屏,绿屏绿屏,快那点东西给我吃,我快要饿晕过去了。”   巧玲:“……”您得是多不愿动脑啊您?   绿屏则很淡定的递过去一碟糕点拼盘。   巧玲无奈叹气,干脆直接主动道:“二皇子定的是青云侯府六小姐赵芸惜,三皇子定的是秦伯公府二小姐秦语姗,七皇子定的是太常寺卿府上的大小姐沈妙梅。”   秦语姗和沈妙梅,夏阳都在国子监里见过,都是很低调的主儿,但相比之下,那位赵芸惜就更低调了……   她压根见都没见过!   不过没关系,今晚上肯定能见到……   巧玲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居然依旧只顾着吃吃吃,半句不好奇不追问,很无力:“郡主,您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没有呀。”这种时候夏阳一向很诚实:“梳好啦?我已经闻到饭菜香了,你懂的。”   我不懂!   巧玲很想这么咆哮,可惜,她只能无力的说:“再一小会儿……”   摊上个真的一点都不多事的主子,有时候也是挺郁闷的……她怎么能就一点不好奇呢!   **   太后和老王妃虽然差着一个辈分,可实际上却并没有差几岁,加上缘分很奇妙,两人很投缘,出嫁之前就是好姐妹……   基本太后每年寿辰,只要不是有特别原因,老王妃都会去给捧捧场。   今年,还带上了夏阳。   这也是夏阳第一次参加太后的寿辰,甚至是第一次见到太后——在此之前,她戴孝三年不方便入宫叩见,后来年前倒是除了孝,可她不喜欢皇宫,从不去凑那热闹,而老王妃虽然偶尔也会进宫,但和太后也不知怎么想的,都很心照不宣的不捎带上她就是了。   所以,她这一次才算是回帝都三年后的第一次正式出场,虽然其实早已经没谁不认识她……   “瞧瞧,这不说人人到了吗?”   才进门,便听到了杨贵妃的笑声。   夏阳低着头,扶着老王妃跟着走,却依旧能感受得到殿内已经来了很多人,所有人这时候都看了过来,甚至有好几道视线还分外的突出。   都是谁,夏阳实在懒得去管,反正从一开始她的存在就在扎太多人的眼,全都去小心谨慎提防的话,她的日子就真没法过了,还不如看着打磨得光亮如镜的玉石砖上倒映出来的自己,暗叹一把果然天生丽质难自弃,美得都想自己把自己娶了……   可太后这次却不当她是空气了,待与老王妃打过招呼,一群贵人见礼来见礼去的见完后,就招手让她到跟前去:“这就是阳阳吧?来,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夏阳很无奈的看向老王妃——有身份的老人家都喜欢这样吗?   老王妃假装没看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去吧,让她好好瞅瞅我们战王府多养人。”   “得得得,都知道你府里养了个标志人儿了,还没长大就被急巴巴的求娶过门,不用显摆,大家都知道。”太后笑嗔道。   夏阳立即感觉那些稍稍弱下去了的视线,又集中了起来。   无语的她,始终低着头,不急不缓走到太后跟前,规规矩矩跪下磕头说一堆吉祥话,待到太后让她抬起头来,才趁机飞快的看了太后一眼,而后又低下眼皮去。   太后已经七十多岁了,精神气出奇的好,脸上的笑纹明显的告诉人她是个   诉人她是个开朗爱笑的人,五官来看,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儿,但却并不是很美那种,和蔼慈祥的更像个邻居老太太,完全看不出曾经也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不得不提的是,她并不是惠武帝的生母,但惠武帝待她却胜似生母,对她是各种孝顺孝顺还是孝顺,简直是要羡煞天下老父母的节奏!   “啧啧,果真是标志人儿。”太后眯着老花的眼睛打量了夏阳好一会儿,转头笑与老王妃道:“生得愈发像她母亲了,就是这性子噗嗤……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太后想到了什么而忍俊不禁,在场众人都猜到了,立马忍俊不禁的跟着笑了起来——帝都谁人不知,夏阳郡主有两大神功,一吃二睡!   夏阳囧囧的憋红一张脸。   哪知,太后还生怕大家不明白似得,亲昵的拉住她的手拍了拍:“放心,哀家特地吩咐了御膳房,你的餐食加大份。”   这话一出,众人笑疯。   被当成了笑话对象,夏阳确实挺囧,但相比之下她更关心的是:“大份是多大份?”   “哈哈哈……”太后乐得只剩下笑声了,而后也不回答夏阳的话,而是与老王妃道:“这丫头太好玩了,借哀家玩几天呗。”   偏老王妃还一本正经的回她道:“这不行,借你玩了我回头玩什么去?”   “噗……”   “咳咳……”   夏阳那个囧的啊——老祖母,您其实可以不说话的,真的。   这时,皇子们结伴来了。   太后取了串佛珠手链给夏阳做见面礼,便让夏阳回老王妃身边去了。   准二皇子妃赵芸惜瞥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去,反应平淡。   准三皇子妃秦语姗暗暗嗤笑——也没跟她们的有区别嘛,都是佛珠手链。   准七皇子妃沈妙梅看都没往这边看,从始而终的低着头盯地板。   跟着,诸位皇子便进来到了。   殿内气氛几乎瞬间狂降……   夏阳默默吐槽一句——某人你自带的杀气能不能收一收?你是来拜寿的不是来杀人的,好不好!   是的没错,导致殿内瞬间低气压的根源,就是李旭那随身自带的煞气。   太后如是未觉,笑吟吟的受了孙子们的礼后,便一道把大部分人都打发掉了,美其名曰年轻人就该朝气蓬勃,陪着她个老太婆束手束脚,不如出去自由活动。   还带着几分调侃的特地交代孙子们各领各人先把皇宫熟悉一遍,以免日后迷路。   于是,夏阳便被李旭拉走了……拉走……   看着李旭众目睽睽之下走过来跟她行罢礼,就拉了夏阳就走,老王妃是又好笑又好气:“都这时候了,谁还能跟他抢不成?”   太后淡笑不语,待到闲杂人等都走干净了,才拉着老王妃的手道:“婶母,我求你件事……”   老王妃被她一句“婶母”叫出满身疙瘩,忙抽回手:“有事直说,别把我叫得那么老。”虽然辈分上,她确实高太后一辈……   “你也看到了,皇后自煜儿去后病倒,身子就愈发不好了,前些天又让人给气着了,今天这样的日子都没法出来……”   太后叹气:“到底是煜儿生母,心也不坏,我总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就那么去了,何况这宫里没了她,又得乱……”   老王妃皱眉,约莫猜到太后求的是什么了。   果然,太后也不跟她绕弯子,跟着就道:“我就是想跟你打听打听,那位神医的事情。”   神医失踪了,谁也找不到,别人信,太后却是不信的,只是没有戳穿而已。   **   人多的时候,夏阳给李旭点面子,没挣脱他的手,但没人之后……   她直接给他个过肩摔!   太忽然太利落,李旭也没能躲过去,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还是懵的。   这里毕竟是皇宫,夏阳自然没贸然逃窜,免得躲过了他却钻进了不该钻的地方,偷鸡不成蚀把米,摊上更大的麻烦。   但她也没等他回过神来爬起来了再走。   “你去哪?”   看到夏阳摔了他之后抬脚就走,李旭忙翻身跳起,一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追上去:“你认识路?”   “你不是认识吗?”夏阳看蠢货似的看着他:“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你没嘴巴提醒啊?”   李旭哭笑不得,然后莫名其妙的就笑了起来,虽然很淡……   他生得是极好的,也还不到十九岁正年轻得很,却因为常年绷着个脸,墨眸又千年寒潭一般幽深阴冷,随时可能冲出只凶兽来食人一般,给人一种很强烈而危险的压迫感,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但他真心笑起来的话,又是极好看的,尤其是那双平时看起来充满危险和攻击性的眼,会瞬间变得格外的清澈明动,竟有种孩子的纯净……   起初出现的频率太低太低,也一闪便逝,夏阳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最近这种变化却出现得略有些频繁,非常直白真切的证明,她并没有看错!   她觉得好奇异,简直玄幻……   同一个人,同一双眼,竟然可以反差这么大!   忍不住的,她又多看了两眼,结果……   他眉头一皱,笑就没了,纯净也不见了,墨眸幽深自成寒潭:“看什么?”   “看傻子。”夏阳撇撇嘴,瞬间没了研究的兴致。   究的兴致。   俊脸立即沉下去,李旭沉声:“你说什么?”她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傻子!   “啧,说实话也生气。那你还不如什么都别问呢,不问就没人说你不爱听的了。”夏阳没好气道。感觉跟他沟通好困难。   李旭面子更加挂不住了,一口气憋再胸口,面色更加难看。   他不说话,夏阳也不搭理他,没头没脑的自顾走在前面,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回走。   “怎么往回走?”李旭又忍不住的主动开口,微微皱着眉头表示他很不满。   夏阳瞥了他一下便别开了眼,没吭声,抬眸便看到前面有口井。   “我在问你……”   李旭一脸不悦更甚,却话没说完就被夏阳一把拽着了袖子,拖向那口井。   “低头。”井边,夏阳下令。   李旭皱眉,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却还是听话的跟着她低下头去看井里。   这口井其实不浅,但水位却很高,此时正如一面镜子般映出他和她的脸……   夏阳忽然问:“看到了吗?”   李旭定定的看着井里,他的倒影和她的倒影贴得很近很近:“嗯。”   “看看你的脸……”   夏阳本想控诉他脸上通常只有两种表情,一种是不皱眉的没有表情,一种是皱眉的没有表情(什么什么?皱眉不是表情吗?什么叫皱眉的没有表情?某位皇子就是有这种奇异能力,皱着眉却依旧让你感觉他是没表情的!),却忽然发现,井中那张刚还皱眉的冷脸,此刻竟然眉宇舒缓,表情很……   很什么夏阳也说不清楚,反正她是一眼触及井中那双眼的时候心脏狠狠咯噔了下,而后大脑就给两条腿下了立即撤退的命令。   井中的倒影,就那么变成了一个……   李旭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抬眸看向夏阳:“怎么忽然走开了?”   夏阳背过身,猛拍不听话狂跳的心口:“我忽然感觉胸口不舒服,怕掉下去……”   李旭莞尔失笑:“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   夏阳却一听,顿时拍胸拍得更狠了。   “你干嘛打自己?不是说不舒服吗?”李旭走过去,拉住她自虐的手,却发现她低着头还把脸别开看他处,明显在心虚。   他皱眉,想都没想,抬手就勾住她下颌,并不温柔的硬把她的脸转了过来,一眼看清,却怔住了。   少女水眸含嗔带怒波光潋滟,又羞又恼的模样瞪着他,似他撞破了她什么心事,红霞飞满粉娇颜……   她是极美的,哪怕还没有长大!   她是极诱人的,哪怕并没有任何勾引人的举动!   李旭也觉得自己简直是着魔了,可偏偏就是真的好想就那么将她生吞下腹,可是……   “你怎么还没长大呢?”   夏阳被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盯得头皮发麻,正打算拔腿逃跑的时候,便被他猛的一把拖了过去,双臂似锁紧紧将她困在他怀里,叹息幽怨自头顶上方来,吹得她有点晕。   “快点长大吧,快点长大……”   低声卸去那层彻骨的冰衣,意外的迷人,声声都在扰人心智。   夏阳抬手就捂住耳朵,不愿意去听,不愿去接受某个毫无预警的征兆,却还是心跳砰砰,不受控制……   ☆、【81】无心招恨恨汹涌   “二皇子,怎么了?”   秦语姗奇怪的看着前面忽然停下来的李靖,惊异于他忽变的神色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前方井边,一对男女亲昵的抱在了一起。   青天白日的竟然……   秦语姗瞬间羞红了脸,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却而后就迟钝的反应过来,觉得那两人的衣着很眼熟,不禁疑惑的又看了过去,却就撞上了李旭那冰冷如尖锐刀锋般的视线,煞气腾腾直吓得她俏脸一白两腿就发了软,踉跄跌坐在地。   钝痛让她回过神来,错愕的本能就抬头看向李靖——他怎么没扶她一把?跌坐在地上多难看!   然而,她却看到李靖依旧看着那边,甚至根本不知道她被李旭那个眼神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秦语姗又痛又委屈,两眼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这就是她未来的丈夫?不是说三皇子又温柔体贴吗?他就这么温柔这么体贴的?   不对……   刚才他确实是待她又温柔又体贴的,怕她跟不上,还刻意走得很慢,免得她尴尬,还刻意说了不少前些年游历的趣闻,若有似无,但确实是总贴心的护着她,直到刚刚……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的秦语姗不由又看向李旭和夏阳那边,就看到李旭死死抱住企图挣扎的夏阳,冰冷而充满警告性的瞪着李靖。   是了是了,是瞪着二皇子,而非瞪着她……   秦语姗暗暗松口气的同时,转眸看向李靖,便见李靖缓慢的勾起了一抹淡然不知所谓的笑,转首弯腰,就递了一只手给她:“还能起来吗?”   他其实是知道她摔了的!   只是没有管她而已!   为什么没有管她?   因为她什么都不是!   非要说是什么,那,也不过是别人为他定下的妃子,并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妃子,他想要的是……   信息排山倒海,毫无征兆的一瞬间就冲入了秦语姗的脑海,撞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她也是天之骄女,也是自小被娇宠养大,万千宠爱一身,却忽然受到这样的待遇,形同侮辱……   焉能不气?   焉能不恼?   可她却不敢发作,甚至不敢表现在脸上!   因为转过脸来向她伸出手的李靖,嘴角虽然带着温润怡人的浅笑,狭长的眸子都甚至为此微微弯起,但她却看得一清二楚,其实笑意一点都未达他眼底。   那双眸子,漆黑幽暗得可怕,深邃仿似无底的黑洞,住着可怕的东西,危险恐怖的程度,半点不亚于李旭那双……   秦语姗吓到了,吓得面色苍白不敢动弹,更别说递手给他。   “扭到脚了?”   李靖的声音带着惊讶和怜惜,温柔得一塌糊涂,还蹲下了身来将秦语姗抱起,最荣宠的公主抱:“抱歉,是我没照看好你。”   可秦语姗却依旧没在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真实温柔,甚至那双眼,都并没有真正在看她……   这就是她未来的丈夫?她未来的天?   秦语姗无法接受这个与理想差了那么多的事实,可她又无法不接受——这段婚姻是皇上的意思,是对她莫大的恩惠,可以为她的家族带来莫大的利益,她没有拒绝权利!   她羞愤悲哀之余,眸光不自觉就落向了随着李靖渐行而渐远的夏阳的身影上,瞳孔一缩恨意便翻涌而起。   凭心而论,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夏阳。   耀眼的身份,出色的五官,小小的年纪却已发育得比她还好的身材……   在她看来,夏阳没有一样是不惹人恨的。   好在,夏阳除了骑射成绩还差强人意外,其他简直一无是处,这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射术也相当不错的秦语姗至少有了优越感,从不屑于与她为伍,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那样一无是处时常被她私下当笑话看的人,却入了她未来丈夫的眼!   夏阳夏阳夏阳,从今天开始,我秦语姗,跟你势不两立!   **   夏阳完全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又多招了个人恨。   她气愤的瞪着终于被她推开李旭:“你又发什么神经?”   李旭张嘴就想问,他跟李靖谁好,可话到嘴边他猛然意识到这话于这世现在的她而言,定是莫名其妙的,甚至,一个闹不好,还让她忽然开始注意起李靖来……   所以,他硬生生的又把话咽了回去,抿着唇看着她,不说话。   夏阳气得差点没抬脚踢他,但转念她就又发现自己心跳恢复了,看他果然越看越讨厌了,她顿时就心安了——就是嘛,她怎么会那么想不开的喜欢上这蛇精病呢?   心安了,心情也就好了,某人是不皱眉的没有表情还是皱眉的没有表情,也都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了,更何况,算算时间,她该去觅食了。   看着夏阳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撇下他,李旭那个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又一眼看出她是要去觅食,顿时恶意了:“晚上有宫宴,中午就不会有东西吃,你不知道?”   夏阳果然定住了,但跟着,她又迈开了腿——他说没有就没有吗?当她三岁小孩啊!就算真的没有,也肯定有点心,大不了她吃多几盘点心就是了!   她背对着他走,李旭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奇异的猜出了她的心里,更加恶劣道:“那些点心就是摆着好看的,一碟也没几块,真能填饱肚子?”   填饱肚子?”   夏阳又僵了一僵,但又很快就愤愤的剁起步子来——大不了,她潜御膳房……   李旭凉凉的打断她的想法:“今天御膳房直宴殿都有重兵把守。”   “人艰不拆啊混蛋!”夏阳忍无可忍气愤回头就咆哮:“那么浅显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就想想不行吗?你干嘛要连我想想的权利都要剥夺!”   看她暴跳如雷,李旭就舒坦了,但也见好就收的没有继续惹她:“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   夏阳咬唇,幽幽的看他,一脸纠结是要骨气还是要美食……   李旭只好放大招了:“红烧肘子,清蒸鲫鱼,牛肉烩豆腐,醉腰花,香辣虾,葱香鲍鱼……”   还没说完,人已经流着口水一溜烟的跑到跟前了,并不计前嫌的拽住他的袖子:“去哪吃去哪吃?”   李旭幽幽的看了看她,最终还是决定选择无视掉某些事:“跟我来。”   **   午饭吃得很饱很满足的夏阳表示,太后寿宴的菜色倒是挺丰富挺精致挺美味的,就是量实在太少了,说好的大份也没有她期望的那么大,总体而言还不如她中午那顿来得享受。   没法大快朵颐的她只好安慰自己,当零食吃也是不错哒,回头还可以吃宵夜嘛,更何况,歌舞非常不错呀,瞧瞧那些舞姬,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要胸器有胸器,要蜂腰有蜂腰,穿着漂亮不暴露,屁股依旧看得出来又圆又翘,看着她们扭啊扭的,她都跟着嗨了起来,虽然没有跳起来跑出去跟着一起扭,却也坐没坐像的手舞足蹈……   然后……   然后她就很光荣的成了异类,很多人抱着看笑话的心理,不看舞姬跳舞看她乱扭。   “夏阳郡主给太后准备的贺寿节目是跳舞吗?这就先偷偷的练上了?”紫霞公主掩嘴轻笑:“那不如一会儿让你先跳?”   为表孝顺,每年太后寿辰,皇子公主们都会放下身段在宴上表演一个节目贺寿,今年自然也不例外的,而且,今年几位准皇子妃包括夏阳在内,都事先被通知了要准备节目,好到时候给太后一个惊喜……   所以紫霞公主这么提,倒也不算突兀,何况也确实是夏阳自己一不小心就先嗨了起来惹人注意的。   夏阳可不管紫霞公主是有意针对还是无心而提,只想着早上晚上都是要上,不如早上早收工,便答应道:“好呀。”   这话一出口,老王妃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难掩的担忧——不能不担心呀,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这孩子跳舞!她真的会跳?不会是什么群魔乱舞吧?   那边李旭也差点没一口酒噎着,如果是前世的夏阳,他一点都不怀疑她能跳得很好,可这一世……   目光穿过宽敞的殿堂,他皱眉看着她——你确定你会跳?   夏阳大受刺激,她形象有这么恶劣吗?不就是跳支舞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好歹也是穿越过来的,还能不比他们有见识点?   “不会吧?你真准备了跳舞?”   紫霞公主惊讶掩嘴,目光若有似无的瞥未来嫂子赵芸惜一眼,幸灾乐祸的看着夏阳,却道:“相识一场我劝你一句,要是还有别的能拿得出手的,就趁早换一样吧,免得一会儿被人比下去,丢脸丢太大。”   夏阳皱眉:“这是给太后贺寿而已,又不是比赛赢了有奖品,尽了我们做小辈的孝心不就好了吗?”   紫霞公主顿时噎住。   惠武帝却被挑起了兴致般,笑道:“夏阳郡主的提议很不错,没点奖励诱惑,你们就愈发不像话了,简直是一年比一年应付了事,不如这样,朕出一颗极品东珠做奖励,太后做最终评判,头筹者得……太后觉得如何?”   太后兴致也很高,笑着直说好。   夏阳郁闷的暗暗恨——惠武BOSS!别以为太子哥哥长得像你我就不跟你计较!你看戏嫌不够热闹干嘛非要我背这黑锅啊?我什么时候提议了!   然而,大家都不敢不给惠武帝面子,纷纷表现出兴致很高的样子……   赵芸惜淡淡瞥了一眼夏阳,神色依旧很平淡,如是在看跳梁小丑乱蹦跶。   老王妃见夏阳一脸郁闷样,以为她是临时怯场了,不禁伸手过来轻拍了拍她低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没事,你只管尽心便好,太后明白的,老祖母脸面大,也不怕落这么一点半点。”   夏阳无语看着她:“您真是在安慰我吗?”我咋感觉你在打击我?   “咳咳……总之,尽心便好。”老王妃安抚道。   **   惠武帝都放出了奖品,太后兴致也正高,哪里还有看舞姬歌舞的心思?   比赛自然提前。   “夏阳郡主快去换舞衣呀,可莫让太后和父皇等急了。”紫霞公主唯恐天下不乱的催促。   她本就不喜欢夏阳,还因为夏阳而被罚去庵堂思过,后来为了不回庵堂还不得不放下身段去哄夏阳开心……所有的所有对她来说都是磨难,如今已经确定她嫂子是赵芸惜,不可能是夏阳了,她怎么可能不多看夏阳出点丑?   夏阳也没矫情,应声便起身尾随宫女去换事先准备好的衣服了,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快的让人有点错愕。   李旭看去,看到的夏阳只是换了一身桃红色的舞衣,款式简单但飘逸,重   但飘逸,重要的是不该露的一点都没露,甚至脸都戴上面纱蒙住了,很满意!就是不知道……她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而她那身没什么特色的舞衣,在众人看来,却是甚至还不如刚才那些舞姬穿的来得艳丽夺目。   众人不禁有种“果然如此”的不报期待的感觉,觉得她是敷衍了事,自不去注意她手里的东西有什么用,倒是有不少人开始等看笑话,只赵芸惜微微皱眉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猜测着是什么,有什么用……   这时,配乐声响起,夏阳手中的东西也展现出了真实面目——绑在两根棍子上的彩色飘带。   飘带很长,色彩艳丽多如虹,一展露真容,便夺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芸惜粉唇轻抿,凤眸微眯,眼底第一次有了波动——不悦。   她知道夏阳要表演什么了……   长袖舞!   但又不是传统的长袖舞!   偏她今晚上准备的节目,就是长袖舞!   不过……   这也仅仅只是夏阳的节目跟她的节目冲突了,她不喜欢跟别人一样而已,并非觉得夏阳那略微有点特色的舞蹈能胜过她,所以她很快便又淡定了下来,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看下去——   她很期待,一会儿自己的长袖舞将这位大名鼎鼎的夏阳郡主的舞蹈比下去的时候,众人的反应,夏阳的反应!   然而……   很快她的脸色就变了,再也淡定不了……   **   作为老夏家万年垫底终极纨绔,跳舞什么的,夏阳当然拿手。   踢踏舞,拉丁舞,街舞,拉拉队舞,钢管舞等等等等,她随便就能甩那些所谓的专业选手两三条街,但,她并不会跳古典舞,也从未跳过。   但这有什么关系?   所谓舞蹈嘛,说好听了,就是一种表演艺术,说直白了,就是用身体完成各种优美或高难度的动作娱己娱人,更直白一点,就是好看的乱蹦跶!   既然只是好看的乱蹦跶,那还谁不会了?   当然,她其实也还是挺心虚的,怕自己丢人丢太大,于是,稍微小心机了下,准备了两根颇有特色的飘带……   于是,当配乐声起时,众人便看到她一手一根彩色飘带的抖了起来。   众人看到的场景很唯美——   彩色飘带在她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时而如波回,时而如云动,时而又似虹飞,转瞬又似烟起,裙袂飘曳间,青涩却已初窥婀娜的玲珑体态自成妖娆,回眸之间娇颜朦胧,水眸却涟漪勾魂,步步飘若浮云,翩若惊鸿,妙不可言,美难言喻,仿似不见真容的天仙在碧波湖上翩翩起舞……   而真实情况其实是——   先这边抖抖那边抖抖,再上面抖抖下面抖抖,中间再来个一起抖,哦,忘了转圈,来,顺便扭腰来个回眸一笑,咦,是不是应该再飞跳一下?对了,棒子是不是要扔出去再来个飞接更好看一点?诶哟不管了,好累啊,刚才都没吃什么东西,啧啧,这些人好浪费啊,不吃一会儿又不能打包带走,装什么矜持嘛,不行不行,越看越饿,还是早点收工回去弄宵夜吃……   好不容易曲尽收工,夏阳却没听到一句叫好声,郁闷的肚子更饿了:“我跳完了啊。”给点反应好不好?不给点反应,我走了你们没发现,当灵异事件怎么办?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惠武帝满面笑容直称好,但没有一丝达到眼底——如果是别人,他真的会觉得惊喜,但夏阳……他会觉得心慌!   “夏阳郡主真是应了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舞跳得真好,真是别出心裁……”   太后笑着赞叹,众人自是纷纷赞叹。   虽然并不想夏阳太引人注目,但看她得到称赞后一脸嘚瑟的小模样,李旭又忍不住的勾了唇角。   秦语姗则看到李靖眸光灼灼,一双眼十分隐晦却确实是粘着夏阳不放,藏在桌下的手不知不觉就愤怒的握成了拳头——不就是生得好看点,舞跳得好点,有什么了不起的?哪里值得他这么惦记?她才是他未来的皇子妃啊!   “二皇嫂,我相信你一定会比她跳得更好的!”紫霞公主不知何时溜到了赵芸惜身边给她打气。   然而……   她那话此时听进赵芸惜耳里,却分外的刺耳。   赵芸惜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夏阳先有了如此惊艳的表现之后,不论她的长袖舞跳得多好,都会变得索然无味,这就是先机的优势!   而那先机,是紫霞这蠢公主丢给夏阳的!   但,这些要都表现在脸上的话,她就不配叫赵芸惜了……   “夏阳郡主已经把舞跳过了,我再跳也没新意了……”她面色平淡,不屑与夏阳争高低的模样,云淡风轻的把原本打算跳的长袖舞,随意改成了抚琴。   紫霞公主一听面色就不好了:“二嫂好二嫂,我准备的就是抚琴……你能不能……能不能换一样啊?写字也好啊,对对对,写字,李慧茹那臭丫头就是写字,你就写字嘛……”   赵芸惜想,紫霞虽然蠢了点,但得宠,又好歹是自己未来小姑子,关系还有不要闹僵的好,该给的面子还是给一点吧。   于是又把抚琴,改作了写寿字,结果当然是把李慧茹狠狠的碾压了一番,当然,这些是稍后的事……   当下,受到表扬的夏阳高   扬的夏阳高高兴兴的退下换衣服去了,也没图能得个头筹——那东珠再好看,也不能吃不是?   而后皇子公主们就按年龄循序一一表演。   李诚作了一首寓意吉祥的贺寿诗,李靖现场画了一幅寿山福海图,李烨依旧没有特色的的表演着据说与往年略有不同的茶艺,李旭……   “你说要表演什么?”听罢李旭要表演的节目,惠武帝都有些坐不住了。   李旭偏还没察觉到众人异色的正色道:“舞剑。”   惠武帝:“……”   众人:“……”   你这么杀气腾腾的人,能不能别表演那么杀气腾腾的节目?免得一会儿影卫都当你刺客招待……   最后还是太后咯咯笑着打圆场:“好孩子,你有心就好,但你真心不适合表演,还是一旁坐着看热闹吧,免得大伙儿都被你吓得十天半个月的没法睡觉了。”   “噗嗤~”   已经换好衣服回来的夏阳一个忍俊不禁,喷笑出声,结果好死不死太后刚说完话大家还保持安静聆听的状态,于是,她那一声就显得格外的响亮,立马又成出头鸟了……   李旭闻声斜眸,就看到夏阳鸵鸟似得把脑袋埋得低低的,一副“我已经看不到你们了你们也肯定看不到我了”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就微微抿出了淡淡的弧度。   转身,回自己位子去了——他本来就没真要表演的意思!   待所有人都表演完,惠武帝便笑着问太后更喜欢哪个节目,好颁奖。   太后煞有其事的把众皇子公主以及四位准皇子妃都看了一遍,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的同时,余光若有似无的一再扫向老王妃……   老王妃叹气,明白太后这算是在威胁她——你真不告诉我那神医在哪,我可就给你添麻烦了啊!   然而……   老王妃却哪里能说?   见老王妃还是没有点头的意思,太后终于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但目光却并未落在夏阳身上,而是落在了最小的十三皇子李灏身上,和蔼笑道:“要以哀家喜好来做判定的话,哀家还是更喜好小十三写的贺寿词。”   人人心里有杆称,谁的节目更惊艳,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太后这明显是不想让这件在她看来是小事的事情,成为孙辈们较劲的源头,便把头筹送给了年纪最小的十三皇子……   惠武帝都乐见其成,其他人又敢说什么?   可惜……   皇子公主们为这事较劲倒是不至于了,但心结,却是落下了。   仅仅赵芸惜看夏阳的眼神,都不同于以往那么淡然了——她是天之骄女,是家族里最像祖母赵青云的人,若有机会,说不定还能胜过祖母当初的成就,是不甘也不能屈居人下的,哪怕是齐肩并行,也不行!   她,不喜欢这位在此之前都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夏阳郡主……   **   回战王府时,李旭主动护送。   他都能用两年军功抵婚期提前,累得上头的几个皇子全要挤一窝成亲,护送回府又算得了什么?   自然没人觉得奇怪,倒是惹了不少待嫁闺中的小姐羡慕——若她们将来的良人也能想九皇子着急夏阳郡主这样着急她们,多美。   可夏阳却不觉得美,还觉得他碍事又碍眼,直接躲进马车里脸都不露一下,结果却发现老王妃有心事。   “老祖母您怎么了?”她奇怪的问老王妃:“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您看看?”   说话间已经伸出了手……   老王妃却拉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拍抚:“好孩子,我没事,就是折腾了一天,有些累了。你若想出去骑马,也不用顾忌我。”   “外面有条冷不丁什么时候就会咬人的疯狗,我才不要出去。”夏阳撅嘴,歪进老王妃怀里就不肯动了:“宫宴一点儿都不好玩,我根本没吃饱,还要费了老大劲的跳了支舞,最后只得了个口头安慰奖,呜呜,我饿……”   撇开所谓的“那条疯狗”不说,只那个“口头安慰奖”就把老王妃囧了个满头黑线,那可是太后和皇上的夸赞啊,多少人一辈子盼不来,她倒好……   没好气的伸了根手指头就戳她眉心,教训道:“浑话在老祖母这儿说说就好,出去可莫要胡说八道。”   “知道知道。”夏阳撅嘴,一脸不高兴,越发的讨厌那个万恶的君主制度了。   车外李旭面色黑黑。   回到战王府,天已黑尽,很晚了,可李旭却还厚着脸皮跟进门。   老王妃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想心事,反正没搭理,钻进小轿就领着秦嬷嬷等人回了落霞苑。   没人替她挡,夏阳只好回头自己赶人:“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免得……”另外半边八月十五也不保。   李旭看到了,还看明白了,却当作没看到:“送你回菡萏院就走。”   看他一脸没得商量的样子,夏阳也懒得理他了,扭头就回菡萏院——总不能让人把他打出去不是?   李旭只是跟着,没说话。   巧玲和绿屏面面相视,总觉得气氛有点怪,更加不敢离得太远……   只是她们包括夏阳都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路都没说话的李旭,竟然等到了菡萏院的时候,就非要赖着吃了宵夜再走,理由是:“我也没吃饱。”   巧玲和绿屏看向夏阳,等她指示——她们是   ——她们是没本事把李旭丢出去,但这不是战王府吗?高声尖叫引人来,还是有人有本事把他丢出去的。   夏阳面色古怪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白天的时候忘了说?”   李旭心虚的别开眼:“没有。”   夏阳没瞎,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果然猜对了,顿时无语道:“我也懒得吐槽你了,什么事快说。”   李旭却沉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后,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夏阳:“……”   看着他说走就真的走了,夏阳又无语又黑线,也不待他走远就转头跟巧玲和绿屏道:“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病?”   绿屏低头当没听到,巧玲忍不住心里默默吐槽——您不是一直都认定他有病吗?   李旭气得差点没转头回去咬她那张嘴一口——就不能等他走远听不到了再说吗?也不想想,他这么纠结是为了谁!   他出府上马,仰头望了好一会儿天,才挥鞭催马行。   这一夜,他没有去司徒大师那里,也没有回宫,而是出了帝都,去了太子陵……   张皇后那天被李诚气了一顿后,情况就变得更不好了,太医院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样子。   李旭也一直知道,张皇后从来不喜欢他,但她也从未害过他,或许并非出自真心,但每每准备东西的时候都不会落下他的一份,更何况,她还是已故太子李煜的生母……   仅那最后一层,他便不忍看她就那么去了。   更何况,她一旦如前世那般早早去了,如今的杨贵妃便会如前世一般成为新皇后,李诚的权势又会变大……   他能想到救张皇后的人,只有夏阳。   可是……   张皇后不是像他之前一样受伤中毒,他怕……   他怕她去救张皇后的话,又要付出像救老战王一样的,他所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   他舍不得。   也不敢去赌。   他怕她一睡再不会醒过来……   “太子皇兄,对不起,我……我喜欢现在的阳阳,我不想失去她……”   ------题外话------   存稿用完了,宝宝生病了,我尽力了,呜呜……   ☆、【82】你们的习俗   本来按照最初的规矩,大华皇子们一满十五便不管封不封王,就应该择妃成婚,开府出宫过独立生活,可大华开国将近六十年来,却代代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从未能真正的贯彻这条规矩……   比如这一代,已故太子李煜天生心疾,早被判定不能活过二十岁,但他天资聪颖深得帝心,所以惠武帝还是明知他无法继承大统的情况下依旧册立了他为太子,身在处处偏袒。   李煜仁善,始终不肯娶妃,免得他哪天一去人家辛苦养大的闺女就年纪轻轻要为他守寡,却阴差阳错的连累下面四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弟弟也不能早早娶亲,然后各种各样的原因一掺杂,就拖到了如今,最终变成了四个皇子匆匆忙忙挤在一起娶妃……   八月十六中秋刚过,二皇子李诚封诚王头一个开府,迎娶青云侯府六小姐赵芸惜为妃。   虽然婚事办得极其匆忙,但李诚二十一赵芸惜十九,两人年纪都已不小,成亲该准备的东西早已备好,另一半确定后立即就能行走章程,因而两人这婚事倒也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次日入宫谢恩时两人还略显生疏,待到三朝回门时却已是眉来眼去你侬我侬,显而易见对二人对对方都相当满意。   至少,看起来是如此没错……   而后同月二十,三皇子李靖封靖王第二个开府,迎娶秦伯公府二小姐秦语姗为妃。   这一对……   婚事的排场就大不如诚王那一对了,基本按照章程走,感情嘛,似乎也不错,李靖是出了名的温柔体贴,秦语姗则新婚燕尔年轻娇羞,不如赵芸惜老成淡定能镇场,到哪都是红着脸低着头很少话,自也就看不到夫妻两人眉目传情的画面了,但总体而言还是相当不出的。   起码,看起来就是如此。   再而后,又是同月二十八,七皇子李烨封烨王第三个开府,迎娶太常寺卿府大小姐沈妙梅为妃。   这一对就真的是最低调的了,全程完全按照皇子娶亲规范走,不至于落天家体面,但也跟前面两对一比有明显的落差,但感情,却比前面两对看起来更融洽和谐一些,沈妙梅也不愧是沈家挑大梁的长女,虽也是新婚燕尔娇羞难免,但看起来反倒比那出身更好的秦语姗更落落大方……   但是,帝都人们最翘首以盼的热闹都不是这三场,而是,九皇子李旭和镇北侯郡主夏阳的婚礼。   一个是年纪轻轻战功赫赫能用个人气势吓死人的天家皇子,一个是威震北狄坐拥二十万家军的镇北侯府郡主……   哦,那位夏阳郡主还有更加威名赫赫的战王府做靠山。   这样的两个人成亲,得是多大的场面才够?   人们想不到。   所以很期待。   然而,也有人一点都不期待……   姬氏魁快急成热锅蚂蚁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姬氏极。   他是跟着西戎送礼的大队伍来的,但大华四位皇子的婚礼实在太匆忙,所以他们明显只赶得上参加李旭和夏阳的婚礼,其他三位婚礼,只能补上礼物。   本来就是自己的皇子婚期太赶,惠武帝自然不会去怪西戎的礼来得太迟,又听说姬氏极来了,兴致很高的特地召见,这位曾经攻破大华西门关的西戎第一人,才第一次正式在大华人前亮相……   一眼,满朝惊愕,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位西戎第一人,有大华汉人血统。   惠武帝更是第一眼就感觉这个大名鼎鼎的年轻人,隐约似乎跟某个人有些像,只是究竟是和谁像,又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不瞒大华天子陛下,我祖母是西戎昆莫王收养的大华汉人孤女。”面对众人的疑惑,姬氏极很直接:“这在西戎并不是秘密,大华人一直因为她的名字而误以为她是西戎人而已。这也是姬氏主和的原因之一。”   惠武帝眸光隐动:“之一?”也就是还有之二,甚至之三?   “不错。”   姬氏极的容貌完美的融合了西戎胡人和大华汉人的优点,俊美而不失英挺,有着绝大多数粗犷西戎人没有的温文尔雅:“原因之二是,我们需要在大华找回一个人。”   一旁始终沉默的姬氏魁终于忍不住的惊转了头——阿哥,你这么直接真的好吗?万一大华皇帝不合作怎么办?   惠武帝也被他的直接惊得愣了一愣。   姬氏极不卑不亢的微微欠了欠身,继续又道:“我祖母是位伟大的女性,一生为姬氏孕育了六男两女八个孩子,辅佐我祖父开创了姬氏最巅峰的辉煌时代,但很不幸,战乱让她丢失了两个宝贝女儿,也就是我的姑姑。”   惠武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西戎各族都奉双子河为母亲,相信能诞下双生子的女子都是母亲河派来的神使,双生子俱是替母亲河下凡恩赐福泽的孩子,非常尊贵而神圣……我那两位姑姑,便是双生子。”   姬氏极不急不缓,一个一个炸弹的扔出来:“双生子尊贵而神圣,倘若遗失,将会受到母亲河的责罚,是大不详,为此,我们姬氏一族多年来都十分努力的寻找着那两位姑姑的下落,也早在二十多年前便找到了其中一位,但另一位一直没有找到,现在看来,很可能因为一些原因,她在大华。”   这话一落,满朝沸腾,惠武帝更是面色微妙,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   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温柔恬静却有着异国血统的女人……   果然,跟着就听到姬氏极直白的开口道:“听说大华镇北侯府夏阳郡主的母亲有西戎血统……”   惠武帝皱了皱眉:“镇北侯夫人早在几年前便过世了。”   姬氏极好像没听到一样,一撩袍角便单膝跪了下去,朗声道:“恳请大华陛下让我见一见那位镇北侯郡主,我自有办法确定她是否我姬氏一族流落在外的血脉。”   霎时间,满堂死寂,满朝文武大气不敢喘。   好一会儿,惠武帝才开口道:“她是将如何?她不是,又将如何?”   “如若不是,便是我们姬氏唐突冒犯了,愿送五十火铳做赔礼。”   五十……火铳!?   当即,连惠武帝都有些坐不住了——大华其实也有火铳队,但没有西戎的厉害,而西戎火铳之最,又是姬氏,号称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力!   西戎这么厉害,当初李靖为何还能抢回西门关?答案就是,姬氏极忽然带着姬氏火铳队撤了!   五十火铳不是大数目,武装不了多少人,但,却给了大华一个复制技术的机会!   惠武帝又岂能不心动?   然而……   姬氏极跟着又道:“如若是,大华也已成她第一故乡,她的父祖都在大华,要她跟我们回西戎生活就太过强人所难……所以,只需她随我回一趟姬氏了却长辈心愿,并一同去告知母亲河,当年遗失的双生子已逝但血脉找了回来,祈求母亲河原谅。”   说白了就是——如果她不是,我们跟你们赔礼道歉!如果她是,她在大华拥有的就还是她的,但姬氏会做她的靠山!   惠武帝面色很难看,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了姬氏极的厉害——大胆,果断,了解人性,掌握人性。   乍一看,如果夏阳就是姬氏流落在外的血脉,姬氏给夏阳撑腰,得利最大的就是夏阳,但其实,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夏阳可是二十万夏家军唯一的继承人!姬氏给夏阳撑腰的同时,何尝不是夏阳在给姬氏壮势?或者说,是在给他姬氏极壮势!   不过……   这互惠互利,也是相当凶险的,毕竟现在,姬氏还不是他姬氏极说了算,而西戎,也并非姬氏的天下!   惠武帝想了想,道:“这事,朕要先征求过夏阳郡主本人的意思再答复你。”   “理所当然。”姬氏极颔首:“对了,听说夏阳郡主和贵国九皇子已经订婚……能先解除婚约吗?”   惠武帝一听脸都抖了起来,这都马上要成亲了!还解除个鬼啊解除!   却跟着就听到姬氏极又说:“来不及就算了,反正她还小,处个几年若觉不合适,还可以和离。”   和……和离……   众臣一听,纷纷震惊得倒吸气,看姬氏极如同在看无知怪物——你知道娶她的是谁吗是谁吗?你知道那个人为了提前娶她进门都用了什么换吗?你竟然敢把和离说得这么云淡风轻!更何况,人家这都还没成亲呢!你就想到和离那边去了,这算不算诅咒!   李旭这一天正好不在,但也并不妨碍事后有人特地告诉他……   乍听闻那一瞬间,他的脸便跟烧了十年的锅底成了一个色,而后,就拧眉了——前世,并没有这一出!至少直到他被那个夏阳杀死的时候,也并未有夏阳身具西戎姬氏血统一说!   仔细想想的话,前世的夏阳五官并没有这一世这么立体,西戎血统自然而然也就不明显……   难道当初姬氏魁没头没脑的忽然要求娶夏阳,就是因为这个?   李旭觉得,他有必要去会会那个姬氏极。   然而……   姬氏极却失踪了。   “我也不知道我阿哥去了哪里。”姬氏魁一脸无奈的摊手:“套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就是,他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你哪哪也是找不到他的。”   李旭总觉得姬氏魁在得意,面色很难看:“若他回来,就说我来找过他。”   “放心放心,看在你很可能是我们妹夫的份上,我一定把你的名字报在最前面。”姬氏魁笑道。   李旭这一次可以肯定了,他确实是在得意,很得意,不过……   把他的名字报在前面?   姬氏魁这时候竟然意外的聪明,不用李旭问便道:“你猜得不错,你那两个哥哥都来找过我家阿哥,然后结果也和你一样,都没能见到他,哈哈哈……”   李旭决定放弃跟这个恋兄狂继续说话,转头就走。   “对了,你们的婚礼我们一定回去参加的。”姬氏魁冲着李旭的背影喊:“记住你自己的话啊,不许同房!”   李旭一定,回头,目光如刀似剑直直戳向姬氏魁——他不喜欢被人威胁!   然而姬氏魁却似乎因为姬氏极来撑腰了,忽然就变得皮糙肉厚了,非但不痛不痒,还很欠揍道:“你瞪我可没用,这是我阿哥的原话。”   姬氏极!   很好!   李旭咬牙,转头大步离去。   **   夏阳总觉得自己忽然就被人监视了,就在战王府里!   然而她试了无数种方法,甚至还跟李大力求助了,也还是没能把对方揪出来……   于是她得出两个结论——   一,婚前恐惧症自己想   惧症自己想多幻觉了!   二,那人比李大力还要牛逼!   而不论是哪种,对她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正郁闷的时候,宫里就来了人,惠武BOSS要她即刻进宫觐见。   “据说西戎的极王子来了,怀疑您是他失踪的姑姑的孩子,想见您确认一下。”巧玲又趁着给她梳头的时候,给她透露消息。   夏阳惊得不轻:“西戎……额,西戎的极王子是哪位来着?”   巧玲无语望天零点一秒后:“就是魁王子成天念叨的阿哥啊,他亲哥哥。”她在旁边都听到魁王子念叨几次的,郡主大大您耳朵当时在干什么啊?   夏阳这才想起来,姬氏魁好像是很傲娇的提过几次来着,不过她一直觉得那种传说中的人物基本只会活在传说中,她这辈子都未必会见上一面,所以自动过滤掉了,却没想到……   等等!   那有没有可能,那个忽然出现的监视她的家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姬氏极?   这么一想,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又来了……   “谁在那里!”   夏阳突兀娇喝一声就要冲向窗边,却忘了头发还在巧玲手里,结果一动头皮就似要被整片揭下来似得疼,被迫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抱着头嗷呜不止:“巧玲姐,你……该放手时就放手啊!”   巧玲囧道:“奴婢已经放了啊……”只是没来得及而已啊……   绿屏则直接大步冲向了夏阳刚想要冲过去的那扇窗,猛然推开,却未见有人:“郡主,没人。”   “刚才肯定是有人的!”   虽然这是活了两辈子的第一次被出嫁,还是要嫁给一个蛇精病,她确实一想起来就浑身难受,但夏阳还真不信,自己一天到晚都在错觉。   声落,就听到绿屏惊咦了声,与巧玲双双看去,便见绿屏道:“有只小猴子。”   “猴子?”夏阳惊愕起身跑过去看。   “郡主,先梳头,宫里来的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巧玲嘴上这么说,却也忍不住好奇的追了过来,就看到窗台上有只猴子,惊道:“诶呀,好小。”   那猴子长得很像狨猴(又叫指猴或者侏儒猴),但它的猴毛是金色的,密而长,外形略微有点像哈巴狗,但个头又比夏阳另一个世界认识的狨猴大,但也只有她的拳头那么大而已……   它的眼睛很大,几乎占了它半张脸,黑漆漆的,但却很可爱很灵动,还透着只有高智慧动物才有的灵性,十分讨人喜欢。   夏阳三人看着它的时候,它也歪着头打量三人,而后忽然,一个飞扑就扑向了夏阳。   巧玲和绿屏吓得惊呼,生怕它爪子锋利把夏阳给挠伤了。   “没事没事,它只是喜欢我。”   夏阳笑嘻嘻的接住主动投怀送抱的小猴子,转身就往梳妆台去,身后错愕跟上的巧玲和绿屏并未发现她转过身去后,一双水眸隐隐闪烁了几下。   她闻到了,这小猴子身上有股人的气味,如果没猜错的话,还是个身份很高的男人——用的熏香虽然很淡,却是高级货,一般的贵族可用不起。   这意味着,她并没有搞错,刚才窗边,确实是有人在,再加上巧玲透露的信息,很可能,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姬氏极!   竟然摸进战王府来了,还把养的宠物留了下来……   夏阳很囧——有他这么认亲的吗?   算了……   说不定真能发展成后台呢?   “……真是个机灵的小丫头……”   **   夏阳没想到,宫门口,会碰上李旭。   她还没开口,他已先说话:“我陪你去。”   夏阳愣了一愣——他这是听到消息而特地赶来陪她去见惠武BOSS的?   李旭没有理会她的惊愕,巧妙挤开巧玲和绿屏,搀了她的手便往等候在那的小轿送,压着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道:“碰上不会回答或者不好回答的,就看我。”   夏阳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   李旭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两下:“不会害你。”   夏阳狐疑着钻进了轿子里。   路上再没交流,辗转间便到了御书房。   听说李旭不请自来,惠武帝皱了皱眉头,还是道:“那就让他们一起进来吧。”   不一会儿,便见到李旭和夏阳进来了。   见罢礼,惠武帝也不要罗嗦,直白的把姬氏极的大概意思说了一遍,当然,不该说的半字没提。   而后他问:“镇北候夫人可留有什么特别的遗物给你?”   夏阳仔细想了想,摇头:“回皇上的话,没有。”   她已经认真想过了,惠武帝也不好让她再想想,目光略微在李旭身上停了停,才又问:“极王子的意思是先解除你和九皇子的婚约……你觉得呢?”   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啊!   然而这么说绝对是在找死……   所以夏阳很听话的,把脑袋直接转向了李旭——说实话我怕脑袋不保,说假话我又良心不安,所以,这问题还是你回答吧!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旭竟然会趁机吃她小手豆腐……   他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冷冷酷酷的甩出两个字:“不行。”   惠武帝:“……”我没问你呀我真的没问你!   然而,他的儿子和他未来的儿媳妇正在他   媳妇正在他面前这么秀恩爱,一副“我们死也不分开”的样子,他能说什么呢?他继续追问他未来儿媳妇“你要不要跟我儿子解除婚约呀”岂不是蠢!还绝对会得罪了这个看似很冷酷实际很听话叫往东不会往西的好儿子!   “极王子说要单独见夏阳。”这回惠武帝也干脆不问夏阳的意思了。   果然,他声才落李旭就酷酷的接了道:“不行。”顿了顿,似乎才意识到这么强硬的态度惠武帝会不好外交,就又补充道:“成亲后,我在场,可以。”   惠武帝:“……”   也不知是不是李旭在场,有些话惠武帝也不好威胁暗示夏阳,反正除此之外,惠武帝也就没说什么的便让两人回了。   离开御书房,夏阳忽然道:“来都来了,顺便去拜见一下皇后娘娘吧,说起来,我上次见她还是太子哥哥的丧礼上……”   李旭抿唇看她,所有的情绪都被那张瘫痪掉的脸掩盖得严严实实,只一双眸子还略微泄露出些许挣扎。   夏阳只当没看到,径直走了前面:“你若有事,可以先走。”   “阳阳……”李旭三两步跟上来,想拉住她,却被她避过了,明显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好道:“我陪你去。”   **   他们来得很是时候,张皇后刚喝下药睡了。   管事嬷嬷不忍心吵醒她,又见来的是夏阳和李旭,便私自做主的允了他们近了探望。   只是……   曾经那位美丽端庄高高在上的张皇后,如今却苍白着一张消瘦得颧骨突出的脸,躺在药味浓郁的屋子里,半梦半醒混沌残喘,尊贵依然,气势却已逝……   夏阳心情很复杂。   深宫里的女人,多是悲剧的,她的同情心没泛滥到是个人就救,只是……   她到底是那个人的母亲。   其实她早就知道张皇后病了,只是,她一没合适的借口进宫看她,二是,等着人来寻她……   李年也好,李旭也罢,甚至是老王妃都可以,给她一个起码看起来不得不救的理由,让她好跟祖宗交代——不是我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祖训呀,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吗?我欠了他们人情嘛!   可她失望了,左等右等,竟然谁也没有来找她……   于是她只能自己来了,祖训什么的又顾不上了,哪日被发现被抽,也只能默默的承受了。   李旭忧心忡忡的看着夏阳,怕她忽然就出手救人。   能救的话,他当然还是希望夏阳救张皇后的,可……前提是他必须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样救,需不需要付出代价!   可他没想到……   夏阳只是就近看了看,又问了几句管事嬷嬷日常话,说了些聊表心意的话,便告辞了。   二人马上就要成婚,在病人屋里久待也不像话,能这个时候了还来看看张皇后也算是有心了,所以那管事嬷嬷倒也不在意,还起身送二人出宫。   “嬷嬷不妨多开两扇窗通风透气吧,生病了虽然不好再着风,可若屋里人多不够透气,也会加重病情的。”分手前,夏阳忽然转身拉住那管事嬷嬷的手低声道:“这是老祖宗病重时,那位神医特别交代的……我回头就想办法为娘娘寻寻那位神医。”   老战王是夏阳找的一位神医救回来的事,整个帝都都知道,也知道,那位老神医失踪了,惠武帝派出去的人都没能找到……   管事嬷嬷自然也知道,还记得当时已经病倒的张皇后还抱怨,说太子白疼夏阳郡主了,有那么厉害的神医,竟也不找来给他看看。   “我只能尽力想办法找,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夏阳叹气道。   那管事嬷嬷忙回神道:“老奴替太子多谢郡主了。”   是替太子李煜谢,而不是替张皇后谢……   夏阳很无奈,却也并未在意,也本来,在她眼里,太子李煜比张皇后脸大。   李旭却直接皱起了眉,但,那话仔细起来也并无错,他也无法反驳。   **   李旭又跟回了战王府。   夏阳很无语,但也懒得说他,爱走不走,反正她是直接回菡萏院。   然而还没到菡萏院,李旭便拉住了她:“阳阳,我们聊聊。”   “我累了。”夏阳拒绝跟他聊,默默郁闷这个世界竟然没有那种婚前不能见面的传统。   李旭想也没想:“我背你。”   然后……   然后他就在她面前蹲下去了。   瞬间,不止夏阳,巧玲等人也一片震惊脸。   “怎么了?”不见她上背,李旭奇怪回头。   夏阳:“……”   见她还不动,李旭不禁皱眉,但跟着就恍悟了什么般冷眸射向巧玲等人:“你们背过身去,不许看。”   雾草!   你什么脑回路!   夏阳震惊不已的瞪着他。   还是等不到她上背的李旭站了起来,伸出手:“要抱的?”   夏阳笑了:“我以为今天就来了只小猴子,没想到,还有只大的。”   巧玲和绿屏也不知怎么竟然就反应了过来,忍俊不禁的笑了——嗯,九皇子这只猴子确实挺大的。   李旭却莫名其妙:“什么小猴子?”   “……我们还是聊聊吧。”   “不抱了?”李旭有点失望。   夏阳咬牙:“你再说一句废话,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那天我让你好看!”   九月初八,他们成亲的日子。   李旭果然闭嘴了,拉了她就快步走了前面,低声问:“皇后的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夏阳懒懒说罢,又皱了眉:“不过……要不是她的主治太医有问题,就是她的药被动了手脚,不然她不至于病成这样。”   李旭眯了眯眸,冷光一闪而过,他大概猜到了是谁动的手脚:“我明白了。”   顿了顿又转头特地交代她:“你不用管。”   夏阳眨了眨眼,道:“我只是说找,没说一定能找到啊。”她指神医:“你真当太医院养那么多太医是吃干饭的啊?”她有在医学院上课,当然分得清那些授课太医到底是真本事还是假把式。   李旭脸不禁拉得有点长:“你……”   “我不去亲眼看看,又怎么知道具体?我不说那些话,又怎么体现得出我是个有爱少女?”   “……胡扯。”   吓死他了知不知道!   臭丫头……   他心里骂得狠,嘴角却愉悦的勾了起来,哪怕轻微得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   夏阳是镇北候府的郡主,镇北候府才是她真正的家,她自是要从镇北候府出嫁。   九月初三,夏阳便搬回了镇北候府住。   不过,老战王和老王妃也跟着她到镇北候府美其名曰“做客”的住了下来,表示她出嫁前,他们也不回战王府住。   夏阳知道,二老这是在给她撑场面的,因为镇北候府里已经没有长辈可以帮她张罗事宜,他们不来,她就得自己张罗着把自己嫁出去……   仔细想想的话,那样的话还真是挺尴尬挺心酸。   她很感动,但他们不提,她也乐得装糊涂,心安理得的受了他们这份疼惜——说穿了,谢多了,感情也就生分了,得不偿失!   转眼之间,九月初八大婚的日子说到就到。   那位始终没有正式在夏阳面前露脸过的西戎王子姬氏极,连带早前已经打过交道的姬氏魁,忽然就不请自来了,并且声势浩大俨然一副娘家人送嫁的派头。   李大力拦了,但没拦住……   “夏阳郡主果然好大的面子。”秦语姗笑得尖酸:“这还没确定是不是真亲戚呢,二位王子就急巴巴的来给撑场面了。”   赵芸惜冷淡旁观,沈妙梅也低头研究自己手帕上蝴蝶的针法。   瞧着气氛不太对劲,几位贵妇圈的老油子忙出声圆场,不得罪秦语姗的情况下,卖夏阳一个脸面——万一夏阳真有西戎姬氏的血统,可就更不得了了,就是皇上想动她,也要更仔细的掂量掂量再说。   正好这时,喜乐喧天,迎亲的队伍到了。   “极王子你说什么?”李大力觉得自己听错了。   姬氏极浅笑道:“背妹妹上轿出嫁,不是你们汉人的习俗吗?”   话是没错,但……   “血缘是很神奇的。”姬氏极道:“我现在已经认定,夏阳郡主就是我流落在外的妹妹。”   这话一出,万籁俱寂。   “那就让他背。”   ☆、【83】花烛夜不洞房   老战王一锤定音,夏阳就由那位忽然冒出来自称是她哥的人背上花轿。   夏阳现在连嫁蛇精病都懒得挣扎反抗了,又哪会去在意是谁背她上花轿?   她如此合作,倒是逗乐了姬氏极,忍不住轻笑出声,借着喧天喜乐掩盖低声问:“喜欢小金吗?”   小金?   什么小金?   不会是那只自从来了之后就赖着她不走,今天还自个儿不知哪里找来段红绸挂身上冒充嫁妆的那只金毛小猴子吧?   夏阳默默的想着,没有回答。   姬氏极嘴角却勾得更深了,又道:“小机灵鬼,我可没有乱认妹妹的习惯,你真的是我妹妹。”   夏阳无语——你丫还自带DNA验证功能啊!   “你肩上那个漂亮胎记是自祖母那儿遗传下来的,不止祖母有,据说两位姑姑也有,我也有,不信回头给你看?”他自顾又说。   夏阳怔了一怔,抬手就一巴掌问候他脑袋——丫的,什么时候偷看我洗澡!   猝不及防,姬氏极被她刮得有点懵,脑袋都偏向了一遍,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   他一停,气氛也瞬间变了,虽不至于万籁俱静,却也好多人亲眼看到新娘子举手抽人而惊得呆掉了……   诡异的气氛很快便掩盖了喜庆,场面渐渐尴尬的静了下来。   不满十四岁出嫁,还才出门就把事儿闹成这样,真是没谁了……   夏阳郁闷至极——要不要毁她毁得这么彻底?她也想做一个美美哒新娘呀啊啊啊一群魂淡~   然而……   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气氛紧跟着就又一个急转而下,如是瞬间冰封三里一般冻得人身心都忍不住哆嗦。   夏阳想,得,这婚结得保不准要见红了。   姬氏极抬眸便对上了李旭那双冰冷而富有攻击性的眸子,却不甚在意的勾唇一笑,轻声慢道:“在我们西戎,女子都是尊贵的,唯有勇士才能相配,哪怕两情相悦,成亲时新娘也是要靠抢的。”   众人一听,倒吸口凉气——这是在闹哪样!   同时,都本能的整齐的默契的,后退了好几步,也就同是西戎来的姬氏魁一票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欢呼不止。   姬氏魁哈哈大笑着道:“我家阿哥说得对!新娘就是要靠抢的,抢得到就是你的,抢不到嘛,呵呵……”看李旭的眼神,都是轻蔑的。   在场多是大华人,一听就不悦的皱起了眉头,甚至有人不客气的顶了回去:“这里是大华!我们大华可没这规矩!”   “就是就是,非要论规矩,我们大华也有规矩!按照我们大华的规矩,你们这就是在蓄意闹事,破坏皇子婚礼,还是大罪!”   然而,也有人趁机高声怂恿……   “九皇子,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对对,九皇子,我们支持你!揍他,把郡主抢过来!”   最后,甚至发展成在场西戎人和大华人刀剑相见……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动手,始终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的李旭才终于开口了:“不要耽误时间饿着她。”   淡淡的声音,自带冰冷锋利,有着浓郁的威胁意味,瞬间穿透全场,就是那内容……   所有人包括姬氏极都瞬间如同看什么神奇物种一般看着他——耽误时间和饿着她有什么必然而直接的联系吗?   跟着就听到夏阳恍然反应过来的惊呼:“对啊!耽误了时间我就得晚吃饭,晚吃饭我会饿,不行不行不行!你快走啊,干嘛站着不动啊,你再不走我可自己走上花轿了!”   姬氏极:“……”   众人:“……”   忽然冒出来的大舅子是个奇葩就算了,新郎也是个奇异物种也就算了,竟然连新娘都……   好吧,新娘明显更胜一筹。   于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隔着红盖头夏阳也能感受到所有人对她的震惊以及无语,但她无所谓,反正她本来于这个世界而言就是外来物种,这个世界的文明再怎么可劲的熏陶她污染她,也不可能把另一个世界已经深深铭刻入她灵魂的东西抹除。   更!何!况!   她才是最震惊最无语的那个好吧,她在这个世界的年龄还不满十四呢,却就要出嫁了,真亏得他们能如此理所当然的接受,那么,既然他们都不嫌那不正常的三观会冲击荼毒到她幼小而脆弱的心灵,她还怕这么玩点所谓的惊世骇俗就能让他们扭曲的三观扭曲成麻花?   当然啦,这种事,没点身份没点靠山是玩不转的,可真是不好意思,她命好,该有的都有……   感觉夏阳真的挣扎着要从他背上下去,真准备自己下地走上花轿,姬氏极那个囧的啊,这孩子是得多不把成亲这回事当回事?   李旭反而是在场中最淡定的了。   前世那场婚礼,倒是办得规规矩矩,背她的人据说是老王妃娘家那边的远房亲戚的儿子,婚前夏阳认了他做干哥哥。   那时候战王老祖宗走了,老王妃也病得只剩一口气,整件事情都是她自己操办,他为此还特别的心疼她,力所能及的给她他所能给的所有,可结果呢,他小心经营出来的,却是一段无比失败的婚姻,他所能想到的能给她的最好的生活,便是平静安稳锦衣玉食,但他并不知道,那却不是她想要的……   也或许…   …   也或许……   其实也是她想要的,但却是她要不了的。   重活一世,他选的路不同了,看到的也自然而然与前世有着巨大的差异,知道的事情也多得多,有时候会忍不住的想,最后的最后,她那滴眼泪那句话,说不定都是出自真心的,她是真的不想来世再见到他,不想被逼着走上一条崎岖而艰险的道路上的时候,他偏偏带给她一个平静而安稳的美梦,那于她而言那不是救赎,而是最残酷的折磨……   他那时候并不懂。   重活一世之初也不懂。   可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后,他渐渐的,也能懂了……   懂了,就忍不住的害怕起来,怕历史重演,怕那个与前世不同的人儿又不得不走上前世那条无法回头的路,怕她……   沉沉闭上眼,李旭打断自己的思绪,不让它再有失控的机会。   再睁眼,已能恢复冷静,就看到姬氏极一脸无奈而略狼狈的背着夏阳走了过来。   不由的,李旭就笑了起来——是啊,这一世的她是不同的,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是不同的,完完全全的不同!   姬氏极却当李旭是在笑话他了。   狭长的眸子隐隐有浓重的蓝光一闪而过,薄唇一抿就也勾出了一抹笑来:“可不要忘了你的诺言,我会亲自监督的。”   李旭怔了一怔,脸瞬黑——他说的承诺,是暂不洞房?他还亲自监督?怎么监督?不管他是怎么监督的,都确实的挑衅到他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姬氏极,寒声霸气道:“今晚谁敢闹洞房,我让他这辈子都洞不了房!”   霎时间,万籁俱静。   姬氏极也没想到李旭会如此直白,愣了一愣后,笑了:“好啊,那就看看谁这辈子……”   话没说完,一道幽幽的声音就隔着红盖头了传出来:“你们还让不让人好好做个安静又美丽的新娘啊?信不信,再废话一句我就让你们相亲相爱一起去见阎王?”   李旭:“……”   姬氏极:“……”   一旁紧跟着的喜娘只剩下不停抹汗的份了。   **   李旭与前面的三位皇子不同,受封的是北王。   北王府也在一个很神奇的位置——战王府后面,两府之间只隔了片半大不小的林子。   惠武帝的用心,很明显,但那又如何?   夏阳嫁给李旭就是北王妃了,夏家军就在北门关,到时候把李旭的封地划去北面,有谁能说不好?再说了,就近也方便照应老战王和老王妃不是?   婚礼就是在李旭的北王府举行,第二天新人才进宫叩谢皇恩等等,等夏阳的名字写入皇室宗谱,才算是正式成为皇室一员。   不过,夏阳今天是从镇北侯府出嫁的,所以距离北王府并不近,折腾下来也得一整天。   等送入新房的时候,夏阳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谁都两眼要喷火,一副谁惹她她就咬谁的凶恶相,很吓人。   好在,李旭气场更强大,镇北侯府门前那句霸气话直接把原本有闹新房意思的人都给吓跑了。   姬氏极兄弟两倒是真打算留下来寻李旭晦气的,可惜……   “按照我们汉人的习俗,娘家兄长送嫁后就要回娘家去。”李大力铁面无私的包揽拎人工作:“老战王已经在侯府中摆下酒菜棋局等候二位王子了。”   老战王的面子,莫说是姬氏极,就是姬氏极老子的老子来了,也是要给面子的,于是兄弟两很无奈的跟着李大力回了镇北侯府,不过走之前,他们还是车轮战的先把李旭给灌了个不省人事。   这个李大力同志倒没拦,甚至还默默的给递了两大坛子酒,看着李旭不省人事的被抬着回的新房,才放心的回镇北侯府去交差。   然而……   有些看起来不削演戏的人,演起戏来是可以很真很真的……   待该走的人都走了之后,醉得不省人事的李旭就自个儿坐了起来,直把正商量着把他丢哪里去的夏阳巧玲和零食君等人吓了个半死。   但很快,回过神来的夏阳就猛的抄起屁股下的小杌子,照着他的脑门拍过去,她想,他喝了那么多酒,脑子肯定还是很糊涂的,趁机拍晕他也就没事了,该丢哪还丢哪,反正不会留下来一起睡……   奈何,她这一举动反而把本来确实有点糊涂的李旭给彻底惊醒了过来。   他手疾眼快一把扣住她那只行凶的手:“你……”   咚!   脱手的小杌子还是砸在了他脑门上,虽然被卸了不少力道,却还是疼得他青筋直冒双目赤红。   “郡……”   巧玲大惊,本能就想上前替夏阳抵挡李旭接下来的愤怒,却被零食君和赤六一人一边拖了出去:“那什么,主子,郡主还小不懂事哈,你别吓着她,还有……还有,你保证过的啊……暂时不洞房什么的……”   到最后,声音已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后就没有而后了。   新房静悄悄……   夏阳见他似乎没有发作的意思,感觉很神奇,却也不错过这个难得的申诉机会,噘着嘴皱着眉,十分直白的表示:“我还小,真的真的还很小,你会弄死我的。”   看起来面色很黑,其实正在努力调节情绪准备跟她好好交流的李旭一听就怔住了,而后面色就华丽丽的变得很精彩很精彩,五   很精彩,五颜六色简直调色盘似的……   夏阳又道:“你能先放开我的手吗?这么举着,很奇怪啊。”   她的手还举在半空,他的手则扣着她的手臂,他坐在床上,她站在床边……感觉好像邪教组织正在举行某种古怪的仪式啊。   “不放。”   李旭把她拉近怀里抱着,下一句还没说出口,夏阳嫌弃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一身酒气,好臭。”   他好像打她屁股怎么办……   这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李旭好气又好笑,非但不放开她滚去洗澡,还裹着她乱蹭乱哈气:“这样你也臭了。”   夏阳觉得他很幼稚,很无语,偏又被他弄得很痒,不由自主的躲:“别闹了,我刚洗干净吔,雾草!你口水都糊……”   耳垂忽然被他含住,灼热的气息吹得她心脏直哆嗦,脑子晕乎乎的就直接成了木头人,话也断了去。   不行啊不行啊,她还未成年,怎么可以……   可身体偏偏不听使唤,被他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浑身发软得使不上力气,脑子清醒过来了也无济于事,她总感觉他比她还熟悉这副身体……   这就太恐怖了!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和恐惧,他忽然停了下来,松开她,将呆掉的她抱上床坐着,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我去洗澡。”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有着令她毛骨悚然的东西,却,又奇异的掺杂着安抚……   然后,他就真的去了隔间的洗浴室。   回过神来的时候,夏阳发现房里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想也没想就跳下床,门都顾不上走,就近一扇窗推开就冲了出去。   洗浴室就在隔间,房里的动静李旭听得一清二楚,但没急着去追。   “至少还要两年……两年……两年……该死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咬牙切齿着,他直接沉进了水里去。   **   夏阳在外面疯跑了没一会儿就忽然停了下来——她为什么要跑?他真敢乱来的话,废了他不就好了?她现在是还打不过他,可废他的方法却有几十上百种?怕他毛!   这么一想,她便淡定了,扭头就雄赳赳的往回走。   于是,彻底泡醒,准备擦干头就去找人的李旭一出来,就看到夏阳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的在那里翻话本,反而惊讶得不得了——她不是慌慌张张跑掉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洗好啦?”她闻声从话本里抬起头来,明眸弯弯满是笑,晶莹剔透恍似要直直照进人心底去:“过来坐呀,我们好好聊聊接下来的事。”   李旭:“……”他是不是出来的方式不对?   不过……   她不跑也是好的。   李旭走了过去,看了看她旁边的位置,最终还是坐到了她对面去,一声不发的自己擦头发——他倒是也想她给他擦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得不偿失。   谁知,夏阳竟然主动献殷勤:“我给你擦呀。”   说着还真就放下话本走了过来,抢过呆住的他手里的棉质毛巾,真给他擦头发。   趁着擦头发的时候,她还顺势给他按摩了一下头部的穴位,力道恰到好处,说不出的舒服,连困扰他多年的头痛都似慢慢的一丝丝的被抽离……   李旭不由自主便放轻松下来,心情大好得嘴角都微微翘了起来,目光不经意落在桌对面的话本上,随口问道:“看什么?”   夏阳就等他这话了,立即道:“小话本,《化蝶》。”   一听就是妇人和小姑娘才会去看的东西,李旭自然没兴趣,却奈何此时气氛太好,不继续太可惜,便随口的又问道:“好看吗?”   夏阳答曰:“不好看,讲的两傻子。”   李旭愣了一愣:“不好看你还看。”   “这不是无聊顺便好奇一下他们到底有多傻嘛。”夏阳撅嘴,踮着脚伸长脖子偷看某人的反应。   某人果然又问:“说说看,有多傻。”他还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傻子能让她这懒人都生出好奇来。   “说是很久以前有个姑娘美丽聪颖,自幼随兄习诗文才学,恨家无良师,一心向往访师求学……”   其实就是梁祝化蝶的故事,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两人的名字不同,但这并不影响夏阳挖坑:“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噗,你说他两是不是傻?一个病死了另一个也真赶着去作伴……为什么呀?所谓的爱情,就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不得不说,夏阳很会讲故事,声情并茂不去说书都是可惜了,李旭竟然神奇的听她把故事完整的讲完,还被带了进去,直到她发表个人不屑感想,才回过神来。   不过……   事情也并没按夏阳预计的走。   李旭拉她到身前,定定的看着她问:“阳阳,你想说什么?”   竟然没跳坑,白瞎她半天口水……   夏阳郁闷的撅嘴:“我现在想喝水。”说了半天,她快渴死了。   李旭没笑话她,而是给她倒了杯水,还就近拉了把椅子给她坐。   夏阳当然不客气,坐下喝够了水,才看着他道:“我想说,强扭的瓜不甜,你不喜欢我我也不……”   李旭皱眉:“谁告诉你的?”   “啊?”   “咳……”被她定定的盯着,李旭有些别扭的别开   别扭的别开眼脸:“不喜欢,就不会娶你。”   “咦?也是哦,但无所谓啦。”   什么叫无所谓!   李旭回头瞪眼,就听到她道:“问题是我不喜欢你呀。”   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   李旭沉下脸。   他也知道她不……还不喜欢他,可她用得着新婚之夜这么直白的跟他说的这么清楚吗?   开口不由就冷了声:“所以呢?”   夏阳缩了缩,却还是扯长着脖子道:“你凶什么凶!你这么凶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你强硬得到我的身体,也一辈子别想得到我的心!而且我还会恨你报复你!稍有机会就把你那玩意儿切掉!”   切……   李旭脸都黑了——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忍着把她拖过来打一顿的冲动,他咬着牙问:“所以呢?”   “啊?”夏阳反而反应不过来了,总觉得他今天好像很好说话,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都没有发作,难道是刚才的按摩有效果?那她要不要以后经常给他按摩?   李旭被她气得都笑了:“我们已经成亲了。”   夏阳张嘴。   “我不会休你!也不会跟你和离!”   夏阳皱了皱眉,又张嘴。   “我就算战死在外面也定会撑住最后一口气留下不许你再嫁的遗言!”李旭青筋都窜了出来。   夏阳闭嘴了,委屈的看着他——你特么也太霸道了,死了都不让我改嫁!说好的对我好呢?就这么对我好?   李旭青筋突突:“对你好不是让你想着怎么跟我和离怎么让我休你怎么想着让我战死在外面方便你改嫁!”   “那……那你接不接受无性婚姻呀?哦,当然,你纳小妾……”   “夏阳!”   李旭声音都飙了起来,脸很黑,青筋突突跳得很快:“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听了吗?”亏得他还说得那么认真!   夏阳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些话,惊讶道:“你真不纳妾呀?通房也不收?你真憋得住?”   李旭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咬牙:“不是有你吗?”   “我还小啊。”   “你长不大啊!”   “额咳……可我不喜欢你呀。”一脸“我不喜欢你你还要非要跟我做的话,我会做掉你的哟”。   他差点没用吼的:“你只是现在不喜欢我!又不是以后也不喜欢我!”   夏阳眨了眨眼,发现他今天真的特别好说话,于是愈发不怕死:“你一直这么凶的话,我肯定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李旭:“……过来给我揉揉头。”被她气得头都疼了。   夏阳撅嘴,感觉他在使唤丫鬟。   见她不动,李旭脸都黑了,咬牙却脱口而出:“尊贵的北王妃,能麻烦您屈尊降贵的过来给小人揉揉头吗?小人的头被你气快要爆炸了!很痛!”   夏阳觉得,撇开他那略狰狞的面目不说,单单只是话的内容的话,还是蛮动听的,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好呀。”   看她都快把小脸仰上天去以示傲慢,李旭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看路。”才声落,她就撞上他了。要不是他手快扶住她,她搞不好就要摔地上去了。   她竟也脸不红气不喘的怪他:“明知道我看不到还不懂让让!”   李旭无语摇头,却又笑了。   气氛恢复和谐,只是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了原点,她竟然还在给他揉头……   夏阳有点无语,但看他享受的闭上眼,明显已经恢复了冷静,就再接再厉的又道:“要不,我们先成亲后恋爱?”   李旭皱了皱眉,总觉得她时不时能蹦出几个他听不懂的词:“说人话。”   尼玛!   姐说的本来就是人话!最正宗的人话!你听不懂是因为你不是人!   夏阳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原谅这个没见识的老古董:“恋爱就是培养感情!”   李旭大概理解了,却皱眉了:“你是想说,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就不能碰你?”   “对!”   事情忽然有了跨越性的进展,夏阳太兴奋了,一激动就随手啪的一下,赏了他脑瓜子一巴掌。   然后……   然后就僵住了。   李旭慢慢的转回头来,脸很黑:“尊贵的北王妃,我觉得我有必要慎重的提醒你一下,你的夫君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所以我允许你纳……”   李旭直接捏住她的嘴:“你先给我揉头,不要说话,不然我也不能肯定会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乖?”   夏阳忙点头,继续给他揉头。   李旭这才松开她的嘴转回去,继续闭目养神。   谁知,没多久,他竟然睡着了……   夏阳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才慢慢收回手,愤愤的冲他做了个鬼脸:“姐能屈能伸,新房让给你就是了。”   然而,她才开门,他就惊醒了,瞬间像只盯住猎物的猎豹,一个窜身就扑了过来,砰一声把门推上。   夏阳吓了个半死,那瞬间她有种自己被当成入侵者了的感觉,脖子都凉飕飕的,好在,那感觉跟着就没了,似乎是因为他清醒了过来……   见她又被自己吓到了,李旭皱了皱眉:“下次我又睡着的话,你别乱走。”   走。”   “你这什么毛病啊你!”夏阳委屈得快哭出来了:“睡着了都还不让人走动,半夜还让不让人起床尿尿啊?”   李旭见她眼睛都红了,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不禁有些慌了,忙道:“你别怕,我其实很少会睡着,真的,一般我都只是闭着眼睛休息而已,不会真睡着过去。”也睡不着。   夏阳顿时呆住了——他都不睡觉的?!   “你真不睡觉?”这么说起来,他黑眼圈还蛮严重,她之前还一直以为是他太忙没休息好,结果却是他压根不睡觉吗?   “卧槽,你什么物种,不睡觉还能活到现在!”   李旭抿唇,不说话了,眼帘低低盖去了眼底的悲伤和痛苦。   夏阳比他矮很多,反倒能看到一些,惊诧之后便想明白了——他不是不睡觉,而是睡不着!或者,一闭上眼就不停的做恶梦!恶梦让他无法进入真正的睡眠状态!而他的恶梦……可能就是前世的经历!   正常的睡眠对一个人而言是何其的重要,他竟然……   夏阳忍不住问:“多久了?你这种不睡觉的情况,多久了?”   李旭惊讶的看着她:“难道这种……”   话没说完,他就又闭上嘴了,但夏阳却大概猜得到他想问的是什么:“或许能治。”如果他失眠症的源头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就难治了,除非他彻底放下心结,忘掉前世,不然……   不需要人杀,他早晚有一天自己玩死自己!   李旭两眼一亮:“或许真的能治,刚才我不也睡着了?”   夏阳嘴角抽搐:“你不会想要我一直给你按摩吗?”你倒是睡了,我可怎么办?   “不是。”李旭摇头,拉住她:“你在旁边我能睡着。”   夏阳瞪眼——怎么感觉有坑?   “不信试试。”他说着就拉她往床去。   夏阳挣扎无效,最终还是被他拖上了床,圈抱在怀里:“你……”   “我答应你。”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不强迫你。”   夏阳忘了挣扎。   “我也不会娶侧妃,不会纳妾不收通房。”他的声线其实很好,一旦卸去了冰冷,就会有股独特的魅力,沙哑磁性诱人着魔:“我等你喜欢我。”   夏阳缩成一团,死死摁住忽然不听话的心口:“安全起见,我觉得我们还是分房……”   李旭叹气:“阳阳,我过几天就要去北门关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开玩笑!就这几天还分房睡,还怎么培养感情?   夏阳说到底,还是善良的好孩子,被他那么一叹就果然叹出了罪恶感来——他就算是重生的,也只是重生的古人,思想不可能进步到跟她同步,都肯退步到这种程度,允许她不跟他做爱做的事,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她却还要跟他分房睡,好像真的是有点太过分了。   “好吧……”   **   夏阳一晚上都在实验某人是不是真的有失眠症,她在旁边是不是真能帮助他睡眠,结果自己先扛不住的睡死过去……   这几年,她已经养成了早起练功的习惯,到点会自动醒。   不管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张巨大的脸,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吓了一跳,而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嫁人了。   竟然真的嫁人了……   夏阳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情很复杂。   不可否认,他生得极好……   修眉如剑,目若幽潭,不笑的时候如高岭白雪千年寒峰,沉稳冷漠得都不似这个年纪的人,自有一股卓然天成的迫人气势。可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又瞬间冰川融化雪地春来,耀眼得能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他有病!   蛇精病!   虽然是有原因的……   诶哟,她果然不适合动脑,一动脑肚子就饿。   “饿了?”   她肚皮君才开始呻吟,他就醒了过来,或者说,是早醒了但这时候才睁开眼。   可能是昨晚真睡好了,此时他的眼格外有神,带着初醒的迷离,十分迷人……   夏阳赶紧结印念咒:“阿米豆腐阿米豆腐,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却听到李旭问:“阿米豆腐到底是什么豆腐?还有那个鹅翎腿糁到底是什么糁?翎四跑遍帝都竟然都没有找……”   “噗——”夏阳忍不住笑喷了,而且越想越觉得好笑,直接花枝乱颤:“阿米豆腐就是噗~”   被她连番喷了两次满脸唾沫星子的李旭脸很黑:“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了。”绝对是他误会了什么,不然她不可能笑成这样。   “诶,别呀,求知要彻底,怎么能半途而废呢?我……”   “乖乖呆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夏阳一听他去拿吃的,秒乖不作怪:“哦。”   等他真的出门了,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咦?”他去给她拿吃的?府里这么早就有吃的了?就算是战王府,也没有这么早有早餐的……   本来以为他会拿些糕点什么的来打发她,却没想到他端来的是浓稠适度的热粥和小菜。   “别告诉我,是你做的……”她闻到他身上有股柴火味道。   李旭干咳了一声,沉下脸:“大清早的上哪去找人给你煮。”   夏阳撇撇嘴,假装没看到装模作样的他眼角往这边斜,嫌弃道:“不会做就不要做,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李旭果然瞬间沉下脸。   “不过呢……这个还蛮像那么回事。”夏阳吃了一口,扬眉看向嘴角略微翘起来的某人:“老实交代,浪费了多少米才练出来的?”   李旭嘴角一抽,一把抢过她的汤匙和粥就准备开吃——他真是疯魔了竟然大清早起床就跑去给她煮粥!   “诶呀,你还没漱口就吃过了我还怎么吃啊!”   李旭愣住——漱口了就可以?   然而夏阳却趁他愣怔还没吃上就抢回了去,生怕他又抢似的,顾不得烫就呼噜呼噜的往嘴里送。   反应过来中计的李旭脸黑黑,考虑要不要下次往里面埋点辣椒粉……   ☆、【84】我胆小我害怕   进宫谢恩的时候,还要顺便认宗亲。   许久不露面的张皇后都特地出场了。   厚厚的脂粉都挡不住她病了许久的病态苍白,整个人也瘦得只剩骨头似的,给人一种那身沉重的凤袍随时要将她压垮了一样。   惠武帝则不知是做给人看还是真对这位发妻有深厚的感情,倒是全程格外的照顾她,时不时就看她一下,或者附耳关心两句。   老战王和老王妃自然也在,而且辈分最高。   都知道他二位宝贝夏阳跟什么似的,倒也真没人敢自找晦气的端架子给这对小新人上思想道德课,加上李旭也是阎罗王属性的……   一来二去,他们这一对反倒是最轻松省事的。   这让秦语姗最是不平衡……   她当初可是生生被说教了好半天,跪得两腿发麻膝盖肿!   也不止是她,赵芸惜和沈妙梅也都被那些仗着辈分高的宗亲好一顿招呼!   可那些难缠的恶劣宗亲,今天却一个个活见鬼似的,反过来还巴不得夏阳这一对赶紧行完礼就远远退散!   而且她特地仔细的看了看,连见面礼都比她们前面几个拿到的厚重!   秦语姗越想心里越酸,甚至忽然间觉得,李旭比李靖强多了——长相俊美,年轻有为,眼下最得惠武帝青眼,虽然人冷漠得可怕了点,但看夏阳这不是也没缺胳膊没少腿儿么?夏阳那样一身缺点的人他都能包容,还能什么样的人不包容?   越想,就越觉得李旭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可怕,目光不由就越发的放肆,开始比较起李靖和李旭的身材来,却不想,她已初为人妇,渐识男女情事滋味,比着比着就不受控制的比出了事来……   磕磕头敬敬茶就大赚了一笔,夏阳乐得嘴角差点没直接裂到耳根去,正盘算着回去好好算算账,看看究竟赚了多少,就听一早上没吭半声的李旭忽然开口了,沉冷的声音如同晴空惊雷一般猛然炸开:“看好你的女人。”   此时礼方罢,众亲尚未离场,闻声皆是一怔,纷纷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李靖一把将秦语姗搂紧了怀里,大手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脑,恰到好处的挡住了秦语姗的脸,让人看起来就像是秦语姗受到了某种惊吓,而他正在温柔的哄慰……   众人不明所以,夏阳也是一脸糊涂,就听李旭冷冰冰的又抛出一个炸弹:“再有下次,我剜了她的眼。”   “你三嫂不过是看到弟妹的珠花漂亮才多看了两眼,至于吗?”李靖失笑,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低头又温声与秦语姗道:“瞧上了与我说便是,何必盯着瞧,看吧,把九弟给惹恼了。”   秦语姗吓得面色死白,琴瑟直抖,糊里糊涂就配合的直点头。   “三嫂喜欢的话我送你呀。”夏阳没心没肺说着,当真抬手取珠花就要送给秦语姗,却被李旭一把拉住。   李旭脸很黑:“不许送。”   暂且不说秦语姗刚才根本就不是看珠花,就算是,也天知道珠花送出去后是落到了谁的手里……   李靖眼帘微低,碎光隐隐,嘴角含笑:“弟妹有心了。”   众长辈没看清具体,稀里糊涂的多只当是秦语姗看上了夏阳的珠花,而李旭这活阎王又化身护妻狂人,连夏阳的一支珠花都护得严……   皆摇头失笑表示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渐渐散去。   “既然没事了,我们也走吧。”夏阳负责把李旭拉走,免得他一会儿冷不丁忽然发作,直接导致战火升级。   主角都退场了,其他人自更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刚刚那一幕,均当小插曲处理。   至少,表面是如此……   “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四下无旁人的时候,赵芸惜才抿出一抹淡淡笑花问李诚。   李诚一听便知她是指刚才李旭陡然发作的真相,不禁扬眉:“这么说,你看清楚了?”他刚才倒是真的没注意。   赵芸惜生得很好,明眸皓齿间隐有一股勃勃英气,举止优雅,气质上乘,浅浅勾唇一笑雍容大气颇有母仪天下之态,看得李诚有些目眩,暗叹母妃果然没骗他,赵芸惜迟迟不嫁并非嫁不出去,而是青云侯藏得严,不肯随便放她下嫁,而成熟优雅的赵芸惜的美,跟夏阳秦语姗那些小丫头的美,是完全不在一个级别的……   他更喜欢赵芸惜这类型!   赵芸惜被他看得面染粉霞,轻嗔一眼,便踮脚倾身附去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你说的是真的?”李诚瞬间收敛涟漪的心,惊愕不已的看着赵芸惜:“往日瞧着三弟妹一派正经的,可真看不出来呀……”   赵芸惜不削的淡淡嗤笑了声:“这就叫人不可貌相了。”说起人不可貌相,她就不禁想起夏阳来:“倒是不知,九弟妹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   “半大不小的孩子,她懂什么?我可听说了,他们昨晚真没圆房。”李诚不以为然,虽然他不否认夏阳确实很聪明,但再聪明,也改变不了她还只是个孩子的事实,所以就算她真看到了秦语姗在那种场合意银李旭到情动,也未必能明白什么。   赵芸惜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就算是她像夏阳那个年纪的时候,对男女之事也是空白一片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那夏阳又怎么会知道呢?   夏阳又怎么会知道呢?   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万一,万一夏阳是懂的呢?那岂不是说明,她一副懵懂模样没心没肺的送珠花,其实只是为了引人将事揭过去?   若真是如此,可就有些可怕了,不过……   一想到夏阳的年龄,赵芸惜就不由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那个看起来有些荒谬的想法。   **   秦语姗心惊胆战的跟在李靖身后,直到上马车准备回靖王府,也没见他发作什么,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一口气还没松完,车帘便被挑来,李靖钻了进来。   心虚的秦语姗吓得险些没叫出声来,琴瑟直抖的缩到一角去,低着头不敢看他。   感觉他的手伸了过来,忙惊道:“王爷,您误会了,我没有,我……”   “误会什么?”   李靖轻笑,声音里没有一丝烟火味,温润依旧。   秦语姗诧异抬头,便对上一双深邃幽暗得似要噬人的眸,惊得心脏一阵阵猛缩,大气不敢喘,却偏动弹不得,就那么被将他拖进了怀里,任他翻转,直到布帛破裂……   马车狭窄,秦语姗的惊呼声未及出就被身后而来的大手尽数封死,只剩倒吸气的份。   李靖在她耳边轻轻吹气,温润的声音却不染一丝情欲:“既然那么喜欢那支珠花,不如想办法拿过来,嗯?”   他想要那支珠花!   他居然想要那支珠花!   秦语姗又惊又怒,但更痛……   只能点头。   **   李旭也拿不准夏阳究竟看没看到,懂不懂……   “奴婢叩见北王,北王妃。”   一个夏阳看着很面生的老嬷嬷,拦住了李旭和夏阳的去路。   夏阳虽然不认识这人,但却看到了李旭见到这人的时候面色一下就变得很微妙起来,不禁有些好奇,就听到那老嬷嬷道:“丽……”   哪料,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来……   “北王北王妃,皇后娘娘请两位过去。”皇后身边那位宫嬷嬷来了,还没近就扬声先开了口。   那位老嬷嬷低着头,看不到面色,但已经猜到她身份的夏阳猜想,一定不会好。   倒是没想到,向来不近人情的李旭却低声对那位老嬷嬷道:“我晚些过去。”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夏阳惊讶的看了看他,没说什么,那老嬷嬷也顿了一顿才颔首退了下去。   宫嬷嬷走近过来,看了一眼那老嬷嬷去远的背影,微微皱眉:“北王,不是奴婢犯上说您,而是……”若有似无的看了看夏阳,语重心长道:“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夏阳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宫嬷嬷两眼。   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宫嬷嬷原是东宫照顾太子李煜的,李煜去后,才去了皇后宫里……   果然,李旭都分外给这位宫嬷嬷脸面,虽然冷酷依旧,却好歹嘴上还会客套两句:“多谢嬷嬷提醒,我心里有数。”   宫嬷嬷叹气,也不再说什么:“皇后娘娘精神不太好,还劳烦两位走快一些了。”   **   两人到的时候,张皇后果然一副病怏怏昏昏欲睡的模样,但夏阳却看得出来,她其实精气神都比上次见到时明显的好了很多。   不过嘛……   宫里的贵人,没病的爱装病,有病的又爱装没病,像张皇后这种病渐在好却依旧一副随时要死模样的大有人在,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当然愿意配合的全程装瞎。   不过,在张皇后那儿她好像也是附属品一样,全程没给几眼,倒是对李旭客气了许多,非常隐晦的跟他道谢,又恰到好处的哭了一把已故太子李煜,若有似无的提起李煜如何如何待李旭好……   夏阳一旁默默的吃糕点,猜想张皇后病情能转好,定是李旭做了什么,所以张皇后才跟他道谢,至于忽然对李旭那么客气还变相的各种关爱……   呵呵,她就不发表什么了,省得看起来好像她内心很黑暗一样!   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好一会儿,张皇后才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   她拉住李旭的手,好似李旭是她儿子一样,语重心长:“丽妃毕竟是你生母,也是个可怜的,你若总不去看她也惹人诟病,可……唉,傻孩子,你还是要懂得保护自己才行,毕竟你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由着她胡来。”   李旭也只在提起李煜的时候脸上还有点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对张皇后的示好完全不冷不热,但他素来面瘫,究竟心里怎么想的,谁也说不好,此时面对张皇后的叮咛,也是反应平淡:“是。”   不多久,二人便离了张皇后寝宫,全程无人问起夏阳那位神医的踪影……   夏阳根本无所谓,甚至没人问她更好。   走着走着,李旭忽然停下来,转头看着夏阳,欲言又止。   “你不想我跟你一起去见丽妃娘娘?”夏阳替他说。   “不是……”李旭面色有些微妙,有些复杂:“不是不想……”   “不是不想,那就是想啦。”   夏阳只当没看到他那点纠结,大摇大摆走前面,还沉粗着嗓子吼起来:“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   李旭这么冷酷的人,也被她囧的黑线滚滚,伸手拉住她:“阳阳……”   夏阳却反过来拉住他:“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嘿嘿嘿嘿,全都有哇……”   李旭皱眉,拖住她。   夏阳叹气:“真不用我去?”   李旭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好吧,你去。”夏阳无所谓的耸耸肩,转头就走:“我在马车上等你。”   李旭张了张嘴,却终究没叫住她,只是看着她渐去渐远。   反倒是夏阳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扬声问:“你就不问我唱的是什么歌?”   李旭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却还是问:“什么歌?”   “《好汉歌》啊。”夏阳笑得见眉不见眼,给他比了个加油的姿势:“好汉,加油!祝造登极乐!”   李旭脸略黑,黑得很复杂,就见巧玲不知说了夏阳什么,夏阳的声音又传来:“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还是正宗小黄花一枚,给他守个两三年尽情分再诶哟……”   话到一半眼前一花,反应过来人便被不知何时追上来的李旭拖进了怀里。   他面色很阴沉,青筋突突跳得快,居高临下睨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生撕了她,但……   夏阳却清楚的在他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无奈,这说明他起码还是脑子清楚的,还是知道她用心的。   所以她很无赖:“我又不是没见过。”   李旭面色顿时更难看了,好似夏阳在他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   “当然,你非要我忘记的话,我也是忘得了的。”夏阳又无所谓的耸肩。   李旭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实在不知道该说她什么……   她肯跟他去,如此平静的跟他去,其实也是好的,至少意味着,那些再难堪,她都可以接受——她连他最难堪的一面都能接受,还有什么不能接受他的?喜欢他,还不是早晚的事?   可是……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说会对她好,说过可以给她她想要的一切的男人,他又不愿意让她看到他那么不堪的一面,他怕那些会成为烙印深深的留在她的脑海里,成为他无能的一种写照,影响她对他的信心。   夏阳大概也能猜到他在纠结什么,却为他这种纠结毛躁,一上火就狠狠踩了他一脚:“你想清楚没有?别耽误我回家吃饭!”   那一脚,真下了力气,李旭疼得眉头直抖,却也清醒了过来,又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搂住,唇蠕半日,吐出一句:“你别怕,我会好好的。”   一会儿你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他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应该是拧不过她的要带她去见丽妃的意思吧?   她居然能解读出来……   夏阳觉得自己简直是要上天的节奏。   **   丽妃住在永乐宫,离着御花园还挺近。   看到夏阳和李旭一起来,之前去带话的老嬷嬷很明显的怔了一下,而后欣喜得两眼都泛了红,似乎夏阳肯来,或者是李旭最终肯带夏阳来,于丽妃而言都是莫大的喜事。   一位母亲见儿子和儿媳妇,本来是很寻常的事情,却到了这里,竟成了一种奢望,这是很令人心酸感慨的事情……   夏阳觉得,老嬷嬷想表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   然而夏阳却并不是真正的孩子,也不会轻易被表面的东西所迷惑。   “两位稍等,奴婢这就去通报丽妃娘娘。”老嬷嬷演技一流,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转身匆匆便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脚凌乱的脚步声匆匆而来,却又到了隔间门时忽的停住。   “娘娘……”   似乎是丽妃在隔间门后忽然退却了,老嬷嬷苦劝却最终无果,只好独自出来。   “北王,丽妃娘娘她……”老嬷嬷欲言又止,泪先落了下来。   李旭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隔间门方向,淡道:“有时间我会再来。”   说罢就要拉夏阳走,却被老嬷嬷拦住了:“丽妃娘娘想见见北王妃。”见李旭皱眉,忙又道:“奴婢一定会看好娘娘的,不管怎么说,北王妃都是她儿媳妇……”   言词之间替丽妃流露出来的悲伤,真情意切,夏阳差点没拍手叫好。   李旭依旧皱眉:“不……”   “我确实应该去向她敬杯茶。”夏阳打断李旭的拒绝,笑眯眯与那老嬷嬷道。   “北王妃能这么想就太好了。”老嬷嬷甚至为此抹了抹眼角,原本就红的眼睛顿时更红了:“请北王妃随奴婢来。”   李旭抿唇,拉住夏阳不肯放。   “没事。”夏阳反倒还安抚他,推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推开他的手,只好:“你放心,若她敢发疯,就算她是我婆婆,我也照样打她。”   这话一出,整个永乐宫都静得落针可闻。   夏阳趁机一把推开李旭的手,大步就走向了隔间门那边。   李旭反应过来要追,却被同样反应过来的老嬷嬷声泪俱下的拦住了:“北王,您还是让丽妃娘娘与北王妃独处一会儿吧,丽妃娘娘也是怕见到您就控制不住她自己呀……”   李旭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迟疑了下,还是拨开了老嬷嬷,大步走向隔间。   “不要进来!”   丽妃惊慌的声音从隔间那头传了出来,成功的阻住了李旭即将跨入隔间的腿   入隔间的腿。   “我不敢见你……我怕……求求你……我不会伤害她的,真的……”   丽妃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并不动听,却有着令人心碎的酸楚,让闻者揪心,听者心悲。   夏阳却完全旁观者一般,看戏似的看着丽妃披着一张青春靓丽却没有表情的面孔,在那里声泪俱下。   说实话,真的挺滑稽的……   但看着会很烦。   所以她也出声对外面的李旭道:“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要有什么不对,我真会打她。”   丽妃几不可见的僵了一僵。   李旭没有回应,但,确实没有进来了。   不管是谁的话发挥了作用,总之他不进来,这戏就能唱下去,所以夏阳勾唇,笑出两排白牙与丽妃道:“母妃,他现在肯定是不会进来了,所以我们去哪儿聊呀?”   丽妃顶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着夏阳,一副怔掉的模样。   “来,我扶您。”夏阳很自来熟的过去扶她。   丽妃这回总算回过神来了的样子,感动不已道:“你真是个好孩子,能娶到你,是旭儿的福气。”   “嘿嘿,两位老祖宗也是这么说的……”夏阳笑嘻嘻挨近丽妃:“太子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太子殿下……”丽妃怔了一下,恍若陷入了悲伤的回忆:“旭儿那些年幸而有他照拂,不然……可惜老天无眼,太子……”   “究竟是老天无眼还是人心歹毒,谁知道呢?”夏阳笑着接话。   丽妃倏地转头看向夏阳,惊骇不已:“你什么意思?难道太子他……”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娘娘脑子挺清楚,沟通起来完全无障碍,完全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困难,挺愉快的。”夏阳笑。   丽妃:“……”   “北王妃有所不知。”一旁的宫女终于看不过去了:“只要不看到北王殿下的话……”猛然惊觉失言一般咚一声跪下去,自打嘴巴:“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言,娘娘莫要伤心。”   丽妃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夏阳惊呼一声:“哇!好多点心。”   跟着就一溜烟的跑了过去,完全没心思这边了。   丽妃缓缓吸了一口气,才扶了那宫女起身:“这与你无关。”   而夏阳那边,自有另外的宫女招呼:“知道今天北王妃您会进宫,娘娘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嗯嗯。”夏阳也不客气,坐下就吃,左一个来右一个,速度之快,直看的那宫女瞠目结舌。   等丽妃走过来的时候,好几盘点心,夏阳已经消灭了大半。   这速度,真心没谁能比得上……   纵是丽妃有心理准备,也被惊到了,只会说一句:“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这是烨王那儿的茶吧,味道真不错。”夏阳吃足了点心,就自己倒茶,一杯接一杯。   丽妃坐下,失笑道:“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确实没人跟我抢,可有人在外面等着我呀。”夏阳放下茶杯,摸了摸圆了一圈的肚子:“点心吃了,茶喝了,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了,我怕耽搁太久,他会忍不住冲进来。”   丽妃拿帕子的手都不禁紧了紧——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完全不听人说话呀?从进来开始,就是她在带着人说话!   夏阳眨巴着眼睛看着丽妃,一脸纯真无邪:“您没有话要跟我说吗?不说我可走啦。”   “阳阳……”丽妃还真怕她说走就走,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力道倒适中:“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可以呀,大家都这么叫。”夏阳无所谓道。   “阳阳,你……你能不能常进宫来陪陪我?”   丽妃轻声哽咽,好不可怜:“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但是我真的好寂寞……我想见旭儿,可我不能见他,每次一见到他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你知道一个母亲……”   “我不知道呀。”   夏阳很没节操的打断她的话,弱声比她还可怜:“我还小的时候我娘就没了,我也还没生过孩子,真的很难明白你想要跟我说那种复杂的感情。”   丽妃:“……”   众宫女:“……”   这个奇葩郡主到底哪里来的!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还有啊,您让我常进宫来陪您……”   夏阳一脸惶恐:“我不敢呀~,真的好害怕呀~,您是不知道,当年我亲眼看到您拿簪子戳王爷,回去后都做了好长时间的恶梦,一闭上眼就看到您那簪子一下一下的戳戳戳,一戳一个血窟窿……不行不行,我的皮可远远没有王爷的结实,王爷都扛不住,我哪扛得住,不要不要。”   丽妃:“……”   众宫女:“……”   刚才还说打人的究竟是谁啊!   丽妃再也控制不住的发作了:“你……”   “啊!”   夏阳紧跟其后就高声尖叫,并猝不及防的一把甩开她的手,拔腿就往外跑,快得宫女们压根来不及拦:“救命啊,丽妃娘娘又发疯啦,她要打我啊……”   然而太快也有太快的悲剧……   迎面就跟掠进来的李旭撞做了一团,要不是他手疾眼快拉住她,她就被他弹飞回去了。   “怎么回……”   李旭才进来,没搞清楚状况,张嘴想问,却被夏阳一把拉   夏阳一把拉住就往外拖:“你傻啊,都说她发疯了你还跑进来!快跑快跑,晚了就来不及了!啊呀,老嬷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都怪你挡我路……”   等候在外面的巧玲等人看到夏阳慌慌张张的拖着李旭跑出来,有些反应不过来:“郡……北……”   “别北了,快跑!”夏阳打断她们,拉着李旭就头也不回的先跑一步。   巧玲等人搞不清楚情况,只能跟着跑。   等丽妃的人追出来,哪里还有夏阳等人的影子。   老嬷嬷面色很难看。   “嬷嬷,怎么办?”这夏阳郡主,哦不,北王妃也太奇特了点,从头到尾就不听人说话!   “回去再说。”   老嬷嬷面色沉沉,转身就往回走。   今天她算是领教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镇北候府郡主,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寻常人的道德观念!想用道德捆绑她,如无翅登天,难!   **   察觉永乐宫的人没追上来,夏阳才停了下来。   李旭皱眉看她,明显很多话想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夏阳全当没看到,皱眉看着长长宛若没有尽头的高墙长廊,目露幽怨:“皇宫怎么那么大啊。”进进出出得半天!能累死个活人!   “累了?”李旭问。   夏阳扁嘴:“大早起床,应付了一大堆人,能不累吗?”越想越累,转头看了看早已不如她“强壮”的巧玲和绿屏,瞬间放弃了让她们背她的想法。   不想,李旭一弯腰就将她横抱了起来。   她反而有点懵。   他边走边说:“一会儿在车里睡会儿。”   这样的角度看他……   夏阳有点别扭:“能不能换背的?”   李旭看了看她,没有调侃她,将她放下便蹲到了她面前去。   夏阳略微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爬他背——靠两条腿走出去,真的太远了啊!   李旭却勾起了唇。   背她……   前世从未试过。   他从未想过,她也从未提过。   实际上,前世他们的相处,是十分中规中矩的,与大多数夫妻一样,她主内,他主外,她温柔贤淑负责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他做不来温柔体贴回敬她,但始终坚持让她做他唯一的女人……   那时候……   李旭皱了皱眉,忽然间有些搞不清楚,前世的时候,他是否真的喜欢那样的夏阳。   前世的她,很美,倾国倾城也不为过,温柔而恬静,看起来很柔弱,足以让所有见过她的男人为她心生怜惜……   他当然也是怜惜她的,所以尽他所能的给她最好的,可……除了怜惜之外呢?   对的……   他也是喜欢那时候的她的,那时候的她,十分完美,完全符合他最初对妻子这个存在的想象,所以那时候他很高兴,简直像个捡到了宝贝的傻子,也很小心,非常珍惜,生怕自己配不上那样完美的她,可……   那真的是喜欢吗?   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还是,一个丈夫对一个妻子的喜欢?   还没想清楚,夏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母妃求我常进宫陪她……”   “什么?”内容太震惊,李旭反而忽略了那个“你母妃”,他不由停下来,侧头看她:“你答应了?”   “你希望我答应吗?”夏阳反问。   李旭没想到她会把问题踢回来,怔了一怔后,恍惚了:“……我不知道……”   夏阳一直觉得很奇怪——他压根就不算是丽妃身边长大的,丽妃每次见他又都发疯,他为什么还能对丽妃有那么深的感情?就因为生养之恩大过天吗?还是,他那个悲催的前世,丽妃做过什么让他对她改观的事?   想不通就不想了,于是她又问:“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李旭回过神来,摇头。这一世的她,总有脱离掌控的奇特能力,他还真说不好她会怎么回答。   “我说我害怕,我害怕她一发疯就把我当成你,我害怕她把我戳成漏血的筛子,所以我不要进宫陪她。”   虽然那话从本质上说,是没有错的,可……   怎么听着就觉得那么怪呢?   李旭很汗很无言:“然后呢?”   “然后她就生气了啊,抄起茶杯就要打我,我吓了一大跳,就跑了。”   李旭:“……”   “其实我更害怕……”   夏阳趴在他背上,扁嘴低声:“宫里人来人往规矩多,我冒冒失失一不小心犯了什么错撞了什么人引出麻烦或者误会,人云亦云越传越离谱,你却远在北门关听不到我的解释甚至根本不肯听我的解释,提剑就要杀我怎么办?”   李旭忽的定住,侧头看她。   “你干嘛忽然停下来?快走快走!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到处都是我讨厌的味道。”   ☆、【85】回门   【宫里人来人往规矩多,我冒冒失失一不小心犯了什么错撞了什么人引出麻烦或者误会,人云亦云越传越离谱,你却远在北门关听不到我的解释甚至根本不肯听我的解释,提剑就要杀我怎么办?】   夏阳的话,如魔咒一般不停的在李旭脑中回荡,回荡……   前世,她和母妃处得算不上多好,但也还不错,最起码她一直谨遵为人儿媳的孝道,常进宫陪母妃说话,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忘了捎给母妃,而母妃也待她不错,时不时会给她一些好东西,甚至有一年夏家军粮饷出了问题,险些出大事,母妃还从林氏挪了几百万给她应急……   那时候,她就是他和母妃之间沟通的桥梁。   那时候,他觉得这样也挺好,不管怎么说,那到底都是他生身之母,是给予他生命的人,他总不可能真的将她视而不见。   然而……   就在他和母妃之间的关系有了新的进展的时候,母妃忽然之间就连她都发作了,然后,她便很少进宫见母妃了,甚至慢慢的不再去看母妃……   那时候,他只当她是吓到了。   他问她,她也是说吓到了,也确实像是吓到了的样子……   他信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母妃发作起来的样子多可怕,他以为,她再如何,也终究只是个女子而已,终有些东西是无法接受的,可……   难道这其后,也另有隐情不成?   【……一不小心犯了什么错撞了什么人引出麻烦或者误会,人云亦云越传越离谱,你却远在北门关听不到我的解释甚至根本不肯听我的解释……】   夜已深,怀里的人儿早已熟睡,可李旭却有把她摇醒的冲动。   他想问问她,她到底想告诉他什么?为什么选择这么隐晦的方法告诉他?直白的说,不行吗?   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他或许因为一些原因而漏掉某些重要的事,但不意味着他傻蠢笨,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这一世的她等同是另一个人!   这一世的她,很聪明,太聪明了,总能一眼破霾看透别人看不清的东西……   这一世的她,很坦率,坦率到让人有点招架不住,却偏偏喜欢去做糊涂人……   这一世的她,不温柔,不贤淑,好吃懒做满身缺点,宁愿吃亏也不愿去招惹麻烦,只想混吃到老死……   但是,她的心很干净。   她不会去妒忌别人,不会去羡慕别人,更别说去憎恨别人谋害谁。   就算他以前对她并不好,甚至好几次掐着她的脖子企图就那么直接杀了她,她会不喜欢他,却也从未使什么手段伤害他,甚至愿意在最关键的时刻,在他即将要走上岔路的时候,给他最诚挚的,最合适的警醒……   最诚挚的。   最合适的。   警醒!   这些,其实他都懂。   只是,越明白,他就控制不住的越烦躁,生怕他还没搞明白,就又错过了……   **   本就难以入眠,心思不通,更加睡不着,总似有股劲儿憋在心里发泄不出去……   李旭干脆起床去练武场练剑。   狠狠发了一身汗出去,果然好多了。   虽然纠结一晚上的问题依旧想不通,却有了最简单的应对方法——既然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那就用心去看!一时看不清不代表一世看不清!不要让她连解释都不愿意跟他解释!   然后……   然后夏阳就被香甜的红枣小米粥的味道勾引醒了。   压根就没来得及叫她的李旭好笑又好气:“你是小狗转世的么?”什么鼻子!他才端着粥推开门,她就闻到味儿凑过来了。   “哼~”夏阳鼻孔喷了一声表示不满,手嘴却一点不含糊,西里呼噜吃得飞快。   李旭故作黑脸道:“我堂堂一个王爷,天没亮就起来给你熬粥,你居然还敢不满?”   “你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连着两天给你的宝贝王妃喝粥,抠门成这样还不让人稍微表示一下不满?”话出口,夏阳更加不满了,猛的扑上小桌子凑他耳边吼:“我要吃肉!吃肉!吃肉!我要吃红烧蹄髈!我要吃秘制烧鸡!我要吃酱香牛肉!我要吃肉吃肉吃肉!”   李旭被她吼得耳膜疼,瘫痪多年的面皮都忍不住一抖再抖,差点就以为他真的已经虐待她很久了:“大清早吃那么油腻不……”   “胡扯!”夏阳理直气壮:“这几年我在战王府都是这么吃的,从没见哪里不好!光喝粥吃草才真的不好!”   李旭一阵黑线——她果然是个神奇物种!   扛不住她不停的在那里“肉肉肉”,他只好道:“知道了,马上去叫人……”   本是想说叫人给她做,却冷不丁看到她一脸“你果然只会熬粥啊”“不会别的就明说嘛装什么牛逼”“算啦算啦,男人不会做菜不是丢脸的事,你当我傻我蠢我完全没看不出来就是了”的表情,顿时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话在嘴边生生就改了口:“准备东西,给你做!我!亲!自!给!你!做!”   竟然敢这么鄙视他!   于是,其实真的只会熬粥煮几个小菜烤点肉的某王爷,气势汹汹的杀去了厨房做红烧蹄髈秘制烧鸡以及酱香牛肉……   结果?   结果北王府的厨房瞬间升级为大华帝都最恐怖的地方没有   帝都最恐怖的地方没有之一!   然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某王爷背后咩哈哈的笑得很贱——小傻砸,你乖乖哒慢慢做,姐去承包练武场了。   **   李旭前往北门关的日子定下了。   九月十五出发,他和夏阳相处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天。   五天非常短,却影响深远,甚至直接攸关到在他回来之前的期间,夏阳是否记得还有他这么个丈夫存在……   怎么过,成了关键!   为此,趁着夏阳午睡补眠的时候,李旭特别把赤卫翎卫全叫齐到跟前,甚至巧玲和绿屏都被拎了一起研究。   “王妃还小,外面咳咳……好吃好玩的太多……还是让她继续回国子监念书吧,起码在国子监里谁都得悠着点。”   “不如让她回战王府去住,有老战王和老王妃镇着,什么妖魔鬼怪想作恶都得悠着点。”   “我觉得应该给王妃找个信得过的玩伴儿看住她,身份低了不行,镇不住她,身份高了也不好,免得欺负她,当然,最主要的是心地不能坏……”   “您还得经常给她写信,额……她有可能不看咳咳……要不您诱导她给您写信?不说天天吧,一个月一封也是不错的啊,给你写一份信你就给她捎好吃的之类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却听得李旭面色越来越黑——他明明问的是这五天怎么过!怎么让她深深的记得有他这么个丈夫!他们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快被他们说得不如一块芝麻饼上的芝麻了!   所以他放弃听赤翎卫们的意见了,转眸看向巧玲和绿屏:“咳……你们也说说看。”   巧玲低着头,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没有发表的意思。   绿屏就比较给面子,想想后道:“其实王爷不需要刻意做什么,王妃虽小,但心里却是最清楚明白的,只要是真心待她的,她都会记在心里。”   她好像等于没说,可又说出了最最关键的一点……   真心相待!   李旭不禁多看了绿屏两眼:“我明白。”   绿屏便又低下了头去。   巧玲微微皱眉,苦恼的想,她是不是又刻意了?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纠结着要不要也给点意见,就听李旭道:“都散了吧。”然后就自己先离开了。   “绿屏……”巧玲刻意叫住绿屏,一起走在最后面:“绿屏,我……”   话在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出口。   绿屏浅笑:“王妃上次教的那个炸薯条看着简单,可火候我却老是掌握不好,巧玲姐你再教教我吧,免得日后哪天你嫁了,王妃想吃我去做不好。”   巧玲顿时堵住了,心口闷闷的。   **   明天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夏阳半夜醒来却发现李旭居然不在。   想了三秒,她翻个身,心安理得的霸占整铺床,继续睡!   而李旭……   悄无声息潜入了烨王府。   美好夫妻生活生生被打断的烨王李烨清俊的脸庞很红很黑也很绿,却不敢跟李旭这活阎王发作,憋着一口气牙缝里挤出话来:“九弟半夜到访,有何要事?”   李旭也没想到自己竟正好打扰人家夫妻恩爱,但他又觉得自己没闯进屋去看到不该看的,已经很礼貌,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也就没有必要道歉,加上他还要赶回去陪夏阳睡觉……   便开门见山很直接道:“我是来找七嫂的。”   “什么?你说找谁?”纵是李烨的好脾气,也忍不住黑了脸——这臭小子半夜打扰他的好事就算了,竟然还敢跟他说是来找他王妃的!   看到李烨要炸毛的反应,李旭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的话太简洁,让李烨误会了,便加了一句:“我有事拜托她。”   李烨面色依旧很难看:“什么事非得三更半夜?”   “白天我得陪阳阳,没空。”   李烨一听,脸更黑了——敢情就你家阳阳是宝贝我家妙梅就活该丫鬟命?   可转念一想,又不禁觉得李旭很可怜,新婚小王妃太小不能洞房就算了,还没几天就要出发前往北门关那种鬼地方,且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甚至额……   算了算了,早早把人送走,他也才能回去好好继续那未完的温存。   想着想着,李烨的脸色就稍微好看了些,也不问李旭找沈妙梅什么事(就李旭那臭脾气也不可能是什么不正经的坏事),但也不能太落了自家王妃的脸,便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你七嫂乐不乐意。”   李旭虽然没打算给沈妙梅拒绝的机会,却也给李烨一点面子,点了点头。   李烨很快去而复返,还带来了沈妙梅。   那样的事被打断,沈妙梅说不尴尬是假的,可她还是强作镇定的出来了,一是好奇李旭能拜托自己什么事,二则是不敢得罪李旭这活阎王,还主动开口:“不知北王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李旭见沈妙梅虽难掩尴尬,却也还算镇定,举止更是落落大方颇有威仪,暗暗满意,便直接道明来意:“我过几天便要前往北门关,这一去快则一两年,慢则三四年,自是鞭长莫及难顾家中,而阳阳那性子咳……所以特地麻烦七嫂,在我回来之前,常与阳阳走动,省得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总诱她四处晃荡。”   话落,落针可闻。   针可闻。   李烨夫妇二人皆惊愕不已的看李旭——你丫大半夜特地跑来打扰我们夫妻生活就为了说这事?   李烨更是火大,他怎么听着李旭那意思都是让他家王妃给夏阳去当保姆!   还真当他家王妃丫鬟使唤了?   再说了,夏阳那脾性,谁!镇!得!住!   李烨张嘴就想拒绝,却听沈妙梅先一步道:“北王与我们家王爷是兄弟,我与阳阳是妯娌,大家一家人何需说两家话,便是北王不行此番,我也会与阳阳多多往来,若有能力照拂,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前世今生,李旭已经看到太多太多的人在变化,只独独李烨夫妇没有变……   所以,得到沈妙梅这么正面直接的答复,李旭也算是放心的:“我信七嫂。”   李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李烨很冒火。   “他当我们家是他家后……”   抱怨没完,李旭竟然又折了回来,一副没有听到李烨抱怨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径直与沈妙梅道:“后日我带阳阳去野梅岭烤肉,七嫂不如带上七哥一起……”顿了顿,一本正色道:“记得带茶带酒,最好跟我们只是巧遇。”   李烨:“……”   沈妙梅却是有些忍俊不禁,但也答应得干脆:“好。”   见李旭转头又要走,李烨却是忍不住道:“确定都说完了?不会一会儿忽然又转回来吧?可想清楚了。”   李旭面无表情的看来李烨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烨总觉得他那一眼是“你真幼稚”的意思,气不打一出来:“半夜三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还有理了!”   “我还以为北王是一点人情都不通的,却没想到……”沈妙梅一想到李旭今晚的目的,就觉得好笑,更惊讶。   李烨颇幸灾乐祸:“这便是一物降一物。遇上夏阳,呵呵,他李旭就是块硬铁板,也得折。”   沈妙梅掩嘴而笑:“夏阳郡主不……九弟妹生得好,人聪明,性子也讨喜,手中还有二十万夏家军,北王能娶到她,何其幸运,确是该好好珍惜。”   “我觉得我比他幸运。”李烨俊颜淡晕,拉她入怀。   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沈妙梅却知道他这话出自真心,不禁娇羞低眸,不敢再看他,却哪里想到,她如此,颜色更惹人……   **   李旭匆匆回到北王府。   知道夏阳警醒,他刻意放轻了动作进屋,却没想到还是把她惊醒了,只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他,便心安理得的又睡了回去,一个大字姿势半点不挪,完全把床占净。   李旭哭笑不得,走过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真不往里挪挪?”   他还以为她会跟他僵持一下,却没想她连这个都懒,微微皱了皱眉便直接往里一滚,给他挪出了个位置来。   虽然没了名正言顺压她的借口,但并不妨碍李旭行使一点点丈夫的权利——躺下,抱住她睡。   “你干嘛非得抱着我睡。”习惯一个人睡的夏阳觉得这样浑身都不对劲,昨晚要不是自己把自己折腾狠了,也定是睡不着的,蹭蹭蹭的不停蹭他,企图挪出他的怀抱:“你这样我睡不着啦。”   李旭却只是一双手搂住她就泰山般不可动摇了,任她怎么蹭怎么蹭,就是出不去,活似被关在小滚仓里的小仓鼠。   “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聊聊。”李旭提议道。   夏阳却很炸毛:“聊你妹啊聊!现在是半夜!半夜懂不懂!半夜是应该用来睡觉的!聊你个头!”   李旭皱眉:“你到底是想聊我妹?还是想聊我的头?”   夏阳:“……我想聊你妈。”   “妈?”李旭眉头皱得更紧了,一脸疑惑。   夏阳憔悴捂额——是她不对,都来了几年了,有些话还是改不了的脱口就蹦了出来。   李旭干脆岔开话题:“后天我带你去野梅岭烤肉。”   一听烤肉,夏阳瞬间两眼放光晶晶亮:“为什么后天去?明天去不行吗?”   “……”李旭一阵无言:“明天是回门的日子。”她是多不把嫁给他当回事啊?居然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忘记!   夏阳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哦”了声,而后又脸色一刷就兴致勃勃的问:“烤什么肉?烤什么肉?野梅岭野梅岭,哇,之前我去的时候还看到后面的山上有好多野板栗树,现在正是板栗成熟的时候,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去摘板栗烤……”   李旭听着听着就有点无语了——臭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口水都喷出来喷我脸上了?   夏阳很显然并没有这个自觉,正一发不可收拾的回想着野梅岭的地形地貌,猜测附近还可能潜藏着什么野味,一颗心屁颠屁颠的已经往野梅岭飞了,直恨天亮不是后天,却不知道,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启启合合的粉唇,在氤氲的灯光下是多么的诱人犯罪……   李旭着魔似的盯着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面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来难,然后,忽地一把推开她。   猛然被推开,夏阳不禁呆了一呆,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张巨大的脸倾贴过来……   她吓了一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而本能想躲,却已太迟,下一瞬唇便被吞没了。   那平时总抿着的薄唇,给人一种很冰冷很锋利的感觉,好像   感觉,好像随时能戳死几个人,却没想到,竟然意外的温暖柔软……   夏阳不由的,又呆了一呆,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初吻没了,被李旭占便宜了,气愤的抬手就要打他,却没想到,他先一步扣住她的手并主动退开。   他气息沉促,俊脸紧绷,面色难看,一对星眸深沉似海,里面似凝聚了千言万语,却无法述说出来。   他深深的注视着夏阳,眼里清晰的倒映着她的面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人……   夏阳被他盯得头皮发紧,心跳惶惶,却又不肯败落气势——她怕气势一败,清白不保!   却不想,他忽地松开她就翻身下了床:“我出去一下。”   然后就走了。   夏阳回过神来,不禁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但也只是一瞬,而后她就很恶劣的想,他是去洗冷水澡了还是去自己撸了。   不得不说,夏阳这个人挺矛盾的,害怕起来可以胆小如鼠,但胆子一肥,又可以肥到很欠……   她想着,反正已经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不如等他回来,看看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解决反面的需求。   当然,如果气氛允许的话,她也不介意再怂恿他娶侧妃啊小妾啊通房啊什么的……   于是,李旭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夏阳趴在床上翻小话本,而她听到动静也立即就转头看了过来,那眼亮得,活似猫儿闻到了腥味一样。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夏阳估算了一下,大概才半小时左右。   那话怎么听都没什么不对,可李旭就是听出了不对劲来,面色不自觉就沉了沉:“你想说什么?”   “没想没想,我什么都没想。”   夏阳嘴上这么说着,人却屁颠屁颠的下了床往他跑过来,还小狗似的围着他转了一圈。   李旭总觉得她好像是在找什么味儿,脸瞬黑:“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夏阳答得敷衍,心里纳闷,不禁又斜眼看了看李旭——嗯,衣服没换,说明他没起泡冷水澡!也没有某种特殊的气味,所以说明他没撸!于是……他是生生憋回去了?   这样多不健康!   李旭被她看得脸很黑,虽然没有读心术,却总觉得她在想一些龌龊不干净的东西……   她还没十四岁!   脑袋怎么长的!   究竟是哪个混蛋教她那些乱七八糟……   等一下!   她在他身上找啊找些龌龊不干净的东西……   猛然想明白某件事的李旭俊脸瞬间通红,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她的时候,就猝不及防的对上了她忽然抬起的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旭反而心虚尴尬的俊脸又是一热,更红了。   夏阳错愕的看着他。   他一直给人的印象是,冰冷的,尖锐的,越他雷池半步者杀无赦,如似人间活阎王,不狰狞也可怖,令人惶恐退避三舍……   他甚至都不是会笑的人,更别说脸红了。   可他现在却脸红了,满面通红,那总被忽略的青嫩年纪一瞬间就清清楚楚的暴露了出来,俊逸的容颜在昏暗的灯光下前所未有的流畅柔和……   “看够没有?”李旭咬牙,觉得自己前世今生,还是头一回这么狼狈。   许是见识到了他的重诺,说她不愿意便不碰她,就真的不会碰她,夏阳反而有点流氓起来:“没有。”   李旭顿时什么尴尬羞赧都没了,没好气道:“要不要脱给你看啊?”   “你愿意脱给我看?”夏阳一脸很兴奋的样子:“那好,你脱呀,我想看你屁股。”   一提到屁股,李旭就不禁想起自己半边屁股上那些貌似梵文的奇怪文字,想起她那句“好大,好圆,好生养”,俊脸瞬间黑死锅底,一把拎住她就往床走去:“睡觉!”   “呐呐……”   “闭嘴!睡觉!”   “我就说一句。”   “……说。”   “我肯定是第一个看到你脸红的人对不对?”   “睡觉!”   “诶哟~,脸红而已,要不要这么紧张,你屁股我都看过摸过了……”   “你吃定我不会打你是不是?”   “是啊。”   “……你不睡我睡。”   “睡什么睡,不是你说要聊天的吗?我们来聊天呀,聊什么呢?嗯,我们就聊八月十五噗……”   **   不让人睡觉的后果就是,自己也没睡好。   第二天回到镇北候府的时候,夏阳还是迷迷糊糊傻乎乎的。   镇北候府只剩夏阳了,回门,也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最多也就是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磕头。   不过,老战王和老王妃也并没有回战王府,而是如同夏家的长辈一般,张罗着事宜等她回门。   这本是很感人很温馨的时刻,却因为赖多了两个人而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姬氏极和姬氏魁兄弟两当真以大舅子自居,李旭实在很无言,给不了好脸色。   姬氏极却理都没理他,笑吟吟的看着夏阳问:“怎么没带小金回来?”   “小金小金……”没睡好的夏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陡然捧脸惊呼:“诶呀,怎么办?我完全把它给忘了!”   姬氏极:“……”   姬氏魁:“……”   “这不能怪我啊,它本来就不是我养的,这几天又没出现,我哪里想的起来有个它。”夏阳纳闷道:“不过好奇怪啊,它这几天去哪儿了?没有回你那儿吗?”   姬氏极转眸看向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李旭,勾唇而笑:“不知小金哪里得罪北王了?北王要将它监禁起来?”   他养的宠物多聪明多有灵性他岂会不知道?一直不出现,只有一个可能——被人关起来了!   ☆、【86】他是我男人   所有人看向李旭。   李旭泰然自若,好像根本没听到姬氏极的话一样,径直拉了夏阳一起,与老战王和老王妃行礼。   姬氏极勾了勾唇,并未在意也未追问,姬氏魁却很气愤,但又碍着他正在给老战王和老王妃行礼,不好打断。   老王妃见夏阳一脸难掩的疲倦,不由就多想的误会了些事,不禁皱眉狠狠的剜了李旭两眼,偏李旭自觉问心无愧,任她怎么瞪都没给点尴尬反省的表现……   老王妃气得牙痒痒,恨不能当场骂他一顿,却也没忘了自己和老战王都不是镇北侯府的主人。   她拉了夏阳的手轻拍道:“先去看看你爹娘,回头再来与老祖母好好说说话。”说罢,又横了李旭一眼——你不许跟过来。   女人家体己话,李旭本就没兴趣听,加上有话要与老战王说,自是没有跟过去的意思,对老王妃的警告当然反应平淡,再加上常年面瘫,就看着更加不讨喜了……   夏阳昨晚闹李旭根本没睡好,这会儿在场的都是相熟的人(完全把姬氏极兄弟撇开不计),自没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站在那里就心安理得的打瞌睡,迷迷糊糊听到老王妃的交代,也只是被动的点头,最后,甚至还是李旭拉了她往祠堂去的。   待人一走,姬氏魁那直肠子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咋呼起来:“不是说阳阳还小暂不洞房吗?怎么折腾成这样!”   李旭等人都还没走远,自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顿时,巧玲和绿屏都忍不住怀疑的多看了李旭两眼——这不能怪她们呀,原本说好的分房睡并没有分房呀,郡主那个人又是个不靠谱的,北王给点好吃的她就能忘天边去,还说她心里有数,北王又逮着这句就不许她们守夜,甚至她们睡的屋子都被安排得离主屋挺远,若不大声喊,根本听不到,她们又哪里知道他们晚上都在屋里干了些什么?、   不过……   她们可以肯定,他们的床是很干净的,屋里也没有传说中的那种味道,所以她们这两天也算是担心中混沌的过了。   可姬氏魁忽然那么提起,她们又忍不住多想了——该不会没在床上吧?可北王看着不好相处,其实还是满正经的人,应该没那么……   一不小心就想多的两人,很自觉的低下头去自动切断思绪,面红耳赤不敢出声。   李旭斜了斜某个两眼迷离一脸混沌,要不是他拉着她就得趴地上去睡的小女子一眼,好气又好笑:“满意了?”他刷了那么多年的信用度,直接被她毁了个荡然无存。   “嗯?到啦?”夏阳睁开眼,发现根本还没到,气愤不已:“你骗我,根本还没到!”   李旭:“……”   尾随在后听清全程的巧玲和绿屏,忽然见有点同情起李旭来——摊上他们家郡主,其实,咳咳,也是挺那啥的哈。   “你为什么骗我?算了,我累了,背我。”夏阳气愤到一半忽然觉得生气也好浪费体力,干脆耍起赖来:“是你害我没睡好的,你要负全责。”   虽然夏阳昨晚后半夜一个劲的闹腾,但李旭还是很奇异的难得睡着了,还睡得挺不错,但要替她背这么个黑锅,也是有些无语的,不过嘛……   背她还是很乐意的。   于是,镇北侯府上上下下亲眼目睹李旭背着夏阳去了祠堂。   于是,北王宠爱北王妃到在镇北侯府里都舍不得让她多走两步的消息就那么传了出去,绘声绘色简直要编绘成小话本的节奏,直羡慕得那些待嫁闺中的少女们两眼通红——她们也想要一个酷帅拽炸天还这么宠爱她们的夫君啊啊啊。   然而,李旭只有一个,而且在外面依旧尖锐冰冷难以相处。   **   李旭是个不善言辞的,跟活人都不说话,更何况一排排灵位。   夏阳是个不靠谱的,打起瞌睡来完全不分时间地点对象……   好在,夏家并无长辈一旁监督,下人也不方便跟进祠堂,所以整个简略的上香过程,倒也没第三个人看到,自也没得苛责二人什么。   李旭看了看强作精神却依旧两眼迷离的夏阳,忍不住就笑了,脱口而出道:“将来我们的第二个男孩,过继给夏家吧。”   迷迷糊糊的夏阳猛的就清醒过来了,转头瞪大着眼睛看李旭——我这辈子跟不跟你圆房都还是未知数!哪来的孩子?又哪来的第二个男孩!就算真的不小心哪天把你摁倒了中标,那也不敢保证一定是男孩啊!万一生一串都是女孩怎么办!   李旭青筋突突的别开眼,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第一个也行。”   “喂……”夏阳不乐意了:“你好歹问问我的意……”   也不知真是祖宗显灵还是怎的,她的抗议还没表达完,祠堂里供奉的那些祖宗的灵位包括两代镇北侯的,就噼里啪啦的倒了一片。   夏阳吓呆了,李旭也惊愕不已。   好一会儿,李旭的声音才响起来,并且一本正经的:“祖宗们同意了。”   夏阳张嘴就想辩驳,余光却不经意的瞥见那些还“卧倒”着的夏家祖宗,不由的咽了咽唾沫,话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她都能穿来……   他也能重生……   神鬼什么哒……   万一真的有呢?   嗯哪嗯哪,就当真的有,那她选择闭嘴好啦,她神马都木有答应呀   ,她神马都木有答应呀,日后就怪不了她了呀,对不对对不对?   然而……   李旭一本正色又道:“阳阳,祖宗们在等你回话。”   夏阳瞪他。   李旭不为所动,催促:“别让祖宗们等急了。”   夏阳继续瞪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滴无耻呢?   “你再不回话,那些祖宗说不好也要倒下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李旭本来不过随口一说诱拐她而已,哪知话刚说完,啪一声,还真又倒了一个灵位。   夏阳小脸很白很微妙——难不成这个夏家的祖宗真显灵了?   越想心越毛,本来不怕也怕了,总感觉偌大的祠堂忽然间阴风阵阵……   李旭只想诱拐夏阳,可没有吓她的意思,看她真被吓到了,还脖子都缩了回去,不禁皱了皱眉,刚想说点什么安抚她,就听她弱弱开了口:“……好……好啊……第……第一个就……第一个……”   然后默默加一句——生完一个就不生了!   李旭不知道她心里加的那句是什么,但总觉得她忽然斜过来的那一眼充满了怨愤:“咳……祖宗现在肯定很高兴,我们去把祖宗扶起来吧。”   夏阳余怒未消,愤愤拍开他的手,兀自走去扶灵位,扶一个就在心里默默的跟祖宗抱怨——您看您看!他就是这么欺负我的!没错没错!就是一本正经的不要脸!对对对,下次您再显灵就砸他脑门上!   如此这般有惊无险某王还小赚到了个承诺,祠堂之行总算结束。   夏阳愤然将李旭甩在后面,投奔老王妃怀抱撒娇告状。   府里有两个大有来头的自称大舅子,李旭自然不放心,一路尾随,直到看到她确实到了老王妃那里,才折头去找老战王。   不想,那两个自称大舅子竟然在这里瞪着他……   **   “啊?”   老王妃气愤的抱怨,让夏阳险些惊掉下巴,又尴尬不已:“老祖母……您,您误会了啦……”   “误会了?”老王妃皱了皱眉:“那你怎么累成这样?你别怕,老祖母给你做主!话本就是他自己说出口的,现在他做不到,自是要受罚的。”   “额……”   夏阳囧囧有神,实不愿事情闹成真笑话,所以还是一五一十的跟老王妃坦白交代了昨晚没睡好的真正原因:“他真没欺负我啦,非要说什么欺负的话,倒更像是我在欺负他……”   老王妃听完整个删除掉某些猥琐片段的简略版过程,无语了:“咳咳,这么说来,小九确实挺可怜的啊……”   夏阳顿时不满了,娇嗔:“老祖母!您哪边的啊!”   “我两边的。”   老王妃一本正色说完,自己先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将夏阳搂在怀里:“他没欺负你就好,但老祖母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还小,身子还没真正长齐整,那种事咳咳……就算他拿好吃的有怪你,你也得给我忍住,不然,坏了身子,日后有你受的。”   话不动听,甚至略粗暴,但却是出自真心。   夏阳的心不禁暖烘烘的,脱口而出就道:“老祖母放心,我晓得的,就算长大了,我也不会被他诱惑去做那种事的。”   老王妃一脸慈祥瞬间龟裂——我只是让你没长大前别呀,没让你长大了也……诶哟,她真的要开始同情小九了。   到底不是多开放的时代,小夫妻间的事情哪怕是老长辈也不好管太多,老王妃自也不好插手太多,只能想,李旭既然能哄得夏阳提前下嫁,应该可能不至于,这辈子都没办法成那事吧?   而与此同时,李旭那边……   李旭与姬氏极四目对上只一瞬,便直接的错开了。   “呵呵,阿哥,他怕你。”   姬氏魁唯恐天下不乱的立即煽风点火:“我就说大华的孬种怎么配得上我们家阳阳妹妹嘛,不如一会儿我们就去与大华天子说让他们和离,阳阳妹妹我们带回去另择佳婿。”   李旭眯了眯眸,只是斜了他一眼,而后就抿着唇看走向了老战王。   竟然没有发作……   姬氏极扬了扬眉,老战王也不禁从茶杯后抬起头来多赏李旭一眼——错觉吗?总觉得只是两天不见而已,可这小子却似哪里不太一样了。   “老祖宗,我十五便启程。”李旭开门见山,直接把姬氏极兄弟二人给无视了:“到时候,我想让阳阳回战王府跟您们住。”   这倒是跟老战王和老王妃的意思不谋而合,老战王自然没意见:“可以。”   姬氏极则自动插话进来:“阳阳必须跟我回西戎一趟。”   “必须”二字,让李旭直接皱起眉来:“不行。”   姬氏极懒懒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看在阳阳的面子上,跟你打个招呼。”   李旭沉下脸。   姬氏极一点也不怕他那阴沉脸,缓缓勾唇便是一笑:“这件事,阳阳不同意也不行,我自有办法让大华天子放人。”   李旭青筋都跳了出来——他不怀疑姬氏极有这个能力!   这时候,老战王开口了:“极王子执意要带阳阳回西戎,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老战王英明。”   姬氏极转头微微与老战王颔首表示敬意,态度明显的客气了很多:“必须回去的原因,那日在殿上我已与大   上我已与大华天子陛下言明,一是需要阳阳代替姑姑回去举行一些仪式,请求向双子河神原谅。二则是我祖母病重已经时日已不多,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找回姑姑,将阳阳带回去,也算是圆了她老人家的心愿。”   “仪式?什么仪式?”李旭沉声问,虽然他并没打算让夏阳去西戎,但,他又不怀疑姬氏极有说服惠武帝的能力,所以有必要了解一下,若是万一,他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然而,姬氏极却答非所问:“我可以以向上人头跟你担保,今日完好将阳阳带去西戎,他日必将完好将她送回。”   李旭顿时有种并不好的预感,可惜他对西戎的事情并不熟悉,那所谓的仪式到底要做些什么,怎么样进行,会不会有危险,他一概不知,不由就沉下脸,硬声道:“你可以去说……”   “咳咳。”   老战王忽然咳嗽打断李旭的话,淡淡瞥了他一眼,方才转向姬氏极:“极王子,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应该显示出足够的诚意来。”   姬氏极沉默了,暗叹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好一会儿才道:“就如同你们大华有人主和有人主战一样,我们西戎也有人主和有人主战,而且,主战的比主和的多得多,西戎五王其二主战,一中立,一态度敷衍左右摇摆,唯我父一人坚持主和,而我们大汗还年幼,还远不如大华天子来得沉稳远虑……不瞒老战王,西戎如今局势相当不平稳。”   李旭一听脸都黑了,就听到老战王皱眉问:“这与阳阳随不随你回去,有什么直接必然关系?”   “老战王,我们西戎人奉双子河为母亲,视它为女神,诞下双生子的母亲被称为神使,可以享受极高的尊荣,而双生子,也被誉为吉祥的征兆,但,遗失双生子的话,则是大不祥……”   姬氏极道:“实不相瞒,当年我两位姑姑因为是双生子,又是少有的一对女孩,更被誉为是神女,地位十分高贵,而她们也并非走失,而是有人恶意绑走丢弃!若非绑匪也是西戎人,同样信奉母亲河,担心杀害神女母亲河会降下神罚,两位姑姑甚至可能无法存活下来,而此事在当年便引发了大震动,姬氏险些被从西戎除名,后来……”   顿了顿,似略有迟疑,但很快,便他便又道:“后来关键时刻我们找回了其中一位姑姑,祖母立即以神使身份带着寻回的姑姑向母亲河立下血誓,有生之年定将另一个姑姑寻回,并成功经过了母亲河的考验,得到了母亲河的谅解和宽恕,姬氏为此得以幸免……”   他说得简洁,平淡,可李旭和老战王却听出了惊心动魄——所谓母亲河的考验是什么样的考验?因为那个考验而得到所谓的谅解和宽恕,足以堵住了所有企图讨伐姬氏的人的嘴……可见其凶险程度绝对不一般!   “你别告诉我,你带阳阳去西戎,就是想让她闯那个该死的考验!”李旭沉声冰冷,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姬氏极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而是看向老战王,又道:“老战王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西戎忽然发兵大华,两国一打便是五年。”   当年那场大战太深刻,老战王哪能忘记,却是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自然记得,当年你们开战的理由可没把人气死。”   姬氏魁显然也知道一些,一听当即不高兴了,只是刚想插嘴,就被姬氏极拦住了。   姬氏极冷静依旧,甚至温声和气:“平息母亲河的愤怒……对你们而言或许是可笑而荒谬的借口,但对我们西戎人而言,母亲河是神圣而伟大的,平息它的愤怒,自然也是神圣的。”   老战王抿唇,不语——大家信仰不同,他们确实没有资格去批评人家的信仰不对,但是……   “我至今还是想不明白,你们当年所说的母亲河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涉及到我们大华!”   姬氏极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一年,雨水异常充足,双子河爆发洪涝,吞噬了无数生命……”   李旭脸都黑了:“这明显是天灾人祸!”你们竟然也能赖上大华来!难道洪水还是我们大华推过去的不成!   姬氏极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又道:“因为出过事,我那位姑姑寻回来后便一直被好好的保护着,她也过得很幸福很快乐,可是,就在双子河爆发洪涝的时候,她忽然就疯了,疯言疯语说了一些不吉利的话,最后还悬梁自尽了。”   李旭拧眉,不再插话——事情到这里,明显已经不简单。   老战王神情也凝重了起来,浑浊的双目隐隐有暗光闪烁,继续等姬氏极下文。   姬氏极果然不负所望,抛出一个重量刑炸弹:“虽然事后证实,我那位姑姑是被人下了魔蛊,被恶意操纵了,所有的疯言疯语都是别人安排好的,目的是让西戎出兵攻打大华。可惜已经迟了,当时西戎上至大汗下至平民,都已被煽动得十分激动,姬氏阻挠,也不过螳臂当车,毫无作用。”   “可以问问,你那位姑姑当时说了什么吗?”老战王开口便直击重点。   姬氏极抿了抿唇,道:“她以母亲河女神的口吻呵斥大汗愚钝,并说已经查清当年绑走两位神女的并非真正的西戎人,而是大华汉人假扮,说她已经失去了等待寻找另一位神女的耐性,所以要降下惩罚。”   李旭和老战王都沉默了,这些虽然听起来   虽然听起来很可笑甚至有点荒谬,但,若有人恶意操纵的话,发展成那样也不是不可能……   “当年百年寒冬,也是有人趁机恶意煽动大汗,才有了你们大华被三国围攻的险情,我之所以退走,是察觉有异,我父与祖母亦不愿西戎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而辛苦奔走,不然,当年你们也夺不回西门关,西戎大汗更不会与你们议和。”   姬氏极的自信,来源于他过人的能力,老战王都不能否认,李旭自然也不敢轻视。   “说实话,若非有我姬氏极力劝阻,西戎已经与大华再度开战,到时候必定又是两败俱伤生灵涂炭,且不论最终的得益者究竟是谁,只论当下,我姬氏就因为极力阻挠战争而又被重提当年祖母立下血誓一事而谣言四起,莫说西戎民众,就是我姬氏之内也人心惶惶……”   老战王面色难看起来:“这才是你必须要带阳阳回西戎的真正原因吧?所以,就算她母亲不是你姑姑,你也还是会认她。”   “不,她确实是我姑姑的女儿。”姬氏极道。   老战王皱眉:“你如何肯定?”   姬氏极抿了抿唇,站起身来,背向老战王和李旭,衣袍一松便露出了肩背上的奇特胎记……   老战王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李旭却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姬氏极肩背上的胎记很奇特,活似一朵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长春花,不但样子,就是位置,都给夏阳的一模一样!   “这胎记是从我祖母那里遗传来的,家族之中,能从长相明显看出同具西戎大华血统的我父亲,我两位姑姑,以及我,都遗传到了,而且不论形状,颜色,还是位置,都一模一样。”   姬氏极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转过身来:“阳阳她……”   碰!   话没说完,李旭已经一拳砸了过来。   太过忽然,姬氏极也难免中招,应声便砰的一声飞撞到了墙上去。   “你干什么?”姬氏魁这才反应过来,见李旭又要追去继续打,忙冲过去阻拦。   但他的速度并没有李旭快,他还没追到李旭,而李旭却已经追到了姬氏极……   好在,姬氏极已经反应过来,于是早就想揍对方一顿的彼此,照面就是拳脚相向,毫不客气,转眼就噼噼啪啪的打成一团,谁也插不进手。   姬氏魁当然也插不进去。   虽然他家阿哥打架从没输过,他也对自己阿哥很有信心,但看着看着,他不禁发现,李旭也很厉害……   何况,这里可是大华的地盘!   以防万一,他忙凑去老战王那里:“您就看着他们这样打啊?万一打死一个怎么办?”   老战王可不是姬氏魁,糊涂到搞不清楚李旭忽然间发什么火,而李旭那脾气,若不让他发泄一下,保不准回头会干出什么更惊人的举动来……   所以,事先已经给了李大力眼神的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语气很平淡:“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是正常的。”   姬氏魁震惊不已:“万一我家阿哥失手把他打死了,您给作证不?证明是他先出手打我阿哥的。”   老战王一巴掌抽过去:“凭什么是你哥打死我曾孙子?”   姬氏魁没想到这老头这么不讲理,想躲的时候已经躲不及了,痛得直嗤牙咧嘴,气愤不已:“要不是看你比我祖母还老,我就诶哟……你你你……你还打……你娘的,竟然还抄棍子……”   **   夏阳闻讯赶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旭和姬氏极打成一团,西戎侍卫和赤翎卫打成一团,老战王则轮着棍子追姬氏魁……   “哇,好热闹啊~”她由衷的发表了一下感想。   巧玲差点没被她汗死:“郡主,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再不阻止可就真要出大事了。”   夏阳点头:“说得也是,这里可是我家,他们已经打坏不少东西了,再打下去,搞不好屋子都要被砸烂了……”   巧玲——郡主您重点错了啊喂!不是再打下去出人命之类的吗?   然而,她并没有来得及发表什么,夏阳已经蹲去花圃便抠泥巴了:“别愣着,快来帮忙。”   巧玲脸都绿了:“郡主,你抠泥巴做什么?”那边快打死人了,你竟然在这里玩泥巴!   “当然是砸人劝架啊!”夏阳头也不抬,飞快的抠抠抠,揉揉揉,揉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团子:“难道你让我两手空空冲上扯嗓门?别逗了好吗?他们手里可有家伙,冲上去被砍中怎么办?”   巧玲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   也不知谁问了句:“石头不更好吗?为啥不用石头?”   “卧槽,最近的石头你们脚下的鹅卵石,全镶在地里了,你抠两个出来给我看看!”夏阳的语气里严重有鄙视那人智商意味:“行了行了,你们赶紧抠,我要开始砸了。”   声落,她就一个泥巴团子招呼向姬氏极。   为什么?   官方说法就是——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李旭好歹是她新婚老公,她怎么能先招呼他是不?   实际原因则是——她这位老公是个敏感的蛇精病,不先给他对手来一团子表示她是他一边的,天知道他那神奇的脑洞回头得怎么堵才堵得上!   姬氏极正跟李旭打得激烈,忽见“暗器”袭来想躲已来不及,只能尽量避开要害,却不想……   啪   啪!   泥团子应声就散在了他俊逸的脸上,要不是他闭眼快,眼睛也要中招……   他一下呆在了那里。   李旭也一怔停了下来。   紧跟着,四下的杀声喊声骂声,就一声接一声的变成了诶哟声……   气氛的转变,很快感染全场,那些暂时没被砸到的,也停了下来,错愕的左右张望,跟着就噼噼啪啪的清一色脸中招了。   “住手!”   姬氏魁被一泥团子砸脸,生生疼反应过来:“你干什么,我们都停下来了还砸!”他们简直就像一群不动的靶子,任她丢,她竟然也半点不客气……   “哦,停下来了啊。”   夏阳后知后觉似的放下了还抓着泥团子的手,却跟着就猛的又冲姬氏魁的脸砸了过去:“可是这样很爽啊!”   姬氏魁反应过来已中招,气得不行:“你……”   一个泥团子紧跟着又砸了过来,差点喂进他嘴里。   “麻蛋的,真有本事,竟敢跑我家来打架,打坏了那么多东西谁赔啊?侯府上上下下被吓出来的心灵创伤谁弥补啊?这么大个烂摊子谁收拾啊?”   夏阳愤愤骂着,边骂边砸,又姬氏魁特别好欺负似的只砸他,砸得他满地乱跳,画面说不出的滑稽。   姬氏极忍着脸疼伤痛,笑出声来,立即惹来姬氏魁哇哇大叫:“阿哥你还笑你还笑,赶紧帮忙啊!”   “这忙可帮不了。”姬氏极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奈:“我可不做欺负妹妹的坏阿哥。”   直到夏阳丢爽了,这事才暂时平息下来,不过……   “你你你,还有你们,统统给我打扫卫生反省!要是不能把这里恢复原样,哼哼,我让你们一个个菊花跟明天的太阳一样灿烂!”   什么是菊花,怎么跟太阳一样灿烂,除了夏阳,在场其实没人懂,但赤翎卫却是见识过夏阳的医术和魔女一面的……   想了想某主子至今还花儿一样灿烂的屁股,他们就不禁直寒颤,一个个夹紧屁股紧麻溜的主动收拾。   姬氏极揉着下巴看了看那些赤翎卫,又看了看母老虎叉腰发飙的夏阳,一挥手就下令西戎侍卫们也赶紧干活。   “阿哥……”姬氏魁表示不愿意。   姬氏极淡淡瞥了他一眼:“虽然我也不知道菊花跟太阳一样灿烂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他们的反应,绝对不是好事就是了……你想亲身体验一下的话,我当然也不拦着。”   姬氏魁泪了:“那我还是干活吧,谁叫她是我妹妹呢?”   “所以你想见识一下是吧?”夏阳立马就针对上姬氏极,笑出两排白牙森森的:“你想亲身体验一下的话,我当然也不会拦着。”   姬氏极没来由心里有点发毛,余光一瞥看到李旭:“那他呢?他才是砸的最凶的那个!”   “你是不是傻?”夏阳直接赏他个白眼:“他好歹是我男人!待遇能一样吗?”   姬氏极:“……”   李旭却忍不住勾唇,笑了……   虽然,身上的伤很痛。   ☆、【87】不请自来   赖了三天的姬氏极兄弟当天离开了镇北侯府。   被夏阳轰出去的。   人是暂时走了,可老战王和李旭的神色却依旧难掩的凝重。   他们都知道,姬氏极既然亲自来了,还带来了姬氏的火铳,若不达到带走夏阳的目的,是不会回西戎的。   老战王年事已高,膝下无子无嗣,权势日渐薄弱,仗的不过是积攒了几十年的威望以及恩施,实际上很多事情已经有心无力,而李旭,又马上要北上驻扎北门关……   忽然,李旭开口了:“不如,让别人替我去北门关,我陪阳阳去西戎。”   “当下,能替你北上的人,只有一个。”老战王淡淡道。   李靖!   想到这个人,李旭就皱眉,脱口而出道:“唯他不行!”   老战王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旭。   “如果姬氏极没有骗我们,那么,当初西门关失守就很可能另有原因,未必就是刘将军叛变。”不是刘长东叛变,就是李靖有目的的杀害良将强夺兵权!   李旭只能这样引导老战王。   不想,老战王沉默了好一会儿,竟道:“刘长东……那小子确实没有叛变的脑子。”   李旭只是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了——这位老祖宗大半辈子都在马背上征战,他究竟带出来了多少人,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楚,更别说别人了。而那位刘长东,或许早在成名成将之前,就跟过这位老祖宗征战也不一定。   这么一想,他也就能理解惠武帝为何如此敬重到畏惧这位老祖宗了——天知道动他一根寒毛,会惹来多少将领为他愤然不平?   气氛正严肃,却有吧唧吧唧的轻声传来。   老战王和李旭同时一怔,看去,就见正拿点心的夏阳手僵停在半空,眼睛斜过来,很委屈:“我饿了呀……”   镇北侯府被姬氏极兄弟外加某个新婚老公那么一闹,满府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晚饭可不就晚点了。   这也是夏阳火大到粗暴轰人的最主要原因。   李旭皱眉走过去,把点心端走:“你吃现在吃这么多点心,一会儿就吃不下晚膳了。”   “装点心的是一个肚子,装晚膳的是另一个肚子,怎么可能吃不下!”夏阳伸手就抢,可惜被他躲过了,气愤的立马跟老战王告状:“老祖宗,他欺负我!”   老战王直接端了一杯茶装聋作哑——哼哼,老子想吃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招呼老子的,今天终于有人替老子报仇了!   见老战王不帮自己,夏阳愤然扭头就往外走:“不给拉倒!今晚让你睡茅房!”   李旭无语,但还算淡定,更奇葩的话他都听过了,不是吗?老战王却是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这时老王妃来了。   晚膳终于做好了,是来找三人去吃晚饭的。   夏阳立马扑过去跟老王妃又告李旭一状:“嘤嘤嘤,老祖母,他欺负我,他不给我点心吃,之前早上还光让我喝粥吃草,做的红烧蹄髈难吃得能要人命……我能不能退货不要他了?”   老王妃却重点听到了“他做的红烧蹄髈”,惊得不轻,不由就多看了那个“看着就不会做饭的大爷”李旭两眼,似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做饭做菜。就见李旭狠狠的瞪着夏阳,面目极其扭曲,颜色十分诡异,似要红,又想黑,明明羞恼得似要生吞了她,却又莫可奈何的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一个忍俊不禁,老王妃就噗嗤的笑了出来,轻拍了拍夏阳的手,低声与她道:“这货挺好,退了未必能找个更好的。”   这货……   夏阳囧得不要不要的——谁再敢跟她说老人家的学习能力差,她就打死他!   **   目送夏阳和李旭的马车去远,老王妃和老战王才折回镇北侯府。   他们决定明天再回战王府。   “王爷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们呢?”老王妃指的是前朝余孽的事情。   老战王抿唇许久,幽幽叹了一声:“阳阳还那么小……小九那脾性又……”   老王妃也沉默了,却又最终还是忍不住道:“阳阳确实还小,但她从不是一般的孩子,至于小九,我倒是觉得是越长越好了,而且……既然他们已经被卷进来了,那便有权利知道,也免得什么都不知情,哪日就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担心丽妃是小九的生母,万一……小九会接受不了,或者被她所用,造就更惨痛的悲剧。可经过今天我却忽然有种感觉,阳阳,那么奇特得都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说不定,说不定是老天派来拯救小九拯救大华的,只要阳阳留在小九身边,便出不了多大的事。”   “越说越玄了。”   老战王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心底却又是有些认同的,至少,夏阳确实是个非常奇特的孩子,这一点他也不得不认同。   “再让他们开心两天吧……”   **   李旭的苦恼,担忧,抑郁,夏阳明显都不懂,照旧该吃吃,该睡睡,好像她的字典里就没有烦恼这两个字。   大半夜的时候,始终没能成功入睡的李旭忽然想起来,自己竟然从未问过夏阳自己的意愿,于是摇醒她:“阳阳,别睡了,我问你,你想不想去西戎?”   “我最恨两件事……一,吃得正开心的时候别人把吃的端走!二,睡得   把吃的端走!二,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摇醒!”   夏阳猛的扑过去就骑在他身上,狠狠掐住他脖子:“李旭你个王八蛋!白天不让我吃!晚上不让我睡!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李旭没想到她能粗暴成这样,猝不及防就被她骑住了,脖子也难受得想咳都咳不出来,更别说说话,但他想到的并非是直接甩开她,而是……   他以前掐住她脖子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难受的吗?   或者,更难受?   好一会儿,狂躁的夏阳才发现他居然不还手,错愕的撒了力气,用力拍了拍他脸:“喂,你傻啦?”   她力道不轻,李旭被她拍得脸真疼,那点愧疚一下子被她拍没了,好笑又好气的拉住她还打算继续拍打他脸的手:“舒坦了?”   “没有!还让打吗?”   李旭气得都笑了:“让打怎么样?不让打怎么样?”   “让打就继续打啊,不让打当然继续睡觉啊。”夏阳一脸“你是有多白痴啊”的表情。   李旭:“……”   好吧,他错了,他就不该找虐的问她问题,可有件事,却又是不能不问的……   “阳阳,你说实话,你想不想去西戎?”   夏阳答得意外的快:“我无所谓啊,不过趁着年轻四处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   李旭被她汗死:“去西戎可不是去玩,还很危险。”她这样,他更不放心了:“要不……你想去的话,我陪你去。”   “那北门关怎么办?”夏阳皱眉。   “让别人去。”   “李靖吗?”   “……”   “第三个人可未必活得到北门关。”白天他和老祖宗的话,她可是没听漏的。李靖敢杀第一个良将,就敢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李旭这趟北门关之行的路上,都未必安全。   李旭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阳阳……你……不喜欢他?”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夏阳皱眉,感觉他这个问题来得好诡异。   李旭总不能说前世之类的,又不由就想起了太子李煜:“他和太子皇兄很像。”   “你父皇跟太子皇兄也很像,所以我也应该喜欢你父皇吗?”   李旭竟无言以对,却也没漏掉重点:“你……也不喜欢父皇?”她甚至都不愿意称其为“父皇”,而是“你父皇”。   “我应该喜欢他吗?”夏阳反问。   李旭沉默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最初问的“喜欢”和现在所谈论的“喜欢”,已经不是一个意思……   屋里只留了一盏灯,离着床有些远,氤氲的灯光透过大红的轻纱床幔照进来,朦朦胧胧的只能照见人影。   可他却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脸,她的眉,她的眼……   起初恨意蒙蔽了他的双眼,他并没有发现到,但幸好现在他已经能看得很清楚了——这一世的她,最不同的就是那双眼!   她那双眼,很漂亮,很干净,干净得仿佛染不进一丝尘埃杂质,仿佛她眼里的世界,也是如此的清澈干净。   可其实,她又是懂的。   比任何人都懂。   懂这世道人心有善恶,懂这人世间有百态炎凉……   看起来似乎有些矛盾。   但其实,一点都不矛盾,至少她从不矛盾,一直都把那个度掌控得很好。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改观的,甚至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   夏阳发现气氛忽然间就不对劲了,他看她的眼神,专注得让她心慌。   灰溜溜的,她本能就逃,却被他一把拉趴下,直接拖进怀里紧紧锁住。   低声沙哑,无奈而宠溺:“不许我碰你,就不要总是勾引我啊……”   “我哪有!”夏阳抗议他乱给她安罪名。   “都骑到我身上了还没有。”李旭抬手就拍了下她屁股以示惩罚,但并不重。   夏阳干脆趴着一动不动,假装已经睡着了。   李旭好气又好笑:“别装了,说不碰你就不会碰你,我们聊会儿。”   “那你先把我放下。”夏阳觉得眼下他们的姿势不太保险。   李旭侧身便把她放了身旁,让她枕着他手臂,依旧搂着她:“阳阳,你想去西戎,是吗?”   “我其实没想好。”夏阳皱眉:“一定要现在就想好吗?”   李旭错愕了下,但很快又明白了,姬氏这门亲戚来得太忽然,她一时之间也是有些心乱的:“嗯……可以想两天……但最多,也就两天。”   不然他出发了,就什么也来不及给她安排了。   夏阳抬眸,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养神的李旭,纠结的想了想,还是道:“你放心吧,我打架的功夫不怎么样,逃命的功夫却还是很不错的,不论在哪,情况不对我打不过,跑就是了。”   李旭没想到她竟然愿意跟他说这些话,唇角不由自主就翘了起来,但没有睁开眼睛,他担心一睁开眼气氛就坏了,她又不肯跟他说了,只是轻轻的搂紧了她一些:“好。”   等了一会儿,没见她再说话,他便又开口道:“我求父皇将我们的婚期提前的时候,父皇提了个条件。”   正想继续睡的夏阳一怔之后便猜到了:“他要夏家军,对吗?”所以,他那时候才问她,如果要她交出夏家军的兵权,   军的兵权,她会怎么样……   昏暗掩盖了李旭略微复杂的面色,他缓缓睁开眼来,定定的看着她的眼:“阳阳,我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抢走属于你的东西,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你无法承受的东西。”   夏阳愣住,感觉这话似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听到过。   “我不是说说而已的,不要再忘了。”   她那反应,让李旭颇受打击,很无奈,语气却依旧很坚定:“阳阳,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相信我,请相信我,好吗?”   夏阳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意味难辨的“哦”了一声。   李旭有点沮丧,却说不得她什么,只是不由的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次日一早醒来,夏阳便把半夜的谈话忘了个精光似的,高高兴兴的准备野梅岭烤肉之行。   这一次她并没有约谁,也没来得及,但碰巧来了野梅岭活动的人却意外的多,多到李旭冷脸有点黑——他明明只找了李烨夫妇,怎么李诚夫妇,李靖夫妇,以及姬氏极兄弟和紫霞等人统统都来了?   李烨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面色有些尴尬的悄悄与李旭道:“你七嫂说九弟妹太聪明,戏演得不到位她会看出来,所以才特意跟二嫂三嫂她们随口提了一下,说是来采野梅酿酒的,谁知道咳咳……”   李旭抿了抿唇,点头算是揭过去了,又见夏阳说去后面的山里摘野板栗,姬氏极兄弟两响应特别积极,说走就要走,赶紧甩下李烨跟上去。   “九弟的脸怎么了?”李诚一脸关心模样跟过来。   这世上就没有百分百不透风的墙,何况昨日李旭和姬氏极在镇北侯府打架的动静那么大,后来姬氏极兄弟二人又被夏阳轰出侯府……   李诚知道也不足为奇,却还是故意上前这么说,不过是笑话一下李旭,让他心里不痛快而已。   李旭却直接无视他,斜眼李靖:“三哥跟过来做什么?”   其实李靖和秦语姗是一起跟过来的,但李旭直接吧秦语姗给无视掉了。   秦语姗又羞又愤,面色很难看也很尴尬。   李靖则面色如常,笑应道:“这不是你三嫂听说后面的山里有野板栗,也想去凑凑热闹么。”   秦语姗一听,面色更加难看了。   倒是本来被李旭无视而面子有些挂不住的李诚,看看秦语姗又看看李靖和李旭后,眸光隐隐闪动了下,便又笑了,一旁默默的跟着看热闹了。   前面的姬氏极回头看了眼,笑了:“我们家阳阳可真受欢迎。”   “咦?”姬氏魁诧异也跟着回头看了看,却是没明白:“阿哥,你什么意思?”   姬氏极白了他一眼:“问阳阳去。”   姬氏魁果然快追两步问夏阳,可惜夏阳的反应却是“我不但瞎,还聋”,而后,李旭就追上来了。   李旭冷冷的横了姬氏兄弟二人一眼——你们来干什么。   姬氏极一点都不在乎脸上青紫未散,勾唇便笑:“听说有热闹看,就来了。”   李旭的脸瞬间更黑了,却不得不说,哪怕身在大华,姬氏极的消息也灵通得让人恨,不过……   这里终究还是大华,不是西戎,姬氏极他能耐通天,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那我不如,我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李旭微微倾近姬氏极几分,两人才听得到的低声:“李靖看上你家宝贝弟弟了。”   姬氏极怔了一怔,便见李旭拉上夏阳,先走了。   “阿哥,怎么了?”姬氏魁纳闷姬氏极竟然没再找李旭的晦气。   姬氏极想了一想后,不答反问:“知道李靖的妹妹是哪一个吗?”   姬氏魁不明所以,还以为姬氏极不知道,就想扭头指给他看,却被姬氏极拦住了。   姬氏极低声道:“离她远点,懂?”   姬氏魁怔了一怔,惊愕:“阿哥,这……不会吧?”   姬氏极没有回答,只给了他一个信不信由你的眼神。   姬氏魁面色难看的沉下脸:“我知道了。”顿了顿又皱眉:“我今天还是紧紧跟着你吧。”   姬氏极一听脸略黑:“你已经十五岁了!”   能不能别一有事就缠住他不放?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聪明绝顶年少有为,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是不是就是因为一天到晚屁股后面跟了这么个弟弟!   **   野板栗正当季,满树都是,夏阳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两大袋子,乐得嘴都合不拢。   但是,她并未就此收手了……   “你们这些大傻,来摘板栗竟然不带袋子,还不赶紧把袍子扯起来,能兜多少算多少!快快快!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于是,跟来的包括秦语姗在内,都被她奴役的帮忙兜板栗了。   李靖莞尔笑道:“九弟妹,你摘那么多吃得完吗?”   “这可是你说的啊,一会儿你不吃!”夏阳冷哼,态度很拽。   秦语姗大觉自己男人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自己也跟着丢脸,当即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九弟妹这样厉害,往后谁还敢帮你的忙呀?”   “我不给你吃,你帮不帮我兜?”夏阳转头问李旭。   李旭面无表情酷酷的点了个头。   “我不给你们吃,你们帮不帮我兜?”夏阳又转头问姬氏兄弟。   姬氏极笑着点头,姬氏魁也很给面   魁也很给面子的高声道:“当然!又不是外人,何必这点小忙都要算那么清楚。”   却跟着就见夏阳转头与秦语姗道:“你看,傻子还是蛮多的。”   李旭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   姬氏极被呛咳了一声,姬氏魁气得呜哇怪叫,但再气,也没有秦语姗面色来得难看,简直要上气不接下气了——所以,她的男人也是傻子中的一个?这是变相的挑衅?   就要骂回去,却被李靖笑拦下了:“好了好了,九弟妹还小,你何必跟她怄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他的语气很温柔,温柔得好像真的是怕她吃亏,秦语姗都险些就要相信了,可惜……他从一开始就没跟她掩饰过对夏阳的那份心思。   **   巧玲看到夏阳摘了那么多板栗回来,头皮发麻:“王妃,你摘那么多回来哪里吃得完。”   “那么多人,为什么吃不完?”夏阳皱眉:“我都担心不够吃,还特地挑了一些出来好带回去给两位老祖宗尝尝。”   巧玲看了看那些那么巧偏今天来游玩的王爷王妃以及公主,还是道:“就算如此,也吃不完呀。”你当所有人的肚子都跟你一样雄伟吗?   夏阳却直接到:“简单点分三份吧,一份水蒸,一份糖炒,一份做点心,水蒸的这样切口,切口别太深,但要够大,就这样,去吧。”   巧玲无语,只能带人带板栗的往野梅岭上的侯府别院去了。   那别院原是已故镇北侯夏义为夏阳的母亲建的,但他们来的次数总共加起来也不够一巴掌的指数,不大,但该有的都齐全,又一直留有人打理,不然荒了这么十多年,早不像样了。   “九弟妹这边坐。”   沈妙梅见夏阳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便招呼她到自己旁边坐。   赵芸惜若有似无的瞥了沈妙梅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而的秦语姗最近刺猬似的逮着人就要扎几下,略有些尖酸道:“九弟妹有权有势靠山大就是不一样,某些平时话都没几句的人,今儿也要低下头来巴结讨好了。”   沈妙梅只当没听到,落落大方冲夏阳微笑,算不上刻意示好,亦不像是敷衍客套,自然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说起来,夏阳在此之前与秦语姗和沈妙梅都不熟——她们都比她大,又属于低调系的,跟她实在攀不上几句话,夏阳又只选了骑射课和医学课,跟她们碰上面的机会更少,实在没有机会熟悉。   但即便如此,夏阳也还是知道,秦语姗之前确是比较低调的,那种“我是仙女我只适合云上走,不屑下凡与凡人为伍”的低调,可最近这位“仙女”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频频下凡了……   夏阳自觉家里有个“病号”已经够受的了,实在不想再招惹外面的“病号”,于是也懒得打理秦语姗,笑应了沈妙梅便坐了过去:“七哥七嫂也是大丰收呀。”   在她去摘板栗的时候,李烨夫妇也去摘了不少野梅子。   “王爷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沈妙梅勾唇一笑,并不觉得李烨堂堂一个王爷成天酿酒做茶叶丢脸,非要说什么不对,那也是拥有这样天赋的他错生在了天家,说到底依旧不是他的错。   夏阳不禁多看了沈妙梅一眼,笑嘻嘻凑过去,声音却不低:“七哥定然宝贝七嫂得不得了。”   沈妙梅顿时被她闹了个大红脸。   一旁被冷落处理的秦语姗面色更难看了,总多想的觉得,夏阳句句话都有针对她的意味,不甘示弱就插嘴道:“九弟妹这话说得真逗,好似我们不被自家王爷宝贝似的。”   赵芸惜淡淡瞥了秦语姗一眼,勾唇缓缓轻轻的笑了——她已经可以肯定,李靖和秦语姗之间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想想也是,秦语姗那天竟然那种场合当着李靖的面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哪个男人受得了?李靖没杀了她,已经是很给秦伯公面子了,哪还可能把她当宝贝捧着?   “我没说呀。”夏阳一脸无辜的看了眼秦语姗,又看向始终置身事外的赵芸惜:“二嫂,我可真心没说。”   赵芸惜调侃般嗔怪了夏阳一眼:“我可什么都没听见,莫拖我下水给你挡箭。”   短短一句话,既说了秦语姗恶意挑事,又点了夏阳心思不纯,可谓一箭双雕。   沈妙梅看向夏阳,心想着她要是应付不来,自己究竟要不要帮忙,一旦帮忙,就肯定是得罪赵芸惜的同时,又被秦语姗连带憎恶的……   不料,夏阳压根没听到一般,已经转头看向了烤肉那边,几乎是在那声落的同时扯着嗓门大声道:“肉还没烤好吗?我都要饿死了!”   霎时间,整个山头都是一个回音——都要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   涵养过人的赵芸惜也控制不住的瞬间娇颜龟裂,感觉夏阳连姑娘家最基本的教养都没有。   沈妙梅也是嘴角直抽,很想问夏阳——应对的方法有很多种的呀,很多的呀,你为啥偏偏选这样的啊?   秦语姗却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孩子就是孩子,竟也不看看场合,也不怕给你们家王爷丢脸。”   正在烤肉的李旭看了过来。   李慧茹眼尖看到了,忍不住幸灾乐祸了句:“三嫂,我若是你,就绝对不会傻到当着九哥的面找九嫂麻烦,呵呵,帝都如今谁不知道,九哥才   道,九哥才是最宝贝自家王妃的那一个。”   沈妙梅微微皱眉——李慧茹这话可得罪了不少人!   果然,当下不止是秦语姗,连赵芸惜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了,好在这是李诚已经端着切得薄厚适中的烤肉走了过来,柔声叮咛赵芸惜慢些吃,多吃点,以实际行动来回敬李慧茹最后那句话。   赵芸惜一脸幸福的羞红了脸。   李慧茹撇撇嘴,却又替沈妙梅不甘示弱:“七哥,你烤好没有?七嫂都饿坏了!”   沈妙梅颇有躺着也中枪的感觉,失笑摇头。   夏阳则直接奔去了李旭那里,叽叽哇哇的边吃边指导,偶尔还不忘喂他吃几口——花式秀恩爱嘛,谁还不会似的。   一来二去,最尴尬的就成了秦语姗了。   她做不来夏阳那么没脸没皮自己蹭过去的事,只能狠狠的瞪了始终一言不发的李芷妍一眼——都是小姑子,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李芷妍也不知在想什么,有些不在状况内,只偶尔会往烤肉那边飞快的看一下,然后不停的喝酒,喝酒,继续喝酒……   **   烤肉,喝酒,吃板栗,天南地北说说笑笑,众人直闹到夜深才散了。   姬氏兄弟,李烨以及李靖,都没有别院在野梅岭,都求宿镇北侯府别院。   “院子小住不下,要不你们去问问二哥那儿。”夏阳直接拒绝。   姬氏兄弟倒是意外的干脆,夏阳不收留,他们转头就去住客栈,反正野梅岭客栈也不少,倒也难不倒他们。   李靖转头与秦语姗和李芷妍道:“这么晚了,我们就不去打扰二哥了,也就近找间客栈吧。”   “不送。”夏阳直接挥手跟他们拜拜。   “阳阳,你就让我们留下来住嘛好不好?我实在住不惯那些客栈,明明上次来的时候,你还让我们住的,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到你和九哥的……”   既然夏阳已经成不了自己嫂子,而现在的嫂子沈妙梅又非常不错,曾经有过一些心思的李慧茹不放弃也只能放弃了,但也不忘跟现在最有权势的李旭和夏阳继续维持好关系,人都走光了,厚着脸皮继续求收留,李烨拉都拉不住。   “那就进来吧。”   夏阳忽然变干脆,李慧茹反而有点反应不过来:“你真让我们进去住?”   “不进来拉倒,我让人关门了准备睡觉了。”   “进进进,当然进。”不用睡客栈,李慧茹高兴得合不拢嘴,然而她哪里知道……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88】启程之前   九月不是野梅岭最热闹的季节,但也不缺乏夏阳等人这样的闲人前来游玩,加上走南闯北途径的客商……   客栈的生意,倒也还算不错,就是鱼龙混杂有些乱,哪怕是号称最大最整洁后台最硬的梅岭客栈,也难以免俗,时不时就会有口角械斗发生,但所幸从未闹出过人命,倒也还算安生。   没有刻意打听,带着女眷姗姗缓缓,李靖等人还是在姬氏兄弟之后,住进了梅岭客栈。   在两批人住进来之前,梅岭客栈已经住进了不少客人,有走南闯北的商人,有身份不详的江湖人,亦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贵书生……   什么样的都有!   也这个时辰了,还有不少人未有睡意,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楼的大堂里喝酒闲聊,热闹是热闹了,言语之间却时不时就有粗言秽语污人耳目。   自小便被娇养长大的秦语姗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环境,照她的意思,就应该将这些先住进来的人轰出去,把整个客栈承包下来只有他们住才对!   可惜……   李靖自小在外闯荡,走南闯北什么样的环境都呆过,这几年虽做回了皇子身价渐高起来了,也依旧不改那随遇而安的脾性,在外很少讲究排场的。   他将住宿地定在梅岭客栈,已算是很照顾一干女眷了,秦语姗哪里敢发作什么?   更何况,李芷妍才是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不说旁的,起码自小的物质生活是不会比秦语姗差,她都没有意见,秦语姗又能有什么意见?   当然……   李芷妍今天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其实也发表不了什么意见。   闷着一口气入住,秦语姗尾随李靖上楼,却楼道口碰上正准备下楼的姬氏极。   李靖也是诧异了下,而后微笑着先打招呼:“没想到极王子也住这里,真巧。”   “不巧不巧。”姬氏极勾唇一笑:“野梅岭再大,客栈也就那么几家,够宽敞够舒适的,也就这梅岭客栈这一家而已了。”   李靖略微迟钝的瞬,才笑了起来:“说得也是。不知这么晚了,极王子是打算去哪儿?”   “吃得有些多了,还睡不着,出去走走,靖王要不要一起?”姬氏极勾唇,竟然发出邀请。   这对话……   秦语姗看看李靖那俊美温润的面庞,又看看姬氏极那貌似别有意味的笑,瞬间毛骨悚然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西戎王子,二十有二尚未娶妻,甚至似乎都没有小妾之类的,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嗜好吧?   李靖却是想,姬氏极该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可他要是知道的话,为何还要邀请自己出去?   看了看姬氏极脸上那些青紫,就不禁想起昨天他和李旭打的那一架……   难道,姬氏极因为跟李旭不和,就跟自己不谋而合了?还刻意制造机会出来?   但他跟着就又想起了姬氏魁之前的话——姬氏极也不喜欢他!   李靖还没想透彻,姬氏极已近到跟前了:“既然靖王没兴趣,那我便一个人走啦。”   说话间,还真的就从秦语姗让出来的位置往下走。   李靖皱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准备一会儿让李芷妍暂停计划,免得生出难以控制的意外来,却不想……   姬氏极经过李芷妍身边的时候,李芷妍竟然吐了。   要不是姬氏极反应快,准得被吐一身。   “额~,对额,对不起……”   李芷妍虽醉得不轻,但又约莫也还是有些意识,忙颔首向姬氏极道歉,却哪里想到,她本就头重脚轻,此时一低头,整个重心就不稳了,随侍搀扶的宫女都没能将她扶住……   眼看着李芷妍就要脸着楼梯的摔向那些呕吐物,宫女吓得面色大变,惊呼着就伸手去拉,可显然手速并不够。   姬氏极几不可见的扬了扬眉,余光飞快的瞥了刚刚搀扶李芷妍的宫女之一珮儿一眼,便伸手拉向了李芷妍。   不想,意外竟然再次发生……   嘶~   布帛破裂的声音,在夜里确实有些刺耳,但也并不足以吸引大堂之中聊得正兴头的众人的注目,但……   “啊——”   紧跟着的一声尖叫,却瞬间而彻底的划破了夜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不过此时,李芷妍已被姬氏极抱护在了怀里。   楼下大堂里的客人抬头望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姬氏极已经转身向楼上走的背影,以及面向下,面色难看的李靖和惊愕掩嘴的秦语姗。   虽然不明具体状况,却也大概能猜到一些,瞬间整个梅岭客栈静得落针可闻……   李靖面色发沉,居高临下的看着已被姬氏极及时护进怀里,面色惊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也好歹还知道死死捂住破裂衣裙掩饰春光的李芷妍,余光却幽幽,瞥向了姬氏极身后,惊怔住了般的珮儿……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要亲上加亲了。”   经过李靖的时候,姬氏极忽然勾唇低声轻笑,狭长的眸子弯弯,闪烁着狐狸狡猾,与冷酷……   李靖面色有些难看,伸手要接过李芷妍,但语气还算客气,也只当没听到姬氏极那番话:“多谢极王子出手相助,但四皇妹已……”   心有所属四字尚未出口,就被姬氏极打断了。   他抱着不知所措的李芷妍轻松从   知所措的李芷妍轻松从李靖身边走过,只三人才听得到的低声轻笑,却有股说不出的尖锐:“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   不多久,消息便通过翎二的嘴,传到了李旭耳里。   支走翎二,李旭回头看着亮了一盏朦胧小灯的屋子,却并没有急着回去。   九月的风已凉,吹得他脑子很清醒。   命运的齿轮,早已在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刻便牵一动百,越来越偏离原来的轨道发展了……   前世的这个时间段,姬氏魁确实来过,也确实美其名曰是要联姻入赘,并跟李芷妍闹出过一些不太动听的动静,但很快便被平息了,最终与姬氏魁并无后续发展,姬氏魁也最终是回去西戎娶了现任昆莫王之女昆莫宝珠。   姬氏极自然没有来,代替姬氏魁来入赘大华的是姬氏的另一个小王子姬氏烈,姬氏极的堂弟姬氏魁的堂兄,但嫁给姬氏烈的人,却确实是李芷妍没错!   当时他并不关心这些事,所以知道的并不多也不详细,其中到底有没有掺杂不为人知的龌蹉,他确实不清楚,但却知道,当时已经崭露锋芒的李靖,后来也是靠着姬氏烈这个妹夫背后的西戎姬氏,才越发的顺畅,直至最终荣登储君,顺利继位!   而那时候的夏阳,柳眉凤眸虽倾城,却偏柔弱,一点都看不出身具西戎血统,自也就从头到尾并未被发现身具姬氏血统。   而这一世……   这一世的夏阳,浓眉大眼高鼻梁,五官立体而深邃,很明显的能看出身具西戎血统,并从一开始就直接的把姬氏极给招来了!   而这一世的李靖也依旧还是打了姬氏魁的主意,可惜,比上一世更不好运,动静都还没有闹出来就直接胎死腹中了……   只是他又不明白,这一世早出现了好几年的姬氏极既然变得不喜欢李靖了,甚至不愿意让姬氏魁被李靖算计,却又为何,自己往这么个坑里跳?   姬氏极可比姬氏烈难对付得多的多,万一……   忽然,屋里传来噼砰的声响。   李旭瞬间惊回过神来,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就冲回屋里,便见夏阳抱着头蹲在屏风旁呻吟:“好疼好疼……谁那么缺德啊,半夜不睡觉偷偷乱挪人家屋里的东西……”   李旭被她囧得不行,又好笑又好气——分明是她自己睡迷糊了分不清这里是哪里,还懒得睁开眼睛看路,以为这里还是北王府,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却忘了这里是镇北侯府别院,哪能不撞上!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初到北王府那两晚,她就是这么干的,还理直气壮说他新房设计不合理!   李旭吐槽归吐槽,还是立马走过去查看她脑袋的负伤程度——开玩笑,她脑袋现在已经够奇特的了,再撞几下,更奇特了怎么办?   “诶哟~,你走开啦,干嘛挡我路,我都要尿出来了你还挡我路,不知道我现在多走两步会尿……”   裤子里三个字夏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发觉身子一轻腾了空,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旭已经把她抱进了小隔间的净房里,还调侃的问她:“要不要顺便帮你把裤子也脱了?”   夏阳瞬间被他囧清醒过来了:“谢谢,不过这点小事就不劳王爷大驾了,小的自己来就好。”   怕他继续跟她扯,她赶紧又补一句:“开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要尿出来了真的要尿出来了。”   许是知道她今天确实喝了很多酒水,这会儿多半是快急坏了,李旭倒是没有继续逗她,放下她便转身走了。   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夏阳越想越囧,磨磨唧唧好半天才从净房出来。   李旭却还没睡。   “怎么还没睡?已经很晚了。”夏阳皱眉:“你这样身体早晚会垮掉的。”   不管是不是,李旭都自动理解为是她关心他的一种表现,勾唇浅笑道:“我只是担心你又坐着马桶上睡着了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是撞见过两次她坐着马桶睡着的,虽然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差到极点,那段记忆也并不美好……   夏阳囧得不想理他——人艰不拆啊混蛋!   “不睡拉倒,我睡。”   她爬上床,背对他抱着被子就要睡,却被他硬扯进了怀里,被子也恢复了正确用途——盖在身上。   他说:“天气凉了,不盖被子会着凉。”   夏阳打了个呵欠闭上眼,没搭理他。   本以为他又会像那两个晚上一样揪着她聊天,却没想到,今晚的他竟异常的沉默,跟在她后边也闭上了眼睛,但究竟有没有睡着她就不太清楚了,还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起初,她以为他只是像那天早上一样去给她做早餐了,却没想到,她都晨练结束了,他也还不见回来。   绿屏见夏阳一直往院门口看,不由道:“奴婢这就去给您找些吃的来。”   夏阳立马笑得眉眼都弯了:“好啊。”   不想,绿屏很快便折回来了,手里什么也没拿,但后面跟这个一手拎着两只荷叶包,一手托着托盘的李旭。   “哇,叫花鸡和烤鱼!”夏阳二话不说奔过去,抢了两只荷叶包就冲进一旁的凉亭开吃。   李旭摆手让巧玲和绿屏提下,自己端着粥和小菜跟进了亭子里。   “这个比较费时……”他解   ……”他解释罢才发现有些多此一举了,本来不突兀也显得突兀了,便补了一句:“好吃吗?”   夏阳开开心心的抱着整只鸡啃:“嗯嗯,好吃好吃,好吃得都不像是你做的。”   李旭面色瞬间微妙了——这都吃得出来?她什么舌头!   “明明是我做的。”他抓的鸡杀的鸡烧的火!   夏阳给了他一个怀疑的眼神。   李旭面色更难看了,伸手一把抢过那只鸡就咬了一口……   好吧,确实很好吃,但凭什么就不能是他做的呢!他做的就有那么差?   夏阳皱了皱眉,略微纠结了下,最终还是没抢回那只鸡,而是伸手解开另一只荷叶包,吃起烤鱼来:“嗯,这个肯定是你烤的。”   李旭:“……”她舌头到底什么做的!   皱眉问:“不好吃?”不信邪的伸手就要抢过来吃看看,却被夏阳躲过去了,但很大方的分给了他一点点。   李旭好笑又好气,却并未说她什么的将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最终也只是得出一个结论:“好吃。”   夏阳直接赏他两字:“呵呵~”   李旭顿时有点小心虚,但又不愿意承认,更气闷:“本来鱼和鸡的味道就不同,做法又不一样,怎么分得出哪个更好?”   夏阳吐掉最后一根鱼骨,发现果然是不够,不由便又看向了那只被李旭咬过了一口的鸡,略微纠结了瞬,还是伸手拿了过来——不吃他咬过的地方就好了嘛~   “这里有粥。”李旭想把鸡拿回来。   夏阳直接躲过去,含糊不清的道:“鸡其实是我那个便宜表哥烤的吧?”   李旭僵了一僵。   夏阳知道自己猜对了,也不问他大清早的怎么把姬氏极约出去的,又谈了些什么,怎么昨天还打得要死要活,今天就神进展的一起给她烤鸡了,只道:“他放了香料,汉人很少会放的西戎香料。”   李旭仔细回味了下,似乎好像确实有一股淡淡的甘香……   顿时不语了。   夏阳却道:“西戎的香料做菜真不错。”   李旭俊脸瞬间沉了下去,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西戎的香料很容易,林氏一直有往西戎的商队,我回头就给你弄来,不许自己去找。”   为点香料跑西戎一趟……   她真是够了!   夏阳却愣住了——林家一直有往西戎的商队?   林家……   丽妃……   “怎么了?”李旭感觉她忽然有些不太对劲。   夏阳抬眸看了看他,又低头默默的啃那只叫花鸡,不知不觉竟忘了把他咬过的地方留下,一起吃掉了……   李旭看到了,并没有吱声,也没有追问,而是等她自己开口,如果她愿意开口的话。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吃完鸡的夏阳忽然道。   李旭抿了抿唇:“你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等会儿,我先喝完粥。”   “……”   粥喝完了,又吃点心,点心吃完了,就说要上茅房。   李旭总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要问的问题可能涉及到一些事而不太好问出口,便道:“阳阳,你问。”   夏阳纠结了下,还是道:“我就是想问你,如果我不识水性的话,我和你母妃同时掉进河里,而河水湍急,你只能来得及救一个,救了我的话你母妃就肯定会被河水卷走,救了你母妃我就会被河水卷走……你会救谁?”   李旭怔在了那里。   “额……我就知道很难回答,那什么,你当我没问过,我去茅房。”   问完就后悔的夏阳实在不敢等他反应过来,怕他想到什么而追问,匆匆便尿遁了。   看着夏阳几乎是跑着离开的背影,李旭慢慢皱起眉头来。   她和母妃……   只能选一个?   **   夏阳转头就把自己问过的问题忘精光般,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笑笑闹闹高高兴兴……   李旭也不好跟她提起。   他还没有想好答案……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问题,他这辈子能不能回答得了,但是……   他又有预感,他不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想!   见她玩得高兴,便又多留了一天,第三天才回北王府。   五天,就这么过去了三天半……   才回到北王府,李大力便亲自来了,说是老战王让他们过去一趟。   两人又马不停蹄的奔向战王府。   虽然两府背靠背,中间只隔了一片半大不小的林子,但战王府实在太大,道路七拐八弯,也就没觉有多近了。   “前朝余孽?”   老战王的话,把李旭和夏阳都惊到了。   “不错。”老战王点头,看向夏阳:“我知道,你父亲死于前朝奇毒,而这种奇毒,皇家私库确有收藏,但是……”   夏阳抿唇,不语,一点也不惊讶老战王能知道这些,可李旭却明显是头一回听说,震惊得脸色都变了。   老战王神情慎重的继续道:“阳阳,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始终保持本心,希望你那双明亮的眼睛能始终如此明亮,希望你能始终如此冷静的去看待周围的一切,把事情的真相找出来,把真正的仇人找出来,而不是被仇恨蒙蔽双眼,被情绪左右理智,成为真正的仇人手中的棋子,最终害   子,最终害人害己,却成就了仇人。”   “我明白。”夏阳难得的一本正经,理智冷静得都不像个孩子。   老战王不禁忽然间有些眼花,竟把坐在那里不足十四的夏阳,错看成个二十岁的睿智女子……   可他眯起眼睛再看的时候,那里坐着的,又分明是夏阳了,尚不足十四的夏阳。   老了老了,果然不服老都不行了……   老战王暗暗摇头,又看向李旭:“小九……”   李旭面色十分难看,脑子更是嗡嗡作响,忽然听到老战王叫自己,不由便看了过去。   老战王叹气:“你最大的优点便是重情,但同时,最大的缺点也是重情……”   “老祖宗是个蠢笨的,能活到今时今日,不过是比别人运气好,实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倒是有句话可以送你……人不是神,不可能面面俱到事事完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若想要鱼,便想都不要去想那熊掌,你若是想要熊掌,就不要去惦记那鱼。”   老战王话中要教诲的东西,很浅显,也很深远,其实很多人都明白,但又极其少人能真正做得到……   李旭慎重道:“老祖宗的话,我定铭记在心。”   老战王看了看他,并未再说什么,而是讲起了自己这些年收集的前朝余孽的一些信息,以及怀疑西戎姬氏的事情,就是那些余孽搞的鬼……   最后他说:“去不去西戎,阳阳自己决定,不要因为我这些话而意气用事,想清楚再决定。”   老王妃也没有留二人吃饭再走。   回程的路上,两人各有所思,一句话也没说。   回到北王府,夏阳直接回房睡觉,李旭则去了厨房做晚饭。   一个多时辰后,夏阳被饭菜香味勾醒。   晚饭很丰富,量更足,无敌胃的夏阳都不禁觉得有些压力:“怎么做这么多?”   “后天我便出发。”李旭淡道,竟然十分平静。   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夏阳笑:“哦,我到时候去送你。”   “阳阳……”李旭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做点什么东西送给我吧。”   夏阳愣住了,伸出去准备开饭的手都僵住了。   李旭真有些怕她不愿意,挑了个自觉最简单的提议:“哪怕只是绣了我名字的帕子也行。”   夏阳弱弱的问:“绣了我名字的可不可以?”   绣她名字的当然更好,但问!题!是!   她有很多绣了她名字的帕子,但没有一条是!她!自!己!做!的!   李旭拉长个脸:“不行。”   夏阳噘嘴:“你要带不带上我,带你自己什么意思!”   “如果是你绣的,我带!”李旭脸有点黑:“但必须一定是你绣的!”   “你太强人所难了……我都没学过女红……”夏阳继续耍无赖。   “可你针线活儿并不差!”他屁股作证!   夏阳抿唇,看向一桌子还没来及开动的菜。   李旭脸黑了黑,心不甘情不愿祭出杀手锏:“你若能亲手做点东西给我,我明天就去跟姬氏极要香料,给你烤全羊。”   夏阳两眼一亮,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是……   “不是帕子行不行?”她一想到他时不时的拿出那块帕子看,就忍不住的心直哆嗦,这万一被人看到,多囧,要是被人知道那帕子是她做的,多那啥……   李旭倒是没意见:“只要是你亲手做的就行。”   “那成交。”夏阳生怕他忽然后悔似的,伸手就夹了只鸡腿吃了再说。   李旭把另一只鸡腿也夹了放进她碗里:“只要你用心做,我明晚还带你去逛夜市。”   夏阳的概念——夜市=很多小吃!   立马狂点头:“好啊好啊!我一定用心给你做。”   不是为何,她答应得如此爽快了,李旭反而更加心塞塞的了……   **   第二天一大早,李旭便出去了。   一是想给自己留点惊喜,二是免得夏阳尴尬直接撒手不干,三是要去买羊杀羊烤羊……   其实买羊和杀羊直接吩咐人去做就行,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就是一点都不想假他人之手,只想全程的完整的,亲力亲为。   这于他而言,明显很艰巨……   赤翎卫们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翎四偷偷问赤六:“主子这病……有没有药治啊?”   赤六一脸无奈:“主子这病唯王妃能治。”然而他们那奇葩王妃并不愿意干吃和睡之外的任何事。   赤七:“我其实还蛮想知道,主子做的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赤九:“你应该想,北门关没有王妃我们该怎么办。”   “能不能不要在别人看欢乐戏的时候讲恐怖故事?”   “然而那个恐怖故事很快就会真实的降临你身边。”   “说得好像你没份一样。”   翎四一脸无耻:“我有很大的几率真的没份啊。”王妃跟他最熟,所以主子把他留下来的几率最高。   “揍他。”   “嗯,揍到不能自理。”   “嘿嘿,这样我们就能代替他留下来了。”   翎四:“卧槽,你们要不要这么无耻!”   **   李旭怕夏阳时间不够,刻意磨磨蹭蹭到傍晚,才让人抬着刚烤好的全羊回主院。   。   夏阳果然还没有捣鼓好,知道他来了还慌慌张张的收。   李旭没亲眼看到,但听到了动静,嘴角难得的翘得特别高,在门口的时候还刻意问了句:“刻意进去了吗?”   “进来呀。”夏阳的声音听着倒是挺淡定的。   嗯,看着也很淡……好吧,她只看到烤全羊了,两眼都在放光,一脸垂涎的样子。   李旭很无奈,但一想到她给他做了礼物,心情就又好了起来,话也不自觉的多了,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巧玲等人在屋外廊下,听得耳朵直哆嗦,不停的面面相视——那是王爷的声音?真的是王爷的声音?确定?诶哟娘啊,好吓人啊~   但很快……   “你说过带我去夜市的!”   “东西呢?”   “你又骗我!”   “东西呢?”   “我要去夜市!”   “东西呢?”   “我要去夜市夜市夜市!”   “东西呢?”   “东西让狗吃了!”   “……不去了。”   “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   然后噼里啪啦,竟然就打了起来。   巧玲等人那个汗的啊,纠结着要不要进去拦一下的时候,屋里又没动静了,或者说,是某位王爷赢了……   夏阳被李旭反手拧着,摁在墙上。   竟然又打不过!   夏阳严重怀疑自己一直被老夏家祖宗坑骗了,气得抓狂,张嘴就想骂人,骂谁都好,而拧着她的李旭无疑成了最直接的对象:“李旭你……”   然而,她只发泄了三个字,他就忽然松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明显比她气多了,门都被他直接摔坏了,哐砰的声响,吓了夏阳一跳,扭头看去的时候,已经没他影子了。   “他又发什么神经?”   夏阳一脸懵懂的样子问门外惊愕伸头的巧玲和绿屏。   巧玲和绿屏:“……”这不是应该问您最清楚吗?   夏阳:“算了,反正他一直都这样,我们还是去夜市吧。”   巧玲绿屏:“……”   夏阳:“对了,帝都的夜市真的有香辣卖?你们没坑我吧?”   巧玲忍不住道:“您为什么不跟王爷说,要送他的是香囊,但您要的香料家里没有,得去夜市买?”   “哼!没有浪漫细胞的男人,活该被骗!”   可你险些被打啊……   王爷出去的时候,脸色可吓人了。   **   夏阳出门的时候才得知,李旭早她们一步先出门去了。   “这就是男人。”夏阳撇撇嘴,还教育巧玲和绿屏:“你们以后找男人的时候可别抱太大希望,别真把他们诱拐你们的话当真,当真了你们就输了,输一辈子!”   尾随的翎四等人默默汗——王妃哦不,女王大人,我们也是男人啊!好歹给我们留点面子啊~   李旭阴沉着脸进司徒大师家门口的时候,就得到了夏阳果然自己跑去了夜市的消息。   翎二看李旭面色更加难看了,不由补充道:“明有翎四等人跟着,暗有暗卫保护,王妃不会有事的。”   李旭没有应声,直接翻墙进屋:“大师,我来取剑和匕首。”   取好剑和匕首,李旭折身便直接回王府。   赤六很错愕:“主子,不去夜市接王妃?”   李旭压根就不回答他。   赤六等人默默哀嚎——完了玩了,主子这次是真上火了,明天要北上,今晚两人却吵架了,这简直是……是要弄死他们啊啊啊啊!   然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向来不着调不靠谱的某王妃,竟然比他们回来得还早。   额,难道那么大的夜市,就没点她觉得好玩好吃的?   众人纷纷看向李旭,却见李旭看了内院那边一眼,便转头直接去了外书房。   李旭半夜才回的房,夏阳已经睡得很熟。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房间到处都是他的味道,还是她累坏了,反正他直走到床边的时候,她也没醒。   李旭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把几乎一模一样的匕首,最终还是先放了枕下,而后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把她轻轻的搂进怀里……   照旧天没亮,夏阳就自然的醒了过来,还没睁开眼,嘴儿先被吃了。   轻轻的,轻轻的,好像纯粹只是在表达一种深刻的喜爱……   ------题外话------   推荐好友纳兰语语《纯禽王爷的金牌宠妃》   她是有史以来最嚣张、胆大的女人,居然把威武无双的战王一而再、再而三给强了,还死不承认,拒绝负责。   战王表示非常生气,发誓要将这个女人捉住,将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十倍百倍还之。   ☆、【89】长亭外,古道边   【重生89】   夏阳瞬间醒了个透透的,却不知该猛的一把推开他呢,还是稍微慢一点的推开他……   幸好,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她纠结太久,他便退开了。   “阳阳,我要走了。”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脸,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开了口,隔了一夜初初发声,嗓子低沉沙哑却没有一丝丝的慵懒残留。   夏阳很怀疑,他昨晚是不是又没睡,眉头不自觉就轻轻拧了起来,反问:“你昨晚没睡?”   李旭愣了瞬,嘴角几不可见的勾起微微弧度:“睡了。”   其实没睡。   不是像以往一样睡不着,而是,舍不得睡。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反正……   他就是想多看看她,再多看看,然后便不知不觉时间过了,她照常的醒了过来。   夏阳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神色自然,看不出是在说谎,但她就是觉得,他在说谎,他昨晚根本没睡!   这样不好。   对身体很不好。   似乎看出了她所想,李旭非但没有被识破谎言的尴尬,还笑了,很开心的低头抵住她的额轻轻的蹭了蹭:“为了你,我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为了她……   夏阳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甚至有点怀念他动不动就蛇精病发作的时候。   起码那样,她还也可以理所当然的反驳他反抗他,以尖锐对尖锐。   可现在……   夏阳忽然间觉得好烦,想岔开话题,却听到他又开口道:“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他坐了起来,也一并把她抱了起来,从枕下摸出两把几乎一模一样的匕首,把稍小一点的那把给她:“李大力找人给你重新熔铸匕首的时候,我正好在。”   夏阳怔怔看着那把匕首。   见她不拿,李旭不禁有些不知所措了:“我知道,我没知会你就私自做主补料多打了一把是不对,但……”   但了半天,却也没能但出个所以然来,脸色都变了,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夏阳终于伸手拿了那把匕首。   跟预计的重量不一样……   夏阳略微诧异了瞬,便明白了过来——他往里加的是好料,非常难得的好料!   这时代,各种原始导致开发不能充分,所以好料通常都是有价无市的,有身份也未必买得到,而一把好武器对于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而言,又是保命的最佳良配!   她不信,他好料多到能随便想多打一把兵器就能多打一把,哪怕只是一把短小的匕首……   所以她猜,手里这把融合了好料后提高了密度而更加锋利的匕首中的好料,是他从他原本要打造的保命兵器中扣出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   这等同是他把他的一部分性命,交到了她手里……   这份心意很真诚,也很沉重。   夏阳有些惶恐,但又有些……   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但被一人这样慎重的喜欢着却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幸福得,有点得意……   嘴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谢谢。”   见她笑了,李旭总算松了口气,而后又有点不好意思,不太自然的道:“咳咳……你看看……喜不喜欢……”   匕首配了鞘,现在只能看到大概外形,具体的确实还要拔出鞘才看得到,但……他在不好意思什么?难不成他还有份去帮忙熔铸打造?   夏阳纳闷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拔刃,而后便如五雷轰顶般的僵住了……   在匕首上刻字神马的,没什么不好,真的!   可特么的谁来告诉她,他为什么偏偏刻了个“日”字!?   李旭别扭的别着脸,没发现她脸色不对,故作镇定的说道:“我这把刻的是九,和在一起就是旭。”   他其实想表达的是,他把自己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她守护她,然而……   他今世遇上的夏阳却实际来自一个于他而言十分神奇的地方,一个正常的文字也通常能衍化出很多种他难以想象的含义……   夏阳回过神来,囧囧的看着他:“我能不能要你那把?”   李旭愣了一愣,转头看过来:“为什么?”为难的看着自己手里那把:“这般你带太大了,不方便携带啊。”   确实是……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夏阳默默泪,想着要不要回头等他走了之后,偷偷在日字上加一笔。   “你不喜欢?”李旭皱眉,脸色有些不太好,说不清是生气的,还是受打击的。   夏阳弱弱的问:“如果不喜欢,可以……”   李旭脸一沉,不待她说完就先打断:“不行!”   “那好吧,我喜欢……”   “……”   李旭脸色更难看了,而且越想越气,一把推开她就跨下床去,穿衣出门洗漱,再不跟她说话。   跟她说话简直找虐!   夏阳被他推歪在床上,虽然不疼,却还是觉得很生气:“什么脾气!”   又看了看那把匕首上的日字,更火了:“刻什么字不好,非要刻个日字!多加两笔写个阳字多好!”   然后又猛然想起他说他那把是个九字,于是什么九阳豆浆机,九阳电磁炉,九阳电饭锅等等等等就狠   阳电饭锅等等等等就狠狠的开始在脑海里刷起屏来。   瞬间又囧了。   起床穿衣服洗漱,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某人回来,夏阳怒了:“反了他了,竟敢不给我做早饭!”   巧玲和绿屏进门的时候就听到她愤愤的自顾又道:“不给我做拉倒,我还饿得死不成!”   “王妃,怎么了?”巧玲囧囧的问,感觉他们家郡主的脑回路,她再活个几十年也跟不上。   “那么明显看不出来吗?饿了,上火!”夏阳气道。   巧玲哭笑不得:“……一般人饿了,都是有气无力的。”   “你竟敢笑话我,那你留下看家,绿屏跟我走。”夏阳说罢就随手拿起匕首,看了看才大步往外走。   绿屏忙跟上去。   巧玲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忙追:“郡主,您还没梳头。”   “梳什么梳,没看到我穿男装啊!”夏阳头也不会的吼着,却边走边自己动手束了个简单方便的马尾。   巧玲没追上夏阳和绿屏,只好折了回去——屋子还要收拾不是?   不想,李旭比她先一步回来了,却跟夏阳错过了。   他站在门口背对着她,定定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屋子,手中托盘上的早餐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很明显,他晚些就要北上,其实很忙,但还是忙里偷闲是给夏阳做了早餐,但可惜,过点了。   这一刻,巧玲不禁觉得他挺可怜,尴尬的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告诉他,夏阳刚刚出去了。   李旭这时转过了身来,面无表情将托盘塞进她手里,张嘴似要交代什么,却话还没出口,就又把托盘端了回去,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阳阳回来告诉她,在厨房热着。”   巧玲这回是真的觉得他可怜了……   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有些事,她确实知道,却并不是应该从她嘴里说出来告诉他的。   **   姬氏魁正做梦,猛然被人一脚踢醒。   “哪个……咦?阳阳?”   痛得跳起来的他看清人后,呆了一呆,而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就穿了条单薄的底裤睡觉,忙又抱住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你……”   夏阳直接打断他,张口就问:“你的火铳呢?”   “什么火铳?”大清早的,姬氏魁那本就时不时掉线的脑子更加不好使。   夏阳知他是没反应过来,不是装傻,也没生气,还提醒:“就是你平时带在身上防身的那支,短的,小的。”   “我平时……”姬氏魁猛然反应过来,惊道:“什么平时?什么短的小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心中却暗骂,是哪个王八羔子把他给卖了,那东西他明明没有拿出来亮相过,她怎么会知道!   砰……   夏阳一脚踩上床去,力道之大,震得床响吓人,而且只差一点点就刚好招呼到他子孙根了:“我没时间跟你废话!要么你立刻马上拿出来给我!要么我自己搜!”   姬氏魁瞪大眼睛看着她——见过土匪,没见过你这么土匪的!   “瞪什么瞪?眼大啊!戳你!”   夏阳说到做到,还真两指戳向姬氏魁的眼……   姬氏魁惊得本能闭上眼跳起来:“我X你娘的,你还真……”   正纠结着要不要揍夏阳一顿,忽然听到让他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的声音,睁开眼,果然就看到原本藏在枕头地下的火铳在夏阳手里:“死丫……姑奶奶你你你……你别对准我呀……万……万一走火怎么办……”   “你都敢枕着睡,怕什么走火。”夏阳咧嘴笑得很邪恶,火铳口在他身上一阵一阵的比划,最后停在他胯下。   姬氏魁脸都白了:“你你你……有话好说……好说……”   “好啊。”夏阳很爽开:“这支火铳我很喜欢,送给我了呗,就当是迟来的见面礼。”   姬氏魁瞪眼:“你……”   “嗯?”夏阳的手指轻轻叩住扳机。   姬氏魁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哭丧着脸道:“送你就送你嘛……”呜呜,回头父亲肯定会打死他,等等,阿哥也有啊,叫阿哥把他那支让给他不就好了?   这么一向,姬氏魁又不那么心疼了。   “这就对了嘛。”夏阳安慰他:“你要知道,要不是实在来不及,我还看不上你这破烂呢。哦对了,火药呢?子弹呢?”   把姬氏魁刮了个底朝天,夏阳心满意足的走了。   她前脚刚走,姬氏极后脚就来了。   姬氏魁看到他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阿哥,你怎么现在才……不对不对,你现在来也不迟,快快快,快帮我把火铳抢回来。”   姬氏极两手一摊表示无奈:“妹妹太凶,我不敢。”   “就是就是,她……你都看到了!”姬氏魁反应慢半拍的瞪了眼:“你看到了还让她把我的火铳抢走!”   “唉,就像她说的一样,当是给她的见面礼呗。”姬氏极再此摊手表示无所谓。   “那你怎么不把你的给她当见面礼!”姬氏魁炸毛道。   姬氏极幽幽的看着他:“她没找我要啊,啧,真妒忌,她居然找你不找我。”   姬氏魁不由就得意了起来,而后又很纳闷:“不过好奇怪啊,她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火铳?”   姬氏极勾唇:“我也想知道。”   他更想知道   他更想知道……   她凭什么说当下最先进的姬氏火铳是破烂!看她那不屑的样子,可不是随口唬人的!   **   李旭时间很赶。   匆匆出门进了趟宫,便没时间再回北王府了。   都知道他要北上驻扎北门关,这一住又不知道要多久,仅仅只是做给人看,兄弟们也得来送他。   “怎么不见九弟妹?”   李诚没看到夏阳,倒看到李旭面色比往常更阴沉,忍不住幸灾乐祸——叫你跟我争,叫你跟我抢,娶了个长不大的孩子了吧,活该!   “二哥,分别总是难过的,九弟妹虽然还小,却还是挺好强的,许是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给九弟丢人,这会儿正在家里偷着伤心。”李靖看是在帮李旭和夏阳找借口,却其实句句戳李旭的心窝。   所谓多情总被无情伤……   呵呵,他知道,夏阳并不喜欢李旭,但李旭却是喜欢夏阳喜欢得有点着魔。   李旭果然抿了抿唇,脸色更不好了,但只是瞥了一眼李靖,并未说什么。   李烨怕继续下去搞不好忽然打起来,忙出声岔开话题:“酒我就不送你了,不过好茶还是有的,你累了泡些喝可以醒醒神。”   李旭马背上弯身接过,但没有心情道谢。   他想过很多种分别的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这种……   她连影子都不见!   是刻意躲着他,还是……   越想,面色越难看,更没兴趣听李诚和李靖闲扯戳他心窝,黑着脸说了句“走了”,便策马扬尘而去。   随行呼啦啦紧紧跟上,甩李诚等人一脸的灰。   “这人真是……”李诚气得脸都扭曲了,但很快,又笑了:“算了算了,就当可怜他娶了个孩子为妃,一点温柔贤淑都不懂,眼看着他都要出远门了还大清早的跟他吵架。”   李靖眸光暗暗的闪了一闪,没有接话。   李烨则微微皱起了眉头——九弟和九弟妹吵架了?嗯,看着挺像,不过……二哥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点?   **   李旭就着一肚子火气冲出帝都,一口气就冲了好几里。   五里亭里没有看到期盼的那抹身影,彻底失望了,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她那么懒的人,多走几步都会叫,又怎么可能在十里长亭等他?   然而……   有些人,有些事,有时候,真的不能用平时的标准去衡量。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也不知到底是耳力过人,还是心有所念分外敏锐,明明马蹄轰隆如奔雷,李旭还是一下就听到了那道歌声。   怔愣间,他急急勒住了马。   他一停,随行众人便纷纷跟着停了下来。   那道歌声瞬间清晰明亮起来……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今千里,酒一杯,声声喋喋催。”   “问君此去几时还。”   “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问君此去几时还。”   “来时莫徘徊。”   “问君此去几时还。”   “来时莫徘徊。”   李旭下马步行,走到十里长亭下时,夏阳刚好唱完。   他举头望着亭顶沿上坐着人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眸子里,却满满的都是笑:“你怎么在这?”   “怕赤六他们被你吓哭呀。”夏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得没心没肺。   李旭能在这里看到她,很意外,很惊喜,哪怕她说得再难听也不会在意,更何况……她的话不难听。   所以他没忍住,嘴角都勾了起来:“我以为你不来了。”   天知道,他的心刚才还是拔凉拔凉的,可现在却是火热的,被她捂热的,热得想抱她都不敢,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就对她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我说是糖糕走迷糊了不小心把我带来这的,你信不信?”她一本正经的胡扯。   李旭嘴角的笑意掩不住的更深了些:“信。就算你说你只是被大风刮来的,我也信。”   夏阳被他囧到了,撇嘴:“你真没意思。”   “好啦,既然已经送过了,我就先回去啦。”   她从亭顶上跳下来,近也不近他,转头就走,还吹了个响哨召唤糖糕。   李旭着实呆了一呆——就这样?完了?没了?   好吧……   她能到十里长亭来送他,他其实已经应该满足了。   这么一想,虽然不舍,但他还是目送她离开。   不想,糖糕还没有过来,她甚至都还没有走离他多远,就倏地一个突兀转弯又转了回来,并以令他错愕的速度,一个飞扑抱住他。   她搂住他,想个温柔的母亲安慰出远门的儿子一样,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背:“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啦好啦,在外面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若是看到好女人……”   “夏阳!”   拥抱以及前面的话,李旭都很受用,也很惊喜,但后面的明显就忽然转画风了,气得脸瞬间就黑了扭曲了——她得是多   —她得是多不喜欢他才时刻想着把他打包送人?   “叫什么叫?我又不是听不到!”   夏阳也气愤了起来,温柔的拍抚变成粗暴的拍打,狂拍啪啪啪:“我只是想说……算了,我什么都不想说了,走了,你也可以滚了!”   李旭见她真生气了,不禁怔了一怔。   难道……   她原本不是想让他看到好女人就给她带回来?   “阳阳。”   他反应过来,伸手就想拉她,却已经迟了。   他只是慢了她一步,就被她甩了一脸灰,骑着糖糕远去。   “王爷。”   李旭匆匆上马想追,却被骑马跟上来的绿屏叫住了:“这是王妃给您准备的东西。”   绿屏递给他一只很大的布包,鼓囊囊的也看不出来到底都塞了些什么东西。   绿屏本来打算完成任务就直接追上去的,却忽然又停了一停,对李旭道:“火铳是早上从魁王子那里抢来的,药也是早上回战王府拿的,香囊……是王妃一针一线亲手缝的。”   火铳?   药?   香囊?   香囊!   李旭反应过来的时候,绿屏都已经走远了,追夏阳就更加不实际了。   虽然很可惜,但……   “主子主子,火铳,火铳能不能给属下研究一下?”   “主子主子,药药药,那些药能不能给属下研究一下?”   赤六赤七哈巴狗似的异口同声,两眼放光的盯着李旭手里那只大包裹,要不是自家这位主子脾气不好是个活阎王,他们此刻已经就扑上去硬抢了!   李旭冷冷横了两人一眼。   赤六赤七立马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他们以为没希望了,却不想,李旭转头没一会儿就把大包裹扔给了他们,吓得毫无准备的他们差点为了接住包裹而没摔下马去:“主子,您就不能先打个招呼吗?摔坏了可怎么办!”   李旭却理都不理他们,甚至直接甩他们一大截。   阳阳亲手给他做了只香囊!   还是,跟她很像的娃娃形状的香囊!   捂着鼓囊囊的胸口,李旭像个情窦初开特容易满足的少年郎,心脏砰砰的跳得前所未有的快,脸也一阵阵的发热,满脑子都想着——她愿意送一个小分身给他,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有点开始喜欢他了?   然而……   夏阳最初的心理是——免得他整天拿出来发春!   一个大男人,在到处都是男人的军营里,总不好成天拿个布娃娃出来把玩,是吧是吧?   **   绿屏并没有废多少劲就追上了夏阳。   当然,其实是夏阳在等她,或者说,是在等李旭……   绿屏一本正经道:“王爷已经走了。”   夏阳一想到这副身子还没满十四岁,而绿屏却理所当然的接受,脸就囧得有些不争气的热了热:“我又没等他。”   “奴婢只是告诉您王爷走了,没说您在等王爷。”绿屏一本正经又道。   夏阳又窘了窘,哼道:“行啊,你等着,我回头就给薛大哥找个好婆娘。”   “不行!”绿屏急急说完,瞬间满脸通红。   夏阳冲她吐舌头——小样,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绿屏果然不敢再言。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才回到城门,就碰上了找来的零食君。   “丽妃娘娘宫里的老嬷嬷来了,正在府里等着您,说是丽妃娘娘担心王爷走后您一个人寂寞难过,要接您进宫住两天。”   夏阳啧了声,与绿屏道:“一会儿你跟零食君回北王府随便给我拿点衣服之类的东西,我直接回战王府,那老太婆要问起我来,你就说我伤心过度,已经哭晕在战王府了。”   零食君:“……”   绿屏:“……”   您这么强壮怎么哭晕的啊?这不明摆着是在骗人还懒得打草稿吗?   夏阳没兴趣解释,直接就这么干了。   于是……   伸长脖子等了老半天只把绿屏等回来的老嬷嬷,老脸那个扭曲的啊,瞬间一脸皱纹更深邃了,却也不敢转头去战王府要人,只能愤愤的丢下一句:“北王妃年纪不大,架子倒是不小,北王娶到她真是……哼。”   巧玲和绿屏等人低着头,只当没听到,心中却忍不住皱眉——这老太婆该不会日后一起跟王爷告状吧?   但转头又想——这事搁在别人身上或许真膈应,还能生出什么事来,但搁他们家王爷王妃身上……呵呵,王爷倒是喜欢王妃喜欢得不得了,可王妃只喜欢吃吃吃和睡睡睡,保不准还巴不得有人生事给她机会闹和离呢!   这么一想,众人就老淡定了,气得老嬷嬷面色更加难看,却莫可奈何,愤愤然的也只能回宫去了。   **   巧玲绿屏前脚刚进战王府,姬氏兄弟后脚就到了,双方还照了个面。   夏阳自然转头就知道了。   她啧啧道:“两个大男人真小气,这就讨债上门了。”   巧玲不知他们讨什么债,转头眼神询问绿屏,绿屏却低着头装瞎子——他们家这位主子大清早上门去打劫了啊,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更何况,打劫的还不是一般的东西,任她再没见识也知道,早上见到的那火铳,整个大华如今恐怕都找不出第二支来。   而夏阳也果然料想得   果然料想得不错,并没过多久,李大力就亲自过来请她了。   “妹妹考虑得怎么样?”   姬氏极还真不是一般自来熟的,越叫越亲热了。   夏阳却皱眉道:“我看到你就脑仁疼。”   “为什么?”   姬氏魁忍不住抢先一步问道,虽然看到他家阿哥脑仁疼的人多了去了,但他觉得,以夏阳那潜在的彪悍性格来说,真怕他家阿哥怕得脑仁疼的可能性还蛮低。   夏阳咧嘴冲他奖励一笑,奖励他这话接得好:“因为我已傻傻分不清,日后是该叫他哥哥呢?还是该叫他妹夫。”   很显然,姬氏极因为一些特别原因而求娶李芷妍的消息已经沸沸扬扬,就算她这种不刻意打探消息的人都听说了,但……   她敢不敢好好说话!   刚喝了口茶进嘴准备润嗓子的姬氏极一个没忍住,就“噗~”的把茶全喷了出来,抬眼就瞪夏阳——她还真敢说!   夏阳一脸“好喜欢你气到不行,却干不掉我的样子”的表情。   老战王一脸淡定的庆幸自己没有喝茶,干咳了两声,道:“好了,说正事吧……”看向夏阳:“皇上也派人来问你的意思了。”   自然是问她愿不愿意去西戎。   夏阳和姬氏真扯上关系实在不是好事,但她去西戎,对惠武帝却又没有坏处——她若能一去几年,哪怕不发生什么意外的好好回来,到时候夏家军的老人也被李旭给偷偷换干净了,她手里握着的东西,会变得虚有其表。   夏阳想得明白,老战王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让夏阳自己考虑,好好考虑,所以那天才特地当着李旭的面提起夏义的死的真相,一是提醒夏阳,二也是希望李旭能知道一些,多少为夏阳考虑一下,不要真的就全听了惠武帝的话,让他换谁就换谁,到时候说不定会彻底刺激到夏阳……   姬氏兄弟也正色看向了夏阳——她的回答对他们很重要,对姬氏对西戎都很重要。   “我得先问问,西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夏阳却答非所问,两眼放光的看着姬氏兄弟:“那么远,没有好吃好玩的我可不去。”   姬氏极扬了扬眉——他这个白捡的妹妹可真不简单啊,吃吃睡睡都能成为最名正言顺的理由,真心是没谁了。   姬氏魁却没想那么深奥,相当无语的鄙视夏阳:“除了吃喝玩,你还……”   “还知道睡觉啊。”夏阳脸不红气不喘的接话。   姬氏魁顿时囧了:“好吧,当我什么也没问。”   **   “真的决定去西戎?”   得到消息的老王妃忧心忡忡的看着夏阳,忍不住亲口跟她确认。   夏阳两眼发亮,很没节操的了流着口水回道:“他们说那儿有什么烤羊肉串,抓饭,拿仁,羊杂碎,油塔子,大盘鸡,特色烤小香猪,土豆包子,酥油茶,青稞酒,酸奶嘶……老祖母,我不去我扛不住啊。”   瞬间,一屋子人脸上都有个大写的囧字——郡主您靠谱一点行不行!   老王妃却是知道,夏阳这话不但是说给她的,还是说给隔墙那些耳朵听的,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如此,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只能笑嗔着戳她眉心一阵数落。   继夏阳答应姬氏兄弟去西戎后,惠武帝也答应了姬氏极求娶四公主李芷妍的要求。   李诚安抚面色阴郁的姚景瑞:“放心,我会安排你进四妹送嫁的队伍,让你送她一程……”若是能送她上天,就更好了。   ☆、【90】出发西戎   砰——   砰!   珮儿倒飞出去,狠狠撞到墙上,才再重重摔在地上,殷红的血立马就从她嘴角喷涌而出,与苍白的小脸形成十分强烈的对比。   眼见李靖阴沉着脸又要走向她,吓得险些尖叫出声的李芷妍赶紧拉住他:“三哥,不要,不要杀她,不能杀她……”杀了她会惹来大麻烦的!   李靖一把甩开李芷妍。   李芷妍踉跄站稳,再度扑过去从后边抱住李靖的腰,哭道:“哥!求求你了!冷静一点!你这样会害了母妃的!不管怎么说,母妃都养大了你啊……”   这话起作用了,李靖停了下来。   “咯咯咯……”   珮儿已经缓过劲儿来,苍白的脸,殷红的血,扭曲的表情,此时此刻的她一点都没有身为宫女的卑微,明明腹部剧痛,坐在那里动弹不得,呼吸都困难,却依旧傲慢的居高临下俯视那人前尊贵无比的皇子公主,语气讥讽:“大人让我带句话给三皇子……他说,他会继续盯着你的,哈哈哈哈……”   李芷妍面色苍白,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惶恐的看向李靖。   李靖面色也不好看,狠狠的瞪着珮儿。   “什么三皇子三公主淑妃娘娘,你们不过是罪臣之后!咯咯咯,这是你们祖上背叛主上投靠李家的惩罚!罪臣之后同罪!”   珮儿也不知道有什么依仗,面对李靖的愤怒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还笑得很得意,但她的表情明显的有种病态的扭曲,看起来十分狰狞,一点儿都没有平时沉稳能干的温柔样子。   罪臣之后同罪……   李靖觉得这句话是他人生中听过最大的笑话,然而这句笑话,却主宰了他的人生,他母亲的人生,他姨母的人生,他妹妹的人生,让他们卑微的活在所谓的人之上!   “三皇子似乎很不甘心啊,可惜……”珮儿嗤笑:“咯咯,相识一场,我奉劝三皇子一句吧,若不想重蹈你母亲的覆辙,你最好还是乖乖的,不要去觊觎你不该觊觎的东西,继续卑微的苟延残喘,说不定哪天主爷满意了,一高兴就赦免了你的罪,哈哈哈……”   李靖眯了眯眸,忽然笑了:“多谢珮儿姑娘提醒,我会铭记的。”   珮儿没想到他这就冷静下来了,不禁愣了一愣。   “珮儿姑娘这一跤似乎摔得不轻,不赶紧服药恐怕难以痊愈,我便不打扰了。”李靖说话间若有似无的瞥了李芷妍一眼,便离开了。   李芷妍没有跟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可否劳烦三公主扶奴婢一把?”珮儿笑吟吟的看着李芷妍,话的内容倒似挺客气,可语气,却分明有命令的成分。   李芷妍迟疑了下,神色及其难看的走了过去。   她一直以为,珮儿和她是一样的,不……应该是比她更可怜的,因为她起码还有个光鲜亮丽的身份——公主,而珮儿,却不过只是个宫女而已,却哪里想到……   “三公主是不是很好奇我的身份?是不是很奇怪,我凭什么成为使者?”珮儿顺着李芷妍搀扶,才勉强站起身来,笑吟吟的问李芷妍。   李芷妍咬唇。   她以前只觉得珮儿特别聪明且善解人意,每每都能先一步知道她所想所忧,是最贴心的人,可如今,她却觉得这份贴心很可怕,这意味着她至今为止的一举一动,都从未逃不过珮儿的眼!   “告诉你也无妨……”   珮儿森森的看着她,眼里是浓郁的恨意:“要不是你们祖上忘恩负义背叛先皇,如今,该做宫女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而我,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锦衣玉食享受你当下享受的一切!”   她竟是前朝的皇室血脉……   李芷妍一惊不小,但很快便又莫名的淡定了——前朝皇帝昏庸淫荡,宫中年轻的宫女就没一个能逃过他魔掌的,所诞血脉简直数不胜数!   说句不好听的,所谓的前朝皇室血脉,在当时就跟大白菜一样,压根不值钱!   然而这珮儿却也不知是被如何洗脑的,竟觉得那所谓的皇子公主,一如她如今所看到的李氏皇子公主一般尊贵,一般锦衣玉食……   莫名的,李芷妍不禁有些怜悯起珮儿来,但,她还是更恨她。   她恨珮儿竟能识破了她与三哥的谋算,恨珮儿不声不响的将计就计,恨珮儿将她好不容易豁出去的孤注一掷破坏的如此干净,让原本应该成为她丈夫可以唯她与三哥所用的姬氏魁,变成完全不可控的姬氏极!   姬氏极!姬氏极!姬氏极!   西戎第一人,最有希望成为姬氏未来掌舵人的人,那种人,她拿什么去蛊惑他掌控他!   珮儿不削的瞥了她一眼,道:“放心吧,能让你嫁给姬氏极,就有让他乖乖听你话的方法,你,乖乖的当好你的三公主,西戎姬氏小王妃就行!”   李芷妍暗暗惊愕,眸光隐晦的闪烁。   有可以让姬氏极……乖乖听话的方法?   也好……   很好……   一个听话的聪明人,总比一个听话蠢蛋有用得多!   她现在才忽然意识到,三哥是对的……   不拼一把的话,他们谁也活不了!   **   西戎虽以可汗为尊,但疆土却主要是划分为五个区域,由五位掌兵大王分别管理。   五王相互之间有合作,亦有明争暗斗,这   作,亦有明争暗斗,这些年发展下来,姬氏占据与大华相邻商途繁荣,土地肥沃,矿产丰富等等地利优势,已赫然成为五王之首。   说得更简单粗暴一点,就是五王之中姬氏最有钱,而有钱,就意味着能养更多的兵,制造更精良的武器!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家主的姬氏极求娶李芷妍,对惠武帝而言都是意外之喜。   李芷妍出嫁姬氏关系十分重大,惠武帝不希望出任何差错,特地交代张皇后仔细操理,莫出了纰漏惹人笑话,还伤了与姬氏联姻的情分,哪里想到……   前些日子已见好些的张皇后,竟在前一天晚上又着风病倒了。   “臣妾咳咳……臣妾无用,嫁与皇上这么多年……咳咳……却……却只为皇上诞下煜儿一个……如今……如今更咳咳……更是病成这样……连为皇上分担的能力都咳咳……都没有……”   张皇后面色难掩的苍白,但与之前那阵子略有些惊悚的瘦弱相比,此时又明显的好了许多,起码已看得出病柳柔弱之韵。   她软软的靠在惠武帝怀里,身若无骨,泪雨如珠,满颜愧疚,憔悴却依旧气韵端庄,哪怕已半老徐娘颜色不再那般鲜亮,也依旧扣动人心柔软的那根弦……   “说什么混账话。”   惠武帝皱眉斥责,眼中却满满都是疼惜:“若非你当年不弃执意下嫁,后又心胸宽广一心扶持,岂能有朕今时今日?煜儿虽病弱,却聪颖过人,是朕最钟意也最满意的儿子,若非他……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了。”   张皇后感动非常,泪雨更加汹涌:“多谢皇上还记得煜儿呜呜……”   “他是朕儿子,是朕心目中无人能取代的储君之选,朕岂会忘记他。”提起太子,惠武帝也是一脸的伤感。   气氛若一直如此悲伤,惠武帝终会不耐厌弃,张皇后也是明白的,所以很快便主动转移了话题:“这些年臣妾不适,都是杨妹妹在替臣妾打理后宫大小事务,三公主的事,不如也交托给她主理吧,交托于她,臣妾也最是放心的。”   半字不提李芷妍的生母淑妃。   惠武帝静默了会儿,点头:“皇后好好休养,朕回头便交代杨贵妃主理此事。”并未在意张皇后不提淑妃一事。   张皇后疲惫了般的缓缓合上了双眼……   杨蓉儿,你等着,本宫便宜了谁也绝不便宜你母子两!   **   大华公主出嫁,本没有皇子成婚那么繁琐隆重,奈何李芷妍是要出嫁西戎姬氏,是明显的政治联姻,要表现出诚意,又要体现出大华天家的体面和威仪……   自然而然的也就变得复杂了。   姬氏极首先就要先回去准备,而有了他娶李芷妍这意外的一出,惠武帝自也不好再留姬氏魁入赘大华,姬氏魁也顺理成章的跟着一起回西戎。   姬氏极直白的要求,让夏阳跟他一同前往西戎。   惠武帝请了老战王入宫商议之后,意思性的派人知会了李旭一声,此事便敲定了。   当然,同行的免不了有个代表大华代表惠武帝的使臣存在。   之前负责招待姬氏魁,后又多招待一个姬氏极的姜戎,很荣幸的脱颖而出,被赋予了这一光荣的使命。   如此这番匆忙整装,挑选随行,时间便定于九月末出发。   夏阳如今不但是镇北候府的郡主,夏家军的继承人,还是李旭的王妃,天家媳妇……   她要去西戎,年轻一辈的皇家女眷们自是要意思性的来送一送。   “我也好想去啊……”   李慧茹全程都在表示羡慕,末了还忽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拽着夏阳就不放:“九嫂九嫂,你也带上我一起吧,我保证,会很乖的。”   夏阳年纪虽然比李慧茹小,但奈何她这两年身高发育等等完全全面性的发展,窜得非常快,早已比李慧茹高出一大截,因而此时李慧茹拽着她撒娇,画面还真是半点看不出违和感来……   不过,看不出来,不意味着大家就忘了。   紫霞公主第一个嗤笑出声,不高不低的侧头与自家嫂子赵芸惜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确实不错呢,四姐如今也是越发的不要脸皮了。”   论起脸皮厚度来,夏阳敢认大华第二,就没人敢认大华第一,紫霞公主这所谓的近墨者黑之中的“墨”,无疑是指夏阳了。   赵芸惜无奈又宠溺的嗔了紫霞一眼:“莫要浑说。”转头看向李慧茹正要圆场,却就听到李慧茹更加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呵呵,不就是记挂上次野梅岭玩耍,大家都去了九嫂那里求宿,偏都没去你们那儿求落了你们的脸么?”   李慧茹笑吟吟的,不顾沈妙梅皱眉提醒,连赵芸惜一起刺:“这不是没办法嘛,紫霞妹妹荣宠一身,二嫂凤仪款款不怒自威,都是云端上的人,在你们面前我们这些凡人实在不得不自惭形秽……你说是不是呀三嫂?”   秦语姗本就是被逼着来的,眼见有热闹也没有要凑的意思,反正这里是夏阳的地盘,闹大了也得夏阳收拾,她还乐得一旁看热闹,谁知李慧茹这死丫头,偏偏把她给拎了出来,又偏偏,他们那天晚上去了客栈也没去李诚夫妇那里,还偏偏李芷妍在客栈里和姬氏极闹出了事……   人有时候就是不能多想,一多想,就会越发的觉得周围的人事物   围的人事物果然和想的一样,都在针对自己!   更何况,紫霞和赵芸惜本就不是善茬……   秦语姗瞬间就被刺激到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外看来都是李靖的王妃,李芷妍的嫂子,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于是勾唇便是一笑嗔应李慧茹:“四妹妹又调皮了,你这样说,二嫂和七妹妹岂不更加不高兴了。”   紫霞一听果然不高兴了——三嫂这是变相在说她们小气呢!   赵芸惜无奈模样摇了摇头,低下眸去喝茶了,但她眼皮盖住的眼里到底是放什么光,只有她自己清楚。   紫霞却是更气了——二嫂这时候怎么就包子了呢?看李慧茹那贱人得意得跟什么似的!可要吵起来的话,人家加三嫂就一二三四,四个人呢,她一个人哪里吵得赢!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了。   沈妙梅暗暗叹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听到从刚才开始就只一个劲在吃点心的夏阳忽然问:“说完啦?”   瞬间,所有人看什么似的看着她,然而他们眼中的气愤,羞恼,无奈,夏阳那双眼是统统滴看不见滴……   “说完了咱们就来说说,你们中午要不要留下来吃饭,都想吃些什么,我也好吩咐厨房去做。”夏阳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着众人,满脸写着“你们最好一人多点几道菜呀,这样我也就跟着吃得爽还不被老祖宗妒忌骂浪费”。   众人:“……”   又是李慧茹挑头起哄,众人顺理成章留下来吃午餐。   然而,这一顿饭吃下来,赵芸惜整个人都不好了,被夏阳的食量生生刺激疼了胃……   人不舒服,自就早早告辞。   紫霞不情不愿,还是跟了回去。   说是说只是去认亲,认了亲住阵子就回来,但沈妙梅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夏阳这一去多半不会那么早回来,加上李慧茹也难得出来一趟,便多留了一会儿。   最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秦语姗和李芷妍竟然留到了最后,沈妙梅和李慧茹都要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妙梅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趁着夏阳送她们出门的时候拉了夏阳的手低声笑道:“本来你家王爷还怕他走后你寂寞,特地半夜三更求到我那儿去央我与你往后多多往来亲近,不想他前脚才刚北上,你后脚就也要出行西戎了……”   夏阳愣住了——李旭求沈妙梅跟她多亲近?额,她朋友缘这么差吗?还得他去给她求个朋友!不过……   好吧,看在他半夜三更为她跑出去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假装不知道他其实只是想有个信得过的人替他看管她的真正意图,当他纯粹只是怕她寂寞好了。   把李旭给卖了之后,沈妙梅也不调侃夏阳了:“我养在深闺懂的不多知道的也不多,九弟妹又是个聪明的,也就不多嘴说旁的了,只望九弟妹此行珍重,万事小心,早日平安归来。”   夏阳暗道除了酿酒造茶的能力突出外,别无所长的李烨倒是命好,娶了个了不得的媳妇……   勾唇笑道:“七嫂放心,我敢去便能回来,倒是你和七哥才要更小心才是,这里可不比我要去的地方水浅。”   沈妙梅没料到夏阳会如此直白的与自己说话,略微的怔了瞬便笑开了,更多了几分情分:“你也放心吧,就我们家那位……呵呵,人家还真看不上呢。”更何况,李烨虽中庸了些,却也并不是傻的。   夏阳笑道:“总归还是小心些的好,看不上不意味着不被卷进去,池鱼不都这样的吗?”   沈妙梅慎重的多看了夏阳两眼,点头:“九弟妹放心,我会谨慎的。”   送走了沈妙梅,夏阳才慢吞吞的折回菡萏院。   秦语姗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她回来,语气不由就有些冲:“九弟妹怎么去那么久?感情七弟妹才是你嫂子,我就不是了?”   “三嫂这话说的,你要不是我三嫂,我还不早把你轰出去了。”夏阳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张嘴就笑得没心没肺。   秦语姗气得不行,却拿不准她到底故意刺激还是随口一说,又碍于李靖的威迫,不得不先软了声音,故作熟稔幽怨:“啧啧,我这不是跟你开开玩笑么?你至于吗?还把我轰出去~”   夏阳累了,不想再招呼她和李芷妍,直接道:“三嫂,三……妹特地留下来有什么事?说吧,我累了,想睡会儿。”   秦语姗一听,差点没直接炸毛,好在李芷妍先一步开了口:“阳阳,你为什么……始终与我如此生分?”   秦语姗灵光一转,也帮腔道:“对呀,我们家芷妍跟九弟虽说不是一个肚子爬出来的,但到底也是亲兄妹,你怎么如此厚此薄彼,与慧茹芮児都那么亲近,独独把芷妍冷落了,你可莫要忘了,芷妍很快就要成为了你嫂嫂,到时候更是亲上加亲。”   “我米有厚此薄彼呀,我一向都是谁问我话我都回的呀,谁跟我玩我也跟谁玩的呀,三妹素来少话,她一旁坐着不说话,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又怎么跟她聊呢?更何况,大家一起玩的时候,我不是从没撇下过她么?”夏阳一脸无辜。   秦语姗顿时语塞了——李芷妍确实一直是个安静少话的,而大家一起的时候,夏阳也确实从未刻意撇下过李芷妍只跟别人玩!   所以说到底,还是自家小姑子那脾性不讨喜   脾性不讨喜,不够争气!   李芷妍也被夏阳堵了个死死的,半点挑不出夏阳的话不对来,只得尴尬道:“原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阳阳不喜欢我……”   夏阳打起呵欠来,明摆着你们再不说重点,我可睡给你们看了。   再不熟,只要在国子监呆过的,就听说过夏阳那秒睡的特殊技能,所以秦语姗还真不敢赌她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人的,赶紧道:“其实我厚着脸皮留下来,是想跟九弟妹掏个东西的。”   “哦?什么东西?”夏阳又打了个呵欠,两眼水光开始迷离了。   秦语姗哪里还敢跟她慢慢磨叽,张口就道:“就是你大婚第二天戴的那支珠花。不瞒你说,我可喜欢了,回去便日思夜想饭都吃不好,可我找遍了帝都所有的首饰铺也实在找不到一样的,这才厚着脸来跟你要。”   李芷妍可不知道具体,再加上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秦语姗的脾性的,不禁诧异的看向她——究竟什么样的珠花能让你日思夜想茶饭不香?   秦语姗本就被自己的话给恶心了,又被李芷妍那么看着,更觉得自己浑身针扎似的难受,却想起李靖可怕的样子,不得不继续腆着脸:“九弟妹,你就行行好,把那珠花让给我吧,我出钱跟你买也行,或者,你借我拿去临摹,打一支一模一样的也行。”   夏阳皱眉,一脸为难:“三嫂怎么不早说呢?”   “啊?”秦语姗不明所以。   “那珠花我们家王爷带走了啊。”夏阳脸不红气不喘的瞎扯:“他说什么见簪如见我,就带走了啊,我抢都没能抢回来。”   秦语姗:“……”为什么她有种被迎面一拳受到万点伤害的感觉?   面色十分难看,还隐隐透着苍白。   她怕她拿不回去,李靖让她生不如死!   “说起珠花……阳阳能不能送支给我?”李芷妍忽然道,一脸羞涩:“你阳光,正气,勇敢,我一直都很羡慕你,我……”   “珠花的话,我回头让我那便宜妹夫额不,便宜大哥送你呀。”   夏阳打断她的话,半点责任感都没有的张嘴就胡说八道:“要说正气和勇敢的话,我可真不敢跟他比,他可是西戎第一勇士呢,他送的东西,肯定更具备正气和勇敢,更能保佑你安慰你,更何况,日后到了西戎,你可是要跟他一起生活的,带着我给珠花像什么话呀?被人看到,误会了传出什么污秽谣言来,我们家那位肯定会打死你的,这可不好。”   秦语姗听着听着就懵了,且不说能传出什么污秽谣言来,就:“为什么是打死她?不是应该……”打死你吗!   夏阳捂脸,娇羞样:“诶哟,三嫂这话问得真让人害羞,就我们家王爷那么疼我,怎么舍得打死我嘛~”   想起外面各种李旭荣宠夏阳的传闻,秦语姗竟然无言以对。   李芷妍忍着一肚子气,假装没听到那句“便宜妹夫”,假装没听出夏阳口中的“正气和勇敢”跟她原本说的貌似不是一个意思,忧伤落泪:“阳阳不愿送便说不愿送,何必扯些什么污秽谣言出来?我与你……”   “咦?三妹不知道吗?这世上女子跟女子也是会相爱的呀,就像男人的断背之恋一样!”夏阳再次打断她的话:“不过这世道终究还是偏见的,女子地位不如男,要发现女子与女子相恋,可比发现男子与男子断背,已婚妇人偷人,已婚男人养外室生了一窝私生子要严重得多……我记得小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秦语姗与李芷妍都瞬间感觉胸膛里有上万只草泥马奔腾——谁特么这么闲得慌,居然给她看这么乱七八糟的小话本!   然而,不论她们两张嘴怎么纠正怎么说,夏阳都总能给她们歪楼歪到大西北去,而且她也一向都是如此的,实在不能说她这只是刻意的在针对她们……   最终,秦语姗被气得抓了狂,抱着死了拉倒的想法,怒气冲冲拖了李芷妍回去。   待人走后,巧玲才忍不住道:“靖王妃这是怎么了?一支珠花而已,至于吗?”   夏阳懒懒歪上床:“谁知道呢?管他的。”   翻了个身想了想,又道:“把那支珠花拿去给零食君,让他想办法送到王爷那里去。”   “啊?”巧玲惊愕不已。   夏阳无奈道:“话都说出去了,珠花再留着可不好,万一重赏之下有勇夫,回头我们出去了有人给摸走了怎么办?”   巧玲一愣一愣的,迟钝却也抓住了重点:“王妃您……带奴婢一起去?”   “怎么?你不想去?”夏阳歪头看她:“你不想去的话……”   “去去去,想去想去。”巧玲生怕她改变主意,面红耳赤忙道。   其实她从没忘记过,她只是一个奴婢,一个下人而已,过得好不好,全靠主子赏。   所以,跟对一个好主子至关重要!   她运气一直很好,一开始就跟了和蔼的老王妃,然后,又跟了貌似很不靠谱但其实一点都不难侍候的夏阳,可是……   她是老王妃给夏阳的,年纪比夏阳大了好几岁,照规矩,若不是自梳了头的话,最迟十八岁便要下放出嫁,到时候就未必再能跟着夏阳,以后的日子,也就跟着充满了未知。   可以选的话,她还是愿意一直跟着夏阳的,虽然夏阳有时候真挺让人无语心塞,却并不妨碍她是一个好主子的事实!   !   原本她还以为,她是陪不了夏阳出嫁的,却没想到,夏阳竟然早早的就嫁了,她也跟着就进了北王府,这主仆情分如此日积月累,也就越攒越厚了,她也就更不愿意离开夏阳了……   不过,她真没想到夏阳会带她一起去西戎,她还以为,就算夏阳忘记了,老王妃也定还记得她年纪不小了,不会让她去这不知何时能回来的一趟。   她是在战王府里长大的,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帝都郊外几个寺庙,再远的地方,从未去过,说不向往是骗人!   她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也可以跟着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巧玲越想越激动,一个忍不住,咚的就给夏阳跪下了:“王……不……郡主!谢谢您,谢谢您肯带上奴婢,谢谢您相信奴婢,谢谢,谢谢……”   她从未想过背叛夏阳,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又怎会去惦记北王?可她有段时间言行之间确实逾越了,仗着夏阳是个好说话的主子,仗着北王爱屋及乌,愈发的没有一个丫鬟该有的样子,言行举止没规没矩,连绿屏都误会了……   这阵子,她委屈,却无处述说,一直提心吊胆,怕绿屏回头不经意的提醒了夏阳,怕夏阳真把她看成是个下作东西,怕她的前程就这么毁了,却没想到,绿屏除了那天晚上,并未再说什么,更没有提醒夏阳,而夏阳,又待她一如既往,现在,甚至愿意带她出去……   绷紧的神经一松,她就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但,是喜悦的哭,是终于放下了心的哭。   她知道,夏阳此行是凶险的,不是亲信不能带,夏阳愿意带她,就意味着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她怎么能不高兴?   “诶嘛,吓死我了?要谢你就好好谢啊,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关了门打你呢,绿屏,赶紧趁人还没发现,偷偷给她打盆水来洗洗,免得传出去,败坏了我名声。”夏阳大惊小怪道。   巧玲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还偷偷呢?您嚷嚷这么大声,别人本来不知道的这会也知道了。”   绿屏也笑着过去扶她起来:“巧玲姐你可真莫要再哭了,不然,王妃得把这事儿捅得全帝都都知道的,我这就偷偷去给你打水来。”   “你也笑话我!”巧玲又气又羞又好笑,嗔拧了她一把,可惜被她躲过去了。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九月末。   夏阳告别老战王和老王妃,带上巧玲绿屏和李旭留下来的赤翎卫若干,以及,惠武帝特赐的十名女侍卫,和姬氏兄弟一起,启程前往西戎。   西戎版图十分辽阔,比大华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的西戎的地理有些类似夏阳印象之中的华夏西北,地貌十分复杂而多样化,有终年不化的冰川雪岭,有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有矿产丰富的黄土高原,有频繁爆发的火山,亦有肥沃富裕的草原盆地……   最不同的,是这里的西戎,还有一条大名鼎鼎的双子河,一分为二婉转曲折,几乎纵横整个西戎,哺育着这偌大王国之中的所有生灵们。   但,夏阳一行还没有离开大华境内进入西戎,便遇上了袭击……   西戎大华都有人主战,究竟袭击他们的是西戎人还是大华人,谁也不好说,但姬氏极这一趟是有备而来的,所以袭击来了,也只是有惊无险的便过去了,只是稍微的耽搁了些时间。   十一月初,本就走得不算快的一行,才过西门关,正式进入西戎疆土。   ☆、【91】阳盛阴衰的姬氏   初出西门关,山势陡峭奇峰林立,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与西门关内的大华风光有什么具体点的区别,但越往西走,就越发的不同了……   一派“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跃入众人眼帘。   初见戈壁,除了夏阳这个曾经在另一个世界满球疯跑过的外来物种外,大华众人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感觉很新奇,这种广阔壮丽的风景他们在此之前从未见过。   姜戎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描写,并未见过实景,如今亲眼所见,还不禁诗兴大发的吟了一首,然后……   然后很快,所有的新鲜感便被漫漫黄沙吞噬了。   戈壁的阳光炽烈如火燃烧一般,劲吹的风沙铺天盖地,走很远距离才会看到一小片绿洲,几乎不见人影……   大华帝都而来的众人一时之间难以适应,不过半天功夫,就活像离开了泥土还被爆晒的青菜,一个比一个没精打彩有气无力,却偏偏这块地域还危险无处不在,逼着他们不得不时刻提高警惕。   一天下来,身心憔悴。   这直接惹来了一众依旧精神抖擞的西戎人眼神鄙夷——你们大华汉人,真是弱!   但……   也还是有个例外——夏阳!   不过,不论是大华人还是西戎人,都很快便坦然的接受了她这种过人的接受能力和适应能力——到底是拥有西戎姬氏血统的,跟一般华人不能相提并论。   姬氏魁是唯一最不能接受的!   他一直很期待走这一段的呀,希望这一段的恶劣环境能把夏阳吓到,吓哭鼻子拽着他袖子撒娇求共马什么的最好不过了,到时候,他就可以英明神武的跟她说,“有哥哥在,别怕”,甚至说不定还能拐她回去后听他话神马哒。   可结果……   她压根没有被吓到,更没有哭鼻子拽着他的袖子撒娇求共马,甚至策马跑起来特么的跑得比他还快!   憋了两天,眼见这片戈壁再走一天就要到头了,姬氏魁终于忍不住道:“阳阳快来,夜里太冷哥哥抱你睡。”   霎时间,万籁俱静,所有人特别是赤翎卫都错愕的看着他。   包括夏阳。   然后……   啪!   姬氏极一巴掌把他拍飞了出去:“这蠢货都可以不用管他。”跟着却又道:“不过他有句话还是说得不错的,夜里确实太冷了,阳阳,还是过阿哥这边来吧,阿哥抱你睡,还有小金哟。”   西戎众人纷纷吹响哨欢呼起哄。   大华众人却紧张了起来,尤其巧玲绿屏和一众赤翎卫,几乎瞬间就把夏阳团团围在了中间,警惕戒备的盯着姬氏极。   夏阳直接翻了个白眼,倒头就缩进厚实的皮毛毯子里:“你们慢慢玩,我先睡了哈。”   众人:“……”   而后他们看到姬氏极没事人的也躺下了,姬氏魁则幽怨的抱着起包的脑袋回了姬氏极旁边,叽里呱啦的用着西戎语抱怨个不停。   西戎众人也纷纷收了笑,该睡觉的睡觉,该守夜的守夜。   大华众人:“……”   “咳,我想极王子只是开玩笑的。”姜戎不那么确定的道:“大家也累了一天了,该睡觉的赶紧睡觉吧,下半夜还要换值夜的其他人。”   小插曲后,这片戈壁恢复了该有的宁静,但这片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小金突兀的尖叫声打破了……   小金是李旭北上当天放出来的,可能是被关出了心理阴影,一放出来就直接跑掉了,也不知道它用的什么方法,居然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偌大帝都找回到姬氏极身边。   夏阳也是离开帝都遇上第一次袭击的时候才发现,小金对危险的敏感度简直是要逆天,总能提前预警,这让她不禁又想养它了,可惜不论她怎么引诱它,它都不再搭理她了……   话回正题,小金发出尖叫预警后不多久,还躺在那里的夏阳便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有人骑马来了,很多!   似乎还是有人在被追!   而后,夏阳嗅到了血腥味,但并不算浓郁,可见受伤的人其实不多,也伤得不算重。   这里其实已经是姬氏的管辖地,他们昨天还碰到了一队几百号人的巡逻小队,不过小队的驻地并不是姬氏极要带夏阳去的姬氏大本营。   戈壁虽荒漠,却也常有走南闯北的商队经过,导致这片地域沙匪十分活跃,所以姬氏极拒绝了让小队护送,并让他们继续巡逻,尽量减少沙匪屠杀商队抢夺财物的事情,以免商贾们都害怕了,不敢再走这边,到时候就成了姬氏的损失……   自己的地盘上,姬氏兄弟都知道出现大规模敌人的可能性极低,而且他们现在连着大华众人一起算下来也有几百号人,加上火铳,只要不是太特殊的情况就都可以轻松应付,自不会收拾东西逃跑,而是派了几个人去看情况。   不一会儿人便回来了,还带回了个受伤的中年汉人:“极王子,是林氏的商队遇上了沙匪,这位是林管事。”   此时除了夏阳,所有人都已经爬了起来。   巧玲和绿屏也是最近才开始紧急学的拳脚,绿屏还好,好歹是北门关长大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学起来还颇像那么回事,但巧玲就实在没什么天赋了,一旦混战的打起来,基本是只有被保护的份,所以她们都很自觉的留在夏阳身边,被赤   的留在夏阳身边,被赤翎卫和那些女侍卫保护的同时,有个万一还能替夏阳挡刀。   至少她们是这么想的……   听到林氏商队,众人都很错愕,纷纷看向那个受了伤被带回来的林掌柜。   夏阳依旧没有爬起来,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在听到“林氏”二字的时候,眉毛稍微动了一下,而后就依旧睡得很香的样子,从头到尾身都没翻下。   林掌柜明显在姬氏管辖的这片土地上混得很有脸面,连姬氏兄弟的随行都认识他把他捡回来,姬氏兄弟认识他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果然……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那位林管事便直接跟姬氏兄弟求助了:“……旁的倒没什么,只这批货里有可汗点名要的南海珍珠和极品绸缎……”   涉及到可汗要的东西,姬氏极也不敢轻慢,立即调派了三分之二的人手赶往出事地帮忙。   姬氏魁是个爱热闹的,屁颠屁颠的就跑去凑了,姬氏极没拦他,只是交代他小心点。   夏阳本想继续睡,可顺风而来的血腥气却越来越浓烈了,这对嗅觉敏锐的她而言有些太刺激……   她只好坐了起来,懒洋洋的问:“有东西吃吗?”   气氛陡然就是一静。   “肉干也行。”夏阳再度打破寂静。   姬氏极轻笑出声,眉头都没动一下的道:“给她杀匹马。”见已经处理好伤口的林管事震惊的看着自己,勾唇便给他介绍道:“给你介绍一下,我妹妹,夏阳。”   林管事愣了一下才猛然反应过来,匆忙起身冲夏阳那边就是一拜:“小人林富贵,叩见北王妃。”   夏阳打着呵欠走过来:“起来吧,在外面没有这么多规矩。”   林富贵谢恩起身的时候,很有技巧的飞快瞥了夏阳一眼。   夏阳只当没看到,凑到火堆旁边的姬氏极身旁就坐下,笑嘻嘻的勾搭小金,又与姬氏极道:“你一天为我杀一只马这么破费真的好吗?万一还没到地儿马先杀光了怎么办?”   林富贵似乎又被“一天杀一只马”惊到了。   要知道,姬氏极一行配备的都是最优良的战马,每一匹都价值不菲的……   “还不是因为你挑食。”姬氏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但明眼人却不难看出,他眼底其实都是宠溺。   夏阳不服气的撅嘴:“我哪有挑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能吃的都吃,从不挑食,最好养了。”   “就是一般人养不起而已,对吧。”姬氏极淡淡戳破她。   实际在他见到她之前,他就先听说了她的食量,那时候他还觉得那些人在胡扯。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吃得下一个壮丁两三天的食物量?   第一次亲眼见证的时候,他都怕她被撑爆了,却谁知道,她那个小小的肚子竟然真的塞得下那么多东西,而且消化的速度也诡异的快……   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现象,忍不住就研究了一下,结果究竟怎么回事至今没闹明白,倒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她看起来什么都吃,一点都不挑食,但其实,她也是挑食的!   点心,干粮,肉干之类的应急食物,她确实是吃的,但这些于她而言只能算零嘴儿,根本填不饱她的肚子,所以她会不停的吃不停的吃,要确实吃饱,她就得吃肉,新鲜的肉。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经常连只小猎物都找不到的荒凉地,他要喂饱她,就只能给她杀马了。   “我又不用人养。”   说起这个夏阳还是蛮骄傲滴,换个世界生存依旧捡了个好到爆的出身,起码物质方面是完全不用操心:“祖上积累下来的财富足够十几个我一辈子胡吃海喝。”   姬氏极一脸怜悯道:“我总算明白妹夫为什么那么拼了。”   “为什么呀?”夏阳懒得想。   姬氏极咧嘴就笑得欢:“本来就不讨喜,再不努力多挣点养你,能养活自己的你就更要撇下他自己过去了。”   林富贵似听出了些意味,眸光闪了闪。   这时,有人把一只新鲜还在滴血的马腿送了过来。   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姬氏极也算是彻底见识到夏阳的懒惰程度有多严重,也不指望她能自己动手剥皮烤肉,便接了过去处理。   林富贵简直大开眼界了一般,呆在那里都不会动了,还是夏阳招呼他:“林富贵是吧,过来一起吃呀。”   林富贵受宠若惊,一边道谢一边凑过来。   姬氏极却淡淡破灭他才该收到的恩泽:“你别被她骗了,这只马腿还不够她一个人吃呢,你要真敢吃一口,她就敢打你到生活不能自理。”   林富贵:“……”   天刚刚亮的时候,姬氏魁才带着几个人回来,其他的都在后边帮忙被劫的林氏商队整理货物。   姬氏极平淡的接受了林富贵的感恩戴德,便让他去清点货物了,自己则带着姬氏魁和夏阳继续慢悠悠的往前走。   林富贵临走之前,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靠向夏阳问了一句:“敢问北王妃,丽妃娘娘近来可好?”   姬氏极几不可见的扬了扬眉——据他所知,林富贵只是林氏的一门远房亲戚,能混到管事一职全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也浓眉朗目的生得非常不错,四十好几尚未娶妻……该不会,跟进了大华深宫那位有什么纠葛吧?   吧?   夏阳昨晚没睡好,眼皮耷拉的昏昏欲睡,乍然被问还反应不过来的一脸迷糊样,呆呆的看着林富贵,一脸“你刚说啥我没听清呀,能不能再说一遍”。   林富贵很尴尬的,又问了一遍。   夏阳总算反应过来了,咧嘴就笑得没心没肺:“哦哦,你是问母妃啊,她很好呀,精神抖擞的,上次还要拿茶杯砸我,要不是我从小练武跑得快,还真被她打到了。”   一瞬间,戈壁上只剩下呼呼的劲风声了。   林富贵也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咦?”夏阳猛然反应过来的样子,上上下下把林富贵一阵仔细打量:“你……你跟母妃不是很熟?”   不熟的人,问她干嘛?   熟悉的人,会不知道她有病?   林富贵一时间面色难以控制好的微妙,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尴尬道:“我……不……小人……小人已经二十年没见过她了……”   “二十年啊……好久哦,不过你记得真清楚呢。”夏阳一脸纯真浪漫没心机的话,却戳得林富贵险些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小人还有事,就不打扰北王妃了。”林富贵匆匆告辞,而后没两步又倒回来,尴尬道:“还请北王妃当小人从未问过。”   “好呀,我旁的优点没有,嘴巴却是最严实的,何况关系到母妃,你放心吧。”夏阳点头答应得很干脆,却在林富贵紧张神色一松的时候,紧跟着就又补了一句:“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这里可不止我一个人在,听到刚才那些话的人可多了去了,万一哪天传出去的话,你可不能赖是我呀。”   林富贵:“……”   要不是姬氏极一把掐住了姬氏魁的脸,疼得他笑不出来,姬氏魁就得喷笑出声了——他这妹妹怎么能这么可爱呢?不行不行,回去后他得天天被她拴在裤腰带上才行,这样一来再遇上宝珠那死丫头,吵起架来他就稳赢了!   姬氏极却眸中暗光闪掠,多看了那林富贵两眼。   **   林富贵走了,背影很阴沉。   姬氏极催马靠向夏阳:“你话说得这么直白,就不怕他回头报复你?”   “啊?”夏阳震惊的看着他:“在你的地盘上我应该夹着尾巴做人?诶哟,你怎么不早说啊!”   姬氏极:“……”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去追上他道个歉?”夏阳一脸假到不能再假的惊慌:“完了完了?我会不会被暗杀?会不会被掳走强……”   姬氏极俊脸一沉,青筋突突:“你够了!”   他这一声喝得有点高有点尖,与他素来给人的形象不太相符,众人包括夏阳都怔了一怔。   姬氏极也惊觉自己失态,面色微妙的看了看夏阳,便很快恢复了神色:“没事,走吧。”顿了顿又补一句:“后面的混话日后不要再说了。”   “哦……”夏阳应是应了,却蹭蹭的蹭到了姬氏魁那边去:“你阿哥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姬氏魁终于有了鄙视夏阳的机会:“你居然忘了?你娘我姑姑就是被掳走的,在姬……”被姬氏极猛的横了一眼,脖子立马一缩,可待姬氏极转过身去后,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夏阳道:“还有啊,那位被找回来的阿依姑姑,据说疯之前还被人给糟蹋过,似乎是汉人干的,所以有些话,你日后千万不要胡说了,那些都是不能提的禁忌……”   夏阳感觉大清早的被炸得不轻:“不是说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吗,怎么会……”   “具体我也不清楚啦,那时候阿哥都还没出生呢,更何况是我……”姬氏魁一脸爱莫能助,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夏阳一直捂住口鼻,皱眉:“你干嘛一直捂着嘴巴鼻子。”   “因为你臭!”大戈壁嘛,没水几天不洗澡也真怪不得他,可他昨晚还跑去杀人了啊,还不知道怎么杀的溅了他自己一身,还特么功勋章似得继续穿着不肯换!   要不是这种敏感话题实在不好问第二个人,她才不要理他。   姬氏魁却备受刺激了,气愤道:“臭什么臭!哪里臭了!你哥我昨晚累死累活还不能出点汗吗?”   吼完见夏阳头也不回看他一眼,更受刺激,不信邪的自己低头闻了闻,眉头皱了皱,却还是嘴硬的哼道:“没经过战争的小屁孩,懂个屁!这有什么!这有什么!这算什么!这要是打起仗来,比这更臭的都有!”   嚷嚷完又觉得气势似乎不够,就扭头让自己侍卫帮腔:“你们说是不是!”   侍卫们哈哈大笑着应是,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很敷衍,只姬氏魁自己觉得还不错的样子得意洋洋。   巧玲等人咯咯笑个不停,夏阳甚至还听到那些女侍卫低声说:“这位魁王子真蠢,别人说什么他都信。”   夏阳白眼一翻——蠢的明明是你们!他可是姬氏的嫡子,真蠢长辈敢放他一个人到大华去?还能顺利到达大华还泡那么久?早半路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好吗?充其量是出身和性格使然而已。   **   又是一天茫茫戈壁行,直到入夜前露宿的时候,才终于走到了戈壁的尽头。   不过当下是十一月了,婉转的小河已被冰封,草原上也只有一派枯黄景象,但这里降雨量少,日照充足,昼日温差很大,所以成群结队出窝觅食的大小动物还真不少。   姜戎的诗性又起了,吟了一   了,吟了一首又一首。   大华众人还好——自己的文化嘛,不懂也要给点面子捧场的装懂呀。   所以不少人拍手叫好,直夸姜戎是个大才子。   可……   西戎众人却百分之九十以上大老粗,自己的文字都不认识几个,吟个鬼的诗,甚至有些还根本听不懂汉话,只觉得姜戎在那儿摇头晃脑的念念叨叨是犯了疯傻病,直道惠武帝好奇特,竟然派这么个人来出使,变相的侮辱?   姬氏魁是听懂了话,但没听懂意思,越听越烦躁,在姜戎情难自禁吟到第六首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的炸毛了:“那个姜什么,你再念再念再念,再念念叨叨我就打到你张不开嘴!”   姜戎被吓了一条,脸色很绿很黑还很红的,大有秀才遇上兵的莫可奈何与愤慨。   然后……   大华众人与西戎众人就又吵起来了,原因是大华人觉得姬氏魁羞辱了汉人至高无上的文化,而西戎人则觉得惠武帝派了个傻子使者来绝对是侮辱姬氏。   “快打起来了啊,不去拦拦?”夏阳手肘撞了撞姬氏极,叼着块肉干啃啊啃。   姬氏极斜眼她:“你干嘛不去?你劝架不是挺有一套的吗?”他至今忘不了泥巴打脸的疼痛感。   “我明显没空呀。”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空,嘴里叼着的肉干刻意的抖了抖,又举起拿着肉干的双手表示自己真的很没空。   姬氏极却并没有去劝架,还说什么在西戎,感情都是打出来的。   不过,双方人马也没机会打起来,林富贵就带着姬氏魁之前留下帮忙整顿商队的西戎人回来了。   这一次,林富贵没有再自讨没趣的找夏阳说话,与姬氏兄弟道谢的同时又道别,说是拐去什么地方转往什么地方,待货物安全送到,再前往姬氏大本营。   似乎这也是很寻常的事,姬氏兄弟都未见有异色。   直到离开,林富贵也未在与夏阳说话,只是远远拜了一礼算是辞别,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阳不敢说林氏商队遇上沙匪还那么巧的能跟姬氏极求救是不是算计好的,但她可以肯定,林富贵身上有她不喜欢的味道……   她忽然想,是不是也该养点虫子玩玩。   **   高峻的山峰,深峡纵横,森林繁茂,草原舒展,一条大河婉转而过,十一月天依旧流水淙淙不见冰雪,甚至草原上还隐见青绿偶有小花……   姬氏大本营让人一眼能想到的词汇便是,物产丰富,宜种宜养,富饶美丽,宁静安祥。   而这片宁静祥和的土地上,却居住着西戎五王之首以及西戎最强兵力!   “我总算明白你们姬氏为什么主和了。”夏阳笑道。   姬氏极勾唇一笑:“是和是战,就要看你的了。”   “我可怜的三妹啊……”夏阳幽幽一叹,似乎真挺为李芷妍叹息。   姬氏极假装没听到:“走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尚未到毡房连片的营地,便有人骑马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个魁梧的大胡子。   “那大胡子是叔叔姬氏真,后边的两个是堂兄弟姬氏烈,姬氏坤,姬氏……”姬氏魁很热情的给夏阳介绍。   夏阳只听到一脑袋的“姬氏”,却不得不感叹一句——姬氏子嗣真兴旺!   不过……   “不是说西戎女子尊贵出行自由吗?为什么都没看到个姐妹出来迎我?难道她们不喜欢我?”夏阳皱眉,女人之间关系不处理好,可是个大问题。   姬氏魁奇怪的看着她:“你是家里唯一的姑娘啊,阿哥没告诉你?”   姬氏极也有些惊讶:“我以为他早就跟你说过了。”   夏阳:“……”   唯一的女孩唯一的女孩唯一……的……女孩……   所以,那些兴致勃勃冲过来的表哥们眼里灼灼的光芒,不是因为她这个带有大华汉人血统的妹妹生得格外好看,而只是因为她……是个女的?   额……   她忽然好想知道某王爷知道后是什么样的感想。   **   作为姬氏唯一的女孩子,又是丢失在外面重新找回来的妹妹,夏阳简直要被这一窝便宜表哥捧上天,他们就差没连人带马一起把她扛回王帐。   王帐内,夏阳见到了姬氏当下的掌舵人,姬氏极和姬氏魁的父亲,她的便宜舅舅之一,姬氏胜轶!   他浓眉大眼,五官深邃,没有蓄胡,看起来比另一个便宜舅舅姬氏真年轻好多,而且明显能看出是西戎与大华的混血,姬氏极的出众五官很明显的是得了他的真传,但,他比姬氏极高大许多,看起来非常魁梧有魄力。   他坐在王座上,很镇定的模样仔细打量夏阳,但手背上明显的青筋完全暴露了他内心强烈的激动,而且,越来越激动……   终于,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激动不已的大步离开王座,走到夏阳面前:“像,很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你跟你阿姨……不……你跟你母亲长得简直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夏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她现在确实跟原主记忆中的母亲长得很像,非要说哪里不像,那就是跟记忆中的母亲年纪有差距,气质有距离。   正纠结着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意思意思的时候,这位西戎五王之首的便宜舅舅就开启了姬氏魁的逗比唠叨模式:“这一路大老远的累不   老远的累不累?要不要去歇会儿?经过戈壁的时候有没有被吓到?哥哥们有没有好好照顾你?渴了没有?要不要喝水?饿了吗?我让人给你烤全羊……”   夏阳:“……”   您是王啊王啊传说中英明神武威风凛凛的西戎五王之首啊,您这样让那些听到你名字就两腿发软的大华群众情何以堪啊?   唉……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幻灭了一样,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睡。   好在,姬氏胜轶并没有来得及掉多少威风形象,便有人找来了,有急事需要他处理。   夏阳这才得以脱身,但并不是去找个地方想静静,而是马不停蹄的转去另一个大帐看望传说中的外婆,西戎的传奇女性,昆莫明珠!   老人家长了张很标准的汉人脸,五官并没有西戎人的那种明显的立体,但也不是温婉类的,按照汉人的标准而言其实长得挺高大,但在这里就显得非常娇小,如今年纪大了,儿孙又孝顺日子过得很不错,脸庞圆圆的看起来很富态很慈祥,但依旧掩不住眉目之间那抹战争岁月积累下来的英气威武。   她看起来还很精神,但夏阳却一眼就知道,她内耗十分严重,丝毫不亚于当年的老战王,已经时日不多了……   她眼睛其实也坏了,夏阳不过跪在小三步外也看不清楚,非得招了近跟前还得靠一双粗糙满是老茧的手摸才能更更清楚。   “是了是了,这是古丽的孩子,这是古丽的孩子……”   说着说着,她便哽咽了,好久好久,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来。   夏阳知道,不是她哭得假,而是她的泪腺也坏了。   她于西戎而言于姬氏而言,是一位伟大而杰出的女性,但她同时也是一位母亲,一位战乱年代身居高位的母亲,再悲伤,也只能忍着悲伤向前看的母亲……   不知道是血缘的牵绊还是想得太多有些入境,夏阳竟也忍不住的跟着一起哭了起来,眼泪不要钱似得,吧嗒吧嗒一串串的往下掉。   这可吓坏了老人家,慌忙给她抹眼泪哄她不要哭,还说她以前就是哭太多了才把眼睛哭坏的,急得那群便宜表哥也跟着急了起来,气氛因为他们而莫名其妙的就往了滑稽方向发展。   “姬氏魁!姬氏魁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回来了!给我滚出来!”   这时,外面忽然骚动起来,一道跋扈的脆亮女声冲破所有杂声,伴着狂奔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一瞬间,悲伤的气氛全崩了,所有人都看向了姬氏魁。   姬氏魁面色一白就炸了,气呼呼的瞪那些堂兄弟:“你们哪个王八羔子告诉她我回来的?给我站出来!”   “宝珠挺好的呀。”   “就是就是,生得漂亮。”   “一看就是能生养的。”   “呸!”姬氏魁气愤的喷回去:“她还比狼窝的母狼凶呢!你们谁喜欢谁要,我才不要!”   “姬氏魁!你说什么!”尖锐的怒声从门口传来。   夏阳看去,便见一浓眉大眼高鼻梁的西戎贵族姑娘叉腰站在了门口,双目喷火的瞪着往姬氏极身后缩的姬氏魁:“你给我滚过来!”   “我……”姬氏魁张嘴就想顶回去,却余光猛然瞥见夏阳,灵机一动,立马就不跟避走不让他躲身后的姬氏极计较了,伸手一把把没反应过来的夏阳拖过来,咧嘴笑道:“看看,漂亮吧,是不是比你漂亮多了?我从大华选回来的新娘,还是我妹妹。”   ☆、【92】两封神奇的信   “你选的新娘?”   昆莫宝珠目光转向了夏阳……   夏阳正想着是要给姬氏魁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还是一个帅气的“子孙疼”,就见昆莫宝珠红颜一怒气势汹汹,大步的走了过来。   刚才昆莫宝珠在门口,多少有些背光看不真切,这会儿她走过来了,夏阳才彻底看清楚,惊愕的发现她的瞳孔居然是蓝色的,漂亮璀璨得好似两块无暇的蓝色宝石。   她人也长得很高,起码有一百七十多公分,艳红的骑马装恰到好处的嵌了些黑色皮毛,异域风情十足,又将她前凸后翘大长腿的身材完美的修饰出来,帅气而不失妖艳,加上盘在腰间不知什么材质的乌黑长鞭,简直不是一个英姿飒爽能形容……   不过,她现在浓眉斜飞,双目喷火,修长的手伸向搭在腰间的长鞭上,明摆着是要抽人了。   昆莫宝珠气势太凶猛,姬氏魁忍不住就缩了缩:“阳阳,你小心哈,她可凶了,动不动就喜欢拿鞭子抽人,不过你别怕,有哥哥……们在,她不敢怎么样你,若是她还敢动手,你也别客气,直管把她往半死了打就行,昆莫王要敢来算账,哥哥舅舅们给你撑腰!”   撑你妹子的腰!   现在你就正在拿你妹子我当挡箭牌!   夏阳愤愤的想着,却见昆莫宝珠已经解下了皮鞭,瞬间囧得不要不要的,但她虽算不上是完美的和平主义者,却也至少不好斗,尤其初来乍到这种陌生地界,她还是更愿意与人和和美美温温善善的斯文相处,于是她试着跟昆莫宝珠讲讲道理:“这位姐……”   然而,昆莫宝珠却完全没有跟她讲道理的意思!   啪——   乌黑长鞭惊雷一般炸响间就抽了过来。   夏阳惊愕瞪眼:“卧槽……”   然后……   “啊!”   姬氏魁杀猪般的尖叫响了起来。   脚挪到一半的夏阳错愕扭头,就见刚还拽着她不放的姬氏魁双手抱脑袋的嗷嚎不止,明显是被鞭子抽到了脑袋。   几乎是想都没想,夏阳转身抬脚就踹了过去——尼玛,竟敢拿姐当挡箭牌!打过招呼吗?上过税吗?求保护是要叫保护费的知道吗!   “啊!”   姬氏魁立马又嗷了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夏阳:“阳阳你……”   啪——   昆莫宝珠的鞭子又抽过来了,这回还伴着了骂声:“你选的新娘?还妹妹?姬氏魁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马粪吗?妹妹是能做新娘的吗?何况她还那么小!”   夏阳立马狗腿道:“嫂嫂英明!嫂嫂威武!嫂嫂快抽他脸!抽烂了就没人敢要他了!他就彻彻底底是你的了!”   “妹妹说得有道理!”   昆莫宝珠点头抬手,啪的就是一鞭子抽向了姬氏魁的脸,瞬间在他青嫩帅气的脸上留下一道红果果的鞭痕。   “你……诶哟……你们嗷……”   姬氏魁左躲右闪不过,气得发狂,拔腿就想跑。   夏阳哪能让他跑了,抬脚就一个飞踢过去:“魁哥别跑!嫂嫂爱的鞭策还没完呢!”   “哎哟,阳阳你个……”   啪,一鞭子紧跟着抽了他的嘴。   昆莫宝珠霸气道:“妹妹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骂的!”   又趁乱踹了姬氏魁两脚,夏阳才功成身退的缩回一直笑呵呵看热闹的老太太昆莫明珠身边。   老太太昆莫明珠眼睛已经坏了,其实看不清楚,但她耳朵还很好,毡房里的动静听得一清而出,加上姬氏极为首的一窝孙子在旁边“实况转播”,她自是什么都没漏掉。   夏阳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她呵呵笑着说:“年轻人就该这么有活力。”   “可怜的魁哥哥啊,屋里一窝的血亲,竟然没半个人过去救他,你们太狠心了。”夏阳满脸写着“我真怜悯起他”。   姬氏极白了她一眼:“我们好歹只是一旁看看热闹而已,真心没你狠。”还帮忙打。   “没办法啊,哥哥再亲也没嫂嫂亲嘛。”夏阳无耻的又拍了把昆莫宝珠的马屁。   姬氏烈等人不明白了:“为什么哥哥不如嫂嫂亲?”明明她跟他们才有血缘好不好!   “嫂嫂是同胞,哥哥是异性,同胞不相扶,异性没人性。”   老太太昆莫明珠闻声惊讶的抬眸看向夏阳,浑浊的眸子几不可见的隐晦闪烁了下。   姬氏极含笑在祖母耳边低声道:“古丽姑姑生了个好女儿,这妹妹虽然年纪小,却是极聪明的,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功力一点不显,看起来就像寻常人,但其实是不弱的,单打独斗的话,恐怕阿魁都不是她对手……您放心吧。”   老太太昆莫明珠面色复杂的看着夏阳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声。   这时姬氏魁终于甩开了昆莫宝珠的抽打,逃出了毡房去。   昆莫宝珠冷哼一声,并没急着去追,收了鞭子走向老太太昆莫明珠,虽然迟了些,却还是十分规矩的行礼:“姑祖母福寿安康,宝珠又来叨扰您了。”   老太太明显很喜欢这个跟自己名字只差了一个字的侄孙女,笑呵呵的拉了她的手便和蔼教诲道:“你是个好孩子,正直,勇敢,善良,能看上我们家傻阿魁,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   “姑祖母很喜欢你,我们家的大家都很喜欢你,都希望你能和阿魁修成正果。”   “   正果。”   “放他去大华,并不是真的让他去入赘,而是让他多看看外面的世界,顺便清净清净脑子,看清楚自己的心。”   “不过,有一点姑祖母还是得说说你。”   “宝珠,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该温柔的时候还是要温柔一点,太过强势会吓到他的,甚至你越强势他越躲。”   昆莫宝珠面红耳赤,委屈的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把本要说的话说出来:“姑祖母的话宝珠记下了。”   转头看了看夏阳,又道:“姑祖母,我能和妹妹一起去玩吗?”   老太太和蔼微笑道:“我们家没有女孩子,你来了正好可以跟她做伴儿,不过她刚来,你就别带她出去了,先去她屋里玩吧。”   又招手让夏阳到跟前,交代好好休息之类的,便让他们退下了。   **   姬氏给夏阳准备的毡房很宽敞,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款式也漂亮,满屋子都是少女气息,朝气蓬勃。   昆莫宝珠熟门熟路将夏阳引来,并一脸期待的问:“还喜欢吗?”   “喜欢。”夏阳看了一圈,转头冲昆莫宝珠笑得眉眼弯弯:“嫂嫂眼光真好,样样都合我心意。”   昆莫宝珠俏脸瞬红:“咳咳,我还不是你嫂……咦?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我挑的?”   “你这么熟门熟路的带我来,还一脸期待的问我喜不喜欢……”夏阳调皮的冲她眨眼。   昆莫宝珠顿时脸更红了,但也只是一会儿,而后便拉了她一一介绍,比如“这块毯子在哪里买的什么价格砍了多少”,“那张小桌子什么木造的哪里产的更好”等等等等……   夏阳这才惊愕的发现,这位宝珠公主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贤惠功能,姬氏魁那逗比完全是捡到宝了啊,绝世珍宝!   于是她激动的反手拉住昆莫宝珠的手,诚挚道:“魁哥哥敢不娶你,我帮你揍他到生活不能自理。”   正说兴头上的昆莫宝珠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愣了愣,而后瞬间满面红霞飞得相当灿烂:“咳咳……稍微教训一下就好……不要打太狠了……”   说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委屈黯然。   “嫂嫂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夏阳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你懂的我都懂,你不懂的我也懂,虽然不敢说一定帮得上忙,但至少可以做你的倾诉对象,比你一个人憋在心里强。”   昆莫宝珠顿时被她那老气横秋的小模样逗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看了看左右,主动先支了自己的随行侍女出去:“你们都先出去。”   夏阳也跟着把巧玲和宝珠支走。   没有第三个人在,昆莫宝珠就更放得开了些,拉了夏阳的手就问:“我听说你已经嫁人了,是不是?”   夏阳囧囧的点点头——你消息这么灵通我很尴尬啊。   昆莫宝珠皱眉:“怎么嫁这么早?我听说你还没满十四岁!你们汉人都这么小就嫁人了吗?”   提起这个,夏阳更囧,但她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满了呀,今天就是我十四岁的生日呀。”   “咦?今天?!”   昆莫宝珠惊愕不已,而后就笑了,张嘴就道:“一会儿我去跟极哥哥他们说,让他们给你办个热闹盛大的宴会。”   “不用了。”夏阳摇头:“我的生日也是我父亲的忌日,十岁起我的生日就不能庆祝了。”   昆莫宝珠面色有些尴尬:“抱歉,我不知道……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你……”   “嫂嫂。”夏阳笑着打断她的话:“汉人的规矩比较多,人心更复杂曲折。”   昆莫宝珠也不是笨的,当即就不说话了。   夏阳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啦,反正今晚也肯定是有宴会的。”不但是招待她,也是招待姜戎这位代表惠武帝的使臣。   昆莫宝珠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搂了搂她:“回头我给你补份礼物,不能明着过,我们就偷偷的过,今天不方便,就换一天方便的偷偷过。”   夏阳愣了愣,心暖暖的,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好。”   人就是如此奇妙而复杂的生物,喜不喜欢一个人相处得好不好,有时候真的不在于相识的时间长不长……   就如同当下,夏阳便很喜欢这个初次见面的未来嫂子。   短暂的低迷之后,昆莫宝珠的话又绕了回来:“可就算你现在已经满十四岁了,你嫁人的时候也还没满呀,就算满了,也还是很小啊。”   夏阳再囧:“嫂嫂,咱们能不研究这问题了吗?再怎么研究我也已经嫁人了,有个男人是我夫君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昆莫宝珠也囧了囧。   “你特意把人支开,应该不只是想问我这些事吧?”夏阳干脆道:“你想问什么只管问,我能回答的一定不瞒着你。”   昆莫宝珠的脸瞬间红了,还红透了。   夏阳问:“跟魁哥哥有关,对吗?”   “我听说,咳咳……我听说你娶你的那个人很喜欢你,都等不及你长大就急急忙忙娶你进门,非常宠你,是不是?”昆莫宝珠红着脸盯着她,生怕漏过什么似的。   夏阳迟钝了下才反应过来,笑了花枝乱颤:“嫂嫂是想问我,怎么才能让魁哥哥喜欢你,宠爱你,是吗?”   本就脸红的昆莫宝珠瞬间脸更红了,很尴尬的问:“有那么好笑吗?”   “   “不好笑不好笑。”夏阳忙收起笑,但并没有成功,又笑了好一会儿,眼见昆莫宝珠脸快崩了,才忙正经起来:“比起这个,嫂嫂不如先告诉我你到底看上魁哥哥什么了?”   昆莫宝珠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因为他够傻。”   夏阳:“……”   然后忍不住的爆笑起来。   昆莫宝珠窘窘道:“真有这么好笑吗?”   “咳咳……”   夏阳忍住笑,拉住昆莫宝珠的手道:“嫂嫂,你眼光真好,真的!魁哥哥确实够傻!明明大华帝都那么多温柔似水的千金小姐看上了他,不停的给他明示暗示抛媚眼卖弄风骚,他竟然也愣是没多看哪个一眼。”   从深意的角度来看……   西戎民风确实比大华开放,女子地位也较高,但依旧很悲催的是——地位高的男人可以同时娶(拥有)很多个女人!但地位高的女人,却不能同时嫁给很多个男人!   昆莫宝珠的身份,能力,都注定了她不能嫁给一个身份普通能力普通的平民,可她又是骄傲的,骄傲到不愿与人共侍一夫。   所以,她干脆自己挑一个身份相当又花心的可能性极低的……   于是,嫌麻烦到恨不能事事有人替他着想办妥的姬氏魁当选了!   从浅意的角度来看……   以昆莫宝珠和老太太昆莫明珠的关系,二人定是从小青梅足马一起长大的,从小到大十多年,肯定发生过一些姬氏魁也没注意或者觉得很普通很寻常不需要记住,但昆莫宝珠却觉得很动人而一直记在心里的事情。   而且……   “嫂嫂,魁哥哥是喜欢你的。”   “啊?”   昆莫宝珠刚想问夏阳说姬氏魁在大华帝都没有看一眼那些传说中温柔似水的千金小姐是不是真的,就听到夏阳又蹦出来这么一句,不禁错愕:“你说什么?”   “你不用怀疑,真的,魁哥哥是喜欢你的。”夏阳笑道:“我想除了他自己以外,大家都是知道的。”   “真的吗?”昆莫宝珠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   夏阳道:“你仔细想想外祖母刚才的话。想想大家为什么放任你欺负魁哥哥。想想魁哥哥为什么气得抓狂却不还手。想想魁哥哥那么声势浩大的赶着去入赘,却最终就这么回来了。真的是因为极哥哥要娶大华公主了,所以他没必要入赘了吗?如果是你在别的地方遇上了你喜欢的人,你还回追着魁哥哥跑吗?”   昆莫宝珠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就要相信了,但很快,理智便占领了她的大脑,她更黯然了:“不,他不喜欢我,喜欢我的话,又怎么会老躲着我,又怎么会……”   “那是因为他自己不知道啊。”夏阳虽然不知道姬氏魁还干过什么比今天更荒诞气人的事情,但还真有些怕昆莫宝珠哭出来,想了想,道:“与其你这么没头没脑的追着他跑,还不如想办法让他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你的呢。”   “我现在不是……”   夏阳的差点惊倒,暗道这姑娘其他地方都挺精明的,男女感情这方面却可以呆到如此简单粗暴的程度:“嫂嫂,你现在可不是在想办法让他发现他其实是心你的,你现在分明是给他一种‘你敢不喜欢我就打死你”的感觉,长久下去,只怕他会越来越怕你,到时候,再有人横插一脚稍微生点事,你和他这辈子就真可能有缘无分了。”   昆莫宝珠一惊脸色都变了:“那怎么办?”竟然完全忘记了,夏阳比她小,感情经历还未必有她丰富:“只要你帮了我,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拼上性命也会帮你。”   她太过慎重了,夏阳反而被吓到了,可又怕自己拒绝的话,被她怀疑诚信度,只好硬着头皮道:“这种事情嘛,需要契机的,而这个契机是什么,我也说不好,不过你可以先这样这样……”   **   零食君一收拾好,立马寻来了夏阳毡房外,却发现昆莫宝珠正在和夏阳说话。   他就想了更吧,照某阳那尿性,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困了赶人走,也就心安理得的在外边等了起来,却哪里想到……   直等到夕阳将要落山,居然也还是没看到昆莫宝珠从夏阳的毡房里出来,巧玲和绿屏也没被叫进去。   他就以为,昆莫宝珠也被传染了瞌睡,也在屋里睡着了,便求了巧玲去看一看,又哪里知道……   巧玲好不容易进屋把人喊出来了,又一大窝姬氏兄弟来袭,道是篝火晚宴已经准备好了,直接就把夏阳和昆莫宝珠拖走了。   零食君这才着急起来。   篝火晚宴很盛大,参加的人很多,昆莫宝珠又跟夏阳形影不离,他的声音被硬生生掩盖在各种欢愉的歌声下……   “北王妃……”   “嗯?你等下,我有点事。”   “北王妃……”   “我是要去茅房,你跟过来干嘛?”   “北王妃……”   “卧靠,零食君你怎么还在这里?别告诉我一直跟过来了,说,刚才有没有偷看我上茅房?”   零食君被夏阳囧得不行,却也不敢忘记自己主子千叮万嘱的事,忙张嘴就道:“主子让我把这个交……”   偏这时,昆莫宝珠身边的侍女匆匆来了,咋咋呼呼用着不标准的汉语道:“北王妃北王妃,我们家宝珠公主请你快点过去。”   。”   夏阳两眼一亮,立马甩下零食君就跑:“你等下哈,我回头找你。”   可怜的零食君,嘴巴还张着,手正往怀里讨,而对面已经空,转头看去夏阳已经跑很远了……   “呜呜~,北王妃,您要不今天把信看了,主子会打断我腿的……”   掉头,又追上去。   **   姬氏魁被灌了很多酒。   理由很多,多到他转头就记不住了。   虽然他总觉得他们是故意灌他酒的,但他心里高兴,所以无所谓,所以来者不拒,所以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喝了下去,然后……   昏昏沉沉被拖走,丢在了这里。   这里很安静,明显远离了举办篝火晚会的地方,他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漫天的星星,一颗一颗亮晶晶的在冲他眨眼睛,好像……   咦?好像什么来着?   卖力的用那混沌的脑子使劲想,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听到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要水吗?”   姬氏魁没分辨出是谁的声音,甚至是男是女,都一时没分出来,倒是觉得确实口渴,便点了头。   他懒惰得声音都没出,可水还是送到了他嘴边,甚至为了他能喝得舒服些,还把他上半身抱了起来……   水是冷的,喝了下去,人也清醒了一些,感知稍微回来了一点,但脑子还是不太清楚的。   鼻间熟悉的味道,枕下柔软的触感,都似曾相识,让他迷醉……   他没多想,侧身就把人一把抱住,大狗似的在人家怀里一个劲的蹭啊蹭,蹭啊蹭,蹭着蹭着就忽然觉得不对劲了,这种熟悉的味道让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惶恐的抬起头来确认,却一下撞进了一双碧蓝的眼睛里……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蓝色的,像宝石,又像附近的湖,清澈明动,璀璨夺目,美得不似人间所有。   他迷醉了下,然后迟钝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宝宝宝……宝珠!”   他吓得就要从地上跳起,却被昆莫宝珠一把摁住了:“宝宝宝……宝珠你听听我说……我……我也……我也不不知道怎……怎么会……”   见他吓成这样,昆莫宝珠很懊恼,也很尴尬,更生气——她是洪水猛兽吗?他至于吓成这样吗?她虽然看起来打得狠,但招招都只对肉不对骨,更别说伤到内脏去,他个大男人就那么点皮肉伤就吓成这样了?   若是以往,她一定羞愤而去。   可偏偏,今天晚上是夏阳怂恿姬氏极等人帮她把姬氏魁灌醉的,还一路陪了她过来,不停的交代她万一这傻子有什么气人的举动,一定要忍住,忍住,再忍住,然后克制着情绪尽量低声的问他……   “很疼吗?”   虽然她没真往狠了打,他脸上的伤不至于皮开肉绽,但还是淤紫得很醒目,就近看着,她也心疼,不由就抬了手轻轻捧住呆掉了的他的脸:“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真的很疼?”   姬氏魁完全呆掉了,被那个都不像是昆莫宝珠的声音惊呆掉了,他觉得他肯定是在做梦,不然,宝珠那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你现在连说话都不肯跟我说了吗?”昆莫宝珠很伤心,也很委屈,眼睛都红了:“小时候你明明说过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等长大了就娶我!还说一辈子只娶我一个的!”   姬氏魁懵了——他小时候说过这种混帐话?   等等……   好像……   似乎……   诶哟,谁特么那么缺德,灌他那么多酒,他脑袋好疼啊。   他疼得直皱眉头。   可看在昆莫宝珠眼里,却是另一个意思……   “你果然不记得了。”她觉得她的心这一瞬凉透了:“你明明说过不会忘的,明明说过如果你忘了,就让我打你,你怕疼,一疼就会想起来……结果都是骗我的。”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眼泪不断淹没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珍珠一般往下掉……   姬氏魁又吓呆了。   他已经好多好多年没见过昆莫宝珠哭了。   他记得她最后一次哭,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玩得很好,那时候她母亲才过世没多久,她那明明已经有几位夫人的父亲,却又娶了一个女人,一个表面上对她很好,其实对她根本不好,还破坏昆莫和姬氏两族一直以来很好的关系的坏女人……   啊!   他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被人推湖里去了,是他偷偷把她捞起来的,那时候她又瘦又小,浑身湿透可怜兮兮的,也是这么哭的,很伤心很伤心,却只有眼泪掉下来的声音,他哄了她老半天,才从她嘴里撬出划来……   她具体说了什么,他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时候听了她的话的他很愤怒,然后脑子也不知道怎么转的弯,就说了那些以后娶她的话……   至于他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大概是因为她后来变了,变得很凶很强势,变得喜欢甩鞭子,而且越大越恐怖,如今她那些兄弟姐妹,几乎都被她压得死死的,他慢慢的也就忘了她曾经又瘦又小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只记得她每次就见到他都当他是她的所有物,稍不满意就甩鞭子……   昆莫包住自己也记不得自己到底多少年没哭过了,最委屈的时候,也不过是红红眼睛,却没想到这个   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哭了出来,还是在他面前哭得那么丑,忙捂住了眼脸起身就逃:“我明白了,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你……自由了。”   “咦?欸……”   姬氏魁惊愕回神,本能就要追,却还没起来膝盖就猛的一麻,然后浑身力气就使不上来的栽躺了回去——特么的,不会吧,这个时候竟然使不上力气!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喂,宝珠……”   他企图把宝珠叫回来,却发现声音都弱得像蚊子叫,然后,然后他的意识就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不远外,夏阳打了个响指:“搞定收工!他就交给你们了,我去追未来嫂嫂。哦对了,记得把我的针拿回来。”   说罢也不理姬氏烈等人,拔腿就去追昆莫宝珠。   “等等啊,北王妃,你先等我把话说完。”零食君迟钝的反应过来,忙追上去,这次再不管三七二十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就往她怀里塞:“主子给您的,您今天可一定要看,不然,他回头会打断我腿的!拜托拜托!”   “知道了知道了。”夏阳随手就把信往怀里塞,随便得让零食君很担心——会不会弄掉啊?不行不行,果然还是要跟上去盯着……诶哟,他怎么命这么苦呢?还不如上北门关去陪那活阎王主子呢!   姬氏烈等人在后边看着夏阳的背影咽唾沫。   “我……忽然想起汉人一句话。”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   “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顿了顿,补充道:“特别是妹妹这样的女人。”   兄弟们不约而同一致点头——长得很好,脾气也很好,可发起狠来,可比宝珠那类型的凶狠太多了!   刚刚那两人的发展走势不是很好的吗很好的吗?要不是她一针打出去,他们搞不好都抱在一起亲上了,可结果呢……   她一针,只一针,非常小的一针,就隔着老远的距离把魁梧的姬氏魁不声不响的放倒了!   要是她想杀人……   要是他们得罪了她……   “呵呵呵,我觉得吧,你说的不对,妹妹很好啊,人漂亮,又聪明,脾气都很好,简直完美得不可挑剔。”   “嗯嗯嗯,没错没错,特别是她吃东西的时候,可爱死了,诶,我好像记得我那里还有点那个啥,她肯定没吃过,我去给她找找。”   “忙了大半天,可爱的妹妹肯定又饿了,月亮湖的鱼她肯定没吃过,我去给她钓两只。”   “我去给美丽的妹妹找只羊羔烤。”   “我去找……”   喂喂喂,你们一个个脸色很奇妙表情很扭曲眼神很惶恐明显口不对心好吗!   “不对!你们都特么跑了,我怎么把他扛回去啊?”   **   夏阳好不容易把昆莫宝珠哄住,才老实的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什么!”昆莫宝珠吓了一跳:“他不会有事吧?”本能就想起身去看他,却被夏阳摁住了。   “嫂嫂别去。”夏阳道:“当然,你想一切恢复原点的话,去也没关系。”   昆莫宝珠不明白的看着他。   “对于得过且过能混就混这种事,我可有经验了,你听我的准没错。”夏阳自信满满的拍胸脯:“你光追着他跑是没用的,你得让他追着你跑!你得换个法子逼他发现自己对你的心意。”   昆莫宝珠想想这些年的经历,豁出去了:“你说,我听你的。”   “你从明天开始,你就晾着他,看到了也当没看到,他要凑过来跟你道歉,你就躲!”   “万一他不耐烦了不理我了怎么办?”   “所以他跑你追就有用吗?真有用,这么多年你们怎么越离越远而他越来越糊涂呢?”   “……好像是有点道理。”   “总之你听我不会错的!要是这招不灵,放心,我直接帮你把他弄傻了!”   “……这个……就不用了哈……”   事情终于搞定的夏阳也困得不行了,倒头就要睡,还是昆莫宝珠把她拖了起来,让她至少把外套脱了再睡。   一脱,揣了大半天的信就掉了出来。   夏阳愣了一下,然后捡都懒得捡,脑袋一沉就倒头准备继续睡。   跟她睡的昆莫宝珠好笑又好气,替她捡起来,一眼看到信封上的字:“李旭李旭,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诶呀,阳阳,这不是你那个夫君给你的信吗?你怎么不看?”   夏阳呼呼扯鼾,假装已经睡着。   昆莫宝珠哪里能信,兴致勃勃的一把将她扯起来:“快看快看,赶着今天给你的,说不定是什么惊喜呢?”   无奈被拖起的夏阳撇嘴:“他那种人,不吓人就不错了,还喜咧。”   “吓人?对对对,我听说过,都说他脾气不好,很难相处。”昆莫宝珠很八卦很震惊的看着夏阳:“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嫁给他?”   “就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啊。”夏阳很无奈的摊手,然后想了想,因为困觉而愈发混沌的脑袋歪了歪:“哦,好想他问过……咦?问过吗?嗯……我不记得了啦……”   昆莫宝珠:“……”孩子,你是多不把嫁人当回事才这都不记得?   虽然才认识一天,但只是一天,她也很奇迹的有些了解夏阳的懒惰脾性了:“好吧好吧,你还小,日后不合适,还可以和离……”   和离……”   “他说不会跟我和离。”夏阳皱眉:“也不会休我。”   “什么!”昆莫宝珠震惊不已:“他这么霸道!”   “还有更霸道的呢!”夏阳气愤道:“他还说,就算他哪天不幸战死,也一定撑住最后一口气交代遗言说不许我改嫁!”   昆莫宝珠:“……这些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你是在看我笑话吗?”夏阳幽怨的斜目她。   “咳咳……”昆莫宝珠尴尬了下,目光再度被信吸引:“那我们来看信吧,看看这么可恶的一个人,到底会给你写些什么。”   夏阳:“……”   拗不过昆莫宝珠,又实在想快点睡觉,夏阳就把信拆了。   昆莫宝珠几乎是伸头凑过来的下一瞬就又缩了回去:“咳咳,你看你看,你看完告诉我就好,我不看不看……”   所以你闹我半天是几个意思!   夏阳愤愤的横了她一眼,目光转回信上。   【我记着,也一直在。】   翻来覆去,夏阳也只看到这一句话而已,一时间困乏的脑子还真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昆莫宝珠总觉得夏阳的表情不太对。   夏阳眨眨眼表示自己也很困惑:“我也不知道啊。”   “啊?”昆莫宝珠愣了一愣,而后追问:“那他写了什么。”   “他写……”忽然想到了什么,本要转过去给昆莫宝珠看的信又转回了自己眼前,夏阳神色更微妙了。   难道他是想说,他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也记得是她父亲的忌日,哪怕她在西戎他在北门关之间隔了千万里,他也如同就在她身边一样,密切的关注着她的一切……   夏阳瞬间囧囧有神了——后面那句,算不算是变相的威胁?   “你脸怎么红了?”昆莫宝珠惊奇道,再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偷看,然后一眼,呆掉了——   那是她见过的听过的最神奇的情书了!   额……   算情书吗?   所以她能发表的感想只有:“你夫君真是个……神奇的人。”你好像也能懂他要说什么,更加神奇了!   **   姬氏极告诉夏阳,她到来的消息已经正式传出去了,那个仪式姬氏正在筹备,但最早,也得来年开春后才能举行,到时候西戎可汗和五王以及大大小小各个部落贵族,都会亲临……   说白了,就是现在还没夏阳什么事,她可以随便玩。   于是,生怕自己硬不了心肠躲姬氏魁的昆莫宝珠美其名曰带夏阳了解西戎风土人情,改成了天天粘着她,连体婴似的从早到晚一刻也不分开。   这不但急坏了姬氏魁,还急坏了零食君。   “王妃……祖奶奶……您真的不给主子回信吗?”零食君就差没抱住夏阳的腿哭了:“求求您了,回封信吧,一个字也行啊……”您能不能不要这么懒啊?   “好吧,我不为难你。”   可怜兮兮的好好说话,夏阳还是很近人情的,当下就转身去找了张纸塞进信封里,而后工工整整的在信奉上写下“夫君亲启”四个字,然后封好,递给目瞪口呆的零食君。   “就这样?”零食君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您往里面装明明是张白纸啊白纸!一个字都没有的白纸!白纸!   夏阳指着信奉上的四个字,皱眉:“我写了四个字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零食君:“……”他不满意的可多了去了好吗!   可他不敢说。   “能不能……”   “不能!”   “王妃祖奶奶……”   “不要是吧?不要我……”   眼见夏阳要把那封称之为“信”的东西扔进火盆里,零食君赶紧手疾眼快抢过来:“要要要,我要我要。”有四个字,总比一个字都没有不是?有张白纸,总比一张白纸都没有,不是吗?   看着零食君幽怨而去,目睹全程的昆莫宝珠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拍桌大笑,用力的给夏阳竖了个大拇指。   这时,匆匆有人来报:“宝珠公主,昆莫王出事了。”   ☆、【93】最不靠谱的帮手   身为昆莫王之女,王位继承人之一,昆莫王出事,昆莫宝珠自然是要赶回去的,可……   “你要跟我去?”   昆莫宝珠惊讶的看着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夏阳。   能不惊讶吗?   短短几天相处下来,她算是真长见识了,夏阳这个人除了吃和睡,其他压根就没追求没要求,只要你给点吃的她,随便你怎么折腾她都行!   这样一个懒惰鬼,居然明知道昆莫出事了,还要跟她回去……   “不可以吗?”夏阳勾唇:“说不定我还也能帮上忙呢?”   昆莫宝珠皱了皱眉:“若没出事,我倒是很欢迎你去我那儿做客,可现在……我那边恐怕会有动乱,甚至有些危险。”   夺嫡之争哪里都有,根本不分地域,西戎更是因为推崇勇士而显得夺嫡之争比起大华来得直接血腥得多——一旦某位王没有立下继承人就没了,那么,对那个位子都有心的王子王女们便会各拉人马真刀真枪的直接开打,胜者为王败者流放(如果还活着的话)!   昆莫宝珠的父亲,当代昆莫王尚无四十,正是壮年,岂会这么早就立下继承人?   没有明确的继承人,一旦他出事了,昆莫宝珠兄妹之间的前仇旧怨可就有得算了,到时候不打成一团乱才怪!   说实话,昆莫宝珠虽是次女,第四顺位继承人,但呼声和头顶上面的两位兄长差不多,单打独斗的话,她还真不怕他们,但她却不能不担心他们被人怂恿合伙了,还有那几位叔叔……   当初她父亲夺王位的时候可一点都没对几位叔叔客气的,如今他若真出事了,叔叔们收到消息能不回去掺一脚?   这么一想,她就更不愿意带夏阳了:“真的太危险了,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等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嫂嫂,我觉得你真的想得太多了。”   夏阳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我可是大华北王妃,夏家军继承人,姬氏昆莫明珠的外孙女,姬氏王的外甥女……你确定,你所说的那些危险真的会波及到我?”   昆莫宝珠怔了一怔,险些就要被她说动了,但很快,她便摇头再次拒绝了:“我知道你其实是想帮我,想去给我撑腰,但我很遗憾的告诉你,我那些兄弟姐妹这儿……”指了指脑袋:“没几个是够灵光的。”   换言之,他们要杀起来打起来,根本不会去管你是谁背后靠着谁,是不是不能碰!   “那岂不是更好?”   夏阳笑得更开心了,磨拳搓掌:“战王老祖宗说过,一切能用拳头说话的事,都不是事。”   昆莫宝珠:“……”   “既然她想去,就让她去吧。”姬氏极在门外说罢这句算是打过招呼了,才走了进来,与昆莫宝珠道:“若真有什么,她在那里,姬氏也能名正言顺的发兵帮你。”   昆莫宝珠还是皱眉:“极哥……”   “你该不会真以为她只是个会些花拳绣腿的汉家贵族千金吧?”   姬氏极知道她是担心一旦混乱起来,保护不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夏阳,却并不知道:“宝珠,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真打起来的话,你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昆莫宝珠惊愕的转看向夏阳:“这不可能,她明明……”   “宝珠,记住,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的。”   姬氏极严肃说罢,瞥了眼事不关己的夏阳,又笑了起来,抬手就很自然的摸摸她的头:“尤其是像她这种人。带上她吧,你会有意外之喜的。”   昆莫宝珠还是头一次听姬氏极给一个人这么高的评价,惊愕之余,不禁又仔细的打量了夏阳一番,可夏阳此时见姬氏极已经帮她说服昆莫宝珠了,没她什么事,便抱着一旁的点心又吃了起来……   **   去昆莫不是去玩,自是越轻便越好,累赘首先不能带。   巧玲和绿屏直接被留了下来。   虽然不甘心,但二人也不敢有意见,怕去了反而真拖累了夏阳。   最后随行夏阳的人,也就李旭留下来的赤翎卫和惠武帝给的男女护卫若干,以及姬氏极为她准备的人手,总共算下来,不足百号。   不过,要去的地方毕竟是昆莫的地盘,如今昆莫王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带多了人反而不好。   “我也去。”   姬氏魁终于找到机会刷存在,哪里肯放过,不声不响就收拾好了,点了随行就直接在路口等昆莫宝珠和夏阳。   昆莫宝珠皱眉,正想着怎么拒绝他,就听嘴里叼着肉干的夏阳直白道:“魁哥哥,这次你可不能去。”   “你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姬氏魁狠狠瞪她,这几天他总找不到机会跟昆莫宝珠单独说话,夏阳可是居首功的,他怎么能不气她?   夏阳懒得跟他解释,转头看姬氏极:“我们赶时间,他就交给你了。”   姬氏极笑着点点头,把满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小金递给夏阳:“我已经跟它说好了,在外边都听你的。”末了又不放心的补一句:“别又把它忘了。”   “保证不会。”夏阳笑嘻嘻接过小金,随手就塞它一块大肉干:“别这么委屈嘛,之前是意外意外哈,以后跟着姐姐,姐姐保证你顿顿有肉吃。”   姬氏极:“……”你以为小金是你吗?谁有肉吃就跟谁走?   眼见昆莫宝珠看都不看他一眼,带着夏阳   不看他一眼,带着夏阳等人就直接走了,姬氏魁急得催马就要追,偏偏姬氏极挡路,气得他怪叫:“阿哥你让开!你再不让开,我可就不客气了!”   姬氏极扬眉:“怎么个不客气?”   姬氏魁咬了咬牙,拔刀冲了过去:“我再说一遍,快让开!”   可惜,他的马还没冲到姬氏极面前,就被姬氏极飞来一脚直接踹飞了。   “不是说宝珠凶得像狼窝的母狼吗?谁要谁带走,这会儿急什么?”   姬氏极看似轻飘飘的落在企图爬起的他背上,却死死的踩得他起不来身,心情很好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调侃他。   “我……”   姬氏魁“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懊恼不已:“阿哥,你别闹了,快放开我,再不追上去就追不上了。”   “傻小子,就你现在这样,去干什么?给她添乱吗?”   姬氏极白眼他:“真有事,表现的机会保证没人跟你抢,但再此之前,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在家呆着。做不到,就做好一辈子再见不到宝珠的准备。”   姬氏魁:“……”   “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姬氏极说罢便不再理他,直接回了祖母昆莫明珠那里。   听说夏阳已经走了,昆莫明珠沉默了许久,才黯然道:“我没有做好一个好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弄丢了她,她在外面颠沛流离吃了那么苦却竟然也没有怪我,还给我送来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外孙女……”   西戎五王,其二主战,一中立,一主和,一敷衍。   姬氏是始终坚定要主和的,昆莫则是那只想占便宜不出力的,所以左摇右摆始终态度敷衍……   她也姓昆莫,至今在昆莫地位也不低,但她与这一代的昆莫王却实在没什么感情,甚至,他还对她有极深的怨恨!   她姓昆莫没错,但她终究是正统的汉人,身上并无昆莫之血,所以当年她毅然放弃了王位继承权选择联姻出嫁,没想到运气很好,嫁入姬氏甚得丈夫宠爱,虽确有艰难,但最终得到如今的成就。   而昆莫毕竟对她有养育之恩,如果可以,她当然也希望昆莫能辉煌如初,能帮上忙,也愿意倾尽全力,可是她却发现,当从前熟悉的老人一个接一个的故去时,她与昆莫的情分也一点一点的被葬掉了,悄悄然的便越来越稀薄了……   这一代昆莫王昆莫多吉,没有大胸襟,不是当王的料。   她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她拒绝了他当初的拉拢,甚至试图阻止他继位,可惜她的插手直接导致另三王也横插一脚,最终导致她没能成功,而怨恨,就那么结下了。   但她终究姓昆莫,又有姬氏,所以昆莫多吉虽然怨恨她,却也奈何不得她,甚至公开场合,还得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姑姑,可这到底不过只是表面……   怨恨在那里,两族就难和好如初,姬氏想要争取昆莫与自家统一战线几乎不可能,但,倘若昆莫多吉死了,昆莫宝珠能争到王位的话,就非常不一样了!   所以……   如今昆莫明珠为首的姬氏,还真蛮期待昆莫多吉赶紧去死一死的,可惜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他们太早出手只怕不中套儿也要引来其他三王插足将事搅大,到时候昆莫很有可能就此除名,可万一是真出事了而姬氏晚插手了,情况又将会再次变得不可控……   夏阳很聪明,通过短短这几天的了解就瞬间看透彻了这些,所以她主动跟昆莫宝珠回去看情况,为姬氏做这个斥候。   她是姬氏遗失的神女之后,有姬氏血统,但又谁都不能否认,她是大华汉人!   而且,她还是如今大华天子最器重的儿子,北王李旭喜欢到等不及她长大就匆忙娶进门的王妃,是二十万彪悍夏家军的继承人……   公然动她,就得先考虑一下姬氏会不会一怒之下投向大华——她可毕竟是神女之后啊,不是一般孩子!西戎都信奉双子河为母亲,都能为平母亲河之怒剑指大华,为何姬氏就不能为神女之后转投王主?   公然动她,还得仔细考虑,大华会不会趁机剑指姬氏离心了的西戎!   昆莫多吉那几个孩子确实多冲动而谋不足,可,不代表他们下面的人也是蠢的,就算也是蠢的,也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不蠢的……   姬氏极也是第一次见同时拥有这么多重身份,并懂得什么时机如何善用自己这些身份优势的女子,不禁笑着安慰昆莫明珠:“祖母放心吧,阳阳聪明得很,不会有事的,保不准还能给我们带来大惊喜。”   **   昆莫与姬氏相邻,两氏曾好如一家,大本营建得很近,赶个两天也就到了。   原本以为会遇上的袭击并没有遇上,一路太平便到了昆莫。   昆莫的大营地与姬氏的有些类似,但明显没有那么富饶,却也是伴着一条大河建立。   那条大河便是大名鼎鼎的双子河,但,却又跟夏阳在姬氏看到的那一条不是同一条。   昆莫宝珠告诉夏阳,双子河其实也可以分作是两条河来看待,它起于西戎同样至高无上的天井山,也分于天井山,一路相傍由北往东再曲折婉转向西南,途有无数支流但从不相交,几乎滋润整片西戎疆土。   所以姬氏和昆莫虽然很近,都傍双子河立,却所傍并非同一条河。   夏   夏阳跟着昆莫宝珠到达昆莫大本营的时候,昆莫的气氛已经很压抑,但看情况,还没有打起来,也就意味着昆莫当下的王,昆莫多吉还活着。   看到昆莫宝珠带着一群陌生的汉人回来,虽然人数并不多,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昆莫众人还是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十分警惕的看着那些大华人……   除了那有气无力叼着肉干,头顶还趴着只金色小猴的夏阳外!   此时的她一身男装,长发束马尾,除了一条固定的锦带外头上没有任何修饰,甚至因为赶路而显得有些凌乱,一脸风尘满身疲惫,看起来很萎靡,身上原本挺华贵的袄袍也未能给她添上几分贵气……   她的样子,就是同行的昆莫宝珠都很担忧——这样的夏阳,她怎么看着都不觉得很厉害?极哥真的没有骗她?   当然,她更担忧的还是夏阳的身体:“没事吧?”   “我饿了。”夏阳扁嘴,十分委屈,嘴里的肉干却没有拿开,甚至没有用手去拿着,就那么叼着,一说话肉干就一翘一翘的,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也很累,我想吃肉睡觉,吃着睡。”   昆莫宝珠被她囧得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倒是,她还能想着吃肉睡觉,起码证明她除了累之外,没别的不适。   这时,有人迎了过来:“这位就是大华的北王妃吧……传说中的神女之后?”   语气有些轻慢,带着几分怀疑,明显看不起夏阳。   “她就是神女之后,不是传说。”昆莫宝珠冷淡的看了那人一眼,侧头与夏阳意思性的介绍:“我大哥,昆莫泽言。”   夏阳点了点头,意思性的看了那位昆莫泽言一眼——作为根正苗红的华夏儿女,又穿到审美观相当正常的大华,她真心欣赏不来那种大胡子大块肌的粗狂美。   昆莫泽言其实才十九,但身高却起码也有两米一,还大脑袋大胡子大块肌……   或许他在西戎算是美男子,但真心不是夏阳欣赏那一类,在她看来他已经像大叔了,所以,她肯看他一眼点个头打招呼都算是很礼貌了,可昆莫泽言却觉得受到了侮辱。   他阴沉沉的说道:“你们大华不是号称礼仪之邦吗?就是这么讲究礼仪的?在别人的地盘上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   昆莫宝珠皱眉——你自己冷不丁从人群里冒出来还怪人家没礼貌!   夏阳却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说了句“说得也是”便下了马背,懒懒没骨头似的靠在糖糕身上。   她一下马,随行众人连同姬氏那些,也纷纷跟着下了马。   这看起来似乎昆莫泽言胜利了,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儿胜利的愉悦感都没有,甚至还堵得慌,总觉得一脸疲惫靠在糖糕身上的夏阳,比起刚才在马背上的时候还要更加扎眼一些。   昆莫宝珠却是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讥讽的道:“大哥,西戎确实不如大华来得讲究礼仪,却也是热情好客的,对待远到而来的客人更是宽容礼待……可你呢?明明看到人家小姑娘长途跋涉前来做客很疲惫,却还要刻意刁难,是什么意思?”   “而!且!”   “她可是姬氏遗失在外的神女之后,一旦来年开春祭祀大典上她得到了母亲河的认可,就完全有资格继承神女之位……”   昆莫宝珠拒绝下马,居高临下的轻蔑的看着昆莫泽言:“大哥,你说,母亲河到时候会不会跟你计较今天的无礼?”   夏阳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个仪式之后她还可以继承所谓的神女之位,一时间被雷得有些无语——大华的王妃,西戎的神女,额……会不会冒出什么让她离婚保持纯洁之身侍奉神灵的规矩啊?   不过,她的苦恼现在没人知道……   “让开。”   好好说了两句之后,昆莫宝珠的手便扶上了鞭柄,居高临下霸气的睨着昆莫泽言,沉声道:“北王妃是我的客人,大哥不欢迎大可远远躲开走,再胡搅蛮缠,别怪我抽你。”   话很浅显,白痴都听得懂,但也很粗暴,很无礼,昆莫泽言的脸一瞬间就黑透了,怒声道:“昆莫宝珠!别以为有姬氏给你撑腰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里可是昆莫,我才是你大哥!你这么跟大哥说话像什么样!”   顿时,他的拥护者也纷纷帮腔起来,呵斥昆莫宝珠无礼。   昆莫宝珠的拥护者已经来迎,一听也气愤的要顶嘴,却被昆莫宝珠一瞥止住了。   她懒得再理昆莫泽言,对夏阳道:“阳阳,上马,带你去见过我父亲后,就带你去吃肉睡觉。”   “好啊好啊。”夏阳一听就来了精神,秒上马背:“走咯走咯,吃肉睡觉去咯。”   “昆莫宝珠你……”   昆莫泽言气得想拦,却被一只手从后拉住:“泽言王子稍安勿躁,昆莫王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还说不好呢,保不准这会儿谁更威风,回头就变成最凄惨的了。”   “……你说得对。”   **   昆莫宝珠和夏阳并没能见到昆莫王。   事实上不止是她,所有的夫人和王子王女,这阵子都没能见到他。   昆莫宝珠的亲信很快带来了消息:“昆莫王几天前出去了一趟,说是在奇儿山那边发现了一头正在冬眠的熊,准备猎回来吃熊掌做大袄,谁知道当天就出事被背了回来,当时已经入夜,火光下也看不清楚他究竟   清楚他究竟受了什么伤,只看到他面色乌紫,肯定是中了毒的,中的什么毒就不清楚了,当时还有没有意识也不知道,根本靠不过去,如今侍候的都是他的亲信……”   那亲信说一句就忍不住瞥夏阳一眼,说一句就忍不住瞥夏阳一眼——他真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更想不明白,就在他眼皮底下被她一口一口吃掉的大半只烤全羊,究竟被她装去了什么地方。   “咳咳。”   昆莫宝珠提醒自己的亲信不要失礼,却自己也忍不住囧囧的看了看夏阳:“阳阳……你……咳咳……还好吗?”会不会撑着啊?你喜欢吃我晚上再让人给你烤呀,所以你真的不用这么拼的呀。   “我很好啊,就是好困好想睡觉。”夏阳抬起头来,果然两眼无神眼皮在打架。   昆莫宝珠忙道:“那你先睡会儿好了,睡饱了再吃。”极哥他们看到的话,会不会以为她这两天都在虐待他们的宝贝妹妹不给她饭吃啊?   “我吃饱就睡。”夏阳道:“你放心啦,我不会把你那份也吃掉的。”   也就是说,她还没吃饱……   昆莫宝珠汗了汗,决定由着她了,她总不至于撑坏自己不是?   转头与那目瞪口呆的亲信,又咳了两声:“我们继续说我们的。”   “哦,啊?”那亲信被夏阳这吃货的食量荼毒了脑子,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接下来要说什么。   昆莫宝珠叹气,虽然她确实很喜欢夏阳,也承认夏阳确实很聪明,但她真的忍不住开始怀疑了——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家伙,真的能帮上她忙?能给她意外之喜?   嘴上还是问道:“二哥呢?大姐呢?还有那些女人……”   那些女人,指的是昆莫王的夫人们。   亲信道:“坤明王子和曲珍公主都外出为王寻医求药去了。”   昆莫宝珠讥讽一笑——寻医求药?是去寻帮手求助力吧。   “因为见不到昆莫王,夫人们便呆在各自的屋里为王祈福。”亲信顿了顿,补充一句道:“是麦朵夫人起的头。”   昆莫宝珠眯了眯眸:“你确定父亲连那个女人都没见?”   那个女人,指的是麦朵夫人。   她原是与北狄交界地域一游牧小族的公主,族亡后逃至昆莫,因为长相妖艳媚功了得而迅速攀附上昆莫宝珠的父亲昆莫多吉,并在昆莫宝珠母亲去世没多久,被昆莫多吉娶做五夫人。   那是一个相当狠的女人,不但对人狠,对自己也狠,为博取昆莫多吉的信任,甚至不惜服药绝育,也正是因为如此,本丧母而应养在大夫人膝下的昆莫宝珠,被昆莫多吉给了她抚养……   抚养?   呵……   “应该没有。”那亲信也不太确定:“如果王确实一直在王帐中的话,那便是没有,但……”   昆莫宝珠明白,不是她的人无能,而是她的父亲以及那个女人太狡猾,而昆莫,到底还是她的父亲是王。   又问了一些她不在期间的细节,以及几个弟弟妹妹的情况,才让亲信离去。   转头,就看到夏阳歪在那里睡着了,手里还抓着半个塞满烤羊肉的馍……   昆莫宝珠哭笑不得:“这可真是个大惊喜。”   **   作为昆莫宝珠的客人,夏阳在昆莫还是挺自由的,除了王帐百米以内不得接近外,昆莫管辖的领地随她横着走,昆莫泽言也没再跑来找她麻烦,那传说中的二王子昆莫坤明和长公主昆莫曲珍也没见回来,倒是一群小昆莫时不时的冒出来刷刷存在感……   于是,夏阳忍不住感慨起来:“唉,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却好像只有我们夏家人丁单薄得特别可怜。”   可能是昆莫曾经收养过昆莫明珠这个汉人的关系,一旁正打酥油茶的大妈们竟有不少听得懂汉语,但大多说得很奇怪,没点耳力根本听不懂她们究竟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听懂夏阳的话后被她逗乐。   也不知道历代西戎可汗是不是觉得愚钝的文盲更好统治,反正西戎的文化知识远远不如大华来得普及,这些都是心思淳朴的妇人,虽然拥有在恶劣环境下生存的大智慧,却并没有应对诡恶心机的常识,她们连自己国家的贵族级别都区分不清楚,又怎么会明白夏阳在大华算是怎样的贵族,就更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了……   于是当下就有人用别扭的汉语逗夏阳道:“这话酸的,让你阿爹阿娘给你再生几个弟弟妹妹不就好啦。”   其他人纷纷附和。   夏阳摊手:“我阿娘早病死了,我阿爹也战死好多年了,叫他们生,他们也生不出来呀。”   她说得很轻松,很平静,却让周围骤然一静,气氛瞬间有些压抑起来……   “抱歉,我不知道……”那开口逗夏阳的大妈很尴尬,也很愧疚,虽然夏阳表现得很平静,但这世上,哪个正常人失去亲人会不悲痛的?   “没事啦,都那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啦,那什么,这是已经做好了吗?可以喝了吗?”夏阳笑嘻嘻的岔开话题,指着酥油茶垂涎三尺。   她贪吃好睡却偏偏很可爱,撒起娇来能酥化人心,就像隔壁家长不大的漂亮女儿……这些心思淳朴的大妈很少不被她的脾性萌到,当下便被她那馋嘴的小模样给逗乐了,气氛为之一松。   气氛松快了,也就七嘴八舌的开始闲聊了,   始闲聊了,什么自家的娃今早吃了多少个馍,什么某某家的羊昨晚拉肚子,甚至谁谁碰到谁谁在那儿野战……   乱七八糟的像一群蜜蜂在嗡嗡嗡,却是没用的日常夹杂着不为人知的关键小秘密,比如“……碰上奇娜(麦朵夫人的侍女)洗罐子,闻到一股怪味……”,又比如“……瞧见阿丽儿(曲珍公主的侍女)跟黒木(大王子的侍卫)抱在一起……”,再比如“多丽(宝珠的侍女)的娘无端端的得了二夫人的赏……”   劳动妇女无所不在,她们强大的视野让夏阳受益匪浅,但她们从未发现,因为她们从未听过她说西戎话,潜意识的也就认定了这个馋嘴的小姑娘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更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将那么多人同时说的乱七八糟的事全都听尽了去……   “那个所谓的神女之后,真的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昆莫泽言皱眉,在屋里踱步来踱步去。   黑木很囧道:“她每天只做三件事,吃,玩,睡。小人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举动。”   “她的人呢?”昆莫泽言眉头更紧了。   黑木摇头:“似乎懂我们西戎语的不多,基本都是宝珠公主的人带着四下走动,倒是跟民众有所交流,但没见他们打听什么。”   “她不可能只是来玩的。”昆莫泽言皱眉,更加频繁的走来走去:“父亲那边呢?什么情况?母亲可见到他了?”   黑木再次摇头,但跟着又道:“曲珍公主最迟明早便到,索朗的穆王子和她一起。坤明王子恐怕今晚就能到,邀请了赞布的阿美小姐……”   昆莫泽言气得咬牙:“索朗,赞布,姬氏,再加上我们昆莫……呵呵,再来一个牧罕,就五王代表到齐了!我们昆莫想不热闹都不行了!”   无独有偶,密切关注夏阳的,远远不止昆莫泽言一个。   甚至昆莫宝珠的亲信也很关注她,然后……   很沮丧的问昆莫宝珠:“公主,您真的相信极王子的话吗?这位……真的是来帮忙的?”确定不是来玩的?   昆莫宝珠皱了皱眉:“你们有那时间去盯着她,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混乱吧。”   索朗穆,赞布阿美……   她的好长姐好二哥,真是好胆量好气魄,竟然连这两个人都敢往昆莫里引,是活得有多腻了?   ☆、【94】不好意思你说啥   李旭收到夏阳回信的时候,真的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说实话,一开始他是期待过的,但也没有真的太过期待,因为他已亲身体验太多次,知道她的懒惰是到了何种恶劣的程度,加上一入冬北狄就更加频繁骚扰,夏家军老人又联合起来企图架空他,他每天都在忙碌忙碌忙碌……   结果,身心俱疲的时候惊喜就那么来了。   很意外,很惊喜,很……担心。   她会给他写什么呢?   额……   不会里面什么都没装吧?   抱着这种怀疑,他甚至做了好几个相当愚蠢的举动——比如,趁着没人注意,轻轻的团团将信隔着信封捏了一遍……又比如,举信封对光,看看里面是不真的有装东西……   确定信封里面真的装有东西的时候,他乐得心都开了花,傻兮兮的盯着“夫君亲启”四个字就看了好半天,然后,然后就又纠结上了——她到底会给他写什么呢?   北狄严寒,多穿衣?   不对……   她自己都不懂得好好穿衣服,又怎么可能记得交代他!   敌人凶悍,意思意思可以但别真往前凑?   咳咳……   这个貌似还挺有可能。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好吧……   其实这个的可能性更高。   猜到没得再猜的时候,李旭终于把信小心翼翼的拆开,把里面折叠得工工整整的白纸拿出来,慢慢的再拆,然后,然后他的脸就绿了。   他就知道她懒惰到了多么恶劣的程度!   竟然给他寄一张白纸!   真亏她想得出来!   她还真敢!   可转念间,又不禁想起她当初十里长亭相送,而后又想起身上揣着的香囊和火铳,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又怀疑了——真的是一张白纸?一张纯粹的白纸?   然后……   然后他又开始犯蠢了——闻信,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味道。   结果很明确,他并没有夏阳那样的狗鼻子。   于是他又郁闷了。   郁闷得整个屋子气压都跟着骤降的时候,赤六忽然开口了:“那个……主子……属……下……想……上……茅房……”   李旭冷眼一挑,看向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赤六总觉得他那张棺材脸比平时看起来更恐怖,吓得不禁一缩:“真……真的……”   李旭低声沉沉,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火气:“需要我去给你把尿还是磨腚?”   磨……   赤六浑身激灵,疯狂摇头:“不用不用。”   “滚。”   “是是是。”   结果赤六飞速的滚到门边时,又猛的停了下来,头也不敢回的弱弱道:“那个……其实……主子……特殊墨汁写下的字可以用两种方法验证,一是火烤二是湿水,您小心点别弄坏了哈就这样属下真的很急很急估计是要拉肚子了没个三五天拉不干净您别找属下……”   说完,光速溜了个没影。   他也是真的很想什么都没看到的啊,但是……但是他就是不小心看到了啊,呜呜……   李旭的脸,黑红黑红的变幻个不停。   但火盆就在旁边,所以他还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试了,不想,经过小心的火烤之后,原本的白纸上还真出现了一行很小字……   【麻烦下次说人话。】   李旭愣了一愣后,喜上眉梢入冷眸。   也就是说,她看明白了,是吧?   也就是说,她嫌弃他折腾她所以也折腾折腾他,是吧?   也就是说……   他已经有资格和吃睡抢地位了,是吧?   **   “天啊,真神奇!”   昆莫宝珠震惊不已的看着已经变得空白的纸上,经过火烤后又慢慢的将原本消失掉的字显现出来:“我从来不知道马奶还有这样神奇的用途,阳阳,你好厉害。”   “那是当然。”夏阳很臭屁的抬高下巴挺起已经发育得不错的小胸脯。   “太好了,有你教的这方法,以后我有重要的事情信息传递,就不怕被别人偷看到了。”昆莫宝珠兴奋道。   夏阳也不想泼她冷水,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还是小心一些吧,虽然原料不同,但用火烤这个原理还是差不多的,未必就真的没有别人知道这种方法。”   昆莫宝珠点头:“我知道的,你放心。”   顿了顿,猛然想到了什么,斜目夏阳:“阳阳,上次写给你夫君那封信,其实不是白纸对不对?”   “信?什么信?我写过信给他吗?你是不是搞错了?”夏阳装傻。   “哼~”昆莫宝珠冷哼一声:“我不会看错的,那张纸是另外放的,当时我还觉得挺奇怪,现在嘛,哼哼……”   夏阳囧了囧——什么另外放!当时那里总共就一张纸好不好?不过……   “嘿嘿……”一想到某人收到信后的各种反应,她自己就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调皮。”昆莫宝珠忍不住戳她:“你就不怕他不懂这个方法,直接把信扔掉?”   “扔哪儿?”   “哪儿不能扔呢?”   “他敢。”   “……万一他扔了呢?”   “扔哪儿?”   “……就随手乱扔啊。”   “那张纸叠过的,随手扔的地   纸叠过的,随手扔的地方肯定不会远,不远他就总能老看到,一看到就扎他眼,也是很不错的啊。”   “……”她怎么忽然觉得阳阳的这个夫君很可怜的呢:“万一他一气之下扔火盆……”   好吧,扔火盆里,字就出来了。   “扔火盆里更好啊,字就出来了啊,然后他就得急急忙忙的捡回来。”   “……万一他不捡呢?”   “也没什么啊,就是等我回去见到他后,问他要而已。”   “他拿不出来怎么办?”   “以后我就再也不用给他写信了啊。”   “……你夫君真可怜。”   夏阳气呼呼的瞪眼:“你是我嫂子还是他嫂子!”   昆莫宝珠嬉笑:“我要真成了你嫂子,不也是他嫂子吗?”   夏阳愣了愣:“好像是哦……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就放过你了?”   “呀~,救命啊……”   两个不打的女孩,笑笑闹闹滚成一团,好一会儿才瘫在那里安静下来。   昆莫宝珠其实刚刚满十六,比夏阳并没有大多少,只是直白血腥的环境逼着她早早就成熟了起来,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坚强,不得不强悍……   “阳阳,你回去吧。”   昆莫宝珠忽然这样说。   夏阳侧头看她:“因为赞布阿美来了?哦对了,还有个索朗穆要来是吧?”   昆莫宝珠点了点头,而后才猛的一愣:“你怎么知道索朗穆要来?”   “当然是用耳朵听来的啊。”夏阳鄙视她的智商。   “我当然知道你是用耳朵听来的,但……”是谁告诉她的啊?难道昆莫有她的人……是了是了,她才来西戎,本事通天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插人进昆莫了,那么,给她消息的,就应该是姬氏极放在昆莫的眼线。   虽然大家谁也不比谁好,大家都有人在别人的阵营里,但昆莫宝珠想通了这一点后,还是忍不住的有些不高兴——没人会喜欢自己的秘密随时随地都可能被人知道。   昆莫宝珠那点小心情,夏阳就当没看到了,撇撇嘴一脸不屑索朗穆和赞布阿美的样子:“赞布阿美我已经见到了,确实长得够骚够妖,可也没见有三头六臂呀,至于那个索朗穆,嗯,我明天会记得去围观一下的。”   昆莫宝珠囧了囧后,叹气:“阳阳,你不懂……五王之中主战的就是索朗和赞布,索朗穆和赞布阿美来,未必是给我大姐和二哥助阵……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   “所以我现在应该屁颠的滚蛋,好让他们在路上埋伏我袭击我?”夏阳在脸上大写了个囧字给她看。   昆莫宝珠愣了一愣后,还是坚持:“这个你放心,这里毕竟是昆莫的地盘,他们能带过来的人并不多,你本来就有不少人,我再给你安排两百,就不会有事了。”顿了顿,更豁出去了:“你要还不放心,我亲自送你回姬氏。”   “你打算怎么应付他们?”夏阳干脆岔开话题。   “阳阳!”昆莫宝珠皱眉:“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真的,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你猜你父亲是真的中毒了还是假的中毒了。”   “阳阳!”   “你放心,我怕死更怕疼,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和身体开玩笑的。”   昆莫宝珠顿觉头疼,却拿夏阳一点办法都没有,想过用强硬的手段押夏阳回去,可转念一想夏阳那有些诡异的脑回路,顿时又觉得不靠谱了……   “你父亲真中毒了。”夏阳自顾又道:“不过他自己恐怕不知道。”   昆莫宝瞬间惊坐直:“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父亲中毒了但他自己不知道呀。”   “我父亲中毒了他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昆莫宝珠瞪她,跟着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不对!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看到了啊。”   夏阳说得理所当然,话却如惊雷一般轰昆莫宝珠的耳里,震得她脑子有些混沌的放应不过来:“等等,等等等等,你说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什么?在哪里看到的?”   “看到奇娜洗药罐啊,看到阿布总进多丽的屋子半天不出来啊,看到……”巴拉巴拉张嘴就数了一大堆。   昆莫宝珠听得有点晕,一时之间只能分辨出基础关系,比如,阿布是她父亲昆莫多吉的亲信侍卫赫高的亲弟弟,而多丽则是麦朵那女人的亲信侍女奇娜的表妹,可阿布和多丽本来就有暧昧,这在昆莫根本就不是秘密,阿布在多丽屋里多待又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的事情可多了。”   夏阳两眼瞬间放狼光:“比如阿布和多丽,阿布为什么天天往多丽屋里跑?肯定是多丽身材火辣床上功夫了得啊,青天白日屋外人来人往,多刺激啊,不去围观一下怎么对得起诶哟……”   昆莫宝珠赏出爆栗的手还举在半空,面红耳赤:“我居然一本正经的听你胡扯了这么久。”   “什么胡扯,你倒是耐心的听我说下去啊。”夏阳捂着辣痛的头愤愤瞪她:“你丫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未来嫂嫂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   昆莫宝珠觉得自己脑仁又疼了。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告诉你正经的吧……”   夏阳就喜欢看人家被她气得不行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自己恶趣味的爽翻了,这才真的正经起来:“难   起来:“难道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多丽毡房周围各种理由走动的人,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人吗?难道你没发现,多丽周围的人家,这阵子经常有人各种理由留宿?”   昆莫宝珠愣了一愣,皱眉:“奇娜虽然是那女人的亲信,但她与她表妹多丽却并不亲近,而且多丽的屋子又在外围的……”   “也就是说,你的人把多丽妹子漏掉了,对吧。”夏阳张嘴就给她找理由:“也是呢,大家都是族人,要好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多寻常,聊尽兴了晚了,可不就顺势住下了吗?有什么好奇的?”   昆莫宝珠脸热了热,却是已经反应过来了:“所以,我父亲在多丽屋里?你确定?”   “都说我看到了啊。”夏阳勾起自己两只手指比了比自己的双眼:“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多丽屋里有个左眼角有刀疤的大胡子大叔。”   左眼角刀疤大胡子……是了是了,那确是她父亲的特征!   可确认了,昆莫宝珠就控制不住的更惊了:“你……你怎么靠过去的!没人拦着你?”   “为什么要靠过去?我眼力那么好,远远看就好了啊。”   夏阳皱眉,不明白昆莫宝珠的疑惑一般,却还是给人一种她很嘚瑟很臭屁的感觉:“更何况,难道你从来没发现,外围的毡房密集凌乱,似乎一屋挡一屋根本不可能看远,但其实毡房与毡房之间只要有间隔有距离,就会有能看远的缝隙,说实话,离着远但能看到多丽毡房的好位置还真蛮多的,只要眼神够好就行。”   就行你个头!   你丫的到底什么怪物!   昆莫宝珠恨得牙痒痒的:“真是失礼了,我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现在她是真的相信姬氏极的话了,这个随时随便就能气死一大片人的丫头,真的很厉害!可以给她惊喜!   “倒是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夏阳再度开口,已大转弯的跳了话题:“当女王可是很辛苦的,不但要肩负整个昆莫那么多人日后的生计,头上还会有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可汗压着你。”   “可汗只是年纪小,不是脑子不灵光。”昆莫宝珠实在忍不住的要去纠正她。   夏阳并没有得想要的答案:“所以呢?你确定自己已经想好了吗?一旦决定了,回头可就不容易了。”   昆莫宝珠看回夏阳:“我明白,你是想说,我现在已经可以不争,哪怕不是姬氏魁,我也还是可以嫁入姬氏,而姬氏有极哥,只要极哥不败姬氏不倒,我这辈子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可是……阳阳,我不是一个人,我一旦这时候放弃了,那么,跟了我那么多年的大家怎么办?”   她若这时候退出,不论下一个王是谁,都不会放过那些曾经拥护过她的人……   “我明白了。”   夏阳点头,正姿跪坐也正色了起来:“那么接下来,首先,撤掉你所有盯着王帐的人,多丽那边也不要去管,就当不知道,就当你父亲还在王帐中。其次,盯紧你那些兄弟姐妹和叔叔们,一旦他们有所行动,你就带人阻拦,一定要抢在所有人前面阻拦……”   “什么?”   昆莫宝珠惊愕的看着夏阳,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阳却道:“你没有听错,就是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靠近王帐。”   “阳阳,你不了解我父亲……”   昆莫宝珠误以为夏阳着是要她做给昆莫多吉看,不禁摇头苦笑:“你以为,我这样做就能感动他吗?不能!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那个称之为我父亲的男人,他的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他自己,子民对臣服,他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子女为保护他而豁出性命奋战,那也是在偿还他的恩赐。”   “你错了。”   夏阳摇头否定了昆莫宝珠的误会:“我不是让你做给他看,而是让你做给昆莫子民看,做给你们那个小可汗看。”   **   “她就是大华的北王妃?姬氏寻回的神女之后?”   远远关注着夏阳的妖艳女子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模样,身材高挑火辣,大胸蜂腰纤长腿,不但也拥有一双罕见的蓝色眼睛,还拥有一头十分更加罕见的油亮大波浪长发。   不过,她的蓝眸没有昆莫宝珠的干净,眸光流转之间尽是妖光,潋滟勾人魂,红唇也十分饱满,艳丽,说话间唇启唇合,都似在邀请人肆意品尝,可谓集结了所有男人喜欢的优点。   昆莫坤明暗暗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她高耸的胸脯上挪开,转向远处的夏阳,但也只是一眼便又转回了远点:“嗯,是她没错。那个……阿美……已经很晚了,又赶了一路……咱们回屋吧,我亲自给你按摩一下……”   赞布阿美横眸白了过来:“中午休息的时候不是才喂了你吗?这就又饿了?”可说是这么说,手却是已经已经挂到了昆莫坤明的脖子上,健美而不是柔软的身子一丝缝隙都没有全贴在了他身上,水蛇一般妖娆扭动,一口便咬住了他的耳朵:“真是拿你没办法,走吧,我未来的昆莫王。”   昆莫坤明立马急不亏待的抱起她,匆匆回自己的毡房,并未注意到,怀中的赞布阿美眯着双妖异的蓝眸,毒蛇盯上猎物一般盯着远处的夏阳……   “北王妃,怎么了?”   发现夏阳忽然往一个方向看去,随行的女侍卫不禁顺势看了那边一   看了那边一眼,却只看到沉沉夜色下一顶顶亮着灯的毡房,并未有任何异常。   “我刚好像看到小金在那边……这死猴子,让它在屋里待着等我,又给我到处乱跑!”夏阳皱了皱眉,气势汹汹往那边走去:“反了它了,极哥哥明明说过让它来了之后就听我的话的!结果它丫的就没听过!”   小金的饲主是姬氏极,还不明原因的跟夏阳不和,就是到了昆莫这阵子,一人一猴也经常闹别扭,一闹小金就出走,这倒是随行所有人都亲眼见识过的,所以她这样说,倒也不突兀,不过……   “北王妃,那边是坤明王子的毡房,我们大晚上的这样过去不好。”女侍卫莫伊提醒。   夏阳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的模样:“你说得对,可万一小金打扰到他们被他们追杀怎么办?我回头没法跟极哥交代啊。嗯……还是你去跟那个什么王子的人说一声吧,就说我的猴子额不对,就说跟我来的极哥的猴子跑他们那边玩去了,让他们看到后别伤害它,赶它走就行了。”   莫伊点头应下,便让其他人送夏阳回昆莫宝珠那里,自己则走向昆莫坤明的毡房方向。   “站住。”   莫伊果然还没靠近昆莫坤明的毡房,就被他的亲信巨岩拦住了:“汉人,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赞布阿美的亲信并没有现身,但也在暗处看着一切。   莫伊不卑不亢,把夏阳交代的话说了一遍。   “就为了这个?”巨岩嗤笑,觉得汉人的脑子有毛病,三更半夜就为了只猴子来说一趟:“行了,我知道了,回头要是看见了,会把它赶走的。”   莫伊只当没看到,道谢之后转身便走,却撞上了人。   啪!   脆亮的一巴掌,紧跟着就狠狠的甩在了莫伊的脸上,而后便是尖锐的女子怒声:“怎么看路的?撞疼我了知不知道!”   巨岩错愕的看着赞布阿美的贴身侍女阿音,有点反应不过来,虽然他是看见了阿音不声不响的走到莫伊身后……   莫伊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皱眉气愤的瞪着阿音——明明是她自己故意不声不响走到自己身后的。   要是这里是大华……   可惜这里是西戎,是昆莫。   莫伊咬咬牙,忍下去了,但拒绝道歉,所以她绕过阿音,以为这样就算了,却不想,阿音居然还想背后偷袭她。   “你……”   “姐妹们,这个汉人欺负我,还不快来帮忙!”   莫伊怒极还手,却惹来阿音直接诬陷。   巨岩看了看左右一涌而出的侍女,果断往后退开了——女人打架什么的最好看了,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动静越来越大,直接传到了昆莫坤明的毡房里。   昆莫坤明此时正在“忙”,听到动静越来越大火气也上来了——把人招来他就得出去啊,到时候还不得匆忙中断!   赞布阿美却一个翻身反守围攻,将他压在身下:“她们也就闹闹,能出多大的事?我们继续。”   紧跟着,昆莫坤明那点理智便被赞布阿美诱人的身体和忘情的娇吟全磨灭了去。   当然,赞布阿美也是很享受,虽然昆莫坤明并不是她心心念念想得到的那个人,但他够年轻,够强壮,可以给她的身体带来足够强烈的欢愉,而她,只要把他想象成那个人就好……   沉浸在干柴烈火之中的两人并不知道,听到动静的夏阳折了过来。   看到一群侍女围攻莫伊一个,巨岩等人却在旁边抱胸看热闹,言辞之间不乏淫秽粗鄙,气得随行的女侍卫们浑身发抖,抬脚就想冲过去帮忙,却发现有人比她们更快……   夏阳一个箭步冲出去,挑准人,瞄准角度,估算距离,狠狠就是一脚!   “啊——”   那侍女应声倒飞了出去……   此时已经很多人围过来看热闹,但大多都是昆莫坤明的人,看到巨岩看热闹,也一个个跟着看起热闹来,其他人则看到是赞布阿美的人欺负夏阳的人,也乐得看热闹,还真没注意不声不响钻进来的夏阳来了。   直到那一脚!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从群撕莫伊转向侍女又飞快的转向夏阳,但并没有来得及看清,就又听到了一声砸门的碰响,紧跟着是撕心裂肺的痛叫:“啊——”   男的1   而且明显是痛的!   众人又是一怔,纷纷转头看向那声痛叫的源头,昆莫坤明的毡房……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又听到一连串的“啊”,赫然是阿音等人被放倒了。   阿音回过神来,已经摔在地上,痛得她俏脸扭曲,气得张嘴就想骂:“哪个……”   可顺势塞进她嘴里的火铳,却瞬间打断了她的后话。   刹那间,夜里就只剩昆莫坤明的痛吟声,一地侍女的哎哟声,以及某人吧唧吧唧啃肉干的声音……   “打架是不好的,大家都不要打架呀,有什么事坐下来泡壶茶,边吃边说嘛,只要不是杀人父母奸人妻女卖人儿子的事,都是说得清楚的啊。”夏阳一边啃肉干,一边收回塞进阿音嘴里的火铳,但并没有收起,而是随手般指向了巨岩:“那个大个子,你说对不对。”   第一个回过神来,想往昆莫坤明毡房去看看情况的巨岩瞬间僵住了,面色难看的瞪着夏阳:“你什么意思?”   “啊?”夏阳   啊?”夏阳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火铳口又一点一点的指向了地上的众侍女包括莫伊:“我在劝架啊,难道不对?”   可你刚用火铳口指着我!   巨岩愤怒的瞪着她,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气得两眼也发了黑。   这时,赞布阿美从毡房里出来了,一脸欲求不满的臭气,语气自也好不到哪里去:“巨岩,进去看看坤明。”顿了顿,补一句:“派人找个大夫。”   巨岩一听便知道果然是自家主子出事了,也因为知道两人刚才在屋里是干什么而猜到出的是什么事,面色一变便交代人找大夫,而后匆匆往毡房去。   却听夏阳后边道:“大夫的话我从大华带有来哟,医术相当了得,要不要我去叫他来?”   巨岩气得差点没栽倒——坤明王子就是你害的好吗!   “北王妃?”   赞布阿美走到了夏阳面前,冷冷的看着她:“久仰大名。”   “咦?我已经出名到西戎都那么多人认识了吗?诶哟,真不好意思……”夏阳厚颜无耻冒充小白花:“对了,之前都没见过你呀,你哪位?”   赞布阿美妖艳的脸庞略微抽搐了瞬,便恢复了得体的笑脸:“赞布阿美,赞布王孙女。”   “哦哦,你好,我是夏阳,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阳阳,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夏阳继续假装单纯。   其实,她还蛮希望赞布阿美问她知不知道正在爱爱的昆莫坤明因为她踹飞进去的那个侍女而受伤,好让她有机会宣扬一下昆莫坤明很可能从此不举断子绝孙,可惜赞布阿美没有问……   她淡淡扫了一圈地上,再度看回夏阳:“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打我的侍女吗?”   “她们是你的侍女?正好。”夏阳惊讶之后一脸欣喜:“那你也帮我问问她们,她们为什么那么多人打我的人一个。”   赞布阿美:“……”   “小姐,阿美小姐……”阿音哭得可怜兮兮好不凄惨,跪爬向赞布阿美:“不是奴婢挑的事,是她,是她故意撞倒奴婢还不道歉,姐妹们是气不过她如此跋扈,才帮奴婢教训教训她的。”   “王妃,我没有。”   莫伊嘴角都被撕裂了,却还是忍着疼拼命解释:“是她故意趁着奴婢要转身的时候不声不响走到奴婢身后的,奴婢也没怎么撞到她,她就抬手先打人了……”   “嗯,我相信你。”夏阳点头,看向赞布阿美:“你怎么看?”   赞布阿美淡淡道:“我也相信我的侍女。”   “所以……”夏阳看了看左右:“现在怎么办?”   “你说呢?”赞布阿美把难题踢回来给她。   夏阳勾唇:“照我说,我们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揭过去了,如何?”   赞布阿美也勾唇:“如果我不……”   砰!   “诶哟,不要意思,火铳走火了,我就说我不会玩这玩意儿的嘛,极哥哥还非要塞给我。哦对了,你说什么来着?”   ☆、【95】就是这么嚣张猖狂   哪怕大家都看得出来,夏阳就是故意的,可她还是那么厚颜无耻的说了出来……   缺乏诚意的语气,也是一种变相的挑衅。   一时间,所有人都很自觉的悄然往后缩,惶恐不安的看着赞布阿美——在西戎,赞布王是出了名的护短,赞布阿美更是他的心头肉,谁碰谁倒霉,也因此赞布阿美从小就是不肯吃亏的跋扈主儿。   夏阳却直接冲她开枪。   虽然只是脚边,但却是贴着脚的边,只差一点点儿,就中她的脚了……   赞布阿美低头看了看,蓝眸飞快的掠过一抹阴鸷,再抬起,却已是满满宽宏大量的笑:“火铳这玩意儿确实很容易走火,北王妃……”随身携带还是小心点的好,免得哪天忽然把自己也给走火了,可就是大笑话了。   她原本是打算这么说的,可是……   夏阳却压根不给她说下去,半道就笑嘻嘻的打断她的话:“就是啊就是啊,很容易走火的,所以我一向都不愿意拿出来吓唬人的,就怕一不小心走火真把人打死了。诶呀好奇怪,我们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到火铳走火来了?我们还是先说说打架的事情怎么解决吧,你也看到了,她们都受伤了,不赶紧回去搽药搞不好就要留疤了,唉,可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呀,哪怕是奴婢也是爹妈生养的呀,我们怎么能作践她们不是?”   赞布阿美红唇抿得死紧,好一会儿才缓慢的挤出一抹笑意来:“北王妃远来是客,今天我便给你这个面子,这事就这么算了。但,可别再有下次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夏阳点点头,那支“一向不愿意拿出来吓唬人”的火铳,却半点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夜色与垂散的大波浪长发遮住了赞布阿美额角突突的青筋,她不再说什么,只是趁着微微颔首的空隙,瞥了夏阳手中那支火铳一眼,扁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姐!小姐您,您怎么这样算了?”阿音领着众侍女不敢置信的追上去。   赞布阿美侧眸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蓝色的漂亮瞳孔之中不见妖媚潋滟,只有阴霾杀气,却,未言一语。   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办?   没看到那臭丫头的火铳始终没收回去吗?   虽然火铳她也有,可……   只怕她还没拿出来,就已经中枪了!   不会玩……   不会玩还瞄得那么准!   她要真信那死丫头不会玩,那她就不该叫赞布阿美了,而该叫赞布阿傻!   还有一脚就将个大活人踢飞出那种距离……   恐怕身手也非常厉害,至少不可能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弱小。   夏阳吗?   很好!   你成功挑起了我的兴趣……   **   昆莫宝珠闻讯赶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完了,夏阳正带着受伤的莫伊往回走。   至于昆莫坤明伤成了什么样其实夏阳也不清楚,她只是猜到了他和赞布阿美正在屋里忙着那事,只想着踢个人进去骚扰一下,最多让昆莫坤明那玩意儿最快速度的萎靡下来,却哪里想到他两人竟在门口不远的地方玩得正嗨,结果……   结果估计是赞布阿美反应快,快速躲开了,于是飞进去的侍女就那么撞到或者砸在昆莫坤明那正雄壮的小兄弟上。   “估摸着伤得很厉害,不然也不至于这时候了也还没冲来算账。”夏阳很老实的跟昆莫宝珠交代,并求保护:“嫂嫂,嫂嫂,我闯大祸了,你可要保护我。”   昆莫宝珠震惊之后,笑得直不起腰:“你放心,你又不是故意的,他要真来算账,我们直接跟他打就是了。”   “你也放心,我马上让人回去跟极哥通风报信,让他拉上人马在昆莫外助阵以防万一。”夏阳一脸“我不会辜负你的好意”的慎重。   昆莫宝珠默了默,左右看了看才凑近夏阳耳边问:“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惹点事出来,好让姬氏极有名正言顺的压兵借口:“别骗我,小金一直在毡房里就没出去过,而你眼神那么好,不怎么可能花眼看错。”   “嘘~,这么要紧的事情,你怎么能在外面就说出来了呢?万一被人听了去怎么办?”夏阳边说,边鬼鬼祟祟左右看,一副真怕被人听了去的模样。   昆莫宝珠:“……”你丫都敢冲赞布阿美开枪,还怕被人听到这些话?   不过……   皱了皱眉:“我一直以为,你是主和派的。”   “我是主和派的啊,谁没事爱打架啊?”夏阳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昆莫宝珠:“你今晚的行为可不像是个主和派。”竟然这么直白的挑衅赞布阿美,制造让姬氏极压兵昆莫外的借口。   “所以,赞布阿美是主和派的?她今晚的举动,也不像是主战派的啊。”   昆莫宝珠:“!”   “能主和,我当然主和啊,可我一个人的想法明显主宰不了所有人,某些人就是一意孤行要主战!”夏阳耸耸肩表示无奈:“如果战争就是避免不了的,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把战场往小了压缩呢?”   西戎是赞布和索朗主战对吧,那就拎出来一个一个的收拾,收拾到他们有心无力的时候,他们还拿什么来打?   当然,这并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尤其昆莫多吉不明原因的忽然作死的这个时候,这个可能性就变得   候,这个可能性就变得更高了……   “……我忽然间很庆幸,我并不是你的敌人。”昆莫宝珠由衷的感慨:“你是天才,真正的天才,你非常适合战斗。”   “天才……”   夏阳喃喃,恍惚间不禁想起了那个世界的哥哥姐姐们,一抹思乡的情愁不期然便上了眸。   家……   她其实也是想的。   亲人……   她其实也是思念的。   只不过……   她知道她已经回不去了,不管愿不愿意高不高兴,都只能在这里继续活下去,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那还不如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偶尔开开脑洞幻想一下奇迹发生,她嗖的一下就又回去了。   “不,我并不是天才,而是我生活的环境和阅历跟你们不同,我看到的世界比你们看到的都大,我见到的聪明人比你们见到的都多,哪怕只是从他们身上学一点点,我也能摆摆样子吓唬吓唬你们。”   昆莫宝珠面色微妙的看着她:“阳阳,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无父无母光棍一条,到哪不是家?想什么家?当然,如果你问的是老祖宗和老祖母的话,我确实挺想念他们的。”夏阳嘻嘻笑,又不正经了起来。   昆莫宝珠却被她雷了外焦里嫩——光棍一条……你丫已经成亲了好吗好吗?好吧,她同情大华那位年轻的北王,年轻有为前程大好,却偏偏吊死在了夏阳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   次日大早,传说中的索朗穆到了。   索朗穆一看就是个好战分子,修长高大的身材并不魁梧,却给人一种拥有恐怖爆发力的感觉,像头凶残嗜杀的豹子,深邃的眼里凶光毕露,毫不掩饰他那暴虐的性情,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看起来端庄秀丽的昆莫曲珍偏偏就爱他这一口。   他看夏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鸡仔,充满不屑:“汉人王妃?”   “神女之后!”   哪怕索朗穆并不魁梧,夏阳看他也必须得仰起头来,这令她很不爽,仔细一想自打来了西戎,她的脖子似乎就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仰着,就更加不爽了,加上刚才开始肚子就忽然疼了起来……   疼得她暴躁:“我允许你不必行礼。”   瞬间,所有人包括昆莫宝珠都有些错愕的看着夏阳——这孩子怎么了?大清早的吃了什么火药脾气那么大?   索朗穆也挑起眉来,忽就问道:“你不怕我?”   “长得凶了不起啊?我男人长得比你可凶多了,我还不是照样嫁给了他!”夏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便不再仰头看他,努力想着自己昨晚今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不然肚子怎么会忽然那么疼:“我不但嫁给了他,还每天奴役他,饭菜做不好就唾弃他嫌弃他拿小皮鞭抽他!”   昆莫宝珠:“……”   零食君:“……”   众人:“……”   你好歹给你家男人留点形象啊……   “好了,我已经接见过你了,你可以退散了。算了,还是我走吧,回窝睡觉。”夏阳疼得只想回窝抱被子,自是说走就走,哪里管人家脑回路跟不跟得上。   但她才转过身去,索朗穆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险些撞上去:“我允许你走了吗?”   太快了,零食君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夏阳面前去,吓得他们不禁面色大变,但,同时面色大变的,还有霸气挡路才说完威胁话的索朗穆……   夏阳仰起头来,一脸烦躁:“你娘没告诉你,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不能惹的吗?”   索朗穆黑沉着一张脸,裂开嘴来:“汉人王妃,你个头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夏阳终于想起来,哦不,更准确的说,是终于感觉到肚子那么疼的原因了,更急着要回毡房,偏偏索朗穆还唧唧歪歪个不停,让她脾气不禁更大起来:“错!我胆子很小!而且一吓就抖!所以你最好不好吓我,不然爆了你蛋蛋可不能怪我!”   众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夏阳那话大概的意思,视线纷纷往下一落,看向索朗穆某个部位,果然看到一支短小的火铳戳在那里……   因为两人此时已经站得很近,所以刚才大家才没注意,所以这会儿火铳口是真的直直戳在索朗穆那个位置上,目测还戳得非常准!   这种距离……   就算夏阳不会玩火铳,就算索朗穆能力超人,也只要扳机一扣,蛋蛋就能瞬间炸碎!   索朗穆咧嘴笑得更深了,微微弯下上身,恐怖的暴虐气息倾轧向夏阳:“汉人王妃,你在威胁我?”   而后,他就微微皱了皱眉头——错觉吗?怎么忽然有股血腥气?   “对啊,你好聪明,居然这样都看得出我是在威胁你。”夏阳总感觉他是发现了什么,皱起眉头,脸色更加难看了:“不过,再敢往我脸上喷一颗唾沫星子,就不是威胁了。”   索朗穆呵呵怪笑出声,有种午夜厉鬼的阴森,昆莫宝珠都觉得毛骨悚然,更加紧张的死死盯着他,就怕他忽然发作而夏阳反应不过来,可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发作,而是缓慢的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睨着夏阳:“你很有趣。”   夏阳赏了他两个字:“呵呵。”   这时,远处一抹妖艳的身影掠入索朗穆视线。   “你似乎确实不舒服,今天就不跟你计   就不跟你计较了。”索朗穆意味深长的说着,后退着让开了。   昆莫曲珍最震惊——她认识的索朗穆,是霸道的,是凶残的,是嗜血的,残暴起来根本不管对象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不从者皆杀,虐杀!   可现在……   他却放过了那个无礼的女子!   看了看夏阳那张完美融合了大华汉人和西戎人优点的美丽面孔,皱了皱眉,匆匆追上索朗穆,语气之中尽是娇蛮:“穆,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索朗穆却竟然回头看了看那道远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她还太小。”   昆莫曲珍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费尽心机钓到的人,居然真对那个才见一面的杂种产生了难得的兴趣……   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到了咯咯的笑声。   赞布阿美来了。   “也就是说,等她再大些,就够资格让穆王子垂青了?”赞布阿美笑言间,几不可见的瞥了昆莫曲珍一眼,果然看到昆莫曲珍面色发沉,十分难看。   索朗穆却一把将昆莫曲珍拉到自己面前,挡在他和赞布阿美之间:“你最好别再往前走了,不然,我可不保证真能给赞布王面子不揍你。”   赞布阿美面色瞬沉。   昆莫曲珍错愕了瞬,不禁愤怒的转头问索朗穆:“看她不顺眼,你打她就是了,为什么要推我出来挡她?”   “因为她脏。”   索朗穆简短的两个字,瞬间气得赞布阿美面目扭曲,但跟着,她就又笑了,幸灾乐祸的看着昆莫曲珍:“也就是说,你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弄脏了也没关系,脏了就可以丢了。”   昆莫曲珍面色更加难看了,但嘴上还是讥讽赞布阿美道:“你放心,我可不是你,没你那么……”   “那你可要好好守住你的心和身体,不然,咯咯咯,他会撕碎你的,就像他活活撕碎他前一个宠姬一样,啧啧啧,不说了不说了,一想起那一地血淋淋的碎块,我就恶心得想吐。”赞布阿美看着昆莫曲珍小脸发白,满意的走了。   昆莫曲珍不甘心的回头看着索朗穆:“穆,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是被人……我不是自愿的……你……你也会……”   索朗穆修长的指钳住她的下颌,勾唇笑得很邪魅,很阴森:“如果真有那天,你还没有能力杀死对方,那就自杀吧。”   **   “天啊……”   才知道夏阳“亲戚”到访的昆莫宝珠惊得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你都这样了……竟然还跑出去!还挑衅索朗穆那个疯子!”   “我出去的时候还没有来的……”夏阳也很囧:“也没有要故意挑衅他,是急着回来换裤子的时候,他偏偏拦着我的路。”   昆莫宝珠无语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自己的小日子,自己都记不住的吗?”   “它都不准,我记什么记!而且,十三岁至今算上这一次也总共才来了三次,还特么没一次是对得上日子的,你让我怎么记?”   说起这个夏阳就无比郁闷,明明自己的身体杠杠的毛问题都没有,偏偏就是好朋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不准时没规律,要不是自己还有点本事可以肯定自己没问题,保不准还以为自己这是要死了……   昆莫宝珠惊道:“怎么会这样?不会有问题吧?要不要给找个大夫看看?”   “你放心放心,死不了,就是现在很疼,疼得我火气噌噌的往上飚,所以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还有,给我准备些东西……”夏阳交代完,就有气无力的蜷在那里不动了。   昆莫宝珠担心的看着她,又吩咐人好好照顾她,才转头去准备她要的东西。   然而……   夏阳并没能昏天暗地的好好休息,昆莫坤明就黑着脸带人寻上门来找麻烦了。   “阳阳不舒服,正在休息。”   昆莫宝珠带人拦在毡房外,半步不肯让。   “她不舒服?呵呵……”昆莫坤明气得都笑了,面目狰狞:“这会儿不舒服了?昨晚不是还很凶得很吗?现在才知道害怕缩在屋里不敢出来吗?昆莫宝珠,我才是你哥,你竟然帮这个外人……你给我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说罢,大步继续往前,可紧跟着迎接他的,就是昆莫宝珠的凌厉的黑长鞭。   啪!   地上应声留下一条深深的鞭痕,要是抽在人身上,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惊险避过的昆莫坤明看了一眼,心有余悸之际更加愤怒起来:“昆莫宝珠,你……”   啪!   长鞭劈空,宛若惊雷,再次抽打过来,但这一次,手执长鞭的却已不是昆莫宝珠,而正愤怒的昆莫坤明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硬生生被抽了个正着,厚实的皮袄瞬间炸开一道口子,深及皮肉,瞬间见了红。   “阳阳!”   昆莫宝珠惊愕的看着夏阳,感觉好玄幻,竟然只是眼一花的功夫,自己手里的鞭子就莫名其妙到夏阳手里去了,而且她还顺势狠狠抽了昆莫坤明一鞭,而且昆莫坤明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夏阳面色很苍白,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跳得飞快而剧烈,开口更是莫名的霸气:“是不是把你趴下就完事了?”   “什……”   昆莫坤明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和夏阳的话——她把他子孙根都废了,竟然还敢跟他   然还敢跟他说,把他打趴下……   夏阳却根本不听他说话,啪一下忽然拍自己的额头,无比懊恼:“抱歉,我现在不舒服,脑子有点转不过弯,竟然还特地问你这么愚蠢的问题,直接把你打到没力气找麻烦不就好了。”   说着,就完全不给人说话和反应的机会,长鞭啪啪啪就挥动起来,狠狠往昆莫坤明身上招呼而去。   她的鞭子完全没有套路可言,基本是想抽哪抽哪,哪儿弱抽哪,还很无耻很流氓很没有节操,知道昆莫坤明子孙根有伤就三不五时的招呼一下,直抽得昆莫坤明直不起身来,完全陷入一面倒的被她打……   昆莫宝珠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玩长鞭的祖宗,却没想到,真祖宗原来在这儿。   “昆莫坤明,你要是因为你的子孙根来找我算账的,我可以跟你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愿意好好跟我说话,我也可以为你在大华寻找这方面的名医,保不准哪天你又能雄风再振了,可你要纯粹只是来找麻烦的,或者不愿意跟我好好说话,那么不好意思,我只能让你这辈子都跟你的子孙万代再也不见!”   昆莫坤明一面倒的被打,随从想救却近不得身,夏阳身边又有她零食君等人以及昆莫宝珠护着,更加靠不过去……   一时间,气氛紧张得十分诡异……   这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北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二夫人!”   “二夫人您可来了。”   夏阳闻声看去,便见惊讶的人群自动开出一条路来,一个不到四十的西戎贵妇走了出来。   她不算特别美那种人,但眉目之间却很有韵味,导致她的五官非常耐看,而且越看越美。   她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从人群之中走出来后,还礼貌的冲夏阳微微颔了下首:“北王妃,你说的可是真的?”   夏阳眯了眯眸,额外的多看了她一眼:“自然是真的。”   “那就请北王妃息了怒火,放过我儿吧。”二夫人又道,语气依旧相当的客气,一点不像其他人把夏阳当个半大的孩子看待,而是当成尊贵的客人,跟她平起平坐的客人。   夏阳十分爽快的收了长鞭丢回给昆莫宝珠,转头就往屋里回:“我现在不舒服,不想在外面站着说话,二夫人有话进屋来说吧。”   二夫人始终得体的表情瞬间龟裂了——谁说还有话跟你聊啊!你这分明是变相绑架!你是要让所有人都误会我们可能会合作!让原本只想对付你们的人连我们一起提防起来!   但很快,她便又恢复了神色,并阻止了愤怒的昆莫坤明,让人将他扶回去休息后,走进了夏阳的毡房。   事情的发展,不但众人觉得神奇,就是昆莫宝珠也感觉很神奇,可再神奇,那都是事实……   “怎么回事?”   远远看着那一幕的昆莫曲珍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心里,二夫人是父亲的所有女人里,唯一能和麦朵那女人有得一拼的心机女人,从来不肯吃亏的,现在她儿子被人废了子孙根,她竟然不生气,还对那个废了她儿子的人言听计从……怎么回事?   索朗穆饶有兴味的看着夏阳所在的毡房:“这个丫头真有意思……”   丫头……   昆莫曲珍面色微沉:“她已经成亲了,有男人!”换言之,她也已经“脏”了!   索朗穆皱了皱眉,却道:“成亲不等于有男人,她那个所谓的男人,并没有碰过她。”   “什么?”昆莫曲珍震惊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自己在震惊他话里的内容,还是震惊他忽略掉的那点事:“就算如此,她的心里也有他!不然她怎么早早就嫁给他!”你不是变态吗你不是连自己的女人心里想着别人都不允许的吗?怎么……   索朗穆勾唇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笑意莫名阴森:“我觉得你不说话的时候最美。”   昆莫曲珍:“!”   “嘘~”索朗穆一指点摁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开口:“请继续保持你的美,不然,我会生气的。”   **   二夫人才坐下,夏阳就开口了。   “二夫人能跟进来,多丽姐姐也算是功不可没了。”   一句话,瞬间让三张脸变色,一是二夫人,二是多丽,三是昆莫宝珠。   多丽是昆莫宝珠的贴身侍女,亲信之一,二夫人今天能跟进来,多丽功不可没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多丽把昆莫宝珠这边的消息,卖给了二夫人!   昆莫宝珠气得抬手就要打多丽,却被夏阳拦住了:“行了,省点力气吧,打人多疼,何况没她二夫人今天还进不了这套儿呢。”   一瞬间,一屋子人人变色。   二夫人最快镇定下来:“北王妃年纪轻轻,好厉害的心机。”竟然不动声色的通过多丽把她劝昆莫宝珠保护王帐之类的消息透露给她,让她怀疑昆莫王没事……   是,昆莫王不会因为这个时候保护王帐保护他而感激,但,却会对那些这个时候下手的人不遗余力的疯狂报复!   而她的儿子昆莫坤明,现在羽翼未丰,还不足以跟昆莫王硬碰硬,所以,不关情不情愿,她都要避其锋芒,而偏偏她没有最确切的消息,但昆莫宝珠却似乎有……   “我现在不舒服,你就算把我夸上天去我也不会高兴,所以你还是省省吧。”夏阳语气   ”夏阳语气前所未有的恶劣:“二夫人想和我嫂嫂宝珠结盟可以,但条件是,你得先把赞布阿美赶走。”   “什么?”二夫人感觉自己听错了。   夏阳懒得重复,用沉默来回复她,她并没有听错。   二夫人忽然笑了:“北王妃,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怎么肯定我就一定会跟宝珠结盟?难道我不可以袖手旁观吗?”   “原来确实可以,可现在不行。”   夏阳勾唇,笑得很恶劣:“因为就在昨晚,你儿子的子孙根受伤了,看他那愤怒的样子,要是找不到厉害的名医,恐怕这辈子都不行了。试问一个那方面都没能力的男人,如何让下面的人臣服为其效力?”   二夫人瞬间面目扭曲,脸色铁青得吓人,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没有你帮忙,我就没办法帮他找到厉害的名医吗?”   “名医多的是,真有本事的却少得可怜,你确定你这辈子能替他找到真正的名医?”夏阳扬眉:“至少我可以保证,得罪了我,大华的名医你就一个也请不到!”   “你……”二夫人气得站了起来。   “你们怎么都听不懂人话呢?我都说了我不舒服,心情不好,别惹我,你们为什么一个个的非要惹我才高兴呢?”夏阳皱眉:“你也是女人,你不知道女人那几天不能惹?二夫人,在我失去耐性之前,你有两个选择,一,答应我的条件,二,转身出门,不送!”   二夫人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猖狂的女人,不……是女孩才对!   可偏偏……   夏阳有猖狂的资本!   咬了咬牙,内心狠狠挣扎了一番的二夫人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的儿子当不了王。”   夏阳淡淡道:“一个喜欢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不是当王的料,就算勉强让他当了王,也回头一个赞布阿美就能把他手里的昆莫整个都卷走。”   二夫人很想反驳,可惜,她无法反驳,她的儿子昆莫坤明什么都很好,偏偏就这一点不好……   “那我换一个条件……”   夏阳失去耐性的打断她:“我认为,治好你儿子的子孙根就是最好的条件。他那玩意儿好不了,你给他争取再多的利益都是空的!”   二夫人:“……”   “说完了吧?不送。”   ☆、【96】意料之外的转折   “……二夫人离开的时候,还很气恼的回头瞪了那毡房一眼,估计事情没谈拢……”   这样的话通过一张张嘴,传入昆莫中的一个个大人物耳里,其中包括昆莫现在的王——昆莫多吉。   “王,夫人问您接下来可有什么特别指示。”   阿布跪在那里,头垂得很低,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真实神色的同时,他也看不到前方桌后床上的一对男女此刻什么表情正在干什么。   然而……   眼睛看不到了,也并不代表耳朵听不到!   窸窣轻细的摩擦声以及多丽压抑的呼吸声,都让阿布大脑不受控制的想象出那幅画面来——昆莫多吉旁若无人的用自己的大手抚摸多丽玲珑有致的身体,把她的衣袄弄得凌乱而松垮,果露出一大片一大片诱人的肌肤,肆无忌惮的啃食,而多丽,则面红耳赤的承受及享受着这样的待遇……   那是他的女人啊……   原本应该是他的女人!   可如今……   他却只能匍匐在这里,默默听着,愤怒不能。   因为抢走她的人,是他们共同的王,而她,还是自愿的,甚至可能是主动,因为那个男人是王,昆莫至高无上的存在,能给予他所不能给予她的尊荣!   阿布觉得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声音,都在折磨他的耳朵,他的心,他恨不得立马起身就冲出去,可惜……   折磨却一直在持续,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越演越烈,不多久就发出了更令他气愤以及羞辱的声音。   昆莫多吉如同在抚摸一只听话的宠物般,奖励的轻抚正埋首他身下卖力的多丽的头,慢吞吞的转眸看向跪在那里已经很久的阿布,对阿布“沉着”的反应还算满意,不由开口道:“你放心,只要你够忠心,本王便不会亏待你,昆莫女人多的是,等事情一结束,我立即奖励你几个比多丽更好的。”   然而他认为是恩赐的奖励,于阿布而言却是更大的伤害……   王赏赐的东西或者人,作为臣民,阿布不能拒绝,拒绝的后果就是找死!   可……   接受的后果,就是他将一辈子都要面对那一个或者多个美其名曰代替多丽的女人!然后,一辈子都会因为这些女人而牢牢记得如今的耻辱!记得原本该属于他的女人如何背叛了他!记住他所效忠的王如何对待他!而他的王,如同赏几条母狗给他一样,随手一挥就能赔偿给他好几个女人!   人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他们可以活得很卑微,很可怜,可以用肮脏龌蹉的手段换取利益得到更好的生活,却,无法接受别人无时无刻的提醒,提醒他们是有多么的卑微可怜,多么的肮脏龌蹉……   再卑微可怜,肮脏龌蹉的人,也接受不了。   何况,阿布原就不觉自己卑微可怜,亦不做那些肮脏龌蹉的事,他想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勇士,一个为自己的王披荆斩棘浴血奋战哪怕战死也无畏的勇士,然而,现实却如此荒谬可笑的,把他往现在的路上推……   阿布开始怀疑,昆莫多吉这样的王,真的值得他去为他奋战吗?   脑子很混乱,阿布一时之间也忘了要回答。   昆莫多吉也不需要他回答。   在昆莫的土地上,他就是王,阿布是他的臣民他的奴仆他的狗,他愿意赔偿阿布,是多大的恩赐,阿布怎么可能拒绝?他敢拒绝?   所以,他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多丽的服侍,一边交代起接下来的计划:“……看好赞布家的丫头和索朗穆那小子……那个汉人王妃用处很大,别弄死了……剩下的,她想怎么玩随便她,闹大些也没关系,只一点,一定要等到姬氏越界……”   姬氏不越界,他就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讨伐他们,这场戏,就白唱了……   阿布一一应下便匆匆离去,背后看着,绝对是落荒而逃。   多丽余光飞快的瞥了眼,哀伤满满却飞快便沉入眼底深处消失不见,而后在阿布前脚才出门的时候,迫不及待般飞快起身跨坐上昆莫多吉,故意发出听起来更加忘情的娇吟声。   阿布如是身后有厉鬼追,匆匆远离那顶毡房,但他并没有直接去王帐见哥哥赫高,而是去了双子河洗个冷水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想,半路就有人拦住了他……   “宝珠公主!”   **   麦朵夫人终于有行动了……   她直接带侍女前往王帐求见昆莫王,并不意外的再次被拦在了王帐外。   这一次,她并没有马上离开,但也没有闹事,而是神色凝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在王帐外站了好半天才离去。   当夜,昆莫曲珍便收到消息——麦朵夫人的侍女悄悄去了大夫人那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侍女走后,大夫人就把昆莫泽言悄悄叫了去。   “穆,你怎么看?”仅仅披了件薄纱的昆莫曲珍趴在上身赤果的索朗穆身上,着迷的看着他身上每一条充满爆发力的线条。   索朗穆慵懒的斜靠在那里闭目养神,享受昆莫曲珍的殷勤,却到底有没有情动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倒是听闻昆莫曲珍的问话后给点面子的回了句,却也是事不关己的语气:“我只是来给你助阵的,不包出主意,懂?”   “穆,你怎么这样~”昆莫曲珍不依不饶,丰满的身躯若有似无的磨蹭他:“一旦我继承了王位,昆莫   旦我继承了王位,昆莫不等同也属于你了吗?你怎么出点主意都不愿意呢?”   索朗穆勾唇笑了起来,缓缓睁开眼看着她,抬手勾住她的光洁的下巴:“你的意思是,一旦你成为昆莫王,便以昆莫为嫁妆,嫁入索朗?”   昆莫曲珍面色瞬僵,她的意思明明是让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入赘昆莫?”索朗穆勾笑得更深了,更显阴森:“昆莫曲珍,我似乎,都没有说过会娶你吧?”   昆莫曲珍面色再变,气得险些脱口开骂:“索……穆~,你这样说,曲珍伤心了。”   半道,再度变会温顺的小绵羊,娇娇蹭蹭,企图用自己的身体再次诱惑索朗穆——她坚信,再恶劣的男人,也终会败在女人裙下,因为她的身边就有好几个活生生的好例子,比如她的父亲,比如她的兄弟……   索朗穆却毫无征兆的一把拨开她,起身披了皮袄就往外走。   猝不及防的昆莫宝珠直接被拨倒一边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索朗穆已经不知去哪了……   虽然气愤,但她并不着急,怎么说这里都是昆莫,她的地盘,索朗穆还能飞天不成?   何况,她的亲信侍女还是非常聪明的:“曲珍公主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了人暗中跟着穆王子。”   索朗穆却转身就轻而易举带着随从甩开了那自作聪明的监视——无关怕被人知道什么,只是纯粹不喜欢被人盯着!   其实他也没去哪儿,只是就近找了个高地,居高临下的俯瞰昆莫。   毫无疑问,昆莫虽比不上姬氏富饶,却也是非常富余的,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比索朗以及赞布上生活的人们幸福了不知道多少倍……   索朗的版图倒是很大,比昆莫大了不止一倍,却有什么用?   大半的区域都是戈壁和沙漠,环境恶劣到无法让人类存活,遇上干旱的季节,人们甚至会为了一壶水搏斗,即便是现在,也依旧每年都会有幼小无辜的孩子被活活渴死,饿死。   即便是索朗穆也不得不承认,双子河确实很伟大,但它也依旧没能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信奉它的西戎子民……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戈壁和沙漠,正在不断的扩大,一寸一寸,非常无情的吞噬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本就不多的土地!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索朗若不战不抢,面临的就是灭绝的危机……   尾随的洛奇察觉索朗穆忽然皱眉低下头去,有些不对劲,忙靠过去小心的问:“穆王子,您头又疼了吗?”   索朗穆抿唇不语,只眉头越皱越紧了,到后来,他也不得不坐下来休息……   洛奇急得不行:“穆王子,您不能总是这样忍着的呀……难得来昆莫,说不定昆莫有更好的大夫呢?对了对了,据说汉人的大夫医术都很高超,那个汉人王妃似乎也很受大华天子的重视,听说还特地给她配了个随行的大夫,不如小人去求……”   汉人王妃?   头痛欲裂的索朗穆迟钝的想起一张稚嫩的脸庞,竟笑了出来:“她会趁机杀了我。”   洛奇想起夏阳那彪悍的一面,汗了汗,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应该不至于吧……听说她挺好相处的,只要给她吃的就行……”   说话间,惊见索朗穆碰一声就地躺下了,而且眉头紧锁冷汗如雨,明显已经痛到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程度。   “穆……”   “滚!”索朗穆暴躁的吼声打断洛奇的话:“不想被我活活撕成肉块,就给我滚远点!”   洛奇可是见识过索朗穆怎么把人生撕成肉块的,吓得立马一哆嗦,哪怕担忧,也还是没敢多做停留,飞快的就往远处跑开,远远守着。   **   最痛的时候终于挺了过去,夏阳总算可以稍微睡好一些,准备好好睡一觉,却竟然还是有人打扰了她的好梦……   半夜被摇醒,夏阳一脸火气,青筋突突跳个不停:“你说谁?”   侍候了夏阳几年,巧玲压根就没见过脾气那么大的夏阳,一时间还真难以适应,说句话都有些心慌慌的:“说是穆王子的亲随。”   “他来找我干什么!不知道半夜扰人清梦是要下十八层……”夏阳也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愤怒的声音到了一半就忽然断了去,歪着头皱眉努力的回想。   也被吵醒的昆莫宝珠奇怪的看着她:“阳阳,怎么了?”   “总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夏阳一脸懵逼的模样看昆莫宝珠:“可是没想起来……”   昆莫宝珠囧了囧,但一想她这两天不舒服,漏掉什么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也就没在意了:“没想起来就算了,睡吧。”转头又对巧玲道:“去告诉他,有什么事天亮再说。”   巧玲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夏阳歪头就又倒了回去,显然对索朗穆的人来找她什么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好应诺退下。   “不见?”被拒绝的洛奇面色难看——他可是冒着被穆王子打死的风险来的!那个汉人王妃却竟然见都不愿意见他!   巧玲面色比他更难看:“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吗?你知道自己要求!见!的是什么人吗?半夜三更,我们王妃只是不见你而已,很客气了。”   洛奇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半夜,尴尬了瞬,又道:“我知道我来的时间不对,可要不是十分紧急,我也   紧急,我也不会来这一趟,麻烦姑娘再去……”   “不行。”巧玲沉声拒绝:“我们王妃身体不舒服,这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好不容易才……”   话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夏阳语气不好的声音:“你找我到底什么事?不给个让我满意的说法,我保证你明天不敢见太阳。”   洛奇愣了一愣——为什么是不敢见明天的太阳?而不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个汉人王妃真奇怪。   却也没敢耽搁时间:“北王妃,能否借一步说话?”   夏阳皱眉,巧玲沉脸,莫伊等人更是愤怒呵斥:“你太放肆了!”   要知道,自从夏阳把莫伊救下之后,她的形象已经无意之中在众女侍卫心中各种高大上起来了,而这个洛奇,竟然这么不知礼数,这么对待她们敬仰的存在!   被一群女人呵斥的洛奇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没跟她们计较,现在也没空,而是定定的看着夏阳:“北王妃,我们穆王子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卑鄙暴虐不近人情,他最不愿意欠人人情,可一旦欠下,就一定会还的。”   夏阳眸光闪了闪,让巧玲莫伊等人走远点,靠在门边的自己则一点移动的意思都没有。   纵是洛奇听说过一些,却也没想到夏阳能懒惰到这种程度,竟然多走一步都不愿意!   既然她不愿意过来,那他只好过去了,并以两个人才听得到的低声,说出了想借大夫的目的。   夏阳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漏掉了什么——那天匆匆照面,她其实已经看到索朗穆脸色不太对劲,但她没仔细,因为她当时也不舒服,还跟他闹得很不愉快,然后昏天暗地了两天,直接给忘掉了。   洛奇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忽然来借大夫,多半是索朗穆的身体出问题了,可是……   “你说个地方,我一会儿让他过去。”夏阳道。   洛奇皱眉——为什么不是大夫跟他一起过去?   “那你干嘛偷偷摸摸过来?”夏阳白眼他,这里可是昆莫啊昆莫,不是索朗也不是姬氏:“当然了,你不怕被看到,我也无所谓,反正那是你们索朗的王子。”   洛奇气得面色发黑:“我又怎么能相信您不会对我们王子不利?”   夏阳回头,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那你还敢求上门来?”   洛奇窒住,但很快便放下狠话:“请北王妃记住,这事绝对不止是小人知道。”一旦你们不轨害我们王子出事,自有人将消息带回去,到时候整个索朗就跟你们为敌了。   夏阳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听罢大概地点就转身回毡房了。   洛奇气得不行,却莫可奈何,不管怎么说,在他心中,索朗穆都是整个索朗的未来,一旦索朗穆出事,索朗也就完了,所以,他豁出性命也要为索朗穆赌一把……   “你要出去?!”昆莫宝珠震惊的看着换衣服的夏阳,而后沉下脸:“索朗穆就是个疯子,你别……”   “现在那个疯子多半自身难保。”夏阳瞥了她一眼,略顿之后道:“你实在不放心,跟上也行。”   昆莫宝珠立马跳起来:“不用你说我也要跟!”万一夏阳子啊她的地盘上出事,她回头怎么跟姑祖母交代?怎么跟姬氏交代?怎么跟大华那位可怜的北王交代?   **   夏阳和昆莫宝珠悄悄赶到大概地点,却并没有看到索朗穆和洛奇。   昆莫宝珠瞬间就炸了:“我就说他们不可信!快走!晚了恐怕来不……你在干什么?”   猛然看到夏阳蹲到地上去,昆莫宝珠惊得思维都断了。   “他刚才确实在这里。”夏阳站起来东张西望:“估计是看到来的是我们,跑掉了。”   “啊?”   夏阳转头看她,咧嘴笑得很恶劣:“也就是说,你口中那个恐怖的疯子,现在连反击的能力都丧失了,见到我们只有多的份了。”   昆莫宝珠瞠目结舌,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枯草,才发现那个地方的枯草特别乱,好像被什么东西肆虐过一样,有些连根都被翻出来了。   “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我们追上去看看,运气好的话,还能趁机打他一顿。”   “……”   夏阳确实没有猜错,洛奇等人带着索朗穆并没有走远。   不是他们不想走远,而是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地盘,赞布阿美又还在,一旦被发现,保不准索朗穆有隐疾的事情就要泄露出去,到时候,索朗就是灭顶之灾了……   被逮到的洛奇很愤怒,却依然没有忘记压抑自己的愤怒,免得引来人:“都说汉人狡猾,果然如此,我错信你了。”   夏阳懒得理他,直接走向已经不省人事,只能靠人背负移动的索朗穆。   “北……”   “他这头痛的症状有多久了?”   夏阳的话,让洛奇一怔,而后见鬼似的上上下下把夏阳一阵狠狠的打量,似乎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结果自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倒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夏阳已经走到索朗穆面前,拉了他一只手把脉。   因为洛奇的眼神指示,背负索朗穆的人和其他闻讯赶过来的索朗人并未阻拦夏阳。   “诶呀呀,病得不轻啊……”夏阳放下索朗穆的手,很恶劣的幸灾乐祸:“最少半个月就要发作一次吧,竟然光靠毅力忍住而不用药止痛。”   她大概明白他为什么   白他为什么“喜欢”手撕活人了——燥热荒凉地长期生活的人,脾气本就比较暴躁易怒,偏偏头痛欲裂的时候还有人烦他,或许还发现了他有隐疾的秘密,于是就那么悲剧的变成了一地的碎肉块。   很血腥,很残暴,乍一听简直不可理喻,可仔细想想,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这个叫西戎的国家,是一个非常崇尚武力的国度,普通民众的大脑结构比较简单,于是上位者威信度很多时候就跟武力战斗值划上了直接的等号,于是都爱用最简单粗暴却也最快捷有效的方法让民众臣服他们,比如,树立让人畏惧的形象!   说得更简单一点就是——十三一定要到位!   索朗穆是个非常成功的例子,他的十三就很到位,凶神恶煞的外表加上嗜血的本性,就是她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毛骨悚然。   动不动就爱生撕活人啊,这种变态技能一般人哪里招架得住?   看现在嘛……   洛奇见夏阳就那么看看摸摸就能短短几句道出重点,二话不说给夏阳跪下了:“小人有眼无珠,竟不知北王妃是传说中的神医,得罪之处还望北王妃不计较,并救救我们家王子。”   昆莫宝珠也是才知道夏阳竟然还有这种本事,愣得直到听到洛奇的话,才回过神来,就怕夏阳烂好心救了个疯子,忙拦住她:“阳阳,你不能救他,他是出了命的狡猾卑鄙,性情还残暴,你救了他他也不会感激你,甚至会回头杀了你。”   洛奇顿时气不过了:“宝珠公主,我们王子至今为止似乎并未对你做过……”   “他是来给昆莫曲珍撑腰的!”昆莫宝珠冷冷打断他:“只冲这一点,就足够我们见死不救!”   “你……”   洛奇气得跳起来的时候,忽见夏阳转身就往一个方向急掠而去,快如离弦的箭,竟然瞬间就去了老远,而后他们便听到那边砰一声响,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   昆莫宝珠面色一变,紧跟着奔了过去,果然看到夜色下,夏阳的脚边多了个人。   “罗布……”昆莫宝珠一眼认出了那人,惊讶但也不算太过惊讶,跟夏阳解释道:“我父亲的亲信之一。”   洛奇等人也背着索朗穆过来了,一看之下面色瞬变,而后便愤怒的看向昆莫宝珠,但并没有来得及发作,就听到夏阳道:“他早就来了,应该是跟在你身后来的。”   “怎么可能!”洛奇自问自己非常谨慎。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里毕竟是昆莫。”夏阳语气很平淡,抬眸看向索朗穆,纠结着救不救……   洛奇倒是机灵,立马看出了她在纠结,立马又给她跪下了:“北王妃,我用项上人头担保,你愿意施手相救的人情,我们王子会还的,我们王子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凶残不近人情。”   “阳阳……”昆莫宝珠立即皱眉摇头,劝夏阳不要救。   夏阳给了昆莫宝珠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问洛奇:“你跟他多久了?”   洛奇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老实回答:“快十年了,再有几天,就整整十年了。”   “你们呢?”   夏阳又问其他人,而后惊讶的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从小跟着索朗穆的,但不同于洛奇一直近身跟着,他们都各种原因的在别的岗位上调动着,所以给人一种他们近身随行的时间并不长,但其实,他们之中跟索朗穆最短的,也有七年。   这意味着什么?   这至少意味着,索朗穆确实挺有人情味,很重视身边的每一个老人,哪怕他发作起来像个疯子,理智并不清楚,也靠着过人的本能而并未对这些人下手……   夏阳很快有了决定:“我可以救他,但有个条件。”   “您说!”洛奇立马道,生怕慢了,就让这位深藏不露还脾气古怪的汉人王妃改变了主意。   夏阳勾唇,半点不客气的张嘴就惊人:“把他当命根子一样看重的东西给我。”   洛奇一怔之后变色,脱口而出:“我们王子没有那种东西。”   夏阳扬了扬眉:“哦,那我也没救他的本事。”   洛奇:“……”   众人:“……”   “你放心,等我日后安全回到大华,就会还给他。”   夏阳见洛奇面色难看得快要跟自己拼命了,只好多解释一点:“洛奇小哥你要理解我,我是个非常怕死的人,而你家王子又真心不是好说话的主儿,所以,我手里要是没点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我会很没有安全感,一没有安全感就会多想,一多想保不准就要救人不成反杀……”   话没说完,刚确不省人事的索朗穆忽就跳了起来,五指如爪猛就就钳向昆莫宝珠的脖子。   事情发生得太过忽然,昆莫宝珠吓了一跳,想后退却已经来不及,眼看脖子就要落入索朗穆手里,就猛的被人从侧踹了一脚……   砰!   应声摔在远处的昆莫宝珠顾不得疼痛,立即翻身跳起,就夏阳已经跟索朗穆打起来了,拳脚快得几乎看不清。   虽然明显插不进手,可昆莫宝珠还是冲过去要帮忙——刚才要不是夏阳反应快踢飞她,此刻她的脖子已经在索朗穆的手里,成为威胁夏阳的工具!   可她才冲过去,夏阳就忽的罢手退开了,面色难看的瞪着索朗穆,而索朗穆,竟然也没有追着她打……   ……   “妈蛋,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手脚都比我长的人!”   夏阳冷不丁愤愤出口的话,差点害得紧张冲向她的昆莫宝珠栽倒——什么情况啊这是?考虑一下正常人的脑回路啊!   洛奇等人则震惊的看着夏阳,简直像在看什么稀有物种——她居然跟他们家王子打起来了啊还居然没被拍飞!   而不止他们,索朗穆也很惊奇的看着夏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就想看清楚,她那惊人的爆发力究竟是藏在了什么地方,怎么完全看不出来,难怪那天昆莫坤明只有被她抽的份了……   她完全是个小变态啊!   没研究出个结果来,就听到她突兀骂了那一句,不禁乐了:“看来你没少被手长脚长的人欺负。”   “哼,谁给我过初一,我给他过十五就是了,反正初一十五又不远。”夏阳扬高下巴冷哼:“你这个初一,我记住了。”   索朗穆挑了挑眉,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奇特的战书:“我很期待你给我准备的十五。”   “那你就等着吧,我回去了。宝珠嫂嫂,我没走。”夏阳说走就走。   “等等。”   索朗穆开口挽留,可惜夏阳忽然又“聋”了,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头很痛的他不禁皱眉沉下来,却最终还是道:“你真有办法治我的头痛?”   夏阳头也不回:“没有!”   索朗穆:“……”   洛奇:“……”   昆莫宝珠则神色古怪的瞥了眼索朗穆,总觉得现在的他跟印象中的人不是同一个——她真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疯子!   不过……   “阳阳,等……”罗布得处理掉,不然后患无穷。   却听到夏阳道:“等什么等,他比我们更怕今晚的事泄露出去。走吧走吧,丢给他就是了,正好他现在发作着,留给他撕着玩。”   昆莫宝珠:“……”   索朗穆又皱了皱眉,还是道:“除了主和之外,别的我都可以答应。”   昆莫宝珠惊讶回头。   夏阳则是一顿,默了默,才慢慢的倒了回来。   她看了等她说话的索朗穆好一会儿,才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人定胜天,意思是说,人类也是可以战胜大自然的。”   索朗穆倏地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97】昆莫之变   夏阳的话别人听来是有些没头没尾的显得很奇怪很突兀,可索朗穆却是转念就听懂了,也正是因为听懂了,才更加惊愕……   索朗穆至少可以肯定,夏阳绝对没有到过索朗,可听她那语气,却像是知道索朗如今的处境,知道索朗主战的原因!   为什么?   但几乎又只是转念的功夫,索朗穆便明白了——是姬氏极告诉她的。   也只有姬氏极能知道,不是吗?   “人定胜天吗……呵呵……”   索朗穆笑了起来,却是在嘲笑夏阳的天真和愚蠢,嘲笑汉人的无知和愚昧:“你生活在富饶的大华,那里没有戈壁没有沙漠,没有可怕的沙尘暴也没有可以席卷一切的龙卷风,你们并没有见识过大自然真正可怕的一面,才会说出人定胜天这种蠢话来。”   夏阳抿唇不语了,违心的话,她真说不出来,因为大自然确实是可怕的,非常可怕,哪怕是她原本生活的另一个世界,科技那么发达,也依旧无法真正与大自然抵抗,所谓的人定胜天,说到底也不过是句激励人心的豪言壮语,可是……   戈壁和沙漠,确实是可以改善的,不是吗?   只要合理保护和治理,人类又确实是可以从戈壁和沙漠之中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的,不是吗?   但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也知道,那太难,太不切实际。   在她来的那个科技发达的世界,都是很难办到,何况这里并没有那些高科技辅助……   一个脾气暴躁习惯用战斗方式来解决问题的种族,又怎么会有那个耐心去等待那至少他们看起来是很荒谬很可笑的结果!   做也是要力气,抢也是要力气,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耗那个时间精力和力气去等待那个都不知道会怎么样的结果?直接用抢的多实际,多快,不是吗?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穿越者,就能开挂到能改变一个种族根深蒂固的认知!   所以她沉默了,而她的沉默,却让索朗穆有些惊讶。   至少在他看来,她还是可以反驳的。   她能说出“人定胜天”这样的话来,至少还是有些依据的,比如她可以用大华汉人治理洪水干旱的一些事例来反驳他,又或者,她们大华能人辈出拥有的无数古籍,之中说不定有他们都不知道的应对戈壁和沙漠的方法记载,却没想到,她竟然并没有反驳,而是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默认他的话……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看她得低着头,深邃的眸子隐隐闪烁的光泽转瞬便被夜色吞噬,再开口,语气却愈发的傲慢了:“怎么,无话可说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自己的种族有多么愚蠢了?”   昆莫宝珠皱眉,索朗穆这话说得过分了,不由看向夏阳,却见她冷淡的瞥了索朗穆一眼:“我起码没蠢到这么跟一个可以治愈自己隐疾的人这么说话,我说聪明的穆王子殿下,你这么得罪了我,是吃得特别饱呢还是穿得特别暖?”   听到夏阳那话,洛奇等人瞬间沉下脸,而昆莫宝珠则忍俊不禁喷笑了出来。   索朗穆扬眉:“你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你以为你真动得了我?”夏阳恶意的把眉毛挑得比他还高。   洛奇等人觉得夏阳太大言不惭了,他们认为,要不是索朗穆现在头痛不舒服,她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索朗穆的,可索朗穆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我还要感谢你不杀之恩?”   这话不似开玩笑,亦没有轻蔑,顿时把洛奇和昆莫宝珠等人都惊到了,一个个不敢置信的又把目光集中在夏阳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就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有那种可怕的能力,到底藏在了小小的身体之中的什么地方……   就看到夏阳很臭屁的昂首挺胸:“那当然。”   索朗穆再次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抬手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枚羊脂白玉的坠子,递给夏阳:“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夏阳皱眉看着那枚玉坠,没有立即伸手。   玉是顶级羊脂玉,打磨得也相当光滑,但雕刻的水平实在烂得可以,要不是她脑动够大,甚至看不出那雕刻的其实是条鱼,最重要的是,它很娇小,明显是女子佩戴的东西……   略微纠结了瞬,她弱弱道:“能换一个吗?”   索朗穆怔了一瞬后,青筋都跳出来了:“你真是一个奇特到让人头痛的姑娘!”明明是她自己说要他当命根子一样宝贵的东西当抵押,现在他给她,她却要他换一样!   “我这不是怕你的爱人在天之灵诅咒我么……”夏阳郁闷的看着那枚小坠子,觉得被他一个大男人这么珍重的东西,应该是他死去的心爱的人的遗物。   她没有要人遗物的习惯啊……   索朗穆愣了一瞬后反应过来,面色立马就难看了起来,却道:“你放心,她不会诅咒你。”顿了顿,又补一句:“她确实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但不是爱人。”又顿了顿,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的再补一句:“我没有心爱的女人。”   说罢,懒得再跟夏阳罗嗦,一把就将玉坠挂到了她的脖子上:“我会再拿回来的。”   也不管夏阳同不同意,弯身一把拎上被她踢晕的罗布就走。   洛奇等人匆匆跟上。   昆莫宝珠面色微妙的看不着他们走远,回过头来才发现夏阳小脸很绿,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就叫你不要多事你偏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吧,被纠缠上了吧,该!”   纠缠……   夏阳皱眉:“不要用那么奇怪的词好不好?”   “奇怪吗?”昆莫宝珠意味深长的又看了看去远的索朗穆的背影,再回头看看夏阳:“这可说不好。”   夏阳小脸更绿了,一把玉坠取了下来——别人刚还贴身带着的东西就这么直接挂她脖子上,她还浑身都发毛。   昆莫宝珠倒是没就这说什么,只道:“走吧,回去了,外面冷。”   也没有问夏阳是不是能救她的父亲昆莫多吉,因为没必要……   倒是走了没多远,又忍不住的说道:“那玉坠应该是他妹妹的,他们兄妹年纪相差有些大,但感情很好,可十年前……流沙把他妹妹夺走了。”   夏阳惊愕了瞬,拎高玉坠:“这东西他怎么拿回来的?她当时没带身上?”   昆莫宝珠摇了摇头:“似乎是人没找到,但找到了玉坠,具体我也不清楚。”   夏阳皱眉看着手中的玉坠,不再言语……   **   发现自己的人被甩掉后,昆莫曲珍就睡不着了。   足足等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把索朗穆等回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毫不掩饰的扑鼻而来。   昆莫曲珍吓了一跳:“你去哪了?怎么身上一股子血腥味?受伤了没有?”   “能去哪里,不过是出去随便走走。”索朗穆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们昆莫的跟尾狗真多。”   那一眼看似平淡,昆莫曲珍却有种咽喉瞬间被钳住的窒息感,心虚慌乱之间也不敢对视,便低头故作殷勤的为他脱衣服:“这也是没办法的,现在父亲什么情况大家都不知道,昆莫正乱得很,你就委屈两……咦,你的玉坠呢?”   那玉坠并不漂亮,她没想过要,可他很重视,甚至恩爱的时候都不许她碰一下……   现在竟然不翼而飞了!   正想着,索朗穆抬手轻拍了拍她的头:“我从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但也同样不喜欢太蠢的女人,不该问的不要问,懂?”   昆莫曲珍总觉得,她要敢说不懂,或者企图用别的方式继续追问,那么,他会毫不客气直接把她的脑浆给拍出来……   一想到那画面,她就忍不住的琴瑟,可她又偏偏就爱死了这样的他。   乖巧的,她点了点头。   二夫人到底有没有跟夏阳或者昆莫宝珠达成协议谁也说不好,倒是越来越嫌弃赞布阿美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倒是好几次都有人听到,她让昆莫坤明把赞布阿美送回去。   昆莫坤明自然不愿,于是素来关系很好的母子两就为此吵了起来,母子关系越闹越僵,很快,拥护者们就看不下去了……   有人提出要赶赞布阿美走,但也有人不赞成,当然,也有人表示中立。   争夺王位的战斗还没有真正打起来,昆莫坤明一派就先自己内讧了起来。   可赞布阿美却不动如山,根本不管人家怎么看她,不走就是不走,甚至还神速的跟昆莫泽言勾搭上了……   “那老女人定是跟昆莫宝珠勾结上了,不然怎么会执意要赶我走呢?”赞布阿美软软趴在昆莫泽言身上,激烈的欢爱过后已良久,娇喘依旧如歌低吟,美艳得像个妖精:“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想做遭殃的那个吗?”   昆莫泽言成功的再次被她挑起了欲火,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你不用操心,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等确切的消息。”   赞布阿美眉头几不可见的挑动了下,一把将他推开,再扑上去抢回主动权,媚声妖惑:“确切的消息?什么确切的消息?”   昆莫泽言享受她的主动,但也不轻易就她蛊惑,笑道:“时候到了,你只管帮忙就是,作为报酬,我会照承诺让你成为昆莫的大夫人,并给予赞布丰厚的聘礼以及帮助。”   这说法很不客气,甚至有些羞辱成分,赞布阿美漂亮的蓝眸几不可见的沉了沉,但并未发作,本来她跟他就没感情,又岂会在意他这种程度的羞辱?反正他也不过是她的一块跳板而已……   “怎么不说话了?”昆莫泽言却笑着问,似乎他的话里并没有别的意思,但也不等赞布阿美开口回答,便又道:“对了,姬氏极来了你知道吗?”   赞布阿美愣僵住了。   昆莫泽言顺势反转而上,将她摁在身下,肆意蹂躏:“说实话,我真想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看看你到底淫荡到什么程度,然后问问他,是不是更嫌弃你了。”   赞布阿美沉下脸,强忍住赏他耳光的冲动,改作抚摸他的脸,邪魅勾唇:“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让他拜倒在我裙下的,就像你一样,嘴上说着恶毒嫌弃我的话,可身体,却根本控制不住的,不停的不停的……要~我~”   昆莫泽言脸一黑,很想骨气的反驳,可……   偏偏,她的身体真的有魔力一样,让他越来越无法自拔,明知道不能沉沦,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沉沦了。   这时,愤怒的声音从毡房外传来:“昆莫泽言,你给我滚出来!把阿美还给我!”   是昆莫坤明!   自己带回来的人,却在自己受伤后就立马跟自己的兄长勾搭在了一起,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赞布阿美,   赞布阿美,你个万人骑的臭婊子,给我滚出来!”   昆莫坤明想直接冲进毡房里,把那对狗男女狠狠打一顿,可这边是昆莫泽言的地盘,他虽然带了人来,却也没办法直接冲过去。   双方照面便打,瞬间便白热化了,昆莫泽言搂着赞布阿美慢吞吞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受伤了,甚至还死了三个。   “坤明王子,大家好聚好散,何必要闹那么大伤了彼此的和气呢?”赞布阿美叹气这么说,一副不想跟昆莫坤明闹翻的模样。   “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你这么个万人骑的骚蹄子。”   昆莫坤明双目赤红,青筋暴跳,十分狰狞,脚下一点就扑向了赞布阿美。   赞布阿美冷哼一声,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可惜,她虽然也玩鞭子,却不精专,玩起来自不如昆莫宝珠来得好,自更比不上夏阳那个小变态了,昆莫坤明却一看到鞭子就想起了那边夏阳如何当众抽他,更加恼火,半空一抓便抓住了她的鞭子,狠狠一扯……   他本意是要把赞布阿美扯过来的,却不想昆莫泽言忽然插手帮赞布阿美,反而害他差点被拽过去。   “这是在闹什么!”   磅礴一声吼忽然传来,吓了众人一跳,看去,就见混乱旁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个彪壮中年大汉,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好似一斧子就劈开一座大山。   昆莫坤明看清来人,欣喜不已:“獒叔叔,你可回来了,快来帮忙,帮我把那臭婊子抓过来。”   昆莫泽言面色难看,定定的看着这位姗姗来迟的叔叔昆莫獒,而其实不止是他,消息放出去那么久了还没出现的,大有人在……   昆莫獒似乎与昆莫坤明关系很好,笑着调侃了他几句,才看向赞布阿美,咧嘴笑出两排大黄牙:“赞布家的小丫头,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昆莫?”   赞布阿美勾唇笑道:“獒叔叔,坤明骂我骂得那么难听,我还不能表达一下气愤吗?更何况,我的鞭子可没抽中他,拿鞭子把他抽得起不来身的是那个汉人小王妃。”   昆莫獒眸光闪了闪,却不知情似的道:“汉人王妃?”   “宝珠带回来的,说是姬氏当年遗失的神女之后。”昆莫泽言道,语气里都是不削:“可到底是不是,谁知道呢?”   赞布阿美勾唇:“姬氏已经四下发帖子准备开春后的祭祀仪式了,到底是不是,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说这边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獒四哥回来了。”   一道声音夹杂着马蹄声,从昆莫獒身后传来。   这回,轮到昆莫坤明面色难看,而昆莫泽言面色好看了……   来人,赫然是他们的另一个叔叔,昆莫烈。   **   “啧啧……”   夏阳鄙视的看着面色难看的昆莫宝珠:“你有六个叔叔,竟然没有一个跟你亲近……亲爱的宝珠嫂嫂,你到底是情商太低,还是跟他们八字真有那么不合?”   昆莫宝珠面红耳赤,半天才硬邦邦的挤出一句:“没有也无所谓,我自己一个就够了。”   “不是就够了,而是根本没人看得上你吧。”夏阳不遗余力的继续打击她。   昆莫宝珠终于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你后母。”也就是传说中的麦朵夫人。   夏阳转折的幅度之大,让昆莫宝珠半天回不过神来——这跟她跟叔叔们关系不好有什么关联!   别开面色难看的脸:“她有什么好看?为什么要去看她?”   夏阳道:“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啊,想近了看看是不是就通了。”   “什么问题?”昆莫宝珠皱眉。   夏阳张了张嘴,却道:“回头再告诉你。”   “我不想去。”   “你必须去。”   昆莫宝珠瞪她:“你……”   “走啦走啦,乖乖哒,回头我让魁哥哥亲亲你抱抱你。”   “阳阳!”   “怎么?不要?好诶哟……”   **   夏阳来昆莫的时候,麦朵夫人在自己屋里吃斋祈福不冒泡,在她屋子附近晃过好几次也没能成功见到她,后来麦朵夫人终于冒泡了,夏阳却被“好朋友”折磨在了屋里不愿出去……   一来二去,以至于她来了昆莫好些日子了,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十分有传奇色彩的麦朵夫人。   她比想象中要年轻,才二十八岁,看起来更加年轻,美得都不像个人类,像西方神话中的森林妖精,身材十分惹火,眼睛居然也是蓝色的,有种让人迷失的魅力,却不同于赞布阿美那种妖里妖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干净,而且……   对于夏阳和昆莫宝珠的到访,麦朵夫人反应很平淡,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更直接:“很抱歉宝珠公主,我并没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   “谁要你帮忙了!”昆莫宝珠一听就来气,也不愿意看她,虽然面对面坐着,脸却是别向他处的。   麦朵夫人笑了:“不是请我帮忙的,那你来做什么?看我?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好些年没进过我的门了。”   昆莫宝珠冷哼:“要不是阳阳说要来看看你,谁乐意进你屋子。”   麦朵夫人眸光一转,看向了进门之后就一直不掩饰的盯着她看的夏阳,笑意更深了些:“北王妃,你在看什么?   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的眼睛。”夏阳也不客气,张嘴就很直接:“有没有人说过,麦朵夫人您的眼睛跟一个人很像?”   麦朵夫人怔住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僵住了。   但更快的,她便又恢复了得体的笑容:“北王妃难道是想说,我的眼睛跟宝珠公主的很像?”   昆莫宝珠立即气愤反驳:“谁跟你的眼睛像了!”又转头瞪夏阳:“虽然都是蓝色没错,但完全不像!”   “说得也是。”   夏阳似乎被昆莫宝珠眼神威胁到了,立即服软。   昆莫宝珠虽然是养在麦朵夫人名下的,但两人关系一点都不好,说十句话就有十句话是针锋相对的,连最基本的表象都不愿维持……   气氛不好,自也坐不了多久,昆莫宝珠更是被麦朵夫人一句“你就是这么凶悍,才不得姬氏魁喜爱”而愤怒起身离去,连夏阳都落在了屋里。   夏阳也慢慢站起身来,听到昆莫宝珠出门的声音后,才倾身靠向麦朵夫人,勾唇低声:“麦朵夫人其实跟我家宝珠嫂嫂有血缘关系吧。”   麦朵夫人勾唇而笑,有些是似而非:“北王妃想多了,我不过是一个小族……”   “我还是大华夏家的女儿呢,却结果还不是很神奇的跟西戎姬氏有了血脉联系。”夏阳耸肩摊手:“其实世界就是这么奇妙的,不是吗?”   麦朵夫人:“……”   “惨遭灭族的小族公主,这个身份还真不错。”哪怕有破绽,也无法求证:“嘿嘿,我还听说,你对我家宝珠嫂嫂从不好,可好奇怪啊,你对她那么不好,她又没有哪个叔叔当靠山,却竟然最终能茁壮成长到现在,并拥有这么多的拥护者……”   麦朵夫人:“……北王妃,宝珠公主脾气不好,等你等久了会生气的。”顿了顿,微微颔首:“替我多谢姬氏多年来给予宝珠公主的庇护。”   夏阳皱了皱眉——这女人不想活了!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继续活下去!   “我还有个问题……”夏阳最终选择了尊重人家,忽略掉她那些秘密:“通过多丽的身体过到昆莫王身上的毒,你从哪里得来的?”   麦朵夫人惊愕的看着她。   夏阳:“请你如实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王城有个地下黑市,会定期邀请被选上的人参与拍卖,里面千奇百怪什么东西都有。”   “被选上的人?”夏阳皱眉:“怎么选?”   麦朵夫人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地点在哪?”   “地点是流动的,每一次都不同,只有被选上的人才会知道当期会在什么地方拍卖。”   夏阳皱眉,还想再问,却听到麦朵夫人道:“我只去过一次,知道的并不多,甚至不知道招待我的是什么人,从旁边走过的又是什么人,大家都戴着足以盖过全身的黑纱帽子。”   夏阳:“……”   **   地下黑市其实并不是多么稀罕的存在,但麦朵夫人说的这家地下黑市却明显很稀奇……   西戎的王城吗?   她还要特地去一趟?   一这么想,夏阳就整个人都不好了,赖在那里一动都不愿意再动,偏偏这个时候,昆莫王已经死了的消息传了开来,然后整个昆莫瞬间就炸开了锅……   昆莫坤明这边才开始动作,昆莫泽言那边立马不甘示弱也奔往王帐,而后一方动方方动,继承人们纷纷各带人马聚在了王帐外。   也说不清楚是谁先对谁动的手,反正战火一触即发,憋了许久的几群人说打就打成了一团,半点不客气。   昆莫宝珠并没有嚷嚷着要保护王帐之类的,而是实际行动,看谁靠向王帐就抽一鞭子过去,而她的人也是如此,混战归混战,目的却很明确。   “哟~,昆莫宝珠你这是要当孝女?”   混战之中的人看不清楚,旁观的人却看得很清楚,赞布阿美直接开口讥讽:“可你这孝女是要做给谁看呢?”   语气之中,不免有些试探的意味。   “原来阿美姐姐的孝心一直是做给人看的吗?”夏阳惊讶的插嘴。   “当然是做给人看的。”   索朗穆意外的插嘴,立马惹来赞布阿美冷眸一瞥,但跟着她就又笑了:“哟~,穆王子什么时候跟大华的北王妃勾搭上了?”   这话瞬间惹来昆莫曲珍的注意,可她才回头,就被昆莫泽言毫不客气的弯刀侍候,好在……   索朗穆适时的丢了颗石头,替她挡了一挡昆莫泽言的弯刀,才让她有了惊险的躲避机会。   昆莫曲珍的心顿时稍安定不少。   赞布阿美沉下脸:“穆王子,这是昆莫的事,你确定要插手吗?”   索朗穆咧嘴一笑,白牙森森:“你打算帮谁?昆莫泽言还是昆莫坤明?嘿嘿,我都替你头疼。”   赞布阿美眸光阴沉,面上却在笑:“反正不会帮你。”   “赞布阿美,你个臭婊子,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正与昆莫泽言混战的昆莫坤明忽然怒吼一声,疯狂而狰狞的看着昆莫泽言:“当然,也不会让你如愿的,大!哥!”   昆莫泽言讥讽一笑,正要刺激他两句,就听到他高声又道:“我的人都听着,不许任何人靠近王帐!”   夏阳闻言,眸光闪了闪,默默的为二夫人   的为二夫人点了个赞——这样一来,日后狡辩,昆莫坤明也算是既没得罪透她和昆莫明珠,也没彻底惹恼昆莫多吉,那边成事,他都有开脱之词了!   可惜啊……   这一箭双雕是技术活,真不是谁都干得来的!   就在这时,外围民区忽然起了大火,借着夜里的风,蔓延得非常快……   正死守王帐的赫高收到消息后面色大变,立即放弃阻拦昆莫泽言等人,一声响哨召集人便往着火的方向冲去。   昆莫宝珠眸光闪烁了下,笑意隐隐,率先带人跟了过去——火是她让阿布放的。   那个地方都是昆莫多吉的人,旁人根本接近不了,但阿布却可以。   阿布是昆莫多吉的亲信赫高的亲弟弟,若是以前,她未必能说动她,但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舍得嘴边的肉(多丽)不吃的?而她也答应了阿布,事成之后不发落他的家人包括他哥哥赫高。   阿布并没有迟疑多久便答应了,并且做到了。   她不信昆莫多吉还能忍着不现身!   昆莫泽言隐约想明白了什么,面色瞬变,知道坏事了,转头就想喊停手,猛觉背后突兀一痛……   竟是混乱之中,有人背后飞了他一刀!   本来,他身材魁梧,皮糙肉厚,一刀算不得什么,可偏偏,那刀淬了毒!   起火加赫高带人撤离都发生得太快太忽然,赞布阿美难免分了些神,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面色瞬间不是一般的难看可以形容,怒声问左右随行:“怎么回事!”   结果,却是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   没办法,虽然赫高的人和昆莫宝珠的人都撤得快,但混战中的那么多人,却不是人人都反应够快,加上毫无心理准备,又往日新仇旧恨今晚终于得报……总而言之场面依旧混乱得难以控制,还真没看清到底是哪里飞来的刀子把分心的昆莫泽言给算计了!   “恭喜啊,你费尽心机转下的注,就这么没!了!”   索朗穆却哈哈大笑起来,他倒是看清楚了是昆莫曲珍的人,但……到底是不是呢?谁又知道呢?何况,他已经答应了某人不掺和昆莫的事……   “你……”   赞布阿美余光瞥见昆莫曲珍紧跟着也尖叫一声倒地,乐了:“彼此彼此。”   “我看到了。”索朗穆反应平淡:“还看到了是昆莫泽言的人动的手。”   赞布阿美直接无视他后半句,倏地转头看向夏阳:“汉人最奸诈了,汉人王妃,其实都是你下的手吧。”   “你聋了?”夏阳没好气的白她一眼:“穆王子刚还说是泽言大王子的人动的手,更何况,我可站得比你们都雾草……”   话没说完一把弯刀冲她飞来,惊得她都蹦出粗口来,但并没有躲。   整夜都神经紧绷的零食君一掠抬手,便挡住了那把弯刀。   夏阳从他背后探出头去,看向倒在地上,只是断了一条手臂的昆莫曲珍:“又不是我把你手砍断的,你冲我发什么火啊?”   昆莫曲珍张嘴正想骂夏阳勾搭她的索朗穆,就听大批的脚步声四面八方往这边来……   昆莫多吉的人赶过来了!   赫高和昆莫宝珠也随后带人折了回来,因为昆莫多吉已经藏不住,只能现身了,怒气冲冲的已经到了这边来。   经过昆莫宝珠的时候,昆莫多吉眯眸扫了一眼,并未说什么,直接走向了王帐,居高临下望着已被他的人控制住的众人:“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好儿子,好女儿,拜你们所唔~”   随着气势汹汹的昆莫多吉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来,总算平定下来的气氛,瞬间又炸开了!   这时,麦朵夫人来了……   ☆、【98】西戎小可汗   看到昆莫多吉口吐黑血,众人惊愕之余,再次有人先下手为强的动起了手来。   场面瞬间再度陷入失控的混乱之中……   麦朵夫人白袄如雪,长发披肩,美得像神话里的妖精,在这个血腥的夜里格外的醒目。   不知道是她太没有威胁力,还是她实在太美,反正,她一路走向昆莫多吉都没有人阻拦,但,好多人的血溅在了她的身上……   殷红的血,如雪的白袄,如同眼皮底下一根锋利的针般刺激人的瞳孔,一目惊心。   她走得很慢,但很坚定,一步步,也如同是在走她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   她确实并不是什么小族公主,但又确实是生活在一个富裕大家庭里。   长辈和蔼,父母恩爱,兄姐亲和弟妹妹善良,她曾经拥有这世上最幸福的家庭,生活过得非常美好。   然而……   美好很短暂,恶梦却很漫长,别人的贪婪撕碎了她的一切!   战争,无情的夺走了她父兄叔伯的性命,吞噬了他们努力积攒的财富,劳累过度而病倒的母亲只好带着他们投靠了外祖家,可舅舅却为了攀附昆莫多吉,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就把她的长姐冒充是女儿给献了出去,还威胁她长姐,若是敢跑,就把她们赶走,母亲一气之下撒手而去……   舅舅却运气不错,成功的成为了昆莫多吉的走狗,而昆莫多吉则成为了这片土地的王,她的长姐顺势成为了昆莫多吉的第五夫人!   她一直以为长姐过得很好,毕竟是王的第五夫人嘛,理应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是吗?可惜她错的,大错特错……   昆莫多吉是个人渣!   第一次发现长姐被他打掉孩子的时候,她弟弟气不过的跑去讨要说法,结果被昆莫多吉活活打死了,舅舅为脱干系,直说不认识她弟弟,放任昆莫多吉把她弟弟的尸身丢去喂了狗!   长姐知道的时候,一切都迟了,费尽心机,也只找到属于弟弟衣服的一角而已,一块骨头都没有找到……   自那之后,长姐就变了,变得更加温顺,而长姐的温顺,换来了她和妹妹安稳日子,然后,长姐顺利的生下了昆莫宝珠,但因为之前掉过几次孩子,生下宝珠后便无法再育了。   虽然在西戎,女孩也是可以继承王位的,但能顺利当上女王的,非常少。   于是舅舅就开始觉得只有昆莫宝珠一个不够保险,加上那时候昆莫宝珠又瘦又小,活像养不大的样子,于是,舅舅把主意又打到了她身上来……   长姐知道后,果断偷偷把她和妹妹送走,远远的送到了西戎大华与北狄的三国交界地,交代她和妹妹,从此抹黑了脸生活,若有机会,可以去大华。   她很听话,可妹妹却不懂,结果妹妹就那么被人贩子抓走了,还阴差阳错的通过黑市,再次落到了昆莫多吉手里!   她妹妹才十三岁……   也没了。   她违背了长姐的意愿……   她没有在偏远的地方安静的生活,没有去大华,而是往回走,想回昆莫,想要报仇,可她却不争气的半路就病倒了,而在姬氏逗留的时候,收获了美好的爱情……   爱情非常美好,美好到让她几乎要遗忘了仇恨,想要就那么留在姬氏安静的生活下去。   然而……   昆莫多吉这个男人,就是她的恶梦,每当她以为可以幸福的时候,就来撕碎她的一切!   她的父兄死在他的军功下,她的弟弟死在他的暴虐下,她的妹妹死在他的变态下,连她心爱的男人都死在了他的手里,头颅被切割下来给他的爱马当玩具,没有理由……   最后,她的长姐也死了!   所爱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因为同一个男人而死。   她反而冷静了下来,设计了一系列接近昆莫多吉的计划,只为一个杀他的机会,可……   她却忽然发现,她长姐的女儿还活着!   于是她又不争气的改变了主意,决定等养大了这个孩子,等这个孩子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再跟昆莫多吉同归于尽。   起初,她也想对宝珠好,可惜,昆莫多吉有很多很多女人,夫人就有五个,争宠的手段卑鄙下作,狠毒到你想都不敢想……   自从宝珠被名义上她的人推下湖之后,她就知道了,她不能对这个孩子好,至少不能表现出对她好,所以她开始对她不好,用她的方式去保护她,哪怕她恨她也没有关系,活下去就好……   她成功了,宝珠顺利长大了,成长得很好。   她……   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   昆莫多吉死了,毒发身亡,死相恐怖。   麦朵夫人看着他死的,从头到尾非常平淡的直视他愤怒而不敢置信的双眼,然后,拔出他随身佩带的刀,先把他的头颅砍下来丢进混乱的人群里,而后,疯狂的劈砍他的身体……   美人白袄一身红红黑黑的血,做着如此疯狂的事情,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惊悚惶恐会传染,很快,反而让混乱阴差阳错的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不敢置信的一幕,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阻拦。   昆莫宝珠无疑是最错愕的。   她的印象里,麦朵就是昆莫多吉的一条狗,忠诚,凶狠,昆莫多吉的敌人就是她的敌人,昆莫多吉让她咬谁她就咬谁,可……   她就咬谁,可……   毫无征兆的,眼泪流了出来,可昆莫宝珠却并不知道自己的伤心什么。   “昆莫多吉已经死了……”   麦朵夫人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白袄已经脏得面目全非,脸上都沾了红的黑的血,甚至肉沫,可她却笑得很开心:“终于死了,哈哈哈……”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个女人绑起来。”   二夫人终于来了,来来得迟,但刚刚好,气势威严的高喝,宛若这里从此往后就是她做主了。   夏阳走向昆莫宝珠:“接下来的就看你自己了,我去找赞布阿美聊聊。”   见昆莫宝珠回过神来点了头,才走向赞布阿美。   赞布阿美面色十分难看,见夏阳走来,更加阴沉:“汉人王妃,恭喜你就要如愿了。”   昆莫泽言中毒死了,昆莫坤明形容残废,昆莫曲珍直接断臂残废,小昆莫们年纪又太小,加上索朗,赞布,姬氏三家在旁见证,姬氏又明显是站在昆莫宝珠一边的,现在姬氏就有兵压在昆莫外,昆莫獒等人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敢公然抢夺王位……   昆莫的王位,可不就成了昆莫宝珠的吗?   夏阳倒是很客气,客气得气人:“还好还好,都是阿美小姐心够大肯谦让,才有了这么完美的结局。”   果然,赞布阿美一听就面目扭曲了,但索朗穆却笑了起来。   血腥味太重了,嗅觉敏锐的夏阳觉得自己真是要吐了,也不啰嗦:“剩下的就是昆莫的事了,我们这些外人肯定不好插手插嘴,不如找块干净地方点堆火,大家围城一团吃着喝着聊着?”   赞布阿美不愿,哪怕跟夏阳多呆一秒也不愿,可索朗穆却同意了,然后和夏阳一起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这是一种变相的威胁!   赞布阿美气得面目扭曲,却最终还是跟过去了——夏阳就算了,可跟索朗穆这种疯子较劲,吃亏的只会是她!   不过……   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索朗穆,又看了看夏阳,赞布阿美蓝眸幽幽——这两人肯定勾搭上了!   而后,她勾唇笑了起来,侧头与身边的人低声:“传出去,就说汉人小王妃跟索朗穆关系暧昧,还有人看到两人抱在了一起……”   **   没有再出意外,将满十六的昆莫宝珠成为了昆莫新的王。   历代可汗只要求新的王继续忠诚他就行,所以谁继承都无所谓,自不会去干预,所以只要昆莫人没意见,昆莫宝珠就是铁板钉钉的新王。   不过,等她安顿好一切后,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王城,以示对可汗的忠心。   再此之前,赞布阿美先离开了。   客套性的招呼都没打,说走就走,傲慢的态度明显是没将昆莫宝珠这位新昆莫王放在眼里,但昆莫宝珠也忙得很,没空去搭理她,跟该不会让人拦着。   憋了许久的姬氏魁马不停蹄第一个赶了过来,美其名曰恭贺昆莫的新王继位,但其实就是想见昆莫宝珠,想跟她好好说话,想跟她解释一下之前的事,可……   他倒是见到了她,却并没有机会解释,所有的交流都很官方,官方到令他毛躁,却莫可奈何。   姬氏极一来就感受到了气氛不对,问夏阳:“宝珠怎么了?”   “……麦朵夫人认下所有的罪状后……自焚了。”   夏阳叹气:“宝珠在她死之前去看过她,问她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但她没说,一个字都没有说,然后……宝珠就那样了。”   姬氏极看了夏阳好一会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夏阳摇头。   有时候,过程是怎么样的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结果,而她所看到的结果,就是昆莫宝珠平安长大了,而且成长得很优秀,所以,麦朵在她看来就是个伟大的女人。   一个伟大的女人,值得人去尊重,尊重她最终的选择!   “那就一直保持沉默吧。”   姬氏极忽然转风的话,让夏阳错愕,不禁倏地抬头看向他——怎么听起来,好像他也知道!   姬氏极长指点唇,冲她做了个嘘的姿势。   夏阳:“……”   差点忘了,这便宜表哥号称西戎第一人!   能做得了第一个人的,哪能那么简单,恐怕麦朵的事,他早就调查过了,比她还清楚,甚至昆莫有如今的结果,他甚至没少推波助澜……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姬氏极见她面色微妙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不禁倾低下身来逗她,笑里充满蛊惑的意味:“终于发现我长得比你家那个傻王爷好了?那不如不要回去了,留下来给我做夫人。”   终于回归的小金第一个表示反对,跳上跳下吱吱的叫个不停,还抱住他一只耳朵使劲往回扯,妄想拉开他和夏阳之间暧昧的距离。   夏阳直接赏他个白眼:“那我还是回去吧,虽然他傻了点,可好歹皮相还不错,要是哪天我心血来潮想要孩子了,起码跟他生出来的不会是傻子,但跟你呵呵……”   姬氏极不明白:“我这么聪明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会生出个傻子来呢?”   “原因太高深,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要不是我妹妹,我一定会把你吊起来烤。”竟然敢用那种“你太蠢了我不想跟你说话”的语气跟他说话。   跟他说话。   夏阳沉默了下,还是忍不住跟他打听:“你知道王城有个地下黑市吗?”   姬氏极诧异的看着她。   夏阳立马明白,他是知道的:“你去过吗?”   姬氏极默了默后,点头:“去过,但对方太敏锐太狡猾,宁可断尾抛弃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不愿让我有机会往深了查。”   夏阳惊愕了瞬:“也就是说,你还是查到了一些,对不对?”   姬氏极抿唇不语,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夏阳纠结了瞬,道:“我们找个更安静的地方说。”   姬氏极诧异了瞬,笑着点了头。   **   “所以你怀疑,如今的林氏其实就是你们大华的前朝余孽之后?”   姬氏极听完夏阳简单的概述之后,神色凝重:“你确定,大华的前太子李煜,是死于魔蛊?”   “太子哥哥死前,我见过他,还隔着皮肤摸到了那只虫子,当然肯定。”夏阳想起当时,脸色就控制不住的难看。   姬氏极抿唇皱眉,跟着就忽的看向一方。   夏阳顺势看去,便见索朗穆走了过来。   “我找她有点事。”索朗穆直接指着夏阳与姬氏极说,意思很明显,让姬氏极识趣的一边凉快去。   姬氏极理都没理他,倒是看着夏阳——我是不走啊?   夏阳纠结了瞬后道:“你别走太远,免得万一跟他说不通,我还得耗力气跟他打一架。”   姬氏极:“……”敢情他是免费打手?   索朗穆:“……”她把他当什么人了?   **   索朗穆找夏阳的目的,自然是问治疗时间。   夏阳也不跟他绕弯,开门见山就道:“首先说好,一,我不是神仙,不可能挥手就能让你痊愈!二,你这毛病难治,不出任何意外也需要吃至少一年的药,并配以针灸治疗,见效会很慢。”   “一年?”索朗穆皱了皱眉:“你会在西戎逗留一年?”   夏阳撇嘴道:“你放心,只要不是你先做了什么招惹我的事,我答应的事自会做到,何况,我到底会在西戎停留多久我自己也说不好,保不准还不止一年呢。”   索朗穆眸光暗暗闪烁了下:“我接受。”   夏阳这才道:“今晚亥时在这里等我,别再被人跟踪了。”   说罢转身就走。   索朗穆:“……”   当晚亥时。   早早来了的索朗穆沉着脸一脸不爽:“来得迟就算了,还带了条尾巴来。”   “尾巴?”夏阳错愕了下,而后就黑线了——肯定是姬氏极那厮!   既然被发现了,姬氏极也没藏着掖着的必要了,直接走了出来,叹气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不好好看着怎么行?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万一被人撞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谣言怎么办?万一她那个傻王爷当真了怎么办?还有就是……”   看向索朗穆,勾唇笑得很恶劣:“你有病嘛,我早就知道啦。”   索朗穆俊脸瞬黑,额角青筋突突,眸子也危险的微微眯起,寒光隐隐,但并未发作——他相信,姬氏极并不是今天才偷听发现的,而姬氏极早就知道了却并未传扬出去,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他脾气不好不是脑子不好!   “好了好了,赶紧开始吧,别耽搁我睡觉的时间。”夏阳是适应最快的一个了:“索朗穆,你盘腿坐下,放松身体,不管我接下来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许反抗,不然,我让你直接变大傻!”   索朗穆看着姬氏极。   姬氏极耸耸肩,负手退开一定距离,远远围观。   索朗穆沉默了瞬,盘腿坐下。   夏阳取出一套银针,双手合十四方拜拜——祖宗祖宗,不知道在哪个方向的列祖列宗,真不是我爱乱用祖传绝学,而是索朗穆这个人在西戎是一霸,势力雄厚,很重要,多一个可怕的朋友中比多一个可怕的敌人要好一万倍……   除了没跪下,她态度真的很诚恳,可再诚恳,在索朗穆和姬氏极看来,都是很诡异的,总觉得被她那么一乱,就阴风阵阵了。   好在,二人都是艺高人胆大的主儿,并不信这世上有鬼。   姬氏极还忍不住笑着吐槽了句:“我说妹妹,你这是要治病救人呢?还是要向神明献祭?”   索朗穆立马横眸瞪过去——她是在献祭的话,他不就成祭品了?   “哈哈哈哈……”姬氏极一点不客气的直接用笑声回应他。   “闭嘴!”   夏阳凶巴巴瞪过去:“要笑滚回姬氏去笑,不要在这里影响我!我可是很虔诚的在行礼。”万一祖宗们神通广大,跨越空间来听她道歉呢?他那么破坏气氛,还不得把她好不容易哄住的祖宗们气到了!   自从回门那天,镇北侯府祠堂里夏家列祖列宗诡异集体卧倒之后,她就从原来的不信有鬼,改成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见她真的生气了,姬氏极赶紧闭上了嘴,却是和索朗穆一样,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夏阳——真好奇她师从何方,竟然出手前,还有这么诡异的仪式!   没人再打扰,夏阳继续“虔诚”了会儿,才着手施针。   索朗穆按照夏阳的要求,闭上双眼放松身体,只能感觉到她柔软的指尖以一种他陌生的规律,时不时的在他头上游走停留,而后,一股股热流伴   股股热流伴随一根根银针顺着她指尖停住过的地方,灌入他的头,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可姬氏极却看得很清楚——每一根原本很扑通的银针,都在没入索朗穆的头之前,在夏阳的手中,出现了一种十分神奇的变化!   有光芒从的她的指尖传至银针,并在银针上逗留,而后,一点一点缓慢的没入索朗穆的头……   那光芒非常微弱,哪怕是在黑夜里不仔细,都会被轻易忽略掉的,但确实是存在的,也没有逃过姬氏极的那双眼!   姬氏极抿唇凝神,定定的看着夏阳,以及她手中的每一根银针——难道,之前理应命不久矣的大华老战王,就是靠这种方法续了这几年的寿命?   作为西戎子民之一,他当然也是信奉双子河为神的,但,他却是从来不信什么神使神女的,若真有,当年他两个姑姑又怎么会遭遇那样的事!   可……   他这个妹妹,却明显拥有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包括秘密!   耗时一个多时辰,治疗终于结束。   夏阳肯定有消耗,但远远不如治疗老战王时来得大。   “半个月后你再来找我,这是药方。”夏阳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方子:“你最好让人分几个地方一次性多买些,剂量回去后再自己重新搭配。”   索朗穆眸光闪了闪,点头,没有说多谢之类的客套话。   “还好吗?”姬氏极这才走过来,问夏阳:“用不用我背你回去?”   索朗穆诧异的看向夏阳,这才发现,夜色之中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时之间,竟百感交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那么弱。”夏阳白了姬氏极一眼,脱口而出就道:“更何况,我们家那位醋劲儿多大你是知道的,我可不想回头被他审问一番,而后还要给你们劝架。”   见她如此自然的就说出“我们家那位”,索朗穆面色不禁有些微妙,但也没有姬氏极那么微妙……   姬氏极现在是一听到夏阳说“劝架”,脸就疼!   **   例行修炼后的夏阳又窝回床上去补眠,却才睡着,莫伊就摇醒了她,说是二夫人来了。   “让她回去吧,等我醒了再来。”   夏阳膝盖想也知道二夫人来找她是干什么,可她脾气也没好到对任何自作聪明的人都客气:“当然,她乐意在外面等,我也不反对!”   话原封不动的通过莫伊的嘴,传到二夫人耳里。   二夫人只是眸光沉了沉,便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真的回去了。   然而,在她接下来的一连三天都没见着夏阳的时候,就算是她,也忍不住发作了,第四天直接闯进屋里等着——不信夏阳不回来!   可惜……   老天都跟她作对似的,她总算等到夏阳回来的时候,却同时也等来的可汗的邀请夏阳前往王城游玩的旨意!   夏阳忍着笑,一脸无辜和无奈:“实在不好意思了,可汗邀请我去王城做客……不过二夫人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回去为坤明王咳咳,不好意思,我忘了,如今宝珠已经是昆莫王,就不能叫他坤明王子了,应该叫二爷?好吧……总之,我已经派人回去寻找名医了,你放心吧。”   那敷衍的态度,怎么能让二夫人放心得了?端庄的脸庞瞬间就铁青了:“北王妃,你……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哼,我会让你后悔的!”   夏阳勾唇:“如果我是你,就会很客气的说,‘好的,那就麻烦你了’,而不是狰狞着一张脸说一些只为威风而根本实现不了的威胁。”   二夫人抿唇盯着夏阳看了好一会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夏阳撇撇嘴,而后就郁闷上了——她都还没想好去不去王城,西戎那个小可汗竟然就派人来请她了。   只是,她比较好奇,西戎小可汗到底是因为大华使臣姜戎过去拜见,所以礼貌性的也邀请她过去玩玩,还是……有人怂恿他请她过去,摆好了套儿让她钻?又是谁?   **   索朗穆比夏阳早一步离开昆莫。   “一切小心,等我安顿好昆莫,就去找你。”   临行前,昆莫宝珠特地抽空来送,一个劲交代。   姬氏极好笑道:“放心吧,我跟着呢,出不了大事。”顿了顿,补一句:“虽然昆莫的事姬氏不方便插手,可阿魁……还是让他留下来帮你吧。”   昆莫宝珠沉默了瞬,点了点头。   本来还很高兴的姬氏魁一见她如此,脸就又垮下去了……他开始怀疑,昆莫宝珠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   不急不缓走了将近八天,夏阳终于到了西戎王城。   王城之恢宏繁华,半点不输大华帝都。   圆顶建筑很有异域风情,让夏阳想起了传说中的古楼兰。   姬氏极先带夏阳去了姬氏在王城的驿站洗漱休息,第二天一早再一起去王宫拜见可汗,不想,当天晚上小可汗就自己跑来了……   爬墙进的,差点没被当成刺客刺成刺猬!   可他却一点不觉得尴尬难堪,若无其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屋,还很臭屁的表扬了一句:“收放自如,你们的侍卫都训练得不错,但比起我的,还是差了点。”   姬氏极似乎已经习惯了,没有任何表示。   夏阳就有些囧了——她在大华遇上个爱翻   遇上个爱翻墙的王爷,来西戎遇上个爱翻墙的可汗,这运气,真是没谁了,不过……   看姬氏极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这位小可汗要来!   她没问,也没什么好问的,人都来了不是吗……   小可汗其实只比夏阳小了几个月而已,如今未满十四,但个头比夏阳高不少,有一头罕见的茶色卷发,并且修剪得很短,两道浓眉如两把出鞘斜飞的刀子,眼睛算不上很大,墨蓝色的,但十分有神,鼻梁很高,嘴型和颜色都很漂亮,活脱脱就是小帅哥一枚。   他头也不回的问道:“你们吃宵夜了没有?”   夏阳瞬间有种遇上了知己的感觉:“还没,正准备去你们这里的夜市逛逛。”   “那走吧。”一只脚已经伸进屋里的小可汗直接又把那条腿缩了回来,转头就往外走。   “你认得路吗?”夏阳二话不说跟上去,很自来熟的问。   “当然!这座王城可是我的!”小可汗更加臭屁了,就差没拿自己的高鼻梁去顶天。   “我身上的毛还都是我的呢,但我从来不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少根。”   “……我可没有你蠢!”   “啧,说得好像你知道自己有几根毛似的。”   “……不是说你们大华女子都很矜持很含蓄的吗!”   “我这不是还有一般西戎血统么?”   小可汗终于停了下来,上上下下把夏阳仔细打量了一变,而后回头对姬氏极道:“她肯定是你亲妹妹。”   姬氏极笑道:“那当然,我可没有乱认妹妹的习惯。”   夏阳还真被小可汗带到了夜市。   虽然西戎确实很多地方都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沙漠,但亦有富饶的地方,起码,王城看起来就十分繁华,夜市的规模半点不比大华的夜市小,并且非常热闹。   最最关键的是,这里卖的吃食,更多的还是肉,夏阳最喜欢的肉肉肉!   有人负责掏腰包当人力,夏阳半点不客气的买买买,吃吃吃。   小可汗忽然问夏阳:“那个仪式很危险,你有信心吗?”   “没有!”夏阳毫不犹豫就回道。   这阵子,她已经对那个所谓的仪式有了一定的认识……   首先,西戎每年都会在开春的时候祭祀双子河,由可汗在祭司的辅助下,带领诸王群贵无数观礼的子民,祈求双子河新的一年继续滋润这片土地,祭品也就是由大家一起出的。   但来年开春的祭祀,所需的祭品却是由姬氏一力承担了下来。   因为姬氏要恕罪,要祈求双子河原谅所谓的遗失神女之罪。   流程和平时的祭祀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一项双子河的考验——夏阳靠一条小木船,独自完成双子河的全程漂流!   期间允许姬氏给她送吃送喝,但不允许她下船靠岸。   当然,双子河一分为二,她并不用两条都漂流,但,漂流哪一条却不是她说了算的,而是看老天,看传说中的双子河神把她往哪条主流送。   也就是说,她可能会漂进那条经过深峡险滩藏有吃人水怪的,也可能会流进另一条拥有大大小小十多瀑布怪石林立的……   于是,她上哪去找自信?   ☆、【99】西戎乱局   小可汗差点没被一块烤肉噎到。   慢慢转头,他用看奇异物种的眼神看着夏阳——没有信心你也敢去!?   “原来不去也是可以的吗?”夏阳一脸震惊模样斜目姬氏极:“我不得不再次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妹了……”哪有这么坑害妹妹的。   姬氏极好笑又好气的瞥她,怀里抱着她和小可汗一起搜刮的美食空不出手来,也还是用手肘磕了磕她脑袋以示惩罚,但并没有来得及数落她顽皮,小可汗就开口了。   “不去也可以,但姬氏会有大麻烦。”小可汗一脸认真,默了默后,补了句:“我也会挺麻烦。”   夏阳瞥向他:“你能有什么大麻烦?”   其实她知道。   据她所知,这位小可汗四岁就继位了。   四岁,自己拉粑粑还擦不干净屁股的年纪,能威武霸气睿智精明到哪里去?没在王座上被一群魁梧如山凶神恶煞的雄壮臣子们吓尿就很不错了!   于是,摄政王辅国,太后垂帘听政什么的,也就应运而生了。   于是,这位小可汗是个光杆司令什么的,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倒是,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没被养成任性妄为的真脑残,而且貌似还得到了姬氏极这个助力,至少证明了其智商起码在平均水平线以上……   虽然她不喜欢太聪明的人,但聪明人还是比蠢蛋好的,起码有事合作的话,他不会干些自作聪明的事来拖你后腿,可有些话,还是要他自己开口说出来的……   不然,岂不显得她很没有身价!   果然,被她这么问的小可汗立马皱起眉来,看姬氏极——你怎么没跟她说?   姬氏极假装没有看到。   虽然小可汗是君主没错,他会忠诚,可夏阳是妹妹啊,他要敢胳膊肘往外拐,回去他父亲也得打断他的腿呀……   何况,他这妹妹的脾气可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   小可汗帅气的脸庞不禁一阵扭曲,但很快,便深呼一口气,开口便直击重点:“你想要什么?”   他没蠢到真以为夏阳是要他自曝其短难堪一番,其目的,不过是想要从中获利,一个足以让她豁出性命去拼一把的暴利!   “我还没想好。”   夏阳的回答,让小可汗差点抡起拳头来揍她——没想好还怎么谈!   “没想好不代表谈不下去啊。”夏阳从他愤怒眼中准确的读出了意思,笑嘻嘻道:“尊敬的可汗,您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欠条?”   小可汗倏地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而后瞪向姬氏极:“你们可真是亲兄妹!”   这话泄露的信息不小……   夏阳不禁挑眉瞥向姬氏极——卧槽,你好无耻啊!竟然这么打劫你们家小可汗!   姬氏极也没想到夏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略微的惊讶之后,就笑了起来——彼此彼此。   “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这么眉来眼去,当我瞎的吗?”小可汗气愤得青筋都突突的跳了出来,这一瞬,真恨不得把这对表兄妹拖下去斩了。   夏阳(姬氏极)异口同声:“哪里(没有)。”   **   小可汗是偷偷溜出来的,自不可能真有那么多时间跟夏阳耗。   最终,他丢下一句“回去慎重考虑再答复你”,便匆匆又溜回王宫去了。   夏阳并不意外。   他要真随随便便给她一张欠条,她才要好好考虑是不是该早点滚蛋回大华去比较好,省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助他夺权成功后他不认账就算了还反过来阴她……   “你放心,我会让人全程跟着的,首先保证你的性命安全。”送夏阳回房的时候,姬氏极忽然道:“就算失败了,我们就再想别的方法。”   “现在才跟我说这些,会不会显得太虚伪了?”夏阳撇嘴表示不屑。   姬氏极无奈叹气。   夏阳倒也不是真的怪他,换位思考,如果她是他,也会把人先坑来了再慢慢试图解释,实在不行再用强的也不迟,反正对方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地盘,插翅难飞,免得早早说了,对方还没来就先吓缩了,连说服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自没为难他的必要,倒是谈点实际的比较靠谱。   她请他进屋,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问:“我就想问问,工具只能是小木船吗?换别的可不可以?”   姬氏极略微诧异了瞬,眸光隐隐闪烁:“这仪式是先人流传下来的,只说顺流行完全程,期间不上岸,就算通过考验,并没有规定具体使用什么工具,可既是下水漂流全程,除了小木船外,还有什么别的工具?”   “我就想,水囊能装水不漏,为何不能装气而不透水。”   夏阳很无耻的又剽窃另一个世界古人智慧的结晶,皮筏的原始做法:“把整张整张的羊皮或者牛皮剥下来,用盐水脱毛后以菜籽油涂抹四肢和脖项处,让它们足够松软,然后就像做水囊一样,用细绳扎成袋状,留一个小孔往里面吹足气后封孔……我就想,牛羊皮好歹有一定的柔韧性,在水上只要不是遇上特别尖锐的东西,应该都比那木头造的小船来的耐摔耐撞。”   姬氏极听得很认真,到最后两只眼睛都发起亮来:“水囊的做法已经由来已久,却至今没人想到用这种方法制造筏子……阳阳,也许你是真的神女。”   夏   神女。”   夏阳干笑得很心虚:“其实,咳咳……我是在书上看到的……”   哪知,姬氏极立马就问:“什么书?有没有带来?能不能借我看看?”   要不是看他真的问得很认真,夏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让她难堪的,可他是认真的,她又忍不住有点心虚:“好多年前看的,早忘了书名叫什么,不过我大概还是记得里面的内容是这么写的没错。”   这么胡扯的理由,别人信,姬氏极可不信,可他也只当是不能外传的秘籍之类的,所以虽然失望,但也并未太较真,便道:“如此便算了,我回头就吩咐人准备。”   “不急着现在准备。”夏阳道:“秘密武器嘛,还是不要出现得太早的好,免得回头没有一鸣惊人的效果。”   姬氏极眸光闪闪的笑了起来:“也好。”他当然知道,她其实是怕太早做出来了,被人破坏。   而后,姬氏极便与她详细介绍起西戎王室来。   西戎王室子嗣单薄,如今的小可汗总共就三兄妹,头顶上有个舞姬生的大哥阿古柏,脚下有个二太后生的妹妹热娜公主,可即便如此,当年的可汗王位之争也依旧暗潮汹涌并不轻松……   若非如今的大太后是五王之周戎的公主,小可汗还继承不了王位,可即便如此,也依旧十分艰辛,因为二太后的弟弟后来娶了赞布的公主,也就是赞布阿美的姑姑,而那舞姬生的大王子,又搭着摄政王!   “西戎其实应该有六王,第六位便是前代可汗的亲弟弟,摄政王铁勒。”姬氏极道:“他掌控着王城一半以上的兵马。”   夏阳皱眉:“我比较好奇,一个舞姬无权无势,她的儿子凭什么搭上铁勒王?”   “凭铁勒王对先代可汗的忠诚,凭着先代可汗对千蕊夫人(那个舞姬)的宠爱。”姬氏极这么说的时候,面色有些微妙,顿了顿才补充说明:“先可汗故去之前,将千蕊夫人送给了铁勒王……”   夏阳一听,面色瞬间狠狠的华丽了一把。   可转念又想,大华不也有送妾吗?西戎有又算什么?西戎的上位可汗,不过是把自己喜欢的用惯的妾送给自己的……亲弟弟……而已……呵呵……额……   看到夏阳最终还是没忍住的狠狠打了个激灵,姬氏极有些好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没打算说,可你偏偏就问了。”   夏阳是真的想打自己的嘴巴子了,可也不让他好过:“是是是,我嘴贱,我错了,我就不该自讨没趣跟你回来趟这趟浑水,要玩命不说,还恶心。”   姬氏极无语看她,好笑又好气:“好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进宫,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   次日一大早,姜戎便来接了。   他和夏阳同行到的西戎,先到的姬氏,但也只在姬氏逗留一夜,便辗转来了王城拜见小可汗。   “姜大人这一脸的郁色是怎么了?西戎小可汗难为你了?还是水土不服拉稀便秘了?”   夏阳的话把姜戎囧了好一会儿,可看着她那一身扎了他半天眼的轻便男装,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北王妃,平时就算了,可今天你可是要进西戎王宫……您可是大华的王妃,代表着大华天家……您应该换上王妃正装……”   巴拉巴拉的数落,总而言之就是说她穿着太随便,体现不出大华皇家威仪……威……仪……   “打住打住!”   夏阳捂住耳朵打断他,凶巴巴道:“你再说,再说我就抽你了啊。威仪你个鬼!那种衣服穿着根本没法好好走路!你是要特地在西戎王室贵族面前表演大华贵族女子是如何用龟步行走吗?”   姜戎脸都绿了:“北王……”   “来人,把他嘴巴给我堵起来,省得我真忍不住抽死他!”夏阳喝道。   眼见莫伊真的拿出块布向他走来,姜戎立马闭嘴了,面色很难看很难看的瞪着莫伊。   莫伊还算客气,见他闭嘴了,也没真塞他嘴里去。   “所以现在可以出发了是吗?”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姬氏极忍住笑问。   “所以其实可以不去是吗?”夏阳斜目他反问。   姬氏极:“咳……”   半路上,夏阳看到了林富贵。   林富贵站在街道两旁的人群里,似乎没想到夏阳会看过来,怔了一怔后忙颔首行礼。   夏阳没有停留,就那么直接过去了。   一路上不止看到了林富贵这样的大华汉人,还看到了金发碧眼的北狄人,不过北狄人明显比大华汉人更少,但都是商人打扮,似乎都是来西戎做生意的商贾。   其他,并无异常。   至少马背上匆匆而过,她并未看出什么异常来。   再见到小可汗的时候,他已然变身大号熊孩子,一身贵气的王袍在他身上也有股掩不住的流气,人在王座上,心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说起话来也轻佻:“你就是大华的北王妃?长得还算不错。”   他的王座之后,垂着一幅珠帘,明暗参半的光线,让殿中的人只能隐约看到那里有两道雍容的女子身影,明显是两位太后。   听闻小可汗的话,右边的二太后忍俊不禁就笑了出来,可开口却是嗔责,甚至带有教导的意味:“可汗,北王妃远道而来可是客,你这样说就失礼了。”   一个“客”字,略微咬重了些,殿中群   些,殿中群臣应声便笑了起来,有几个还笑得特别的畅快淋漓。   夏阳为小可汗默哀零点三秒——小可汗是王啊,可是臣子却没有把他当王来看,当着他的面就迎合着二太后笑了起来。   也为那些笑得畅快的西戎臣子默哀零点三秒——今天他们越放肆,明天小可汗得权之后就收拾他们收拾得越厉害!   倒是……   她蛮好奇王座一侧位子上那位摄政王,铁勒!   铁勒有着西戎人特有的身材,高大而魁梧,一身黑色战甲披身,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长得本就并不好看了,脸上还有疤,还留了大胡子,却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人。   听到群臣附笑,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余光淡瞥,也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力。   瞬间,王殿就安静了下来,那些笑得最大声的臣子,也乖乖的把脑袋低到了最低……   夏阳感觉,铁勒不是个好色的人,甚至不是个糊涂好唬弄的人,可他为什么还要扶持小可汗的哥哥阿古柏呢?就因为先可汗的嘱托?而那位先可汗真这么喜欢阿古柏这个儿子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让他继位,因为千蕊夫人身份太低?   还有就是,这位铁汉摄政王,到底有没有也爱上那位连先代可汗都迷得神魂颠倒的千蕊夫人?   这些事情都不是靠想就能想清楚的,所以夏阳下一瞬就果断放弃了继续动脑,忽视王座后面的两位太后以及摄政王等人,和小可汗进入不费脑的废话模式:“客气客气,西戎可汗你也长得也还算不错。”   “你们大华女子真不会欣赏,朕这样的何止是长得不错而已!”小可汗皱眉不悦道,但跟着又思维一个跳跃换了话题:“算了算了,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朕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不过,朕听说你很能吃?”   夏阳笑道:“至今为止,我还没机会见识过比我还能吃的人。”为了气势,某个柳直接被忽略掉了。   “哦?”小可汗终于来了精神:“朕也很能吃,不如跟朕比比?”   姜戎拼命的给夏阳打眼色——不要!不能!您是大华北王妃!您要注重形象!   然而……   夏阳直接把他屏蔽了:“好啊。不过,这算不算打赌?有没有彩头?没有彩头可没意思。”   西戎群臣一听,看夏阳纷纷多了几分轻视之意——又一个纨绔败家子!   却就听到他们心目中的另一个败家子,小可汗甚觉有趣的哈哈大笑道:“有意思!行!你想要什么当彩头?”   夏阳立马苦想起来,最终道:“我一时也想不出想要什么,不如,谁输谁给对方一张欠条,怎么样?”   这么荒谬的彩头,顿时惹来群臣摇头,但也是有聪明人听出了门道的……   比如,摄政王特勒。   比如,二太后。   又比如,个别臣子以及姜戎。   当然少不了姬氏极。   “欠条?”   小可汗皱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暗骂一对狼狈为奸的兄妹,昨晚都说了要好好考虑,今天就追着他要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脸为难道:“什么样的欠条?先说好,不然你回头要朕把西戎王位让给你可怎么办?朕可还没当够可汗呢。”   听到这话,那些摇头群臣才后怕起来——这汉人小王妃长得斯斯文文挺可爱的,却没想到居然这么阴险!   夏阳一脸不屑道:“我有二十万大华精锐军队,有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家财万贯,有个能打仗会赚钱的夫君,这辈子吃吃喝喝浑浑噩噩也能荣华富贵少有人能欺负,要你王位做什么?”   小可汗:“……”   众人:“……”   一时之间,竟然没人反驳得了她……   倒是,摄政王铁勒这才正眼多看了夏阳两眼,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就好。”小可汗趁着众人反应过来前开口了:“只要你不是要朕的王位就行,这欠条的赌约,朕允了。”   众人一听,激动了……   “不行!可汗,这绝对不行!”   “没错!可汗,您可是西戎的君主啊,您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人打欠条!”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笑掉别人大牙!让子民寒心!”   “虽说不包含让位,可可以涉猎的内容还是很宽广啊,万一她的要求是割地呢?”   群臣七嘴八舌争着抢着开了口,一个个嗓门大得吓人,简直像一窝雷在殿中同时炸开……   “吵死了!”   小可汗跳上王座,一脚踩在王座扶手上,叉腰怒喝:“都给朕闭嘴!朕的肚子还能比不过一个小女人吗?瞧你们一个个活像我输定了似的,谁再多说一个字,就拖出去斩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谁知道有没有万一呢?更何况,他们可都听说了,这位汉人小王妃非常能吃。   所以……   “摄政王……”   “太后……”   群臣并未因此就害怕的闭嘴,而是分别转头求助于摄政王和两位垂帘听政的太后。   “可汗确应三思。”   摄政王铁勒应群臣请求开了口,哪怕已经收敛,声音还是十分洪亮,瞬间就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还有,王座是用来坐的,不是用来踩的,您若不喜欢坐,可以换个人坐。”   “摄政王劝归劝,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可汗再怎么说,也   怎么说,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二太后不敢苟同般道,语气听着确是在袒护小可汗。   摄政王似乎懒得跟二太后打嘴仗,只是默默的盯着小可汗看。   不得不说,摄政王真不是摆着好看的,就算不是被他那么盯着的夏阳,都能感受到那泰山倾轧般的恐怖威慑力,更何况被他紧紧盯着的小可汗……   小可汗面色有些难看的冷哼一声,从王座上跳了下来,居高临下看着夏阳:“你也看到了,不是朕不答应你,是太多人不许朕答应,所以,你还是还一样吧。”   “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夏阳一脸无语的扫过众人:“我和可汗之间只是个人名义打的赌好不好?输的一方立的欠条,当然是以个人名义针对方个人的,怎么可能涉及到国家大事祖上产业去?你们怕你们可汗输给我,输掉你们的国土兵马,我还怕你们可汗赢了我要我把二十万夏家军交出来呢。”   众人怔住——她们还真忘了,她在大华是比较特例的女子!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人,就是爱瞎想!”小可汗没好气附和道:“就这么说定了,走走走,现在马上去,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么能吃。”   这回,不知什么原因,摄政王没有开口了,二太后也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既然两位都不再阻止,群臣又还能说什么?   烤肉很快便送上来了,西戎小可汗和夏阳之间的大胃比赛正式开始。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汉人小王妃?”   小可汗的妹妹热娜公主也闻讯跑来看热闹,并带来了个夏阳的熟人——赞布阿美。   尾随热娜公主躲在角落的赞布阿美定定的看着姬氏极,闻声才回过神来,妖艳的面庞顿时有些狰狞起来:“没错!就是她!要不是她坏我好事,昆莫日后就是热娜公主您的助力了,而且您可别被她那瘦瘦弱弱的样子给骗了,她身手诡异厉害得很,单打独斗话,您身边最厉害的南一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热娜公主惊愕看看赞布阿美,又看看夏阳,皱眉:“你说的是真的?她真有这么厉害?”   “我亲眼所见。”赞布阿美咬牙道:“昆莫坤明直接被她的鞭子抽得起不来身,索朗穆都险些栽在了她手里。”   “咦?”热闹公主又惊讶了:“你那天不是还说她和索朗穆之间有暧昧吗?还有人看到他们两人抱在一起。”   赞布阿美惊觉自己刚才提起夏阳太过愤怒而说漏了嘴,忙补充道:“索朗穆就是这样才看上她啊。热娜公主,索朗穆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他就一疯子!”   热娜公主一听面色就变了。   西戎是个开放的国度,环境影响下男女对感情开蒙得比较早,所以只比小可汗小了半岁的热娜公主曾经疯狂的喜欢过索朗穆,直到……   亲眼见识过他手撕大活人的绝技后,就再也不敢喜欢了。   “听说他也来王城了。”   赞布阿美眯着眸子盯着远处正跟烤肉奋斗的夏阳,咧嘴一笑,红唇白牙瞬间有种阴森的美,如是一条毒蛇在笑:“原来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王城,可现在……很清楚了不是吗?”   虽然她是不知道夏阳是怎么说服索朗穆那个疯子的,可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两人确实已经达成了某种约定!   这怎么行!   她一定要破坏掉!   “天啊……”   热娜公主面色难看的捂住胸口,有种想吐的冲动:“她到底什么怪物,竟然能吃下那么多!”   她亲眼看着夏阳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把三大大盘烤肉吃了个精光,并且还在继续,而她的王兄却……   “这个笨蛋,竟然跟这种怪物打赌!”热娜公主转眸看向现在只吃下了半盆烤肉的小可汗,一脸嫌弃:“王座让他坐着,实在是浪费!”   “热娜公主,可汗不是威胁,真正威胁的,是阿古柏。”赞布阿美提醒道,顿了顿又皱眉:“当然,前提是不能让那姬氏极或汉人小王妃成为可汗的助力。”   热娜公主傲慢道:“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赞布阿美眼底飞快的掠过一抹讥讽,但转瞬便消失,笑道:“您知道就好。”   很快,那边的赌局就有了胜负……   昨晚已经长了些见识的小可汗表示,今天才是大开眼界——这个汉人小王妃的肚子就是个无底洞!一般人家根本养不起!   不情不愿,但还是说道:“朕输了。”   “那你先去写欠条,我再吃两块。”   夏阳一句话出口,众人差点没绝倒——你是得多饿啊!你真的是从富饶的大华来的吗!   小可汗哼了一声,吸收擦嘴后就转头去写欠条。   欠条写好的时候,夏阳也吃饱洗好手了。   小可汗立即让人拿给她看。   夏阳看后撇撇嘴:“还没签名呢摁手印呢。”   “汉人王妃,你不要太过分了!”   群臣又激动了起来。   夏阳皱眉捂住耳朵:“愿赌服输!他不签名摁手印,回头赖账怎么办!”   “我们可汗怎么会赖账!”就算会,也不能说出来,这关系到西戎王室的体面。   “行了行了,吵死了。”小可汗怒吼一句,让人把欠条拿回去,大笔一挥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摁了手印:“   了手印:“多大点事,也值得你们这么咋咋呼呼。”   群臣一听,气得半死,可看摄政王和二太后都不说话,可汗就是大太后的儿子,大太后更不可能会开口说小可汗不对了……   只好暂时作罢,但心中对小可汗的不满却是更加强烈了。   一场荒谬的赌注结束,姬氏极才递交上一份文书,谈起正事来。   “你们姬氏要求朕册封她为郡主?”小可汗略微的想了想,也不问群臣什么意思,直接就道:“朕准了。”   手疾眼快,啪下就在文书上印上国玺。   群臣相反对,都迟了,但还是要抱怨一番……   “可汗,她可是大华的王妃!”   再封她做西戎的郡主,岂不就正面承认了她确是姬氏遗失的神女之后?到时候,姬氏就更加不愿跟大华打仗了!   “可她也是姬氏遗失的神女之后啊。”小可汗皱眉:“难道你们不愿意母亲河寻回遗失在人间的孩子?”   群臣立马被堵住了嘴——他们奉双子河为母亲河,视它为女神,自然再愤怒,也不敢说出什么不敬它的言词!   “可她到底是不是姬氏神女之后,并没有得到确认,一切都是姬氏一面之词。”又有大臣提出。   姬氏极淡道:“当然有证据。”顿了顿,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我父肩背上有一个月季花胎记。”   众人静默了。   西戎人平时喜欢聚在一起玩摔跤,夏天男人光膀子进行纯力量的肉搏是很正常的事,姬氏胜轶肩背上有个奇特的胎记在西戎还真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却并不知道,那胎记是从我祖母那里遗传下来的。”姬氏极道:“其实不止我父亲有,举凡面貌特征能看得出拥有大华和西戎两国血统的我两位姑姑,我,以及我这位妹妹……都有。大家若是不信,可以看过我的之后,请两位太后到后殿验证我妹妹的胎记。”   “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小可汗第一个乐了:“准了!快脱快脱!”   姬氏极默默的瞥了小可汗一眼,才转过身去,解松衣袍,露出生有月季花胎记的那边肩背。   “还真有。”   “我见过姬氏王那枚胎记,确实一模一样,位置都是一样的。”   “我也见过,确实一样。”   确认过姬氏极的胎记后,小可汗立即又起哄让两位太后带夏阳到后殿去检查她是不是真有这个胎记。   夏阳狠狠瞪了姬氏极一眼——来之前可没说还有这一项!   姬氏极心虚的不敢看她——说了她就肯定不会来了不是吗?这是不得已啊不得已!   “回头跟你算账。”夏阳说罢,尾随宫女去了后殿。   热娜公主也拉着赞布阿美跑去看。   在后殿,夏阳才看到两位太后的样子。   二太后也才三十多岁,还可以用艳光四射来形容她的美,而大太后却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脸色憔悴而苍白,明显久病缠身苟延残喘而已,难怪她如此低调,而周戎有她和小可汗在,也那么低调,什么事都是中立中立继续中立……   “喂,汉人小王妃,你愣着干什么,快脱呀。”   热娜公主笑得很邪恶:“哦哦,我忘了,你们大华贵族都喜欢让人侍候的。南一,别愣着呀,快过来帮汉人小王妃脱!衣!服!”   ☆、【100】打死不包赔,来不来   脱衣服?   这三个字让夏阳不由就皱起眉头来,而后就看到个不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像极了汉子的妹纸笑得狰狞的往自己走来。   尾随进来的莫伊二人反应倒也快,立马就想横身挡在夏阳面前,可惜,热娜带进来的,不止南一一个,她们也直接被人纠缠住了。   “两位太后,这是什么……”   莫伊面色发沉,虽然不认识热娜公主,却是认得两位太后,何况在场之中,两位太后的身份最高,质问自是质问两位,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赞布阿美啪的一巴掌,打断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语气跟两位太后说话!”赞布阿美笑得得意,说话之间还挑衅的瞥了夏阳一眼。   夏阳皱眉看着她,一脸失望:“都说你很聪明,可我看了怎么久,怎么越看越觉得你没脑子呢?”   自认为聪明的人,从不喜欢别人说没脑子……   赞布阿美当即就气得面目有些扭曲,但马上她便又笑了,因为她看到南一已经到了夏阳面前,并且正狞笑着张开微举的双臂,只要揪着夏阳的衣袍,就能瞬间将她哪怕几层的衣袍撕开,让她果露在众目之下。   然而……   南一忽然就不动了。   如同木头雕刻的一般,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甚至脸上还维持着狰狞的笑。   众人注意到的时候,南一已经那样了。   “南一,你在干什么!”热娜公主皱眉呵斥,却没有得到南一的答复。   赞布阿美皱眉,给了侍女阿音一个眼神。   阿音立马凑近南一,喊了两声见没有反应,又推了推但没推动,不禁面色一急,直接伸手探向南一的鼻息,而后瞬间五颜六色,难看得无法形容:“还……还活着……”   还活着,但已经不会动弹了,叫也没有反应,如同被某种神秘而可怕的力量剥夺了行动力!   这是非常诡异的事情,一瞬间众人有种后殿阴风死气的错觉,而后想起了夏阳是姬氏遗失在外的神女之后……   包括热娜公主在内,纷纷不由自主的后退,尽量离夏阳远一点。   “你们怎么了?”夏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错愕的看着众人,而后才发现南一的古怪样子,也吓了一跳:“哇!她怎么了?”   二太后面色难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太后则是两眼一亮,继续静观其变。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除了夏阳。   而她也不可能告诉大家,我就是趁着赞布阿美打人的时候冲南一那母猩猩射了枚针尖淬毒的细针。   不过,赞布阿美倒是反应快,倏地指着夏阳道:“汉人小王妃,你好歹毒真放肆,竟然当着两位太后的面等于热娜公主的侍女下毒!”   下毒?   众人一听,纷纷将目光聚集向夏阳,二太后也沉声道:“北王妃,我们当你是客人,从头到位都十分礼待,你却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夏阳好笑反问:“这是已经认定我的罪了?啧啧,人多就是好,证人都能多个好几倍,不知道的人,一看就是你们有理。”   二太后一听,面色发沉不说话了——姬氏极还在外面呢,他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没有确实的证据,她作为太后之一却说出太过激的话,姬氏肯定要闹,回头大太后的人就能群起而攻之,剥夺她继续垂帘听政干涉朝政的特权!   热娜公主却被夏阳语气之中的讥讽之意气得不行,张嘴就想反驳,却被赞布阿美拉住,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热娜公主立马面色和缓了不少,勾唇一笑,把讥讽还给夏阳:“你要证据是吧?好,我这就派人找御医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夏阳耸耸肩表示对请御医什么的没意见,但转头就吩咐莫伊:“出去把这里的事跟我哥说一声。”   赞布阿美面色一变,叫道:“不许去。”   夏阳扬眉:“这里什么时候轮到阿美小姐你说了算了?”   赞布阿美面色瞬间难看起来——二太后就算了,可大太后……   果然,大太后开口了:“北王妃的请求,哀家准了。”而后,目光幽幽的瞥了赞布阿美一眼。   赞布阿美到不至于被个病秧子的眼神恐吓到,但对方毕竟是大太后,小可汗的生母,不能反驳布景就足够让她郁闷和浑身不舒服!   二太后皱眉不悦道:“姐姐……”   大太后转眸看向她,语气温和的打断她的话:“难道妹妹以为,今天的事瞒得住?”只要夏阳能出去,事情就瞒不住,到时候姬氏肯定不肯善罢甘休,事情只会越闹越大,首当其冲被冲击的,肯定是二太后的一派,因为让南一动手的是热娜公主,打人和发出质疑的是赞布阿美……   二太后气得红唇直抖,却只能道:“多谢姐姐提醒了。不过事情已经成了这样,还是请御医来检验一番吧,也好为北王妃洗脱嫌疑。”   夏阳无语望天——说得真好听,洗脱嫌疑,呵呵,没趁机阴她一把就不错了!可惜啊……   大太后果然跟着就又开口说道:“来人,把有空的御医都请过来。”   御医院里能有二太后的人,自然就能有大太后的人,当然,也会有摄政王的人,如此一来,就算二太后的人接到示意而刻意说些什么违心的话,也二比一有胜算!   话,也二比一有胜算!   当然,二太后的人要真蠢得敢这样的情况下还一意孤行的话……   而当下,二太后美丽的脸庞就诡异的扭曲了起来,恶毒的光芒掩不住的从眼中迸射而出——这臭老女人,怎么还不死!那个地下黑市卖的东西也不过如此!要再揪到他们,她非灭了他们九族不可!   见二太后不说话了,大太后又开口:“北王妃不如趁这时候,把胎记亮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可好?”   这个夏阳倒是不反对。   虽然没有当众脱衣的爱好,可好歹来自另一个世界,比基尼什么的都穿过秀身材了,又岂会在意露个肩头出来给人看……   二太后立即给了个眼色身边的侍女——去看看是不是用什么特殊方法纹上去的。   大太后也让了身边的侍女过去。   二太后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莫伊担忧的看了一眼夏阳,见她十分自如,这才趁机匆匆去了前殿。   一看到莫伊脸上的巴掌印,姬氏极就沉下了脸:“怎么回事?”   小可汗和群臣也好奇的看着莫伊。   “阿美小姐打的。”莫伊简单但无错漏的把后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姬氏极听罢勾唇笑了起来,只是唇红牙白,莫名阴森:“很好,那我就等着看御医给什么结果。”   他低沉的嗓音并不高,却有惊雷的效果,一瞬间便让整个王殿寂静下来。   摄政王铁勒转眸看向他,道:“极王子放心,若是误会,我会让热娜公主给夏阳郡主一个交代。”   这话一出,满殿震惊——摄政王这话无疑是承认了夏阳为姬氏血脉的身份!承认她亦是西戎的郡主!   可转念一想,小可汗都在姬氏的请求文书上盖下国玺,当众允了,摄政王又能如何?毕竟明面上,小可汗才是西戎的君主!   摄政王或许不中意小可汗做西戎的君主,却不代表他会为此而将西戎往内乱之祸上推……   而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姬氏极也不好太过得理不饶人,当即便先行谢过摄政王的公正再说。   与此同时,两位太后的侍女以及热娜公主,都亲眼确认过,夏阳肩背上那胎记确是天生的,自然得找不到一丝人工的痕迹,想说谎都说不出口……   一时间,后殿气氛再度微妙起来,所有人看夏阳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大多数人是——她确是姬氏血脉没错,那就意味着她真的是遗失的神女之后,双子河神恩赐西戎的孩子,于是,南一忽然间如此诡异,是双子河神愤怒的惩罚?   不由自主的,对夏阳就开始了敬畏……   可少数人,比如赞布阿美,却仅仅只是对那枚胎记充满了嫉妒——她竟然拥有和他一模一样的胎记!她怎么能拥有跟他一模一样的胎记!怎么可以!   若不是还有理智在,她都恨不得冲上去,掏出刀子,生生把那块皮肉给剜下来丢去喂狗……   大太后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笑与夏阳道:“双子河神是十分和蔼慈祥的母亲,它一定会原谅姬氏当年的无心之失,让你继任空悬已久的神女之位,代替它继续赐福我们西戎。”   夏阳很想问,你们的神女可不可以结婚啊?允不允许“嫁”到大华去啊?会不会要我和离啊?我是没意见啦,可我们家那位脾气绝对超级无敌烂透顶……   可现在时机明显不对,问她们还保不准是引火自焚,本来没有的,因为她提起而加一条上去,就太囧了。   这是,御医来了,三位之多,而且还有个是女的,似乎还是个很厉害的,竟然穿着御医官袍完全跟另外两个平起平坐。   大华上至天子下至群臣,都铁了心的要剥夺女子的官权,所以,即便是医术了得的女子,也做不了有官职的太医,而是没官级的医女,只不过是俸禄不低而已,但明显非常没有前途,在太医院里还会被欺辱,卷入后宫龌龊之中更是尸骨无存,长久下来,如今医术真正好的医女都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了,更多的是宁肯远离帝都寻小地方专治平民粗茶淡饭,也不愿入驻太医院侍候宫中贵人提心吊胆的大鱼大肉……   所以,夏阳在西戎看到女御医,还是挺惊讶的,也不得不承认,单单对女子而言,西戎明显比大华来得宽仁许多。   就在这两男一女三位御医得到指示要给南一检查的时候,一直僵立着不动的南一,却忽然就能动了……   众人面色大变,一个个神色微妙得难以形容。   不过,二太后还是让三位御医为南一仔细检查一番。   结果却是,南一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而三位太医也没检查到什么。   瞬间,后殿哗然了……   难道真是双子河神降下的惩罚!   甚至有胆小的侍女,咚一声就冲夏阳跪下,用西戎语叽里呱啦的道歉,大意是请求双子河神息怒,神女原谅之类的……   夏阳却注意到,那位女御医低下头去之前,若有似无的瞥了她一眼。   难道……   她发现了什么?   卧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果然不是说着玩的呀,看来以后还是少装点十三为妙……   不过,她若真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不说呢?   **   北门关。   李旭收到了来自西戎的信。   。   信是翎四寄来的,却比平时要来厚。   一瞬的诧异之后,他唇角就勾起来了——他的小王妃越来越调皮了!   然而……   多夹入的那封信,却不是夏阳寄来的。   无需去看落款,只那险劲秀拔鹰隼摩空的字体,就瞬间让李旭想起了一个人——姬氏极!   他竟然拦截了翎四的信,神不知鬼不觉的往里多塞了一张……   李旭面色很难看,但接下来看到的信的内容,瞬间让他面色更加难看。   抿唇眯眸,他起身走向火盆,定定的看着那封信在指尖被炭火吞噬得一点不剩,又好一会儿,才折回去看翎四捎来的消息。   翎四简单的讲诉了近期夏阳在西戎发生的事,并提及了夏阳在昆莫“病”了几天……   李旭的眉头一下拧了起来——病了?怎么会病了呢?印象里,那小家伙壮得像头小牛,根本就不会生病,所谓的生病多半其实是受了内伤,原因也多半只有一个——救人!   她在西戎又多事的救了谁?   这么一想,李旭就控制不住的火大,恨不能立刻飞到西戎去,拎了她就一顿胖揍屁股。   抿唇转眸,他看向不远外的火盆……   忽然沉声:“把翎九找来。”顿了顿,补一句:“让秦桂今晚来一趟。”   自从上次的囧事之后,李旭就让赤六以后都屋外吹风站岗,因而,赤六忽然隔门听到要找翎九很错愕,而后又听说要找秦桂,就更错愕了。   秦桂就是薛琅啊,王妃的人……   **   西戎王城,王宫王殿。   夏阳等人尾随两位太后转回前殿。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让南一侍候你。”   碍于摄政王的压力,不得不到钱的热娜公主小脸紧绷,阴沉难看,但半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所谓道歉,言辞之间也很富有歧义,引人遐想,就好像是她原本是一片好心,但夏阳不领她的情。   这里是西戎,西容人自是袒护自己人的,顿时群臣看夏阳的眼神就更多了厌恶——这个汉人小王妃太惹人厌了!   反正自己最终也没吃亏,所以夏阳也懒得跟她计较,更不怕其他人眼刀子刮,倒是赞布阿美……   看到夏阳往自己走过来,赞布阿美沉下脸来,余光淡扫了一圈,最后忌惮的在姬氏极和摄政王特勒身上略微停留了瞬,才咽下一肚子火气:“是我误会你了,很抱歉。”   “还有呢?”夏阳努嘴莫伊那边:“你不应该也跟她道个歉吗?”   “什么!”赞布阿美不敢置信的瞪着夏阳:“汉人……夏!阳!郡!主!你不要太!过!分!了!”   夏阳:“所以,你是不打算道歉,对吗?”   “我为什……”   啪!   响亮的一巴掌,打断了赞布阿美的话。   “莫伊身份低,让她打你确实不好,所以,我代劳了,替她还你一巴掌,也算两清了。”夏阳勾唇笑得灿烂,大有了却一件心事的松快感,却更加扎人眼。   赞布阿美猝不及防就被打了一巴掌,脸直接偏侧向一边,留下深红的掌印,并且飞快的速度肿起来,火辣辣的疼痛让她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有点懵,听到话才回过神来,瞬间气得抬手就还回去:“你……”   夏阳却手疾眼快,一巴掌又打了过去,直接把她的脸扇向了另一边,而后一脸惶恐的看着僵在那里的她:“诶哟,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打我,一不小心就还手了,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正好御医在,让他们给你看看?放心,医药费我出。”   赞布阿美气得浑身发抖。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哪怕是西戎真正的王室公主热娜,也要给她几分脸面,可这个汉人王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   歇斯底里的她,直接当众抽出鞭子就往夏阳身上抽:“夏阳!我要跟你决斗!”   啪一声炸响,鞭子却并没有抽中夏阳,而是重重的抽在了玉石地砖上……   众人一怔,转眸,才看到夏阳被姬氏极带到了一边去。   “阿美小姐确定要跟我妹妹决斗?”姬氏极缓慢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王殿寂静的瞬间响起:“可以。”   赞布阿美怔愣回神,看去,就听到姬氏极缓缓补了一句:“先写生死契,打死不包赔。”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夏阳无语斜目姬氏极——你能少给我拉点仇恨吗?   姬氏极温柔回以一笑——你自己拉的仇恨就很多!   眼见两人眉来眼去,赞布阿美气得更是面目扭曲,定定瞪着姬氏极,指着夏阳:“你真以为我打不过她!”   “当然。”姬氏极勾唇一笑,摸摸夏阳的头:“我妹妹天下无敌举世无双,她要打不赢你,我去赞布打死你哥赞布阿宝。”   围观众人:“……”   赞布阿美:“姬氏极你……”   “生死契,写不写?”姬氏极没有耐心听她骂人,冷淡打断她:“不写就闭嘴。”   “写就……”   赞布阿美气得失去理智,张嘴就要答应,吓得阿音冲过来就一把捂住她的嘴:“对不起对不起,极王子,我们小姐最近心情不好,不是有心跟夏阳郡主过不去,不决斗不决斗,我们不决斗……”   开玩笑,那个汉人小王妃妖邪得   王妃妖邪得很,抽得昆莫坤明起不来不说,连索朗穆那种疯子都选择暂避其锋,阿美小姐怎么能跟她签生死契决斗呢?万一她真比阿美小姐厉害,活活把阿美小姐打死了怎么办?赞布王会不会找汉人小王妃算账是后话,她们这些侍女却是首先连同家人一起只有死路一条!   赞布阿美此刻哪里看得见阿音的乞求安抚,只觉得阿音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加气得不行,一巴掌拍开她就想继续,却是二太后适时的开口了:“行了!朝堂之上像什么样子!来人,把阿美小姐带下去!让她好好清净清净。”   这其实是明责暗保,在场都看得出来,但没人点出来。   姬氏极也没有。   跟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人,还是赞布阿美这样的女人计较那么清楚,太掉他价!   赞布阿美被带走了,接下来在王城呆的几天夏阳都没有再见到她,倒是见到了林富贵……   “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北王妃大人大量莫于小人计较。”林富贵主动拦住闲逛王城的夏阳的去路,当街深深一鞠开口就是道歉。   姬氏极扬眉,瞥向夏阳,好奇她会怎么应对,就见她想都没想就也给林富贵深深鞠了下去:“林家舅舅你这话说得让我好惶恐啊,您怎么说都是我们王爷外祖家的长辈,您的教导不管对不对中不中听我照不照办都是得虚心接受的呀,不然咱们大华礼仪之邦那么讲究尊孝廉耻,回头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还不得压趴我?不行不行,我又瘦又小心灵脆弱,真经不起折腾,所以拜托您行行好,不要再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了,我真害怕您啊。”   姬氏极差点没忍住爆笑出口,无需去看,也知道林富贵的脸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林富贵好不容易才缓下那口气,腰弯得更低:“北王妃,您……”   “不客气不客气,是你先客气的。”夏阳比他弯得更低——形象这种东西她早八百年就丢干净了,还能怕他不成?   林富贵咬咬牙,膝盖一曲就要跪下去,却被姬氏极一把拉住了。   “林管事,你可别……”   姬氏极一脸汗得不行的样子:“你跪下去倒是没什么,可我妹妹胆小,万一被你吓得也跪下去可怎么办?她如今可不只是你们大华的北王妃,还是我们西戎姬氏的郡主,神女之后,跪你可不像话啊。”   林富贵:“……”   可四周围本来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却并不缺乏双子河神的狂热者,加上有人刻意传扬了那天在王宫的“诡异”事件,如今已然有不少人已经信服夏阳就是姬氏当年遗失的神女之后。   于是,一听说夏阳就是神女之后,竟然出现在大街上,立马就稀里哗啦的一大片人一大片人的给夏阳跪下去了,呱啦呱啦的用着西戎语祈求神女赐福,甚至有妇人把自家小孩举高起来,请求神女摸顶……   夏阳听懂了,也听囧了,斜目姬氏极——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是不是又是你干的好事!万一我春后漂流直接漂上天,你要怎么圆今天这个弥天大谎!   姬氏极直接假装没看到,把林富贵往旁边拉:“百姓这种虔诚我们这些凡人可受不起,赶紧一起一边去。”还不忘回头提醒夏阳:“妹妹,你要顺应民声。”   也就是,该赐福的赐福,该摸顶的摸顶,让大家感受一下双子河神的和蔼!   林富贵:“……”   夏阳默默的给他竖了根中指——你丫的绝对专业坑妹很多年了吧!   可……   幽幽叹了一声,夏阳郁闷的走向那些虔诚得让她有点无语的西戎百姓,把手伸向那一个个被父母举高起来吓得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小娃娃的头顶摸摸:“宝贝儿乖乖,宝贝儿乖乖,不哭不闹都是好乖乖,长得壮壮都是好乖乖……咦?你家宝宝喉咙发炎了吔,回去冲些淡盐水给他勤漱口……诶呀,你们不能只给小宝宝吃肉呀,也要吃些别的她以后才能长得更美更好……嗯嗯,你们家宝宝长得很健康……呀,你们家宝宝赶紧带去请大夫看看……”   原本的摸顶赐福,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发展成了婴幼儿体检活动以及宝贝偏方小科普。   然而……   神女效应却更好,远远比姬氏极原本计划预料的要好——据说有个母亲因为夏阳的提醒而匆匆带孩子去看大夫,果然才到药铺那孩子就突发急症了,但因为赶得及时那孩子捡回了一条命,而她教的那些小偏方小窍门又一一被证实都有用,于是消息就那么一传十十传百,沸沸扬扬越传越神,直说是神女用神力透视出来的,是双子河神回馈子民的虔诚!   到后来,直接变成每天一大群家长天不亮就抱着小娃娃来守夏阳出门,希望她能赐些福气给自家的孩子……   西戎民众很热情,太热情了,热情得让夏阳那么厚的脸皮都忍不住发烫,心虚又害怕,不敢出门,可听说他们和孩子一起在寒风中等一整天只为见她一面,她又不好意思不出门。   姬氏驿站不远有座茶楼,楼只有两层,但因为距离近,所以还是能很清楚的看到驿站门前的壮观景象……   “你确定吗?”特勒看着此刻正在驿站门口摸顶赐福的夏阳,淡声问对面的人。   坐在他对面的人身上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大大的帽子把其大半张脸都挡住了,但,露在外面的下巴和红唇还是泄露了   还是泄露了她女子的身份,而且年纪已经不小。   斗篷女子沉默了许久,依旧还是很不确定:“那一族已销声匿迹超过三百年,究竟有没有被灭族很难考证,小人的师父耗尽一生所收集到的那一族的秘方也不过才三张,且没有一张是完整的,每一张都残缺得厉害,所以小人也实在很难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不过,她诡异的功法倒是与传说一致,小人也至少可以肯定,她的医术确实远在小人之上。”   特勒皱眉:“听说她才十四岁。”   “摄政王,大华有个传说,说的是这个世界上有种人是生而知之的,他们从降生开始就饱含学识,拥有着许多人一辈子都学不完的学识,是真正的神之子。”   特勒抿了抿唇,不知是在嘲讽谁:“西戎的神女,却跑到了大华去降生吗?”   斗篷女子沉默不语,这种话她可不能接。   特勒沉默良久,才又道:“不管怎么说,姬氏能这个时候把她给找出来,运气也是了得了。”   顿了顿,才又道:“先看着吧,看看她有没有她外祖母的本事再说。”   **   夏阳在王城的日子,变得十分滑稽而无奈——每天天亮就开始摸小孩子的脑袋直到天黑,真的是没谁了啊!   好在,跟索朗穆的半月之约混混沌沌的就到了。   不过,在她见到索朗穆之前,索朗穆那里还发生了件她并不知道的小插曲……   洛奇把刚买的两大包烤肉塞给索朗穆。   索朗穆黑着脸扔回去。   洛奇立马又塞给他:“穆王子,夏阳郡主最爱吃肉了!据说她吃肉的时候最好说话!保不准你让她跟现在那个什么鬼王爷和离改嫁给你她都会答应的!”   “我缺女人?”   索朗穆的脸阴沉得不像话:“缺到对一个毛都没长齐整的小丫头下手?”一想到他比她大着将近十岁,他就……   “咳……”洛奇干咳了两声:“您当然不缺女人,可夏阳郡主她是神女啊,整个西戎哦不,全世界恐怕就那么一个啊……”要是能把她娶回去,福利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好吗。   索朗穆黑着脸:“不要再说了,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   说罢,转身就走。   洛奇追了老远,好说歹说,还是没能说动索朗穆,只好默默的往回走,却没想到……   “咳……空手去好像也不太好。”   于是……   夏阳和姬氏极见到的索朗穆,拎着两大包烤肉。   姬氏极觉得——画面好违和好滑稽。   夏阳……   只看得见肉!   也不管是谁拎来的,反正是肉照吃,谁拎来的肉就不是肉了,对不对对不对?   不过……   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她白吃人家的多不好,万一日后闹翻了,他指着她鼻梁吼“你赶紧把当初吃掉的我送的肉吐出来还给我”怎么办?   所以,她作为回礼,给索朗穆针灸过之后,还给了他一瓶药丸:“清肝明目下火气的,一日三次一次一粒,有助于改善火爆脾气。”   “噗~”姬氏极一口茶喷了出来。   索朗穆黑着脸瞪夏阳,没有伸手拿那瓶药——他脾气就是这么不好真是抱歉了!   “拿着呀,别客气。”夏阳塞给他。   索朗穆脸更黑了——谁跟你客气了!明明是生气!你眼睛忽然长后脑勺去了吗?   姬氏极表示已经肚子疼了。   送走了一脸黑气的索朗穆,夏阳开开心心滚上床,却只滚了两滚又爬了起来,与姬氏极道:“我们回姬氏吧。”   刚准备离开的姬氏极扬了扬眉。   “就说神女的神气暂时用光了,必须修养一段时间,不然会回归双子河神怀抱的,等吸收够日月精华补充足够的神力,再通知大家沐浴神泽。”   “咳咳……”还吸收日月精华,你真当自己是朵花儿吗?   不过……   “快过年了,是该回去了。”   夏阳叹气:“本来是想来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地下黑市的,结果闹出这种事来……”   “放心,我会盯着的。”   夏阳连夜离开了王城。   大早就来的百姓们虽然很失望,却也表示理解——虽说是神女,可也到底是凡人身躯,神气要能源源不绝,那才奇怪!   但也还是有人趁机闹事,说神女违背双子河神的意愿,没有公平的对待每一个子民,回姬氏去说是修养,其实是偏私姬氏,是回姬氏去赐福去了,怂恿大家一起去姬氏闹……   可惜,敬畏双子河神的更多,他们表示更相信神女是和蔼的,是公平的,不然,她从一开始就不会赐福给那么多孩子和老人。   事情也因此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途径昆莫,夏阳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看昆莫宝珠——那么大个烂摊子,她肯定忙得很,自己现在这样跑去还得累她招待,得不偿失,等昆莫安定下来了再说也不迟。   再次回到姬氏,夏阳受到了更加热烈的欢迎,不过……   又一大群家长抱着孩子来给她摸脑袋。   夏阳很囧,却还是一一摸了。   明明没到中午就到了姬氏大本营外的,结果愣是天黑入夜了才到达老太太昆莫明珠的毡房……   “您是不知道,我手都快抽筋了,抬   抽筋了,抬都抬不起来了……”夏阳可怜兮兮的扑在昆莫明珠怀里撒娇:“不行了不行了,再不吃肉我就要死了……”   “净胡说。”   昆莫明珠故作严肃的嗔她,却下瞬就又没忍住的笑了开来。   “我们家男孩不值钱啊不值钱,自打有了妹妹祖母就再也看不到我们了。”   “可不是,祖母一看到妹妹就笑得开了花,一看到我们就满脸嫌弃……”   一窝便宜表哥在旁争相比赛谁酿的醋更酸,故意把夏阳肚子饿的事给落下了。   夏阳立马不乐意了:“再不给我肉吃,我就咒你们一个个都娶丑八怪母夜叉。”   “听到没有,再不拿肉来,你就要娶丑八怪母夜叉了!”   “你也有份!”   便宜表哥们虽然嘴上互相埋汰,但还是很乖的一起去给夏阳拿肉——这个妹妹太能吃,一两个人拿的根本不够她吃啊!   “说起娶妻……”   昆莫明珠看向姬氏极:“那位公主,应该年后就出发了吧。”   姬氏极点头:“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仪式之前。”   昆莫明珠沉默了会儿,叹气。   “种什么因收什么果,善缘给了某些人,是在作恶……祖母,这是您教我的。”姬氏极浅笑。   昆莫明珠点点头,和蔼的看着他:“是我老了,心越发的慈悲了。”   姬氏极笑道:“您不老。”手肘撞夏阳:“妹妹说是不是?”   夏阳总觉得他们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变相的告诉她,他们将计就计算计了李芷妍,姬氏极根本不会娶她,但怕她觉得他们太可恶……   叹气,她说道:“我不是坏人,但貌似也不是合格的好人,我的善良很有限,不能什么人都给,真的。”   姬氏极笑了。   昆莫明珠和蔼的抚摸夏阳的头:“虽然看不清楚,但祖母知道,你是个干净的孩子。”   “不,祖母,你错了,我不干净,真的,为了赶路我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噗……”   “哈哈哈……,没事,祖母闻着,我们家阳阳依旧很香。”   “这倒是。”   **   大华帝都,战王府。   第二根金针从老战王的体内掉了出来。   虽然夏阳之前保证过,可老王妃看到还是控制不住的红眼睛——这掉出来的,都是老伴的保命符啊!   老战王很无奈:“瞧你,幸好那丫头不在,不然被她看到,又不知要偷偷内疚多久。”   想起夏阳,老王妃不禁破涕为笑:“以前那么多年倒也没觉得,可如今习惯有她在,她一不在身边就老觉得这王府太大了,大得四处都安安静静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这时,李大力在屋外敲门道:“老战王,北王妃派人捎信回来了。”   老王妃赶紧去开门,看到有两封信,一封赫然是给自己的,心顿时暖得不像话,笑得像朵花似的:“这孩子就是个贴心肝的。”   瞬间忘了刚才的悲伤,高高兴兴的看信去了。   老战王无语了把,接过另一封信,没一会儿就皱起眉来,递给李大力。   李大力恭敬接过,一看之后也皱起眉来:“这个地下黑市属下早就注意到了,但始终没查到有用的东西,没想到西戎竟然也有,还在西戎的王城里……”   老战王沉默许久,看了看还没收起的那根金针,与李大力道:“你抽空去看看李年……”   李大力点头:“属下明天就去。”顿了顿,问道:“诚王往三公主的送嫁队伍里插了不少人,不知会不会波及到北王妃那边。”   “小三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由着他们去斗吧,保持现在的平衡就好。”顿了顿,补了句:“有机会把小七也拽出来磨磨,总不能让他一旁干看热闹。”   李大力有些惊愕。   老战王不喜欢诚王,不喜欢靖王,貌似爱屋及乌的有些喜欢北王,但……却让他把烨王拽出来,这这这……   “唉……”老战王叹气:“小九跟我一样,不是当帝王的料。”   “那烨王……”就是了?他怎么看不出来!   老战王斜目他:“不上不下的反而是最合适的,最不济起码也能无功无过,而且他命好,娶了个能母仪天下的女人,更何况……算了,想起那臭丫头我就脑仁疼。”   李大力默默的——您可真疼啊,疼得嘴角都咧到耳根去了。   时光匆匆,过得飞快……   三公主李芷妍西嫁和亲的队伍,正式启程。   同时,北门关传出北王李旭病倒的消息……   ☆、【101】北王妃威武   在送嫁的队伍中看到姚景瑞,李芷妍第一反应是错愕,第二反应是害怕,但很快,也就淡定了,哪怕他时不时的用一种幽幽的可怕的目光看她……   那位既然想借她之手控制姬氏极,自就不会让她在路上出事,更何况,队伍里还有三哥的人在,有父皇的人在。   她相信她不会出事的,她相信她可以顺利的嫁入西戎姬氏,成为那个西戎第一人的妻子,而后的某一天,当姬氏极继承姬氏王之位的时候,她也顺理成章的成为姬氏的大夫人。   当然,她不会再傻傻的继续听那位的话,控制姬氏极为他所用!   她要借他的方法成就她的手段,让姬氏极成为她牢不可破的靠山,她要成为三哥坚实的助力,一步一步,一起挣脱这个巨大的囚笼,而后,开创她所期望的美好未来!   她知道,前途会很艰险,但因为充满希望,所以她还是很开心,很期待。   然而,老天并没有厚待她……   就在李芷妍一行即将到达北门关的时候,姬氏麾下一个小游牧族被游匪一夜屠了族,姬氏王姬氏胜轶震怒,亲率族人追捕游匪,却不慎中了陷阱受下重伤,性命垂危,而游匪非但不收敛,还愈发猖獗,很快又袭击了另一个小族。   恐慌迅速蔓延,姬氏飞快的速度陷入了混乱。   即将出发迎亲的姬氏极不得不留下来代替姬氏胜轶处理事务,迎亲的重任只能交托给素来比较稳重的堂弟姬氏烈,并三百里加急将情况送往西门关乃至送亲队,语气态度都十分诚恳的请求谅解他……   没有哪怕一丝丝的破绽!   李芷妍自不疑有他,亦为了给姬氏一个好印象而表态谅解——消息只说如今的姬氏王姬氏胜轶受重伤性命垂危而已,并没有说他死了不是吗?万一他最后活了呢?她能否在姬氏站稳,长辈的看法也非常重要!   更何况,西戎的传奇女性,姬氏的老主母昆莫明珠还活着,至少三哥和那位给她的信息都是——一定要小心昆莫明珠那个老太婆!   所以……   在西门关与姬氏迎亲的队伍照面的时候,谁都没有怀疑。   她就那么在大华百姓的目送下,满怀希望的跨出了西门关,进入了西戎,却怎么也没想到,恶梦竟然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开始了……   “我不是姬氏极的堂弟姬氏烈,而是姬氏极的堂哥,姬氏昂。”   路上休息的时候,那个来迎亲的人忽然大笑起来,说出令她毛骨悚然的事实:“大华的公主,不会成为姬氏极的夫人成为他的助力,而是,成为我的夫人,我的助力!”   一切与李芷妍而言,都太过忽然了……   而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竟然就又结束了……   他们从一开始走的就不是直接前往姬氏王营的路!   他们被带进了姬氏昂为她而特地准备的包围圈!   就算姬氏烈能顺利摆脱姬氏昂为他准备的麻烦,也会先奔去西门关接人!   等姬氏烈发现她已经被姬氏昂接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美梦转眼之间,就那么往恶梦发展了。   李芷妍率先想到的便是完了,一切都完了,与其落个凄惨下场,还不如自己一死了断……   可珮儿却发现了她的意图,阻止了她!   “姬氏昂其实也不差……”   珮儿平淡道:“他父亲是姬氏胜轶的亲哥哥,当年若不是忽然暴毙,姬氏王如今也轮不到姬氏胜轶当,而且据说,他和他父亲的追随者都一直怀疑是姬氏胜轶暗害了他父亲……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在姬氏的拥护者不比姬氏极少多少……”   李芷妍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   从姚景瑞到姬氏魁再到姬氏极……就没有一个是她自己想要选而选择的!   她以为,到姬氏极这里是终于要结束了,只要接下来她好好经营,守好姬氏极就会变得很美好,却没想到老天如此不善待她,竟然这个时候了还给她一个出乎意料的大急转,而珮儿这疯子,竟然要她顺应姬氏昂?   “一条狗啊!一条需要赎罪的狗!”   明暗参半的马车里,一脸讥讽的珮儿面目显得扭曲,活像厉鬼:“不然,你以为你是什么?金枝玉叶?”   她本来就是金枝玉叶!   不管怎么说她都确确实实是大华惠武帝的亲生女儿!   可这些话跟珮儿这个疯子明显是说不清楚的,珮儿早已深陷在那个公主落难梦里无法自拔,对她只有恨,只会奴役和所谓的报复!   三哥说,珮儿不能留。   她也知道珮儿绝对不能留!   这样一个疯子留在身边,她不止是寝食难安而已!   可这个疯子却不是一般人,随行之中又到底谁是那位的人,怎么跟她联系的,没搞清楚之前贸然下手,只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所以三哥也说,最好是到了西戎,拿下了姬氏极再说,毒药他都为她准备好了,就挂在她脖子上,可……   姬氏昂的突兀出现,打乱了一切,珮儿这个疯子还说变就变!   她现在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姬氏极都是问题了!   再不反抗,她可就不是死而已了!   这么一想,李芷妍也豁出去了,猛的一把推开珮儿,起身就往马车外冲。   冲出去,起码能   冲出去,起码能引起人注意!   运气好的话,还能拉上珮儿做垫背!   至于母妃那边,外祖家那边……   她只能说对不起了,生养维护之恩,她只能下辈子再报。   然而……   事实却非常残酷的再次告诉她,绝对碾压的力量面前,心思再巧也是百搭——珮儿手疾眼快,只一把就轻而易举的将缚鸡之力都没有的她拖了回去!   李芷妍企图大叫吸引人注意,可惜口鼻立马就被珮儿用手帕捂住了。   那手帕有股奇异的香味,让人闻后意识不清,明显是经过特殊药水浸泡过的,李芷妍反应过来想闭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意识坠入黑暗之前,李芷妍听到珮儿假惺惺的抱着她呼喊:“公主,公主,你怎么了?来人,来人啊,公主晕过去了……”   姬氏昂听到珮儿的惊呼,一脸不悦的皱起了眉来:“汉人的公主怎么这么娇……”   抱怨没完,一道身影猛然偷袭而来。   姚景瑞!   他本来离着姬氏昂不近,但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慢慢靠得很近近。   他想擒贼先擒王,企图一举拿下姬氏昂,可惜……   砰!   姬氏昂的随从一火铳便把他崩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他反应快运气好,还是对方好心手下留情,反正他没有被击中要害,但确实受伤了,身体失去平衡的重重摔在地上,没有当场死亡,但……   姬氏昂跟着就一脚重重的踩在了他腹部上,居高临下讥讽的看着他:“我们西戎确实敬重勇士,不过,效命他人还不自量力的勇士除外。”   说着,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小火铳,对准姚景瑞的头……   “昂爷。”   就在姬氏昂要扣下扳机爆掉姚景瑞的头的时候,有人匆匆骑马而来,情况紧急得让他远远就高喊。   姬氏昂皱起眉头来,若有所失的瞥了一眼在他看来细皮嫩肉明显是汉人贵族的姚景瑞,暂时罢手了。   这里毕竟离着大华还不远,小心点总是好的……   而后,马奔至,马背上的人匆匆翻下跑来附耳姬氏昂耳边就道:“不知极王子怎么得了消息,亲自带人往这边来了,一炷香后就能到。”   这么快!?   姬氏昂惊愕了瞬,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来得挺好,正好让他亲眼看看,他千挑万选的汉人公主,怎么变成我的女人!”   大华而来的众人只要不蠢,就能听出姬氏昂的意图,顿时不乏热血之辈挺身而出,怒声呵斥姬氏昂,可惜……   回应他们的,是火铳的爆炸声以及一个个热血青年陨落倒地的声音!   姬氏昂根本就不跟他们商量。   死的人多了,自然就听话了!   果然……   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只要不是一点脑细胞都没有的人,再勇猛,也会退缩的,而畏惧这东西,会传染,可以非常快速的弥漫。   再没有人冲出来送死之后,姬氏昂得意的走向了马车。   “一群蠕虫!”   姬氏昂一想到姬氏极竟然千方百计要跟这样的对手维持和平,就想撕碎了他——姬氏能有今天,全靠打出来的!从大华甚至从自己人手里抢来的!所谓的和平相处是什么鬼?而祖母,竟然赞成!   **   姬氏昂推开马车的门,便看到马车里有两个小姑娘。   大红的嫁衣让他一眼认出谁是新娘,而后,眉头就皱了起来——人生得又瘦又小就算了,胆子竟然也那么小,这就吓晕过去了,啧,姬氏极的眼光真烂!   “滚出去。”   他张嘴就让珮儿滚。   珮儿想,她明面上的身份好歹是李芷妍的贴身侍女,是陪嫁到西戎的人,要是一点都不反抗的话,姬氏昂恐怕会怀疑她,于是横身挡在李芷妍面前,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放肆!公主是极王子的……”   砰!   姬氏昂直接把她丢了出去:“这个赏你们了!”   开玩笑,眼看着姬氏极就要到了,他哪有那个时间跟个侍女耗!   珮儿的行为,只是激怒了姬氏昂而已,而一个被激怒的西戎男人,是粗暴的!   太过忽然,加上力量也太大,珮儿根本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被丢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脑袋都直接被磕破了,疼得她眉头直皱脑子发懵。   缓过劲来的时候,已经被嬉笑着一拥而上的几个西戎人拧住了,根本挣不脱:“你们放肆!你们想干什么?”   他们准备把她带到别的地方享用,但手还是旁若无人的肆意在她身上乱摸。   “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竟然敢碰我!我警告你们……”   然而,那些西戎人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更觉得她的骂声太吵,啪一巴掌就打在了她脸上,叽里呱啦的让她闭嘴,再不闭嘴就继续打她。   珮儿却哪里听得进去,她拼命的挣扎,疯狂的扭动,她觉得她不是他们可以玷污的存在,留在李芷妍身边做侍女,也不过是为了大计暂时的委屈求全而已,她可以干活,可以被骂被羞辱,甚至被打,但身体,唯独这具尊贵的身体,不容侵犯……   可惜,她的反抗只换来西戎人的愤怒!   审美观不同,她在他们看来又瘦又小本就不是什么大美女,不过是皮肤   不过是皮肤白一点滑一点,他们没尝过汉人女子的味道,好奇而已,并不是非吃不可……   所以,一个西戎人最终忍无可忍,一刀子结果了她。   此时此刻已经不省人事的李芷妍,甚至远在大华帝都的李靖,都不会想得到,珮儿这个折磨了他们那么多年的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掉了生命……   珮儿也想不到。   她甚至至死都没明白,自己的结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没有按照她预想的走,明明在大华的时候,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李靖那样的人都被她踩在脚下,可才进西戎……   她就死了。   很滑稽,很可笑,却是事实。   可这就是西戎,一群野蛮人的天下,一个你跟他玩智商他跟你比武力的国度,你没有绝对碾压他的武力和势力,就不要跟他谈智商!   **   姬氏极赶到的时候,大华众人已经被圈在了姬氏昂的人马中间,离着李芷妍所在的马车有一段距离,但也并不是很远,至少,能听到马车里布帛粉碎的声音,以及……的声音。   看到姬氏极,大华众人如同见到了救星,他们期待姬氏极跟姬氏昂打起来,然后,他们就可以奋起反抗了,血洗至今承受的耻辱!   可惜……   事情却并未按照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姬氏极的人并没有跟姬氏昂的人打起来!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黑沉着一张脸的姬氏极是愤怒的,但他却没有动手,也没有让自己的人动手,而是单独走到马车前,咬牙吐出这么一句话:“祖母要见你。”   而后,马车里那于大华众人而言是绝对羞辱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再而后,姬氏昂得意的嘴脸从马车里探出来,挑衅而又讥讽的看着姬氏极:“祖母果然一如既往的英明和蔼。”   这话别人听不懂,姬氏众人却是听得懂的……   姬氏昂敢用这种手段明抢姬氏极看上求娶的大华公主,就是笃定昆莫明珠哪怕是为了姬氏继续和平下去,也会选择息事宁人,选择让姬氏极把大华公主让给他!   说白了其实就是,只要他们共同的祖母昆莫明珠还活着,他们兄弟之间就没法真正的打起来,内乱不了!   **   一行三拨人,气氛剑拔弩张的紧张,但还是平安无事的到达了姬氏王营。   姬氏昂瞥了姬氏极一眼,讥讽冷笑,却不想翻身下马的时候,人群之中忽然窜出一道黑影……   他此时的姿势着力并不好,加上对方力道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所以哪怕他已经反应及时的抬手抵挡了,也未能真的挡住那一脚,就那么众目睽睽之下倒飞了出去,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的人愣了一下后,噼里啪啦的掏家伙,但同时,更多瞄准着他们的火铳口阻止了他们下一步动作……   砰砰砰!   三连响的枪声瞬间震慑全场,人挤人的空地上,一时间落针可闻。   众人看去,就见姬氏昂一脸愤怒的仰躺在地上,一个明显有着大华西戎两种血统,五官精致的男装少女笔直的站在他两条大腿上,白皙漂亮的手里握短小而危险性极高的火铳,火铳口正对准他的眉心,三股硝烟擦着他的头顶和两耳袅袅升腾……   死一般的寂静后,憋了好几天的大华众人瞬间炸锅似的欢呼了起来,他们认出了少女是谁!   这个时候在姬氏出现,还拥有大华西戎两种血统的少女,他们的认知里,只有一个,那就是——   他们的北王妃,夏阳!   虽然很错愕她能出场得如此劲爆,但,并不是不影响他们的激动和亢奋!   也本就不难理解不是吗?   在大华,将门虎女并不是那么遥远的传说,而夏阳的起点非常好,她有彪悍的父亲,彪悍的祖父,她一身流的都是彪悍的血液,所以,她亦有彪悍的一面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更何况,如此亢奋人心的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会有人去想那些人云亦云的传言?   他们之中,毕竟真正亲眼见识过夏阳的好吃懒做一事无成的人不多!   但是!   现在!   他们都亲眼见证了夏阳彪悍的一面!   “北王妃!”   “北王妃!”   “杀了他!”   “杀了他!”   在场的大华汉人,有忍不住哭出来的,亦有忍不住笑出来的,但,都抑制不住亢奋的高声呼喊,歇斯底里的嘶吼,完全忘了,这里是姬氏的地盘,他们那点人死光了也塞牙都不够。   不过……   夏阳只是抬了抬那只空闲的手,众人就层层的安静了下来,很快又便会鸦雀无声。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姬氏昂,无视姬氏昂的羞愤,勾唇便笑,只是姬氏昂看得最是清楚,那笑根本半丝都没有透入她的眼底。   她张口道:“初次见面啊,大!表!哥!”   之前过年以为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表哥,却没想到,他只派人送了礼物给昆莫明珠,人根本没回来……   姬氏昂眯了眯眸,最终还是忌惮那对准自己脑袋的火铳——这火铳可以五连发,她刚才只打了三发,还剩两发。   照她这身手以及命中率,两发,足够送他上西天了!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隐忍,咬牙挤出声来:“原来是夏阳妹妹,久仰!   妹,久仰!久仰!”   “我不介意你仰更久一点。”夏阳笑道,语气不乏羞辱意味。   姬氏昂脸瞬间黑得像锅底,他的人也个个面带愤怒,可大华众人,却听得分外的畅快,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怎!么!样!”姬氏昂咬牙切齿。   夏阳轻声不高,却字字抨击人心:“打死你!”   姬氏昂确实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愣后,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要真敢……”   砰!   枪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疼痛应声传来,姬氏昂再次怔愣住了。   他真没想过她敢往他身上开枪!   “不好意思,走火了。”夏阳平淡道:“还有,你刚想说什么来着?继续呀,没听完我晚上会睡不着。”   “你竟然敢冲我开枪……”姬氏昂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虽然,她那一枪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可是,她真的冲他开枪了!敢开第一枪,就敢开第二枪,而第二枪,可未必会再偏……   “知道我在这,你不照样欺负我的同胞残杀我的同胞。”夏阳冷淡道。   姬氏昂瞪她:“你身上留着西戎姬氏的血!”   “亦留着大华汉人的血。”   “你现在是西戎的神女!姬氏的郡主!”   “我也依旧还是大华的北王妃,大华镇北侯府的郡主。”   夏阳的声音始终都不高,但铿锵有力,在这空旷的地方,落针可闻的情况下,她的声音依旧被传得很远很远,字字都在振奋着大华人心。   一个女子……   姬氏极狠狠的瞪着她,疼痛让他暴躁,恨不得撕碎了她,但,他不得不忌惮她的火铳,她的枪法,她那与外表不相符的诡异身手!   转头,他看向姬氏极,讥讽的笑:“原来如此!你不能动我,所以,让她来!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好堂弟!”   “你也不愧是我的好堂哥。”姬氏极冷冷回了一句,要拼理,他可不输,抢人老婆的可不是他!   不过,他还是转眸对夏阳道:“阳阳,把他交给祖母发落吧。”   夏阳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从姬氏昂腿上跳了下来。   虽说也可以理解,但不能就那么杀了姬氏昂,大华众人还是忍不住的失望……   姬氏昂则十分得意的跳了起来,虽然受伤的肩膀很疼,但果然只要祖母在,他们就不能明着杀了他这点,还是让他们憋上气了,只这点,就足够让他心情爽快的。   然而……   就在他跳站起来最得意的那一瞬,砰一声,枪又响了,他应声就跪了下去!   因为挑衅姬氏极,他面向的方向刚好是姬氏极那边,也刚好,是大华众人所在的方向,所以他膝盖中枪跪下去说面对的,那是那个方向……   一连串的羞辱,彻底磨灭了姬氏昂所剩不多的理智,愤怒至极的他伸手就掏出了自己的火铳指向夏阳,但,并没有来得及开枪。   砰!   姬氏极先一步把他的火铳打飞了。   “就这么一个妹妹,你怎么舍得拿枪指她,万一走火了怎么办?”姬氏极冷冷道:“刚刚,她的火铳不就连着走火了两次吗?”   “你……”   这时,昆莫明珠的人来了:“极王子,昂爷,老夫人请你们立刻去见她。”   已经醒过来的李芷妍躲在马车里,悄悄目睹全程。   她已经放弃了寻死。   事到如今,她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了,但是不死,却可以改变很多很多,不过……   夏阳这个人,变得让她很不安。   **   夏阳负责安顿安抚大华而来的众人。   看望李芷妍自是不能少的……   “你是来笑话我的吗?”李芷妍面色苍白,两眼满布血丝,看起来不但憔悴,还有些惊悚,但依旧挺直着脊梁:“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直接寻死?”   “你想多了。”夏阳冷淡道。   “你做那些,并不是为了汉人出气。”李芷妍似乎很愤怒,但又拼命的压抑,大红的手帕在她手里绞得死死的:“你若真是在为汉人出气,就应该打死他!”   夏阳好笑的看着她,没有回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果然是心虚了吗?”李芷妍恨恨又道。   夏阳更好笑了,翘起二郎腿来等后话,依旧没有要回嘴的意思。   李芷妍气得不行:“时间可以证明一切的!证明你的虚伪!”   夏阳看她也憋不出什么来了,才慢悠悠的抬眸看向她身后的侍女:“你们公主脑子出问题了,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   侍女们:“……”   李芷妍掩面痛哭:“夏阳!你这是在羞辱我吗!你要我死才开心吗!”   夏阳却依旧对那些侍女说:“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不然她一会儿犯病自杀了怎么办?”   侍女一怔回过神来,也慌了起来,竟然真有人匆匆往外走,去请大夫——虽然出了那种事,可李芷妍依旧还是大华的公主啊!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上面的人可不会过问详细原因,反正她们这些没身份没地位的都该陪葬就对了!   李芷妍却是气得差点没直接晕死过去——她们竟然还真去!而她,怎么能“被证实”受刺激脑子出了问题呢?   一旦“被证实”脑子有问题,日后她说什么就   她说什么就都是疯话了,谁也不会信!   “我脑子没问题!你不要诬陷我!”李芷妍气得咬牙切齿:“我脑子从未如此清醒过。”   “清醒?你确定?”夏阳扬眉:“你脑子真的没问题的话,怎么会忘了,现在大家所站着的疆土,是属于西戎的?你脑子要没出问题,怎么会想不到,在西戎的疆土上打死姬氏昂这样身份的人,会引发什么后果?”   李芷妍:“他们都说,你是西戎的神女!姬氏的郡主!”   “可我也是汉人,是大华的北王妃,镇北侯府的郡主!”夏阳懒洋洋的回道:“三妹,相识一场奉劝一句——说得越多错得越多,或许很多人身份比你低,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得比你没脑子。”   你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你那挑事的事实,只要有这个事实,就一定会有人看得出来!   李芷妍面色难看的闭嘴了,但很快,又开口了:“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   夏阳乐了,倾身凑过去,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吐进她耳里:“至少在西戎,我真能一只手遮掉你的天……赌!不!赌!”   李芷妍浑身一僵,转瞬泪如雨下:“你……你也欺负我……我原还以为你会为我出气的……”   “原来说了半天,你至少觉得我今天给你出的气还不够啊~”夏阳慢悠悠道,叹气:“那我可就没办法了,我能力有限啊,要不这样,你修书回大华恳请父皇出兵为你讨要说法,放心,我绝对附议!”   李芷妍差点没绷住的直接面目狰狞给她看。   出兵?   出个鬼的兵!   父皇要真舍得为她出兵西戎,又岂会舍得让她出嫁!   不过……   “你真的肯附议?”照现在来说,夏阳的附议可值钱得很!   哪知,夏阳张嘴就回她:“哦,那我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再说。”   李芷妍立马气得浑身又是一抖:“你果然虚伪得很!”   夏阳却是忍不住都笑了出来:“三妹,我明白你是经历了那样的事心灵受创难免情绪激动需要发泄,可你激动都激动了,干嘛还发泄一半出来又憋一半回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脸上的肌肉都跟着扭曲来扭曲去的很狰狞很恐怖?而且,你这样累不累啊?我看着都忍不住替你累啊!”   李芷妍气得将桌面上的东西狠狠的扫向她:“你滚出去!”   “就等你这话了。”   夏阳麻溜起身,转身就走。   众侍女——这这这……这形象跟刚才狂霸刁炸天差了好几个次元的画风好吗好吗!你这样折磨我们的眼睛脑筋真的好吗好吗?考虑一下普通人的接受能力啊!   **   不出所料,昆莫明珠最终的决定还是让姬氏昂娶李芷妍。   为此,她老人家还特地召见了李芷妍……   “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但,这与你与小昂小极乃至与整个姬氏,甚至西戎和大华而言,都是最好看的结局。”   昆莫明珠和蔼的拉住李芷妍的手,叹气道:“马上就是一家人了,祖母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姬氏其实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平,若不是祖母这把老骨头还在,还有点力气震慑下面的猴崽子,姬氏恐怕要内乱分裂。”   李芷妍愣了愣后,眸光闪闪,想起了之前珮儿的话……   “好孩子,祖母会补偿你的。”昆莫明珠慈祥的摸了摸李芷妍的头:“你愿意帮祖母一把吗?帮祖母好好劝劝小昂,帮祖母继续维持这份和平?”   李芷妍沉默了好一会儿,估计得差不多了,才低下头去:“祖母大仁,可芷妍怕自己蠢钝,学不足祖母万分之一。”   也算是变相的答应了昆莫明珠。   昆莫明珠笑了:“祖母眼睛不好,心眼可明亮得很,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也放心,我已经替你教训过小昂了,他日后要敢欺负你,你来跟祖母说,祖母替你打他。”   “……好。”李芷妍羞答答的低下头去。   ☆、【102】抱大腿   李芷妍最终还是和姬氏昂大婚了。   惠武帝却并未表态什么,明显是认同了这个决定,也或者说,是姬氏给予的补偿让惠武帝满意到不愿去追究太多。   李靖不算太惊讶……   西戎第一人,岂是那么容易算计的!   可笑珮儿……   算了,如今她已死,他也没必要再跟一个死人计较那么多了,倒是,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姬氏内部将会有场大乱,到时候……   想到李芷妍,李靖终是有些愧疚的。   要不是他让她打姬氏魁的主意,也不会被珮儿发现,也设计姬氏极,也不会最终以那样的过程成为姬氏昂的夫人,说到底,她会有如今,他有很大的责任。   李靖抿唇静默了会儿,眸光一闪,勾起唇来,提笔字斟句酌,写了封信……   这封信一路向西,最后递到了夏阳面前。   此时的夏阳正在双子河源头,天井山下的镜湖畔吃着烤肉。   明天就是三月初八,西戎历年祭祀双子河神的大日子,当然,也是她漂流冒险记的第一天!   一想到明天就要开始在水上度过至少一个多月的时间,夏阳就整个人都不好,偏偏这个时候,还接到李靖寄来的信……   “你递给我做什么?明显不可能是寄给我的啊,还不赶紧送去给三公主。”夏阳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你们家主子真逗,多大的人了还写错字,还错得这么离谱……”   她很无耻的歪曲明显的事实,把那封信当成是寄给李芷妍,脸不红气不喘的诬陷李靖错把李芷妍的名字写成她的名字。   可这种低级错误,正常的一般人都不会犯好吗?   送信的人被她囧得不行,却不知道怎么办——北王妃不接呀,他可以放下就走吗?   这时,李芷妍来了:“三哥给我的信在这里,那封是你的。”   祭祀双子河神本就是西戎的大事,有头有脸的人多会抽空参加,虔诚观礼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李芷妍不管如何都好歹是姬氏昂的正牌夫人,她会在这里,一点不稀奇。   可夏阳见到她,却一点没有老乡见老乡的感动情愫:“哦,那就放着吧,等我有空的时候再看。”   不过,哪天有空可就说不好了……   李芷妍哪能听不出那潜词,面色顿时不好看起来,但没有发作,也发作不了——珮儿的死至少教会了她,在这个野蛮人的国度,自身没有足够出众的武力和势力的情况下,还是少动心思少说话!   而夏阳,她的特殊身份从一开始就给了她极多并且极大的便利,让她可以非常惊人的速度融入这个野蛮国度的上流社会……   李芷妍虽然很不甘心,但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确实需要借夏阳融入西戎的上流圈。   可……   夏阳却明显的表态与她关系不亲!   就如同当下,明明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火烤肉,火堆勾搭食材够多,大家稍微挪一挪就能空出很多位置来让新来的加入,却只是因为夏阳不太搭理她,她周围的人就一个个的假装没看到她……   甚至包括姬氏的人!   【至少在西戎,我真能一只手遮掉你的天……】   夏阳那天的话,当时她其实是不太相信的,可现在……   “诶呀呀,这不是姬氏的新娘子吗?”   赞布阿美娇笑着走过来,一起走过来的还有热娜公主,以及几个夏阳都没见过的陌生面孔,但明显看得出来,都是西戎的贵族千金:“我说夏阳郡主,她好歹也是你嫂子吧,何况还是大华来的,听说以前你们关系还不错的,如今怎么……唉,不管怎么说,你把别人冷在一旁就不像话了呀。”   热娜公主鄙夷的瞥了夏阳一眼,热情的挽住李芷妍的手:“没关系,她不理你拉倒,我们跟你玩,来,我们去那边坐,我给你介绍些好姐妹。”   “大华公主,我劝你不要去。”   夏阳对面,一个十五六岁的五官挺漂亮,但皮肤粗糙很不好的女孩笑道:“他们那圈子的人在西戎是出了命的又脏又乱,昂哥哥要看到你跟她们搅在一起,会不高兴的。”   热娜公主一听面色就难看了起来,气愤的要顶回去,却听赞布阿美劝道:“热娜公主何必跟个丑八怪一般见识?她那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那女孩面红耳赤,气得不轻:“赞布阿美,你说谁是丑八怪!”   赞布阿美咯咯笑了起来:“当然是谁丑说谁。”   “丑就算了,还非要人家点名道姓……呵呵,勒奇儿,我要是你,就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赞布阿美同行的贵族千金们一帮腔,女孩旁边的朋友也纷纷愤怒的加入,并迅速从唇枪舌战发展成真刀真枪的打。   李芷妍都惊呆了,吓傻了——西戎的姑娘都这么彪悍的吗?吵还不算,竟然还动手!   夏阳本来不想管,反正跟她们都不熟,打死了谁她都不心疼,可……   “你们太阳的!谁敢再趁乱往我这边丢刀子,我让我的火铳走火给谁看!”   夏阳气势磅礴一声吼,整个镜湖畔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而后,热娜公主的声音响了起来:“夏阳!你以为就你的火铳会走火吗!我们的也会!”   “就是就是。”   “好像火铳谁家没有似的。”   谁家没有似的。”   “要走火大家一起走火,谁怕谁!”   同战线的贵族千金们纷纷呛起声来,矛头瞬间转向了夏阳。   夏阳一脸郁闷的转头跟姬氏极等人道:“你们怎么投的胎,为什么都是男的!乱投胎就算了,还一个个赖着不愿娶妻生子!搞得我现在要打群架都没个伴儿!”   “妹妹,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你应该反过来想……”姬氏极慢悠悠的回她道:“你有一群哥哥可以帮你打她们哥哥弟弟到人生不能自理。”   “哈哈哈……极哥说得对。”   “姬氏极。”赞布阿美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连热娜公主的哥哥也一起算上吗?”   热娜公主两个哥哥,其中一个可是西戎的可汗!   “嘻嘻……”勒奇儿却幸灾乐祸的横插一嘴道:“赞布阿美,我要是你,说话前一定先看看左右和身后。”而后,忽的对着一个方向就单膝跪了下去:“勒奇儿见过可汗。”   赞布阿美等人看去,果然看到小可汗站在她们侧身后不远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听了多久,但至少很明显,赞布阿美那话是听了去的……   赞布阿美撇撇嘴——如果是摄政王的话,她会害怕,可这保不准哪天就会被取代的小可汗,呵呵~   热娜公主等人也差不多的反应。   小可汗只当没听到,一脸扫兴道:“还以为阿美小姐是过来挑战写生死契的,结果……啧,真没意思。”说罢,扭头走了,也不管赞布阿美面色有多难看。   勒奇儿等人纷纷笑了起来。   那天王宫里的事可传出来了不少,甚至衍化出了很多版本,又因为夏阳摸顶赐福引发的效应不断膨胀,许多百姓已经把她视作神女,于是赞布阿美便首当其冲的成了大反派,大恶女,据说还有人丢她臭鸡蛋……   小可汗的话,无疑是提醒了众人赞布阿美如今难堪的出境。   赞布阿美岂能不怒?   暂时不能冲小可汗发作没关系,可以加倍的冲勒奇儿等人发作!   于是她拔出了火铳……   勒奇儿面色一变,眼睁睁看着火铳口对准自己,而后听到砰一声,赞布阿美的火铳飞了出去。   “我索朗的人你也敢动。”索朗穆一直在,只是火堆太大,把他挡住了,赞布阿美等人的角度刚好看不到他。   直到他站起来开了那一枪……   “姬氏的男人才有不打女人的臭习惯,我可没有。”   火光映照下,他牙白森森,莫名就给人一种脖子随时会被他那两排牙咬断的恐惧感。   曾经狂热追求过他的热娜公主,吓得直接往赞布阿美身后躲。   而其实也远远不止她,同行的几个贵族千金个个心惊胆战的往赞布阿美身后躲——没办法,他们之中扛得住索朗穆的,也就赞布阿美了。   虽然索朗穆那一枪只是打飞了赞布阿美的火铳,但她的手还是被震得很痛,虎口都裂开了,痛得面色都掩不住的难看,却偏偏勾唇笑了起来:“穆王子,其实你想袒护的人……是她吧!”   纤细的指一指,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全拖向了夏阳:“我听说,有人看到你们已经抱在一起了。啧啧,她虽然年纪小了点,可确确实实是有夫之妇呀,你怎么下得去手?”   那些明摆着瞎扯的话,本来谁爱信谁信,可夏阳却没来由的忽然间毛骨悚然起来,完全本能的瞬间缩成一团,受惊小鹿似的四下张望,边望边拿昆莫宝珠当挡箭牌……   昆莫宝珠不禁觉得,她随时可能变成凶器被夏阳丢出去,囧得不行:“阳阳,你怎么了?”   她的反应明显很诡异,所有人都看稀奇的看着她……   姬氏极错愕了瞬,眸光闪了闪,便若有所悟的低下了头去,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可跟着,夏阳油乎乎的手就勾了过来,直接勒住他的脖子,咬牙低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放……咳咳……放开……”她勒得狠,姬氏极被她弄得狼狈不已,呼吸不能。   夏阳放开了他,可想想还是觉得不爽,就抬脚又补了一脚。   猝不及防的姬氏极差点没往前一扑脸先着地,好在身手好才保住脸,无语回头,就见夏阳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吃饱了,去洗个手散散步,你们慢慢吃慢慢聊。”   昆莫宝珠起身跟了上去:“阳阳……”   姬氏极立马甩了个眼神给姬氏魁——傻小子,快追啊。   本来蔫了的姬氏魁瞬间又生龙活虎起来,屁颠屁颠的跳起来追了上去:“宝珠宝珠,等等我。”   “呵呵,她心虚……”   热娜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夏阳身后继续说她的坏话来,却忘了索朗穆这个出了名的疯子还在……   砰!   枪响,尖叫,热娜公主吓得跌坐在地上。   事实上,要不是赞布阿美反应快拉了她一把,她就中枪了!   “索朗穆你……”   “赞布阿美,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就是你散播出去的?”索朗穆冷冷打断赞布阿美的话,火铳口转向了她。   “住手!都在干什么!”   摄政王特勒闻声赶了过来……   **   昆莫宝珠被姬氏魁缠住了。   夏阳只好在外面晃荡,可……   “   “北王妃,已经很晚了,回屋休息吧。”   跟来看热闹的巧玲和绿屏都搞不懂夏阳怎么了,好吃好睡的她今天晚上居然大半夜了还不打算回屋睡觉。   夏阳张嘴就想说她不要回去,天知道那里有什么恐怖在等着她,却偏偏眼尖的看到两人一脸疲惫……   叹气:“好吧,回去吧。”   回去就回去呗,就算真是那个谁来了又怎么样?   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更何况……   猛然想起一件足以让她翻身做地主的事,夏阳立马懊恼的拍额:“诶哟我滴娘,肉吃多了果然不行,妥妥的变蠢了。”   巧玲和绿屏囧囧的面面相视——她们家王妃又咋了?   “走走走,回去!赶紧回去!”   夏阳说回去就回去,还雄赳赳气昂然的,活似要去跟人算账……算……账……   可是,她这是要去跟谁算账?   巧玲和绿屏又一次懵了,但很快,又释然了——她们家这位王妃她们就压根没真正搞懂过不是吗?   跟上去就是了,总会知道的。   可……   “行了,你们回屋去睡吧,早睡早起精神好,不喊你们别过来,就算过来也要先敲门。你们也是你们也是,快走快走,都回屋睡觉去,那么多人守着,哪能出事!哪那么多事出!”   夏阳不但把巧玲和绿屏拦在了她的毡房外,还把莫伊一众也赶会了临时毡房里。   鬼鬼祟祟检查过四周围都没有闲杂人等后,夏阳深吸一口气,气势十足的一把把门推开,然后……   然后她就愣住了。   真的愣住了。   她之前忽然间毛骨悚然的时候东张西望,其实并没有看到神马可疑人物,但,她看到了姬氏极低下头去……   卧槽!   她反应那么夸张好吗,所有人都惊呆了有木有,可姬氏极却没有!   要说他没有鬼,她脚趾头都不信!   加上那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是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来了,还有那么难猜吗?   只是……   她真的没有想到她家那位爷胆子真这么肥,在这个满是西戎人的地方居然妆都不化,就那么大赤赤的坐在她屋里等她!   “进来,关门。”他说。   夏阳本能的哦了声,进门,关门,然后就懵了——我为什么这么听话啊?他脸色那么臭语气也那么臭,我干嘛还要听啊!在西戎我可比他牛逼我干嘛还要听他的啊?我只要大喊一声就分分钟可以碾死他为什么还要那么乖啊!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掉身价的夏阳郁闷得不要不要的,撅着嘴委屈道:“我刚才进来的方式不对,可不可以出去重新进来过?”   李旭本就瘫痪的脸瞬间更瘫痪了:“……我头疼,你先过来给我揉揉。”   夏阳差点就迈开腿走过去了,好在转念又想起了自己刚刚丢失的骨气,于是挺了挺小胸脯:“你什么态度!这里可是西戎不是大华!在这里,我可比你牛逼!”   李旭已经习惯她三不五时就蹦那么几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奇怪词汇,甚至能按照内容推测出大概的含义来,不过,不论听几次,他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尤其现在——分别这么久,她就不能好好跟他说话?   他沉着脸问:“所以?”   “所以你应该一脸狗腿的滚过来抱住我大腿求放过求怜悯求……”忽然发现张嘴太溜蹦出来的内容不那么对劲的夏阳立马闭嘴了,瞪大着双眼看他——你头疼疼死了压根没听清我说了什么对不对!   然而……   李旭却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额咳那什么,抱大腿什么的我是……卧槽!那是我的腰!腰和腿你都分额……”   圈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扛上肩头,但最终确实抱住了她一双大腿的李旭斜目:“嗯?”   夏阳:“……”   “不对?”李旭若有所悟的皱起眉来。   夏阳抓狂:“当然不对!”这特么是她见过的最奇特的抱大腿的方式了好吗!   李旭抿了抿唇,扛着她转身就往床去。   夏阳急了——他该不会忘了答应过她什么吧?要不要提醒一下?   “那什么……你吃饭了吗?”   “嗯。”   “哦……”取食计划失败:“那喝水了吗?”   “嗯。”好吧,取水计划泡汤:“那洗澡了没?”   李旭斜了她一眼,没说话,待到把她放上床后,才问:“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脱……”夏阳本能抱胸:“脱什么脱,你答应过……”   “你要穿着外套睡?”李旭扬眉,眼底分明荡漾着笑意。   终于发现自己误会了的夏阳小脸一热,恼羞成怒气愤的踹他:“你耍我。”   李旭一把勾住她的脚,顺手便帮她把鞋脱了。   明显没有侍候过人,动作笨拙到不行,但还算温柔,而后还把她袜子也一并脱了:“另一只。”   夏阳被他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惊呆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光溜溜的脚丫已经落在了他掌心里,俏脸不争气的就热了热,迅速把脚缩回去。   看了他好一会儿,她忍不住问:“你……今晚是不是吃错药了?”   肉乎乎的小脚丫就那么逃掉了,掌心空空直接影响到了心情,还被那么问……   …   李旭眼底的笑意瞬间就没有了,青筋突突的在额角蹦跶,沉声:“肯定是。”伸手,沉声:“把那只脚伸过来。”   “哦。”   夏阳这回倒是很合作,很乖巧很开心的把另一只脚伸给他,而后想了想,又把脑袋凑过去,笑嘻嘻道:“这么好的错药以后要常吃啊~”   李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而后嘴角却就微微翘了起来……   她没变!   悬了数月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夏阳可不知道他那点心理活动,皱眉问起正事来:“你怎么来了?北门关怎么办?”   李旭头也不抬回道:“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又有薛琅在,出不了大事。”   看到他帮她把袜子也脱掉后,夏阳立马把脚缩了回来,一刻也不敢在他掌心里多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你不在北门关被发现怎么办?”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李旭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衣服,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隔着衣服的小胸脯……   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比之前长大了!   夏阳气愤的伸脚就又踹他:“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在看哪里!   李旭任她踹,不动如山,理直气壮:“反正都是我的。”   夏阳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傻兮兮的顺着思路就问道:“什么?”然后就反应过来了,然后就窘了,面红耳赤的提醒:“你答应过……”   “我没忘。”李旭刚刚才好看一点的面色又沉了下去:“不会忘,你不用提醒,但我也没说错,它们就是我的,迟早的问题而已。”   夏阳:“……”你的思想很有问题你知道吗?你霸道到没边了你知道吗?   她其实很想反驳他,但……以往的经验让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喜欢穿着外套睡!”   她说完,到头就背对着他睡下了。   李旭看了看她或许自觉或许不自觉但确实给他留了个位置床,嘴角又翘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喜欢穿着外套睡的?”   夏阳愤愤:“要你管。”   “我背过身去,你自己脱。”   夏阳回头,就看到李旭坐在床边真的背对着她。   “哼!早干嘛去了。”夏阳还真没有穿着外套睡的习惯,傲娇的爬起来飞快的把外套拨了,再重新背对着他睡了回去。   “好了?”其实李旭已经听到没动静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万里之遥相隔的时候,他想听她的声音也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而如今,他终于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了……   然而,那不解风情的小东西,却只回了他一个响亮的鼾声!   李旭好气又好笑,拖鞋躺下从身后抱住她:“你是猪吗?”猪打鼾才那么响。   夏阳继续装死,打定主意不管他接下来说什么,都装死到底不理他——这是跟他说正事他不好好回答的惩罚。   可……   他却竟然睡着了!   她还没睡着,他却睡着了!   夏阳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半天,确信他是真的睡着了,反而更惊奇了——他居然睡着了!他怎么能睡着呢!小别胜新婚盖棉被纯聊天神马的果然都是坑人的!   不过……   他也就只有睡着的时候,面部线条才柔和下来,才会将真实的年龄以及积攒了不知多久的疲惫暴露出来……   夏阳还眼尖的看到,他下巴有道很细很浅的伤痕,明显是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   新的!   这说明了刀子很锋利,说明了他刮得太匆忙,说明他这一路都在急赶根本没有空打理过自己的样子……   可她看到的他,神清气爽干干净净,一点风尘味道都没有。   她听说过一句话,叫“女为悦己者容”……   “笨蛋!”   转头继续背对他,闭眼睡觉。   **   天没亮,夏阳又按时醒了。   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眼,又吓了一跳……   李旭不禁沉下脸道:“你要习惯。”   “这很难习惯好吗!”夏阳实在搞不懂他一大早的又黑什么脸,明明被吓一跳的是她啊:“我们才成亲就分开了,一起睡压根就没几天,你让我怎么习惯!”   李旭无话反驳,把她搂得更紧了些:“我会尽快回去的。”   夏阳撅嘴:“你松开,我还没跟你算擅离职守的账呢!”   李旭抿唇,不语,反而把她抱得更紧更紧了,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北门关很重要……   夏家军也很重要……   可这些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她重!   夏阳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的想要反抗的时候,听到他道:“我得亲眼看着。”   亲眼看着仪式开始!   亲眼看着她上船!   亲眼看着她漂进了哪条河!   亲眼看着她如何经历全程!   亲眼看着她平安下船回到姬氏!   不亲眼看着,不亲自守着,他不放心,他怕……   他没有多说,可夏阳却还是听懂了,懂了全部,包括他害怕她出事,害怕就此失去她。   感受到他的执着,夏阳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她其实还搞不太清楚自己的心,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应他同样深重的感情,若是不能……   虽说感情其实没有占不占便宜的说法,可,她还是不想在自己什么都没确定的情况下胡乱回应,而后造就日后追悔莫及的后果!   于是……   她硬着头皮又岔开话题:“那个……我饿了。”   李旭抿唇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这里是西戎……”你要我去早餐,难度真的有点大!   夏阳眨眨眼,囧了:“咳咳,我……忘了……”   “不过我还是可以帮你去偷的。”所以,肯定不会是我亲手做的。   偷……   夏阳再次被他囧到了:“为了形象,你还是在这里呆着等我吧,我去让人找。”   **   祭祀大典十分隆重,西戎上至可汗下至百姓,都穿得十分庄重。   包括夏阳。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西戎是蛮人之国,注重武力,所以哪怕是庄重的衣服,也并没有大华的礼服那么束手束脚。   夏阳还是在里面穿了更方便的男装,打算到了人少不用再维持形象的时候,就把外面的衣服脱了……   “咦?这是什么?”   皮筏出场的时候,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引发了骚动,但其中有一道,却是十分错愕的,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东西……   ☆、【103】李木头   世界很大很大,大到你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但其实又很小很小,小到你一个心血来潮的忽然转弯迈出下一步,就可能看到本该在远方的亲人……   重新易容后的李旭混在人群里,起初看到的只是林富贵,而后,才是他身边那个衣着普通的男人。   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老人。   虽然他看起来只有四十五六的样子,精气神饱满,但别人不清楚,李旭却不可能不知道,那人其实已经六十四岁了!看起来年轻是因为追求养生保养有方!精气神那么饱满是因为他一直有练武而且功法上乘!   说起来,李旭所学的功法,都是他所传授……   他是林傲!   是林氏现任家主林复和丽妃的生父!   李旭的外祖父!   前世倾家荡产背负骂名也坚持支持李旭打回皇城夺取天下的人!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玄武山上追求仙道吗?   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西戎看这个热闹!   太过震惊,李旭不由就盯着看了,而后……   林傲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爷,怎么了?”   林富贵敏锐的察觉到林傲的异样,惊讶的问道。   林傲定定的看了那边好一会儿,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皱眉:“没事……”错觉吗?刚才好像就是那里,有人盯着他看。   不过……   “去打听打听,那皮筏是怎么回事。”林傲交代林富贵道:“小心些。”   林富贵点头,但并没有急着现在去,而是继续围观仪式……   **   特制的皮筏设计得很简单,但又很奇特——它是上下两面都回字形的捆绑着一只只鼓囊囊的羊皮球。   众人还在热烈讨论皮筏的时候,皮筏已经下水,姬氏极亲自送夏阳上了皮筏。   “虽然我沿途都安排了人看着,但你自己也要谨慎小心,实在不行,弃筏上岸,不会有人怪你的。”   夏阳点头:“放心吧,命是我自己的,我不会拿它开玩笑。”   姬氏极摸摸她的头,跳下皮筏。   “神女大人,我们等您平安归来。”   百姓群里,不知谁高喊了一声,顿时呼声层层而起,不断的有人高声附和,甚至很多孩子沿岸追着皮筏跑,不停的冲夏阳挥手。   本想躺下去歇会儿的夏阳也不好意思了,干笑着挥手啊挥手啊,而后就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借着人群掩护,匆匆却又不露痕迹走到姬氏极身后……   那是一张陌生的西戎面孔,但与那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夏阳还是瞬间认出了他是谁。   李旭!   他够高,人皮面具一贴冒充起西戎人来倒是似模似样,不过……   一脸的大胡子真滑稽!   夏阳咧着嘴笑,冲他挥了挥,反正他就站在姬氏极身后,别人看到了,也只会当她是在跟姬氏极挥手而已。   她以为李旭刻意靠这么近,是来送她的,就差没给他个飞吻了,却没想到,他看了看她之后,就转眸凑近姬氏极耳边低语了起来……   夏阳囧了囧——所以她是自作多情了?   也不知道他跟姬氏极说了什么,竟惹得姬氏极面色一变错愕得转头去看他,而后才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又有人来找姬氏极:“可汗请极王子过去一趟。”而后隐晦的透露,几位王都在。   李旭趁机悄然退回人群里……   **   镜湖之所以被称为镜湖,是因为在天井山上看下去,它像极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而并不是因为湖面平静得像镜子……   皮筏随流行走,并不慢,加上起点本就在双子河口不远,所以皮筏很快就正式进入了双子河道。   此时的双子河还未分流,但地势已然改变,所以水流直接就变得湍急许多起来,并且越来越湍急。   不过,这种程度夏阳并不觉得可怕,甚至觉得很爽——她才不会告诉他们,漂流什么的她其实很喜欢!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就经常玩!   当然了……   前提是双子河神别把她往瀑布群那条分流上送!   她宁愿在深山峡谷里孤立无援的跟所谓的吃人怪兽斗智斗勇,也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摔瀑布玩!   何况,当年昆莫明珠母子就是被冲进了深山峡谷食人怪兽那条,夏阳按照昆莫明珠的描述猜测,那所谓的吃人怪兽其实就是类似鳄鱼的物种,甚至可能其实就是鳄鱼!   未知才可怕,知道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夏阳越想越觉得自己走那一条已知的会比走一条未知的更容易更轻松,就一心一意的祈祷能走那一条,为此她还准备了很多亲自改良过的炸药,还破天荒的做了很多功课,甚至早晚天天勤烧高香。   可结果……   她运气实在烂透顶!   偷偷准备用来“作弊”的超长竹篙直接被湍急的水流“抢”走了,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她想走的那条分流,而她和皮筏,被送进了瀑布群那条……   “为什么啊啊啊——”   夏阳抱头尖叫,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差点没直接跳水拖皮筏回去要求重新来过。   感觉人生无望了,不如吃饱以后,睡死干脆……   于是她打开一个布包,取出早上卤好的牛肉,   取出早上卤好的牛肉,大口大口泄愤的吃起来,任他河水湍急皮筏颠簸浪多高,照吃不误!   然而,她的胃不是真正的无底洞,总有吃饱的时候,然后,然后她就又没事干了。   皮筏上就她一个人,离岸又些距离,水声又大……   她一肚子牢骚,连个发泄的对象都没有!   “要这么过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啊啊啊啊啊……”   乱叫了一通后,她是舒服了,可岸上骑马紧跟的人却被吓得不轻,拼命的高声大喊询问她有没有事。   “你们放心,我没事!就是肉冷了不好吃了!”   闲得蛋疼的夏阳开始趴在羊皮球上隔空跟他们喊话,乱七八糟的没话找话,活像个蛇精病,直把岸上的人囧得不行。   好在,很快她便嫌弃这种隔空喊话的方式——太累!   河水慢慢开始变缓。   不过夏阳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要不了两天就会有个大瀑布迎接她……   岸上的人是接力式随行的,到了点就换下一批人,有姬氏的,有王族的,亦有河流段所处地界管辖者的,比如当下皮筏还处于上游,在周戎地界内,岸上紧紧随行的就有姬氏王族以及周戎的三拨人。   姬氏的目的自然是保护和接应食物和水,王族则是监督,周戎一是辅助二是见证……   当然,这都只是明面上的,暗处的,谁也说不好还有谁盯着。   晃晃悠悠间,第一夜就那么来临了……   此时河道已经变宽许多,河水也不再那么湍急。   三拨人马跟随的工具也从陆地上的马改成了水上的船,左右夹道隔着一定的距离紧随。   姬氏的船在王族的监督下靠近,给夏阳投了足够的热食和酒水后又立即退回了指定的距离。   夏阳很无语。   这个指定的距离,白天还好,晚上的话绝对是白瞎……   她觉得,就算她掉下河去,他们也是看不到的!   但她懒得抱怨,因为抱怨没用——就算姬氏肯为她努力争取,把她的抱怨当请求报上去,也要先通过可汗召集五王群臣以及大大小小的部落族长,然后围在一起商量,最后投票决定是不是通过她的请求。   而这里,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甚至交通工具都处于最原生态的阶段……   于是,等他们商量清楚的时候,她早不知道漂流到哪一段去了!   “唉……有酒有肉有星星,就是少了个人作伴。”   夏阳一手酒,一手肉,望天长叹,前所未有的惆怅:“一个月后,我会不会患自闭症啊?老天啊,随便丢两个美男下来吧,我保证不吃,就看看……最多再摸摸……”   “你想怎么摸?”   熟悉的沉冷声毫无征兆的传来,夏阳吓了一大跳,跟着皮筏就一趔趄,爬上来个人……   夏阳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身湿透幽幽盯着她看的李旭,眨巴眨巴大眼,瞬间满脸傻笑:“亲爱的,你就算成了落汤鸡,也是最帅最好看的落汤鸡。”   李旭嘴角一抽:“多谢夸奖。”他帅成这样是为了谁!?   终于有人说话了,夏阳表示很开心,良心都控制不住大大的:“你冷不冷?要不要我借身衣服给你?”   “你的衣服我穿得了吗?”李旭横了她一眼,运功,生生用功力把身上的衣服烤干。   夏阳的功法可没这种附加功能,顿时妒忌得两眼发红:“亲爱的,你冒烟啦!是着火了吗?要不要我把你踹下去灭灭火?”   李旭斜了她一眼,抢过她手里的酒,仰头就喝——现在不过才三月,河水还冷得很,他练的功法再厉害,也不至于让他刀枪不入寒热不侵,顶多是让他的承受力比人强悍些。   夏阳低下头去,默默吃肉。   李旭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她开口,叹气,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我……”   看着忽然递到面前的热卤肉,李旭错愕得呆掉了。   见他愣愣的不拿,夏阳不禁皱眉:“你吃过了?不对啊,照算你能追上来,应该没时间吃饭才对……在马背上吃的?你确定那样吃能吃饱?本来就有不睡觉的毛病,再不好好吃饭,身体怎么吃得消?”   李旭唇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伸手一把将她拖进怀里,捧住她的脸,低头就是用力的一口……   啵~   暧昧的声音在夜里,意外的响亮。   左右虽然有船跟着,但根本不可能听得到这个声音,可夏阳还是吓得一把推开他,无比心虚的四下张望:“你干嘛啦,船还没走远呢,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李旭好笑的看了看她,不接话,余光一瞥看到她手里还抓着一小块咬过但没吃完的卤肉,便拉了她的手,把那块肉往他嘴里送。   夏阳瞪大眼睛看他,看他吃完了肉就吃她的手,吧唧吧唧好响亮……   忍不住就狠狠的哆嗦了下,倏的把手缩回去,张嘴,却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他不满道:“我很饿。”   很饿……很……饿……   为那么一瞬间不纯洁的自己脸红,夏阳一把抓起旁边装卤肉的布包:“你吃你吃!都给你吃!”   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很不错,很淡定,可李旭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要真镇定,怎么可能舍得把肉让给他!还让得那么快!   忍着笑,他一本正色   他一本正色道:“我吃不了这么多,一起吃。”伸手拿肉的时候还顺势往她面前推了推:“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冷肉不好吃夏阳今天是真深有体会,也知道他确实吃不了那么多,便不客气起来,高高兴兴抛弃尴尬羞赧,一手一块,左一口来右一口……   冷不丁的,李旭忽然问:“对了,你想摸我哪里?”   “咳额……”夏阳差点没噎到。   “脸?”   “……”   “手?”   “……”   “胸?”   “……”   “咳咳,那里也可以。”   “噗!”那里是哪里啊混蛋!   夏阳狠狠就想喷他一脸——叫他讲这种一点不好笑的笑话!   可李旭却早有防备,手疾眼快一把就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夏阳气极,干脆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手。   李旭皱了皱眉,但没挣。   他不挣扎,夏阳也咬得没劲儿,随后就嫌弃的松开了,别开脸鼓着腮帮子,把手里的卤肉肉当成是他身上切下来的,一口一口狠狠的咀嚼。   李旭勾了勾唇,倒头枕上她腿去,在她瞪眼开口前闭上眼道:“一会儿就换你。”   夏阳气愤的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的又闭上了。   离开镜湖后,河水一路都很湍急,并不是那么好追的……   李旭唇角又翘了翘,侧身抱住她的腰,贪婪她的味道。   虽然她总在吃吃吃,又最喜欢的就是肉,各种各样的肉,可很奇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却一直都是很清新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夏阳却被他骚扰得僵了僵:“你这样我没法好好吃东西。”   李旭只好又坐了起来,但催促她:“快点吃。”   卧槽!   敢情等我吃完了你还要睡?   夏阳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脑袋多重吗?”   李旭皱眉:“你能学着温柔体贴一点吗?”   学着……   他是要她跟谁学?   他前世的那个她吗?   仔细想起来,他不管是从最初的恨不得生撕她,还是后来的种种,似乎都是因为她是夏阳!是镇北侯府的夏阳郡主!   这么一想,夏阳就气得拎不清了,也不高兴的沉下脸:“不能!”   越想越不爽,愤愤的补道:“又不是我求着你娶我!更没有让你来看我!是你自己不要脸跑来的!我没嫌弃你碍事就算了,你还敢嫌弃我不温柔不体贴!我就是这么不温柔不体贴怎么样!有种你休了我啊!天下男人那么多,比你好的满地都是,谁稀罕你!”   本来只是有点不高兴的李旭瞬间彻底不高兴透了,黑沉着个脸阴沉沉的瞪着她,不说话。   “瞪什么瞪!你以为就你眼大啊!”夏阳还在气头上,狠狠瞪回去,肉都不吃了,用来丢他。   肉都切成了小块,炖得很软,这么近的距离丢在脸上也不疼,可李旭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把今天晚上的前前后后想来想去的想了好几遍,也没想明白她好好的怎么就发火了……   他让她学着对他温柔体贴一点到底哪里不对!   想到自己为来这一趟做了那么多事,受了那么多苦,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换来的却是她没有半点理由的乱发脾气,他就忍不住的气闷!   心情不好,面瘫习惯的脸看起来就更吓人了:“你闹够没有!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没有!”   夏阳气愤的打断他的话:“你闭嘴!再说一个字!就给我滚!”   气得她没胃口就算了,肚子都跟着疼了……   等等!   肚子疼?   天啊,不会这么坑吧,最迟后天可有个大瀑布等着她……   想想上次至今,“好朋友”确实又有好几个月没来了,夏阳脸就控制不住的墨绿,瞥见李旭那张黑脸,更火大:“看见你就烦!快滚快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李旭好不容易才忍下火气不吭声,偏她跟着就动手动脚又推又撬,居然真打算把他推下皮筏去……   瞬间火冒三丈:“够了!”   现在的她在他看来,莫名其妙得不可理喻,他再呆下去,保不准会被她气得失手打死她……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抽手一挣,她就被甩开了。   要不是羊皮球挡住了她,她保不准还直接掉河里去了,而她顺势抱住那个羊皮球就趴着一动不动了……   明显不对劲!   感觉一股热流汹涌而下,夏阳瞬间死的心都有了。   “你怎……你受伤了?”   感觉不对劲靠过来的李旭立马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惊愕不已——皮筏平整,又有羊皮球挡住,她怎么受伤的?   “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他想抱她起来,可她抱着羊皮球死活不撒手:“我的心受伤了!被你伤的!血稀里哗啦的喷涌出来,痛死了,所以你快点滚蛋吧,我不想看到你!”   她还把脸转到了另一边去。   呜呜~,丢死人看好吗,“好朋友”偏偏这个时候来,太特么坑她了……   李旭却硬把她从羊皮球上掰下来:“哪里受伤了?我记得我有带金疮药。”说着就低头找。   大哥,你游过来的啊,金疮药没进水?   水?   好吧,就算密封的很好没进水,可……   特么的哪家大姨妈是金疮药可以治的!   夏阳被这时候还能乱吐槽的自己囧到了,趁他低头找药的时候一把推开他:“我没受伤,血流干净了就自然不流了。”   说完就后悔了——后面那句是什么鬼!   李旭好歹重活一世,不至于连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都不知道,当即呆掉了:“你不会是……”   不会吧!   **   河水悠悠,星空浪漫,半大不小的皮筏上男俊女俏大眼瞪小眼,面色很华丽……   气氛僵凝。   “咳……”李旭尴尬的干咳了一声,打破死寂:“怎么办?”   夏阳小脸又白又红:“不要跟我说话!”   “会疼?”他看她抱着肚子缩成一团,脸也白了。   夏阳倔强的别着脸:“放心!只是饿的!吃点肉就能好!”   李旭好笑又好气,却又发现,其实是更心疼的,他从不知道女人……的时候是会疼的,前世的时候她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总是会躲着他的,所以他从没见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想起了一般情况下应对疼痛的方法:“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如果这里不是西戎,两边没有船紧紧跟着,丢脸丢大发的夏阳一定会好好折腾折腾他,让他游来游去的给她找这拿那,可这里是西戎……   “你回去吧。”   她也不跟他拧了,有气无力道:“回北门关去……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北门关不会丢,夏家军只姓夏,我保证。”所以,你不必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夏阳抿唇看向他,好一会儿才道:“我又不温柔,又不体贴,你何必呢?”   “……我也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中了你的毒。”而且很深,很深……   “毒……”   夏阳嘴角一抽,可转念想了想,又不觉得他的形容夸张了——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哪怕占了这个世界的一具肉身以这个世界的身份活下去,也改变不了她是外来者的事实,改变不了她已定型的性格,改变不了……太多太多。   “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她脱口而出的问了这么一句,后悔也收不回来了……   李旭惊愕了瞬,心瞬缩紧,面上却故作淡定,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夏阳很想问他,“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并不是原来的夏阳”,可最终,她没勇气这么问,哪怕他是重生者,他的身上有着不可思议的秘密……   “没有,就随口问问。”   肚子越来越疼了,疼得她脑子都跟着有些乱,有些混沌,她也怕继续说下去,会把自己的来历说出来。   如果她不是原来的夏阳,还有什么理由抓住夏家军不放?   如果她不是原来的夏阳,还有什么理由去仇恨去报仇?   如果她不是原来的夏阳……   其实,她就是害怕。   他似乎和原来的夏阳有一段她不知道的过去,她不知道他们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回来就不顾后果的将原来的夏阳置于死地,不知道原来的夏阳在他那个前世是他的什么人,不知道原来的夏阳到底对前世的他做过什么?而在这其中,前朝余孽又扮演着什么角色,跟他有什么关联……   未知,是最可怕的!   她,既不是真正的傻小白,亦不是无所畏的真勇士……   她是个胆小鬼,也只想做个胆小鬼,天塌了有人撑,地裂了有人补,有点动静她往壳里缩就好,吃吃喝喝睡睡一辈子没烦恼……   她想家了,想回去,回那个世界的家,哪怕被揍得上窜下跳,也好过在这里看似人人捧着,但其实不过是只没头苍蝇天天瞎转,别人不出招,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被动得身心都累。   又想不如睡死过去的时候,就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怔,僵住:“会弄脏你……”   “没关系。”如果是以前,或者前世,他真的可能会在意,可今生,现在,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看到她疼得缩成一团,冷汗都出来了,却咬牙一声不吭,他就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在怀里,而且……   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厌恶,她厌恶这里,厌恶这个世界,她想离开,去一个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那么荒谬的感觉,可他是真的感觉道了,甚至肯定,那并不是错觉:“阳阳……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你到底吃错的是什么药。”夏阳有气无力的应道。   他刚才肯定是错觉了!   李旭沉了沉脸:“夏阳。”   “嗯?”   “我吃错的药,叫夏阳。”   “……嘿嘿。”疼痛让夏阳大脑运转变慢,好一会儿才傻兮兮的笑了起来:“哪个夏哪个阳?”   “这个。”声落低头,亲了亲她的小嘴。   脑袋反应慢了,有些平时其实一直在但并不显露的东西,反而溜了出来——被亲了的夏阳勾唇就笑了,小脸苍白苍白的,笑却是真开心的,莫名娇俏。   李旭反应慢半拍的愣了愣,转瞬喜上眉梢,低头凑去又亲了亲,亲了又亲。   夏阳皱眉:“你别闹,我好疼……嗯,你还是给我揉揉吧。”   说着就自己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拉了他的手去揉她肚子。   这变化太那啥……   李旭有点呆,跟着就听到她嫌弃的推开他的手:“啧,揉跟不揉一样疼!”   李旭好笑又好气,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也没机会说她什么,就又听到她恍然大悟的道:“哦哦,我想起来了,隔着衣服呢。”   李旭又是一呆,而后……   手便又被她拉住,拖进了衣服里,没有一丝阻碍的落在她平坦丝滑的小腹上。   那触感太……   他僵着没敢动,她就抱怨了:“你愣着干什么?快揉啊,我真的好疼,也好累,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的歇会儿?你就不该叫李旭,应该叫李木头!”   ☆、【104】河上有只母老虎   正在无聊的周戎泰安听说索朗穆来了,惊喜不已,兴冲冲地的跑去亲自把索朗穆接上船:“穆大哥怎么有空来看我?”   索朗穆淡淡瞥了他还挂着彩的脸一眼,不答反问:“你又闯什么祸了?”   周戎泰安是个爱热闹的人,祭祀大典上却没看到他,反而在这里守船护航,脸上还挂着彩,明显是做错了什么事被罚了,不过,这当然也可能只是一个理由而已……   毕竟,周戎泰安可不是个只知道闯祸的废物!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喝了点酒……打了个人……”周戎泰安挠头尴尬的回答索朗穆,而后就自己忍不住的嘿嘿笑出了声来。   显然他打的那个人,很惨,而且是他一直很想打的人!   索朗穆挑了挑眉,随后就想到了祭祀大典上同样缺席的另一个人:“赞布阿宝?”   周戎泰安二话不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表明他猜对了,而后就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你是没看到,那废物被我一脚给踹了个狗吃屎,是真的吃屎了,狗屎,哈哈哈……”   索朗穆赏了个“你真幼稚”的眼神过去,岔开话题:“不带我参观参观你的船?”   “哪能哪能,来来来,我带你四处转转。”终于找到伴的周戎泰安开心的引索朗穆参观。   为确保仪式不在周戎的地盘内被人人为的破坏而将责任推到周戎头上,周戎也是下了大血本,不但由王子周戎泰安亲自坐镇,连这艘跟行皮筏的船都是当下最先进的水上战舰,看头自然很多,但索朗穆却并不是来看船的……   远远看到皮筏上不知何时支起了个小帐篷,某人不见踪影,索朗穆不禁皱起眉来:“她怎么了?”   “女人嘛,总有那么几天……”周戎泰安随口就应,而后发现索朗穆余光瞥来带有杀气,忙解释:“我没看到,不该看的什么都没看到,只是猜的,因为早上姬氏的人往皮筏上送了很多衣服。”   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了……   伸长脖子去看索朗穆正脸:“穆大哥,我听说……你该不会跟她真……”有一腿吧?   诶哟,那他是该说那个夏阳郡主真厉害明明是有夫之妇竟然还能勾搭上有严重精神洁癖的穆大哥,还是该说穆大哥好厉害竟然精神洁癖不治而愈还勾搭上了个有夫之妇?   索朗穆勾唇笑出两排白牙:“真想知道?”   周戎泰安被他眼底的凶光吓到了,立马一缩脖子就愤怒道:“我就知道是赞布阿美那臭婊子乱造的谣!生了这么两个祸害,赞布早晚有一天会毁在他们兄妹手里。”   “不好吗?”索朗穆冷笑。   索朗和赞布相邻,又都地处贫瘠,经常为争水争放牧地盘而打起来,加上如今借着赞布阿美的姑姑攀上了二太后,更是得意忘形……   虽说索朗和赞布都是主战一派的,但索朗和赞布主战的目的并不同,两方关系自然从为好到哪里去,更何况……   看了看远处一点动静都没有的疲乏,索朗穆转身就走。   周戎泰安愣了愣,忙跟上去:“穆大哥你这就回去了?”   “找地方睡觉。”   “哦哦……咦?睡什么啊大白天的,我们来玩啊……”   **   夏阳抱着肚子窝在小帐篷里一动不动,一整天都处于睡睡醒醒恍恍惚惚的混沌状态。   忽然,皮筏不自然的晃动了下。   夏阳勉强睁开一道眼缝儿看了看,发现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白天已经结束,夜晚降临了,一下来了精神,却张嘴就呻吟:“诶哟~,诶哟痛死我了~,我这是要死了吗,诶哟哟~……”   正在抹脸上的水的索朗穆闻声皱起眉来,总觉得那个呻吟的声音羸弱娇气得有点儿惊悚,根本没法跟他认识的彪悍某人划上等号,可声音确实是她的没错……   还是,汉人女子来那个的时候,会特别痛苦?   这么一想,他眉头就不由自主的更紧了,大步跨过羊皮球走向小帐篷,弯腰伸手就要掀开帐帘子,却不想,一道黑影忽的从皮筏另一边的水里窜出来……   砰!   两拳相触,发出沉闷的炸响,而后双双倒退,又险险落皮筏边沿上。   小帐篷里的夏阳闻声惊起,拔出火铳探出头来,就见皮筏两边对立着两道都很眼熟的黑影……   看清其中一个居然是索朗穆,惊愕不已:“咦?你怎么来了?”   李旭一听脸就黑了,横眸瞪向夏阳——你这语气是不是太熟稔了!   “他就是你那个汉人丈夫?”索朗穆扬了扬眉,不答反问夏阳,用一种挑剔而嫌弃的目光看对面的李旭:“不过如此。”顿了顿,又补一句:“他配不上你。”   李旭冷眸一转,看向索朗穆,并未与他口舌之争。   夏阳发现,他的目光虽还是幽冷的,但却明显和几个月前不同了。   几个月前,他是尖锐的,像一柄出鞘的嗜血宝剑,赤裸裸的杀气腾腾,可现在,他会把杀气内敛了……   “我觉得他挺好的。”夏阳转眸看向索朗穆:“他很听话。”   李旭:“……”   索朗穆:“……”   总觉得她那话一出口,某人从形象到气势就瞬间大跌了好几个次元……   “听话……”索朗穆摸着下巴不知意味的重复了这话,而后冷不丁冒了句:“听话的……男人很多。”   李旭抿唇,微眯着看索朗穆的眸子里,尽是寒芒。   夏阳囧囧道:“听话的男人多不多跟我毛关系?我有一个就够……”余光瞥了李旭一眼,默默的把“麻烦”两字咽回去:“了啊。”   看!   她名义上就一个男人都这么麻烦了,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再多两个……   她会疯!   要真觉得闲得慌,还不如养两只小金那样的小猴子,方便携带,还会自食其力(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太懒),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你说什么它听得懂,它说什么你可以假装不懂……   李旭薄唇几不可见的微微勾了起来,大方的假装没发现她把某些话咽了回去,得意的挑了索朗穆一眼。   索朗穆面色微妙了瞬,笑了起来,更加挑衅的挑了李旭一眼:“在西戎,男人看上一个女人的时候,可以用抢的。”   当然,这并不包含有夫之妇。   不过,他是不会说的,更何况……   他没看错的话,她根本还是个女孩!她所谓的丈夫并没有真正碰过她!   同样是男人,李旭几乎瞬间看透了他那点心思,俊脸顿沉:“你可以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   索朗穆狰狞一笑,声落身起,迅猛得宛如一只捕食的猎豹,扑向李旭。   砰砰砰……   两人竟真的打了起来,身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不停移动,拳头的碰撞声频繁而剧烈的不停炸响。   夏阳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卧槽!你们两个找死啊!闹那么大动静是想把谁引过来!”   可两人却根本听不到一样,互不示弱的打得如火如荼,你给我一拳我就还你一脚,然后……   扑砰!   其中一个掉河里去了。   夏阳忙伸长脖子去看,看看到底是哪个掉河里去了,就见一道黑影落回皮筏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好像在问——你希望掉下去的是谁?   赫然是李旭。   有一种胆小叫习惯……   夏阳被他那么一盯,就不由自主的缩了脖子,嘿嘿干笑:“亲爱的,你好棒,你是最棒的,我就知道掉下去的肯定是……”   砰!   她话还没说完,索朗穆猛的从水里窜出来,一脚把因为夏阳的马屁分神的李旭踹下河去。   湿透的索朗穆非但不狼狈,还一身危险的狂野气息,抹了抹脸上的水,狰狞的问夏阳:“你刚才说什么?”   夏阳人往帐篷里缩,火铳往前伸:“威胁女人的男人都是人渣。”   索朗穆脸瞬黑:“你……”   话没说完,李旭忽从水里窜了出来,而且手里多了柄长剑,二话不说直接斩向索朗穆。   夏阳吓了一大跳:“不用玩那么大吧!意思意思打打不就好了吗?闹出人命怎么办!”他们两个,死了谁都是大事件啊!   好在,索朗穆早有地方反应也够快,弯刀一出就及时挡住了那一剑……   铛!   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夏阳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可跟着,她就听到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兵器碰撞脆响,以及夜里刀剑碰撞的火星移动着炸溅的景象……   小脸瞬间绿得透透的:“你们……”   夜里安静,有点声音就能传得很远,何况那么大的动静……   果然,夏阳话没说完就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赫然是两边随行的船听到了打斗的动静,急速靠了过来。   “郡主!夏阳郡主!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   船还没到,姬氏的人已经高声喊话先问了起来,就怕夏阳遭遇不测。   夏阳咬牙,压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看你们两个干的好事!还不快住手!”   可惜……   那两人打得正凶,听到了姬氏的人的喊话都没停,何况是她那压抑后直接被风声水声淹没了大半的声音。   “麻蛋!炸死你们!”   夏阳陡然怒吼一声,甩手就真的扔了个小型火药包出去,而后火铳瞄准,扣动扳机……   轰——   一声巨响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河面上好一会儿才冒出两个男人脑袋来,不敢置信而又杀气腾腾的瞪向皮筏——你个疯女人!还真不怕炸死我!   夏阳从小帐篷里钻出来,杀气腾腾瞪着他们两个:“你们再不滚,我就真炸死你们干脆!”   李旭脸很黑——她怎么能拿他和他相提并论!   索朗穆脸也很黑——她是唯一一个敢跟他这么放肆的女人,哦不,该死的,她还是个孩子!   不过,他们彼此交换了个凶狠的眼神之后,便潜入水里不见了——两艘船都已经靠了过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郡主,你还好吗?”   看到夏阳似乎安然无恙的站在皮筏上,姬氏的人也不好下船上皮筏,只能在船上喊话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一番多余的运动,肚子还在疼的夏阳脸很黑:“两个不长眼的贱人而已,已经被我炸成渣喂鱼了,你们回去吧,天亮前都不用再来吵我,我不舒服!要睡觉!懂?”   “懂懂懂。”   姬氏的人忙应,然后给夏阳空投了包热肉食安抚她明显正暴怒的情绪,就匆匆令船退回去了。   周戎的船也随后退开,但周戎泰安还站在甲板上,借着微弱的星光,一脸微妙的看着皮筏上的夏阳,若有所思——从未听说姬氏又研制出了更厉害的火药,可刚才的……威力好强!她从哪弄来的?   船渐退渐远,慢慢的已经无法看清皮筏上的情况了,周戎泰安才转身准备回房睡觉,却险些撞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索朗穆:“喝~,吓我一跳,穆大哥你……咦,你的脸怎么了?”   此时的索朗穆俊脸青一块紫一块,衣服虽然换过了,头发也擦过了,但并未全干……   周戎泰安不问还好,一问他青筋就控制不住突突狂蹦,凶恶的眸子杀气腾腾的瞪着远处的皮筏,咬牙切齿:“做梦跟只大华狗打架,摔的!”   你当我三岁啊……   周戎泰安默默的吐槽了句,也懒得去管具体,只关心结果:“然后呢?谁赢了?”   索朗穆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戎泰安缩了缩脖子,还以为他不说了,却不想,跟着就听到他咬出一个古怪的声音:“一只母老虎赢了。”   “……哈哈哈哈咳咳……噗哈哈哈……”   “再笑丢你下去喂鱼。”   “咳咳……”周戎泰安自认打不过他,只好忍笑捶胸,而余光,却忍不住往皮筏方向斜了斜。   嘿嘿……   母老虎啊,真有趣。   **   夏阳看着船都离开了,才转头钻回小帐篷去。   越想越气愤,怒骂一句:“两只蠢猪气死我了!光长肌肉不长脑!”   恰正是这时,皮筏突兀一晃……   啪一声,上来个人。   夏阳愣了一愣,怒气冲冲揣火铳往外出:“喵了个……”   看到李旭四仰八叉的躺在面前,面色苍白两眼紧闭,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吓了一跳,以为他受伤了,忙丢了火铳蹲下去:“你怎么了?被炸到了?不可能啊,我没真往你们那边丢啊……”   李旭跟索朗穆打的是时候就受伤了,加上等船离开时又在水里憋气憋太久,一时之间还真没那么快缓过来,何况夏阳那一炸药包也气得他胸疼……   恶意的就想吓唬吓唬她——闭着眼不回话!继续用力大口的喘气,一副很辛苦的样子!   夜里黑,只有星光微弱的照明,看得真不清楚,加上心虚,自己又正被好朋友问候满鼻子本来就是血腥味,夏阳一时之间还真被他骗到了,真的以为他被火药余波震伤了,急得不行:“哪儿受伤了?快告诉我,我给你看看。”   李旭拉住她在他身上乱摸的手,放在心口上:“这里。”   夏阳愣了一愣,怒了:“你耍我!”看她那么着急了还耍她!   “没有。”李旭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她:“是真受伤了……你居然不管我的死活说炸就炸。”想起来他就想掏出她的心来看看到底有多黑。   “我又没真往你……(们)那边扔!”夏阳气急,可又还是心虚的——他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移动得那么快,万一火药爆炸的时候他们正好移过去了呢?   李旭定定的看着她。   夏阳更心虚了,咬着唇不说话。   “那你揉肚子吧,我回去了。”李旭气愤的甩开她的手,“艰难”的“挣扎”着爬起来。   夏阳囧了囧——亲,你没有演戏的天赋你知道吗!你演得这么浮夸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你知道吗!   于是……   她更加浮夸的拽住他的……裤子:“你别走啊亲爱的,你走了我的肚子怎么办?”   李旭被她扯得一个趔趄栽倒,又狼狈又难堪,气得回头就瞪她,可跟着就想起了自己那貌似很浮夸的演技,而她这样,明显是在回敬他的浮夸,不禁又窘了:“松手。”   “我不。”夏阳非但不松手,还用力的狠狠的拽了拽,结果……   嘶~   湿水的布帛应声炸开,露出一节笔直精健色泽漂亮的大腿……   夏阳愣住了,李旭也愣住了,双双惊愕的看着那节大腿。   “你干什么。”   李旭回过神来,又气又窘,俊脸绯红。   夏阳赶紧收手,尴尬一笑,可张嘴的时候就想起了他的八月十五,不由脱口而出:“有什么关系,你屁股我都看过摸过了。”   哗啦哗啦……   河面上一时之间只有水流动的声音。   李旭面红耳赤的瞪着她,总觉得她现在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小流氓,他越是愤怒她越是兴奋,而后干出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来,可……   要不是她还太小,他就在这里办了她!   她的好朋友什么的,此时此刻当然忘天边去了……   “诶哟怎么办?我好喜欢你气得不行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夏阳捧脸故作羞射。   李旭一听,气得都笑了:“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都从哪里学来的?”前世分明是淑女,今生怎么就成女流氓了?   “老实告诉你,我不是夏阳,我是阎罗王麾下的讨命小鬼,专门来人间讨你命的,嗷呜,你受死吧……”   夏阳嗷一声就扑上身来掐他脖子,但并没有真用力。   李旭好笑的接住她,正要好好享受她这别样的撒娇方式,她却下一秒就嫌弃的推开他跑掉了:“你个落汤鸡,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   俊脸不禁瞬黑,跟上去就一把拽住已经钻进小帐篷里的她的后领,想把她拽出来,却抓出来一件外袄……   李旭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小薄袄。   “你喜欢送你就是了,干嘛忽然出手,吓我一跳。”   夏阳从小帐篷里探出个脑袋来,脸上明明没有笑,却依旧给人一种小坏蛋的感觉。   李旭白了她一眼,运功,烘身上的衣服。   “顺手把我的也一起烘干了呗。”夏阳努努嘴,指他手里那件小簿袄。   李旭斜目她:“你说送我了。”   “等我再穿两天就送。”夏阳没脸没皮道。   衣服干得差不多了,李旭才一把把她推进小帐篷里,弯腰跟着钻了进去:“精神这么好,肚子不疼了?”   帐篷有点小,夏阳一个人还好,多塞一个他,实在是挤得不像话,何况他身上还在冒“烟”,袅袅都是他的气息,这对嗅觉敏锐的她来说简直太折磨……   “当然疼!所以你别惹我!出去出去。”   夏阳企图将他驱逐出去——她要呼吸!她要没有他的味道的空气!她虽然身体还没长成可灵魂确确实实是成年人的!继续下去她怕她禽兽他!   李旭猝不及防差点被她推出去,有点气愤:“你又怎么了?”   “你瞎啊,没看到帐篷小塞不下你吗?”夏阳比他还上火。   李旭气得都乐了,一屁股坐下就不动如山了:“我不嫌挤。”   “可我嫌!”夏阳皱眉,却地方太小不好动作,根本推不动他,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你出不出去。”   李旭招手:“过来,我给你揉肚子。”   揉肚子……   是哦,昨晚他给她揉了一夜肚子,大手虽然粗糙了点,但像极了热水袋,暖烘烘的,搞的她后来都舒服得睡着了……   夏阳纠结了会儿,果断还是没骨气的选择了揉肚子:“那你把帘子翻开来。”河面风大,帘子挑开了风就灌进来了,他的味道就被冲淡了。   李旭眸光闪了闪,转头伸手就把帘子翻开了。   河风果然一下就灌了进来,把里面的味道统统冲淡了……   夏阳立马开心的往他怀里钻,不但主动调整最佳姿势,还拉高了衣服让他好伸手进去:“快点快点。”   李旭墨眸沉了沉,喉结滑动了两下:“不要拉那么高,风都灌进去了。”   “哦哦。”夏阳听话的放低了些,感觉他的手热热的放在了肚子上,舒服得眯起眼睛来,不由自主的喟叹:“噢~,好舒服哦~”   李旭:“!”   “欸,你干嘛不动啊?快揉快揉!嗯,说起来你的手好像也没有昨晚那么暖和……”   李旭才被勾起来的那点情欲瞬间又被拍灭了,无语的看着她,手却动了起来,还注入了一点点功力,并催眠自己,专注手感专注手感,不要去管她那张嘴……   没注意到,夏阳偷偷咧了道缝儿偷看他,而后唇角就悄悄的翘了起来。   木头什么的,其实也挺好……   **   夏阳的“好朋友”一直是个不靠谱儿的,历来凶狠残暴说来就来,可也潇洒不羁说走就走……   本以为这一次起码要熬个三四天才完事儿,却不想,才两天两夜它就跟她说拜拜了,走得干干脆脆。   夏阳很高兴,但也没高兴多久,就迎来了第一个大瀑布……   随行的船在给她空投了最后一个包裹后就停下靠岸不再跟了,只有瀑布下有人在等着她,所以那个估算有上百米的大瀑布,她得靠自己闯!   “阿米豆腐!伙计,靠你了!你可要给我争气点啊!”   听着水声轰隆隆越来越近,夏阳既紧张又害怕,却又控制不住的血脉沸腾精神亢奋,不由拍了拍身上的奇异皮衣。   这是她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特殊处理过的牛皮做的简易飞鼠装,也就是翼装,一种特殊跳伞装备,在此之前她还特地实验过,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只是实验的时候她跳的是悬崖,而这里,是瀑布,湿度大不说,万一被水柱打到,她就只有垂直下降的份了,飞鼠装非但成不了助力,还回是要命的累赘,所以其实非常危险!   前方景象陡然改变,皮筏猛然向前倾斜……   夏阳看准时机,借力使力拼命往前扑出去。   “啊!筏子掉下来了!”   “神女大人呢?神女大人呢?”   “好像没在筏子上……”   “啊!在那!掉下来了!她掉咦?”   “哇——”   瀑布下,不止有姬氏王室以及周戎的三拨人,还有闻讯聚来见证奇迹的百姓,此时都因为皮筏目标大而先看到皮筏掉下瀑布,而后才有人眼见的看到夏阳倾斜着从瀑布上方……   飞下来!   她居然飞下来!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会告诉我,我看到的是真的!神女大人真从瀑布上面飞下来!”   “没错没错!神女大人真的是从瀑布上飞下来!”   “神女大人请赐福于我!”   惊叹源源不断的传出来,而后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就又引发了一场虔诚的膜拜。   一拨拨的人效仿,不一会儿,瀑布下远远围观的人全都跪了下去,以至于谁也没注意到越“飞”越低的夏阳的那身奇装异服。   当然,还是有个别人格外眼尖,看清楚了的……   比如,马不停蹄上岸就立即又抄近路急赶,先一步等在瀑布下的李旭。   比如,比李旭更早一步下船上岸抄近路的索朗穆。   又比如,早早抄了近路的林傲……   但这里,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都是信奉双子河神的西戎人,是普通百姓,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瀑布太远,根本看不清具体,所能看到的其实只是一个往下斜飞的人影,大概猜是夏阳——   有王室监督周戎见证,不可能换得人,所以掉下来的只能是夏阳!   加上西戎人对双子河神的崇敬,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就把那奇异的画面想成了是——有一只他们看不到的无形大手,温柔的托着夏阳下落!   此时此刻包括王室下派监督的所有西戎人在内,都已经信服了夏阳就是神女,要有人敢说她不是,只是假冒伪劣,他们非得跟那人拼命不可——   我们亲眼看到的!   亲眼去见证的!   她就是神女!   怎么可能不是神女!   不是神女,双子河神又怎么会如此温柔的保护她!   **   夏阳拼命一跳,跳出了很远。   但巨大的瀑布水流冲击还是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困然,让她就像一只过胖的飞鼠,飞得趔趔趄趄很不平稳,好几次差点侧翻摔下去。   整个过程详细说起来很慢,但其实当时却是很快的。   分秒都是惊心,瞬瞬都是动魄,最终砰一声,不那么优雅但准准的落在重新漂浮起来的皮筏上。   不过……   羊皮球被冲爆了好些,已经维持不了原有的平衡,她猛然落下造成皮筏平衡失控,差点一翻直接把她“倒”水里去,好在她反应快,一个急刹往回急退才勉强保持了平衡。   有惊无险的一屁股坐在皮筏上,夏阳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真好玩!还可以再玩十多次,太有意思了。”   瀑布轰隆隆的声音,掩盖掉了夏阳落回皮筏的声音,以及她魔性的笑声和得意洋洋的话。   看到她平安降落,李旭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转眸,看一看周围的人。   本来他是对周围的人没兴趣的,可自从那天见到外祖父林傲之后,他就忍不住的看一看,结果一看,还真就又看到了他……   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林傲不禁皱眉,倏地转头看去,却又是只看到一张张陌生的西戎面孔。   他抿唇沉眸,悄悄退走——到底是谁?   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远处皮筏上的身影,眼底飞快闪过一抹隐晦的亢奋……   好一会儿,李旭才从人群里抬起头来,面色难看的看着林傲离开的方向,心中没来由的有股可怕的不安。   “要不是亲眼看到见,我绝对以为别人疯了胡说八道……”洛奇情难自禁的在索朗穆身后喃喃,而后激动的一把抓住索朗穆:“穆王子,您一定要把她抢过来!”   索朗穆抿唇不语,定定的看着那越漂越近的身影,眸光闪烁个不停。   他信奉双子河神,但却从不相信有什么神女存在,但是……   他现在却也忍不住的相信,她是神女,是双子河神的女儿,是属于西戎的!   ☆、【105】别样谈判   “……嗯……”   夏阳愕然,张嘴,就被他制止了:“不要问为什么,总之……总之小心……”   “还有……”李旭抿唇沉凝了好一会儿,还是道:“若是林氏的人跟你接触……你……也多谨慎小心些……”   “哦……好嘛……”   李旭终是熬不住她磨,拉开她的手捧住她的脸:“你自己小心……三天写一封信给我报一次平安……五天……十天!不能再长了!”   她没羞没臊,窝在他怀里就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阵眼睛鼻梁嘴巴的乱亲,甚至还亲咬他喉结锁骨:“好不好嘛?好不好?我保证我保证,我真的保证……”   他不跟她较劲了,她也就不跟他拧了,一骨碌起身就爬进了他怀里,猫儿撒娇似的乱蹭:“不要这样嘛,我保证,等我玩够了就会自己回去的,不会看上别人的,你长得比他们俊多了,我怎么可能看上他们不是?”   李旭叹气,又无奈又宠溺的看了她一会儿,终还是放开了她,再次挪开坐一边去了。   夏阳气鼓鼓:“不亲了!你爱走不走!反正我不走你也带不走我!你也甭起来!就这么压着吧!反正我难受了你也不好过!我要被压成块饼你那玩意儿也得憋坏!来吧来吧!耍流氓比无赖还谁不会了是似的!”   李旭慢悠悠道:“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能放你在我上面,太不安全。”   “这里是河面上!我能往哪里跑!”她的信用度什么时候负得这么严重了?   “你会跑。”   “为什么!”   “……不行。”   “那我要再上面。”   “嗯。”   “说话算数?”   “……嗯。”   “不逼我回去?”   “嗯。”   虽然他那张万年冰冻棺材脸上有表情跟没有表情其实是差不多的,但夏阳还是很不争气的被他蛊惑了:“亲高兴了,你就回北门关?”   不得不说,颜值高好办事……   李旭憋着一肚子火,假装没看到她听到他回北门关时两眼快闪瞎他的光,不停的用自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诱惑她,怂恿她,挑逗她。   “嗯?”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反正亲亲又不会少块肉……   窝滴亲娘,这个提议好有诱惑力!感觉拒绝了会对不起全宇宙!   “把我亲得更高兴了,说不定我就回北门关去了。”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卧槽!   “当然,你亲亲我的话,我可能一高兴,就起来了。”   “……”不错你爷爷奶奶!   李旭勾唇,笑了:“这个主意不错。”   “为什么?卧槽!难道你要这样压我一夜?”夏阳被他震惊到了。   李旭嘴角一抽,狠狠瞪她:“想都别想!”   “额……”夏阳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弱弱问:“难道不会?”   李旭狠狠瞪她:“你以为这样,我就走开了?”   于是,某耍猴玩似的某阳立马不乐意的嫌弃了:“你这是在笑吗?你这分明是嘴巴抽筋了!”   可惜,刻意了,就不自然了……   这个诱惑,李旭没法拒绝,不由抽了抽嘴角。   “你笑一个,我亲你一下。”   “……”语气这么忽然的急转,打什么鬼主意?   “你笑起来很好看的,笑一个嘛。”   “……”好!是他的错!他长得这么凶神恶煞像门神真是抱歉啊!   “你黑这个脸好恐怖,像极了凶神恶煞驱鬼的门神,半夜三更四周乌七麻黑你摆这么个脸给我看,我能不吓到吗?”   “……”他怎么吓她了?分明是他被她吓了一跳!   “哇~,你吓我!”   “……你!说!”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好疼好疼,疼得好想把她屁股翻上来打一顿。   “你就是嫌弃我了!”夏阳撅嘴,一脸委屈:“你不嫌弃我,怎么能让我少说两句?”   李旭震惊的看着她——我什么时候敢嫌弃你啊?   夏阳撅嘴:“你嫌弃我。”   明明不是随便的女孩,偏偏说起话来比男人还随便……除了她,真是没谁了!   李旭咬牙:“你能少说两句吗?”   “哦,那就好。”夏阳见他不似开玩笑的,放下心来:“早说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在这里失身了。”   说着说着,俊脸就红了。   “够了!”李旭吓唬她的心思都被她磨精光了:“答应过你的事,我没忘,也没……到还没成年就……的程度……”   李旭本来不想管她那张嘴吐出来的任何声音,可,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实在是想忽略太难……   夏阳气死了,拼命抬腿想体他,却根本抬不起来,他就像一座山压在她身上一样,沉得根本动不了:“嘤嘤嘤,你欺负我,我就知道男人的话要能信,母猪都能上树摘桃子了,嘤嘤嘤,我好可怜,竟然那么傻相信你,嘤嘤嘤……”   “你这么无耻你爹妈知道吗?”   趁着她放下手起身的瞬间,李旭猛的一扑,便把她扑倒在了身下,成功扣住了她双手,面无表外的冷笑,却依旧看得出得意:“我什么都没答应。”   夏阳咧嘴笑了,放下手来:“这就诶呀……卧槽!你无耻!竟然耍赖!”   李旭咬牙切齿,翻身挪开,坐到了一边去。   夏阳手指缝偷看他:“你再不起来,我可就要说了啊……”   李旭青筋突突——肯定是他重生的方式不对,才会混进她这么大个神奇物种来!   “那我只好跟你好好谈谈强X未成年少女会有那些危害。”   火大的,他无赖道:“不起。”你能怎么样!   李旭狠狠的瞪着死死捂住自己脸,却又留了指缝出来透气和偷看他的夏阳——好像揍她一顿!   “那你先起来。”夏阳跟他谈条件:“你实在太重了!我要被你压扁了!诶哟诶哟,我要断气了!我不能呼吸了……”   李旭:“……闭嘴!”他只是想抱一抱她而已!   感觉他身体的重量压了下来,夏阳吓了一跳,忙又叫:“等,等一下!你等一下!我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我身子还没长成啊真的没长成!你现在那啥我的话我会死的哦!死得翘翘的!”   李旭一听,脸都绿了——她说什么不好!说什么最雄壮最威武!   “哦哦,那亲爱的?好吧,亲爱的你最雄壮了最威武了!一点都不!真的!谁敢说你小我剁了他!”   李旭大觉兄弟不争气丢他脸,就听到夏阳又张嘴乱称呼,气道:“谁是你大哥!”   才被她看一眼就这样了……   看到李旭因她那一眼而脸色瞬变,而后身体就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夏阳忙捂脸怪叫求饶:“大哥!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自戳双目求放过!”   然后她就后悔了。   然后……   夏阳神经错线的脑袋一污,就不由的眨巴着大眼,往他那儿瞥去。   不信怎么样?难道你还掏出来给我看?   “你不信?”误读表情的李旭脸更黑了。   夏阳愣了下——大哥,你重点好像不对啊!   绝对是侮辱他!   小鸟?   嘴快的夏阳猛然意识到失口而慌忙噤声,却已经迟了,李旭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黑着脸沉声就道:“谁告诉你我小的?”   “对!小鸟!哦,小鸟就是……”   “小鸟?”李旭皱眉,隐约猜到是哪个部位,连有点黑。   “我说,你要敢多看我以外的女人一眼我就剜你双眼和你小鸟一起剁了喂狗。”夏阳抬高下巴傲娇道。   “……你说什么?”李旭被她亲得心酥体麻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一把抓住她的手。   夏阳嘿嘿一笑,猛的跳起来扑倒他,骑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阵乱亲:“木头也有木头的好,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你吧。”   “不过嘛……”   李旭薄唇蠕了蠕,却最终没吭声,只是狠狠的瞪着她。   夏阳呆了呆,笑疯:“李木头,你是有多木头!不知道这世上有种话叫情话?不知道情话这东西只是情到浓时一种哄人的手段?不知道哪怕你拙略得说对我的喜欢像这条河里的鱼那么多我也会高兴?难道我真会跟你较劲去数河里有几条鱼不成?”   李旭瞪她:“你这分明是难为人!又不是实质的东西能上杆子称用尺子器具量!”   夏阳再次推开他,更凶了:“不回答不让亲,你聋啊?”   李旭苦恼的皱了皱眉,把她又抱紧了点,再度低下头,企图用直接的行动来说明,来蒙混过关,可惜……   “咳……”有多喜欢……这么抽象的东西,要怎么形容?   却还没有亲到,就被她推开了,凶巴巴的:“不回答不许亲!”   李旭不禁低头……   “有多喜欢?”她又问,小脸红红的,很诱人。   好不容易回过来的神,又恍惚了,呆呆的却也知道点头回应,只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间这么直白了?   她又踮起脚尖来又亲了他一口,撅嘴:“到底喜不喜欢?”   他傻愣愣的看着她,甚至忍不住眨了好几次眼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错觉了。   “喜欢吗?”她问。   她的回答却是忽然踮起脚尖圈抱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然而……   自打亲眼见识过她救人后是什么鬼样,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把她当病号对待,生怕她忽然一摔到就人事不省的又躺个十天半个月,甚至不再醒过来。   何况,她救人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而她前段时间天天给小孩摸顶赐福!天知道她有没有在所谓的摸顶赐福的时候,真的把什么东西赐出去了,然后积攒到现在,忽然发作……   可她其实是会生“病”的,也一旦“病”起来就非常吓人,还毫无前兆,病来如山倒那句话用在她身上最贴切不过……   是,她是强壮得像头小牛,好像一辈子都不会生病!   “阳阳,你怎么了?听得到我说话吗?”李旭轻轻的拍她的脸,小心的问。   夜色里,月光下,那与他冷硬面庞不和谐的惊慌神色,莫名吸引人,就像罂粟一样,让人上瘾,惹人贪婪……   夏阳回过神来,就看到他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喊着她,摇着她。   “阳阳……阳阳……”   世上并不是没有万一,而他,更有可能会那么想!   可!是!   世上没有那么多万一,他可能并不会那么想。   是!   万一他觉得她如今所有跟前世的不同都是为了骗他呢?   万一……   万一她怀疑她还是原来的夏阳呢?   万一……   万一他为此怀疑她也是重生者呢?   万一……   那岂不是变相的告诉他,她知道他是重生者,她猜到了他有一段不堪的过去,于是,她要怎么跟他解释,她为什么猜得到,为什么能那么坦然的接受并假装不知道?   呵呵……   你喜欢你前世的夏阳,还是今世的我?   她要怎么问?   可夏阳却只是看着他,半天没有问出什么来,甚至最后,还颓败的低下头去,整个人一下就没了精神……   李旭愣了愣:“你问。”   “我问你……”夏阳同时开口。   李旭慌了,忙拉下她的手:“阳……”   夏阳一手抱头一手捂住他的嘴:“我现在有点乱,我脑子有点乱,你等会儿,让我先想想,让我仔细想一想……”   “嘘~,不要说话。”   越想越多,夏阳面色越来越难看,难看到让李旭都不由的皱起眉头来:“阳阳……”   那她算不算第三者?   我天……   夏阳震惊的看着他,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想——该不会,他的前世娶的也是夏阳吧?然后夏阳婚内出轨给他戴绿帽了?所以他一开始才那么恨她?所以……在他的那个前世里,他深深的爱过那个夏阳?   “天啊,你竟然真的是这么想的!”   李旭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没说话。   夏阳沉下脸:“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么水性杨花随便的人?在你眼里,我见一个男人就爱一个?”   李旭抿唇不语,可瘫痪的俊脸却明显有点崩了,显然夏阳说中了。   夏阳目瞪口呆了瞬,皱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其实那些都是空的,是你不相信我,你怕我跑了不要你了,对不对?”   李旭皱了皱眉,还是把刚收到的消息告诉了她,也就是赞布王提议的神女不能外嫁,要嫁也只能嫁给西戎可汗的事……   “啊?为什么?”夏阳惊愕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脚在我身上,我为什么走不了?”   一想到刚得到的消息,李旭的脸就黑得像锅底,深邃的眼底迸射出杀意来……   “你再呆下去,就走不了了。”   可!是!   至少虽然活了两世,但的的确确是纯种原住民的李旭童鞋就很受用,一个拥抱,一个贴头,一句并不肉麻的话,也哄得他心如灌蜜,甜着甜着,就软了。   事实证明,女人适时适当的跟男人撒娇,是很有用的……   夏阳抬手回抱他,脑袋一歪就粘在了他胸口上:“当然,最最最重要的还是,你!不!在!家!”   “你别不承认,西戎对女子确实比大华对女子宽松,没那么多规矩,也没有那么多禁忌,最最重要的是,我在西戎不但有姬氏撑腰,还有大华还有你撑腰,看谁不爽,我可以直接揍他(她),打死一个算一个,可在大华,我揍他(她)之前,得先考虑他老子是谁,他老子的老子是谁,他七大姑八大姨是谁的女人,我动他们,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影响到你……”   她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   “可我可以去吗?”   夏阳的理由,让李旭很无语,也很不服气:“大华很大,你从未到过的又很好玩的地方,很多。”   “西戎很好玩,我都还没有玩够,为什么要回去那么快。”   “不要?”李旭的面色又不好看了。   “啊?”夏阳直接懵了,而后就是直白的拒绝:“不要!”   不由的,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低头顶住她的额:“阳阳,跟我回去吧。”   她的眼睛生得极好,瞳仁都比寻常人的大而黑,始终如此干净清澈,看着人的时候,就像世外桃源里从不被人世俗尘沾染的两汪清泉,缓缓从人心头流过……   但他最喜欢的,是她那一双眼。   鸦青的长发懒散的垂在背后,衬得她脸蛋白皙得透亮,混血的五官立体但又不失柔和美感,唇若丹朱,目似点漆,丰润的面颊上还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笑起来时最是迷人……   借着月光,他静静打量她,迟钝的发现,当初那个一脸稚气疯狂冲他挥舞小爪子也够不着他衣角的小丫头,如今已经亭亭玉立。   也分不清楚她是故意胡说八道,还是本来就这么疯言疯语,反正就总是这样,她轻而易举就能把人的情绪从一个极端,带到另一个极端……   李旭瞬间被她逗笑了,原本烂透的心情也跟着缓了过来。   你胆小……   松手时忍不住又补一句:“注意情绪,我胆小可经不住你吓唬。”   夏阳生怕他下一秒忽然爆炸,忙捂住他的嘴:“你发火之前,好歹让我知道原因吧,不然我稀里糊涂的受你一顿火,岂不是冤枉死?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等一下!”   李旭瞬间脸更黑了。   夏阳更加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受啥刺激了你?   李旭脸色更加难看了,咬牙切齿:“果然我就不该同意你来西戎!”   夏阳有点懵——她好像没说不是……吧?   李旭一把拉过她,紧紧锁在怀里,一字一顿:“你是我的王妃!”   夏阳已经很久没被他这么盯着看了,抵抗力有点下降,没一会儿就发起毛来,气势不由自主的又弱了下去:“你,你干嘛?有话说话,不许这么盯着我看又不说话!”   李旭面沉如墨,目沉若渊,定定的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已经反应过来的夏阳囧囧的选择抱着脑袋当乌龟,但很快,她又想起来了,这里是西戎,是西戎啊,在这里她是牛逼哄哄的存在,在这里她一个唾沫星子就能碾死他,于是双手一放抬头挺胸,又气势起来:“小旭子,你什么态度!我不就是用错个称谓吗?这里又没旁人,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搞清楚,这里可不是大华!是西戎!我是西戎的神女!我受万民拥戴!我一个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我不怕你!”   李旭一身的水都顾不上管了,青筋突突黑脸沉声:“哀家二字也是你能乱用的吗?”且不说被人听到会是什么后果,只独独她如此自然的当他已经死了,就足够他狠狠揍她一顿!   “哀家?”   她抱着辣痛的脑袋,气愤的瞪着一脸黑气的李旭。   话没说完,头顶就挨了下爆栗,疼得她脑袋好似要裂开了一样,眼泪稀里哗啦止不住的往外喷涌:“你干嘛!”   “小旭子,怎么才来?快快快,快过来给哀家捏捏诶哟!”   又成功闯过三道瀑布,还被广大人民群众热捧,感觉简直棒得不要不要的,某阳一不小心,就有那么点得意过头了,然后,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倒是,她成功飞跃下百米大瀑布的事被亲眼见证的民众当成了神迹,纷纷积极的争相走告,结果越传越神,引得更多的民众往后面的瀑布下聚集,狂热而虔诚的等待着亲眼见证神迹。   正在双子河上继续漂流的夏阳可不知道,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   是谁?   出这个主意的人……   说明白点,一旦神女不能外嫁的呼声高到无法控制的话,小可汗就算立场够坚定也难办,何况摄政王竟然还赞同,到时候,就算西戎不打大华,大华也绝对会发兵西戎,两国之战,必成!   夏阳是大华天子的儿媳,北王李旭的王妃……哪怕大华天子仅仅只是为了天家的脸面,也不可能容许夏阳改嫁西戎可汗!   姬氏极抿唇,低眸不发表任何声音,可心却在往下沉……   小可汗张嘴就要反驳,却就听到赞布王朗声又道:“可汗放心,臣特地打听过了,神女大人与那大华皇子只是走了成亲的仪式而已,并无夫妻之实。这在大华并不是秘密,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   摄政王皱眉瞥向小可汗,沉声严厉:“可汗,注意你的措辞。双子河神的女儿不论何时都是圣洁的。”   小可汗面色难看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你们有没有搞错!她在大华已经嫁人了!她是有丈夫的!你们让朕一个堂堂西戎的可汗,去捡一只大华破鞋!”   最不可思议的是,连摄政王特勒都附和:“赞布王的话有道理,西戎的神女确实不能外嫁!”   于是,很快有人站出来附议,附议,不断不断的附议!   声落,哗然,却不得不说,他的话没错!   姬氏极也眯着眸敛着寒芒等待下文,果然,跟着就听到赞布王高声又道:“可汗,神女是属于西戎的,不能外嫁!神女就算要嫁人延续双子河神的血脉,也只能嫁给西戎最尊贵的君主!也就是可汗您!”   众人纷纷看着他,等后话。   这话一出,众人皆默,都在想这老东西在想什么,竟然第一个站出承认夏阳郡主的神女身份?不过他的话显然还没有完……   见索朗王周戎王甚至摄政王都不同程度的面有凝色,更别说群臣了,赞布王干脆一把扔掉手中酒杯站了起来,面向小可汗就单膝跪下去,深深的行了个礼,才高声道:“可汗,虽然仪式还没有结束,但如今种种神迹已经充分证明,姬氏寻回的郡主确是双子河神的女儿!是我们西戎的神女!”   昆莫宝珠也皱眉,默默的瞥着赞布王。   若真是有人给他出谋划策,目的又是什么?   姬氏极抿唇抬眸,神色平静的看着洋洋得意的赞布王,暗暗惊讶——这老东西的智商二度发育了?竟然一下子就升高了那么多,还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做军师?   小可汗面色难看,看着姬氏极的眼底明显的多了份提防。   这么一想,众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纷纷聚向了小可汗……   西戎王座会不会易主?   将会如何?   姬氏已经是五王之首,手握重兵占据最富饶的地域,在西戎拥有着仅次于王室的崇高地位,若再有个短短时间就声望很高的神女辅佐推其一把……   姬氏原不过是五王末流而已,垫底的存在,却借着当年西戎内政不稳的乱局重新划分了势力和管理疆域,而上代姬氏王又运气好的娶到昆莫明珠这个了不得的女人,就那么一路成功的翻了身,如今占据西戎最富饶的地域成为五王之首!   他的话,乍一听没什么,可仔细想想,却就很有问题了……   “诸位发现没有……”赞布王开口,斜目姬氏极,笑道:“当年有神使,如今有神女……呵呵,双子河神真是越来越偏袒眷顾姬氏了。”   而后,她转眸看向周围众人……   昆莫如今的王就是昆莫宝珠,她与夏阳相熟要好,听说夏阳安然无恙,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双子河神显灵,都替夏阳高兴。   诸王群臣听后却是神色不一。   正好那来送消息的人就亲眼看到了夏阳落瀑布的一幕,当即就抑制不住激动的口沫横飞起来,满面都是对双子河神和神女的崇敬之意……   听说夏阳是被双子河神用手温柔的托下的瀑布,除了姬氏极外,众人都惊愕不已,小可汗更是兴奋的仔细追问详情。   这日,诸王群臣围在一起吃着喝着聊着正开心的时候,就收到了夏阳顺利闯过第一道大瀑布的消息。   姬氏胜轶重伤未愈,撑下祭祀大典后便多半时间呆在小毡房车上休息,不是特殊情况不下车,一切事务由姬氏极代为掌管处理,包括应小可汗的邀请去用餐。   五王和小可汗一起回王城等待最终的结果,不过此时还在路上。   ☆、【106】终点,月亮湖   事与愿违,李旭不能陪夏阳这么一路走完全程……“我没想到父皇会让李靖以护送军需的名义前往北门关……”李旭面色难看的把另一个刚收到的消息告诉夏阳:“一旦被李靖发现现在在北门关的人不是我,他会想尽办法取我代之。”李旭来这一趟不容易,不但要装病,还要让擅长易容模仿的翎九冒充他以防万一,可他预备了很多可能,却还是错估了惠武帝急着收夏家军的决心,竟然让已经有所察觉他可能不在北门关的李靖前往……   夏阳撇嘴:“所以,其实就算我现在想回去了,也是回不去的,对不对?”   李旭抿唇,面色有些难看的把她抱得紧紧的,说不出违心的话来。   她人在西戎,鞭长莫及,才是最好的釜底抽薪换掉夏家军老人的机会,父皇怎么可能放过?   现在人还没换几个,而她在西戎的声望却与日俱增,以原本谁也没想到过的惊人速度飞快增长着,父皇又岂能不着急?   这样的情况下,父皇怎么可能容许她说回去就回去!   她毕竟不是他,不可能像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潜回去,而只要稍微有点动静,也会走漏风声,到时候,她恐怕就真的要被永远的留在回去的路上了……   “没关系啦,反正我也还没有玩够。”夏阳没心没肺的咧嘴笑,摸大狗狗一般摸摸他的头:“你不用担心我啦,我好得很,倒是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每天都要好好吃饭,每天争取睡两个时辰的觉,记住了吗?”   李旭抿唇黑线,总觉得她这个抚摸他头的动作有点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能点点头,而后又想起赞布王的提议,不由张嘴……   “放心放心。”   夏阳捂住他的嘴,笑嘻嘻道:“我不愿意,谁也逼不了我,更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命去填别人的坑,所以一定会平平安安一根毛都不会少的回去。嗯~,要不这样,等你可以回帝都的时候,我也立马回去,谁先到谁就在城门口接对方。”   李旭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便点了头,而后就神色古怪的看着她——总觉得她今天晚上特别讨好他,不但主动对他又亲又抱,还费尽心思一个劲的安抚他的情绪,让他都感觉有点不真实,这不合常理啊!她该不会是接下来又要干些惹他上火的事,所以提前给他点甜头吧?   “阳阳……”   开口想问,却跟着就又后悔了,怕问出口后,她画风又秒变,甚至一怒之下把他踢下皮筏去,而这段最后相处的时间,就又那么不欢而散收场。   夏阳等了又等都没等到后话,不禁奇怪的看着他:“你说完啦?”   “……嗯。”   李旭有点囧,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而后又怕夏阳看出来丢人,就欲盖弥彰的补了句:“我明早就走,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就再多叫叫你。”   夏阳却懂了,他其实是有事想问,但又怕她生气,所以憋回去了,不由好笑:“李木头,你说你傻不傻?”   “?”   “你想叫我,回到北门关也可以叫啊,随便大叫,说不定我能听到呢?当然这其实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不应该是想我多叫你几声吗?”   李旭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别开脸,不说话了——回到北门关随便大声叫她,她说不定还能听到……她当他三岁吗?   “木头,木头,李木头……小旭小旭小旭砸……诶,我在喊你欸,你怎么不应我啊?”夏阳两根一阳指不停在他身上乱钻乱戳,一边乱喊抱怨:“你不应我,我以后可就再也不叫你咯,诶哟,想想还是挺划算的,那你还是一直闷着别说话吧。”   李旭莫可奈何的转眸看回她,深邃的眼底隐隐有情动的火光闪动:“阳阳,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她不答应,他就不能碰她,然而她却在不停的乱撩拨他……她是想怎样!   “知道啊。”夏阳头也不抬的继续戳戳戳:“在挑逗你嘛,难道你不知道?”   李旭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难道好运真的来得这么忽然这么快,她不但改变态度对他又抱又亲,还允许……   倏地一把扣住她的手,喉咙紧张得有点发哑:“阳阳你……”   “当然不是。”   夏阳故意忽略掉他身体的某些明显的变化,咧嘴笑得很恶魔:“我只是想看看自己魅力有多大,顺便看看你的忍耐力有多好。”   李旭一听,俊脸瞬间就黑透了,有种就知道会这样的气愤感,而且越想越气,恼羞成怒的挥手就把她赶下自己的腿:“走开,再过来打你屁股。”   夏阳却跟着就没脸没皮的又赖过去,不客气的一屁股又坐上他的腿,像八爪鱼一样巴着他:“亲爱的,过了今晚,我们就又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难道你就不想留下点美好的回忆?”   李旭黑着脸斜目她——真信你,我就是傻的!   然而,夏阳只当没看到,抱着他脖子就一转,换了个跟他面对面的姿势。   新姿势大赤赤得有点儿粗野,可很暧昧,就像他们真的要做那事,而她在上面……   李旭的脸瞬间就红了,也绿了,连忙一把扣住她的腰,禁止她再往身上贴,低声无奈而沙哑:“阳阳,别闹,我……我可是正常男人。”   夏阳倏地低头枕在他肩上,凑在他耳边低低道:“我知道你是正常男人,所以总憋回去不好……其实……我是想说……咳……我是想说我还是可以帮你的……”   李旭惊呆掉了:“什,什么?怎么帮?”   “就……”   夏阳把发烫的小脸藏在他脖颈里,空了一只手到他眼前做了个姿势:“就这样嘛。”   李旭感觉自己的脑袋忽然变成了一座火山,而且轰的就爆发了,英气的俊脸瞬间被烧得通红,小腹却因为那个暗示而不受控制的一阵阵收紧,但……   强烈的震撼过后,他脑子也跟着就清醒了过来,被挑拨起来的欲望也随之就被胸口突如其来揪紧的疼痛取代,慢慢平复下来。   他倾身紧紧抱住她:“阳阳,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拐弯抹角,我会信你的。不管接下来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我都不会信!我只信你,我会等到你亲口来告诉我真相!阳阳,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你,怎么会让别人恶意制造的误会毁了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我脾气是不好,可我会改的,我已经在改了,我会听你的话听你解释,真的,所以你不要这么怕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好不好?”   夏阳怔了怔,笑了,眼睛却红了,憋了许久的委屈直接爆发出来:“看来你也没那么笨嘛……”   赞布王既然当众开口提议让小可汗娶她,那就不可能只是纯粹的提议而已,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闹出什么足以毁她名誉乃至整个人生的事情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怎么看于她而言真的并不那么重要,惹不起打不过,她还能找个隐蔽坚硬的龟壳缩起来,可……   这个感情受过创伤的敏感小男人怎么办?   一旦他误会了,认定了,就绝对不会因为她缩起来了就放过她的……   他绝对会千方百计不折手段的把她找出来,然后,杀掉!   就像他当初毫不犹豫不顾后果的在的战王府都敢溺毙原来的夏阳一样!   所以……   她玩不了清高,摆不起傲慢,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是疯狂的,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疯,只要肯多花些心思好好纠正他,他其实可以是个很棒的好男人……   或者,他原本就是个好男人,只是一些事情改变了他,而她现在,得把他从那条扭曲的路上拽回来!   原本还以为会很难,难到让她光去想就脑仁疼,不愿再伸手,可没想到,他那看似木讷方正的脑袋里竟然也是有弯弯的,很多事,他也是可以一点就通的,很多时候,他也没她以为的那么大男子主义……   这还是李旭第一次听到她话里发出这样的鼻音,才知道她一直以来是憋着多大的委屈在忍他让他,不禁更心疼了,把她抱得更紧,想安抚她,想回应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笨拙的不断重复一句:“阳阳,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却不知道,情话动不动听,其实与措辞华丽不华丽真的无关,很多时候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到头来还不如一句平平淡淡的话来得更显情真意切……   至少,夏阳就觉得他那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的动人:“你可不要骗我啊,我其实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嗯。”   “那……还要不要我给你……呀?”   “阳阳!”   “诶哟,别害羞嘛,你屁股我都看过摸过了的。”   “不要一直提这件事!”她何止看过摸过他屁股,还缝了好吗?缝了一串字上去!   冷不丁想起屁股上那些字,李旭又忍不住的问道:“你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顿了顿:“字在我身上,我有权利知道!”   “……我忘了……要不,你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   **   李旭最终还是拒绝了夏阳的“殷勤示好”,但,临别时索要了一个深入骨髓的吻,让她深深记住自己的同时,把她的味道铭刻进自己的骨髓……   “阳阳,等我。”   望着滔滔河面上,那离他越来越远的皮筏,李旭转身走了,头也不回离开,暗暗发誓,一定尽快站到那个任何人都无法再强迫他们分开的高度去,他,再也不要因为别人的意愿而跟她分开!   “唉……”   “唉……”   “唉……”   夏阳躺在皮筏上无聊的滚来滚去,滚去又滚来。   自打李旭走后,她的日子就又不好过了,每天百无聊赖到等瀑布,甚至因为无聊故意把人引来,只为有个人陪自己说话,把人家囧得不行。   “啊啊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无聊死了!有没有人啊!没人来只猪陪我说说话也好啊!”   “你确定?”   忽然冒出来的熟悉声音,让夏阳有点错愕,可因为没有听到轰隆的水声,也懒得爬起来看了:“确定啊,怎么了?你要给我找只猪来?”   那声音没回他,但道:“去,给神女大人找只猪来。”   而偏偏竟然还有人一本正经的应:“是。”   然后马蹄声起,渐去渐远……   夏阳怔了一下,倏地坐起来,才发现皮筏不知何时飘到了开阔的平原地,河水流淌变得很慢很慢,慢到岸上的人两条腿也能跟上。   “你怎么在这!”她错愕的看着岸上散步般跟着皮筏走的索朗穆。   索朗穆黑线,淡淡瞥了她一眼:“这里是索朗。”   夏阳眨了眨眼,迟钝的反应过来:“这么说,我快要到月亮湖了?”   摔瀑布玩其实是很费体力的,为了保存足够的体力,除了练功的时间外,她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也不去计算时间和瀑布,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漂了多久……   不过,她至少是知道的,镜湖是起点,在周戎界内,而月亮湖是终点,一半属于索朗界,一半属于赞布界,两族也经常因为月亮湖界线难分而打起来……   现在索朗穆说他走的地方是索朗,就意味着,河的另一边是赞布,而她,快到终点月亮湖了!   索朗穆听说过她很懒,但没想到她竟然懒到这种程度,连自己的行程路程都懒得计算,顿时黑线滚滚:“你自己不会看?”   夏阳这才站起来转眸,而后就看到平原尽头那边挤着人山人海,而她此刻所在的双子河,恬静温婉的缓缓流入远处那个巨大的湖泊中……   “欧耶!我到了我到了!啊哈哈哈哈,生不如死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索朗穆闻声莞尔,而后就震惊的看到她扑通一声跳进河里:“你……”   话没问出口,就见她游到了皮筏后,双手扶着皮筏,双脚装了马达般啪啪啪狂拍,竟推着皮筏往月亮湖去:“月亮湖月亮湖,我来啦!啊哈哈哈……”   索朗穆:“……”   夏阳的出场方式,惊呆了所有等在月亮湖畔的西戎百姓——这么水淋淋的神女,他们以前听都没听过啊。   不过……   就算如此也不能否认,她确实通过了仪式,得到了双子河神的谅解,证实了她确是双子河神的女儿,是他们西戎的神女!   激动的欢呼过后,难题来了……   “神女大人,请到我们索朗来吧!我们省吃俭用也一定会献上最好的贡品!”   “神女大人,请到我们赞布来吧!我们不吃不喝也一定给您最好的贡品!”   夏阳懵了!后悔了!恨不得把皮筏再推回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索朗穆双手环胸站在岸边看热闹——他倒要看看,她怎么解决这件事!   当然了……   她要敢上赞布的岸,他就直接杀过去,把她扛回来!   与此同时,赞布岸边……   暂且不管夏阳五官如何,只那玉瓷般莹白润透的肌肤,就把赞布阿宝惊艳到了。   在西戎,特别是赞布和索朗,阳光过分充足,人们也因此而出现了很多的皮肤问题,比如粗糙,比如黝黑……   当然,赞布阿宝也是见过皮肤比较白皙的女子的,比如像他的妹妹赞布阿美这样的特例,比如相对西戎相对比较富饶的地区的贵族千金,又比如,黑市上汉人女(性)奴的,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见过夏阳那样的。   阳光下,她那肌肤简直像是在发光!一种极其白润美丽的珍珠的自然光泽!   他简直不敢相信,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漂流后,她的肌肤还能呈现出这样的惊艳人眼球的效果!   赞布阿宝两眼放光,好想扑上去把她的衣服扒光,而一想到她被扒光后的身体也是那么莹润白亮,他就激动得亢奋难抑起来……   “妹妹,咱们一定要把她弄过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将她压在身下了。   赞布阿美感觉兄长的声音不对,狐疑的瞥了眼过去,瞬间气得俏脸紧绷,伸手就不露声色的狠狠的拧了他腰一把,咬牙压声:“阿哥!你疯啦!好歹注意一下场合!”   更!何!况!   撇开夏阳的个人战力不说,只单说她的神女身份以及民众声望,只怕真要跟哪个王杠上,也足够让那位王鸡飞狗跳狠狠喝一壶,她家这白痴阿哥,竟然还妄想……她!   “我可警告你,她可不是你能碰的!至少现在不是!你想最好收起那些肮脏的想法!”见赞布阿宝虽然吃痛了,却依旧没有听进去,还盯着夏阳乱发春,气得不行,一把拧上他耳朵:“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祖父!让他老人家收拾你!”   耳朵差点没直接被拧下来,赞布阿宝唉唉怪叫不已,又听说要告诉赞布王,这才怕了:“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赞布阿美信他才怪,转头就吩咐他的人死死盯住他,要是他胡闹而他们没拦住,就让他们全族陪葬。   安排好一切,赞布阿美才有心情看夏阳的笑话,甚至还高声添乱:“神女大人,只要您肯到我们赞布来,我赞布阿美愿为您为奴为婢随侍左右!”   对面找了只猪仔回来的洛奇一听,急了,也高声道:“神女大人,您还是到我们索朗来吧,我们穆王子也可以给您做牛做马!”   而后,才看到索朗穆幽光森森的盯着他……   眼看双方就要隔着月亮湖放箭打起来,一不小心箭还很可能落在自己身上,夏阳不得不高声道:“冷静!大家都冷静一点听我说!”   可惜,她的声音在两族对骂挑衅间非常渺小,才出口就直接被碾碎淹没了,根本盖不住他们的声音……   夏阳喊了一声就不再喊了,无用之功还继续实在太蠢,所以她直接拔出了火铳,向天就猛的扣下扳机。   然而……   火铳之前不小心泡水了……   于是,她那气势磅礴的威武姿势,瞬间变得无比滑稽。   “噗~”   索朗穆头一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而后掏出火铳,正想向天开一枪帮她把噪音压下去,却发现,那些噪音竟然慢慢的主动低了下去……   原来,两边的人虽然在吵架,但还是关注着夏阳的,而既然关注着她,自然就看到了她那威武霸气的姿势!   虽然火铳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没响……   但她所要的结果最终还是达成了——两岸的民众纷纷安静了下来!   虽然她那个样子很滑稽……   但善良的民众脑洞很大——竟然误以为她是舍不得吓到前来围观的孩子而最后放弃了开抢!   于是……   “神女大人真是和蔼慈祥。”   “神女大人不愧是双子河神的女儿,就是这么温柔体贴。”   “神女大人请收下我的大礼。”   赞布阿美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围群众——你们傻啊!她分明是火铳出问题了!她跟温柔体贴和蔼慈祥压根就不沾边!   索朗穆也目瞪口呆,但他却是越发的佩服那个小女人了——这样都行?   不过,最囧的还是夏阳,面对民众如此热情的拥戴,她真是……   恨不得刨个洞钻了干脆!   可她现在有更大的问题要面对……   慢慢被举火铳的手放下,把另一只手举起来,虚空慢拍让民众们不要激动,冷静下来听她说话。   待到安静下来后,她才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你们的我诚意已经感受到了,可是,去赞布还是去索朗,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索朗穆扬眉。   “你们忘了吗?是双子河神把我送到这里的!所以,从哪边上岸,还是要看双子河神的意思,我,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违背双子河神的意思!”   “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索朗穆忍住没笑——真有她的,竟然把难题直接抛给双子河神!可,她就不怕被送到赞布那边去吗?   事实上……   夏阳当然怕啊!   可她有什么办法!   以她意愿名义的话,不论她上哪边,都势必得罪另一边,到时候,再有人一盆狗血淋她头,她不臭也要腥!   现在,她只能祈祷来阵大风,呼啊呼啊,把她吹到索朗的湖岸去……      ☆、【107】信仰的威力   老天爷又跟夏阳开了个玩笑……   没起风!   眼看着河水的推动力也要没了,夏阳心里那个急的啊——不会要她又留宿皮筏上吧?她不要啊!她要洗热水澡啊!她要上岸啊啊啊!   “苍天啊,大地啊,伟大的双子河神啊,我这么善良可爱从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夏阳正郁闷得恨不得自己跳下湖去推皮筏的时候,皮筏不自然的晃了一下,而后速度变快了起来,却是斜斜的模仿着水流的速度往赞布的方向去。   这一结果,让赞布子民激动不已,   “感谢双子河神将神女大人送来我们赞布,我们一定会好好供奉她的……”   与赞布的兴高采烈不同,索朗的子民垂头丧气,怎么想也不明白,他们也一样虔诚,为什么双子河神还是把神女往赞布送,难道是他们之中有人冒犯了双子河神?这是河神的惩罚?   赞布阿美勾唇笑了起来,十分得意的看向湖对岸,欣赏着索朗那一张张颓废悲伤乃至崩溃的面孔,而后,就对上索朗穆冷幽幽的眸。   起初吓了一跳,但而后就释然了,昂首挺胸不削的用力回视——怎么?想揭发我?呵呵,你自己也不干净!   索朗穆却勾唇冲她笑了起来,白牙森森的,带着一抹浓郁的幸灾乐祸,一种极致的讥讽……   赞布阿美一怔,陡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就转眸看看向夏阳,恰好看到夏阳一扎子跳进了湖里,面色瞬变——糟糕!   然而……   人在水下她在岸上,夏阳的水性又出奇的好,事情一瞬间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而夏阳的异常举动,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赞布的人不由就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和索朗的人一起都看向湖中皮筏位置,不明白夏阳为什么忽然往湖里跳,但跟着,他们就有了答案——   皮筏周边,平静的湖面忽然翻涌起浪,而后,一二三四……六道人影被迫狼狈出水!   “图日!”   “阿茂!”   “郎正奇!”   索朗之中很快有人认出那些浮出水面的六人的身份,震惊而愤怒:“赞布你们这么群小人!竟然敢人为的干涉双子河神的意愿!不怕河神降下惩罚,诅咒你们全族吗!”   “肯定是赞布阿美那浪蹄子出的馊主意!”   “没错!她最爱出这种损人利己的坏主意了!”   “竟然还算计神女大人!幸亏神女大人英明!”   “神女大人万岁!”   索朗振奋的欢呼声中,夏阳最后一个浮出水面,爬回皮筏上,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那六个面色惶恐的赞布人,转眸看向赞布阿美,示意两岸众人噤声,才高声道:“双子河神是公平公正的,是和蔼慈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愤怒!”   赞布众人闻声变色,普通百姓更是惶恐的应声就跪了下去。   赞布阿美面色难看,却不能呵斥夏阳假借双子河神的名义冲她发难,愤恨的隔空狠狠瞪向索朗穆——混蛋,你阴我!   她明明是看到索朗穆低声交代洛奇一些事,而后洛奇匆匆从人群里挑了些索朗出名的水性好的人躲在人群后方往月亮湖下游去……   分明是索朗穆先吩咐人下水,企图干扰双子河神的意愿,她才随后吩咐人抢夺先机的!她就怕是计谋,还特地吩咐了自己的人,一定要先看到索朗的人下水了再下水,却没想到,索朗的人还是说消失就消失了!根本没往皮筏去!   索朗穆勾唇咧嘴冲她笑,两排白牙更显阴森——多谢你够蠢!   赞布阿美气得一个倒仰,差点没晕过去,就听到夏阳高声又道:“现在,双子河神非常愤怒!”   赞布阿美一惊,生怕夏阳说出什么不利于赞布的话,高声尖叫脱口而出:“夏阳!你不要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   夏阳扬了扬眉,转眸间昂首挺胸,居高临下睥睨一般看向赞布阿美:“你是说,我这个神女的是冒充的?我感受不到双子河神的神意?我代表不了双子河神发言?我无法将她回馈子民的福气恩赐下去?是~吗?”   赞布阿美窒住。   她是正宗百分百的西戎人,怎么会不了解,西戎人信奉双子河神到什么程度,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失言是多大的跟斗,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跟刚刚完成仪式已经获得西戎子民广泛认同神女身份的夏阳顶嘴吵架,会是什么后果……   可要她现在给夏阳下跪道歉,她又觉得屈辱,觉得浑身难受!   “我妹妹不懂事,冒犯了神女大人,还望神女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还是赞布阿宝先反应过来,忙开口找台阶下,并拽着赞布阿美跪下,企图蒙混过关:“阿美,快跟神女大人道歉。”   “阿美小姐没有冒犯我!她不需要跟我道歉!她冒犯的是双子河神!她该道歉请求的是双子河神的原谅而不是我的,我受不起她这么大的礼!”   赞布的子民或许是无辜的,可赞布阿美以及那位只见过一面的赞布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夏阳制造了不少麻烦,夏阳要这时候了还跟他们讲仁义道德以和为贵,那她就不应该姓夏,而该姓圣母!   “只可惜了……”   夏阳语气一转,惋惜转眸看向赞布的子民:“可怜你们也要受她牵连……”   恐慌,其实是很容易制造的,尤其是那些对某个神有着强烈信仰的人……   一句话,就可以制造出一场可怕的恐惧灾难!   赞布阿美也深知这个道理,自知夏阳那句看似平淡无奇的话对赞布而言是多大的伤害,瞬间气得激动起来:“夏阳你不要太……”   “你闭嘴吧。”   夏阳挥手,众人看来她好像只是阻止赞布阿美说话,却其实,她已经一瞬间将一枚细小的针打向了赞布阿美。   正愤怒的赞布阿美根本没感觉到耳朵被细针贯穿的疼痛,只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忽然就发不出去了,身体也不能动了,僵硬得如同一个木头人,维持这那个怒指的姿势一动不动!   意识还在,可身体却已经不受自己支配了,有声音都发不出来,求救都做不到,这是很可怕的事情,而更可怕的还是……   身边有个猪队友!   赞布阿宝第一个发现了赞布阿美的不对劲,惊愕的推了推她,发现她竟然浑身僵硬,加上那个怒指的动作怎么看着怎么诡异,不禁大惊失色:“妹妹!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赞布阿美听得到,却回应不了,也气得很想一巴掌扇过去——你是不是傻!你发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大声喊出来?你是觉得民众被那死丫头诱发的恐慌还不够吗?   然而……   她发不出声音,给不来赞布阿宝任何提示,而赞布的民众,已经顺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恐慌起来了!   “这是双子河神的诅咒!”   “河神大人息怒!神女大人息怒!”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赞布的民众纷纷如避蛇蝎一般的四散开来,远远避开赞布阿美,就怕靠近了也受到河神的诅咒,惶恐的冲夏阳拼命磕头……   赞布阿美却清楚的看到,皮筏上正与她四目相对的夏阳,眼底满是幸灾乐祸以及嘲讽——你就不该让人把我送离你这么近!   短暂的错愕之后,她明白了,果然是夏阳那死丫头搞的鬼!   她气,她怒,她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想起了南一的情况,猜测自己现在就跟南一当初一样,可御医那时候根本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所以就算她一会儿能动了,能发声了,找人来检查揭穿夏阳,也是没有用的,她不会找到证据!   就算找到了,民众也不会听!   人们现在已经认定了她是受到了诅咒,她做任何事,都是在继续藐视亵渎神明,只会招来更可怕的诅咒!   夏阳……   你够狠!   夏阳平淡的无视掉了赞布阿美眼底的愤怒,转眸看向还在湖里的几个赞布汉子:“赞布我去不了,送我到索朗去吧……如果,你们想得到双子河神的宽恕的话。”   实在是赞布阿美赤果果的例子太吓人,几个赞布汉子都被吓到了,也不敢多想,一听说可以得到宽恕,慌忙争先恐后的推皮筏,送夏阳和皮筏往索朗去。   “神女大人不要走……”   “神女大人请宽恕我们……”   赞布的民众更惶恐了,仿佛夏阳这已经是代表双子河神遗弃了他们。   夏阳终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恐慌成那样,很多孩子都被吓哭了,又有些过意不去……   “你们放心吧,双子河神依旧是和蔼慈祥的,不会苛责任何无辜的人,只要你们是无辜的,是问心无愧的,双子河神就不会迁怒于你们降下诅咒惩罚。”   顿了顿,转眸看了赞布阿美兄妹一眼,补刀道:“当!然!前提是某些人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以为能蒙蔽过神明的双眼犯下更大的错!”   赞布阿美一听差点没气晕过去——她这话什么意思!这分明是埋下了一颗隐形炸弹!一旦赞布接下来的日子里有任何天灾人祸的事情发生,说不定都会被愚蠢的民众以为是她赞布阿美又做了什么触怒神明的事情!   夏阳已经离赞布越来越远,懒得去管赞布阿美心里怎么想到底多恨她,扬声又道:“你们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神明也在看。”   “多谢神女大人教诲!”   “神女大人,我一定好好做人,请您下次一定要到赞布来。”   “神女大人,我们等着你……”   夏阳默默的看着他们,暗暗叹气——不论是西戎还是大华,普通的百姓都是无辜的,他们不过都是上位者利益角逐的牺牲品而已!   可惜……   她并不是神,她所能做所能改变的事于一个时代而言太少太少太微不足道,她最多最多,也就只能救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而已……   感觉夏阳面色有些不对,索朗穆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毕竟她已经足足在河上漂流了一个多月,而她终究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子:“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夏阳淡淡说着,头也不回的穿过激动的索朗民众让出的路,往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小毡房马车走去。   她想尽快离开这里,去一个听不到赞布子民伤心哭泣的地方……   她的心,真的没有宽到能够堂而皇之的听一群根本不认识你的人,为了你的转身离去而哭泣还能若无其事……   索朗穆默默跟上,若有所思的多看了她两眼,而后便笑了,弯身凑近她耳边低道:“你天生就是上位者,得学会残忍。”   夏阳只当没听到,开开心心钻上小毡房车,顺手便砰一声当着他的面关上门,不但直接把他拦在了门外,连先行一步等候在这里的巧玲莫伊等人也上不去了。   索朗穆俊脸瞬黑,但碍着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跟她吵——赞布阿美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瞥眼一扫,看到了勒奇儿几个,招手便让她们过来。   不一会儿,瘫在小毡房车里的夏阳就听到了敲门声:“神女大人,我是勒奇儿,我们可以进去吗?”   勒奇儿……   一张面孔浮上夏阳脑海:“进来吧。”门开的时候又补了句:“男性止步,我要换衣服。”   索朗穆白了一眼,兀自转身上马。   勒奇儿,巧玲,莫伊等人这才鱼贯进房,便见夏阳四仰八叉的瘫在那里一动不想动。   这种事巧玲和绿屏见多了,最是淡定,莫伊则自动寻了个角落坐下——有巧玲和绿屏在,侍候夏阳更衣这种事根本轮不到她!   勒奇儿和她两个闺蜜却是第一次见,不禁有点错愕——神女大人这形象真的有点儿那啥……啊!   “你们随便坐,我先歇会儿。”夏阳懒洋洋的招呼勒奇儿。   勒奇儿三人闻言忙应了一声,却是还没坐下,就看到巧玲和绿屏凶悍的一把夏阳将拖起来,绿屏转头拿来身衣服,巧玲一边给夏阳剥湿透的衣服一边数落:“您说您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您还真当自己是神女刀枪不入寒热不侵啊?好吧,虽然您这几年貌似真的没有风寒感冒过,可您也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呀,衣服湿透了竟然也不换!万一这一次就风寒感冒了呢?您知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天水还冷得很就往湖里扎?老战王和老王妃要是知道,保准又要念叨您……”   巴拉巴拉就是一通数,只听得勒奇儿三人一愣一愣的,都忘了要坐。   虽然之前勒奇儿三人和夏阳围坐过同一堆篝火吃过烤肉,可那堆篝火太大了,当时勒奇儿三人又坐在夏阳对面,而夏阳的身边又坐着昆莫宝珠,所以勒奇儿三人一直没有机会跟夏阳聊过天,对夏阳的一切认知都来源于各种各样的传说……   又听说大华是很讲究规矩的地方,尊卑比西戎严谨得多,所以冷不丁看到巧玲这么没大没小的数落夏阳,她们是真的都惊呆了——神女大人似乎挺好说话的?不然,一个侍女怎么能这么没大没小?   夏阳瞥了她们一眼,嘟嘴抱怨巧玲:“巧玲姐,瞧你,一惊一乍大惊小怪的,都把人家吓到了,还把我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神女形象毁得一塌糊涂……你赔!”   “喏,赔你。”巧玲顺手就从一旁的小桌上拿了块糕点塞她嘴,嘟囔道:“还形象呢?您有过吗?”   “这还差不多。”夏阳一脸满足的捧住脸,三两下就把糕点咽下去了,又张大嘴巴:“啊,我还要。”   绿屏立马把一整碟点心都端过来喂她。   勒奇儿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总觉得那画面好像……一只出壳还没长毛的小鸟张大嘴巴求食物……   感觉到三人的尴尬不习惯,绿屏浅笑着道:“三位小姐请坐,不用如此拘束,我们家北王妃其实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很好相处的。”   勒奇儿等人局促的笑着坐下,心中却忍不住默默的想——你们家还是个长不大孩子的北王妃在我们西戎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女!她毫发无伤的“飞”了十几道瀑布!她一个人把六个赞布大汉从湖里揪了出来!她一抬手就让赞布阿美动弹不得了!   “我们现在去哪?”已经换好干爽衣服的夏阳又瘫下了,懒洋洋的问。   巧玲道:“索朗的王营就在附近,先去王营借宿一晚,而后上王城。”   “巧玲姐,我知道你很能干,可你好歹也留点话别人说啊,你一个人把话都说了,人家干坐着很尴尬的好不好?”夏阳嫌弃的瞥了巧玲一眼,转眸看向勒奇儿等人:“我记得你们,勒奇儿,阿佳,琪琪,上次在镜湖畔跟赞布阿美她们叫板,还打起来了。”   勒奇儿三人惊讶的看着夏阳,没想到她竟然记得她们,顿时那个激动的啊,憋红着脸却不知该说什么。   夏阳有些好笑:“上次你们跟赞布阿美她们吵架一个个口齿伶俐厉害得很,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一个个大舌头了?我长得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不不不!您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叫凶神恶煞呢?”勒奇儿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你们也很好看啊。”   夏阳一句话让勒奇儿和她的小闺蜜都有点发怔,而后就尴尬了起来,感觉夏阳是在安慰她们。   “我没有骗你们,你们真的生得都很好看,就是皮肤有些问题而已,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回头吃些药抹抹药膏……诶,巧玲姐,我的东西有没有带来?”夏阳转头问巧玲。   “也不知都是做什么用的,怕你有需要,就都带来了。”巧玲说着,转头取出巨大的包裹来。   夏阳立马坐起来,打开包裹,里面全是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翻出三只小罐:“喏,给,每天早晚洗干净脸后在脸上薄薄的抹一层就行。”   一一推到勒奇儿三人跟前,得意洋洋道:“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哟,别无二家,保证一夜就能见效,七天美回来,亮瞎那些取笑过你们的人的狗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根本不分国界时空……   勒奇儿等人毕竟是女孩子,又真心受皮肤问题困扰很久了,背负着丑八怪的外号再开朗腰杆也没法真正挺直起来,如今听说有那么神奇的药,压根就不管是不是真的,当即乐开了花,哪里还顾得上夏阳是不是神女,迫不及待就抱起打开来看。   “哇,好香~”   “我的比你的更香。”   “嘿嘿,还是我的最香。”   如何变得更美丽的话题,让一群其实都不过半大不小的姑娘的距离迅速拉近,最后连莫伊都忍不住凑两句……   如此一路说说笑笑,等到索朗王营的时候,勒奇儿等人已经跟夏阳熟到勾肩搭背了。   洛奇震惊不已:“女人……真是种神奇的物种。”   “在他们看来,男人也一样。”索朗穆淡淡说罢,下马走向夏阳:“我父亲已经尾随可汗在王城等候神女大人了,今天就由我来……”   “不用。”夏阳打断他,一脸“我跟你真的不熟”的表情,笑着抱住勒奇儿的手臂:“我有勒奇儿她们陪伴就好,穆王子你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   勒奇儿已经被夏阳灌了一路的迷汤洗脑,此时也不多想,笑着就附和道:“穆王子直管放心去忙,神女大人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保证把她照顾得好好的。”而且,她们还有好多保养皮肤的问题要请教。   索朗穆眯了眯眸子,笑了起来,可声音却明显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此也好,那你们可要好好照顾神女大人。”   勒奇儿等人被那个切齿声吓到了,却又是不明所以的,而夏阳直接无视掉,拽着勒奇儿就让她带参观索朗王营。   “哦对了。”   索朗穆猛然想起一般,笑眯眯与夏阳道:“神女大人既然都到了我们索朗了,不如高抬贵手,为我索朗子民赐些福气吧。”   而后也不管夏阳答不答应,转头就扬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传话下去,神女大人要赐福了,让大家都把家里的小孩老人带过来。”   夏阳咬牙。   小孩就算了,还老人……尼玛,你索朗王营可有十来万人啊混蛋!   ☆、【108】 大帝王者   摸顶赐福的时候,夏阳发现了个很奇怪的现象——索朗的孩子特别多!身体有问题的更多!   起初几个还让夏阳误以为是月亮湖的水出了问题,可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其实只有排队在前面的一部分孩子才特别严重,后面的,就慢慢的好了许多,而排队的顺序也像是病晚期,病中期,病初期,以及恢复期和完全痊愈期……   而且,所有的孩子和老人都在前面,孩子又都在老人的前面。   这跟在此之前的其他地方都是不同的……   其他地方,孩子都是父母或者老人陪伴的,队伍里也就自然而然的穿插着孩子老人壮年等等,可这里,前面清一色都是孩子,有些实在太小,就由大孩子抱着。   那画面,非常壮观,壮观到令人心酸难过……   夏阳确实不是什么圣母,不能对谁都掏心掏肺,可她那颗心又到底还是正常,看到高兴的事情会高兴,看到难过的事情会难过,面对如此震撼的画面,会不由自主的去想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什么也没问,也没时间问,一群生病的孩子足够让她忙,不过她还是很快就发现了个索朗的大窘境——资源不足,药材匮乏!   入夜的时候,夏阳连病中期的孩子们都还没有看完,而那个丢了大麻烦给她后就不见人影的索朗穆却又冒了出来,让大家散开去休息。   他本来是想走过来的,但半道又有人把他叫走了。   “神女大人……”陪伴了夏阳一天的勒奇儿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夏阳笑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勒奇儿迟疑了瞬,忽就给夏阳跪下了:“神女大人,您能不能在索朗多停留几天帮帮那些孩子?”   阿佳和琪琪也跟着就给夏阳跪下了:“神女大人,您医术高明,心善慈悲,就多留几天帮帮那些孩子吧,他们都是索朗未来的希望……”   索朗是穷的,很穷,看王营就知道。   可索朗的王营靠月亮湖建,又有数条小河相伴,可谓水量充足土地肥沃占尽地利,原本不应该是穷的,至少王营这一块,是不应该穷的……   但这里负担了太多的孩子和老人!   这些孩子和老人从哪里来的,就算没人告诉她,她也看得出来了,是从索朗各个贫瘠地域接过来的,因为病了,或者因为养不了了,所以被接了或者捡了来。   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捡来这么多的孩子和老人,还不被王营各大家族因利益而反抗?   索朗穆!   见勒奇儿三人跪下恳求,那些之前闻讯赶来帮忙的索朗的大夫也纷纷的走了过来,一起跪下恳求。   他们之中,甚至有位八十岁的老大夫!   夏阳还没开口,王室的代表却先皱起了眉头来:“神女大人,可汗和五位王正在王城等着您,接下来有许多事缺了您就办不了。”   “也不急在这几天吧。”夏阳笑道:“你放心,在这里耽搁了几天,回头我在马背上赶回来,倒是你们,到时候可别拖后腿呀。”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那是神女的笑脸……   王室的代表虽然一肚子的不乐意,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这里是索朗的地盘,他就算是王室的代表,在这里说了违背索朗民众意愿的话,也是场灾难。   听说夏阳会多留几天,最高兴的莫过于索朗的民众了。   索朗穆确实有些惊讶,但也不算太过惊讶,可还是忍不住嘴贱的问一句:“为什么要留下来?”   “我只是多呆两天,不是留下来。”夏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纠正他。   索朗穆的脸顿时不好看了:“你就这么急着要赶回王城?姬氏的人没有告诉你,现在在王城里等着你的是什么?”   赞布王提出的神女不能外嫁,要嫁只能嫁给可汗的提议已经流传开了,因为赞布王的人刻意造势,所以消息一出呼声就奇高,而且,不但摄政王,连历来中立的周戎王都表示了附议,群臣支持率更高!   而不论是姬氏的民众,还是昆莫的民众索朗的民众,都终归是西戎的子民,他们当然更希望西戎的神女留在西戎而不是外嫁大华,哪怕,这位神女有大华的血统,是从大华找回来的……   到时候,就算姬氏极极力想要阻止,昆莫宝珠这位新昆莫王拼命想帮忙她摆脱,也是没有用的,民声到达一定高度,王也要失去掌控权!   “你这人真有意思。”夏阳斜目他:“我多呆两天就是留下来,不留下来就是急着回王城……那你三不五时就头痛岂不是也是因为个人特殊爱好故意疼的?”   索朗穆的脸,瞬间彻底就沉下去了,伸手就一把扣住她下颌,恶森森:“你真以为我……”   话到一半,却乍然而止了,面色也瞬间一变,不是华丽二字可以形容。   “嗯?”   夏阳歪头看他,脸被他的指掐得有些变形,但依旧可以看出是一派天真无邪的表情,非常可爱,如果她手里的匕首没有贴着他那活儿的话……   “除了这招,你就不会别的了吗!”   索朗穆气得头顶都在喷火,却没敢动——虽然没看到,但他能感觉到那把匕首非常锋利,只要他稍微有点惊动她的行为,子孙万代就直接彻底的没了!   夏阳笑得眉目弯弯:“招数倒是挺多,可谁让这招最有效呢?你说是吧?”   索朗穆眯眸,寒芒与凶光并射,恶狠狠的瞪着她:“你不想活着离开索朗了?”   “倒也是,那好吧,我只切一半好了。”   “……”索朗穆咬牙,松开手放开了她,可她却没有把匕首缩回去,气得他青筋一下就蹦出来了:“还不拿开!”   夏阳理直气壮道:“我怕你又偷袭我!”   索朗穆气得都笑了:“所以你要一直这么搁着?”一个转念就邪恶了起来,勾唇低首,在她耳边低低暧昧问:“你知道……你的手……现在……离它多近吗?”   “废话,当然知道。”夏阳鄙视的白了他一眼:“近到我一动就能把它整个切下来,怎么可能不知道!”   索朗穆:“……”她到底什么物种!就算是西戎的女子听到这样的话,也会尴尬害羞好吗,可她……   别说尴尬害羞了,脸都没有一点点红!   夏阳这才收回了匕首,一脸郁闷的看着手中的大白狗腿:“可惜我的刀,以后都没法再拿来切肉吃了。”   索朗穆黑脸瞪她——他有那么脏吗?   夏阳却皱了皱眉,转头问身后的零食君:“身上有带酒吗?烈酒。”   “有。”零食君大概知道夏阳想干什么,笑着把就递过去:“就知道您随时可能用到,特地一直带着……这是西戎最烈的酒。”   说着就递给夏阳一个水囊,而后果然看到夏阳将水囊里的酒倒出来洗道刀……   索朗穆的脸更难看了:“臭丫头你……”   “其实我跟你有个地方很像。”夏阳淡淡打断他的话。   索朗穆皱眉:“什么?”   一水囊的烈酒都倒光了,夏阳才满意的把大白狗腿收回刀鞘里,抬眸笑道:“我也有很严重的精神洁癖。”   索朗穆怔了怔,下瞬俊脸五颜六色难看至极,却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抛下一句“明天见”,夏阳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零食君嘴角咧到耳根,默默表示,这件事一定要详细的回报给主子……   **   与此同时,北门关。   赤六等人面色难看的将李靖拦在门外:“靖王,属下已经说过了,北王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我知道他身体不适,不但我知道,父皇也知道,所以才特地派了两位太医随我来……”李靖温声至此便收了,俊脸一板就沉声严厉起来:“怎么?你们连皇上特派的太医都要阻拦吗?”   赤六等人面色难看——靖王真无耻,竟把皇上搬出来!   忽然,李靖面色一变,声音更沉了:“你们这么推三阻四什么意思?莫不是我九弟出了什么事而你们怕责难而瞒着!滚开!”   说话间就猛的动手了,包括他的随行,而那两位随行的太医则吓得赶紧往旁躲。   这时,门开了,面色苍白的李旭身披斗篷走了出来:“三哥这是在责怪我没有亲自去迎你大驾吗?”   冷声不高,却极有贯穿力,一瞬间就让打斗中的众人停了下来,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更是承受不住的抬手捂耳,感觉那个声音像极了尖细的针在扎他们的耳朵,疼得没法形容!   李靖惊愕转眸,便见李旭面向他们靠门而立,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似乎确实病了很久,不像是装的,可那个充满贯穿力的声音,又是最直接的实力证明,是一种变相的威慑……   “九弟这话说的。”李靖莞尔失笑,抬手便让自己的人退了,自己走向李旭:“我这不是担心你有个什么事被人瞒住了吗?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李旭一声不发,转头回屋去了。   李靖尾随入屋的同时,招了两位太医一起。   赤六等人余光瞥见翎九从外面进来,才敢肯定此时屋里的人确是真的李旭,纷纷暗自松了口气,紧紧盯住李靖带来的那些人。   而屋里……   李旭冷冷一个眼神,就吓退了两位想要问他检查身体的太医。   李靖皱眉,苦口婆心:“九弟,你这样岂不是故意为难他们?让他们如何回去向父皇交差?”   “我已经好了。”李旭冷淡道。   李靖气得都笑了:“你这样也叫好?我不懂医术都看得出来你很不好!行了,别还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你不乐意看到我,我出去便是,别拿自己身体过不去。”   转头又交代了两位太医多见谅之类的,言辞之间满满为人兄长的亲善和无奈,相比之下却是愈发的让人觉得李旭的脾气又臭又冷太不好相处……   李靖出去后,屋里静了好一会儿。   两位太医相视一眼后,才一起走到床边给李旭跪下磕头,一个低声道:“北王殿下,微臣是受老战王之托行这一趟。”   另一个随后也低声,内容更惊人:“太子殿下早已发现北王殿下落了心疾,临终前特命微臣仔细照看,只是没想到北王殿下随后便去了东门关,而后又长驻军中,偶回帝都也从不愿召太医……”   说着,双手奉上一块纯墨色的玉佩:“这是太子殿下临终前给微臣的信物。”   李旭抿唇接过,看了好一会儿才紧紧握在掌心,问那太医:“之前没见过你,你姓什么?”   “微臣姓莫,当年正好顶替庞太医的职。”莫太医见自己算是过关了,暗暗松口气的同时扯袖子抹了抹汗。   虽然来之前心里就有所准备,可真正面对北王殿下的时候,这压迫力还是……超出他想象的太恐怖了些!   李旭记得,庞太医就是已故太子李煜的主治太医,太子故去时也没有动他,本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的,可惜大鱼没钓到,而庞太医却在第二天就坠马车重伤不治身亡了……   后续还有多少事情,太子李煜到底是怎么交代的,只有李年知道,而李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给他,每次都是用一句“时候未到”来敷衍他。   而另一名太医见莫太医竟然有信物,不禁急了:“老,老战王没给信物微臣……”   “老祖宗要想起给你信物那才奇怪。”李旭淡淡道:“我在战王府见过你……几次。”   那太医怔了怔,差点脱口而出问“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我怎么没看到你”,好在关键时刻把话硬生生改成了:“微臣姓季。”   李旭点头,淡道:“既然你们都是自己人,那该怎么说,都清楚了吧?”   两位太医一听,懵了——您还是不打算让我们看!   “你们商量好就出去吧,不要吵我。”李旭说罢,就闭上了眼,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给。   两位太医面面相视,欲哭无泪——碰上这么不用操心的主儿,他们的心也是挺累的。   与此同时……   美其名曰回避的李靖,正在角落里沉声问文西:“怎么回事?”为什么李旭还能及时赶回来!安排在路上的人为什么没把他堵住!   “北王走的确是一线天,可……”   文西面色难看:“刚收到消息,我们的人没拦住……”见李靖面色发黑,忙补充道:“靖王殿下,我们一直错估了北王的实力,他远比我们预计的还要厉害,而且,他身上有支可以五连发的火铳。”   李靖一怔之后,面色更不好看了——五连发的火铳,只有姬氏才有!而且因为造价太高,只有姬氏特别重要的那几个人才有,所以,李旭的火铳是谁给他的?姬氏极的可能性不大!   夏阳……吗?   以夏阳如今在西戎地位,姬氏为她配备火铳的可能性很高,而李旭之前确确实实是去了西戎……   一想到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夏阳的心里已经悄悄然的便有了李旭的位置,李靖就觉得有股气发泄不出去。   抿唇静默了好一会儿,李靖道:“待粮草交接完我们就走。”   “啊?”文西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原本是打算把北王殿下截杀在半路,而后由靖王殿下揭穿在北门关的替身的身份,扣一个谋害北王的罪名将北王殿下的人一锅端干净,趁机夺取北门关的掌控权,可惜……   北王殿下活着回来了!   原定的计划无法实施下去,可,似乎也不用急着赶回去吧?北王殿下那个样子……明显是路途上受了伤的,他们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为什么要急着赶回去呢?   李靖铁青着脸不说话。   李旭看着是受了伤的样子,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一是个套儿让他钻怎么办?不管怎么说,李旭在北门关也呆了几年,他在这里跟李旭硬斗,绝对是以卵击石……   北门关眼看动不了,总不能连帝都的也丢失掉,趁着张皇后正寻杨贵妃的麻烦,李烨那小子又忽然冒出头来,造些麻烦把李诚踩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   他至今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李烨那小子怎么忽然转性的也来凑一脚!   **   帝都,烨王府。   李烨匆匆进门,直接就把屋里的丫鬟统统赶出了屋去。   屋里只剩自己和沈妙梅两人时,李烨的王爷架子一下就散了,一把抢走沈妙梅手里的绣花扔掉,握住她的手:“梅儿梅儿,怎么办怎么办,二哥回头肯定得生剥了我的皮。”   沈妙梅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眨了半天眼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二哥三哥之前不是一直在争户部尚书的位置吗?今天终于定下来了,可……可……”李烨欲哭无泪:“可父皇最终定下来的人是谢岩柏!”   沈妙梅反应过来,却错愕了:“谢岩柏不就是您舅舅……吗……”   好吧,她明白了,诚王和靖王争得头破血流的位置,最终竟然又一次很神奇的落在了他们家烨王这儿……   不过,她很快淡定下来了,迟疑了下,还是道:“王爷觉不觉得……好像有只看不到的大手在背后推您?”   李烨愣了一愣,愕然了,而后又囧了:“梅儿觉得我是那块料吗?”   沈妙梅抿唇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臣妾所以为的大帝王者,是一人为天,大权在握,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者……”   为王者,不一定博学,但不能缺乏常识,不一定都得会做,但一定要会用人,应该有气魄,有口才,要善于招揽人心……   李烨这个人,气魄确实不足,但口才还勉强凑合,而且他并不缺乏常识,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很有自知之明!   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他特别肯听别人讲,肯用擅长之人,肯招揽人心,并且,他能力或许平庸了些,但从不糊涂!   李烨错愕的看着沈妙梅:“梅儿你……你什么意思?”   “九弟妹远在西戎也不知吃穿习惯不习惯,改天我给她做些小鱼干之类的捎去吧,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家乡的口味。”   “哦哦,啊?”为什么忽然说到九弟妹那边去了?   沈妙梅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李烨,继续道:“王爷也给北王捎些茶叶之类的吧,嗯……还是迟一些,等我给他做两身夏裳和战靴再在一起带去。”   “哦……啊?!你为什么要给那臭小子做衣服做鞋!”   沈妙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因为北王娶了九弟妹这么个还不懂顾家的孩子多半衣服鞋子都不够穿,太可怜!”   “……说的也是。”   “……”   算了吧……   九弟那种战场上很精明的人,过起小日子来还不是白痴一个!他们家王爷嘛……好歹还是会过小日子的人!   **   夏阳在索朗呆了五六天,便不得不启程上王城了。   期间赞布阿美的堂哥堂姐碍于民声怨言,压着赞布阿美来了两趟请夏阳去赞布做客,但夏阳都婉拒了,气得赞布阿美差点没又跟她吵起来……   上王城的路一路无险,但阻力很多——西戎子民对神女太热情,知道夏阳走的是哪条路后,早早就蹲守在了那里,求赐福的求赐福,塞特产的塞特产,浪费了很多时间。   原本急赶不过十天的路程,夏阳愣是走出了一个多月,等到达王城的时候,已近六月天转热了。   数月不见,王城民众的热情非但没有削弱下去,还比当初更甚了。   夏阳纠结了下,还是硬着头皮马背过长街,不躲!   果然……   不躲的后果就是,一路摸脑袋到天黑!   等进到王宫的时候,满朝文武的脸都是黑的……   “神女大人,恭候大驾多时了。”赞布王老脸最黑:“本王还以为,要再等三五天才能见到你。”   夏阳直接当他不存在,一脸疲惫的与小可汗见礼后问:“有什么重要到一定要现在说的事吗?”   众人一愣,小可汗也是呆了呆,而后摇头:“暂时没……”   “那就等我睡醒再说,回见。”   夏阳说罢,扭头就走了……走了……   满朝文武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出门去了。   “这这这……”   有人气愤她的态度,可一想到她的身份,愤怒的话就喷不出来,憋得一脸内伤。   不过,最难堪的,还是赞布王……   他黑着一张脸转头与小可汗道:“可汗……”   小可汗却是被憋坏许久了终于被解锁了似的,一蹦离座就跑了,头也不会的传来个越去越远的声音:“有什么事情等神女睡醒再说,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109】夜潜摄政王府   夏阳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不冒泡……   第三天晚上,姬氏极也终于忍不住的爬窗上门了,结果发现屋里睡着的人压根就不是夏阳!   姬氏极一愣之后沉下脸:“郡主呢?”臭丫头,这个时候了还敢到处跑,她当真以为自己是神女就能在西戎无法无天了?   假扮夏阳躺在床上的巧玲只好下床来,本来各种惶恐不安的心情在看到姬氏极那张难看的脸色后,莫名的平衡了不少:“郡主早在到王城的当天晚上就出去了……”你们这么多人盯着不还是让她跑出去了,又怎么好意思怨奴婢们拦不住呢?   姬氏极一听,面色更加难看了,咬牙切齿:“她可真能给人找事!”转头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住步,面色微妙的回头来问:“她有没有说去哪儿?”   “具体没说,只说到处转转,不过她说会想办法去摄政王府转转。”这话是夏阳离开前交代的,所以巧玲也不怕说出来,也看姬氏极那面色,多半是猜到了夏阳离开前有这样的交代,暗叹果然是血缘表兄妹。   姬氏极皱了皱眉:“摄政王府……”脸跟着又沉了下去:“她还真不怕自己被射成刺猬!”   “啊?”巧玲惊愕了瞬,也跟着惊慌了起来,可张嘴却并没来得及说什么,姬氏极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姬氏极悄然离开后,又潜行直奔摄政王府,果然在摄政王府外找到了夏阳。   她正靠在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抱着一大堆吃的吃得正欢,看到他来了,一点愧疚和被捉包的尴尬都没有,还嬉皮笑脸的问他:“极哥哥要不要吃?可好吃了,我排了大半天队才买到的。”   “你自己去买的?”姬氏极不信她,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没人认出你来?”   不说五官了,只她那白润如玉的标志性的肌肤,就足以让西戎的普通民众一眼认出她来!   “这个还真是我自己去买的。”   夏阳晃了晃手里的肉串,笑嘻嘻道:“虽然确实一不小心就被店家和其他买客给认了出来,但你放心,我有让他们闭上嘴巴帮忙隐瞒,也没有引起骚动,更没有吃霸王餐,甚至还给了赏钱的哟。”   姬氏极好气又好笑:“你确定他们每个人都真的会帮你隐瞒?我亲爱的妹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夏阳眨巴着大眼,一派天真无邪:“难道不会?西戎人民明明那么淳朴可爱!”   “行了,别闹了。”   姬氏极直接赏了她个白眼,反正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心特宽的从她手里抢了不少肉串去啃,边吃边居高临下俯视摄政王府:“为什么忽然想起参观摄政王府?”   “错错错,我才不是想参观摄政王府。”   夏阳摇头纠正他:“摄政王那人,一看就是个可以做楷模的冷硬派,这种人通常都喜欢冷色调和硬朗风,他的王府再大,也不会有什么看头,搞不好还到处摆着奇怪的东西彰显性格,搞得一屋子杀气腾腾,像我这么胆小的孩子,就算闲得蛋疼,也不会想要去参观他的王府啊。”   姬氏极默默的斜了她一眼,屏蔽掉那句“我这么胆小的孩子”,问:“闲得蛋疼?什么蛋?怎么个疼法?”   他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比喻,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此蛋是何蛋,倒是听说的次数多了,也忍不住好奇起来,而且发现这孩子的汉话跟大众的汉话总是不一样的,三不五时就冒出几个新鲜得让他云里雾里的词汇,很多时候跟她说话,他也得靠猜……   此时又暂时闲着,就随口问了。   夏阳斜目他:“极哥哥你好龌蹉啊,我说了那么多你偏把重点集中在这个完全可以忽略掉的地方上,唉,看来看去,果然还是我们家那木头王爷好,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猜,猜不到也不问,”   姬氏极好笑又好气,明明话是从你嘴里冒出来的,你说都不嫌龌蹉,我问就龌蹉了?而且,龌蹉……果然是非常粗鄙的东西吗?   “汉人不是很讲究的吗?老王妃是出了名的名媛淑女,据说古丽姑姑生前也是相当温柔婉约的女子……”姬氏极斜目过去,一把掐住她脸:“她们怎么就把你养成了这样?”   “君子动口不动手,别以为你是我表哥我就跟你客气。”夏阳横眉冷对,直接用串肉的烧烤竹签戳他。   姬氏极已经二十有三,总不能真跟她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闹腾成团,见她面露凶恶,也就撒手了:“行了,说正事。”   “明明一开始歪出去的就是你!”夏阳冷哼了句,才道:“我就是好奇一直没出现的千蕊夫人和阿古柏王子长什么样,想去看看。”   不是说阿古柏能威胁到小可汗的地位吗?却一直不出现,未免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她说:“到底是蛰伏的毒蛇,还是被圈养的猛虎,总得亲眼看看才知道,不是吗?”   只是短暂的惊愕过后,姬氏极勾唇笑了起来:“你怕我的消息有误?”   “我怕姜还是老的辣。”夏阳变相的承认了。   姬氏极沉默了好一会儿,诱惑起来:“你真不考虑改嫁西戎?西戎的烤肉多好吃,也不用玩那么多心思,看谁不顺眼想打就打……”   “可我已经在想念大华的各种蔬菜,烤肉吃多了就算是我也会便秘!”   纯靠老天赏饭还交通不便的年代,动植物出产地域很分明,就算肯花费高昂的运输费用从另一个地方加急运送,吃到的也绝对不是新鲜的原味,甚至更大的可能是干货:“当然,我不是说西戎没有瓜果蔬菜,也不是说西戎的瓜果蔬菜不好吃,只是,我毕竟是大华长大的,已经习惯了大华的味道。”   姬氏极:“……我就是问问,你要不要这么一本正经?”你个三天两头不正经的人忽然正经起来,让人都不好说下一句了知道吗?   “我不正经一点,你就没完没了了。”夏阳斜目他,继续老气横秋:“行了,肉已经吃完了,出发吧,摄政王刚才已经出府去了。”   “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还会出……”姬氏极话到一半就闭嘴了,捂额斜她:“你刚才去买肉的时候,真没引发什么骚动?”   “当然没有!”夏阳白他:“我往那一站就是骚动了,哪里还用得着引!”   姬氏极:“……”   诶哟,脑仁好疼,最近都疼得好频繁,他是不是也患上头痛的怪病了?   **   果然不出夏阳所料,摄政王府走的就是冷派硬汉风,从装潢到摆设,统统一板一眼毫无新意,还给人一种压抑的肃杀感。   虽然在外面的时候已经俯瞰了个大概,猜到了,可真正进来之后,夏阳还是忍不住悄悄跟姬氏极嘀咕:“摄政大叔品味好独特,好好的宅子硬是弄得像个镇妖塔似的,难怪他三十好几一窝女人那么多年竟然没成功下出半个蛋来,估摸着小蝌蚪们还没出来就直接被吓死了。”   “……什么小蝌蚪?”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人话啊!   夏阳鄙视他:“所谓的西戎第一人,也不过如此嘛,理解能力真心不如我们家木头王爷。”   “你真是够了,要不要一晚上什么话都扯上你家那个木头疙瘩?”姬氏极没好气道:“你把心放回肚子去吧,你哥我确实是西戎姬氏的王子没错,但也确确实实是你哥,你不乐意就委屈不了你!”用得着这样提醒他她不乐意留在西戎改嫁小可汗吗?   “嘿嘿,那就好。”夏阳咧嘴笑了:“你愣着干什么,快带路啊,看完人我们也好赶紧走。”   姬氏极无语——到底是谁一直东拉西扯啊!   然而,他们运气并不太好……   摄政王没一会儿竟然就回来了,摄政王府的戒备也随后就更加森严了起来。   “难道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夏阳所在和姬氏极一起躲在假山后,低声问姬氏极。   姬氏极皱眉摇头:“应该不是……”顿了顿:“先看看情况再说,总不可能一直这么戒严着。”   夏阳也是这个意思,自然没有意见,只不过事情发生得太忽然,以至于逼得他们藏身的这座假山有点小,挤就不说了,时间长了还很可能会被发现:“一会儿有机会,你换个地方躲呗,你放心,万一你被逮到了,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姬氏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懒得跟她理论,逮了个机会,丢下一句“自己小心”,便另寻位置藏身去了。   可惜……   戒备非但一直没有松缓的迹象,还越来越严了,而后夏阳甚至还看到了摄政王……   并很不幸的被摄政王铁勒发现了:“出来!”   夏阳还在纠结要不要装死,就听到了被包围的声音,火铳,弓箭,半点不客气的围住瞄准她。   默默的把老夏家祖宗问候了一遍,夏阳硬着头皮举着双手走出来:“别开枪,别放箭,是我……”   看到潜进自己王府的人竟然是夏阳,摄政王特勒略微的错愕之后,皱起眉头来,定定的看着她:“神女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一点都没有让人撤下的意思,就不要喊什么“神女大人”好吗?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好没有成就感啊……   夏阳无语的看着他,厚颜无耻的张嘴就瞎扯:“路过摄政王府,感觉王府煞气凝重怨气滞留,于是好奇进来看看。”   摄政王铁勒皱眉看着她,神色有些微妙——刚在外面引发了骚动的家伙这会儿竟然鬼鬼祟祟的潜进了他的王府里,说是路过谁信?   但却并未动气发火。   不过,他即便不发火,那久居上位的威压还是泰山般倾轧向人,让一般人根本难以承受,畏惧于他的迫人的气势而露出马脚,或者自首求宽容。   可惜夏阳不是一般人,她两世的人生里身边都不缺各种上位者,刚来这世界混那会儿还遇上李旭这么个重生的蛇精病……   抗压能力绝对是杠杠的,哪能被他看着看着就心慌气短了?   恰好这时,远处匆匆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人身披宽大的斗篷,松垮垮的帽子盖了其大半张脸,但露出来的下巴和嘴唇还是出卖了她的性别,而且她身后的随从中,还有个背着个小木箱子……   这个时代,会背着那种小木箱子到处走的人,只有一种——大夫!   是女的随从又背着小木箱子,夏阳一瞬间就想到了之前在王宫里见过的那位女御医乌日娜,也据姬氏极给她的讯息,乌日娜确是摄政王的人,和摄政王之间貌似还有情愫,但摄政王为什么没娶她就没人知道了……   乌日娜行色匆匆,似乎很急,也完全没料到夏阳会出现在摄政王府而且刚被摄政王铁勒逮到,因而一路就那么过来了,等发现住步的时候,也已经迟了。   夏阳主动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上次的事一直找不到机会好好谢您,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就见到您了。”   乌日娜明白,夏阳所说的上次的事,是指南一的事,她有所发现夏阳当时就发现了!没有直白的喊出她的名字并不是夏阳没有认出她或者不敢,而是主动卖个人情——   即便这里是摄政王府,也不敢保证完全就都在摄政王的掌控之下!有没有混进别的人来谁也不敢说,不然,她也不用这样装扮了!   “神女大人,好久不见。”   乌日娜只好靠上来打招呼,但依旧没有揭开斗篷帽,声音亦小得只有站近的几个人才听得到。   一个个喊她神女大人喊得溜,可实际上……呵呵!   夏阳可不敢把他们当普通的西戎百姓看待,也懒得跟他们计较这么仔细,寒暄都省了的再张嘴就直接告辞:“既然你们忙,那我就不打扰了,当然,今晚看到的我会守口如瓶的,回见。”   乌日娜低低出了一个声音,夏阳急着走也没听清是什么,倒是摄政王特勒虽皱了皱眉,却还是叫住了夏阳:“神女大人请稍等。”   夏阳真恨自己脚下没装发射器,一摁开关就能弹飞出老远,谁追都追不上,更别说喊了……   可惜那种东西只存在随便歪歪的二次元!   既不想变成筛子又不想变成刺猬的她丧气了零点一秒后,笑吟吟的回头:“摄政王还有事?”   “神女大人难得来一趟,进屋喝杯茶再走不迟。”   摄政王特勒是个严肃的人,客气话也说得一板一眼,何况他这话还真没几两客气成分。   夏阳肯定,如果她敢说她“没空”,他就会用实际行动来“帮”她有空……   只好道:“也好,正好我刚吃了好多烤肉,有些腻了,有茶解腻最好不过了,不知摄政王这里的都是什么茶?我这个人虽然挺好养活,可能挑的情况下,还是很挑的。”   “神女大人想喝什么茶?”摄政王比了个请,亲自为她引路。   “毛峰银针?”   “……没有。”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你有我也不问了好吗?那可是大华的极品贡茶,每年就产那么两三斤,惠武帝赏人自赏都不够,哪流得到西戎来:“泰山石岩香?”   摄政王不再接夏阳的话,转头兀自吩咐随行:“府里有的,每一种都沏一壶上来。”   夏阳撇撇嘴,只当没看到乌日娜没跟上来,而是带着人悄然而迅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摄政王也不提,引着夏阳进了最近的小花厅。   小花厅的设计一如既往的简单,只摆了必须要用到的东西,唯一的装饰就是一盆伴着小假山的盆栽……   冷硬,严肃,绝对不是喝茶的好地方!   坐下后,摄政王才忽然意识到的开口:“王府简陋,还望神女大人海涵。”   夏阳满脸堆笑:“客随主便嘛,半夜到访摄政王不跟我计较已经是很客气了,我哪里还敢跟您计较。就算您这会儿带我去茅房边喝茶,我也得去不是?”   摄政王抿唇不语了,眉头微微皱起来……   不管是阿古柏还是小可汗,至少在他面前没一个敢这么放肆的!   他还真不会应付夏阳这种孩子——不论你是谁,举凡你跟她说她不想说的事,她就跟你瞎扯!逻辑?她根本就不跟你讲逻辑!而偏偏她非但是女孩子,还有着特殊而多重身份和背景,打不得,骂……还很有可能骂不过她!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管束还难以掌控的孩子……   他不说话,夏阳也不说话了,安静的坐在那里冲他甜甜的笑——这样就对了嘛,安安静静大家都别说话,你不用费脑子从我嘴里撬出什么来,我也不用浪费精力跟你划太极,多么美好!   不一会儿,茶来了,鱼贯而入竟有三四十来种,有西戎本土的,也有大华随商队来的。   夏阳眉头不禁一抖……   味觉嗅觉都敏锐的她就算不懂茶,也还是能轻易闻出或品出茶的好赖来,惊愕的发现,这么多种茶,竟然都是好茶!明显很多是贡茶!   可姬氏极给她的信息里,可没有一条是说摄政王是个爱茶之人……   宫里那三位就算碍着他的身份要赏,也不太可能没脑子的赏他一堆他并不喜欢的东西吧!   当然,千蕊夫人是个爱茶的,可……一个妾而已,这爱得是不是太奢侈了点?宫中那三位也没剥了她皮就不错了,还舍得赏她这些东西?   最最重要的是,就算这些茶是千蕊夫人的,可这三更半夜的,摄政王的人去取得是不是太轻易了点?时间算下来,除非他们是插翅飞着去拿的,不然不可能这会儿就取回来泡好端来了!   还有!   乌日娜医术了得,是个名正言顺的御医,就算与摄政王有那啥不好公开的来,却也不用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吧?   何况她是带着医药箱来的,刚才也没跟进来,而是匆匆去了另一个方向……   明摆着这摄政王府里,还住着个不能见光却比摄政王身份还高的人!   整个西戎,能比摄政王地位还高的,能有几个?   想到这里,夏阳就不愿再往下想了,也汗滴答的坐不住了……   她后悔来这一趟了!   总觉得再呆下去,会有不得了的事发生,偏偏她来都来了……   好在那个乌日娜还没有回来。   夏阳飞快而果断的随便挑了壶茶喝下,而后起身就问:“请问摄政王,茅房在哪?”   就算他知道她想尿遁,也总不好自己亲自或者用一队火铳手弓箭手送她去茅房……吧?   果然,素来严肃的摄政王铁勒一听,脸色也控制不住的微妙了起来,皱眉看着她。   “诶哟,人有三急忍不了,您咋偏还磨叽呢!”夏阳立马抱着肚子一副快拉出来的模样给他看:“算了算了,您想不来我自己去找。”   说着,抱着肚子蜷着身,一瘸一拐就飞快的往外跑走:“人呢人呢,有没有人在啊,出来个人带我去茅房啊!快急出来了啊!”   这话当然也是喊给外面那些火铳手弓箭手听的——我只是上茅房上茅房!不是要跑所以没你们千万别手抖!   摄政王自是不好追出来的,便给了个眼神随从:“别让她跑了。”   随从应诺便追了出去。   不一会儿,乌日娜匆匆来了,只看到摄政王一个人坐在厅里,着实愣了一愣。   摄政王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喝了壶茶就说要上茅房……我已经让人盯住她了。”   乌日娜暗暗叹气——王爷的人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果然……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声音。   摄政王面色更加难看了,冷不丁的问乌日娜一句:“你觉得她适合当王后吗?”   乌日娜囧囧低下头去,不吭声。   那个女孩……   毫无疑问,是聪明的,是勇敢的,拥有着许多难能可贵的优点!   但,她又同时拥有更多的让人难以预料掌控的因素!   她非常了解自己的优点,了解人性,了解上位者的心理,她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去将事情放大到谁也收拾不了的地步,因为她很明白,只要她敢输,别人就输定了,因为她输得起,别人却未必输得起……   你跟她玩算计,她跟你玩心跳!   你跟她玩心跳,只会被她耍着玩!   **   把摄政王府搅了个鸡飞狗跳后,夏阳溜了,头也不回马不停蹄,狂奔着回姬氏在王城的驿站。   姬氏极随后追上来,好气又好笑:“竟然不等我,你就不怕我出不来?”   “你太阳的,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竟然谁都没发现!”夏阳火大的抬脚就踢他:“我X你祖……”   姬氏极手疾眼快一把捂住她嘴巴:“好了好了,回去再说。还有,我祖宗也是你祖宗。”   嘴上虽然说着笑,面色却很凝重,很显然他刚才盯着乌日娜,也有所发现……      ☆、【110】突如其来的惊吓   夜已深,姬氏在王城的驿站里,却还有好多人没睡……   “什么!”   瞥了一眼桌上水写的字迹,姬氏胜轶惊愕的站起来:“你们确定?不!这不可能!当初明明……”   “舅舅……”   夏阳叹气:“很多时候,人的眼睛也是会欺骗人本身的。就算您当初真的是亲眼看到那位去了,也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是去了。这世上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的东西其实挺多,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姬氏胜轶抿唇怔愣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坐下,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的转眸看向姬氏极:“你……真的亲眼看到了?”   姬氏极慢慢摇头,神色依旧凝重:“但我看到了坤木……”   坤木是当年老可汗的亲信,是老可汗身边那把最锋利的刀,是绝对忠诚不会背叛老可汗的人之一,当年老可汗去之前,把他和千蕊夫人一并给了摄政王……   他们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没错!   也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发现不对之处!   就算坤木出现的频率很低,他们也没有多想——坤木原本毕竟是老可汗的人,作为老可汗身边最得力也最锋利的一把刀,做过的干净的肮脏的事情肯定不计其数,有没有威胁到摄政王的,谁也不清楚,所以就算老可汗把他给了摄政王,也并不代表摄政王就一定会不防备的重用他,不是吗?   这是人之常情,并不难理解,不是吗?   可是……   今晚,夏阳有预谋的潜入摄政王府,虽然没有看到她原本想看到的事情,却是阴差阳错的发现了另一个他们将近十年都没有发现的惊天秘密——老可汗很有可能,还活着!   老可汗还活着,就意味着在此之前,摄政王所做所为并不完全是摄政王单方面的意思!   就意味着,摄政王在此之前所有扶持阿古柏的行为都可能是假象?   就意味着……   老可汗甚至可能没有让小可汗继位掌权的意思!   没有让小可汗继位掌权的意思,却还是让小可汗继位了,为什么?   因为他身体确实出了很严重的状况,而相较于阿古柏和热娜公主,小可汗又是比较合适的继位人选!   相较于姬氏父子的凝重神色,夏阳想着想着,便又淡定了下来。   姬氏极余光瞥了她一下,转眸看过来,勾唇就是一个温柔得暖化人的微笑:“妹妹,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分享一下呗,明天我亲自给你做好吃哒。”   夏阳斜眼就鄙视他:“谁稀……”   “椒盐河虾,香辣小鱼干,秘制叫花鸡,水煮牛肉片,土豆烤羊排,雪菜野山笋,香菇炖鸡……”姬氏极笑眯眯道:“仔细算起来,妹妹你来西戎也有些日子了,天天吃着西戎的菜多少应该也会有些腻味,应该开始想念大华的美食了吧,我给你做呀。”   “好……好是好,可……”差点就上当的夏阳忽然清醒过来,斜目他:“你确定你会做?不会做出一大桌的黑暗料理来毒死我吧?”   “怎么可能!”姬氏极没好气道:“祖母可是很喜欢汉人美食的,为了孝敬她老人家,我可是特地跑去大华偷学过的。”   昆莫明珠就是一个传奇,她在西戎在姬氏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哪怕是对姬氏胜轶各种不满仇恨的姬氏昂都肯给她面子,答应在她有生之年内不跟姬氏胜轶相残,姬氏极为了她跑去大华学做菜,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时候明显不是开小差的时候,可夏阳还是忍不住的就想起了那位和蔼慈祥的外祖母,心里难过。   她不是圣母,不是谁都愿意去救,更别说续命了,因为她已经隐约的意识到为人续命时她需要付诸的是什么代价……   最初的最初,她确实一点点救昆莫明珠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不熟,因为那个人于她当时而言仅仅只是这副身体的血缘者之一,这副身体的制造者之一的母亲!   可她真的是个很容易被真情实意束缚的人……   相处下来,她又沦陷了,开始喜欢那位外祖母,开始舍不得拥有那么辉煌经历的她就那么去了……   于是,她又犯傻了,竟然主动的告诉昆莫明珠,她其实可以为她续命。   结果出乎意料……   昆莫明珠居然拒绝了她!   那位曾经被她视为不过是血缘者之一的外祖母,放弃了多活几年的机会,很平静很果断的拒绝了她!   【您不相信我有这个神奇的能力吗?】   【不,我相信。】   【那为什么……】   【因为我更相信,生死大神是公正的,是严明的,是不可能毫无代价的让一个人去改写另一个人寿命的。】   【……】   【好孩子,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我已经站在我人生的顶峰了,我真的已经不需要你为让我再在顶峰多看几年风光而平白折损自己的寿命。】   【……】   【孩子,答应外祖母一件事吧。】   【您说。】   【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你拥有这样特殊的能力,哪怕是姬氏的这些哥哥舅舅们哪一日出了事,你也不要再犯傻为他们续命,让他们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于你于他们而言,都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   夏阳垂着头忽然就不说话了,姬氏极只是略微的愣了一瞬后,便反应了过来,微笑着温柔的摸摸她的头:“你要记住,祖母永远是对的。”   那些话,夏阳是偷偷跟昆莫明珠说的没错,但很不巧,姬氏极正好在屋外,一不小心就全都听到了,所以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夏阳可不知道他知道,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惊得倏地抬头就瞪着他:“你居然偷听!”   “额……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也听到了!”   “可我已经听到了……”   “那就吐出……”   “你确定让我吐出来?”姬氏极被她逗乐了:“你真的确定让我吐出来?”   夏阳狠狠瞪了他一眼,倏地转头看向姬氏胜轶:“舅舅,他欺负我!”   可怜的舅舅大人脑回路是正常的,早已被兄妹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给绕晕了,但他是长辈!是姬氏的王!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全程都在但完全听不懂两个小辈在说什么!   正硬着头皮故作淡定笑看两小辈在那里相亲相爱的时候,夏阳冷不丁就抛给他个期盼了很久的难得的完美的教训太聪明的儿子的理由……   他当然要毫不犹豫的站起来,抬手就赏那颗聪明脑瓜子一巴掌,而后一本正色的教训:“不许欺负妹妹。”   姬氏极当即痛得嘶哑咧嘴,又总不好跟自己老子干一架,只好斜目夏阳——阴险小人!   “舅舅,他又瞪我!”   “不许瞪妹妹。”   姬氏胜轶抬手就又一巴掌抽过去,可惜姬氏极跑了……   “你们一个两个,能不能说正事!”姬氏极无语的看着合伙坑他的一老一小,特别是姬氏胜轶——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在想什么!   “咳……”姬氏胜轶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的坐下道:“嗯,说正事,我们说到哪里了。”   夏阳张嘴就接:“说到极哥哥明天要给我做椒盐河虾,香辣小鱼干,秘制叫花鸡,水煮牛肉片,土豆烤羊排,雪菜野山笋,香菇炖鸡……”   “对对对。”   姬氏极无语的看着一个劲点头的姬氏胜轶——对您个头啊!明明是说到想到了什么分享一下!   算了……   姬氏极果断把姬氏胜轶无视掉,凑去夏阳旁边诱惑:“只要你乖乖的把你想到的说出来,想吃什么抱在哥哥身上。”   当然,这并不是说姬氏极觉得他那统御着姬氏的老子不够英明神武,而是相比之下,他更青睐与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妹妹那与众不同的脑回路和极度敏锐的直觉,就像今晚……   要不是她那么巧的偏偏是今晚跑摄政王府,恐怕他们至今还要被瞒在鼓里,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什么?”夏阳皱眉。   “就是对今晚的是你的看法和想法啊……”姬氏极好想掐住她白嫩的脖子。   “我没有想法也没有看法。”夏阳摊手:“我是大华人,最终会回大华去,西戎的可汗是谁跟我真的没有多少关系,我干嘛想那么多?”   姬氏极扬眉:“所以你现在要连夜回大华吗?”   “……”   “当然,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摄政王真的真的不是傻子,你以这样的方式溜走,他肯定知道你已经有所发现,自然不可能让你带着这么大个秘密活着离开西戎。”   “……”   “当然啦,你们那位大华天子正忙着偷你的夏家军,又怎么可能远远这时候让你回去。”   夏阳扁嘴,皱眉,捂耳朵:“舅舅,我讨厌他!你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吧!这样我就没他这样的哥哥了!”   “父亲您就不要跟着妹妹胡闹了啊,父子关系可不能随便断绝,说也不能乱说,祖母知道会生气的。”   姬氏极直接堵住了姬氏胜轶的嘴,扯开夏阳捂耳朵的手:“阳阳,别玩了,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跟小可汗之间有约定的可不只是我而已,你跟他也有约定!万一小可汗……”   话到一半,噤声了。   小可汗一直以为摄政王盯着他,是因为想扶持阿古柏,可现在看来,盯着小可汗的人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摄政王的人,而是老可汗的人!   或者更准确的说,就是老可汗本人!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父亲要如此提防一个儿子?让他继位,却又不让他掌权?   除非……   小可汗根本不是老可汗的亲生儿子!   可如果小可汗不是老可汗的亲生儿子,老可汗又为什么把阿古柏排除而让小可汗继位?   难不成阿古柏也不是老可汗的亲生儿子?   更何况,还有个热娜公主不是吗?   夏阳用力抽回手,郁闷无比:“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当初怎么就答应你来西戎呢?”   姬氏极毫不客气的戳穿她:“你以为西戎的事会比大华的事简单。”结果来了才发现,西戎也不比大华简单,而她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要多费一份心思!   “唉……”夏阳叹气:“天色不早了,咱们各回各屋睡觉吧,明儿还要早起进宫呢。”   姬氏极抬手制止了姬氏胜轶开口,定定的看了夏阳好一会儿,点头:“好。”   任何事情,都不是呆在原地想破头就能想清楚的,真相更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让人捡,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要走出去,一步一步了解更多……   **   夏阳感觉自己今晚受到了惊吓,必须回去好好睡一觉压压惊,偏偏零食君还打算跟她回房……   “你要跟我睡吗?”夏阳扬眉,凶光毕露:“有话你敢不敢干脆果断一点的直接说!”   零食君欲哭无泪:“王妃,您果然真的又忘记了吗?今天哦不,昨天是第十天啊!您又忘了给主子写信啊!”   夏阳眨眨眼,皱眉:“怎么这么快!你肯定记错了!”   “您别逗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记错!是您不上心总记错……哦不,您压根就不记……”零食君被她气得都笑了,为自家远在北门关的主子默哀三秒。   “哦……那明天再写呗,反正迟都迟了,也不在乎多迟那么几个时辰嘛你说对不对?再不然,你就让送行的人找点理由说路上耽搁了呗。”   “这个借口您已经用了很多次了!他要还敢再用,我脑袋拧下来给您当球踢!”   “咦?很多次了?怎么会!我明明……”   “你明明就没有准时写过信给主子!”   “你诬赖我!你冤枉我!我幼小而脆弱的心灵收到了一百万点的伤害,伤心欲绝血流成河,没法写信了!”   “北王妃!您够了啊!反正每次到最后还是会写的,何必非要折磨小人呢!”   “不折磨折磨你弄点小剧场出来,我怎么知道要给他写什么呢?”   夏阳如此天外的一句,惊得零食君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您……您什么意思?”   “可怜的零食君啊,难道你一直以为我每次给你们家那木头主子写的厚厚的信里的内容都是绵绵情话?”   零食君惊愕的看着她——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夏阳潇洒一甩刘海,冲他甜甜的笑出两只可爱的小酒窝:“我之前写的,都是你的各种出糗小故事哟……嘿嘿,请问你现在什么感想?”   “来道雷直接劈死我吧!”   “好,我满足你的要求,这句我也会写进去的。”   “……这……还是不要了吧……”   万一他们家那主子为了讨好她,脑子一抽看到雷不劈他,自己动手劈他怎么办?!   **   第二天一早,夏阳还没进宫,就先收到了大华寄来的一大包东西和一封信。   “其实小人昨晚就到了,只是不巧当时城门已关,小人没有特别通行证进不来,就在城外歇了一宿。”   送东西来的是烨王府的人,叫来贵,夏阳是不认识他,不过零食君认得,夏阳就干脆让零食君先帮忙招待着。   拆开包裹,夏阳看到的是很普通的小鱼干肉干和花茶,不过闻着都很香,夏阳忍不住捏了条小鱼干往嘴里送,发现味道比预计的还惊艳,忍不住多吃了几条,边咀嚼边拆开信看。   信是沈妙梅写的,字迹整洁端庄,温婉而不失大气,就像她那个人。   内容很简单,只是寻常的问候,但字里行间依旧透着一股让人舒服的亲切温和,就像一个温柔体贴而且十分周到的姐姐在与妹妹叮咛琐碎,字字句句承载的,都是浓厚的情谊……   “诶呀呀,七嫂也学坏了。”夏阳伸手抓了把小鱼干就靠进了一旁的竹椅里慵懒的摇啊摇。   巧玲见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面上并无不悦之色,不由好奇的瞥了眼那封信:“烨王妃说了什么?”   夏阳懒得说,直接塞给她让她自己看,自个儿抱着小鱼干吃得好不开心。   巧玲知道,这么随意就丢给她看的信不会有什么重要内容,也就不带负担的看了,却跟着就糊涂了:“王妃怎么说烨王府学坏了呢?奴婢一点也没看出来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呢?”夏阳又伸手抓了一把小鱼干,吃得开心:“不过嘛,她这殷勤的味道相当不错,我接受了,嗯不对,去准备笔墨,我要让她多献点这样的殷勤才行。”   巧玲至少听懂了夏阳要沈妙梅多献点的殷勤是小鱼干,顿时哭笑不得,绿屏则是转身去准备笔墨。   姬氏极来的时候,就看到夏阳正在写信,不禁扬眉:“又给你们家木头王爷写信?真难得啊,你竟然记得。”   夏阳抬头白了他一眼,就低头又写了起来。   不是?   姬氏极略微诧异了瞬,走近去看,一眼就被逗乐了:“你这是在写回信啊,还是在点菜?”这个干那个干的点了一大堆,语气半点不客气,活像上酒楼的暴发户。   如果他没记错,她“七嫂”,是大华烨王妃吧……   原来一大早求见的人,是烨王府的人。   “难得遇上个做干货的高手,怎么能浪费呢?”夏阳头也不抬道,实在想不出还有啥吃的可以送过来了,才停笔吹墨迹,把信装进一个信封里:“你过来这么早干嘛?虽然我昨晚确实说今天要进宫没错,但你来得也未免……”   “摄政王派人来请~你了。”姬氏极道:“豪华大马车正在门外等着你。”   “豪华大马车?”夏阳挑眉抬头。   姬氏极点头:“非常豪华,足够吸引一路的人注意!”   换言之,王城的百姓已经知道你今天要进宫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街道两旁列队等候了……   夏阳瞬间囧了。   姬氏极好笑的轻拍拍脑袋:“行了,躲是躲不过去的,赶紧换衣服吧。”   “你妹妹我天生丽质难自弃,需要衣装吗?换个毛衣服!不换!就这么去!”夏阳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巧玲一把拉住。   “您刚还抓小鱼干吃呢!好歹洗个手!”   **   马车确实很豪华,镶金嵌宝金光闪闪,还摆满鲜花装饰,拉车的宝马也高大挺俊……   如果不是四面垂粉纱,画风那么少女的话,夏阳真的没有什么好嫌弃的。   “咳咳……”莫伊干咳了两声,凑近过来低声道:“要不……咱们回去换身衣服梳个头?”   一身玄色男装梳着马尾的夏阳斜目她:“换什么换!我身上穿的又不是破烂!梳个鬼,我又没有披头散发?”   “额……”可您是神女啊!西戎的神女啊!您这样一身装扮坐那马车里……怎么看着都很乱入很诡异啊!   姬氏极全程默默看热闹。   夏阳就那么在来接的人错愕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姬氏驿站直至王宫门口,果然一路的街道两旁都挤满了百姓,他们都很热情很虔诚的呼喊她。   夏阳已经习惯了,甚至有些麻木了,维持着个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虚伪的笑脸,时不时的跟他们挥手打招呼,回应他们的热情。   忽然,一道精瘦修长的身影毫无征兆的突然就跃入了夏阳的眼帘……   柳明月!   男装的柳明月!   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阳错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而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柳明月便忍不住的勾唇笑了起来,薄唇轻启,无声,却依旧能感受到他那份别致的温柔——   阳阳,好久不见。   夏阳的心,如是猛然被什么蛰了似的,狠狠一揪就不听使唤的狂跳了起来。   这明显很不正常……   夏阳的面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一时之间也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但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于是毫不犹豫的挥手便放下了轻纱,直接躲回了马车里不再往柳明月那边看,疯狂的搓那层层叠叠此起彼伏冒个不停的鸡皮疙瘩。   可其实,粉色的轻纱很薄很薄,根本什么都挡不住,她在车里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都轻而易举的进入柳明月的瞳眸……   他唇边的笑,一瞬间又僵住了。   她在生气!   很生气!   为什么?   **   姬氏极是不认识柳明月,但亲眼目睹了一切,略微的诧异之后,催马靠近马车:“熟人?要不要让人带他回驿站?”   “不用!”   夏阳怒气冲冲刚说完,就又反悔了:“不对,还是让人带他去驿站等着吧。”   姬氏极奇怪的看了看她,没问再多,也大街上不是问的时候,转头去吩咐人办事了。   然而……   去接柳明月的人没多久就回来了:“小人绕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周围也没找到。”   姬氏极扬了扬眉,与夏阳道:“看来你这位朋友很识趣,看到你不欢迎,已经离开了。”   “识趣你个头。”夏阳郁闷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他根本就没走!还在!”   姬氏极愕然的东张西望了会儿,皱眉:“你确定?”   “废话!我当然确定!”   姬氏极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还在?”   “我……要你管!反正我就是知道!”   夏阳咬牙切齿——死老头!管你是谁!别再让我再碰到你!姐保证抽死你!   ------题外话------   纳兰语语《纯禽王爷的金牌宠妃》   她是有史以来最嚣张、胆大的女人,居然把威武无双的战王给强了,还死不承认,拒绝负责。   战王表示非常生气,发誓要将这个女人捉住,将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十倍百倍还之。      ☆、【111】我是神女我怕谁   夏阳是个不符合传说的神女……   她美丽,但不仙。   她应该高高在上,却没有一点架子。   她像个普通人,却又创造了很多神奇。   她不但吃人间烟火,还吃得超乎想象的多。   她拥有彪悍的战斗力和令人羡慕的战绩,却像个好说话但又有些调皮好玩的邻家小姑娘,随时随地可能从你身边走过……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她,却更容易让务实的百姓接受——比起吉祥物一样象征性的存在,他们更喜欢这样有血有肉有脾气,拥有确确实实能够帮助到他们的力量的存在!   他们很坦然的接受了她的出现,很坦然的接受了她的身份,也很坦然的接受了她的性格,是他们让她的神女之路走得无比通畅。   作为回馈,一直以来只要他们呼喊,她都会尽她所能的满足他们的期望,用她甜美的微笑诚心诚意的给予他们所期盼的美好祝福……   可!今!天!   她真的没有心情。   柳明月的出现让她想起了许多事,每一件都让她心慌意乱……   半路缩回马车后,她就再也没有往外路过面,可隔着四面粉色薄薄的轻纱,百姓还是隐约能看到她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后半路的百姓很失望,他们特地赶来竟然没能得到神女的祝福,更惶恐,不明白一向活泼和蔼的神女大人怎么了,为什么会露出这样凝重的神色,难道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所以神女大人如此不待见他们?   恐慌一发不可收拾,还会传染,极短的时间内就能衍化成一场灾难……   姬氏极第一时间就发觉了。   本来这种事,最好是夏阳亲自出面解决最好,可他看夏阳那脸色也不好,勉强她出来解决,搞不好还会起反作用,便干脆转头吩咐了几句下去。   很快,神女使用神力过度造成身体不适,需要休息的消息便流传开了……   神力使用过度的借口之前用过,加上从索朗过来这一路也确有很多民众聚集请求赐福,所以百姓倒也没有怀疑,恐慌算是暂时性的压下去了,但也只是一时的。如果夏阳不尽快恢复过来,不出面解决,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来生事!   马车进入王宫后,便脱离了百姓的视线。   姬氏极借着搀扶夏阳下马车的时候低声问:“你怎么了?”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半路见到那个少年后,脸色就不对了……   夏阳摇头,脸色却依旧没好到哪里去。   姬氏极看了看她,皱眉:“我让人继续找……”   “不用。”夏阳摇头:“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会出现的。”   姬氏极扬眉笑了起来,表情有点暧昧:“旧情人?你家那个木头王爷知道吗?”   夏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话到一半就突兀的闭嘴了,面色更加难看。   姬氏极低声道:“说实话,他是你同门师兄妹吧?”   夏阳倏地转头看他。   “一点不难猜好吗?”姬氏极没好气道:“他和你一样,看起来就像只是普通人,可他竟然转眼就摆脱了我的人!而且看你的反应,他确实一路都跟着,但连我都竟然没看到他!”   夏阳抿唇,不语了。   其实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那个世界的老夏家祖宗从这个世界穿到了那个世界,还是之前那个用来挡枪的神医老头是从那个世界穿过来的她的祖宗之一。   不过,她至少可以肯定,那老头跟她肯定有关系,而且,确确实实收了柳明月为徒!   他到底为什么收柳明月为徒,她不清楚,但她知道,他丫的教柳明月的功法绝对是针对她的!   阴阳相吸而互补……   她以前听过,也算从叔叔婶婶哥哥嫂嫂那里见识过,但并没有亲身经历过!   因为她在来这个世界之前一没婚约者二没对象,所以针对她所学阴法的阳法自然而然就是无主的,所以她也就没有亲身体会过那种所谓阴阳相吸是个什么感觉……   可她今天却忽然就感觉到了!   因为柳明月学的功法,就是针对她所学阴法的阳法!   说实话,那种感觉并没什么不好,甚至可以说得上很美好,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再相见,对方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都对自己充满吸引力……   可!是!   柳明月根本就不是她的恋人好吗!   不是她恋人的故人,再次相见,却对她充满了异性的吸引力,这多可怕!   何况她已经跟另一个男人结!婚!了!   她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时代变迁思想开放科技发达,老夏家也与时俱进的改变了很多规矩,比如——婚姻大事,长辈做主。   这条规矩的初衷有点囧——保持血脉优良!   却不可否认在那个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一直都很成功——年轻人再聪明,眼力也终究不如身经百战的老人来得毒辣,从人品到天赋甚至身高长相,老夏家子孙的择偶标准一直都很高很严苛,如此千挑万选凑的对儿加上阴阳对应的功法,生下的后代只要不出现特别牛逼的基因突变,就差不多哪里去。   可是!   夏阳穿来之前老夏家的血统已经优良到变态了,加上科技发达,多位英勇的先人拼命反抗差点闹得老夏家断根后,规矩就变了,变成了后辈可以自由恋爱,可以自由选定婚姻对象,选定了对象再由长辈传授相补的功法……   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那她说简单点,就是——那个跟她有奇妙关系的神医老头依旧坚守着那条该死的老规矩,并且不喜欢李旭,于是明知道她已经跟李旭成亲了还一意孤行的给她另外选了个他中意满意的对象,而这个对象就是柳明月!   天啊,地啊,她要疯了,要是李旭知道……   后果太可怕,她不敢去想!   “你脸色怎么越来越难看了?”姬氏极皱眉,实在想不明白那个少年到底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和苦恼,竟能让向来心宽的她纠结成这样。   夏阳却是只差没直接哭给他看了:“极哥哥,你说……要是我变心的话……我们家那个木头王爷会怎么样……”   姬氏极惊愕之后,面色怪异的看着她:“你会变心?”   “我……我不知道啊……”难道她要自废功法?不要啊,她练得这么辛苦!何况在这个随时随地可能爆发战争的时代,一旦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多危险!   姬氏极直接被她囧到了:“你不知道你还……”话到一半忽然想起那个少年,扬眉,上上下下打量她:“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花心的主儿。”   “你才是花心大萝卜。”夏阳气得想踹他:“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信。”就算是她在此之前也不信,不信那一套祖传的阴阳功法真能让两个人相互吸引到那个程度……   别跟她说她那些叔叔婶婶哥哥嫂嫂,她都说了,那个时候规矩已经变更了,他们都是先相爱了再补的另一半的功法,功力相差天跟地那么远,所以她一直认为功法只是起了辅助的作用,增加点情趣而已!   可柳明月给她的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他练得早现在功力已经跟她相当了?那要是哪天他功力超过她了怎么办!   天啊,她头好痛……   “别的我是不知道,不过你家那个木头疙瘩……”姬氏极偏还在这个时候幸灾乐祸的发表高论:“明显是固执又偏激的那一类,他变心的几率有多低,发现你变心而发疯变成杀人狂魔的几率就有多高!”   一把拉开夏阳捂住耳朵的手,笑出两排白牙:“妹妹,为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你可千万不要变诶哟……”   话没说完,被气极的夏阳狠狠踩了一脚。   夏阳怒气冲冲扬长而去——果然哥哥什么的最讨厌了!   于是众人看到的夏阳是黑脸的,看到的姬氏极是一瘸一拐的……   “咳咳……”小可汗忍住笑话姬氏极的冲动,一本正经的问:“两位这是吵架了?”   夏阳把脸别向看不到姬氏极的一边,不说话。   姬氏极叹气,张嘴,却还没出声,小可汗就又开口了:“没吵架就好。”一本正色的说教姬氏极:“虽然神女确实是你妹妹没错,可她如今身份已经不同了,你看,就算是朕跟她说话,也是客气客气非常客气,自然你跟她说话也要客气客气比朕还要客气,万万不能做出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来诱发双子河神震怒,明白吗?”   “臣明白。”姬氏极满面恭敬的暗骂——你丫就是借我来先声夺人!   “明白就好。”   小可汗一脸欣慰的点头,又转头看向夏阳,继续一本正经:“看神女的脸色依旧很不好啊,难道是还没休息好?没休息好怎么就急着出来了?天大的事也不如你的身体重要啊,你如今可肩负着整个西戎的福运,你的身体自然也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不好好保重怎么行!你要是实在不舒服,不如回去再休息三五个月怎么样?”   殿内群臣一听,脸色纷纷就不好了,赞布王最是难看,头一个站出来表达不满:“可汗,这可不行!神女怎么能休息三五个月!”   小可汗瞥了他一眼,幽幽问道:“为什么神女不能休息?双子河神这么告诉你的?还是赞布王也有向阿美小姐学习的意向?对了,阿美小姐如今在哪?还好吗?”   赞布阿美企图人为干涉双子河神的决定,被双子河神借神女之手降下惩罚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单单赞布民众的反应就非常激烈,讨伐赞布阿美之声更是一出就不绝于耳……   赞布王舍不得用宝贝孙女的血来泄民愤,只好让她先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说,却哪里想到小可汗竟然当众提出来,简直是在扇他耳光,而且是啪啪响的那种。   赞布王的老脸,一瞬间就乌云密布黑透了:“可汗您……”   “可汗怎么能这么跟赞布王说话。”   二太后不悦中透着威严的声音,从珠帘后传出来:“阿美小姐年轻气盛,难免不做错事,神女对她也仅是略微惩戒而已,可见双子河神是多么的宽宏和蔼,并未真的把阿美小姐那点一时小错放在心上,惩戒警告过了也就算了,可汗何必再提?赞布王为可汗镇守一方疆土,为西戎繁荣昌盛立下汗马功劳,您如此未免太不给他颜面,会寒了诸王群臣的忠诚之心。”   这话一出,立马得到了数位文武大臣的附和肯定。   赞布王的面色这才好看了许多,却是矛头一转,看向了夏阳:“既然双子河神也未有与阿美计较的意思,那就劳烦神女大人亲去我赞布一趟,亲口与正惶恐的赞布百姓说清楚,免得赞布上下人心惶惶,也免得一些不懂是非的人以为神女大人在刻意针对我赞布。”   夏阳转眸看向他,面无表情的问:“你瞎吗?”   这话一出,满堂死寂,所有人包括姬氏极都错愕的看着她——什么情况啊喂!事先打个招呼啊喂!考虑一下别人的脑回路跟不跟得上啊喂!   赞布王则是好不容易缓和的面色瞬间又黑透了,青筋与怒火齐爆发,嗓门轰隆如洪钟:“神女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阳沉着脸道:“看来你不但瞎,还没脑子!”   小可汗总算回过神来,兴致勃勃看热闹——别问他闹大了怎么办?他最巴不得闹大了好吗?趁着现在赞布人心不稳,搞不好能趁机把这死老头给收拾掉!何乐而不为?   摄政王看着夏阳皱眉,却没有说话。   眼看能说上话的两个都不开口,而赞布王却就要火冒三丈爆发了,二太后忙抢先一步出声,沉声威严:“神女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跟赞布王说话!”   “教训完可汗就准备教训我吗?”夏阳转眸看向珠帘后:“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二太后懵了,也怒了:“你……”   “二太后,你也瞎吗?还是隔着珠帘看不清楚?”夏阳冷冷打断她的话:“要是隔着珠帘看不清楚,不如走出来看清楚点我现在什么脸色什么心情,看清楚了,再好好想想,你现在想骂我的话,是不是真的要骂出口!”   自从二太后垂帘听政开始,哪里还被人这么直接的针锋相对过……   在上位越久,傲慢之气越重,哪里还受得了别人居高临下的口气,当即就气得脱口怒喝出声:“放肆!”   “要论放肆,我可远远不如您啊。”夏阳忽的勾唇就是一笑,莫名诡异:“更!放!肆!的!事!情!您!都!干!过!了……不是吗?”   二太后面色瞬间变了——她知道什么?!   不!   不可能!   她不可能知道的!   她在诈她!   深呼吸,深呼吸,不要被个黄毛丫头耍得团团转,旁边还坐着个死老太婆呢,万一被她看出来了可就不好了……   “对了。”夏阳却忽的就又开口了:“昨晚双子河神托梦给我了,跟我说了很多,还提到了热娜公主。”   正暗暗深呼吸企图调整惊慌情绪的二太后瞬间一口气就行岔了,挤压得胸肋生疼,面目扭曲却愣是不敢贸然发出任何不合常理的声音来……   姬氏极心明眼亮得很,怎会被小小珠帘所妨碍,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当即眸中飞快掠过一抹精光,但也只转瞬的功夫便又消失了,转眸默默的给夏阳点一万个赞——你牛!   夏阳却余光都没给他一抹,目光冷冷穿透珠帘,落在二太后有些发白的脸上:“二太后怎么不说话了?怎么不教训我了?你不教训我,我怎么好意思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呢?”   群臣目光闪烁——二太后有什么把柄落在了神女手上?跟热娜公主有关?   热娜一派的急了。   小可汗和阿古柏一派的却乐了,若不是被摄政王冷冷一扫,差点就有人激动得站出来让夏阳“有秘密大家一起分享”。   夏阳也不一直咬着二太后不放……   转眸就又看向了面色怪异的赞布王:“你怎么也不说话了?眼神儿终于好使的发现我心情不好了?”   赞布王面色难看青筋暴跳,可终究在看看她又看看姬氏极后,选择了沉默——相比双子河神托梦,他更相信姬氏查到了什么!   “这就对了嘛,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们不要惹我,我也就不好意思把你~们~那些事给抖搂出来了。”夏阳终于笑了,弯弯的眉眸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让她的笑看起来很甜很可爱。   这时候,摄政王开口了:“看来神女大人现在的心情已经好了,那我们就来说……”   “在您开口之前确实好了,但现在又不好了。”夏阳小脸一拉,立马长长的,转眸看向他:“摄政王不如还是听我说吧。”   “噗~”   忍俊不禁的喷笑声,大煞风景的把众人的视线统统集中向龙座上的小可汗身上。   “咳咳……”小可汗立马板起正色脸,目不斜视的看向夏阳:“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着凉了……神女有什么话请直说。”   摄政王皱眉看了小可汗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的转看向了夏阳。   夏阳也不客气,张嘴就道:“双子河神让我带它到它去不了的地方走走,把它对西戎子民的爱公平的赐予每一个崇敬信奉它的西戎子民。”   姬氏极抿唇,悄然斜目——臭丫头!这么大件事你竟然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自己决定了你想怎么样!   不止姬氏极错愕,在场所有人的错愕,摄政王眉头皱得更紧——她想干什么?   小可汗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既然是双子河神的旨意,朕也不能不从……”这才转眸看向摄政王和群臣:“王叔和诸位爱卿应该也没有意见吧?”   你都说你不能不从了,谁还敢有意见?又能有什么意见?那可是双子河神的旨意啊,他们要是说夏阳胡说,岂不就是说她没有聆听神意的意思?变相的否认了她神女的身份?而既然她不是神女的话,他们又还怎么让她以神女的身份去完成一些事!   更何况,就算他们现在想换个人当神女,西戎的百姓也不答应啊!   这小可汗和神女你一句我一句的,乍一看没什么,可仔细起来简直到处都是坑啊……   支持小可汗一派的大臣自然先附和没意见了——小可汗和神女一唱一和这么默契,肯定是商量好的啊,他们要是反对,岂不是要坏事?当然先支持赞成了再说!   摄政王当然也不能有意见:“既然是双子河神的旨意,那就只能劳烦神女大人了,不过在此之前,还请神女大人完成一下继任仪式,并重开神女殿。”   双子河存在了多久,神女殿就存在了多久,只不过神女殿一直有,神女却并非代代都会出,所以,没有神女的神女殿平时都是关着门的,由一群年轻女子打理,而如今有神女了,就该打开了,很多事,也就可以借神女的手运作了……   当然,前提是这个神女得配合!   这么一想,摄政王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头都跟着疼了起来——眼前这个神女,不牵着别人鼻子走就不错了!指望她配合……有点白日做梦!   夏阳恢复笑容,看着摄政王道:“这是当然。”   “还有……”   “你闭嘴!”夏阳变脸比翻书还快,冷冷打断赞布王的话:“你是不是想说,神女是双子河神的女儿,是西戎的神女,不能外嫁,要嫁人也只能嫁给可汗?”   赞布王沉着脸:“难道不对吗?”   “所以阿美小姐应该嫁给阿宝少爷?”夏阳讥讽的冷笑道。   赞布王略微怔了一下,怒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阿美和阿宝是亲兄妹!他们之间是最亲密的血缘……”   “最亲密的血缘结合,生出的不就是最纯正的血脉吗?”夏阳冷笑:“保证绝对没有混入外人的血,也没有流失自家的血,肥水不流外人田,多么皆大欢喜!”   “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我,难道我说得不对?”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赞布王气得火冒三丈,差点没跳起来:“这是乱伦!”   “哟,原来赞布王也知道乱伦之道不可取啊。”   夏阳露了个大吃一惊的表情后,面立马又沉了下去,高声厉色:“可汗是什么人?是西戎的君王!是双子河神最尊贵的儿子!我是什么人?我是双子河神的女儿!你自己都不乐意自己的孙子娶自己的孙女,言之为乱伦,不可取!可你却竟然让双子河神的儿子娶双子河神的女儿!赞布王你说,你到底是猪脑袋还是居心不良!”   赞布王直接被她高声轰懵了,好不容易反应不过来,却竟然也找不到话反驳:“你……你……我……”   他总不能说,可汗不是双子河神的儿子吧!他总不能说,她不是双子河神的女儿吧!   这时候,二太后说话了:“西戎天下,哪个又不是双子河神的儿女呢?照神女这么说,岂不是整个西戎国都在乱伦?”   “呵呵呵……”夏阳笑疯了:“二太后,就您这耳力和智商,坐在可汗身后听政指点,真的好吗?”   一句话,又把二太后气了个半死:“你……神女这话什么意思?”   夏阳看向小可汗,一本正色:“尊贵的可汗陛下,我以双子河神的名义真诚的建议您,把您身后那位连血脉有亲疏都不知道的蠢妇撤了吧,继续让她干预朝政,西戎王朝会垮的!”   这话一出,立即有大臣站出来附和:“臣附议!神女大人说得对!二太后连血脉有亲疏都分不清楚,又岂有能力参议朝政大事!”   “臣不赞同!神女大人这明显是在混乱视听,她……”   “神女大人这怎么是混乱视听!这分明是双子河神的神意!”   一个大臣站出来附议,一群大臣站出来吵架,偌大的朝堂转眼就乱成了一锅粥,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撩袖子拔刀子,准备直接动手,最后谁赢得看谁的拳头硬刀子快……   姬氏极默默的站到夏阳身后,以免真的出现刀子乱飞的情况,有刀子不长眼往夏阳身上飞。   小可汗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乐坏了:“我也……”   可他“附议”二字还没出口,就被摄政王冷冷横了一眼,跟着就听到他沉声一喝:“肃静!”   那声音,沉闷却轰隆,如战鼓一般,一下就把满殿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不管甘心还是不甘心,所有人都耳朵难受面色难看的看向了摄政王。   “朝堂不是菜市场,你们是文武大臣,又不是地痞无赖,吵什么吵!”摄政王沉声威严,洪亮如钟:“不过……既然双子河神认为二太后没有垂帘听政的资格,那本王,附议。”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二太后直接惊怒得从座上站起,尖声失控:“铁勒你……”   ------题外话------   推蓝牛新文——农门长姐   穿越的裴芩瞬间顶上了一大盆狗血。   秀才爹赶考遇害,大伯兼祧两房。   二房子嗣是有了,爷奶不喜,村人不屑,还是大伯娘眼中钉肉中刺。   重男轻女,要卖她换地。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娘几个还做牛做马。   还没大干一番奔小康,那个已经死了的秀才爹又回来了。   娶了富家小姐?生了两个儿子?   生活如此艰难,还被逼死了娘。   裴芩看着骨瘦如柴的一堆弟妹,抖着手: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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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短暂的错愕和震惊之后,大太后便又淡定了下来,微笑着由衷赞叹:“神女大人好本事。”   夏阳却劈头盖脸一点准备都不给的忽然问:“小可汗是谁的儿子?”   大太后哪里会想到夏阳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来,猝不及防间面色就不由的变了一变,随后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并沉颜厉色:“神女大人这话……”   “我知道老可汗还活着,还知道他现在就躲在摄政王府里。”夏阳又道。   实在是夏阳的话一句一句太劲爆,哪怕是大太后已经有所准备,也还是不由自主的惊住了声。   “隐私这种东西知道得越多陷得越深命越短,我其实真没有多大的兴趣知道,你完全可以不说。”夏阳说罢,当真转身就走,一点都不眷恋。   不知为何,大太后却就是感觉到了,夏阳并不是闲的蛋疼的特地跑来吓唬她,而是真的没有兴趣了,并且,一旦夏阳这么离开后,她将再没有跟夏阳谈合作谈条件的资格,而夏阳,很有可能就此直接撕毁与小可汗之间的协议,并连带的,姬氏极也一样……   夏阳于大太后而言,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而已,但大太后又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不能把这个半大的孩子真的当个孩子看待,甚至,不能当成一般人看待!   “铁勒。”   短短的两个字,很成功的挽留住了夏阳,并把她惊到了。   但同样,夏阳只是短暂的惊愕之后,便淡定了:“原来如此。”   她太过镇定了,反而让大太后更加难堪尴尬,不禁苦笑不已:“大华千金小姐们的心脏都是你这样强壮的吗?”   “我以为很明显的,我是个特例。”夏阳脸不红气不喘道。   大太后略微的愣了一愣后,笑了,岁月虽无情的在她脸上刻画了许多痕迹,却依旧掩不尽那曾经的风华韵色,端华大气:“你有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是个非常好的孩子,你母亲虽然命薄了些,但依旧是个有福气的。”   “就算你拍马屁拍到了我母亲那里去,我也不会为小可汗卖命。”夏阳淡淡道:“我是大华汉人,哪怕我的身上确实流着姬氏的血液,我的家也依旧还是在大华。”   大太后并未被她的冷淡态度和不客气的言辞打击到,笑容依旧和蔼宽容,像个温柔的长辈:“你不问别的了吗?”   夏阳也不跟她客气,张嘴就又问:“你这身病是自己弄出来的,还是老可汗逼出来的?”   大太后面色又不受控制的变了变,着实再也忍不住的又仔细多打量了夏阳两眼。   “我明白了。”   自己还没回答,却听到夏阳张嘴就来这么一句,大太后不禁错愕,可跟着就又听到夏阳说:“我走了,回见。”   说着便走过来,从大太后身后打扇的两侍女身上拔出两根细针,而后才跃窗离去。   大太后怔怔回神,哭笑不得——到头来,她竟然还是被那孩子诈了啊……   夏阳避开层层巡逻回到为她安排的那间房间的时候,热娜公主果真来了,正在闹,并已经把莫伊等人给打伤了。   “既然她们这么不识抬举,干脆打死算了。”   夏阳爬窗进房间的时候,正好听到热娜公主气愤又嚣张的声音:“南一,别再犹豫了,直接打死她们!天塌下来有本公主替你顶着,你怕什么!”   “可,可是神女大人……”对夏阳,南一还是有很强烈的心理阴影的。   “神女什么神女!不过是个杂血跟汉人生的杂种而已!被愚钝的百姓捧那么几天,就真把自己当双子河神女儿无法无天了,哼!本公主今天就要让她长长记性,记清楚西戎到底是谁家的天下!”热娜公主言辞之间充满不削以及愤怒。   她母后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在朝堂珠帘后坐稳的位子,却被那杂种一句话剥夺了所有……这口气,她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然而,虽然她话说得那么简单粗暴而且坚定,但南一还是忧心忡忡不敢真的把莫伊等人往死里打——万一神女又动怒了怎么办?阿美小姐都扛不住啊,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女,怎么扛得住?   “没用的东西!”   热娜公主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南一,抢了另一个侍女手中的鞭子,抬手就抽向了莫伊。   不想,已经伤痕累累的莫伊却侧身一躲就抓住了她挥出的鞭子,面无表情冷漠道:“热娜公主,奴婢奉劝你一句,真的最好不要欺人太甚!”   热娜完全没有想到,在南一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莫伊竟然能这么轻易的接住自己的鞭子,顿时有些下不来台,沉着脸用力扯,却没能将鞭子扯回来,小脸更加滚烫了,恼羞成怒抬脚就踢了过去:“下贱胚子,本公主的鞭子也是你啊——”   话没说完,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一只脚伸出来,直接迎上热娜踢向莫伊的脚……   莫伊趁机放手。   热娜就那么应声倒飞了出去。   好在南一反应快,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了热娜,不然,热娜保不准就要去贴墙或者贴地,但即便如此,南一也还是连带着退了好几步,而热娜则头晕眼花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南一短暂的惊愕之后,如是看怪物一般惊恐的看着夏阳,带着热娜本能后退——不管神女到底有没有神力,单凭个人功力而言,她不是神女的对手!远远不是!   面对危险,人的本能就是后退,回避。   但热娜并没有这个认知!   总算缓过劲来的她看清踢她的是谁后,怒气更甚,一把挣脱南一就大步向夏阳冲了过去:“臭杂种!竟然敢踢我!谁给你的权利!”   “你……”   莫伊等人见夏阳平安回来了,放心不好,胆子也大了起来,听热娜堂堂公主竟然嘴巴这么不干净,气得张嘴就要反驳回去,却被夏阳拦住了。   夏阳一脸好脾气的笑着哄她们:“别气别气,狗咬你一口,你还非要咬一口回去不成?那岂不是说你们也跟狗一样?”   热娜反应过来,气得爆炸:“死杂种!你说谁是狗!”   夏阳却不理她,转头就与莫伊等人道:“来来来,都把受伤的地方指我看看,顺便告诉我是谁打的你们,我一会儿也好一起帮你们把仇报干净。”   南一等人面色瞬变,而莫伊等人却是跟夏阳久了也被她污染了思想,叫她们把受伤的地方指出来告诉她,她们还真这么干了,并把南一一群人都指控了。   直接被无视的热娜气极,抬手就一鞭子抽向夏阳……   啪!   竟然抽中了!   抽中的还是夏阳的脸!   她白皙透红的脸颊刹那间就多了条狰狞的血痕,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给人一种痛到骨子的感觉,看起来触目惊心,惊呆了所有人。   最呆的,还是热娜,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一鞭子竟然真的能抽中夏阳,一时之间都不禁呆掉了……   夏阳又不是铜皮铁骨,硬生生挨了那么一下,怎么可能不疼?简直疼得呲牙咧嘴眉头直抖。   可她却笑了……   南一被那笑吓得毛骨悚然,却是一激灵瞬间反应过来,扑向热娜的同时惊呼:“公主小心!”   可惜还是迟了!   南一声起的瞬间,热娜已经被夏阳一脚踢中了,并且,这一次她来不及接住倒飞出去的热娜,只能眼睁睁看着热娜狠狠的结实的撞在坚硬的墙上,发出第二声痛叫,砰一声摔在地上……   二太后闻讯赶到的时候,小可汗姬氏极等人也匆匆赶到了。   “哇——”   夏阳先声夺人,哭嗓一扯就惊天动地,不待众人看清楚情况就一扎子扑进了姬氏极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极哥哥你怎么才来啊?你看你看你看我的脸,我毁容了!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哇……”   姬氏极压着一肚子纳闷低头一看,俊美的脸庞瞬间阴沉似索命修罗:“怎么回事?谁干的?”   莫伊等人一改先前的坚韧不屈,期期艾艾的倒做一堆,身上的衣服破的破松的松,头发一个比一个凌乱,内伤外伤一个比一个严重,狼别不已。   听到姬氏极这么问,酝酿了半天也没成功挤出眼泪的莫伊只好挤个弱声道:“是……是热……热娜公主……”   二太后一听就火了:“胡说八道!热娜都重伤晕过去了!”御医低声在耳边说了一句,惊得她面色大变,脱口而出:“什么?内出血?肋骨还断了四根!”   那御医怯懦往后退:“头……头部也……也受到了不轻的撞击,恐……恐有淤血……”   二太后一听,面色瞬间苍白如纸:“会怎么样?”   那御医支支吾吾,不敢说。   二太后却懂了,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的趔趄了下,但到底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将近二十年的人,很快又暂时的镇定下来,转眸一横瞪向南一等人:“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这才将视线移向南一等人,也才发现,南一等人竟然好得出奇,哪怕受伤,也不过是轻伤,而南一更是毫发无伤!   本就跪在那里的南一等人慌忙疯狂的磕头,七嘴八舌道:“二太后饶命,饶命,热娜公主听说您……就非要来找神女大人的理论清楚……”   一群人各说各的,简直乱七八糟,倒是有两个特别机灵避重着轻的挑着热娜有利的话说,奈何说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不小心,竟然就把实话给抖落了出来,还把那两个聪明机灵的声音给淹没了去……   二太后不听还好,一听简直要气出二度重内伤——她当初怎么就给热娜找了这么群蠢货做侍女!   可她想挽救也来不及了……   姬氏极阴冷的沉声已经传来:“热娜公主,呵呵,好极了!”冷冷瞥了气愤欲言的二太后一眼,转头就与小可汗道:“既然王室并不需要我妹妹这个神女,那我带她回姬氏去了,姬氏的百姓还巴不得她长留姬氏,不用送!”   “咦?诶?热娜闯的祸关朕什么事啊?”小可汗一脸懵逼,眼见姬氏极抱起从头到尾捂脸痛哭的夏阳说走就走,急了:“姬氏极!你给朕站住!朕给你一个交代啊!”   二太后一听,气得差点没倒仰:“可汗!您可是西戎的君主!怎么能如此不要脸面的去求一个臣子!你要拿出威严来!”   “你给朕闭嘴吧!”   眼见姬氏极抱着夏阳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小可汗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二太后就骂:“你母女二人倒是威严了,可结果呢!一个在朝堂上把神女给气坏了!一个竟然还把身体不适需要休息的神女给打了!还打的脸!你就等着吧!等着外面的百姓看到神女脸上那么长一条见血的鞭痕时怎么跟你母女两闹!朕等着看你母女二人怎么个威严法解决这件事!”   说罢,也怒气冲冲的走了。   “摄政王,你看这孩子……”二太后气得不轻,却不忘拉助力,可惜……   摄政王面无表情瞥了不省人事还没来得及送走的热娜一眼,淡淡打断她的话道:“无论多大,可汗就是可汗,二太后不要再忘了。”   说完,也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可汗走了,摄政王也走了,同行而来的群臣自然也不好多留,纷纷尾随摄政王之后匆匆离开。   谁也没有注意到,赞布王临走前与二太后交换了个眼神……   **   摄政王转身出后宫的时候,便命了人去追姬氏极,务必在姬氏极出宫之前把他拦住,可惜……   “神女大人一直哭,极王子根本听不进小人的劝,火铳队也不敢真冲他们开枪……”于是,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宫去了:“坐的还是来时那辆马车……”   前面也不算出乎摄政王的意料,所以他面色虽不好,但也并没有太差,可最后那一句实在……   纵然是他,也不禁面目一阵扭曲,露出个怪异的表情来。   不过,也只是转念的功夫,他便又恢复了,可开口,却颇有那么几分感慨:“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算了……”   何况……   或许,也并不是坏事!   **   不出所料,四面轻纱根本遮不住夏阳脸上血红的鞭痕以及哭得红肿的双眼,何况,出宫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停下眼泪……   守在宫外的百姓震惊了,哗然了,愤怒了,纷纷高声追问夏阳为什么在哭,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很抱歉,我没能保护好神女……”   姬氏极声音不高,却很有贯穿力,长长望不到头的整条街都能听到:“更抱歉,我必须把神女带回姬氏去了,因为她在是西戎的神女之前,还是我的妹妹!而这里,却有人容不下她!不但辱骂她是杂种!还威胁她的性命!”   “是谁?是谁竟然辱骂我们的神女大人!”   “对啊,是谁!到底是谁不但辱骂我们的神女!还要威胁她的性命!”   “神女大人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到底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信仰之威,堪称无敌。   不过短短几句话,亦能将民愤掀起,而后推向巅峰。   民愤进入白热化,眼看就要失控的时候,夏阳撩起了马车的轻纱……   没了轻纱遮掩,夏阳白皙的脸上鞭伤更加刺目,笔直的扎进一双双眼里,刺得人眼都跟着生疼。   “神女大人,是不是很疼?”   “神女大人,我这里有药膏,效果很好,您拿去用。”   “神女大人,到底是谁打的您,您告诉我,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为您去讨一个公道!”   “对!我们为您讨公道!”   “求您不要走!”   呐喊,祈求,层层叠叠,排山倒海一般扑面而来……   夏阳有点心虚。   可她又太清楚,这个时候心软不得,一心软,将万功溃散,牺牲的,将远比当下所能看到的还要多,多得多,而她……   很有可能会回不去大华!   那个世界的家已经回不去了……   大华的家就必须要回去!   何况……   战王老祖宗的时间已经不多,她不赶在那之前回去送他最后一程,怎对得起他这几年的诚心庇护?   所以……   抱歉了,西戎的百姓们啊,我只能利用你们一下你们的虔诚你们的善良,但我保证,我会用另外的方式回报补偿你们的!   夏阳默默的道了一声歉后,忍着脸疼,堆出一脸灿烂的笑容:“你们不要这样,真的。”   她一开口,百姓们就很默契的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她一个人说。   “你们这样我会不安的,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怎么能为了另一个人说豁出性命就豁出性命呢?你们的父母把你们养育这么大多不容易,要是被他们知道,会伤心的,双子河神也会伤心的。”   “你们不要挤,小心孩子,别把孩子们吓到了……”   “我没事的,真的没事,药你们留着用吧,我不用药最多也只是留疤毁容而已,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反正我也已经嫁人了嘛,可你们留在身边却说不准哪天是能保命的……”   “最后就是……”   “很抱歉,我要回姬氏去了……或许,还直接回大华去……”   百姓一听,忍不住了:“为什么?神女大人,您为什么要走?您不要我们了吗?”   “不!即便我在大华,我也会每日都为你们祈福的,只是……”夏阳笑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慢慢的,眼底的惶恐浮现,而后,忽的向众人弯腰深鞠躬,泪如雨下:“请原谅我的胆小和怯懦,请原谅我虽为神女却依旧只是肉体凡胎,请原谅我也会受伤会流血会……死……请原谅我也怕……死……”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请你们为了父母家人都好好的珍重自己的生命,不要问我到底是谁威胁了我,真的不要问……”   说完,夏阳便又掩面缩回马车去了,并把整张脸埋在了自己的膝盖里,一点点都不再往外透。   然而……   民愤并未因此就压了下去,甚至越演越烈。   也不知谁高呼了一声:“神女是在宫里收的伤,宫里的人肯定知道!走,我们去问宫里的人,问可汗!”   “对!问可汗!”   “走!”   一呼百应,百姓潮水一般涌向了王宫。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里,一个面容冷艳的汉人少年捂着自己的心口,面色怪异的看着马车里那蜷成一团不露脸的夏阳……   ☆、【113】五年之内必   【重生113】   不出夏阳所料,她前脚才回到姬氏驿站,柳明月后脚就找上门来了。   不过,他是在后门求见的。   因为前面实在挤了太多太多的西戎百姓。   他不傻,再不清楚情况也不至于不懂看形势,不至于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正门找她纯粹是在给她制造更大的麻烦,而她,可能为此就直接不见他了!   虽然……   看她之前的反应,很有可能本就不想见他……   忐忑紧张的等待中,去通报的人很快回来了:“柳公子里面请。”   事情远没有他原本预想的那么复杂,柳明月不禁有些错愕,但转念一想便又释然了——她从来就不是无情的人,不是吗?   敛着内心的激动和狂喜,他礼貌的与那人道谢便尾随进门去。   西戎的建筑与大华有着很大的不同,尤其像姬氏这样豪门大族的屋子更为突出,哪怕这里只不过是间歇脚的驿站,也依旧建成了豪华的圆顶宫殿,占地非常宽敞,虽与大华公侯府邸那种精致别致不能相提并论,却也别有异域风情,处处都是新奇的风景……   可惜,柳明月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越往宫殿深处走,他面色越微妙,好几次不由自主的抚上心口,时而神色怪异的看向一些方向,每一次看的方向都不同……   “那个……”终于,他忍不住的开了口:“夏阳哦不……神女真的在前面吗?”   引路的人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当然。怎么了?”   柳明月摇了摇头:“没事……”   眉头却皱了起来。   又走了一阵,终于来到一个小花园里,可花园凉亭里坐着喂小猴子的人,却根本不是夏阳,也不见夏阳的踪影。   引路的人略微的怔了一怔,而后便又释然了——或许神女大人刚刚走开了呢?再说了,这些事也不是他可以过问的。   默默退下。   姬氏极这才转头看了面色奇妙的柳明月一眼,而后便又别开了,神色淡淡的也不招呼他过去坐:“阳阳说让你自己去找她。”   声落,余光就见柳明月转头一掠便消失在了原地。   抿了抿唇,已经成年多年的哥哥大人还是忍不住气愤的与小金抱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没有礼貌!还特么都是礼仪之邦来的呢,结果还不如……”   话没说完,眨眼就跑没影的柳明月竟然又回来了,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怎么,气息略微有些紧,抱拳就冲牢骚中的姬氏极就是一鞠:“多谢极王子。”   说罢,转头又跑了。   一人一猴坐在凉亭里看着那个方向眨了好一会儿眼,那人才道:“小伙子长得不错,也比那个谁脾气好还有礼貌……小金,你怎么看?”   小金直接给他一个白眼,默默的抱走他手里已经剥好皮的香蕉肉,把皮留给他……   **   柳明月在另一个小花园里找到的夏阳,但……   他却已经快速的在这个驿站宫殿里转了一大圈。   如是,被什么东西牵引向导着一样,在驿站里转来转去,而后,来到了这个小花园。   那种感觉……   很诡异,但确是事实!   所有再见的狂喜,都瞬间被这个诡异而可怕的事实淹没,让他甚至不敢真正的走近她。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发现了?”   夏阳回过头来笑望着他问,却忘了脸上有道来不及处理的鞭伤,一笑就抽疼,疼得她眉头直抖面目扭曲。   但疼也有疼的好处……   脸疼了,那些不规矩的东西,也就规矩了。   可那道伤痕,却刺痛了柳明月的眼,甚至直达他的心:“所以……你是故意受伤的吗?就为了……为了……不靠近我?”   夏阳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也不全是。”   那也就还是了……   柳明月抿唇,皱眉,心慌意燥。   他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一种诡异的意识,在不停的不停的催促他往她那边去,就如同指挥着他在这个陌生的宫殿里准确的追着她跑,准确的找到她的位置一样!   可……   他的理智又还在,并不停的在提醒他,不能过去,不能过去,因为事情太诡异了,太让他无法理解了!   他是喜欢阳阳,没错。   哪怕明知道她有未婚夫,哪怕明知道她的未婚夫是多么难以撼动的存在,哪怕后来,他甚至听到了她已经嫁人的消息,他也还是喜欢她……   非常非常的喜欢!   越来越喜欢!   为了再次相见时能让她刮目相看,他这两年没少受苦!   可……   他不傻!   脑子也清楚得很!   他至少还知道,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出现这么诡异的情况——在一定范围内,他居然能清楚的感应到她位置!   这太玄幻了……   玄幻得让他都不禁有些可怕,惊慌伴着一股不知哪来的火气直冲而上,他脱口而出质问她:“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你果然不知道。”   夏阳叹气:“可不管如何都麻烦你先冷静一点好吗?我跟你已经一年不见了,不管是怎么回事,都明显不关我的事。”   柳明月怔了一怔,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多差劲,忙道:“对不起阳阳,我……我不是在跟你生气,而是……事情发生得太忽然,也太奇怪,我……”   “我明白。”   夏阳平淡的打断他,可语气再冷淡,于他而言也依旧奇妙的有安抚作用,让他心安,令他心宁。   柳明月不由的就笑了起来,心防一泄,就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   他喜欢夏阳,被她吸引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他们已经一年不见了,看到她就在那里,向她走去也是无比自然的事情……   至少他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可夏阳却面色一变,往后退,声音里带着一丝轻颤:“你,你别过来。”   柳明月向她而去的步伐顿时僵住,一同僵掉的还有脸上的笑,但也同时,理智回来了。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夏阳有点语无伦次了,如果换一个人,她还真可以理直气壮的装傻充愣,甚至凶恶驱逐,可柳明月……   她和他之间,非要分一个对错的话,似乎,好像,先错的那一个是她!   因为一开始先招惹对方的,真的是她。   可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孩子啊不是吗?   她才十岁!   他才十一岁!   而且那时候的他也还是柳家的“小姐”!   虽然她后来也发现了他的秘密,可她是一个冒牌的孩子,灵魂来自一个男女平等思想完全不跟这个世界同步的世界,并且已经成年了,又怎么可能会去主动预防和防备自己会被那么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喜欢上?   她再自恋,也没到那个程度。   可事实却是,他喜欢上了她。   虽然当她发现他有那心思的时候,她就疏远他了啊……   虽然当她发现他变成那老头的徒弟的时候,她就躲着他了啊……   可都没有成功。   而他,却在那个时候忽然的主动的,离开了帝都离开了她。   她是老夏家最不守规矩的孩子,每天除了吃和睡,什么都能往后脑勺上甩,不记得的事情实在多了去了,哪里还想得起什么老规矩,哪里还想得起什么阴阳功法,所以他主动离开的时候,她还偷偷的乐了一把,却怎么也没想到……   那死老头居然不声不响的就阴了她!   不但阴了她,还坑了他!   然而事情如今已经成了定局,她都不愿意自废功法,却又怎么好意思去让柳明月废功法?   “阳阳,别说了……”   柳明月比她更怕听到他不愿意听到的话:“你……还是跟我说说我们之间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夏阳叹气,她是真不知道那老头算是她什么人:“我只知道,我们现在已经师出同门了,而你练的功法和我练的功法,是相对应的……”   这种事,瞒着没用,也瞒不住,甚至想不尴尬都不可能,所以只能实话实说,包括她所知的,这套功法本来应该是夫妻练的……   柳明月听得很认真,然后很错愕很震惊,也分不清楚是因为刺激还是因为高兴,反正心脏失了控的狂跳:“你……你说的是真的?”   夏阳很无奈:“我有必要骗你吗?”   柳明月摇了摇头,而后就不由自主的笑了,傻笑,偏属于冷艳的面孔浮现出淡淡的绯红……   夏阳却被他那个表情吓到了,也分不清楚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在心脏被动失控前急声高尖就叫:“我不喜欢你!我最多也只能把你当成姐姐哦不,当成哥哥一样喜欢!”   柳明月的笑,又僵住了,面色甚至变得很难看,却不知道该说“我不可能做你姐姐”,还是说“我不要做你哥哥”。   深吸一口气:“阳阳,我之前被当女儿养是因为……”   “我不想知道。”夏阳干脆直接捂上耳朵:“你的秘密是你的秘密,就算你要说,也应该去告诉你应该告诉的那个人,而那个人不是我!不应该是我也不可能是我!”   “为什么!”柳明月激动起来:“我明明那么喜欢……”   “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   夏阳捂住了耳朵,却还是能根据他的唇形分辨出他在说什么:“那么喜欢你的那些人你为什么不去喜欢他们?你这想法明显不对!”   柳明月气得面色发青,却无言以对。   当然,他要是能再冲动一点,能再自私一点,能再不顾她的感受一点,他就能理直气壮的说——这是师父安排的!他老人家也认为我比起李旭来更能给你幸福!   可惜……   他有冲动,但更理智!   他可以自私,却无法不顾她的感受!   哪怕其实,他现在非常讨厌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理智,非常讨厌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要顾及她的感受……   夏阳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忍让,也不忍去伤害他:“以免造成可怕的后果,你走吧……走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   “那是不可能的!”   柳明月失控的夹杂火气沉喝了一句后,面色慢慢的又缓和了下来,看着夏阳,终是不忍:“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师父在很久之前就为你和李旭批过八字!他说你和李旭确实有夫妻缘分没错,但很短!非常短!五年内你和他肯定和离!”   夏阳错愕的瞪大眼——死老头还是个半仙?雾草!   额……   不对!   “他凭什么说我和李旭五年内肯定和离!”   看到她横眉怒目,也感受得到夏阳的气愤,柳明月短暂的错愕之后,脱口而出:“你喜欢他?”   夏阳眨了眨眼,略微的懵逼之后,大声反问:“他本来就是我男人!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对!”   “你竟然喜欢他!”柳明月一脸不敢置信:“你忘了他之前怎么对你的吗?”   想起以前,夏阳也不禁有些气短:“可,可他现在很好啊。”   知道她要漂流双子河,还特地冒险大老远的从北门关潜过来,其实只是陪她说说话而已,却还是每天晚上坚持在湍急的河里游那么长的距离追她,被她气得半死,又不敢怎么样她……   越想底气越足:“他现在非常好。”除了木头了点外,真没什么不好。   柳明月却依旧震惊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试图说服她:“他以前打过你,以后也会打你的。”   夏阳囧了囧:“他以前打过我吗?我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你妹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种属性……   柳明月皱眉:“阳阳,你这么欺骗自己是没用的。你要知道,不出五年,你和他……”   “你闭嘴吧!”   夏阳气愤的弯腰捧了盆花就摔向他:“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不盼着人好竟盼着人离!”   柳明月接住那盆花,面无表情道:“我当然盼着你和他早早和离。”   夏阳一听,更气了,抬脚又踢了一盆花过去:“就算我跟他离,也不会嫁给你!”   “以前可能真的不会,但现在却不一定了!”   “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混蛋!我讨厌你!你滚!”   “我不滚!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滚!”   “你咒我跟李旭和离还不算做错事?”   “一,我没有咒你,是师父从你们两的八字批出来的,最多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的提前告诉你而已。二,你们和离是老天注定的并不是我导致的,最多我也只是等你和离而已。”   “噗……”   两人争吵间冷不丁的混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惊得两人面色均是一变,看去,就见姬氏极不知何时坐在了圆顶屋顶上……   姬氏极戳着小金的脑门道:“你胖了!”   小金气愤拍开他的手:“吱!”   “你真的胖了!”   “吱吱吱!”   “你胖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喂你吃那么多,再说了,就算有人喂你吃那么多也是因为你自己馋才会吃得这么胖!”   “吱吱吱吱吱吱……”   “不要狡辩了!你不吃还谁能硬逼着你吃不成!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诶哟……”   气愤的小金抱住姬氏极戳过来的手指就要咬,还在姬氏极手疾眼快,一把将它甩飞了出去,而后一本正经的转头看想柳明月:“看到没有?你再跟她吵,她一会儿就要像小金一样咬你了。”   夏阳黑线——你特么是跑来逗比的吗?   柳明月淡淡道:“我不怕被她咬。”   夏阳:“……”   姬氏极:“……孩子,你师父是不是这儿……”指了指脑子:“有问题?”所以,把你脑子也教出了问题。   柳明月竟然听懂了,面色一沉便道:“极王子多虑了,家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岐黄武学无所不精,而我虽不才,却也是他游走江湖百余年来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小辈,故而才入了他的青眼收入门下。”   一句“游走江湖百余年”直接把夏阳和姬氏极都惊到了——那老家伙到底多大年纪了?   姬氏极不由问:“敢问尊师如今贵庚?”   也不知道柳明月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反正他抿唇不再说话了。   他不说话,姬氏极也不问了,还瞥了夏阳一眼后,直接逐客道:“具体我就不问了,总之我妹妹现在正在生气,所以我也只能请你立即离开了。”   柳明月看了看夏阳,倒是没有坚持,而是取出一支密封性很好的瓷瓶,原是打算直接抛给夏阳的,可想了想后,改丢向了姬氏极:“脸上留疤总归不好,回头劝她擦擦,很有效。”   说罢,深深看了夏阳一眼:“我会等到你和他……”   夏阳黑着脸瞪过来:“滚!”   柳明月抿了抿唇,也不跟她计较,与姬氏极颔首打了个招呼后,转身走了。   好一会儿不见夏阳回屋,姬氏极无奈道:“人早走远了,你还不打算回屋?不热啊?”现在太阳正毒辣好不好,更何况:“不回姬氏了?”   “……回!”   **   北门关。   李旭收到李烨寄来的茶叶和衣服鞋子之类的时候,也收到了夏阳总是迟到的信。   虽然总是迟到没错,可她毕竟都有给他写!   虽然每次说的不是这个出糗就是那个被整,可她毕竟是写给他的!   虽然她从未在信中说她如何如何更没有说过她想他,可字里行间依旧不难看出,她在西戎过得很好很开心,而信,是她亲笔写给他的!   虽然……   不管多少个虽然,也只要她肯给他写信,就值得他不跟她计较那么多小细节。   于是当然,李烨寄来的东西,就被压在了后面,先看她那厚厚一大叠其实可以预见的多没营养的废话!   偏这时,伴随着沉重脚步声凌乱而来,还有个粗大愤怒的嗓门:“李旭!你给老子出来!你给老子出来把话说清楚!”   紧跟着,赤六等人迎上去阻拦的声音便传来了:“秦将军,你不能进去!”   可惜这位秦将军脾气大,根本不听劝不听拦,并带来了一大群人,双方一照面就直接打了起来。   因为人多,秦将军走到李旭门前并未有什么波折。   他门也不敲,抬手就猛的一把将门用力推开。   门哐啷一声摔开,门扇甚至为此有些摇摇欲坠,发出的巨响不可谓不惊人,可屋里的人却根本没有听见一样,端正的姿态坐在书桌后,低着头看一封信。   秦将军不知道那封信是谁写来的,但看到了信很厚,而正在看信的李旭那万年不变的棺材脸上,竟然神奇的非常柔和,甚至嘴角都若有似无的挂着一抹笑……   相识将近三年,秦将军怎么可能不知道李旭是个什么脾气?   笑?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没有表情的人的脸上!   可今天他却看到了……   所以他不由自主就怔住了……   很本能的,他觉得自己眼花看错了,直到赤六的惶恐又气愤的声音传来:“秦将军,请您不要打扰王爷休息!”   “他在休息?你当老子瞎的吗?”秦将军回过神来,暴怒不已,一把挥开企图阻拦的赤六,大步走向李旭:“李旭,你给老子说清楚,为什么要换掉秦程!谁给你的这个权利!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李旭好像没有听到,依旧看信看得很认真,甚至还在这个时候翻了一页……   赤六知道信是哪里来的谁写的,所以对李旭这种不正常的反应并不难理解,更何况,既然敢换掉秦程,自是不怕秦将军来找麻烦的。   所以,他干脆直接把剑架到了秦将军的脖子上:“秦将军,请您出去,不要打扰王爷休息。”   秦将军不削的瞥了赤六一眼,直接拔出腰间大刀就砍向赤六:“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他是夏家军的元老级人物,是战场上的悍将,又因为姓秦而跟夏阳的生母认了亲,仗着这些多年来在夏家军中影响力十分重,动他会乱了军心……   赤六自是不敢真把他脑袋割下来,可吓唬吓唬的后果就是自己手里的剑被他的大刀生生震飞,并且,宝刀紧跟着就呼啸而来要将他劈成两半!   秦将军能成为沙场悍将,夏家军的顶梁柱之一,功夫自然不会弱,再加上天生神力……   躲不过的赤六感觉自己可以闭上眼等死的时候,却听突兀一声闷响痛叫,大刀就脱了秦将军的手,飞出了屋外去。   不但及时救了他,还把外面的混乱给惊停了下来……   反应过来的赤六二话不说向救了他的李旭表忠心:“主子主子,下辈子我还给您做牛做马!”   李旭却头也不回的坐回了椅子上去,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信,倒是这回给点面子的赏了一句两个字:“别吵。”   赤六:“……”   秦将军:“……”   到底什么信啊那么好看!   额,不对……   手臂的疼痛提醒了秦将军李旭的无力以及可怕的实力,但,就算这样又如何?他不信李旭真的敢动他!不但不敢动他,还要把吞掉他儿子的位置给吐出来!   “李……”   李旭闻声皱眉,头也不抬的随手就摸了个东西就往秦将军丢。   然后……   然后秦将军就没声了,不动了,张着个嘴气势磅礴的站在那里,画面莫名的喜感滑稽。   赤六忍着笑,默默的退了出去,顺手掩上门。   秦将军怎么办?   他一个人又扛不动!   再说了,秦将军本来就是来找王爷的,而王爷现在已经主动的把秦将军“留”下来了……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把秦将军扛出去?   **   西戎。   虽然王城的百姓极力挽留,但夏阳还是尾随姬氏极和姬氏胜轶踏上了回了姬氏的路。   索朗穆一脸黑气的随后就追了上来,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现身,劈头盖脸就骂夏阳:“你是打算让我一直这么追着你跑是不是!”   “谁让你追了?”夏阳白眼他:“你可以不追啊!反正最后头痛死干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的又不是我。”   “你……”索朗穆气得很想直接掐死她,青筋突突的狂跳个不停。   偏这时候姬氏极还发现了他潜入,跑出来凑热闹:“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穆王子,怎么?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要是打架我可以奉陪啊。”   索朗穆冷冷横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滚!”   “呵。”   姬氏极乐了:“一阵子不见穆王子脑子竟然弄丢了么?三更半夜潜入我姬氏的营地骚扰我妹妹,我没打你满地找牙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敢叫我滚。”   索朗穆森森的瞪着他——不叫你滚,难道还叫我自己滚?   姬氏极满面微笑——反正不可能是我滚。   “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眉来眼去秀恩爱?”夏阳幽幽道:“都挡着我赏月了。”   要不是小毡房里太闷,她都主动滚回去把地腾给他们了!   索朗穆转眸看向夏阳:“你到底怎么了?”南一都不可能打得过她,热娜那黄毛丫头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说是热娜打的他,他信,因为热娜现在比她惨,可是……   热娜现在不是比她更惨了吗?百姓的骚动也足够二太后头痛的!所以,横竖都没算吃亏的她到底还在不满什么?   夏阳抱着双腿坐在地上,将自己没受伤的半边脸枕在膝盖上,有力的回他一句:“关你屁事!还有!今天本姑奶奶心情欠佳,不想给你治疗,你要治疗改天预约!不然我不保证不直接戳死你!”   索朗穆一听,脸都黑了:“你这……”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何必跟她个孩子计较。”姬氏极拉住索朗穆,以免他暴怒之下真动手。   索朗穆一把甩开他的手,凶狠狠道:“放心!我还指望她给我治病!打谁也不敢打她!”   说罢,一屁股在夏阳旁边坐下,解下随身携带的酒囊就要喝,却被夏阳反射性的一巴掌扇过来……   啪!   酒酿应声飞出去,索朗穆半边脸被猫爪挠过一样,火辣辣的疼。   青筋下一瞬就突突的爆发出来:“死丫头,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多久没修爪子了!”   看着索朗穆黝黑的半边脸上四道清晰的血痕,姬氏极半点不客气捧腹就笑:“诶呀呀,穆王子这……”   本是要开些不正经的玩笑,可转念又想起那爪痕是自家妹子留了,要是取笑索朗穆,岂不是连自家妹子都坑进去了吗?   半道哑炮的不吱声了,只是抱着肚子在那里脑补。   索朗穆幽幽的瞥了姬氏极一眼——这个人居然在自己之上成为西戎第一人,简直侮辱!   而夏阳的解释这才慢悠悠的姗姗迟来:“说过了,你不能喝酒,尤其是烈酒。”而他那酒囊里装的,偏偏还是西戎最烈的烈酒!   “你没嘴巴说吗?”索朗穆狠狠瞪了她一眼,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辣痛的脸,竟然摸到了血,脸瞬间更黑了:“拿点药膏来!”   姬氏极伸手就递过去一瓶:“据说不留疤的,很好用。”   索朗穆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把药膏接了过去——不是他连这么点伤都承受不起,而是这伤偏偏在脸上,还偏偏一看就知道是女人抓出来的,要是被别人看到,怎么想?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那点私生活早就人尽皆知,敷药不过是免得回去后洛奇他们误会,以为他和夏阳怎么了……   姬氏极却是旁观者清看明白了,不禁扬了扬眉,而后便笑了,脸不红气不喘的硬挤到索朗穆和夏阳之间去坐下,惋惜感慨:“可惜啊,我们家这一代好不容易才长出这么一棵好白菜,偏偏让头野猪给拱了……”   好白菜当然是指夏阳,而野猪嘛,当然是李旭。   正在抹药膏的索朗穆瞥了瞥不知在魂游什么的夏阳,与姬氏极道:“我们可以一起把那头野猪干掉。”   姬氏极斜了他一眼:“我敢保证,那头野猪被干掉之前,你会先被干掉!”猛然想起柳明月那番话,不由道:“当然,我不介意你等五年。”   “五年?”索朗穆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额……”   忽然回过神来的夏阳一把勒住姬氏极脖子,笑眯眯与索朗穆道:“意思就是他暗恋你很久了,为了你他可以变成女人!而我正好还有这个本事,所以求我把他变成女人,但这个工程复杂至少需要五年。”   索朗穆一点也不同情的瞥了快被勒断脖子的姬氏极一眼,道:“如果他真能变成女人,我娶他倒也无妨,好歹少个对手。”   “呜喂咳咳……”   你真是够了!这么扯的话竟然也能应她!      ☆、【114】李木头的回信   纸终包不住火,夏阳脸上的鞭伤是热娜所为也不知道是被谁传出来的,很快便传开了……   夏阳“悲伤”离开王城后,民愤日益高涨,并不断的有百姓闻讯赶来,围宫不退,要求王室给一个交代。   给什么交代?   处死热娜!   热娜不死,何以泄神愤!   热娜已经被夏阳打成重伤至今未醒?   那是她自找的!   辱骂神女鞭伤神女,任何一条,十个她也不够赔!   双子河神没有直接降下神罚诅咒将她处死,已是最大的宽容!   二太后不出面?   热娜躲在宫里不出来?   王宫有大军镇守进不去?   没关系!   找二太后娘家!   除非二太后连娘家都不管了?   出兵镇压?   那得小可汗或者摄政王发话!   而小可汗和摄政王的态度都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的起因确是热娜太冲动,就该由热娜自己出面解决!   热娜没醒?   那就等她醒了再说!   可热娜醒来之前,二太后的娘家就得先扛不住了……   虽然和赞布王有联姻关系,可在此之前赞布阿美已经先捅了马蜂窝,现在赞布自己还民愤滔滔乱成一锅粥呢,赞布王又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去帮助自己的女儿和亲家?更何况,这里是王城啊,他能调动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从赞布调军队过来?   那无疑是给足了小可汗废他的理由!   “这些愚民!”   一桩桩一件件报上来的都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二太后气得面目扭曲:“竟然被个丫头片子几句话耍得团团转!命都不要了!”   当初就不应该让她顺利当上神女!   可谁又知道,她竟然能这么顺利漂流全程还制造了让百姓更加信服的种种所谓神迹!   想了又想,二太后除了头痛还是头痛,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恨恨的一把将桌上的精美茶具全都扫到了地上去:“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分明等这个机会等很久了!”   可说来说去,归根结底事情还是坏在了那个汉人杂种身上!   要不是姬氏极把她找回来,还把她捧成了神女,又怎么会有今日种种!维持了那么多年的三派拉锯战,又怎么会失去平衡!   这时,惊慌的哭声由远而近。   “二太后,热娜公主她,她……她没了……”   **   摆放着无数夜明珠的宽敞地宫里,重重珠帘后,一道消瘦修长的身影靠卧在虎皮大座中。   珠帘重重遮去了那人的容貌,却遮不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药味以及腐烂臭气。   “热娜死了?”   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难言的惋惜,从珠帘后传来:“怎么就死了呢?好不容易才养这么大,又才将朕尊贵的客人惊走,朕都还没有好好惩罚她,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珠帘前,坤木应道:“乌日娜已经检查过,确是中毒而亡。”   “好大的胆子啊……朕的女儿都敢杀……这种好消息,怎么能不跟朕的蓝珠儿(二太后)好好分享分享……嗯……这件事还是交给特勒办吧,免得时间长了,他记性也不好了……”   坤木颔首:“是。”   “咳咳噗……”   坤木大惊:“可汗!”   “没事,去吧去吧,早早把事办了,也好把朕尊贵的客人请回来……”   “……是。”   **   热娜死于中毒,而非重伤的消息传到夏阳耳里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姬氏。   “赞布王派人下的毒?”知道真相的夏阳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把:“热娜不应该是他的……”   姬氏极撇撇嘴:“赞布王最不缺的就是孙子和孙女。”   原本他们还以为热娜是赞布王的种,却没想到,竟然是赞布王那个死去的儿子赞布悍的种,也就是说,热娜和赞布阿美兄妹两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赞布王总共六个儿子,赞布悍无疑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可惜命短……以前从未怀疑过,如今看来,保不准跟那位有关。”西戎再开放,也终究还是一个男人说了算的国度,又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怀上别人的种,并且利用这个种回头来从自己这里诈欺一个荣耀的身份?   夏阳也懒得去想那位隐藏起来的做幕后大BOSS的老可汗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直接弄死二太后和热娜,撇嘴嘀咕道:“到底是这个世界的蛇经病多还是我的体质吸引蛇精病,特么的怎么到哪儿都能遇上,还一只比一只大……”   “什么?”姬氏极没听清,只隐约听到了“蛇精病”,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不知道那是什么病。   夏阳懒懒往昆莫明珠怀里窝:“我什么也没有说。”   姬氏极没好气道:“你是懒得解释吧。”   “知道还问,你这算是自取其辱吗?”夏阳斜目嘲笑他。   “好了好了,说正事。”   昆莫明珠浅笑打断二人后,与姬氏胜轶道:“事情闹成这样,那位恐怕也没少出力,接下来多半会由摄政王出面利用热娜的死来先把民愤平息了……”   姬氏胜轶神色凝重的点头:“本来热娜的死因不被揭露的话,二太后也只会把仇恨的矛头指向阳阳和我们,可如今,却多半是要跟赞布王直接结仇了,于我们而言也算是好事。”   “这可实在不算好消息。”   姬氏极摇头:“民愤平息,那位就必定会想办法让可汗将阳阳召回王城,而之前我们猜测的若是没错的话,那位的身体确是出了大问题的话,召阳阳回去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所谓神气,只可以骗骗百姓而已,真正的上位者可不会信,何况夏阳之前已经告诉大家,乌日娜很有可能已经从南一的事件中发现了她医术毒术都很高……   姑且不说夏阳是否能救他,就算能救,也未必救了之后事情就完了!   他一旦康复,还需要小可汗吗?   虽然小可汗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热娜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谁又敢担保阿古柏不是?就算阿古柏不是,又谁敢保证他就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又藏在了哪里?   一个隐藏了这么久都没被发现的大家伙,要多藏一个人,可真没有那么难……   万一他真有亲生孩子,到时候他痊愈了,小可汗自然就没用了,而他们这些人,又还有什么用?   “我现在甚至有理由怀疑,这些年来姬氏遭遇的危机都跟他有关!”没有任何一位君王真的敢把权势放在别人身上,大华惠武帝不敢,所以他想方设法偷夏家军,于是,他们那位老可汗又为什么敢?又为什么不能制造点事情出来削王夺权?   姬氏极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他的怀疑也是他们的怀疑!   夏阳皱眉:“母亲和阿姨失踪是他所为的话,我可以理解,可是……西戎和大华那场战争呢?也是他削弱诸王势力的手段之一?他是多没脑子才用这么劳民伤财的方法?”   姬氏极道:“制造那场战争可能是你所怀疑的那些人,他们应该只是借了阿依姑姑和古丽姑姑的事生事而已。”   夏阳却依旧皱眉:“之后外祖父去世,胜利舅舅暴毙,而后又有人怂恿大表哥与胜轶舅舅作对……”   对了,还有昆莫换王,原本跟姬氏亲如一家的关系也撕毁了……   “可惜这些事都被祖母压下来了。”姬氏极看向昆莫明珠。   谁也无法抹杀昆莫明珠的功绩,姬氏能有今天的辉煌,能安平这么多年,确确实实都是因为有她在,她还在……   虽然心头依旧有疑惑没解开,但夏阳还是适时的眉头一松,抱住昆莫明珠狠狠的马屁了一把:“外祖母您好厉害,上马能安国,下马能镇宅,您是我的偶像!”   本来气氛很严肃,却被她这么一搅,瞬间松了,昆莫明珠也不禁被她逗乐:“我可没有我们家阳阳厉害,不过几句话而已,就把王城搅了个鸡犬不宁。”   “那是。”夏阳趁机神气了一把。   姬氏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行了行了,都知道你最厉害了,于是最厉害的妹妹大人,你还有何高见?接下来怎么办?”   “我就是比较纳闷,为什么之前姬氏一主和,很久之前弄丢神女的事情就被翻出来,还有那个地下黑市,为什么偏偏开在王城,那位到底知不知道?”夏阳想着这些,又皱起眉头来:“我总觉得那些人也搅在了里面。”   姬氏极皱眉想了想:“那些人真是大华前朝余孽的话,目的多半是借西戎的手重创大华,手伸进西戎王室是必然的,和那位搅在一起不是不可能……”   “呼~”夏阳深深呼了口气,释然了:“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就好,那我也就放下一桩心事安心去睡觉了。”   “什么?”姬氏极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事情还没商量好呢你说去睡就去睡?你会不会太随便了点!   昆莫明珠却笑道:“去吧去吧,正是长个儿的年纪,好吃好喝好动之外,也是该多睡睡,去吧去吧。”   “还是外祖母最好了。”夏阳热情的在她脸上啵了一下,高高兴兴的跑掉了。   姬氏极哭笑不得:“祖母,您不能这么纵着她……”   昆莫明珠没好气的看向他道:“发现这屋里少了什么没有?”   姬氏极愣了一愣,东看西看:“少了盆花?”   昆莫明珠好笑又好气的拧了他一把:“没发觉屋里少了很多人吗?”   姬氏极这才想起来,往常要是有什么大事,都会他,父亲,祖母,以及几位叔叔和比较稳重的堂弟围在一起商量的,哪怕其实叔叔和几位堂弟多半脑力跟不上的只有听的份,可自从夏阳来了之后……   他就把他们给忘掉了!   尴尬的咳了两声:“这……忘了的也不止我一个不是……”斜目想姬氏胜轶——父亲,您也忘了!不要逃避责任!   姬氏胜轶:“咳咳……这个……阳阳脑子转得快,一个能顶他们好几个……再说了,他们也巴不得不用在这里发表意见……您是没看到,他们都怕死您问问题了,就怕答不上来……”   自己的儿子孙子,昆莫明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去把他们叫来吧,他们不想来可以不来,但你们不应该把他们落下,你们要知道,这个家很大,不是你们父子就能守得住守得稳的,也不仅仅是你们父子的,他们也有份,团结起来力量才大……”   姬氏胜轶和姬氏极尴尬不已:“是我们疏忽了,母亲(祖母)说得对。”   姬氏极:“我这就亲自去喊他们。”   **   夏阳没睡成,甚至没来得及回到毡房,李芷妍就到了。   简直跟搬家似的,浩浩荡荡大队人马,并老远就喊夏阳:“阳阳,等等。”   夏阳原本不想理她,却发现姬氏昂竟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还扶她下毡房车,这才停了下来,皮笑肉不笑:“诶哟,大表哥这是终于想开了,要搬回来住了?”   姬氏昂看到夏阳就冒火,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拜她所赐,看到她阴阳怪气,更是火烧头顶。   “你要冷静,这都受不了还怎么谋大事。”李芷妍低声提醒姬氏昂了一句,面上却笑吟吟的半分不减的又高了一句:“阳阳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向来喜欢开玩笑,你何必跟她计较。”   而后才转头笑吟吟与夏阳道:“你大表哥忙,送我回来养胎而已,过几日便走。”   夏阳看她眉飞色舞说不出的得意,一副正盛宠的模样,咧嘴便笑了:“原来是怀孕了啊,难怪三妹眼圈这么黑,厚重的脂粉都盖不住一脸的憔悴之色,敢情是怀孕了睡不好,害我以为是大表哥对你不好,白兴奋了一把,还以为又可以趁机揍他一顿。”   “臭丫头你……”   李芷妍急忙拽住气愤得想打人的姬氏昂,笑道:“阳阳真爱开玩笑,可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你最好记住了。”   西戎愚钝的百姓才信夏阳是什么神女拥有神力,她是大华汉人,是公主,就算信神佛,也不信西戎的神,不信得罪西戎的神女会有什么报应天谴!   夏阳扬了扬眉,上上下下一副认真模样的多打量了李芷妍两眼。   李芷妍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自认为大方得体的笑容都僵掉了:“你看什么?”   夏阳一本正色道:“西戎太热,很容易把人晒坏,我感觉你脑子都被晒干从耳朵掉出去了,想帮你找找在哪里,看看捡回来塞回去浇点水还能不能用。”   李芷妍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气得脸都青了:“夏阳你……”话到一半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算了,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不跟你计较。夫君,走吧,我们先去拜见祖母,告诉祖母这个好消息。”   说着还不忘显摆似的摸了摸还平坦的小腹。   夏阳实在不懂李芷妍跟她这个未成年显摆怀孕到底有几毛钱意思,也懒得跟她个来西戎后就智力大跳楼的人多废话:“这可是外祖母的第一个曾孙呢,可宝贝着呢,路不平啊,你们小心着点啊,千万别摔了啊……”   被她这么一说,李芷妍都感觉自己好像不会走路了,气得面色发青。   姬氏昂嫌她麻烦,干脆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抱着走。   李芷妍惊怔回神后,笑得越发的得意幸福,还大赤赤的抬手就勾住了姬氏昂的脖子,挑衅显摆的瞥了夏阳一眼,却看到夏阳掩嘴惊呼状看着姬氏昂脚下……   一惊,李芷妍不禁脱口而出:“小心脚下。”   却不想,她这提醒是错的……   姬氏昂大步已经迈出,闻声惊愕但不及判断,本能就收势,结果狠狠就趔趄了下,险些把她抛飞出去,气得面色铁青,恶狠狠瞪她:“你瞎叫唤什么!”   “是……”李芷妍有苦说不出,余光又瞥见夏阳嘴型的冲她说——你脑子真掉了!   看着李芷妍气得面目扭曲却发作不能,夏阳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李芷妍咬牙冷哼,把气生生咽了回去。   夏阳,我发誓,你今天笑多大声,日后就得哭多大声,你好好等着我给你准备的大礼吧!   **   不出所料,摄政王果然借着热娜公主的死来平息民愤——隐瞒了热娜真正的死因,说成是王室顺应民意给的交代,是处死的她。   二太后就此事保持了沉默……   随后,小可汗派人前往姬氏,请夏阳回王城继任神女,重开神女殿,平息民怨。   随行的还有十多个百姓代表,实在让夏阳难以推辞。   当然,她本来就没有推辞的意思……   如此这般一番折腾,等夏阳再踏上前往西戎王城的路程时,李旭才收到她在离开王城回姬氏的路上写的信。   信很薄,很反常,让李旭拿到信之初就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来。   他预感这种反常不好,但没有犹豫,直接拆了信就看。   与往常厚厚的一叠不同,这一次的信只有一张,并且非常短,只有一句话——【数星星的时候竟然看到你的脸了,算不算是在想你?】   这其实也能算是情话,可李旭却一点心动欣喜都没有,甚至眉头都紧紧的锁成了一团。   她这信明显很反常!   以往的经验,她每逢反常就是遇上了事,跟他有关而她却又不好直接解释的事!   “赤六。”   李旭终的把赤六喊了进来,张嘴就问:“林氏那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姬氏有没有消息传来?”   赤六摇头,不明所以的瞥了一眼他手里那封信:“王妃怎么了吗?”   李旭皱眉,再问:“翎四没有别的消息传回来?”   赤六继续摇头,想了想后忍不住补充道:“咳咳,就算有事,王妃不许他说的话,他恐怕也……”不敢说!   李旭抬头看了他一眼。   赤六窒住,忙道:“属下是忠诚您的!”   “出去。”李旭没有怀疑他们的意思,也知道夏阳花招百出翎四他们扛不住的几率很高,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但懒得解释。   赤六见李旭没有发作生气的意思,忙退了出去。   李旭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提笔写了封信。   等待夏阳回信的时候,她的信又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零食君的信。   夏阳的信还是很薄,很短——【你绝对不会相信,柳明月竟然成我师弟了!】   李旭略微的错愕后,迅速拆了零食君的信看……   果然,零食君这才报告了柳明月到了西戎找夏阳的事情,并说之前没报告,是因为夏阳拦住了,可后来夏阳又忽然不拦着了,并主动让他报告,并说两人最后不知什么原因的吵架了,不欢而散,柳明月就此没再出现过,也不知道回大华了没有。   李旭这才知道,夏阳在王城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而被热娜打了一鞭,抽到了脸,心疼不已。   想了想,李旭提笔回信夏阳……   写写,看看,又补一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又看了看,撕了……   反反复复废了一大叠纸后,才满意的收手,完全没有意识到最终的成果其实就是最初最初撕毁那一张的内容……   **   夏阳收到李旭那第一封回信的时候,已经回到西戎王城,并继任了神女之位,重开了神女殿。   信一如既往的很简短——【发生了什么事?】   夏阳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笔墨侍候。”   巧玲忍不住刮目相看——您最近可真勤快写信啊!   夏阳假装没看到,待绿屏将笔墨纸砚准备好,便把众人都赶远了去,提笔就写——【我难得抒情一回,你应该回我几首情诗啊木头!】   想了想,后面补了一句——【艳诗也行。】   看了看,满意的吹干叠起,塞进信封里,嘴角忍不住的翘起来:“叫零食君来。”   没几天,又收到了第二封。   有史以来他给她的信中最长的一封——【信你,此生皆有效。】【必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师父。】【师弟是用来使唤的,不听话就打。】   虽然细微,但一句一句之间确实有不自然的间隔,所以不难看出他是一句一句慢慢补上去的……   夏阳不由自主脑补了下他写信的画面,忍不住嘴角就勾了起来,想了想,提笔回信——【我收到了七嫂的小鱼干和七哥的花茶,很香很好吃。】   这时,神女殿的侍女来了:“神女大人,百姓们正在等您,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好了。”   夏阳无奈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她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装神弄鬼兼摸人脑袋!   这是很枯燥的事情,有洁癖的人根本干不了,好在她只对自己的东西有精神洁癖,而百姓不论老人还是孩子,来受福之前都会很自觉的把自己脑袋洗得干干净净,不然……   画面太美,她真心不敢去想!   不过,她已经公布了,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半个月后就启程完成双子河神托梦交代的事——带它到它到不了的地方!   这话之前在朝堂上说过,现在搬出来说也不算突然,但同时也是在逼着那位赶紧冒泡——她可真心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他们玩慢慢猜的游戏!   所以——要么你出来让我送你早点去死!要么你直接憋着早点去死!   这方法很简单很粗劣但很有效,至少夏阳今天就看到了……   好几个不同程度的中毒者!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身中奇毒,只是不同程度的感觉到了不舒服,并被庸医判定是得了怪病,有一个明显中毒比较深的还直接瘫痪了,被人抬着来的!   他们是最近才忽然这样的,已经四处求医过了,实在是没办法了,又终于等到神女殿重开,立马求助而来,希望依靠双子河神的神力,可惜排了好几天队才到他们……   “神女大人,求您赐些福运给我父亲(儿子,女儿,祖母)吧,我们一家子给您做牛做马……”   夏阳假装没看到混在人群里那些太过明亮注视这边的眼睛,叹气道:“他们的情况太严重了,不是一点神力赐福就能避过这场厄运的。”   “啊?那怎么办?”   “对啊对啊,怎么办?您说,就算是要我一条命我也不会皱眉头的。”   “需要用到很贵重的东西吗?我们家还有些家底……”   “需要什么,您直管说。”   夏阳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听她说:“他们这样的情况,需要大量的神力庇佑才行,而我毕竟肉体凡胎,承受力有限,赋予也有限,嗯……不如让他们住进神女殿来吧,毕竟神女殿的神力更充沛,我也好就近照看他们。”   哼,想面都不露直接偷技术回去救命?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我就在神女殿等着你们来偷,来吧来吧,我看看谁有这本事!   ☆、【115】人心之毒   西戎,姬氏。   “祖母,我给您炖了银耳红枣汤,您试试看合不合胃口。”李芷妍进门便转身接过了丫鬟手里的托盘,端着托盘中的银耳红枣汤走向昆莫明珠。   她听说昆莫明珠的眼睛是真的坏掉了,早已经看不清楚东西,所以就算她这般殷勤在昆莫明珠眼里也其实不过是一个人影走过去而已,可是,昆莫明珠身边的侍女却是看得见的,不是吗?   果不其然……   她才接过托盘转身的功夫,侍女阿碧便已经低声与昆莫明珠禀报过,并得授意的迎过来接手。   “你如今正怀着身孕,整日这么折腾怎么行,快过来坐下好好歇会儿。”昆莫明珠满面笑容十分和蔼,慈祥得像个邻家老太太,一点儿也看不出曾经是马背上叱咤沙场的女杀神。   来了那么久,关于昆莫明珠的传说李芷妍自是没少听,却是越听越不削,觉得太过夸大其词了,就像夏阳……   在大华,也不过只是个没有任何法力的普通人而已,好吧,确实比普通人强一点……   可她确确实实是个没有任何法力的人而已!   然而在西戎,她却愣是被捧成了无所不能的神女!   神女?   滑天下之大稽!   她要真是神女又岂会好几次差点病死掉!   偏偏西戎百姓并不知道她在大华那些过去,很吃神女这一套!   所以,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昆莫明珠也是一个被神话了的人物,充其量不过是姬氏为了达到一定目的而将她神话了的美其名曰能镇宅的吉祥物而已!   如果,这个吉祥物的存在不挡她路的话,她也实在不愿意对一个老人家下手,毕竟昆莫明珠总的来说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可……   她的存在实在是太挡路了!   李芷妍面带浅笑,避过了阿碧伸来接托盘的手,笑吟吟的走到昆莫明珠身边,将托盘放在小桌上,亲自装了一碗:“我虽确是娇养长大的,但也不至于是泥捏的,您不用继续这样骄纵我,会把我惯坏的……我也是来了西戎之后才知道,这里的女人很多怀了身孕后也是照常要干活的,我不用干活,已经是极好的了……来,祖母,您尝尝看。”   果然如传说一般,小辈们送到嘴边的东西昆莫明珠从不拒绝,笑眯眯的半点不犹豫便吃了下去,不住点头夸赞:“真甜,这手艺真不错,火候掌控得刚刚好。”   “祖母喜欢就好。”   李芷妍一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却也不忘勺了下一口往昆莫明珠嘴里送。   昆莫明珠也不拒绝,笑吟吟的只要李芷妍喂,她便喝。   如此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说笑笑,一小碗的银耳红枣汤便见了底。   汤盅里其实还有,但李芷妍却笑道:“祖母年纪到底是大了些,身体也不好,所以我也不敢让祖母喝太多,这些我便收走了,祖母可莫怪我小气。”   “放心放心。”昆莫明珠似乎被她哄得很开心,笑得合不拢嘴:“谁要敢说我们家芷妍小气,祖母跟谁急。”   李芷妍笑得羞涩:“瞧着祖母喜欢,我便放心了,还生怕自己厨艺不佳,让祖母不喜呢。”   “傻孩子。”昆莫明珠莞尔失笑:“你长得这般好,性子又温和,又有孝心,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媳妇儿,本来应该配着我们家……”   话到一半猛觉失言的忙改口:“咳咳,配着我们家小昂已经委屈你了,又怎么会不喜你呢?你放心,只要祖母在,就不会让谁欺负了你去,小昂要是对你不好,祖母替你打他。”   然而,李芷妍还是听出了她原本想说的是什么,面色不禁有些失控的难看,心中愤愤的回应——夏阳欺负我的时候,你却视而不见!姬氏极本就不是真心求娶我,如今顺势将我推给姬氏昂那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你也是让我忍一忍!   却低着头掩饰了失控的面色,挤出羞赧的声音往昆莫明珠怀里靠:“嗯,有祖母在,我便什么都不怕。”   心中却默默的补上一句——才怪!   有你在,姬氏昂就不会跟姬氏极父子打起来!不打起来,又怎么抢姬氏大权!他抢不到姬氏大权,她这个正牌夫人又如何成为姬氏的大夫人!又拿什么去帮助三哥对付那些人!   **   阿碧奉命送李芷妍出门,目送她走远,才匆匆折回毡房,却已见阿沁端着个小铜盆为昆莫明珠接吐出来的银耳红枣汤。   三两步急倒了杯水过去,阿碧还是忍不住问一句:“老夫人,您还好吗?”   昆莫明珠摆摆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漱口,吐进了阿沁送到面前的另一个小铜盆里:“没事,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可因为呕吐的折腾,还是不舒服得虚弱了声音。   阿碧忙侍候她靠卧进座里休息会儿,又细心的为她搽干净嘴角的茶渍。   昆莫明珠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瞥了眼还搁在身边的小铜盆,淡淡吩咐阿沁道:“去吧,让卓日看看,别被看到了。”   阿沁点头,端着小铜盆就出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一脸的怒气:“老夫人,汤里果然有东西,只是量很轻,即便是老夫人您吃了也不会一天两天便见效。”   阿碧一听也是满面气愤:“这个汉人公主太恶毒了!老夫人待她那么好,她却竟然不领情,还反过来谋害老夫人!当真以为老夫人去了,姬氏就轮到她当家做主了吗?想得可真美!”   “老夫人,这样恶毒的人何必留着呢?反正她那大华皇帝父亲也没多宠爱她,昂王子也没有多喜欢她……”   “同是大华来的,怎么就差那么多呢?郡主年纪比她小长得比她好,却是比她善良了不知多少倍……”   昆莫明珠叹了一声:“一个遇上事儿没想开的傻孩子而已……唉,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她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呢?唉……”   之前她就一直觉得阳阳那孩子聪明得有些过分了,小小年纪玩起心机权谋还半点不输他们这些老江湖,如今才知道,她小小年纪手握重兵,孤身一人在大华是怎样挣扎着长这么大的……   越想,越心疼,眼眶都不禁泛了红:“伟大的双子河神啊,请您悲哀的多多眷顾那个孩子吧……”   **   西戎王城,摄政王府下秘密地宫。   看到躺在巨大宝座中的人幽幽转醒过来,乌日娜再次暗松了一口气,并立刻跪伏到地上去:“乌日娜辜负了可汗厚望,望可汗恕罪。”   如果夏阳或者西戎王朝中任何一位大臣此时在这里,便会发现,这宝座跟王殿上小可汗平时做的王座的一模一样的。   非要不一样的话,那就是这个宝座比小可汗坐的那个更大,更宽敞,足以躺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此时,躺在宝座中的男人刚刚醒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乌日娜所说的罪是什么罪,非但并未发怒,还笑了起来:“看来朕这位贵客确实已经发现了朕的秘密啊……才十四岁?”   “据说是冬天生的,所以到冬天时,便十五了。”坤木就在旁边,乌日娜自不敢瞒,也瞒不住。   “十五啊……花一般的年纪……听说还生得很好?”   乌日娜略微的怔了一怔后,应道:“虽然年纪小模样还未完全长开,但已不难看出确是个美人胚子,并且像极了传说中的双子河神。”   “呵呵咳咳……那就好,那就好……”   那就好是什么意思?   乌日娜面色有些微妙,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种怪异来,但因为跪伏在地上,脸朝下,没人看到,一旁的坤木也看不到。   “聪明……机灵……年轻……朝气……美丽……呵呵,就是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乌日娜一听,心咯噔就是一下,面色愈发的难看,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宝座上的男人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又问:“朕的千蕊如何了?”   “……千蕊夫人很好……阿古柏王子也很好……”乌日娜想起那对母子,就有些毛骨悚然,后怕不已,声音都难以掩饰的颤抖。   更奇怪——他为什么忽然提起那对母子!   宝座上的男人斜眸看了看她:“你不必害怕,只要你是忠诚于朕的,朕就不会那样对你。”   换言之,也会那样对她!   乌日娜怎么会不明白呢,可她别无选择,哪怕违心,也要说得无比自然:“可汗放心,乌日娜一定忠诚于您。”   宝座中的男人一个眼神,坤木便送过来一只盒子,放到乌日娜面前。   垂着脸的乌日娜一瞬间定睛在那个盒子上,满面惶恐,而后就听到老可汗道:“那么完美的人儿弄残次了确实可惜,可太聪明了到底不好掌控……这些东西,就麻烦你想办法混入她的吃食里去……”   “可……”乌日娜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惶恐抬头,却在对上老可汗的眼的一瞬,又屈服的低下了眸:“……是……”   “去吧,朕等待你的好消息。”   “……是。”   乌日娜面色难看的带着盒子走了。   老可汗示意坤木近前:“看住她,务必要保证得手,朕可不想再被任何人愚弄,亦不喜欢不听话的神女。”   **   摄政王铁勒瞥了面色难看的乌日娜一眼,便目光一落,看向了她藏在宽大斗篷中又透露出来一角的盒子……   本就严肃的面孔,瞬间更加严肃了。   余光几不可见的瞥了下地宫,摄政王特勒声音平板如往昔:“我送你出去。”   乌日娜微微点头,由着随从为她罩上宽大的斗篷帽,便尾随摄政王特勒之后出了摄政王府,踏上一辆非常普通的马车,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摄政王特勒回头,便见坤木高高低低的也出了王府,悄然尾随马车而去……   坤木当没看到他,他也当没看到坤木。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的,可……   当没看到,并不等于真的没看到!   在坤木离开很远之后,摄政王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总是沉静如渊的眸子,才迸射出困兽应有的凶光来……   恐怕!   他是时候去跟那个小神女好好的谈一谈了!   **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夏阳怎么说也来自另一个世界,不但把那片陆地跑了个七七八八,还看过无数的电视剧,无数的小说……   真要认真装神弄鬼起来,还真是她敢认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不过短短几天下来,那些中毒的百姓以及一众侍奉神女殿的侍女,就纷纷对她的敬仰飞涨了几百米,恨不得给她舔脚。   原因无他,就是那几个中毒的百姓未再继续恶化,还虽然缓慢并不明显,却确确实实是见好了!   “神女大人您辛苦了,请早些休息。”   看到每晚“发功”之后的夏阳都会狠狠的“虚弱”一把,那几个百姓的亲人都跟着愧疚不已,总觉得自己太为难夏阳了,越来越担心万一累死神女大人怎么办……   “我没事。”   每每这种时候,夏阳都会厚颜无耻的勾出一抹虚弱但灿烂的笑容来:“你们好好照顾他们,我先去休息了,有什么事就让人喊我。”   西戎尚武,尊敬强者鄙视弱者,其实是很看不起柔弱型的人的,可夏阳这种柔弱,却不知为何,中能触及他们心脏最柔软那个部位,让他们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所以,他们至少晚上是绝对不会去打扰夏阳的——神女大人已经忙碌了一整天啊,又熬夜腾出时间来特别照顾他们,他们怎么能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她!   “您快去休息,您要是累坏了我们就罪孽深重了。”   “对啊对啊,双子河神会怪罪我们的,您快去休息。”   夏阳就那么在众人愧疚拥送下,回了房间。   门一关,屋里只有巧玲和绿屏的时候,她的虚弱就立马消失不见了,压着声音催促:“快快快,给我找身男装来,我要出去!外面的烤肉味已经勾引我大半天了!”   巧玲无语:“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您知不知道您现在在西戎拥有多大的影响力?   热娜的死,她至今觉得好神奇,总觉得自己肯定是错过了很多内幕经过,只看到了结尾……   绿屏也觉得这个时候夏阳出去不太好,一起劝道:“要不,让莫伊去给您买回来,您想吃什么?”   “呜呜……我就是想自己出去!”夏阳委屈扁嘴:“我已经好几天没出去过了,可憋死我了……”   巧玲一脸黑线的戳穿她:“您前两晚才背着我们偷偷溜出去!”都不知道她们发现的时候被吓成了什么样!好在半夜的时候没人来找她!而她似乎也没被发现引起骚动!   夏阳毫无征兆的一屁股就坐了地上去,像个要不到糖就滚地的小娃娃,说打滚就打滚:“我就是要出去!就是要出去!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哭给你们看!”   巧玲脸都黑了——别人家的主子越长越大越懂事,只有她们家这位才越长回去越不要脸!   “咳咳……”绿屏尴尬的声音随后传来:“北王妃,您好像有客人……”   巧玲一怔看去,便见素来严肃的摄政王特勒一脸微妙的站在窗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完了完了,他们家王妃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形象灰飞烟灭了……   转眸一看,发现夏阳竟然还躺在地上,顿时黑线滚滚的忙弯身将她拉起来,压着声音道:“您……”   “已经被看到了啊。”夏阳一脸无辜的打断她——又不是我让他看的,关我什么事!   巧玲捂额。   “大叔都被你们吓到了,都不敢进来了。”夏阳无耻的把责任推卸给她们,还给自己找了个光明正大出去的理由:“他不进来,我只好跟他出去啦,你们乖乖的看家吧,有人来找,你们自己机灵点哈。”   巧玲伸手拉了个空,而后眼一花,夏阳就爬窗出去了……   绿屏叹气安慰她:“巧玲姐,咱们说不动王妃的。”至今为止她所见,所有想说动王妃的人都反过来被王妃洗脑说动了。   巧玲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家这位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人……   **   夏阳没想到摄政王会主动来找自己,去夜宵的打算只好取消了。   神女殿如今好歹是她的地盘,原本就算有不该有的东西,也被零食君和姬氏极他们扫出去了,所以和摄政王去哪谈话都不如神女殿安全,所以,她和摄政王其实没离开神女殿,只是挑了个够高够隐蔽的地方……   而且,姬氏极后脚就到了。   摄政王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更没有赶人走。   夏阳倒是斜了姬氏极一眼:“有没有让人去给我买肉的?”   姬氏极好笑又好气:“一会就到。”   “这还差不多。”夏阳笑道,这才转眸看向摄政王:“我想过很多人会来找我,但真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来的,竟然是您。”   “我也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摄政王一本正色的承认自己当初小看了她。   神女,西戎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只是没有任何一位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她现在这个地步!   也当然,那些所谓的神女,其实都是被王室掌控的,不过是傀儡而已,是王室统治百姓的一种另类手段而已,但她不同……   她完全是在用那个本应是傀儡的身份,颠覆着这片天下!   虽说,这当中姬氏占据着很大的比重,她身后的大华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但依旧不可否认,她非常聪明而合理的利用了自身所有条件,极短的时间内创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话!   身居尚未多年,他太清楚民心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尤其是西戎这样一个人人提刀就可上战场的王朝,一旦掌控民心这种东西,就将是一柄无比锋利的剑!   夏阳撇撇嘴:“时间不多,您就省点马屁吧,直接说。”   摄政王也不啰唆:“你想回大华,我不会阻拦,甚至可以帮你,并承诺有生之年若有需要,可以力所能及的借你力量,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帮我把西戎的毒瘤剜掉。”   夏阳扬眉:“毒瘤?我以为你是要我帮你保住你的儿子。”   摄政王略微的怔愣之后,目光锋利射向夏阳。   老实说,摄政王的眼神也很可怕,但跟某人前期发作的蛇精病比起来,真的还差那么一大截——正常人再可怕,再狠,脑子都是清楚的,就会有弱点,就没法跟蛇精病比!   夏阳被某人荼毒了那么久,当然生产出了强大的抗体,不痛不痒的直视摄政王那双凶光森森的眼,耸肩摊手:“大太后亲口告诉我的。”   摄政王又是一怔,而后抿唇低下头去,不语了。   “真意外啊,她比你大那么多,你竟然额……”   摄政王倏地抬起头来,冷冷的瞪着夏阳,夏阳只好收起了八卦之心,恰好这时候烤肉买回来了,她立马直接分心吃起肉来,边吃边说:“你继续继续,继续说那个毒瘤……”   摄政王:“……”   “咳咳。”姬氏极干咳了两声:“摄政王,我家妹妹就这脾气性情,您多担待。”   **   整整一个时辰后,摄政王才悄然离开。   “摄政王竟然能弄到那个地下黑市的消息,真是意外之喜,有他帮忙,不愁断不掉那个地下黑市……”姬氏极笑看向夏阳:“我觉得,你真的是受双子河神眷顾的,运气好得让人妒忌。”   所有复杂的事情,到了她那里,都会自动简单化……   夏阳神气挺了挺腰杆:“那当然!我可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什么角?”   “说了你也不懂,与其浪费那个表情,还不如回去多睡会儿觉,明天还不知道要摸多少个脑袋呢。特么的,你们西戎王城到底住了多少人,怎么天天摸到我手抽筋也摸不完。”   “兵马至少八十万,百姓百万以上,算上王城附近城镇……”   “……你闭嘴吧!”   夏阳没想到,几个时辰后的一大早,神女殿还没有正式开门,乌日娜就来拜访了,还带来了许多好吃的   神女大人是个没节操的吃货在西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是她一开始进入视线时就是这样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还是怎地,反正百姓们从不反感,甚至来膜拜的时候,为博取一定的好感,很多都会特地带上一些小吃……   乌日娜给夏阳带好吃的来,真不算什么奇特的事情。   “听说有几个怪病患者住在神女大人这里,一直想过来看看,也知道神女大人每天都忙,所以刻意来得早了些,还望神女大人莫要见怪。”乌日娜微笑间带着恭敬。   夏阳总觉得她恭敬得有些过分了,跟之前完全不像,不由就多瞥了她一眼:“御医大人昨晚没睡好?做恶梦了?”   乌日娜面色略微一变,唇蠕动了两下,终是颔首承认了:“神女大人果然英明。”   她昨晚,确实做恶梦了,但与其说是做恶梦了,还不如说是每天规律的,重新又记忆一遍某些事……   千蕊夫人和阿古柏王子!   他们表面看起来很好,锦衣玉食,仆役成群,在摄政王府里过着幸福而美好的生活,但其实……   他们早就变成傀儡了!   还活着的傀儡!   他们在很久之前就被喂食了瘾物,一旦不定期提供瘾物给他们,他们就会发作!会生不如死!   为了活命,为了那一时的飘飘欲仙,为了不被发作的痛苦所折磨,就算让她们母子满地学狗叫,吃人粪,甚至母子乱伦,他们都是干得出来……   她已亲眼见识过!   哪怕多年过去了,那画面也依旧清晰无比,怎么都忘不掉,恶心得让她再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并且,每晚每晚,重复的重新记忆一遍!   她不知道那个瘾物老可汗是从哪里得来的,只知道,以她的本事,破解不了那个东西,所以她多年来,只能日日夜夜如此如履薄冰的过着一天又一天,不听话也得听话,甚至有些恨自己医术那么好,又偏偏不够好……   所以,发现姬氏寻回的这位神女医术了得,很可能是那一族的后裔时,她其实比谁都兴奋!   然而……   如今,老可汗却让她往她好不容易盼来的这根救命草的吃食里,下那种瘾物!      ☆、【116】隐忍之恨   乌日娜表现倒是很自然,可夏阳依旧觉得很奇怪很不自然……   首先,是她忽然变得过分恭敬的态度!   其次,是她特地带来了那么多好吃的,据说还有些是她亲手做的,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的并未请她尝尝!   敢拿出来送人,厨艺就应该不会烂得太糟糕才是,对吧?   既然表现得那么恭敬还亲自给她做吃的,就应该献宝的立即请她尝尝然后求夸奖才是,对吧?   难道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年纪比她大太多了,所以不好意思?   还是因为……   她做的东西里面加了料,她心虚,或者,她即便是现在也受着某种要挟所以只能如此变相的提醒她,希望她能够自己早些发现?   这么说起来,这些好吃的之中哪些是乌日娜亲自做的,也不是乌日娜亲口说的,而是她的随从嘴快说的,而乌日娜当时的表情……,却又没有阻止!   而且……   摄政王昨晚临走前还破天荒的瞥了一眼那些烤肉后,没头没脑的提了一句:“以后就算有来路的东西,神女大人也还是斟酌着入口吧。”   当时夏阳和姬氏极还有点懵,可现在看来……   也提得太及时了点!   夏阳没有去看那个随从,而是转眸看向了那些吃的,主动伸手拿起了那包据说是乌日娜亲自说的糕点:“这是御医大人亲自做的吗?好精致,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上一秒还在聊着那些中毒的百姓,下一秒就抱起了吃的,乌日娜真心有些跟不上夏阳的节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夏阳捏了一块糕点往嘴里送……   一惊,她本能想抬手拍开夏阳那块糕点,可手才想要抬起,身体就动不了了,只能满面惶恐的看着夏阳把那块糕点吃进去。   我是罪人……   那一族好不容易延续下来的可能是唯一的后代,就这么毁在了我的手里……   乌日娜沉沉闭上眼,满面悔恨,却跟着,就听到了夏阳突然呕吐的声音。   “额……额……”   夏阳不但把刚吃进去的糕点吐了出来,还把刚吃下去没多久的一部分早餐也吐了出来,全部吐在了乌日娜带来的吃的上,甚至还有污秽之物溅在了乌日娜的裙摆上。   事情发生得太忽然,所有人都怔住了,而后,瞬间混乱了,一窝蜂的涌向夏阳……   “神女大人!您怎么了?”   “神女大人,您还好吗?”   众人七手八脚才扶住夏阳,眼前就猛的一花,而后夏阳就落进了突然赶到的姬氏极怀里。   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夏阳飞快的给姬氏极递了个眼神,而后两眼一翻,爽快的装死去了……   姬氏极好笑又好气,面上却一脸的煞气,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沉声喝令:“来人!把乌日娜和她的随从都拿下!”   零食君等人此时也不管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了,闻令就一拥而上。   乌日娜那随从的眸光有一瞬间异常锋利,似要反抗,但而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锋利消隐,任人扭绑……   乌日娜则是短暂的呆滞之后,激动起来,面上是惊慌,眼底却是狂喜,嘴上则高声连连:“极王子这是什么意思!我做错了什么?神女大人若有不适,我便是御医啊,让我看看她……”   “神女就是吃了你送来的东西才会不省人事,你还有脸问什么意思!”姬氏极冷冷道:“堵了她的嘴!”   乌日娜试图再狡辩,却被愤怒的莫伊狠狠的一巴掌扇散了话,而后,不知哪来的一块破布堵上了嘴。   姬氏极不再管这些,一脸焦急的抱着夏阳就走。   侍女们虽追得急,却根本追不上,甚至出门就不见看姬氏极的身影,只能靠着本能往夏阳的房间跑……   零食君等人押着乌日娜和她的随从去关押。   人马分道走的不是一条路……   乌日娜那随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东西吃下去,不应该出现呕吐的反应才对!除非……乌日娜在他眼皮底下给了那个小神女提示!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高,看乌日娜的背影就多了股杀气——这不忠的东西不除,可汗危险!反正已经肯定神女比她医术更好,留着也没用了!   迅速有了决定,他猛然暴起挣脱钳制……   零食君从一开始就因姬氏极的眼神授意而特别关注了这个随从,但还是错估了对方的实力,被他挣脱了钳制,眼看他扑向乌日娜要将乌日娜灭口而自己却赶不及相救,不禁面色大变:“该死!”   然而……   奇迹的一幕却发生了!   那个扑向乌日娜的随从手在触及乌日娜的一瞬,便被什么力量定住了一般,忽然间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下瞬,银光如电疾下,哧哧哧哧四声,便生生将那随从的四肢狠狠的钉在了地上!   虽不见血光喷涌,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只要那被钉着的随从醒来后稍有挣扎,四肢筋脉就会瞬间断废!   众人惊愕抬眸看向匕首飞来的方向,却也只是看到一个去远的背影,但即便如此,众人也依然还是能认得出来,那是抱着夏阳的姬氏极……   “好妹妹,你那毒针这么好玩,给哥哥一点呗。”姬氏极厚颜狗腿求施舍。   夏阳装死不理他。   姬氏极扬了扬眉,邪恶的撒了手……   但下一秒,他又飞快的把夏阳捞了回来,俊脸黑得很彻底:“妹妹,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动不动就扯男人裤子像什么话!”   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快及时又把她捞回来,裤子指不定就被下坠的她顺势给扯掉了……   夏阳开心的继续装死。   “你……”   算了……   他又不能真的打她不是,何必自找罪受!   **   姬氏极把夏阳送回房后,交代率先追上的莫伊等人好好守住屋子,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便折了回去。   零食君倒是激灵,虽然那随从已经被匕首钉在了那里,却还的带着人亲自守着以防意外发生,看到姬氏极来了也没有迎上去,而是等他自己过来。   针毒时效尚未过,那随从还未醒。   姬氏极蹲下仔细看了看,倏地伸手一把从他脸上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中年面孔:“坤木!”   “坤木是什么人?”零食君皱眉——西戎远比原先预想的还要复杂,早知道就不应该来!好在他们家北王妃是个神奇的人物,不然,早不知被撕碎成什么样了,他们回去也没法交差……   姬氏极瞥了他一眼,勾唇笑了:“这可真是份意外之喜。”大喜!   转头吩咐一声:“去,大张旗鼓的请摄政王来一趟。”顿了顿,又道:“神女中毒不省人事的消息也放出去。”   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王城再起轩然大波……   摄政王铁勒闻讯赶到神女殿的时候,神女殿外已经闻讯聚集来了人山人海的百姓。   唯一庆幸的是,百姓都很自觉的维持着秩序,很自觉的保持着安静,四面八方却统一膜拜着一个方向……   摄政王铁勒瞬间有种想法——到时候就算夏阳不走,他也要赶她走!这样的神女留在西戎,迟早会碾压王权成为另类的存在!   他现在甚至很庆幸,夏阳来之前就已经嫁人了,是必须要回去的……   不过,他想归想,并不影响两条腿大步入殿。   倒是没想到,他前脚才入殿,小可汗后脚也到了。   “可汗怎么来了?”摄政王第一反应就是皱眉——这事小可汗不适合搅进去。   小可汗可不知道这位才是他亲老子,始终认为他是扶持阿古柏和自己是对立的,又认为夏阳怎么说都是自己的盟友,必须亲自来看看才放心,免得万一她是真的遇害了,回头不说大华那边,就是跟姬氏也得崩……   “神女中毒这么大的事情,朕怎么能不亲自来看看。”小可汗沉声摆了个冷脸甩摄政王便径直走了前面:“御医呢?还没到吗?一群混账东西,养着有什么用!”   然而……   小可汗和摄政王都没有来得及见到夏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中毒,就被姬氏极半道拦截去了关押坤木的地方。   坤木已经醒了,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但始终闭嘴不肯发一言,甚至面无表情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看到姬氏极把摄政王铁勒带来,坤木反倒更镇定了。   “摄政王,坤木是老可汗留给你的人,可他却易容混在了乌日娜的随从里,在乌日娜给神女的糕点下毒事发之后,企图灭口乌日娜……摄政王,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姬氏极的话,把小可汗惊了个面色大变,愤怒的转头看向摄政王铁勒:“摄政王,朕也想听你的解释!”   摄政王铁勒却只是定定的与姬氏极对视:“本王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但是,你得把他还给本王。”   小可汗一听,气得跳起来:“你……”   话没骂完,摄政王已经一手刀劈中了他脖子……   一脸不甘心,但小可汗还是应声晕了过去,他的侍卫反应过来想出刀的时候,摄政王又已经拎住瘫倒的他甩手将他丢了过来……   摄政王冷冷道:“送他回宫,再让他跑出来胡闹,满门抄斩!”   声落,摄政王的侍卫纷纷拔刀威胁。   满面憋屈愤怒,但小可汗的侍卫也只能暂时将他先带回宫再说——摄政王监国多年,有非常多的实权,而小可汗继位的时候却实在太小,这些年虽然一直很努力已经培养了不小的势力,可跟摄政王硬拼的话,还是不行!   最最重要的是,这种时候姬氏极竟然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们不退,也得退,但纷纷愤怒的想,回头得跟小可汗仔细汇报——姬氏极这个人可能靠不住!   “现在,本王可以把人带走了吗?”   摄政王转眸看向姬氏极。   姬氏极抿唇看了他好一会儿,道:“乌日娜得留下。”   坤木皱眉直言:“不行!”   “那就你留下!”姬氏极很干脆的望过来,目光如剑。   坤木张了张嘴,关键时刻还是选择了转眸看向摄政王,语气平板没有一丝卑微:“乌日娜也必须带回去。”   “你以为将乌日娜带回去就没事了?”姬氏极勾唇,浅笑森然:“奉劝一句,最好不好小看我那宝贝妹妹。”   坤木面色一变:“果然是乌日娜那婊子给她通风报信了!”   “你盯得那么紧,她哪有机会报信。”姬氏极讥讽的看着他:“我刚说了,不要小看我家宝贝妹妹,要论用毒的话,她恐怕算得上是你们认识那些所谓高手的祖宗!”   坤木:“不可能!那东西是南域流入的奇物,无色无味她不可能……”   摄政王冷冷一眼,才让他意识到失言的闭上了嘴,但面色还是十分难看——这世上真有人能吃出那东西的味道来?不!不可能!姬氏极肯定是在诈他!   “你的话本王会带到的,现在,本王可以把人带走了吗?”摄政王直视姬氏极的双眼问道。   姬氏极还是那句:“乌日娜得留下。”   摄政王皱眉想了想,道:“本王得先去见她一面。”   “不行。”姬氏极断然拒绝。   双方僵持不下,摄政王只好选择暂时退步,先把坤木领走,乌日娜留下。   坤木是避开百姓的视线偷偷带离的神女殿,在隐蔽的小巷中与摄政王重新汇合。   “你不该把乌日娜留下!”坤木再见摄政王,沉声便道,半点恭敬都没有。   砰!   摄政王抬手就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差点将他扇飞出马车去,但又手快的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将他及时拖了回来,杀气腾腾:“坏了事的是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可汗解释吧!”   **   摄政王带着坤木回到摄政王府地宫的时候,禁军已乱成一团。   数位统领被人同时斩杀,杀人者却手执摄政王调军令,并领军数路,一向王宫,一向摄政王府,数向民宅……   血流成河得太过忽然,令人猝不及防!附近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远远看着一处处被戒严的地段,林富贵面色难看。   “林管事,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随从催促林富贵。   林富贵一脸愤怒和不甘心:“那个老废物!我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   “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随从苦苦哀求:“主爷离去前已经预见会有今日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已……走吧林管事,主爷不会怪你的!只要有北王那一层在,就算北王妃知道也不会把事情闹开!走吧,再不走就封城戒严了,我们就走不了。”   林管事恨恨望了一眼神女殿方向,转头欲走,却被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拦住了去路……   少年高挑精瘦,面容白净而偏柔美,看起来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可已经突显的喉结和低沉的嗓音,还是证明了他的性别确是男性没错。   他年纪不大,目光却异常锐利,直直朝人看来,竟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你们说的主爷……是谁?”   他本来已经决定走了,却没想到才出城,就听到了夏阳中毒不省人事的消息……   他知道她没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中毒,可不亲眼看看还是不放心,于是就又折了回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路过的时候,竟然刚好听到林富贵他们那些话,“北王妃”三字让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他停下了脚步。   “你是什么人?”林富贵皱眉看着他——明明看起来像个普通人,可,他靠近的时候自己和自己的这些人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说完,他就后悔了,自己干嘛跟个孩子啰嗦浪费时间!   一个眼神示意留个人解决掉他,便带着其他人匆匆要走,却怎么也没想到,才转头的功夫,那留下的对付少年的人就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惊愕回头,少年已经逼近!   “你……”话没说完,颈侧一麻,反应过来中针的时候已经两眼一黑,狠狠的栽到了地上去。   其他人也眨眼的功夫便被四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白衣男子放倒了……   “公子。”一白衣男子看向柳明月,请示怎么处置这些人。   柳明月看了看那些不断扩张的戒严,又看了看横七竖八倒地不省人事的林富贵等人,目光最终落在林富贵身上:“把他带上,其他人扔这里不管。”   “送去给北王妃吗?”白衣男子又问。   柳明月张了张嘴,半道又改变了主意:“不,我们带走……白耀白雾,你先带他出城。”   白耀白雾颔首,拎着不省人事的林富贵就走。   柳明月这才带着另两人往神女殿去……   **   神女殿已经戒严了。   柳明月好不容易才潜进去,却还没见到夏阳,就被姬氏极给逮到了。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看到柳明月,姬氏极真的很惊讶。   柳明月抿了抿唇,道:“是要走了……”   姬氏极扬了扬眉后,上上下下多看了他两眼,笑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这算是变相的告诉他,夏阳没事,他可以放心的离开了,可……   柳明月还是控制不住的俊脸一沉,很是难看:“见到她后,我自会离开。”   姬氏极叹气:“那我只好强行将你驱逐了。”   柳明月立即摆出防备的姿势,戒备的盯着他。   “噗嗤~”姬氏极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你以为现在的你真能挡得住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柳明月话没说完面色瞬变,惊转身还是迟了,脖子被姬氏极修长的指一抹而过。   姬氏极吹了吹自己那根手指,浅笑斜目他:“如果是刀,你已经死了。”   柳明月满面羞红,抿着唇不说话。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那宝贝妹妹,但你既然能大放厥词说等她五年……”   柳明月黑着脸打断他:“那不是大放厥词!”   姬氏极瞥了他一眼,耸耸肩:“随便吧,什么都好,可不管怎么说,你也好歹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你确定现在这个时候适合去看她?你知道一旦她是假中毒的事情曝光,会是什么后果吗?”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夏阳都将有愚弄百姓的嫌疑!   百姓能将她捧多高,就能将她摔多惨!   到时候姬氏也同样会面临危机,而此时陷入危机的比如赞布王,却反而能得到解救,到时候……   情势逆转,夏阳死路一条!   柳明月转念便想明白了,面色瞬变。   “慢走,不送哈。”姬氏极跟他摆手拜拜,这是跟夏阳学来的。   柳明月面色难看,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离开。   阳阳……   我们帝都再见!   **   与此同时,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冲入摄政王府地宫。   “可汗,不好了,摄政王他反……”   话没说完,便被追至的人一刀砍死在了地宫中。   此时的老可汗正躺在宝座中,听着坤木详细禀报神女殿中的骤变,忽然来这么一出,不禁有些发懵……   但也仅是一瞬,他便反应过来了,转眸犀利的看向摄政王铁勒。   “铁勒你……”   坤木愤怒质问还没说完,脑袋便飞了出去,骨碌碌的滚出老远,身首异处时还没搞清楚状况,双目瞪得大大的。   老可汗眯眸,被下的手悄然移动:“铁勒,你也背叛……”   砰!   枪声打断了老可汗的话,也打断了他被下企图扣动宝座机关的手,痛得本就虚弱的他两眼发黑,险些就此晕死过去,但……   他不甘心!   强烈个意志让他撑了过来,如同地狱爬出的厉鬼,恨恨的瞪着铁勒,沙声嘶吼:“铁勒!你忘了是谁把你拉扯大的吗!”   “是你和大嫂。”   铁勒面色很平静,双目却赤红了:“更准确的说,是大嫂。”   “你还知道那是你大嫂!”老可汗如同重伤的猛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不愿意放弃嘶吼:“你明知道那是你大嫂你居然还……”   “是你暗算我的!”   铁勒怒吼回去,吼出了隐忍了十几年的愤怒:“那天晚上是你把我喊进宫喝酒的!是你在我的酒里下了东西!不是你把人支走,我又怎么可能会进得了大嫂的寝宫!而且那么巧,大嫂当时也喝醉了!”“你早在那时候已经发现生不出孩子是你的问题,可你依旧把责任推在大嫂身上!”   “你发现千蕊骗了你,所以你现在这么折磨他们母子两!可你却可笑的用她的方法来欺骗民众!”   “你是可汗,你要声望,你需要一个继承人,你不愿意要外面的孩子,你想要我的血脉孩子你可以说啊,难道我会不给你吗?”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大嫂!这样对我!”   老可汗没想到事情早就败露了,大笑癫狂:“哈哈哈……看来防你一手,确实是有必要的,只可惜啊,竟然所有的事情都坏在了一个小小的神女手上。”   如果不是仗着有个医术过人的小神女在,铁勒又岂敢冒着牺牲那对母子的危险反他!   “可惜啊……”老可汗笑着看着铁勒:“是朕的,就终究是朕的,朕死了,你也得不到……”   可汗王位吗?   他从来就没想过,应该不是……   摄政王铁勒皱眉想了想,猛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大太后,倏地瞪大眼:“不!这不可能!”   老可汗只是笑,缓缓的闭上眼……   他本就中了奇毒,并且毒已深入五脏六腑,不过半死不活的吊着一口气,铁勒那一枪虽然只是打中了他的手,可还是足以要了他的命!   不过……   他不孤单。   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会陪着他一起下黄泉。   在那里,他不再是可汗,不再有那么担心的事情,终于可以放下身段,慢慢的恳求她的原谅……   他当然知道,他这辈子做了很多很多伤害她的事,是他一点一点将他从她的心中驱逐出去的,她现在的心里已经没有他,但没关系,他接下来将会有非常多的时间来挽回她。   她,会重新爱上他的……   与老可汗一脸的安详相比,摄政王特勒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去!把神女请进宫!”   “可,可是神女大人现在中毒不省……”   摄政王面色一沉,暗骂一句该死的丫头,却还是改了口:“把她抬进王宫!不省人事也要抬!最快的速度!”   交代完,自己先快马狂奔赶进了王宫……   **   大华,北门关迎来了一位罕见的贵客,点名道姓要见李旭。   “确是林氏老太爷。”   听罢翎九的禀报,李旭面色更沉了。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李旭出声,翎九才弱弱的问:“主子,见还是不见?”   “……见。”   李旭终于开口:“请他到厅中喝茶,就说我正忙,忙完就去见他。”顿了顿,补一句:“不用盯着他,你们盯不住。”   翎九默默泪——您这算不算是变相的说我们无能?   “是……”   ☆、【117】李木头,你好色   西戎,王城。   夏阳像个重症患者送去医院急救一样,匆匆忙忙抬出神女殿,迅速转马车,而后快马加鞭送往王宫……   百姓也真当她是被送去急救,毕竟御医院设在王宫内,所有的御医都在那里,更何况,现在王城莫名其妙就乱了起来,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时候,人们的潜意识就是觉得王宫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   就算如此匆忙的急赶,一路畅通无阻,也还是没能赶上救大太后,她已经强弓之末,回天乏术。   当然,如果夏阳肯烧自己的命给她的话,她也还是可以多活两三个月的,可惜……   夏阳不是圣母,也不敢随随便便做这个圣母,因为后果太严重——人心叵测而贪婪,多少英明帝王为了长命百岁而干尽蠢事!   她,至少不想变成别人犯蠢的工具……   “你已经帮了这么大的忙,还要劳烦你特地白跑这一趟,真是咳咳咳咳……”   虽然夏阳立场很坚定,坚决不救人,可看到大太后这都回光返照没几口气了还这样真诚的感谢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心虚的:“您别这么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那什么,您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跟可汗说,我就不打扰的先出去了。”   小可汗也只当她是愧疚救不了大太后,并未放在心上。   她虽然被百姓传得神乎其神,却并不是真的拥有什么神力,这一点至少他心里还是清楚,自也没有什么好责怪她的。   “可汗,来……”   夏阳出门的时候,听到大太后虚弱的召小可汗近身边,估计是要跟他坦白摄政王之间的关系,便更走快了些。   摄政王和姬氏极都等在门外。   看到夏阳这么快就出来了,还歉意的摇头,摄政王铁勒一下被抽走了大半生气般,整个人瞬间就没了精神,但还是强撑着悲痛苦笑与夏阳道谢:“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大忙,多谢。”   夏阳避过了他的大礼,道:“或许一会儿会找你……我们在外面等。”   摄政王铁勒现在脑子有点乱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夏阳看了姬氏极一眼,便匆匆出了走廊外去。   姬氏极尾随出来,就见夏阳不知所思的仰脸望着远方的蓝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很不好……   走过去,他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傻孩子,别胡想,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我知道。”夏阳点头浅笑,而眼眶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湿润有些红:“只是每次亲眼见证人的性命是真的如此脆弱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难过而已。”   大太后跟她是不熟,可跟她熟的那些人,也是会死的……   这其实是个很幼稚很愚蠢的想法,可,她就是忍不住的去想,忍不住的害怕。   姬氏极皱眉苦恼了下,而后又扬眉笑了,一脸了悟的模样张开双臂:“行了行了,来吧,我抱抱你就是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幸好你家那木头不在,不然我还得跟他打一架。”   夏阳用一种“你是白痴吗”的表情斜目他。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姬氏极有种自作多情了的受创感,恼羞成怒。   夏阳别开脸,懒得理他,可下瞬,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演得好假有点蠢,不过……极哥哥以后肯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你这算是在侮辱我吗?真这么好,竟然到现在还找不到合适的!”姬氏极语气听起来不太好,可嘴角却是翘着的,和她一起趴在廊下眺望远方的天空。   妹妹……   以前没有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如今有了,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这么说起来确实啊,极哥哥你都二十有三老男人了,竟然还没主儿,该不会是什么独孤星转世的吧?来来来,左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有没有婚姻线,会不会就这么孤独终老断子绝孙了……”   姬氏极——他收回前言!   **   大华,北门关。   林傲坐了大半天,喝干了三壶茶,才终于把李旭等来了……   李旭步伐匆匆来得很急,似乎是真的把他忘在这里,这会儿才想起来,但面上依旧万年不变一张没有表情的棺材脸,气场尖锐如同出鞘的剑,一进门就让厅堂的气氛直线下降了几个度。   原在厅中侍候的小兵微微变色,很自觉的低着头悄悄退出去,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逃?   林傲莞尔,抬眸望去,却也是瞳孔瞬凝浅笑顿僵……   如今的李旭已近二十,稚气蜕去的他更显神俊,飞眉寒眸挺鼻,五官搭配完美得天衣无缝,一身黑色战甲让他挺拔精瘦的身材看起来多了份霸气威武,依旧沉稳冷漠,但却不再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尊贵风姿!   还有他可怕的天赋……   别人或许看不出李旭如今的深浅,可李旭的功法是林傲教的,林傲不可能看不出来!   虽然林傲以前就知道李旭很有天赋,但让他很失望的是,他这个亲外孙还不如他女儿来得有出息,一点都没遗传到他,整一个像基因彻底突变,看着面冷不好相处是个狠的,其实心软又好哄骗,天生就不爱与人家争,又被李煜那死孩子从中作梗“误导”了几年,更“傻”得不成样,简直随时愿意帮卖了他的人数钱……   为了让他争,林傲可是没少下功夫,甚至不惜连自己一直珍惜的功法都传给了他,图的就是他能生出点雄心壮志心狠手辣来,结果他还不好好练,简直差点没被他气死!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要放弃这个外孙的时候,一场人为的病灾后,这根木头终于开窍了,简直大彻大悟……   穿越?   重生?   他还真怀疑过这些可能,但观察之后便都否定了。   要是穿越,他就该懂得很多新鲜的东西,并利用那些东西迅速上位,就像他那个有趣的小王妃,亦不会再像个以前傻子一样承受他母亲那样的虐待!   要是重生,他就应该知道很多于他而言“发生”过的事情,而后开挂似的大改革,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踩,至今还受制于他那个早就该去死了的老子!   “让外祖父久等了。”   李旭冷淡的声音传来,才拉回了林傲有些飘远的思绪,看去,便见他已经坐到了主位里。   林傲勾唇浅笑,道:“无妨。你驻守这么大个北门关,自是非常忙碌,我也只是兴起四处走走,恰好路过这里,想起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你了,便进来看看。”   李旭面无表情,弯都不转一下开口就道:“北门关最近乱,外祖父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林傲:“……”   虽然他也知道最近北门关正因为频繁调换人手而乱得很,可……   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孩子!   竟然连一点点应有的常识的客套都不懂!   见林傲看着自己不说话,有点气闷的样子,李旭皱了皱眉:“我说的是实话。”   林傲莫名的有种被噎到的感觉,慢了零点一秒后才无奈失笑道:“我没说你说谎。”又叹气:“行了,你继续去忙吧,我走了。”   “送您这点时间还是有的。”李旭站起来,竟然当真要送,一点留他下来吃顿饭的意思都没有。   要不是知道他脾气一直都是这样,林傲搞不好会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而刻意疏远自己……   “你忙吧,不用送,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难道我还能被人欺压不成?”虽然看见他就来气,可林傲还是一脸和蔼豁达的样子。   李旭抿唇想了想:“翎九,替我送外祖父出城。”   林傲:“……”   还真没打算让他继续留在北门关啊!   这孩子……   算了,脑子少些弯弯也好,更好控制,只要把他逼到绝境,呵……   翎九很尽责的把林傲送出北门关后,才折回来。   “林老太爷除了问些您的日常,交代属下好好照顾您外……还问了些北王妃的事……”   李旭抿了抿唇,示意翎九继续。   “其实也没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就问了问北王妃脾气如何,好不好相处,与您处得好不好,还说听传闻说您很喜欢宠爱北王妃,问属下是不是真的……其实基本都是一些长辈关心的正常问题。”至少翎九没听出看出什么不对来。   李旭也没听出什么问题来,微微皱眉,难道他搞错了?   还是问一句:“你怎么回的?”   “属下见他问的都是没什么要紧的,也就是实话实说了……”翎九道:“哦对了,他还问了平时您和北王妃有没有书信来往,属下也说有,就是咳咳……属下想着十天一封有些……就说了个两月一封,不过,您每次收到北王妃来信都开心得像额……”   李旭幽幽的盯着他:“像什么?”   “总之就是这样,属下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完,先去继续做了,您忙您忙……”翎九说罢,迅速遁走,还顺手带上了门,免得某主子杀气外放荼毒无辜生灵。   殊不知……   屋内,李旭的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许久之后才从怀里掏出个嬉皮笑脸的小布偶香囊,掐着它的脸沉声:“你看,都是你害的,要怎么补偿我?”   回应他的,自是一屋死寂……   没人看到,可李旭依旧觉得尴尬,并恼羞成怒的一把将那布偶香囊扔在桌上——她绝对是故意的!恐怕早就知道他会成天对着个布偶犯蠢!然后没事就想起来当笑话,然后笑得满地打滚!   满地打滚……   别人家的姑娘是肯定干不出来这种事的,但她绝对干得出来,并且非常熟练,就像她坐着马桶都能睡得很香一样……   想着想着就想远的李旭童鞋莫名其妙心情又好了起来,看着桌上那只布偶香囊也没那么扎眼了,甚至越看越可爱了,然后手就失控的伸了过去,把它重新拿了回来,还把它的脸对准他的脸,它的嘴对准他的嘴……   咚咚。   赤六如往常一样敲了敲门就推开门伸脚进去,却怎么也没想到,迎面便被李旭怒轰一句:“滚——”   吓了一大跳的赤六童鞋本能就一步退出去并顺手带上门,一边轻拍胸口安慰自己受惊吓的小心脏,一边不由自主的在脑中回放刚才看到的景象,脸瞬崩……   天啊!   地啊!   他竟然撞到主子自己偷偷的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天啊!   地啊!   自己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呢?万一主子受惊落下毛病怎么办?万一……额不对!   呜呜呜,主子会不会灭他口啊?现在去道歉还来不来得及?他要不要写个信去问问北王妃会不会治这种病啊?   屋内……   自觉亲布偶香囊是件很蠢的事还被撞破而面红耳赤的李旭狠狠瞪着砰一声关上的门,好一会儿才把藏在他认为是桌下而赤六看到的却是腿间的手抬起,用力的掐着那布偶香囊的脸捏来捏去:“臭丫头!我快疯了你知道吗!”   咚咚……   门又被弱弱的敲响了。   李旭正火大,开口字字都似火山在喷发:“什么事?”   赤六吓得心肝直抖,内牛满面:“是北王妃的信到……”   话没说完,门咿呀就开了,李旭黑着脸一把抢走他手里的包裹:“你可以滚了!滚远点!”   赤六屁颠的滚——还能继续活下去,真好!   **   李旭看着手里的包裹,有些新奇。   拎了拎,很轻……   猜不准是什么,只好打开了。   结果……   大布包小布,布里面还是布,一层包一层,一层又一层,拆得他感觉自己已经被耍了要火冒三丈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东西——   一个崭新的小布偶,和,一封信。   略微的怔愣之后,惊喜取代火气,笑意滚滚自他眸底翻涌而出,嗔声脱口而出,柔软得不可置信:“又调皮。”   可看清新的布偶后,他就瞬间又笑不出来了。   新布偶比之前的大一些,穿着男装,束着马尾,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眼睛红红的,满面愁容……   抿唇放下布偶,他拿起那封厚厚的信。   第一张,只有一句话——【我毁容了,你还要我吗?】   想也没想,他脱口而出:“当然要!”   第二张,还是一句话——【如果不要,寄封休书来,我懒得回去了。】   李旭脸瞬黑:“想都别想!”还懒得!这种事都能懒!   第三张,还是一句话——【你吼什么吼!大声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冲西戎吼两声我听听!】   李旭:“……”莫名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第四张,一句话都没有,但有个大大的吐舌鬼脸。   李旭知道,他真的被耍了,好笑又好气。   第五张……没有字!   第六张……也没有字!   李旭皱眉——难道重要内容在这里?她应该不至于无聊到给他多寄两张白纸才对……   额……   不会吗?   真的不会吗?   黑线的李旭想了想,还是去点了根蜡烛,把第五张放在蜡烛上慢慢的烤。   看到真有字那瞬,他松了口气——幸亏幸亏。   然后……   然后他的俊脸就五颜六色的不是一个华丽扭曲可以形容了:“要让我知道是谁教她的,非废了他(她)不可!”   抬手就要把那第五张给烧了,可想了想,又留了下来。   余光瞥向第六张,抿唇好一会儿,还是拿起放在蜡烛上面烤一烤,果然看到前半部分还是第五张的后续,而后……   【你好色啊!居!然!全!程!看!完!】   李旭嘴角一抽——你还写了呢!   【孩子,你思想怎么能这么龌蹉呢?】   李旭嘴角再抽:“叫谁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人写……那种东西!还鸳鸯交颈舞眉黛羞频聚!我还想问你是在哪看到……”   该死的!   她不会跑青楼去玩了吧?   姬氏极长没长脑子竟然放她去那种地方!   还有!   她看到了多少!   是哪个男人露给她看了!   越想越火大,李旭咬牙切齿的继续往下看——【公马和母马不这样那样怎么生小马!】   公马?   母马?   【不是公马母马难道还是男人女人?】   【你思想怎么这么龌蹉呢?】   【我这么纯洁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去看那种事情!】   【想歪的你还不快去面壁!】   李旭:“……这么纯洁善良的你竟然跑去看马……”   话到一半,闭嘴了,然后又生气了,然后又无奈的笑了,然后伸手拿起第五张,眯了眯眸:“小没良心的,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天赋啊,不错,不错……”   **   西戎,王城。   夏阳没来由的一股恶寒,神经质的左顾右盼,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还是不放心的伸脖子压着声音问姬氏极:“极哥哥,有没有人不怀好意的盯着我?”   姬氏极莫名其妙的瞥了她一眼,环顾一周后很肯定的回答她:“没有。”又怎么可能还有呢?   老可汗死了就算了,大太后竟然也薨了,摄政王憋了十几年的火气直接就转向了二太后和赞布王。   如今正是大太后大丧,而热娜公主并非老可汗亲生骨肉的事情却被抖搂了出来,被人直指是赞布王已故之子赞布悍的骨肉,当年二太后是如何跟他勾搭上并怀上热娜这个野种的始末详详细细,让人不信都不行……   二太后和赞布王直接被控制调查,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来算计她?   赞布正闹内乱,索朗王有索朗穆说服,昆莫王就是昆莫明珠,周戎王是小可汗的外祖,姬氏王是她舅舅……于是,西戎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寻她不痛快?   早忘了给某人写过一封香喷热辣的信的某阳皱了皱眉,又问姬氏极:“赞布阿美兄妹呢?赞布王到底把他们藏哪里去了?”   说起这个姬氏极也终于有些面色凝重起来,迟疑了会儿,道:“其实我担心,他早就把他们送去了大华……”   两国打不起来了,大华也就成了安全的地方,不论是其他四王哪一个报复,都不能伸手进大华,而大华,夏阳终是要回去的……   夏阳撇撇嘴:“遇上再说吧。”   姬氏极没好气的斜目她:“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再西戎大风大浪没翻,回了大华翻阴沟。”   “你太阳的,居然诅咒我!我要回去告诉外祖母!告诉舅舅!”   “除了告状,你还会什么!”   “吃!睡!玩!”   “……你走快点,我不认识你!”   “你滚!明明是你跟着我!”   “要不是你非要周游西戎各地赐什么鬼福,你以为我真乐意跟着你啊!”   “话说回来,魁哥哥什么时候出嫁?”   “你不觉得你转移话题太快了吗?还有!阿魁应该是娶额……”昆莫宝珠现在是昆莫的女王啊,就算她愿意,她那些叔叔也不允许她出嫁,除非她交出王位,不然,阿魁好像就真的只能嫁……不对:“那叫入赘!出嫁什么出嫁!他听到还不得气个半死。”   “他敢生气,我就怂恿宝珠嫂嫂不娶他!”   “……虽然笨了点脾气差了点,但好歹都是你哥啊……”   “所以啊,你最好讨好我,不然,我一定会清清楚楚记下来的,方便日后怂恿未来的嫂嫂经常离家出走!”   “……我真的不认识你!”   “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好!”   “……”   **   夏阳又回到了索朗,并且一呆就是两个月,短短时间内脚步却可以说得上是踏遍了索朗的每一寸土地,并借着神女之便,不断的灌输索朗民众一个理念——   沙漠和戈壁其实是可以治理的,虽然付出的时间和人力与收获不能成正比,但考虑更长远的可持续发展,为了子孙后代,治理才是真正的根本!   并说服索朗王与姬氏胜轶坐下来深谈了一次,达成了很多协议,其中一条,就是姬氏定时定量的低价供应索朗一定的药材,   “二太后和赞布王被处死了,赞布一族被驱逐,赞布改为拓宇,由拓宇王统御。”姬氏极带来最新的消息:“拓宇王亲自来请你去拓宇做客。”   “拓宇……”夏阳皱了皱眉,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西戎的姓氏真……靠!自己有手有脚,干嘛抢我的茶!”   姬氏极端走她刚到好的茶,笑着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了哧哧的细声……   好好的茶杯,竟然说裂就裂,茶水顺着裂缝迅速流干!   夏阳怔了一怔,哈哈大笑,而后又忽的停了下来,面色难看的与同样面色难看的姬氏极大眼瞪小眼。   姬氏极抬起手来,慢慢的摸向自己的心口:“我的心刚刚……”   “你,你别急,可,可能只是太累了想多了,说起来我们最近一直跑一直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编不下去的夏阳倏地站起来,红着眼道:“我们回姬氏吧。”   她比谁都清楚昆莫明珠还有多少日子,可她还是不断的催眠自己忘掉忘掉忘掉,因为她害怕,害怕亲眼看到又一个熟悉亲近的人离她而去……   可惜,自欺欺人是愚蠢的,根本没有用!   回过神来的姬氏极心疼的摸摸她的头:“看你吓的,茶杯其实是被我捏的。”   当然不是的……   他也知道她不会信,只是……   比起哭,她更适合笑。   “我们回去吧……”夏阳低着头,拽着他的袖子:“我保证,我不插手姬氏的事,我会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回去吧……”   昆莫明珠一走,姬氏昂就会和姬氏胜轶打起来……   甚至可能是在丧礼上打起来!   姬氏昂是没有胜算的,他从计划抢李芷妍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输了,可她终究是要回大华的,而李芷妍,终究是大华的公主,李旭同父异母的妹妹!   若是李芷妍死在了这场械斗中,她就永远也别想撇清楚……   可若是李芷妍不死,肯定会恨死她,甚至可能回大华折腾她……   索朗穆陪着父亲招待拓宇王,半天不见姬氏极把夏阳带来,只好亲自跑一趟,却不想,一进门就看到兄妹两人靠得很近很近,姬氏极摸着她的头,她拽着姬氏极的袖子。   脸瞬间又黑又沉:“大白天的,你们在干什么!”   并大步过去,伸手要将两人分开……   姬氏极却搂着夏阳一转,直接往外走:“我们有事先回姬氏。”   索朗穆皱眉看了看手背那滴还烫人的眼泪,大步追出去:“出什么事了?”   回应他的,是头也不回的背影。   索朗穆黑着脸想追上去,猛然想起拓宇王还在,扭头交代洛奇:“去跟拓宇王说一声,姬氏可能出事了,神女和极王子要回姬氏,暂不能去拓宇做客。”   说罢,大步追了上去。   **   砰!   费心熬了好几个时辰的滚烫鸡汤被姬氏昂狠狠摔在了地上,一把揪住吓得琴瑟的李芷妍:“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你竟然还敢对祖母……”   下毒!   李芷妍面色苍白的捂着已经六个月的肚子:“你,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你……”   姬氏昂咬牙切齿,举起对准她脸的拳头啪啪作响,最终还是用力放了下去,一把将她推向她身后的侍女:“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捏死你的!”   听到威胁,李芷妍反而松了口气。   姬氏昂这个人,粗鲁,爆脾气,浑身上下的缺点数都数不过来,可他却有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优点——他喜欢孩子!尤其喜欢血脉正统的孩子!   可这……   到了李芷妍手里,就成了他致命的弱点!      ☆、【118】回大华   昆莫明珠最近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只能进些汤汤水水,每天醒着的时间更是越来越少……   即便不是大夫也看得出来,她的大限将至。   除了姬氏极和夏阳还没到外,她的儿孙算是已经回来齐了,包括一向不愿意回来的姬氏昂。   “祖母,您渴吗?要不要喝水?”   守在床边姬氏烈第一时间发现昆莫明珠醒了过来,忙凑过去轻轻的问。   “是小烈啊……”   昆莫明珠迟钝的反应过来,一脸和蔼慈祥的笑,却答非所问:“我又梦到你阿依姑姑和古丽姑姑了,她们都好美呀,就像镜湖里的月亮,镜湖畔的花儿……”   姬氏烈抿了抿唇,挤出笑来:“祖母这是想妹妹了吧?放心,伯父已经派人去接妹妹了,她很快就会回来。”   “……阳阳啊……”昆莫明珠唇边抿出一抹笑来:“她是个好孩子,你们可不要欺负她。”   “我们就这么一个妹妹,还又漂亮又可爱,怎么能欺负她呢?”姬氏烈抖动着唇笑:“她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哦,想起来了……谁欺负她,我们兄弟几个拉上家伙组团去揍他丫的。”   昆莫明珠忍不住也笑出声来:“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呵,是个精神旺盛的小捣蛋儿……”   “阿烈弟弟说什么呢,把祖母逗得这么开心。”   李芷妍满面堆笑的扶着肚子走进毡房,身后跟着姬氏昂。   姬氏昂抿唇不语,面色有些奇怪,似乎心情非常不好,但手里端着个托盘,盘上有只炖盅和一只碗,盅里的热汤还在冒热气……   阿碧和阿沁略微的惊讶过后,低下头去,面色同时都慢慢的往下沉。   姬氏烈皱眉看了李芷妍和姬氏昂一眼,皱起眉头来。   不论是人还是东西,都是有了比较之后,才会有好与不好之分……   如果没有夏阳这么个妹妹,他或许会觉得李芷妍是个非常不错的汉人女子——温柔,贤淑,貌美而柔弱,会让男人一眼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保护欲。   可惜……   在她嫁过来之前,他们先认识了同在大华长大的夏阳这个妹妹。   夏阳其实不是个好范例,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温柔,贤淑二字用在她身上甚至都是对那两个字的侮辱,貌美,但绝对不柔弱,可是很神奇的,她反而比起李芷妍来更让人心生保护欲!   为什么?   因为夏阳很真实,有血有肉有脾气,她也并不是真的不温柔,只是她所有的温柔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而贤淑这种东西,本就不是给人看的,她自也没那个必要去刻意展示给谁看。   反观李芷妍……   她的温柔就好像用不完一样,谁都可以给!   她的贤淑就好像怕人不知道一样,无时不刻都在展现!   他是凡人,不知道神仙是怎么过日子的,心胸到底有多大,他只知道凡人是怎么过日子的,心胸或许有大小之分,却肯定是有极限的,而李芷妍至今为止的表现在他看来,有些超脱凡人了。   何况,今天的堂哥姬氏昂也很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是祖母教的,他一直谨记着,也通过无数的事实证明这话是没错的,此时此刻,心境自是微妙的,不由自主就瞥向姬氏昂端着的炖盅上。   李芷妍生怕姬氏昂这个时候心虚露怯,浅笑着抬手就抱住了他的手:“祖母醒了正好,爷亲手给您炖了鸡汤呢,我尝了尝感觉味道还不错,您吃吃看。”   姬氏昂余光凶狠的瞪她,没吭声。   李芷妍急得直拧他——这死男人,当初对她都能那么狠,怎么对个死活拖着不肯死的老太婆偏偏就心软呢!   “是吗?”昆莫明珠微笑着道:“那我可真得尝尝看。”   “你还愣着做什么,祖母让你过去呢。”李芷妍趁机推了姬氏昂一把,眼神不断提醒“来都来了你还想退缩吗”:“别让祖母等久了。”   阿碧阿沁低着头,把唇抿得紧紧的,心里搜刮着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诅咒,不停的诅咒李芷妍,甚至她肚子里的孩子……   “祖母……”   姬氏昂慢吞吞的走到昆莫明珠床边,把姬氏烈赶开,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手生,笨拙到让李芷妍有些抓狂的盛了一碗鸡汤:“我喂您……”   昆莫明珠温和微笑:“时间过得真快啊,仿佛昨天你还在襁褓里要人抱着,可今天,你却都已经快要当爹了。”   姬氏昂抿唇不语,不停的在搅那碗鸡汤。   他出生的时候,西戎还在频繁的内乱,他的母亲便是死于战祸……   他父亲骁勇善战,是天生的领袖,但毕竟是男人,并不会带孩子,于是他被送到了祖母的屋里……   那时候祖父还在,但祖母依旧非常忙,两个姑姑也还小,但祖母依旧把每天都不多的时间大部分都给了他,结果……   被疏忽的两位姑姑,就那么丢了。   当时他还太小,并不知道当时有多混乱,祖母有多伤心,但能记事起,他就被祖母寸步不离的带在身边,直到祖父去后,他的父亲也一夜暴毙……   他气祖母相信姬氏胜轶没有害死他父亲,也气祖母让姬氏胜轶继承王位,可是,他还是爱她……   李芷妍实在看不下去了,更怕姬氏昂这么搅啊搅的搅出破绽来,干脆伸手去抢汤碗:“行了,还是我来吧,瞧你笨手笨脚的都不知道怎么动手的好,看得人着急。”   可是……   也不知是她突兀的行为惊到了姬氏昂,还是姬氏昂最终还是心软了,她伸手抓到的却是一团空气,而那碗汤,砰一声摔在了地上,洒了一地。   李芷妍躲避不及,裙摆被溅了不少汤,幸好汤已经被搅凉了,并不热,可她还是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不小心一点!”   弯腰就想用手帕把地上的汤水擦掉,却被阿碧匆忙的扶住了:“少夫人,奴婢们来就好,您仔细身子。”   李芷妍甩不开她,也不敢甩,只能心慌慌的看着阿沁把碎掉的汤碗和鸡汤收拾掉,带走……   “怎么回事?”昆莫明珠躺在床上,只能听到声音,皱眉问道:“怎么摔了呢?有没有烫到?”   姬氏昂硬邦邦的挤出两个字:“没有。”瞥了李芷妍一眼,又道:“你裙子溅到汤了,去换一身吧。”   李芷妍张嘴就想拒绝,可想到阿沁带走的碎碗和吸了鸡汤的手帕,又不由的答应了下来,并顺势很自然的把剩在汤盅里的汤也一并带走了。   姬氏烈看到了,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说什么。   姬氏昂斜眼看向姬氏烈:“你先出去。”   姬氏烈断然拒绝:“不行!”   “鸡汤我已经泼掉了!”姬氏昂阴沉着脸。   是的,没错,他进门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暴露了,因为他的反常已经被姬氏烈盯上了,因为阿碧阿沁都把头压得很低……   他在这里长大,熟悉这里的每一个人,也自然,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熟悉着!   也就李芷妍那个蠢女人才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可是……   他知道,如果他假装看不到的话,假装不知道的话,祖母哪怕明知道汤里有毒,也还是会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喝下他喂的鸡汤!   “你还好意思说出口。”   李芷妍走了,姬氏烈也不客气的直接一拳就砸在姬氏昂的脸上:“你对我们不满就算了,祖母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狼心狗肺到这种程度!”   姬氏昂迟疑了下,终究是没躲,生生挨了那一拳,直接摔坐到了地上去。   但,他拒绝再挨第二下……   眼看兄弟二人就要打起来了,昆莫明珠叹气开口:“打什么?要打也等我死了以后再打!就这一两天了,这都忍不住了吗?”   兄弟二人顿时停了下来。   姬氏烈一把推开姬氏昂看向昆莫明珠:“祖母……”   “你也出去吧。”昆莫明珠打断他的话:“阿碧,你也出去。”   姬氏烈张了张嘴,终还是转身往外走了。   阿碧看了姬氏昂一眼,抿唇随后跟出。   屋里顿时只剩昆莫明珠和姬氏昂祖孙两。   “坐。”昆莫明珠拍了拍床沿,示意姬氏昂坐下。   姬氏昂抿了抿唇,还是坐了过去:“祖母,您什么也不要说了,王位我可以不报,但父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报。”也已经那么多年,回不了头了。   昆莫明珠只当没听到,抬起手来摸向姬氏昂的脸:“疼吗?”   姬氏昂抿了抿唇,摇头。   “我疼!”   昆莫明珠没好气的掐了他一把,但掐到的却根本不是受伤的那一边,也如今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掐人:“小烈也疼,因为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   姬氏昂干脆不说话了。   昆莫明珠叹气:“我知道,我是说不动你的,要能说动也不用等到今天了,可我还是要说,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咳咳咳……”   姬氏昂见她咳得难受,想帮她缓解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办,手足无措:“祖母您不用说了,您想说的我已经听过太多遍,可那天晚上,我是真的亲眼看到姬氏胜轶从我父亲屋里出来,而第二天发现我父亲出事的时候,姬氏胜轶却说他只是路过!您可以选择相信他,但我也有理由仇恨他!”   昆莫明珠好气又好笑:“我是怎么教你的?亲眼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何况那天晚上天那么黑,你极有可能……”   “不!我没有看错!绝对没有!”姬氏昂肯定道。   昆莫明珠知道,姬氏昂早就把自己锁死在那个牛角尖里不愿出来了,只是这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抱着一线奢望,只是她没想到,她的奢望就那么一天一点的,养虎为患了……   沉沉的,她悲痛的闭上了眼:“是我错了,我教错了,不应该教你认定一件事就要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姬氏昂:“祖母没有教错。”   “你走吧……”昆莫明珠疲惫道:“祖母已经挡不了你多久了,很快就会让你如愿的。”   姬氏昂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什么也没说的转头出门去了,并未看到,再度陷入昏睡的昆莫明珠眼角有着淡淡的湿润……   **   之后两天,李芷妍都没再见过姬氏昂。   要不是他的人说他没事,她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被姬氏胜轶控制起来了。   忐忑不安了两天,始终没听到不好的传闻,李芷妍彻底放下心来——要么就是没被发现,要么就是昆莫明珠那死老太婆果然心软,涉及到小辈名誉的问题,再严重也闭嘴不说。   不论是哪一条,于她而言都是好消息,而更好的消息紧跟着就传来了……   “老夫人不好了,让王子夫人们都过去。”   李芷妍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死老太婆终于要死了!   面上却一脸悲伤,匆匆收拾便由侍女搀扶出屋,却又忍不住想起夏阳,便问:“郡主和极王子回来了吗?”   来报信的侍女摇头:“早几天才派了人去接,应是没有那么快的。”   李芷妍一听暗喜,嘴上又道:“极王子和阳阳也真是的,明知道祖母身子不好,还要到处跑。”   见那侍女抿唇也有这样的心理,不禁暗笑,开口就又道:“特别是阳阳,怎么说也是神女,都能代替双子河神以神力为百姓赐福,接受这个神谕那个神谕,却竟然不能预示祖母的身体情况,这神女当得也太……”   那侍女皱了皱眉,借着催促抬步辇的人而打断她的话:“你们走快些呀,午饭没吃吗?”   李芷妍抿了抿唇。   她竟然岔开话题!   可想想,还是算了……   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夏阳现在还是西戎神女,百姓对她的拥戴简直像着了魔,她要说得太过分,肯定吃力不讨好。   李芷妍住的地方离着昆莫明珠的毡房稍微有点远,匆匆赶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凌乱狂奔的马蹄声。   “谁呀这是,不知道老夫人……”   李芷妍不悦回头,就看到两匹高头骏马狂奔而来,眼看就要撞上来了,吓得尖叫:“啊——”   但她的尖叫,紧跟着就被马啸声盖了过去……   那两匹高头大马,竟然在她的步辇旁边生生刹住了,马蹄踢起的泥巴,差点没飞进她嘴里。   “郡主!”   “极王子!”   惊喜的呼声,拉回了李芷妍惊飞的魂,回过神来却也只来得及看到两个进门的背影……   李芷妍张嘴就想把夏阳叫住,可猛然想起这里是昆莫明珠的屋前,并且不久之后很有可能会有一场混战!   虽然不愿意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一旦混战开始,她缩在夏阳身边是最安全的——哪怕是被夏阳狂虐过的姬氏昂,也答应了昆莫明珠,不管如何不会把夏阳拖进去!   她怀着姬氏昂重视的孩子,姬氏昂再不喜欢她,也还是会保护她,而姬氏胜轶他们也不可能对夏阳动手,所以她缩在夏阳身边,是最安全的……   **   夏阳一进门就定住了,眼泪唰一下就喷涌了出来……   这一瞬,她相信了,西戎真的有双子河神,因为这一刻,她看到了昆莫明珠半透明着身体悬浮在半空微笑着跟她挥手!   而实际上,昆莫明珠此时此刻明明就躺在床上!   “怎么……”   身后的姬氏极发现她忽然就不走了,站在那里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不禁皱眉抬眸跟着看过去,然后,也惊呆了。   他也看到了……   还看到祖母在他抬头的那一瞬,冲他微微一笑,然后,然后就消失了……   紧跟着,哭声突兀从床边开始,层层叠叠转瞬就炸开了,闻声过来迎夏阳和姬氏极的姬氏魁呆呆的回头看向床方向……   “极哥哥,我们还是回来晚了……”   夏阳哭着跪在了地上去,肩头抖得不像话:“我们还是回来晚了……”   “不。”姬氏极蹲下身来,柔声道:“我们没回晚,我们赶上了,我们送了祖母最后一程。”   夏阳却哭得更凶了,抱着双臂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昆莫明珠走了,在病痛的折磨下,结束了她坎坷而辉煌的一生……   整个姬氏都在悲痛,李芷妍是唯一开心的人,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西戎是个奇特的国度,没有大华那么多讲究,再尊重死者,也还是能在葬礼上打个你死我活……   没有任何意外,姬氏昂和姬氏胜轶就在昆莫明珠的丧礼上打了起来!   妇孺没有参加,百姓没有参加,甚至默契的远离了灵堂……   昆莫宝珠早就来了,还有份见证了昆莫明珠的逝去,索朗穆也是跟着夏阳和姬氏极后脚来的,但他们都选择了旁观——这毕竟是姬氏内部的事情!   因为夏阳呆在灵堂里,所以李芷妍也呆在了灵堂里。   “阳阳,喝点水吃点东西吧,你这么不吃不喝是不行的。”李芷妍让侍女给送来了水和食物,邀请夏阳一起食用。   夏阳只当没听到。   李芷妍劝了半天没用,心中气闷,也不吃了,还借口上茅房。   去茅房前,她又点了一把香……   回来的时候,灵堂静悄悄一点声音都没有,李芷妍不禁勾唇笑了起来,嘴上却惊讶道:“奇怪,怎么没声儿?”   随行的侍女也很奇怪。   “走,去看看,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李芷妍说着,甩开侍女搀扶的手就急急忙忙去确认,确认夏阳是不是真的被掳走了。   可是她又一次失望了……   夏阳还好好的在灵堂里烧纸钱,而安排好趁她晕倒时将她掳走去威胁姬氏胜轶他们的人,却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李芷妍气得不行,却也只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惊呼:“呀!这是怎么了?”   巧玲等人恨恨的瞪着她,不说话。   李芷妍面色略微的变了变,本能的扶住自己的大肚子,可也正是自己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样她马上镇定了下来——她有护身符呢!怕什么!就算她们知道又能怎么样她!   这么一想,她也懒得装了,大腹便便的走过去,在夏阳身边并排跪下,慢慢的往盆里添纸钱:“妹妹可真是好本事,以前我真是看走眼了,难怪能在西戎装神弄鬼这么久……”   夏阳依旧不理她。   姬氏的事,她不管!   李芷妍的死活,她也懒得管!   拳头全打在了棉花上,李芷妍又气又闷,却也奈何不得夏阳,只能忍着一口气继续等结果。   结果远比李芷妍预期的要快,第二天早上就出来了……   不出意外,姬氏昂一脉输了,输得很彻底!   “那可是您的亲侄子啊,您怎么下得去手杀他!”   李芷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没想到姬氏胜轶竟然真的会下杀手,她以为看在昆莫明珠的份上,姬氏胜轶会放姬氏昂一马,到时候他们就算输了,也还是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她都想好了,就算姬氏昂输了,她也还是可以扶持三哥,可以把姬氏最先进的火铳术偷了给三哥,这样一来三哥就有了资本,到时候三哥起势,她的好日子还远吗?   她十几年都能忍了,再磨个十几年又能如何?   可是……   姬氏胜轶却把姬氏昂杀了!   “只针对我的那些我也不说了,也可以算了,可你知道他在计划抢亲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吗?他屠了四个小游牧族做诱饵!”姬氏胜轶铁青着脸道:“那可是五千多条性命!”   李芷妍怔住了:“那些不是说是沙匪……”   “是他的人冒充的沙匪。”姬氏极解释道:“这些年他的人没少冒充沙匪干些丧尽天良的事,也越发的失控了,这都是他管教不力的后果!”   “你有什么证据!”李芷妍怒道。   姬氏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证据多得是,但你没资格看!”   “你……”李芷妍气得两眼发黑。   姬氏极冷淡道:“你毕竟身份特俗,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我们也不为难你,但必须把你遣送回大华。”连着将近两个月慢性毒害昆莫明珠的证据,以及,意图谋害西戎神女,姬氏唯一的郡主的证据一起!   但后面这些事,姬氏极是不会告诉她的……   李芷妍却是听说他们不杀自己,还把自己送回大华,眼里瞬间又燃起了希望——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姬氏的种,借着这个孩子回到大华,她说不定还能搅一番风云!   **   夏阳没有送李芷妍。   当然,心怀壮志的李芷妍也不指望她送……   “谢谢你,极哥哥。”   李芷妍笨,不知道大华帝都等待着她的,是一条死路,夏阳可不笨,更清楚昆莫明珠和姬氏极做这些,都是为了她,为了她回大华后,至少不被皇家公然为难。   “一家人何必说谢。”姬氏极勾唇:“等西戎局势大稳,你的游说结束,我亲自送你回大华了。”   索朗穆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名誉,富贵,亲人,你在大华有的在西戎也有,甚至更甚……除了那个男人之外,大华还有什么值得你非要回去不可的理由吗?”   他又不傻,她在索朗那么久都没发现她内心的焦急,焦急着赶紧处理好民心好回大华……   夏阳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如果我让你放弃你的家人你的子民跟我去大华生活,只能在大华生活,你愿意吗?”   索朗穆沉下脸:“我死也不可能入赘!”   “美的你。”夏阳直接赏他白眼:“谁让你入赘了,你想我还不乐意收呢,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的破!烂!货!”   “噗……”   喷笑的姬氏极什么也不说了,用力的给夏阳竖了个大拇指。   “你……”索朗穆面色阴沉,却无法反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己都不乐意用别人用过的,等等,什么叫别人用过的!   青筋突突的跳了半天,他咬牙切齿道:“很好!到时候我也送你!”   夏阳一怔,回过神来索朗穆已经转头走了,甩给她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姬氏极笑道:“其实吧,虽然被很多人用噗咳咳……不过,他还是不错的。若是五年内……”   “你闭嘴吧!”夏阳直接顿地上去抠了把泥封他嘴。   姬氏极黑线不已——你能不能用正常点的方式!   **   三个月后,惠武帝再派姜戎出使西戎。   “三公主在宫中早产下一子,可惜小公子出生的时候就没气儿了,三公主也产后血崩,没了……”   姜戎的主要任务,是把李芷妍的死讯带到姬氏,虽然很囧,但他不敢不从,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靖王托臣捎给姬氏王的信。”   姬氏极辗转看罢那封大意是替李芷妍向姬氏道歉和求和睦的信后,与夏阳道:“回去以后,小心李靖这个人。”   夏阳点头:“我知道。”   很久之前,便知道。   “还有……”姬氏极用力的清了清嗓子:“婶婶们让我问你,及笄礼真的不大办吗?”   夏阳摇头:“算了吧……那天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姬氏极叹气:“你父亲……并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啊。”夏阳淡笑:“可有些事情嘛,总归是要做给人看的。”   姬氏极嘴角一抽:“这种事谁会揪着不放!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太懒了!”   “诶哟,知道就好了嘛,干嘛非要说出来,我也是会难为情的啊。”   “……”   然而及笄那天,夏阳还是收到了两支精致而贵重的簪子,一是老王妃派人送来的,一是李旭送来的。   连着李旭的簪子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信。   【阳阳,回家了,我在帝都等你。】   信很短,意思却很明确——北门关的事,他已经办妥了!即便是她,现在回去也没问题了!   “也是啊……离家够久的了,我是该回去了……”   西戎的百姓对她的崇敬,已经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自是不愿她离开西戎的,但有王室出面帮忙,五王辅佐做思想工作,她又保证三年回来大祭一次双子河神,回大华之行虽有阻碍,但也不算太艰难。   开年的时候,夏阳正式踏上了回大华的路程……   “阳阳……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姬氏极一脸惊悚的看着她:“你你你,你确定你们家那木头不会先一刀劈死你?”   “不确定啊。”夏阳一脸无所谓:“就是不确定,才要试试嘛。”   姬氏极:“……”   “没关系,他要真敢抽刀子砍你,我给你挡下,然后带你回西戎。”索朗穆摸着下巴一脸幸灾乐祸的想:“啧啧,这么一想,我还真期待他直接把刀子砍你了。”   “你添什么乱!”   姬氏极没好气的瞪了索朗穆一眼,他当初说送,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送……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夏阳……   “阳阳,我觉得你这样不好,真的……”姬氏极苦口婆心:“我也是男人,所以我很清楚你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算你想试他,也不应该是用这样的方法。”   夏阳依旧故我:“极哥哥,你别说了,我有分寸。”   姬氏极黑脸——你有分寸,你有个鬼分寸!   “极哥哥,你不懂的……”夏阳叹气:“你真的不懂……”   你不懂,那个人是重生的,他拥有过非常黑暗的过去,他对人拥有很强烈的……不试试,她不敢跟他一起生活,不敢真的把后半生托付给他,哪怕,他现在已经努力的做了很多……      ☆、【119】我们继续玩   算着老战王的日子,夏阳也没敢拖拖拉拉的走得太慢……   回到大华帝都十里亭外的时候,才二月初八,天还冷得很,头一天晚上似乎还下了场不小的雪,天地一片银装素裹色,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姬氏极再次弯身敲了敲马车车壁:“阳阳,你再考虑一下吧……”   夏阳还没有来得及出声,马蹄声便如同奔雷一般由远而近,转瞬逼至。   “你看,已经来不及了。”   夏阳不必伸头去看,也知道来的是谁——原主留给她的天赋,让她能根据马蹄声及其细微的区别来判断来的是什么马,甚至,谁的马!   “怎么会来不及!”姬氏极咬牙切齿。   “真的来不及了。”索朗穆看戏不嫌热闹大,指了指前方:“他已经来了。”   “有你什么事!”   姬氏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目光却还是跟着就转向了那道已经近到跟前的纯黑身影。   嘶——   纯黑健硕的马儿扬蹄长啸,停了下来,其背上一身黑袍披着同色挑金边披风的李旭才映入众人视线内。   他已经先一步收到了消息,索朗穆和姬氏极都跟来了,所以这会儿看到两人也并不惊奇,甚至连看都没看……   目光直直的落在马车上,他抿了抿唇,略微的皱了皱眉后,直接下马走过去,就要上马车。   “等等!”   姬氏极拦住了他,面色很难看很微妙:“那个……”他妈的,这种事他要怎么开口!   李旭等了他三秒,不见后话,直接跳上了马车,但紧跟着又被索朗穆忽然丢劈过来的弯刀给逼退下了马车。   抿唇寒眸,他被迫退落的同时直接掏出了火铳,冲着索朗穆就是一枪……   砰——   突兀的枪声吓了众人一跳,搞不清楚状况的纷纷顺声望去,便见索朗穆非常狼狈的滚下了马背。   “这玩笑可开大了。”   姬氏极紧跟着闪掠到李旭身后,意图夺走火铳——开玩笑,这玩意让他带上马车阳阳还有命吗?   可是……   他才贴上李旭身后,李旭手中的火铳口就指向了他!   “他娘的……”   索朗穆一个翻滚转扑了过来,火铳直指李旭,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脖子也同时就是一凉,竟被李旭另一只手中的长剑架住了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觉是一阵眼花的功夫,事情就那么定局在了那里……   略微的错愕之后,姬氏极一脸的阴郁,上上下下慎重的重新打量了李旭一番——两年前这家伙还是被他揍的份啊,现在却……特么的,这变化太快,他不能接受啊!   索朗穆比姬氏极脸色更臭——一年多前这小子还没这么厉害的啊,这一年多的功夫他吃了什么大补药能精进那么多!   “让他上来吧……”   马车里,夏阳幽幽的声音传来。   索朗穆抿了抿唇,收了火铳,咧嘴笑出两排森森的白牙:“你要敢动她一根寒毛,就做好跟整个西戎作对的打算。”   李旭转头看向了他,微微拧眉,却不想姬氏极趁着机会就手疾眼快的抢了他的火铳……   再转头看向姬氏极,就见姬氏极飞快的拆掉了火铳里的火药和子弹,而后又还给他。   姬氏极不与他对视,指着他的剑道:“要不你把剑留……”   李旭的眉头又紧了紧,就听到夏阳的声音幽幽又传来:“极哥哥,你够了!让他上来吧,还有……带人退后十丈。”   “十……”   姬氏极面目一阵扭曲,但最终,他叹气,挥手,示意众人退后十丈。   李旭发现索朗穆很干脆的就退开了,零食君和巧玲等人则是面色微妙的看着他……   零食君倒是想给李旭点提示,可惜,巧玲和绿屏死死的看着他。   一切都透着诡异……   李旭收回环顾的视线,抿唇上车,进门便看到夏阳坐在马车最里面,身上披着宽大的斗篷,体型看起来胖了不少,瞧不清面色。   皱了皱眉,他选择在门边坐下。   默了默,又把火铳和剑取下,丢到了那车外,而后才开口:“现在可以说了。”   夏阳呆呆的看着他,久久不知如何开口。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或者说,他是在等她说话……   宽敞的马车,死一般的寂静,夏阳越发的点坐立不安了——这这这,还要不要继续呢?要不要呢?   咕噜……咕噜……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紧张而小心翼翼吞咽唾沫的声音,心跳脱缰似得狂跳,心虚后悔,肠子都青了,可摆了这么大的阵仗不继续,好像,很丢人啊……   纠结的煎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很冷不丁的,夏阳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好玩吗?”   夏阳又心虚又紧张,脑子里甚至出现了天使和恶魔两个争吵的声音,以至于忽然听到这一声,她毫无防备的就很本能的用力摇了摇头,拨浪鼓似的:“不好玩不好玩,可吓死我……”   话到一半猛然意识到是自己的声音,顿时僵住,机械式的慢慢转眸看向坐在门口的李旭,便见他挑着一边眉看着她,脸色……   似乎没哪里不好?!   为了确定自己没看错,她伸脖子仔细看了看,眨了好几次眼,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反而更不敢置信的直接脱口而出:“你出门的时候吃药了?”   李旭嘴角一抽,面色瞬间往下沉——在她眼里他是多该吃药!   “咳……”   自觉说错话的夏阳缩了回去,低着头郁闷的看着自己身上宽大的斗篷不动了。   顺着她的视线一低,李旭也看向了她宽大的斗篷,淡声问道:“不玩了?”   玩你个头……   夏阳郁闷至极:“你不应该发现才对……”他明明是过激分子啊!一个过激分子说不过激了就不过激了,这叫什么事!   李旭好笑又好气:“所以,我应该生气才对?”   “对你个头!”夏阳恼羞成怒,双手在斗篷里一阵捣鼓,掏出个半大不小的东西就往他脸上砸。   马车里昏暗,李旭一时还真没看清她丢过来的是什么,本能抬手就接,而后便怔住了,面色微妙的看向那接住的东西。   那是个模样奇怪的布包,四个角都缝了布条,似为了固定在什么地方……   固定在什么地方?   说起来,她刚才是从身上的斗篷里掏出来的,而掏出来之前,还捣鼓了一阵……   猛然灵光一闪,李旭总算猜出它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俊脸瞬间黑了好几层,横眸瞥向腮帮子鼓鼓的夏阳张嘴就想骂,可一个转念,又改变了主意……   余光瞥见李旭忽然勾唇笑起来,夏阳不禁浑身发毛:“你,你想干什么?”   李旭瞬间又收了笑容,把那小布包丢回去给她:“绑回去。”   “绑……绑什么绑?绑哪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阳恨不得挖个洞钻了——这算不算作死?   李旭慢悠悠的挑了挑眉,直接挪了过去。   夏阳惊炸毛,弓身便爬逃,可惜马车就那么大,他丫的还手脚特长,等她觉得躲不过要尖叫的时候,嘴已经被他从身后捂住了……   “你不怕引人围观的话,可以叫。”   他低声在她耳边响起,而后,放了她的嘴自由,可是……   她哪里敢叫啊!   现在马车十丈外全是人!   她正猫爬的姿势趴在马车上,他弓着身叠在她背后……   这么和谐的姿势被人看到,还得了?   他不要脸她还要啊!   李旭转头伸手去拿那个小布包的时候,发现夏阳企图接下斗篷金蚕脱壳,没好气的抬手就拍了下她屁股:“别动。”   夏阳僵了瞬,羞恼回头:“你……”   “叫你别动!”李旭皱眉,一脸不满,大手轻易攥住她的腰将她固在那里。   夏阳咬牙切齿,哼一声转回了头去,并未注意到李旭嘴角随后便微微的翘了起来,直到发现,他把手伸进她的斗篷里,把她的外套推高……   “你……”   话没说完,就感觉什么东西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不是他的手,是……   她特制的那个小布包!   他竟然又重新把它绑回了她的肚子上!   夏阳那个囧的啊:“你……”   “嘘~”李旭一边绑,一边低声道:“不是还没玩完吗?继续玩,我陪你。”   “……你不能这样!你这样画风都不对了!”   **   姬氏极竖直耳朵,也只能勉强的听到马车里有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说了什么。   一脸掉线懵逼状问索朗穆:“什么情况啊这是?”   索朗穆抿唇不语,眯着眼睛盯着那被李旭丢出来的火铳和长剑……   “别瞪了,是他丢出来的没错。”姬氏极没好气道。虽然他也很意外。   “啊!”   马车里突兀传出的夏阳的惊叫,吓了众人一跳,姬氏极和索朗穆本能就要往那边冲,却就看到李旭扛着夏阳出来了。   夏阳好好的没事,就是被李旭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   这,什么状况?   姬氏极和索朗穆都懵了,却见李旭一手扶着肩上的夏阳,一手捡起之前丢出马车的火铳和剑,瞥眼过来:“我先带她回去,你们慢慢走。”   那语气就像是,他们敢跟在后面走太快,就弄死他们!   “这臭小子……”   姬氏极和索朗穆同时黑脸,却话没说完,李旭已经带着夏阳翻身上马,并把夏阳换到了身前怀里,扬尘而去。   “算了算了……这里到底是大华……”   姬氏极只好自找台阶的拍拍索朗穆:“我们总要给大华天子一点面子。”   “……哼!”   **   李旭打马飞快。   夏阳气得咬牙,却也只能裹紧斗篷死死抱住他腰不敢动——怕斗篷被风灌开,露出微微隆起的假肚子来!   已经到帝都了啊,被人看到了怎么办!就算是个假的,也依旧还是很多人愿意用唾沫淹死她!   她果然还是喜欢西戎……   某个造反的男人偏偏还问她:“好玩吗?”   夏阳气得拧他腰,却悲催的发现,自己揪着斗篷的手指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力气,发了狠的拧他于他而言也不痛不痒,还不如蚂蚁咬一口……   咬一口?   对啊,手出不了力气,她可以咬他啊,不是她自夸,她这牙口绝对杠杠的没话说!   “嘿嘿……”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旭低眸瞥她一下——气傻了?   夏阳却跟着就秒变脸,一脸凶恶的威胁他:“你再不慢点,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李旭扬眉,甩鞭,加速。   夏阳气愤张嘴,狠狠就是一口,压根没注意也没心情去管咬的是哪里——隔着衣服呢!咬哪不是一个口感!   胸口猛然吃痛的李旭却是差点没手软的把她丢下马去,俊脸发黑而耳朵却不受控制的滚滚烧红起来,低眸,便迎上一张满脸得意的笑脸。   她神气的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再闹丢你下马!”他黑着脸幽幽的盯着她,绝对不是跟她开玩笑的。   咬人的某阳心虚的低下头去,弱弱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明明是你先欺负我的……”   李旭抿了抿唇,余光瞥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直接放弃了跟她狡辩,继续打马狂奔回府。   “这不是……”   李靖招呼还没打完,李旭已经快马一阵风似得过去了,让他的笑脸很尴尬的僵了一僵,不过……   他还是看到了李旭怀里有个人,是她回来了!   两年不见,也不知她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真期待啊~   **   不自然的姿势马背上一路狂颠,再高手也得七荤八素……   至少回到北王府的时候,夏阳就暂时性的失去了基础判断力和自理能力,行动全靠李旭,怎么回的房间什么时候回的完全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房里了,仰躺在床上。   房间已经将近两年没睡,却干净得一尘不染,床上的被褥都明显是新换的,带着一股子淡淡却好闻的味道,显然他比她回来得早很多,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几个月了?”   平板在一个频率的低声拉回她四处乱晃的思绪,定睛,便见李旭倾身过来,一手撑在她的脸边,一手抚在她微微隆起的假肚子上,一本正色的看着她。   脑子一抽,她立马活似个真出轨怀上野种的小女人,怯怯的缩着身子企图躲开他的手:“五个月了。”   李旭瞥了她一眼,沉声问:“谁的?”   “不知道。”   夏阳侧身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煞有其事的抹眼泪抹鼻涕:“嘤嘤婴,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谁的种……那天夜黑风高我喝醉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想过去死可我又真的很怕死……当然我更想见你……谁知道就怀上了……”   这么天雷的剧本,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要被雷外焦里嫩了,更别说李旭,哪知……   “阳阳,对不起……”   他竟然摸了摸她的头,轻轻沙哑的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让你不安到这种程度……”   他以为,他们已经相处得很好了,分别非但没有让他们隔阂,还让他们更加的了解对方,贴近对方,他们悄悄然的走进了前世从未触及过的一个微妙的相处境界……   他甚至洋洋得意的想,她的心已经是他的了,再相聚的时候她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给他,让她彻彻底底完全的属于他,却怎么也没想到……   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怕他的!   怕他说的信她,只是一面之词!   怕他说的会听她解释,只是哄骗他的手段!   怕他……   怕他终会在某一天,对彻底掏心掏肺的她拔剑相对!   “阳阳,你要怎么才敢信我?”李旭心疼又苦恼,猛然想起一样东西,张嘴就问:“你会不会养蛊?”   夏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李旭紧跟着的提议,证实了她的猜测:“你实在不放心的话,不如养只蛊在我身上。”   “你是不是傻?”夏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心情比面色更复杂的看着他。   李旭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找不到别的让你放心留在我身边的方法。”   夏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感觉心生生被他搅成了一个小团团,又紧又堵,难受!   “我又没说我会走……走开啦,你这样撑着不累我看着眼累。”她一把推开他岔开话题:“我饿了,去给我找点吃的来。”   李旭无奈的看着她,弯腰扶着她的脸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等一会儿。”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别乱跑。”   “我能往哪跑啊!我就是开了个不该开的玩笑而已你用不用这样!”夏阳气愤的伸手进外套里就想把那个小布包拿出来丢他,却忘了小布包是绑着的,她那么一拽根本没拽下来……   羞恼成怒抬头寻找出气筒,却见李旭迅速转过身去大步往外走,一副“我真没看到”的样子,可……   “你特么别以为转身快我就没看到你嘴角都裂到耳根去了!”   **   吃饱喝足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夏阳换上了舒适女装,顶着一头只差没滴水的湿头发直接趴上李旭的腿。   半点不记得之前干过什么,与李旭之间有什么尴尬或者不愉快的直接拖了他的手就往湿头发里带:“快用你的神功帮我把头发烘干。”   李旭好笑又好气,什么也没说的照做了,只是目光不由自主居高临下的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转眼的功夫,她已经十五岁了。   当然,十五岁其实也不算大,可她个头长得快已经很高了,发育得也比人家十八岁的还要好……   此时她刚刚沐浴出来,一股子清新而干净的芳香缭人鼻息,诱人心魂,又像只慵懒的猫儿懒洋洋的趴在他腿上,让他即便隔着彼此的衣裤,也还是能清晰感觉到她胸前那片柔软已经有多惊人……   夏阳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猛然被拉坐起,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暗,跟着小嘴儿便被什么东西含住了。   想也没想,她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却半道就被一只大手拦截住了,紧跟着腰上便被另一只大手掐住,用力的揉进一个结实的胸怀里……   夏阳顿时彻底清醒了,瞪大着眼睛看清面前那张脸后,眉眸一弯便甩开他的钳制勾上他的脖子,大大方方的回应他的吻。   这等同是无声的激励!   李旭的呼吸顿时为之一紧,而始终紧绷的某根弦却砰的一声断了,压抑许久的欲望如同出闸的猛兽,一把将她推倒在身下便粗鲁的撬开她的唇齿,没有技巧,没有循循善诱,没有任何的调情挑逗,肆意的放纵着最原始的渴望,疯狂攫取掠夺……   虽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可看过和吃过真的是两回事!   夏阳直接被他吓懵了,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的呆呆瞪大着眼睛看他,直到他忽然停下,抬起头来往窗外看了看。   夏阳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知道,此时不跑一会儿就跑不了!   于是她二话不说,猛然推开他就想跑,却还没来得及完全坐起,就又被他摁住肩头摁了回去。   “天还没黑。”   也不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在咒骂,他咬牙突兀的冒了一句后,唇再度精准无误的落了下来,熟门熟路的撬开她的唇齿……   掠夺伴随他浓重而压抑的呼吸,直白,狂野,霸道,恣意妄为,只要她稍有反抗,他就惩罚般更重一分。   这吻漫长而浓烈,虽说不讨厌,可实在让夏阳难以承受,只觉得昏天暗地呼吸被掠夺得厉害,缺氧得两眼直发黑……   不想被吻晕过去,她拼命拍他拧他呜呜哇哇的提醒他,漂亮的眉毛痛苦的拧成个大大的疙瘩,才终于让那狂风暴雨般激烈的纠缠渐渐有了收敛的趋势。   他将她托抱起来,宽大的手在她后背轻轻的摩挲,轻轻的拍抚,唇齿又徘徊纠缠良久,才渐渐停下松开……   夏阳喘着气,慢慢缓过劲来,瞪着水雾朦胧的眸子气愤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发现他墨眸竟比暗无星月的夜更黑沉,目光仍定在她已然红肿的唇上,如是在酝酿着下一场更可怕的暴风雨。   啪!   她用力一把捂住他的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剜出来剁碎了喂狗!”   特么的,太恐怖了……   她真的感觉他会撕碎她!   李旭静静的搂着她坐,既不笑她有雄心没熊胆,也不回嘴,甚至没去掰开她的手,默默的听着她呼吸,听着她约莫已经缓过劲来了,才忽道:“没事,天还没黑。”   说话间抬手掌住她后脑,再度精准的吻上她的唇。   夏阳哪里想到他还来,猝不及防也来不及出力推开他,等回过神来用力也推不开他了,气得咬他拍他拧他狠狠的掐他,两根手指钻子似的在他耳朵里乱钻……   李旭不胜其扰,终于停了下来,皱眉:“乖,别闹。”   说罢又要吻上来。   夏阳却一把揪住他两只耳朵,狠狠把他往她的反方向拽,大声道:“我害怕!”   李旭皱了皱眉,笨拙的拍抚安抚她:“不怕,我会轻……”   “放屁!”夏阳直接喷他一脸唾沫:“你的吻都是属于野蛮狂暴一路,恨不能将我撕碎了才高兴,能轻才怪!”   脸上的湿意让李旭黑线不已,而她的话……   “我才不……”想起刚才自己的吻似乎好像确实有点粗暴,李旭反驳的话到一半就没了气势,虽然自己也不明白前世今生对她的欲望的渴求怎么会差这么多:“咳咳……我会尽量轻的……我保证……”   “保证个屁!”   夏阳乐此不疲的往他脸上喷唾沫星子,一次比一次狠,就差没直接往他脸上喷唾沫了:“自己都一点底气都没有,还想诓我,你当我三岁啊!”   李旭幽幽的看着她:“你以为故意往我脸上喷唾沫我就会放了你?”   如果是前世,他真的会,而且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再也不想来找她,可……   今生,他也不知是着了她什么魔,对她各种容忍的度简直到达了无上限的地步!   夏阳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诡计不得逞,气势又不如他,干脆厚颜无耻红着眼睛甩卖起可怜来:“可是我真的好怕啊……呜呜……我才十五岁……正是一朵花儿刚成骨朵儿的时候……那么青涩那么娇嫩……轻轻碰一下都会夭折的……”   李旭黑线:“不要胡说八道!”她前世就是大概这个时候嫁给他的,当天晚上就洞房了,也没缺胳膊少腿儿不是,甚至第二天早早就起来张罗一切了……   她今生比前世高了不止一点半点,更强壮,又怎么可能会夭折!   还有!   夭折这个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吗!   他被她气得无语,她却卖力的继续红着眼睛挤眼泪:“什么胡说八道!不信你等会儿去掰多花骨朵儿强迫它开花试试,看看它开不开得出来明天死不死!”   李旭脸都黑了:“夏阳,你不要太过分了!”   “呜呜,你好凶,你好可怕,我要回娘家,我要去战王府,我不要跟你一起住,我要……”   “你闭嘴!”李旭是真的被她闹出火气来了,俊脸黑沉沉的如是正在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一发作就将所有撕成碎片。   “你不要这样嘛,我真的害怕啊……”夏阳立马发现一味的硬或者一味的软果然效果不显著,还有引爆他的可能,于是秒变脸的勾住他的脖子委屈的撒娇,小动物似的不停的蹭他的脸摇摆他:“我会很乖很乖,所以你再委屈一下等我再长大一点好不好?再长大一点点,一点点……”   软糯的声音甜而不腻,李旭果然比较受用,脸色虽然还是因为她话里那些内容而难看,却明显的比起刚才的可怕来好了不是一倍两倍,沉着个脸问她:“一点点是多大?”   “二十……咳……十九……十……十八!”   李旭黑着个脸冷冷抛出两字:“十六!”   夏阳立马拿出据理力争的气势:“不行!十六还太小!十八!”   李旭幽幽的盯着她,深邃漆黑的眸子迸射着令人惶恐的寒芒。   夏阳差点就没骨气的缩着脖子就说“好”,好在关键时刻理智没掉线,气势比不过的时候可以不要脸的继续撒娇:“十八嘛,十八,姑娘十八一朵花,又吉利又美丽。”   李旭却不再上当,坚决到底:“十六。”   “十……七!”   李旭面无表情的坚决立场:“十六。”   夏阳气鼓鼓的瞪着他,猛然想起了老战王没多少日子了,到时候聊表心意也必定是要守一年孝的,顿喜,可紧跟着就又没了精神,自我厌弃的耷拉着脑袋:“随你吧。”   她情绪明显的变化,让李旭诧异,想来想去除了老战王外,似乎没旁的了,不禁又心软了,轻轻的摸摸她的头:“十七也没关系。”   想起了老战王,夏阳的心思全飞到隔壁的战王府去了,哪里还在这里,自也没注意李旭说了什么,含糊敷衍的应了一声。   她心情不好,李旭最受影响:“不累的话就去换身衣服,我陪你过去,两位老祖宗也定然想你了,姬氏极他们到了自会有人接待。”   夏阳虽然累,却还是想过去看看,应了一声便飞快的去换了身轻便的男装,长发直接用手梳起成马尾:“走吧。”   倾国倾城的俏佳人,秒变俊小哥……   李旭上下看了看她,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你这样穿好看,以后也要一直这么穿。”   夏阳斜目鄙视他:“你的意思是,在家也这么穿?”   “咳……在家还是穿女装吧。”   夏阳直接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在前头。   本是要去马房牵匹马,却被李旭拉住:“跟我来。”   他拉着她到了北王府的后院,一把将她抱起,翻身过墙,直接抄近路穿林子到战王府后院……   “老祖宗,老王妃,我回来啦——”   翻战王府后院的时候,夏阳忽然大喊一声。   李旭无语的看着她,她却一本正色的说:“我这是以防万一,免得一不小心被暗哨射成马蜂窝。”   “是,你有理!”你怎么说都有理!   此时此刻,人迹稀少的太子陵……   李年深深叩下一拜:“殿下,五年之期到了,属下要走了,您珍重。”   ☆、【120】解释不了   李年离开太子陵的时候,夏阳在战王府见到了老战王和老王妃……   将近两年不见,老战王体内只剩最后两根金针了,封存在他体内的生气流失得飞快,原本高大魁梧的他简直像个漏气的皮球一般,消瘦得只剩一副巨大的架子,乍一看很吓人。   夏阳回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受得不行。   “笑得比哭还难看。”老战王已经很虚弱,但还是虎着一张老脸骂她:“我已经白赚了两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再说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的鬼日子,老子早过腻歪了!早早结束也是解脱!回头地下可以随便吃喝个痛快!”   反倒是这两年时间,老王妃煎熬着煎熬着也彻底的想开了,闻声不禁掩嘴而笑,与夏阳道:“你是没看到他那馋样,好几次都想背着我和大力偷吃……”   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老战王偷吃不成被抓包的囧事,直把老战王气得不行,却再没有当年狮吼咆哮的功力威胁人,好在老王妃也没让他难堪太久,便拉了夏阳去说私房话,而把李旭留给了老战王。   “来,让老祖母好好看看。”   许是初初那会儿哭凶狠了,这两年老王妃的视力也是直线的往下掉,看东西越发的不清楚了,待到只剩夏阳和秦嬷嬷在旁的时候,直接把夏阳拉到了跟前仔细打量。   “诶哟,这个儿可真是……”哪怕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夏阳长高很多,可真拉近的时候,老王妃还是忍不住惊讶得转头与秦嬷嬷说道:“春头的笋子似的,窜得可真快,短短两年就这么高了……”   秦嬷嬷笑着直点头:“原奴婢也以为郡主个头也会像侯夫人些,却没想到竟随了侯爷。”   夏阳继承原主的记忆里,生母的个头在北方人里并不算出众,但也绝对不算矮,估摸着也就一米六五左右,但生父镇北侯却是个高大的北方汉子,保守估计也有一米八五以上。   她在两个优良的基础上,十五岁就成功抽出了一百七十公分的个儿,在大华姑娘堆里妥妥的鹤立鸡群居高不下,但……   今年开始就不咋长了,估摸着再长也高不到哪里去了。   “可好在是已经嫁入了,不然这么高的个儿真不好配人。”老王妃冷不丁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秦嬷嬷听着咯咯直笑:“估摸着北王殿下就是瞅着郡主长得快,才使着劲的长。”   老王妃闻言也不禁笑出声来,不停的表示赞同这个观点。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把夏阳从头到脚的夸了一遍后,才开始说正事……   “你如今已经大了,又是北王府当家主母,已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还可以推说人小不懂事性子使然,毕竟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而你,到底是天家的媳妇儿,小九如今正当红,就算是没有夏家军,也还是有许多眼睛盯着你们……”   老王妃也不与夏阳绕弯子,开口就非常直接:“既然已经回来了,除了宫里,该走动的也不能懒了不去落人口实,可明白?”   夏阳暗暗叹气,互相窜门找是非和被找是非是宫斗剧里她最不喜欢的戏码了,点头:“您放心,这些我都明白。”   “还有……”老王妃顿了顿,铿锵有力的砸出一句:“子嗣很重要。”   夏阳差点没惊趴下,狗血淋头又心虚,嗯嗯啊啊的应得含糊。   老王妃皱眉与秦嬷嬷交换了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难得沉声的教训起夏阳来:“阳阳,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由着性子胡闹了!你知不知道,小二家不但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两个侧妃也一个生了个丫头一个怀上了!老三家的……”   从诚王李诚数到烨王李烨,老王妃企图用一大窝的小萝卜头来刺激夏阳,然而,夏阳却把重点集中在她愿意集中的地方,并惊到了:“七嫂生了?怎么这么快?照算她现在才刚刚八个多月而已……”   老王妃面色微微一变,叹气:“刚得的消息,她娘家老祖母病了,似乎挺严重,想见她一面,于是今儿一大早她便回去探病,谁知道回王府的时候马儿不知怎么就受了惊,要不是她反应快又是个胆儿大的,趁着受惊的马儿冲过桥的时候硬是往了河里跳,恐怕母子当场都得没了,可终究桥高水深,她落水的时候还是动了胎气……”   “眼看着是个哥儿,可这七活八不活的……”   秦嬷嬷也叹气,虽然见的次数并不多,但她对烨王妃沈妙梅这个人还是记忆非常深刻的,端的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又端庄又大气。   夏阳霍地站起来:“刚得的消息?”   难怪她还没收到消息,而李旭估计早早就在十里亭外等着她了,刚刚又匆匆来了战王府,多半也错过了……   看着老王妃,夏阳道:“老祖母,我想去看看。”   老王妃提醒她道:“眼下烨王府肯定正乱,御医自是少不了的……”说白了,就是人多眼杂,你确定你要去出这个头?   虽然老王妃也很喜欢沈妙梅,舍不得那花一般年岁正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但跟夏阳比起来,沈妙梅却也是要往后挪的,以个人感情而言,为了沈妙梅而可能把夏阳赔进去的话,她不乐意。   不过,虽然不乐意,可她还是尊重夏阳自己的决定,毕竟,夏阳的未来终究是要夏阳自己去闯的,而她,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我知道。”夏阳道:“但我还是想去!”   即便是她也知道,李旭不是当皇帝的料——他适合做战场上的帝王,但做不了治理天下的天子!   而李旭不是做皇帝的料的话,就需要个心够宽身够正的皇帝肯接纳他一大堆的缺点,而皇子之中已经成年的李诚李靖以及李烨这三兄弟里,李烨确实是最不出众的,可他最起码是个有良心的,他的心不黑,而李诚和李靖却都是狠角色,心早已黑到烂,过河拆桥是绝对的……   除此之外,枕边风也很重要!   李烨现在的王妃沈妙梅夏阳就很喜欢,端庄,大气,颇有母仪天下之风范,李烨娶到她绝对是捡到宝了,当得起他的左膀右臂贤内助,与她结盟起码不会给你背后做妖捅刀子,可她若没了……   天知道李烨会娶个什么样的继室!   就算心不坏,智商跟不上也会严重拖后腿啊,所以,夏阳有理由豁出去保沈妙梅!   老王妃又岂会不知这些,不禁暗暗叹气,面上却依旧堆满微笑:“你的决定老祖母都支持,去吧,小心些。”   夏阳也不浪费时间,颔首道别便匆匆去了老战王那里。   老战王却不知正跟李旭交代什么,让李大力守着门不让人近。   夏阳张望了下,想了想还是不去打扰了,招手让李大力靠过来,低声交代他:“我有事去烨王府一趟,北王出来问起你跟他说一声。”   李大力显然也知道沈妙梅那边的情况,更清楚夏阳的本事和救人之后的状况,闻言就皱起眉来:“郡主……”   “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不会贸然行事的。”   夏阳说罢就走了,径直走向战王府的马房牵了马便由后门走偏巷往烨王府狂奔而去,并不知道她刚走没多久,终是放心不下的李大力就去敲了老战王的门……   而此时,姬氏极和索朗穆也到了,跟他们一起到北王府的还有路上巧遇的李诚。   看到出来迎人的是个管家,李旭和夏阳却一个都不见,李诚眸光闪了闪,皱眉就呵斥那管事:“怎么就你出来迎,九弟他们呢?父皇将迎接使臣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他就这么办的?更何况,极王子还是你们王妃的娘舅表兄长,怎么这么冷待!太不像话了!叫他出来!”   索朗穆略微挑了下眉后,转头去看姬氏极——你确定这个人真是那小子的哥哥?不是仇人?   姬氏极勾唇笑道:“诚王实不必动怒,北王与我那妹妹分离了这么久,难免你侬我侬的要说些私密话,作为兄长,怎么能这点儿眼力都没有?再说了,北王府我来过,路还算熟,自己招待自己完全没问题。”   那句“作为兄长怎么能这点儿眼力都没有”,李诚总觉得姬氏极是在说他没眼力,眸子顿时就沉了下去——什么西戎第一人,不过是个不识抬举不知礼数的蛮人!   也懒理姬氏极后面的话,转眸看向索朗穆:“穆王子……”   “诚王似乎不知道你口中的北王妃是我西戎最尊贵的神女大人。”索朗穆没兴趣跟他推太极,直白的打断他,看蠢猪似的看着他:“你去问问,举凡西戎子民,哪一个敢接受神女大人的款待?”   说白了就是——夏阳不来迎接他们是理所当然的!她来了,他们还承受不起!   李诚瞬间觉得遇上了蛇精病,还是特别大只的那种。   可即便是他,现在又站的是大华的国都土地,也不敢贸然去评判人家整个国家的信仰是个多么愚蠢的笑话,所以面色虽华丽丽的掩饰不住的难看,却还是要挤出笑来说:“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   战王府在帝都东城,烨王府在帝都西城偏北,两府隔着大大小小无数的府邸和数不清的街道小巷,就算快马加鞭的狂奔最近的那条路,也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   夏阳自知在西戎的动静太大了,瞒不住那些有心人的,又带着美其名曰使臣的姬氏极和索朗穆一起回来,绝对万众瞩目,实在不宜这个时候再多添一笔徒惹是非……   所以,为免被人看到认出,她尽可能的挑着偏静人少的巷子策马,免不了就绕了些远路,等赶到烨王府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天黑了。   烨王府果然乱成了一团,来来往往的到处都是人。   惠武帝这两年似乎也愈发的看重李烨了,知道沈妙梅出事,第一时间便派了好几个太医下来。   然而……   受惊又受伤的沈妙梅根本来不及缓一缓就被迫早产了,拼命生下个气弱的孩子却诱发了血崩,如今母子皆险,太医虽来了四五个,可手段就那么几样,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沈妙梅的血却还是没止住,甚至那刚出生的小哥儿气息也越来越弱!   继续下去,母子都要保不住了……   素来好脾气的李烨急得都炸了,揪住个太医就咆哮:“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烨王冷静,这……”那被揪住的太医吓得脸都青了,可话没说完,就被李烨一把推开还狠狠的踢了一脚。   “本王不想再听你们说无用的废话!”李烨双目赤红的指着众太医:“本王警告你们,若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就让你们全家陪葬!”   众太医惊惶不已,却也不敢刺激盛怒中的李烨,忙说再去翻翻医书想想办法,但也谁都不敢承诺什么……   李烨黑着脸就喝道:“来人!把他们的医书都搬到这里来!本王要看着他们想办法!”   众太医一听,差点没吓晕倒,想偷偷给家里报信的计划直接胎死腹中……   这时,胡亮匆匆从外面进来,走到李烨身边就压着声音道:“王爷,北王妃来了,说是可以救王妃,但要您过去一趟帮她把王妃院里的人都支开。”   正急得热锅蚂蚁的李烨着实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北王妃是谁,略微的错愕之后皱眉:“你确定是她?她真这么说?”   胡亮点头:“虽然确是变了很多,但属下肯定是她。”   夏阳在大华也一直是名人,之前又在国子监上了几年学,胡亮自是见过她的,还幸运的见过她的身手……   这世上,他实在找不出第二个像她功法那么诡异的人——看着明明是个没内力的普通人,可偏偏,她功力不浅!   想起沈妙梅大着肚子还不亦乐乎的晒小鱼干往西戎送,想起她三不五时收到西戎来信时的笑脸,李烨果断赌一把的站了起来:“走。”   说走就走,匆匆便与胡亮出门,直把几个太医惊得有点愣——什么情况?   不过,他刚才问胡亮的话,还是有两个太医听了去,猜测他这是要去见什么了不得人——烨王妃母子性命堪忧的这种时候,一般人怎么可能能让他移动大驾!   倒是谁也没想到,李烨和胡亮才出门,门房就匆匆又来报了:“王爷,外面来了几个人,说能救王妃。”   李烨一怔,第一反应就是这么上门的肯定是自喻医术了得的游方郎中,皱眉就想轰人——屋里一窝的太医都没辙,游方郎中却本事通天了?   可转念又想,要是夏阳真能救沈妙梅的话,回头又该怎么对外解释?   便改口道:“快请他进来。”   身后屋里的太医一听,差点没气晕倒过去——烨王您着急可以理解,但也不能急糊涂啊,是个人来说能救你就信是几个意思!   立即有血性的太医进言意图阻止李烨犯傻:“烨王,微臣以为……”   “我已经到了。”   一道明显还在变声期的淡声传来,打断了那太医的话,落在了李烨面前:“抱歉王爷,事情紧急,明月只好不请自入了,失礼之处还望王爷等明月救回烨王妃再责罚。”   “你……”李烨总觉得眼前的白衣少年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位。   胡亮却是瞳孔一缩,附近李烨耳边低声就道:“王爷,他与北王妃是同门。”   李烨一怔,脑子虽然被这突兀的消息搞得有点懵,却并不妨碍重点,抬手一比就道:“请。”   “王爷请走快些。”柳明月比他还急,也不忘拖上人证的余光一瞥那些太医:“你们可以跟过来。”反正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李烨虽然奇怪,但也没多想,更巴不得柳明月能快点,立即迈快了步子就往隔壁院子去。   眼看着沈妙梅快不行了,陪嫁的刘妈妈急得不行,却莫可奈何,正抹着泪听沈妙梅交代后事,忽闻门被推来,李烨带着一大群人进来,惊得面色大变:“王爷,您……”   “让开。”   柳明月直接快走越过李烨,一把将刘妈妈推开,看着已经非常虚弱的沈妙梅道:“烨王妃,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沈妙梅惊愕的看着他,第一反应也是觉得他很眼熟,而后便似想到了什么的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   然而她才张嘴,柳明月的手就到了,飞快而完全未让她感觉不适的把她嘴里含着的参片取出,换了枚芬芳的丹药。   不知是丹药奇特,还是药香振神,沈妙梅竟忽然就觉得精神有力气了些,可紧跟着便被柳明月的下一步举动给惊呆了……   他扬手便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随身软剑闪动着在她身上各大穴部位的衣服上挑出几个刚好可以下针的小洞来,屏息凝神,下针!   李烨震惊反应过来的时候,事已定局,又见他针下得凝重,也不敢贸然打扰。   尾随围观的太医们一看,纷纷气得吹胡子瞪眼——还以为多大的本事!施针止血这一招他们之前就用过了好吗!   然而……   奇迹却出现了!   他们用着没效果的招数,柳明月用着却非常有效,简直立竿见影!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但还是求你再救救我的孩子……”沈妙梅红眼睛就想挣扎起身求柳明月,却被好不容易松口气的李烨摁住了。   李烨看向柳明月:“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答应你,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抱来。”柳明月简洁明了。   李烨赶紧让刘妈妈去把孩子抱来。   孩子其实就在隔壁的小屋里,两屋之间还有内门相通,孩子自是很快便抱来了。   柳明月抿唇看着那瘦小气弱的孩子,手心里都是汗。   虽然这些年埋头苦学,可到底经验实在太少了,沈妙梅毕竟是大人,也还好,可这么小的孩子……   他真怕自己失手!   迟迟不见他动手,众人很疑惑,沈妙梅一颗心都在往下沉——难道她的孩子没救了?   围观的太医有人偷偷嗤笑起来——也不过如此!刚才绝对是运气!   却在这时,忽然天外飞来一道难辨雌雄的声音:“把孩子抱出来。”   众人一惊,四下张望,唯独柳明月一人面色难看得跟什么似的,伸手就去接孩子,却没想抱出去给发声的那个人……   那个声音跟着就又传来:“别闹,抱出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胡亮看了看柳明月的面色,在李烨耳边低道:“可能是北王妃。”   李烨也混乱着混乱着接受能力就提升了,听后也不惊讶,并看了看柳明月的面色后想了想,道:“胡亮,送公子去……那位高人那里。”   声落,柳明月却已经抱着孩子往外走了:“不用,我去。”   “小心被冻着哥儿……”刘妈妈忧心追在后,却出门就不见人影了,惶恐的回头看向李烨:“王爷……”她想问,就这么让个陌生人把哥儿抱走真的好吗?   可那些带着不吉利的话,这个时候终究问不出口。   “刘妈妈,没事的。”沈妙梅疲惫不已,却不敢闭上眼:“哥儿很快就会回来。”   刘妈妈忧心忡忡,却不好在说什么,而那几个太医,更是神色各异微妙至极——他们似乎无意中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啊!   胡亮这时候却走了过来:“王爷请几位大人去隔壁院子喝茶。”   喝茶是假,封口是真!   **   夏阳带柳明月进了最近的暖阁,迅速点几盏灯摆在桌上,便抱走了柳明月怀里的气弱的孩子。   “阳阳……”   “看着点。”   夏阳打断柳明月挫败的声音,全神贯注在那个稚嫩的婴孩身上:“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的天赋确实在我之上,而你现在会感觉比我差些,是因为我有奇遇而你没有,而且,你严重缺乏经验。”   她前世虽然是个不务正业的外科医生,可经验还是不少的,纯围观的经验更丰富,而土生土长这个世界的柳明月很显然没有这个优势……   柳明月抿唇不语,看向她的动作,恨不得复制下来,刻印进脑子里去,下次在出现这种情况,就不用她出手了。   “给沈妙梅吃的那个丹药还有吗?”忙活完,夏阳转头问柳明月,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出神。   悸动,毫无征兆……   柳明月倾身近来,张嘴就想唤她的名字。   啪!   夏阳抬手就一巴掌把他拍开:“你聋啦?我在问你话,给沈妙梅那种丹药还有吗?”   柳明月吃痛回神,尴尬得面色绯红:“阳阳我……”   “你是不是真聋了?”因为咬破舌头而满嘴血味的夏阳心情恶劣,凶巴巴的问道:“最后问你一遍,给沈妙梅那种丹药还有没有!”   “有。”柳明月吓了一跳,也迟钝的味道了血腥味。   很淡很淡,她开口说话的时候才有……   明显是她刚刚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她宁肯咬破舌头也不肯……   这很打击。   “把孩子抱回去,留几颗丹药给他们,让他们留两颗给沈妙梅,用水化两颗喂孩子,孩子一次给一小口就行……该收的诊金和丹药的费用一个筒子也不要少收了。”这样一来,她也不算欠他了吧?   “哦……”柳明月本能应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愕的看着她:“你这就要走了?”   “不走还留下来吃饭啊?”夏阳没好气道:“我现在适合留下来吗?”   柳明月知道她是不想被功法驾驭才故意这么恶声恶气,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要不……”   “我走了。”   夏阳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明月失望叹气,但也没忘了那个孩子,匆匆抱起他就去还,并不知道……   头也不回离开的夏阳,一把把不知何时到的藏在暗处的李旭也带走了。   **   夏阳悄悄出了烨王府又过了好几条街,直到感应不到柳明月了,才松口气的就近闪进一条暗巷里。   回头故作自然的笑问李旭:“你怎么唔……”   话没说完,他的吻就到了,舌头直接冲进猝不及防的她的嘴里……   粗蛮的动作触及她舌尖的伤口,疼得她本能就皱眉,正要驱赶他出去,他却自己退走了。   与其说是吃醋发情了,还不如说是为了确认什么事情……   偏偏小巷里没有灯,很黑,他庞大的身影如同铺天盖地一般将她笼罩,让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他修长的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沉声微冷,透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为什么?”   力道没控制好,舌尖的伤口不浅,出了不少血,现在夏阳还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满嘴的血腥味,他尝出来自然不稀奇,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阴阳功法相吸不是她的错,可这么狗血,她有脸说他也未必信!   就算他信了,然后呢?   会不会跑去杀了柳明月?   且不说柳明月原本就不知道内情,算是不知者无罪,实在不致死,就单单只说李旭真跑去杀了柳明月的后果……那不知算不算是她祖宗之一的老头,会善罢甘休?   她觉得,那老头非常有可能会用这个借口直接灭了李旭!   “我……解释不了……”      ☆、【121】要不要剁手   夏阳的回答让李旭错愕。   他想过很多种她有可能的回答,甚至漏洞百出的狡辩,却没有一种是“解释不了”!   她那么巧舌如簧不要脸不要皮的人,竟然也有解释不了的事情?   夜沉寂,望不到尽头的小巷仿佛沉睡着一只恐怖凶兽,随时可能醒过来入目所及的毁灭一切,让人惶恐不安。   沉默等待判刑太被动,也太煎熬,夏阳无法忍受,却也控制不住的委屈:“可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   夜色掩盖了他的面色,只把他沉冷的声音暴露出来,但这样更吓人!   他修长的指依旧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夜很黑,没有任何照明的小巷更黑,他应该也是看不到她面色表情才对,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是看得到她的,他的目光简直实质一般落在她的脸上,透视扫描一样,企图将她看穿……   不管他这是出于什么心理做出的反应,都很!讨!厌!   夏阳抿唇沉颜,一把挥开他的手,尖声带着磅礴的愤怒:“李旭!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惹人厌!非常非常惹人讨厌!”   “我是犯人吗?不是!”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没有!”   “你自己也说知道,却还这样是想怎么样!”   “不想过了你说!谁还稀唔唔唔……”   话没说完,被他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嘴,后话生生被拍了回去,但那有如何?愤怒的女人不需要理智!愤怒的女人是疯狂的小野兽!   “唔唔唔……”   骂出不出来照样骂!   隔着巴掌照样一个字骂死他!   她真特么受够他了!   蛇精病果然就是蛇精病!   “出院”以后还是可以随时复发的!   愤怒烧掉了她的理智,让她像只受伤发疯的小野兽,不但唔唔出跌宕起伏来,还冲他挥爪乱踹,管他疼不疼会不会炸毛灭了她,反正她是不肯再委屈自己憋着了,而李旭……   一头黑线的直至现在还搞不清楚到底什么状况!   他没有她那么多顾忌,自然没有绕路的必要,甚至弃马直接走的屋顶,等同走的直线,比她还早到不稀奇。   赶那么急的目的就是为了堵她,阻止她冒险救人,乍见她到的时候他就想把她拖走,却哪里想到胡亮偏偏那个时候忽然出现,她还愣是在他之前把胡亮给堵住了……   本以为,接下来最多是把李烨给得罪了,却没想到胡亮才刚一走,她就很突兀的面色大变,倏地看向烨王府大门方向,如是那里有什么让她害怕的东西在。   认识这么多年,她真正害怕的东西还真不多……   一时好奇,他便又忍了下来,而后就看到柳明月匆匆掠入王府的身影。   两年多不见,当初清冷孤傲的少女变成如今冷峻挺拔的青年,任谁都会错愕反应不过来,无法把两人当成一个人,可李旭前世见过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只是诡异的是……   他清楚看到,柳明月掠近的时候精准的瞥了一眼夏阳的藏身位置,就好像知道她在那里,哪怕当时天色已黑,那里漆黑一片还有堵墙挡着她,而夏阳还紧张的挪了两步,一副柳明月过去她就跑的架势。   而更诡异的还在后面……   柳明月喜欢她,靠近她意乱情迷想干点什么,他虽然很火大但同样作为男人还是可以理解,可她为什么要咬自己的舌头?   她很紧张,咬得更狠,眉头都跟着抖了好几下,绝对不是做戏的,可是为什么?   他大脑飞转,却也想不出任何原因,不由就荒谬的为她寻了一个可能是他眼花了的理由,更荒唐的出来就企图印证自己为她找的那个荒谬的理由其实是真的,结果……   他在她嘴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他并没有看错,她真的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可是为什么呢?   她在害怕什么?   她在躲什么?   他想不明白,所以问她,可她的回答却是——解释不了!   是解释不了,还是不能跟他解释?   他搞不清楚,但还没笨到不知关键在哪里——所有的不合常理都跟柳明月有关,所以,他只要灭了柳明月就没事了!   可谁知道,他正想着这些事想着怎么弄死柳明月而不被她和她的师门发现的时候,她忽然就抓狂了,劈头盖脸骂得他一脸懵。   虽然懵懵的不知道她忽然发什么火,可也还是被那些内容给气着了,更气的是,她竟然说什么不想过日子谁稀罕!   可……   跟着他又忍不住笑了,因为她隔着他手掌唔唔嘶吼乱挥爪子蹄子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哪怕跟着夜色看不清楚,大脑还是自动的浮现出那个画面。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她终于累了,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软趴趴的挂在他手上,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李旭险些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这才松开捂了她嘴大半天的手。   哪料,她竟张嘴就追过来,狠狠就是一口!   李旭眉头不禁跟着抖了两抖,脱口而出:“你的牙绝对是件了不得的武器。”   “那当然!”   夏阳神气的抬了抬下巴,才迟钝的察觉被捂了半天的嘴好麻,不,是半张脸都麻,顿时愤怒的又锤他两拳:“坟蛋!我好不容易才把足以毁容的鞭痕去掉,你又把我的脸给弄变形去!”   哪有那么严重……   李旭哭笑不得,抬手扣住她的下颌:“哪里变形了?我看看。”   “乌漆麻黑你看个……”   话没说完,嘴儿便被一抹柔软占领了。   辗转反侧,循循善诱,像最轻最柔最软的那根羽毛,轻轻的轻轻的扫过她的唇,拂过她的脸,落在她精致的耳坠上,猝不及防的猛然一口……   吃痛受惊的瞬间,夏阳两条腿都很没骨气的发了软,险些狼狈的摔在地上,脑袋也像座喷发的火山,噗噗噗的往外喷岩浆,烧得她小脸滚烫,心脏受惊小兔似得乱蹦乱跳。   “……喂……”   她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害怕不出声接下来就失控了。   “嘘~,乖~,一会儿……”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她,可他低估了她高估了自己。   他想要她,非常非常,可尚存的一线理智又在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才刚答应她要等到她十七岁,他不能让她觉得他言而无信……   可他又不想放开她,哪怕这里是外面,保不准就会有夜行族路过的外面!   烫人的呼吸,眷恋不舍的吻,力道越来越深越狂野……   夏阳能清晰的感受他粗重的呼吸,大手隔着薄袄在她的腰身和肩膀用力的摩挲,似要如此一点一点的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可这还是远远不够的……   她能感受到他在压抑,能感觉到他很难受,能感觉到他企图寻找一个可以替代的发泄渠道,可他找不到,或者,是不敢。   一阵阵袭来的感觉蚕食她的理智……   她咬着唇,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很可能很奇怪的声音,心却一横,用力闭上眼睛,伸手就一把抓了过去……   她抓得很准,李旭闷哼一声,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   “呃……不……不对吗?”   天地良心,这种事夏阳也是第一次干,还以为弄疼了他,吓得立马缩了手,像个第一次偷东西就遇上警察叔叔的小贼一样,双手举起投降状:“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没有不对……”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透着压抑,透着迟疑,而后倏地抓住她刚逃开的那只手,粗糙的拇指带着惊人的力道,在她细致柔软的掌心不停的摩挲,有点犹豫,但又非常渴望:“阳阳……”   她似乎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渴望什么,可好像又不知道,糊里糊涂的溜出一串奇怪的声音:“啊?哦。诶,嗯?”   李旭:“……”   暗暗叹气,他慢慢停止了摩挲她掌心,放开她的手:“没事,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夏阳张嘴就问:“为什么要一会儿?”   李旭:“……”   夏阳又反应过来了:“咳咳……哦哦……那,那我们等一会儿再走。”   李旭:“……你可真能泻火!”   “啊?这就歇火了啊?”夏阳被震惊到了,不由自主低头去看。   乌漆麻黑她其实是不可能看到什么的,但他还是被她那个低头的动作给撩拨了……   一把抓住她的马尾强迫她抬起头来,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想!弄!死!我!才!甘!心!”   夏阳虽然啥也没看到,可还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里猜出了个大概,罪恶的因子瞬间澎湃了:“我可以帮你解决呀,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李旭恍惚间看到了一张恶魔的笑脸,充满魅惑,却非常危险。   可……   “要。”   “……你确定?”   “嗯。”   “哦,那脱裤子吧……卧槽,我叫你自己脱你干嘛拉我的手!”   “防止你跑。”   “……特么的,谁怕谁啊!来!”   **   泡在宽敞的浴池里,夏阳拼命的洗手,洗洗洗,搓搓搓,洗完左手洗右手,搓完右手搓左手,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天啊!   她竟然帮他手了!   真的帮他手了!   而且不止一次!   “要不要帮你把手剁掉?”   阴沉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吓了她一跳。   回头便见李旭黑着脸站在身后,目光如同荼毒的剑一般,狠狠的戳着她。   夏阳一阵心虚,倏地把手藏到水里去,干笑:“你……你怎么进来了?”愣了一愣,怒了:“你进来干什么!”   “帮你剁手!”李旭比她更火。   他有这么脏吗?   更何况,他也没逼她!   呃……   至少开始的时候真没逼她,后来……   总之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的行为刺激到他了!   “我……”夏阳终究还是心虚的,可她至少邪恶的撩一下他而已啊,他怎么能真当真呢?当真就算了,还……   想想也火大了,无赖又泼辣的伸出手来就隔空递向他:“剁吧剁吧,反正现在也酸得都不像是我的手了!”   声落,一室死寂。   李旭微微眯了眯眸子,倏地转身就绷紧着一张脸往外走了:“吃的要冷了。”   原来他是进来喊她吃饭的……   夏阳恍然大悟,怒草一声后猛然觉得哪里不对,默默低头,就见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池水只浸到她大腿。   换言之,她刚刚是自己光溜溜的跳进了他视线!   “啊!”   浴室里迟到的懊恼声,总算让李旭挫败气愤的心情变好了,等她怒气冲冲出来的时候,他又板起了脸。   夏阳羞愤难消,用力坐到他对面,抓起一只鸡腿就指着他道:“别以为板着个脸我就怕你!我忽然想起来我哥在的!一个打不过你我就不信一窝揍不趴你!”   李旭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先喝点汤。”   “别以为马后炮就算了!姑奶奶我……哇,好好喝。”   李旭道:“我做的。”   “你做的?”夏阳惊愕了瞬,又想起正跟他发火,于是又摆起气势来:“你做的了不起啊!你以为一碗汤就能你补我受伤的……手啊!”   “明早给你焖猪蹄。”   “好啊好啊!不对!你不要岔开话题,我们正在……不对!你丫的骂谁呢?你的手才像猪蹄呢!你全家……”特么的,好像她现在也是他的家人之一!   李旭嘴角隐隐的抽了抽,险些破功的笑出来:“所以,明早不要猪蹄了?”   “要!谁说不要的!站出来,我保证打死他!不对……”   “除了猪蹄,还想吃什么?”   “香辣大盘鸡,红烧鱼,香煎土豆饼……”   李旭终是看不过去她那一头还在滴水的长发,起身走过来,见她竟然一脸防备想躲,顿时好笑又好气:“我只是想帮你烘干头发。”   “那你轻点,别妨碍我吃饭。”   “是是是。”   **   次日一早,夏阳很准时的醒了过来,睁眼再度吓一跳。   李旭无语的掐住她的脸,惩罚的揉来揉去:“醒了?”没醒他就掐用力一点。   “小心我抓住你兄弟也这么拧!”夏阳气愤的拍开他的手。   李旭黑线,翻身下床:“我去厨房。”   夏阳这才发现他早就穿好了衣服,脑袋不由追出床幔外:“你昨晚没睡?你不睡觉的毛病一点都没好?”   “睡了。”李旭回头:“我只是出去了一趟,别乱想。”   “你出去干嘛?”夏阳皱眉,她一点没发现他昨晚或者今早出去过。   李旭却转身避开了这个话题:“不睡了就快起来。”   夏阳皱了皱眉,下床的功夫巧玲和绿屏就敲门进来了。   服侍了夏阳这么久,两人自然知道她早起的点,也总会比她早起一些,只是要等到李旭出去了,才能进来。   因为晚点要进宫,总不能穿得太过随便,所以巧玲侍候夏阳洗漱的时候,绿屏把夏阳新做的王妃正装找出来。   其实她们跟着夏阳在西戎早玩嗨的忘了很多事,夏阳长高了原来的衣服就穿不了还是秦嬷嬷提醒老王妃的,再由老王妃命人去西戎给夏阳量尺寸回大华做新衣服……   两年来,即便夏阳没回来不穿,她的新衣服也一季都没缺过,可见老王妃和秦嬷嬷多用心。   可夏阳已经许久不穿大华贵女正装,尤其这种皇室宫装,看到还是忍不住皱眉:“一定要穿这个?”   巧玲点头:“您要知道,您已经回大华了,您是北王的王妃,您的一举一动都被很多眼睛盯着,今天是回来的第一次面圣,你穿得太随便,定会惹人诟病的。”   顿了顿,补一句:“丽妃娘娘也会对您更加不满的。”   夏阳撇撇嘴:“以后咱们搬到西戎去过日子。”   巧玲和绿屏顿时面色大变,一个跑去门口张望,一个跑去窗边警惕。   夏阳失笑:“你们要不要这么夸张?搞得我有种回了贼窝的感觉。”   巧玲脱口而出:“可不就咳咳……”   “哈哈哈……”夏阳被她逗乐得不行,转头就与绿屏道:“巧玲姐年纪大了不经吓了,回头咱们去问问老王妃有没有给她预备男人,要是没预备,就给她找一个,把她打发了省得跟着我们受惊吓。”   “王妃!您……说不过您,不跟您说了。”巧玲又羞又急,甩手走掉了。   绿屏见她确实走了,才道:“王妃,其实翎四很不错。”   “哦?你变心看上翎四啦?”夏阳挑眉转眸看过去。   绿屏顿时憋红了一张脸:“不是,是巧玲姐……”   “人家大老爷们都没求上门来,你瞎操啥心啊。”夏阳撇嘴:“行了,没你什么事了,该干嘛去干嘛去,我去会儿练武场。”   **   练武场,已经有人先到了。   “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阳阳妹妹啊,可真早啊。”   与索朗穆的黑脸不同,姬氏极一脸笑容,但,张嘴却阴阳怪气。   夏阳瞥了他们一眼,转身就往回走。   “你什么意思?”索朗穆拦住她的去路,趁着脸问她。   “你这是什么态度?她可是伟大的神女大人。”姬氏极稍微把他推开了一点,转头笑得更深的看着夏阳:“神女大人,昨晚去哪儿逍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也不见派个人吱个声呀?你知不知道旁边这位兄台还以为你一回来就遭遇不测了,一个劲问我要不要去找找你?”   索朗穆斜目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夏阳幽幽的问:“你确定这么操心的人不是你?”   “哈哈……”背黑锅的穆童鞋顿时笑了。   可惜,姬氏极脸皮跟夏阳有得一拼:“哥哥关心妹妹,有什么错?”   夏阳默了默:“是没错……”   “半道把我们丢下就算了,还不出门放炮迎接!没迎接就算了,还一整个晚上人影不见消息全无……”姬氏极笑得见眉不见眼,用力的掐着她的脸:“你知道你哥哥我昨天和昨晚英俊的脸上写着多大的尴尬吗?”   夏阳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不应该了,可是……   “你干嘛掐我脸!我晚些还要进宫的!掐肿了怎么办!”   “呵!呵!呵!你的脸皮这么厚,我这么点儿力气怎么可能掐的肿!”   “你麻麻的,再不放手,我爆了你子……”   “你们在干什么?”冰冷的声音锋利的刀子一般,切断了夏阳的粗口,破坏了兄妹之间和谐的打闹。   看到李旭,索朗穆眯了眯眸子,像一头嗜杀的豹子遇上另一头彪悍的豹子,意图一分高下般就要过去,却被姬氏极一把摁住了……   姬氏极笑道:“晚些要进宫。”   索朗穆皱了皱眉:“可以不打他脸。”   姬氏极斜目他:“我是怕他打你脸。”到时候他是救呢还是不救呢?   不救丢西戎的脸,救了……   那木头疙瘩盯上他的脸了怎么办?   索朗穆斜目他:“你可是西戎第一人!”   “在我妹妹跟前我还是下人呢!当然,你更惨!昂贵的治疗费面前,你得拖家带口的卖身才够还她。”小砸,你要面对现实啊。   索朗穆别开眼,一抖肩头甩开他的手:“我不认识你,哪里凉快哪里去。”   李旭走了过来,森森的瞥了姬氏极的手一眼,才挪向夏阳:“我记得你有很多表哥。”   夏阳有点懵:“所以?”   “子孙肯定断不了。”李旭道。   夏阳:“……”   索朗穆:“噗嗤~”   姬氏极:“小子,你是不是找削?”   索朗穆:“冷静冷静,晚点要进宫,脸不能有事。”   **   一个时辰后。   小花厅里,三个男人眼刀乱杀一团,直到脚步声传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夏阳就很少穿女装了。   不过她那时候年纪还小,又是老战王和老王妃的掌中宝,自也没有谁去说教她什么,最多背后议论一下,反正她也听不到,那些爱是非的也议论着议论着,也就麻木的失去了兴趣。   在西戎,夏阳更是极少极少的穿女装,哪怕偶尔穿,也是西戎的女装,一是入乡随俗,二是方便行动,发型除了最简单的马尾之外,也是挑着最基本的来。   因而,乍见她盛装出现,青丝精绾而珠饰华美,三个男人还真的是瞬间就被她给惊艳到了……   虽然她才十五岁,但发育得很好,高挑的身材曲线优美玲珑,大华汉人与西戎胡人两种血统完美结合,让她的五官立体深邃却又不失柔和美,端庄华贵的紫色锦裙在她身上层层叠叠的铺展而开,把她一身光华接住,却又生生被她那倾城丽色给压暗淡几分,衬着晨曦,周身似乎都萦绕着流光……   许是她那奇特的功法有关,她的肌肤特别莹润,有种珍珠般的自然光泽,像淬玉般通透,面上似笑非笑,双颊嫣红似采撷了天际的霞光,背脊挺得笔直,就像一株长在悬崖上怒放的红梅,有着梅的风骨,却又偏偏多了几分妖娆。   然而,她又生了一双极好的眼睛,瞳仁比寻常人的大而黑,没有复杂的心思,静静望人时,就像世外桃源里两汪清泉从人心头缓缓流过,将人心都洗涤干净……   “嘻嘻,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美呆了美得冒泡了?”   夏阳开口就破功,一身的端庄毁在一瞬间。   姬氏极莞尔失笑,索朗穆直接吐槽:“你穿成这样能好好走路吗?”虽然他也承认,确实很美,但是她那性格……当不了安静的花瓶。   “不能。”夏阳得意的笑脸瞬间就崩了,恨恨的瞪着索朗穆:“你就不能让我多美几秒吗?干嘛这么早揭穿。”   索朗穆直接被她逗了个咧嘴笑,张嘴,却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听李旭道:“那就换了。”   在这里被他以外的另两个男人看到了,他都觉得亏了,一会儿进宫……   李旭的脸,瞬间黑了好几层:“去换了。”   夏阳只当没听到:“行了,都准备好了,走吧。”   说罢就转身,出门,上轿。   平时她是不愿意坐轿子的,可今天却是不坐不行了,这身衣服太重,头上代表她身份地位的头饰更重,她怕等她驮着这些东西慢慢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天没黑她也累成汪了……   看到李旭被无视,姬氏极和索朗穆均是一笑,起身尾随。   李旭俊脸黑了黑,起身越过他们,直接跟上轿子。   轿子本来是预备一个人坐的,夏阳本来就不小一只,再加更大的一只李旭进来……直接挤得不像话。   夏阳无语的看着他:“你难受不?”   李旭抿唇看着她不说话,面色依旧很黑:“真不换?”   “我难受!”夏阳使劲的把他往旁边挤。   李旭直接把她抱上自己的腿:“今天都不许笑。”   夏阳倏地回头瞪他——你这什么霸王条例!   李旭低头在她脸上轻蹭:“晚上带你去夜市吃好吃的。”   “好。”夏阳抬了一只手反手勾住他脖子,在他唇上用力的亲了一下:“盖章约定,反悔是小狗。”   李旭终于笑了——啵的一声可不小,外面的某些人肯定是听到了。   夏阳放下手转回头去,暗叹——我家男人是藏獒,警觉性高,地域意识强,随时随地戒备人家翻他墙,好在似乎是聪明的纯种,定期喂养顺毛抓虱就行。   ------题外话------   推荐平心儿《豪门隐婚之宝贝太惹火》   为了查明母亲死亡的真相,她答应与他协议结婚。   婚前约法三章。   他直接答应,只提出一个要求:即便异梦,也要同床。   于是,婚后的生活是这样的。   “啊,你是变态啊?为什么睡觉不穿衣服?”   “啊……轻点!”   在这一场看似意外,实际是他全程策划里,让她幸福是他这辈子的责任。   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而她在闹,他在笑;她痴,他更痴。      ☆、【122】被催生   虽然谁也不能公然抹杀几位开国女侯的功绩,但,大华上至天子下至朝臣,还是一代代不遗余力的拼命削弱女权,如今朝堂上,已经没有女性官员……   夏阳是女儿身,却拥有一个足以让满朝文武百官都无比忌讳她的身份——夏家唯一的继承人!   大华皇朝能立,夏家绝对居首功,谁也不能否认。   何况,两代镇北侯南征北战,带出来的精兵悍将不计其数,甚至如今的北三十六镇民众,大部分都是退役的夏家军的后裔,如此一代代的繁衍生息,不断的填充着夏家军……   谁也说不清楚,两代镇北侯曾经施恩给了多少人,更算不清楚,还有多少人依旧念念记挂着那份恩情!   战场上用命培养出来的情谊,远离战火硝烟的人可能永远不会懂,但,却至少知道,不能小看。   虽然如今两代镇北侯都已经不在了,可很多拥护者还在,捍卫北境的夏家军威风依然,贸贸然剥夺夏阳应有的权利和爵位,恐怕会引来轩然大波,夏家那些旧部会反弹!   可是,很多大臣又认为,一旦让夏阳有资格站上朝堂,哪怕做个空壳女侯,也还是会打破当下局面,再度打开女性可为官的大门,大家那么多年的努力便会随之东流,甚至步上前朝衰败的后路也不无可能……   他们认为,红颜终究是祸水,后宅才是她们该待的地方!   如此一来,自是没谁愿意让夏阳站上朝堂,不能容忍她顺利继承爵位正式接管哪怕是空壳的夏家军。   然而……   西戎行,她没死!   不但没死,还刷出了个足以瞎人眼的身份!   双子河神是西戎的信仰,大华人可不削一顾,所谓的神女自然与他们而言也是个荒谬的笑话,可是,即便是惠武帝,也不能公然的轻视或鄙夷夏阳这个附加的身份!   除非,他愿意为那一时的心情畅快而劳民伤财,跟西戎狠狠的干一架。   然而很显然,惠武帝或许对夏阳等某些特殊人群而言不是好人,甚至人渣,可对大华这个国家而言,他又是个还不错的好皇帝,起码在他的治理下,大华国泰民安,百姓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何况,拿着整个国家辛苦赚来的钱去跟人家干架,原因只是因为看不惯人家的信仰,太荒谬,史官一笔就够他臭万年!   何况夏阳这一次回来,西戎的小可汗还特地“派”了两位王子亲送……   如此一来,再不愿意,再多意见,惠武帝和文武大臣也拦不住她以那么一种奇特的方式站上朝堂,只能自我催眠的安慰自己——无视她夏家继承人的身份,不提她夏家继承人的身份,把她当成西戎的使臣之一!   “宣,北王,北王妃,西戎两位使者觐见。”   内侍刺耳的尖声宣罢,满朝文武齐齐侧目,便见朝堂门口,一双丽人率先映入眼帘……   男俊女美,如是一幅画,让人眼前一亮惊艳不已,可惜,那男的气场太强了,玉面犹若千年玄冰雕琢,寒眸深沉如是藏了无底深渊,淡淡一扫也杀气凌厉,满朝文武皆有脖子发凉的悚然感。   迫于其威,大多数人就在没看清他身边那抹乍一看便觉匹配无比的倩影究竟什么鼻子什么眼,就匆匆的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   不过,大多数并不代表全部……   李诚和李靖显然都不在其列。   而他们,都惊呆了……   完美的融合了汉人和胡人两种血统,夏阳在他们的印象里,一直是漂亮的没错,哪怕她总是穿着男装,他们也还是看得出来,但,他们印象里的夏阳是青涩的,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孩子终究是孩子,再漂亮,也还是没有那股子成年女子该有的风韵!   可现在的夏阳……   像雪崖上怒放的红梅,风骨傲然,姿色妖娆,一身紫红王妃正装加身,更是为她平添了股巾帼霸气!   李靖看夏阳的眼神,更加狂热了,但那份狂热只是在眼底飞快一闪,便沉回了深处。   他早已不再年少无知,该有的热血和冲动,更早在萌发之初便被那双巨大的黑手狠狠的碾碎了,残酷的现实教会他隐忍,蛰伏,以及等待……   惠武帝眯了眯眸,眉峰微紧。   不论是夏家还是姬氏,血统都太优良了,可惜发现的时候太晚,老战王和老王妃私情偏袒庇护下,让人连捧杀她的机会都没有。   放她远行西戎的决定并没有错,不如此也动不了夏家军,可即便是他也没想到,一别两年,当初的雏鸟便就长成了鹰,羽翼丰满到足以振翅便高空,一回来就向人展露她原本应有的姿态……   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被威胁,哪怕这个威胁是潜在的,何况一代帝王。   不过……   惠武帝眸光微转,落向了夏阳旁边的李旭身上,面上终于展露出了笑容——夏阳就算真的是个潜在的威胁又如何,他儿子明显成长得更好!   说起他这儿子,他还真是满意得没话说……   战争天赋惊人,简直所向披靡,但脾气很烂,非常容易树敌,一旦没了他的宠爱失去当下的权势,随时四面楚歌,所以只能对他言听计从!   更何况,他还是个重情重义的痴儿……   丽妃那般待他,他依旧当丽妃是母亲,掏心掏肺的孝敬!   这么多年来兄弟几个哪一个不是左拥右抱,只他一个牛角钻到尖的死守夏阳那么一个小丫头!   痴傻程度,简直无药可救,可就是这样一个缺点与优点并驾齐驱同样耀眼的人,最好掌控,稍微有点技巧他就招架不住。   这样的儿子,他真的找不出理由不喜欢不满意……   惠武帝如此这般思绪间,夏阳等人已经进到朝堂给他行礼叩拜了。   “平身。”   已经借由李旭成功转换了心情的惠武帝笑容满面,威严又不失和蔼的看着夏阳道:“北王妃西戎之行成功促进了西戎与大华两国的和睦发展,居功至伟,赏。”   声落,内侍就抖开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开始宣读,金银珠宝良田山林,真没少赏,就是半字不提袭爵一事,甚至写的也是北王妃而不是镇北侯府郡主,明显是要从此将夏阳钉死在北王妃这个身份上了……   姬氏极和索朗穆都听出来了,可这是大华的事情,他们作为西戎使者没有资格发表意见,何况,谁也没有明说要剥夺夏阳的继承权,他们贸然提起,不是帮忙,而是帮倒忙,是害她!   李旭也保持了沉默……   现在还不是争的时候!   夏阳更是直接眉开眼笑秒毁自身形象,谢主隆恩喊得那叫一个响亮的,活似财迷白捡一座大宝库,乐得不行。   李旭转眸冷冷的横了她一眼——说过不许笑!   夏阳有所察觉的转头,一脸懵逼的看着他,眨眨眼后才猛然想起来的压着声音与他说道:“抱歉抱歉,我忘记了。”   李旭:“……”   姬氏极和索朗穆都站得不远,看到李旭吃瘪皆是忍俊不禁,只是碍着这里是大华的朝堂不好大笑,却也还是控制不住的嘴角直抖。   惠武帝居高临下自是没有错过众人表情的,但也只看到夏阳凑近李旭说了句话,并没听清楚,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话让自己儿子露出那么臭的表情来:“北王这是怎么了?”   又猛然想到自己这儿子脾气臭八竿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便又看向了夏阳:“北王妃,你说。”   夏阳咧嘴就张口,却话未出口就忽的忌惮般斜了斜李旭,便又敛了笑,一本正色应道:“回皇上,臣媳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   这时,姬氏极笑着开口凑热闹了:“其实出门的时候,北王和北王妃有个约定,而刚才,北王妃把约定忘记了,北王很不高兴,于是北王妃偷偷与北王道歉。”   “哦?”惠武帝挑眉问道:“什么约定?”   “陛下您也看到了,贵国的北王妃我们西戎的神女大人,很美,笑起来就更……”姬氏极微微一笑:“于是出门的时候,北王就与她约定,今天之内都不许笑。”   而夏阳笑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惠武帝听罢也是忍俊不禁,瞥见李旭的脸更黑了,便道:“皇后与丽妃已经等你们许久了,去吧。”   这里终究是朝堂,小夫妻之间的趣事再有趣,也不是搬来说笑的地方,自是让他们早早退下的好,反正他们站在那里也很煞风景……   **   离开朝堂,李旭夫妻二人乘轿前往后宫。   夏阳不知道李旭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忽然间变得很严肃。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李旭很出神,以至于迟钝了零点几秒才反应过来的看向她,薄唇抿出一抹淡淡却安抚的笑:“别紧张,没事。”   “我没有紧张。”夏阳无语的看着她:“还是那句话,她要敢冲我发疯,我还是会揍她的。”   李旭莞尔了瞬,笑便不那么自然了:“你放心,她的疯症……已经好了许多,即便是见到我,也能控制情绪了……”   这两年丽妃的疯症似有好转的消息,老战王也透给了夏阳,但丽妃毕竟深居后宫,老战王也难得具体,所以究竟“好转”到了什么程度,夏阳还真不清楚,也不好直接问李旭,不想现在竟听到这样的话。   虽然丽妃好转什么的于她而言就个巨大的笑话,可她还是从他的语气和面色中,看到了意外的惊喜……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她歪头问道:“这是好事啊,可你怎么好像并不高兴的样子?”   “阳阳……”李旭握住她的手,定定的盯着她低声迟疑的问:“你老实告诉我,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夏阳抿唇不语,别开了眼脸。   哪怕心里激动兴奋得狂放烟花庆祝,面上也不敢露出一丝一毫来。   她家这男人是个心灵受过严重创伤的傻蛋,你对他好一点他会对你好很多点,反之,他会碾你成渣,所以,她很有必要表现出一副“我不说都是为了你好是不想你伤心而绝壁不是我当初怕你碾死我不敢说”来……   而她,押对了。   他握着她手的手,因为她的沉默而顿时收紧了起来。   那力道很大,弄疼了她,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忍不住的,幽幽叹了一声。   “不要叹气。”他低头轻蹭她的脸,用最笨拙的方式安抚她:“我没事,我很好,我还有你。”   他们坐在轿子里,前后左右都是人,他说话的声音必须压得很低,而那份被欺骗的痛处却伴着压抑的沙哑,阴差阳错放得更大更大……   夏阳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似的疼,不禁伸手抱住他:“嗯,你还有我,我也还有你。”   后一句,明显比前一句更受用,让李旭干涩的心里如是流进了一汪甘泉,生机瞬复,搂着她沉沉有力的点了点头。   夏阳以为,事情到这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些事上她实在不宜做主动的那一方,却哪里想到……   李旭松开她后,扶着她的肩头定定的看着她,又道:“我会救你。”   夏阳瞬间懵逼了——雾草!你什么脑回路!给点提示会死啊!你一脸慎重的忽然这么说,我不回应你就太不给面子了,可我特么的要怎么回应你才对啊?   好在,跟着他又道:“如果有一天,你和她一起掉下河的话,我会救你。”   夏阳这才想起来,很久之前她貌似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   虽然跟丽妃那样的人比赢了实在没有什么成就感,可他这么说的时候,夏阳还是觉得很动听,忍不住的有点小雀跃,可喜欢作死的性格还是忍不住犯一下贱:“我水性很好,就算你不救我也不会怎么样。”   李旭幽幽的望着她:“你可以假装不会。”   夏阳呆了一呆:“然后等你威风凛凛的来救我?”   “……对。”   “你不觉得那样很蠢吗?”   “……我居然深思熟虑的回你话,确实很蠢。”   “诶哟,不要这样嘛,来来来,笑一个,笑一个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就像活吞了几百只刚从茅坑里抓来的苍蝇又吐不出来!”   “你闭嘴。”   “孩子……额好吧,小旭旭,路遥遥好枯燥,咱们来谈谈人生理想打发打发时间嘛,来来来,快来说说你现在最想……”   李旭不胜其扰,干脆低头就咬了她耳朵一口:“我现在最想要你,能满足否?”   “现,现在?”夏阳耳朵很敏感,瞬间面红耳赤。   “嗯。”李旭很满意她的脸蛋因他而滚烫,可跟着就被她一道天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她一副慷慨就义豁出去的模样宽了零点零零零一寸外袍:“来吧,我会咬着牙不出声的。”   李旭默默捂额,别开了脸……   这要不是这儿是在宫里,又正有人等着他们,他一定直接收了她这小妖精!   **   两年时间,变化很大,改变了很多,最让夏阳意外的是,张皇后大病痊愈之后非但没被岁月多刻几刀,反而看起来比起太子还在的时候还要年轻水灵一些,整个人容光焕发,美了许多。   然而,美丽是需要代价的,就是不知道她这美丽的代价是什么,又支付给了谁……   “一转眼,我们阳阳都长这么大了。”   张皇后一脸和蔼的微笑,见着夏阳就招过去,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熟稔的语气好似夏阳并未离开大华两年,甚至好似夏阳一直以来都与她亲似母女:“你们瞧她这眉儿眼儿生得,啧啧,简直美得似画的一般,也难怪小九当初生怕被人抢了似的,都等不及她长大就急巴巴将她娶进门去了。”   “确实生得极好。”素来低调少现身的淑妃今天也出现了,还笑着附和:“就这风韵姿容,莫说比靖王家的语姗强,就是比起诚王家的芸惜都是能胜上三分的。”   夏阳在此之前见过淑妃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一次都隔着很远距离,以前总觉得跟她结怨的几率非常非常低,然而……   世界就是那么奇妙,没什么交集的淑妃娘娘偏偏是李芷妍的生母!   李芷妍是自己作死的,夏阳觉得跟自己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然并卵,她觉得不代表全世界都觉得,不代表淑妃娘娘也这么觉得……   根据淑妃那明显是帮她结怨的话不难看出,淑妃至少认定了李芷妍的死她有连带责任!   哈!哈!哈!   夏阳真的很无语。   杨贵妃微微一笑,端庄雍容:“所谓各花入各眼,本宫觉得芸惜比起阳阳来更成熟懂事落落大方,倒是很赞同淑妃的另一个观点,语姗却是远不如阳阳。”   淑妃也知道秦语姗配不上李靖,可……   她那时候根本干涉不了!   淑妃气闷的沉默了,丽妃却着急了起来:“我们家阳阳也很懂事的。”   苍老而焦急的声音配着那张没有表情却青春靓丽的脸,怎么看着怎么让人别扭不舒服……   杨贵妃莞尔一笑,不置可否的模样,淑妃却是忍俊不禁的接了腔:“丽妃妹妹倒是说说看,夏阳是怎么个懂事法?西戎两年不停的给战王府两位老祖宗捎东西,甚至烨王家的妙梅都得了不少,可她可有捎些什么东西回来给你?”   对这个人,她可有着深到骨髓的憎恨,难得有个可以踩她还不被算账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丽妃顿时委屈的看了看夏阳和李旭,咬唇不停的绞手里的锦帕:“她……她……”   她了半天,却她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皇后瞥了面色阴沉的李旭一眼,只当他是不高兴杨贵妃和淑妃轮番的踩了夏阳又踩丽妃,不禁嗔怪的横扫了两人一眼:“瞧你们,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丽妃是个嘴笨实心眼儿的就挑着她来调侃。”   杨贵妃暗愤——一个丑八怪疯婆子也配用嘴笨实心眼?她当年风华正茂的时候嘴可尖利了!在坐的老人,哪个没被她踩过!   淑妃若无其事,只当没听到。   她小心翼翼那么多年,唯一的女儿还是说没了就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不过……   她若不继续呆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就没办法让那些有份害了她女儿的人,生!不!如!死!   丽妃则是非常感激的看向张皇后,甚至匆匆起身冲张皇后深深就是一福,只差没热泪盈眶来个满面梨花雨……   而即便仅仅只是如此,也愈发的让人觉得她在这宫里地位是多么的卑微,多么的可怜!   虽然宫里这些女人都为争一个男人而心理扭曲得不成形,同情心这种不值钱还坑害人的东西早没有了,她就算卑微可怜到极致,她们也不会施舍她一点点真正的同情给她,但是……   她并不是卑微给她们看的!   她的卑微可怜是给她的儿子李旭看的!   效果不出她所料的显然……   她那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总是摆着张棺材脸的儿子,果然开口了:“儿臣送母妃回去吧。”   张皇后也很识趣很大方,笑着便道:“倒是本宫瞧见阳阳太高兴的忘了……你们是该去永乐宫与丽妃好好叙叙,去吧去吧。”   又与夏阳道:“如今已经长大了,可莫要再四处乱跑了,本宫可盼着抱你和旭儿生的哥儿,有空常进宫陪本宫说说话,自打你太子哥哥不在后,本宫就越发的觉得日子寂寞难过了。”   末了还不忘把李煜搬出来抹抹眼角。   被催生而囧到的夏阳也忍不住因为李煜这个时候被提起而暗暗叹口气,含含糊糊的应了声嗯。   永乐宫。   对面坐着,丽妃也果然不再冲李旭发作了。   丽妃顶着张面无表情青春靓丽的脸怯怯尴尬的说:“对不起,我……我又给你丢脸了……”   李旭则是真真正正的面无表情:“没事。”   丽妃顶着张面无表情青春靓丽的脸黯然苦笑:“怎么能没事呢?你现在正得皇上重用,万一因为我影响到你的前程……”   李旭淡声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不会。”   丽妃顶着张面无表情青春靓丽的脸沙哑抽泣:“以后我还是少出去……”   “噗~”   夏阳冷不丁大煞风景的猛喷一声,结果悲剧的糕点碎末差点从鼻孔喷出来,难受死她。   李旭默默的面无表情的,给她递了杯水……   丽妃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后,关切问道:“怎么了?噎着了吗?没事吧?要不要……”   夏阳抬眸瞄了她一眼,果然看到一张面无表情青春靓丽的脸上,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满溢关切……   “噗——”   狠狠的,夏阳又喷了。   这回糕点碎末倒是没从鼻孔里喷出来,但,伴着李旭刚递给她的水从嘴里喷了出来,稀里哗啦的就给了对面的丽妃一脸……   霎时间,整个世界静得落针可闻,李旭也呆了一呆。   夏阳似乎也没料到一般的愣了愣后,惊呼一声就跳过去:“对不起对不起,母妃,我不是故意的,我给您擦我给您额……”   众人反应过来前,她已经粗鲁的把丽妃脸上那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给乱蹂躏了一通。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丽妃那张脸是假的,可丽妃还是每天都殷勤的给自己的假脸描眉上妆,如今被夏阳喷了一脸的水和糕点碎末,还用力的乱擦乱抹了一通……   不但真脸跟着疼,精致的妆容还被毁得彻彻底底一塌糊涂!   宫女嬷嬷们反应过来帮忙也救不及……   是可忍孰不可忍,丽妃要是这样还能忍她,就不是女人了。   愤怒的她从一开始就反抗,后来还有宫女嬷嬷帮忙,却还是在妆容被毁得彻底之后才成功的将夏阳推开,气得假面下真脸狰狞,火气控制不住的狂往上飚:“你……”   “喝!”   夏阳似被她一塌糊涂的妆容吓到,倒吸口凉气间就迅速的逃回了李旭背后,缩着脖子一个劲的大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也经常喷王爷一脸的,不,不信您问王爷……”   丽妃不由自主就看向了李旭。   “嗯。”李旭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异常镇定。   丽妃却差点崩了——她怎么就生出个这么木的儿子!   不行!   继续这么下去,她傻归傻但还是很听话的儿子就要被那死丫头给拐得彻底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必须想点办法让他看清那死丫头的真面目!   心思一转,计上心来,她气势瞬弱的幽幽叹了一声,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也丑得一塌糊涂了,也不在多丑一些。”   李旭抿唇不语,面无表情的猜不出他想什么。   夏阳保持乌龟状态的缩在李旭身后不冒头。   “你们回去吧,常来陪陪我。”丽妃幽幽丧气道:“皇宫就像个巨大的笼子,我……出不去……”   李旭起身告辞:“您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您好好吃饭,没事多睡。”夏阳在李旭身后学腔,内容却是不一样的。   丽妃差点一口气下不去——什么叫没事多睡?是让她少添堵吧?哼,她偏不!   张嘴便苦口婆心的道:“阳阳,以前你小我也不好说什么,可如今你已经大了,而旭儿也不小了,他又前途正好,没个继承人的话会被人耻笑的……皇后娘娘所盼也正是我所盼,希望你能早日为旭儿生个哥儿给我们抱抱,皇上也会更高兴的。”   夏阳在后边不露声色的拽着李旭,不让他开口,抿唇想了想后,探出头去问:“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孩子也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这万一……好几年都怀不上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丽妃沙哑的声音透出一抹愉悦来:“我有秘方,会让你尽快怀上的。”   李旭顿怔,但他那张瘫痪的棺材脸上一丝一毫都没有流露出来……   **   是什么秘方,丽妃没有说,但派了两个宫女出宫常驻北王府,美其名曰为夏阳熬煮秘方调理身体。   李旭本是要拒绝的,但被夏阳阻止了。   两个宫女一个叫落霞,一个叫粉黛,人如其名的美,而且很年轻……   出宫的时候,两位美人很自觉的要尾随夏阳上马车,结果被赤六一手一个给拖了下来,很酷炫的教训她们道:“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不会骑马就给我两条腿自己用走的,马车是给王妃准备的,卑微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坐。”   巧玲和众女侍卫很适时的用嗤笑来羞辱她们——背后靠着丽妃了不起啊?真以为出宫就能爬王爷的床啊?傻逼!给我们家王妃提鞋都轮不到你们!   两美人面红耳赤一脸不堪羞辱的愤然,看向李旭:“王爷……”   “尊卑都搞不清楚就滚回去。”李旭冷冷甩下话,就上马车去跟某人算账去了。   巧玲等人交头接耳起来……   “她们是不是傻?”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傻的。”   “尊卑都分不清楚的东西,怎么混进永乐宫的?”   “那声音可嗲得真恶心人。”   两美人羞得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   而此时此刻,某王妃正趴在马车壁上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八卦。   李旭幽幽的盯着她,盯着她,盯着她……   夏阳无视他,无视他,假装听八卦听得很嗨森的无视他到底……   李旭沉声:“都闭嘴。”   外面瞬间只剩下马蹄声和车轱辘声……   “你真没意思。”   夏阳撇撇嘴,抬手飞快的把满头朱钗抽掉随手扔一边,松了一头青丝就倒枕上他大腿:“我觉得,她说的秘方其实就是——我生不出来就让那两位美人给你生,然后挂名给我养,反正总归是你的孩子!”   李旭没好气的掐着她的脸:“知道还带回去!”   “我对你有信心嘛。”   夏阳不甘示弱的抬起手来掐他两边脸,然而他的脸远没有她的来得好掐,她依然有种吃了大亏的赶脚:“再说了,我们今天要是拒绝了,她想塞硬要塞,明天还是可以塞,而且可以大张旗鼓的塞。于是到时候我亲爱的王爷,您要怎么办?直接轰人吗?然后她回头就给你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诶哟喂,我想想都替你牙疼。”   李旭:“……只要别让我看到她们,你爱怎么玩怎么玩。”   “怎么能不让您看到她们呢?您可是主角啊。”夏阳咧嘴:“要不我吃亏一点陪您一起看?我跟你说,我仔细瞅瞅,她们身材真的很棒,前凸后翘屁股大,脱了衣服肯定唔唔唔……”   李旭黑着脸不停的往她嘴里塞点心:“乖,没事多吃东西少说话。”   省得越来越像女流氓,调戏他还不够,还想调戏女人,继续发展下去……   他会想杀光她和他以外的所有人!      ☆、【123】李年来了   落霞和粉黛虽然是宫女,却是丽妃宫里出来的,瞧她们那被养得水灵灵的花容月貌娇滴滴的样,就知两人平常就不是干粗活的……   两人要真骨气或者赌气的跟着从皇宫走回北王府的话,两条美腿保管得废!   不过……   她们既没那个骨气,也还尚存理智的不愿赌那个气!   没走多久,到了人多的地方的时候,两人便相继的“晕”倒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不扶她们一把带她们一程,难看的就是北王和北王妃了!   有两个女侍卫气得面色发青,恨不能让身下的马过去直接踩死她们,还是被莫伊拦住了。   “燕子,你带一个。”   莫伊淡声说着便率先策马来到了落霞身边,地都懒得下,直接弯身一个帅气的腿勾马鞍姿势,伸手一把将落霞拎扔上马背。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却肉眼明显能看得出来的,粗暴!   落霞直接半空就吓得尖叫了声,摔在马背上又被马鞍顶到肚子,疼得她当即又叫一声,然后便两眼一番,真的晕了过去。   见粉黛吓得面色死白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燕子嘿嘿直笑:“莫伊姐你太坏了。”   却也是一脸不怀好意的催马靠向粉黛,咧嘴笑出两排还算平整好看的白牙:“来吧,我带你,放心,我没莫伊姐那么粗暴,你自己上来就行。”   自己上……   粉黛看了看燕子那高头大马,梨花雨淅淅沥沥就落了满面:“你们太欺负人了,我们怎么说也是……”   “去北王府给我们当祖宗的吗?”   巧玲嗤笑,板起脸来还颇有几分威风:“给你们马你们又说不会骑!带你们骑你们又说我们欺负人!呵呵,说到底你其实就是想上马车呗,可那马车是你能上的吗?王爷和王妃在里头呢,你可真有那个脸!你不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想趁人多让我们丢人?   哼!   谁怕谁啊,西戎那么人山人海的大场面她们都闯过来了,害怕这么点小骚动。   鲜少开口的绿屏也冷冷道:“王爷说了,尊卑都分不清楚的话,就趁早滚回宫去。”   粉黛又不是傻的,哪敢真的滚回宫去跟丽妃哭诉,她要真被赶回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可是……   粉黛真的委屈得不得了:“我……我真的上不去啊……”   她个子不算矮,但也真心不算高,更没习武,而燕子的高头大马却是西戎的纯种汗血宝马,再加上燕子又存心戏弄她,根本没有下马扶她一把的意思,甚至连个马镫都留给她……   她怎么上去!   插翅膀飞吗?   这时,马车里传来夏阳的声音:“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太过了,免得她们回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烦人,可别忘了,我们府里现在还招待着位喜欢生撕人玩的贵客。”   燕子一听,笑应了声便翻身下马,非常温柔的把面色瞬间又白了一层的粉黛带上了马背,并“好心”提醒她:“我跟你说哟,那位贵客真的很喜欢生撕人玩,特别是像你们这种娇滴滴又漂亮的姑娘,上次啊……”   “燕子,差不多得了,别吓她尿你一身。”另一个女侍卫笑道,不遗余力的时刻鄙视这种想爬夏阳的男人的床的女人。   虽然她们是惠武帝赐给夏阳的,最开始确实有着监视和控制她的任务,可时间是非常奇妙的东西,而夏阳,魅力很强大……   如今,她们十个是已经把夏阳当老大了,谁想让她不痛快,一句话,她们打不死他(她)也玩死他(她)!   而马车里……   某个魅力很强大的人很没形象的竖着耳朵听八卦。   李旭没好气的把她拖回怀里,给她找了个他认为应该很舒服的姿势就靠着车壁闭上了眼。   “困了?”   “不是。”   “不是你干嘛闭上眼啊?”   李旭无语的又睁开眼来,低头看着她,无声的问——姑奶奶你又想干嘛!   “不困我们来聊聊天呀。”夏阳笑着冲他眨眼放电,可惜眼睛眨动的频率太高,活似眼睛在抽筋,非但没了魅惑,还很滑稽。   李旭好笑又好气:“闭着眼睛也可以聊。”   “别人可以你不行。”   “……嗯?”为什么?   “因为你很喜欢选择性回答!”也就是说,很多时候他都像聋子哑巴一样,很有可能她噼里啪啦的说个半天,而他半个屁都没有:“不应声还闭着眼,鬼知道你睡着没有!”   李旭囧了囧——你明摆着是在戏弄人的时候,谁应谁倒霉啊,我又傻……   “说!你聊是不聊!”不过约莫两秒左右的时间等不来他的回答,她就凶巴巴的掐住他的脸,比他们平时掐她狠上好几倍的力道狠狠蹂躏。   李旭失笑,拉开她的手很无奈的问:“你想聊什么?”   “这个,等等,先让我好好想想……”   李旭一阵无语,抬手就回敬的掐上她的脸:“你存心耍我呢吧?”   “有了有了,咱们就来聊你昨晚鬼鬼祟祟瞒着我去哪里鬼混!”   夏阳猛然灵光一闪似的决定太过忽然,李旭猝不及防间眸光便不禁的微微闪了一闪,平声淡道:“没有鬼混,是办点正事。”   夏阳看着他沉默了瞬,哦了一声便靠进他怀里不再说话了。   李旭错愕之后,皱了皱眉,拍拍她肩背:“阳阳……”   “我睡着了,不要说话!”夏阳挥开他的手,语气明显带着火气。   李旭张嘴正要说话,她却已猛然窜了起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青筋突突的狰狞问他:“李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咳……”   她掐得狠,李旭试图掰开她的手,可她死活不肯松。   又不能拍飞她,他很无奈,想着她爱掐就掐吧,反正又不会真的掐死他,反正他以前也这么掐过他,却没想到,她跟着就松手了,甚至一脸平静:“你是去找柳明月了吧?”   李旭抿了抿唇:“嗯。”   “你以为杀了他事情就完了?”   夏阳不知是该说他聪明,还是糊涂:“你以为你真瞒得住他师父?你知道他师父在哪里吗?万一他老人家闲着没事跟着他瞎跑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他都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们师门也应该无高人?你是不是自信心太澎湃了?你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来一个就能灭一个?”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她的“同门”,她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   谁敢说,有一个老头就不能有一个老太?   何况,虽然功法还是那套功法,可在这个世界练,明显比在那个世界修练要强很多!   即是说,之前遇上那老头也就是柳明月的师父,很可能是个怪物级别的存在……   李旭想把她拉回怀里,可她不肯动。   “李旭,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柳明月,可是,他不能杀,真的不能杀。”夏阳想不到更好的方式跟他解释:“当然,这并不是威胁,而你非要认为是威胁的话,我也没办法。”   李旭抿唇松开了拉她的手,但依旧伸着给她:“过来。”   夏阳郁闷的看着他:“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这样……叫什么事啊!”   “过来。”   他还是那句,瘫痪的棺材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实在分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夏阳迟疑了下,还是把手放进他手心,顺着牵引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她肯合作,李旭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再次觉得抱着她的感觉非常好,这才道:“知道了,我不杀他,但,见一次打一次!”   只要不打死,就算是小辈之间的切磋,输了也是技不如人该自省,他们师门长辈还能有脸来给他报仇不成?   夏阳无语了瞬,噗嗤就又笑了:“别打死打废了就成。”   往好处想,免费的陪打……   柳明月还是白捡了便宜的,对吧对吧?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来算算账了?”李旭用力圈了圈她的腰,板着脸沉声问道。   夏阳眉眸一弯,很自觉的捧住他的脸瞄准他的嘴就用力的啵了一口。   李旭很满意这种结账方式,嘴角微微便勾出了一抹淡淡却柔和的弧度,却道:“不够。”   夏阳没二话,很干脆的又亲了他一下。   李旭唇角的笑顿时便深了两分,面部线条也更柔软了,倒映着她倾城容颜的眸子里碎碎闪耀着醉人的流光,低声含笑,醇厚惑人:“依旧不够。”   夏阳不屑似的撇了撇嘴,忽又抬手攀住他的颈,仰首吻住他的唇,复制着他的直白粗暴,强行撬开因为她突然如此狂野而惊怔住的他的唇齿,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横冲乱撞……   情人眼里出西施,笨拙的诱惑更能激发出最原始的渴望。   可他们现在是在回北王府的马车上!   蠢蠢欲动的欲望让李旭恨不得一把将她推倒直接吃干抹净,可理智偏偏又该死的还在……   “别闹。”   他喘着粗气躲开她的嘴,眼睛却又不受控制的死死盯着,也说不清楚是在防备她继续作怪,还是防备自己控制不住推倒她,他双臂紧紧的圈着她肩和腰,让他们之间紧密得留有一丝空间:“我们……回去再继续玩……”   她小脸酡红,水眸朦胧,气喘得比他还粗乱,张嘴却惊不死人不罢休:“可我比较喜欢在马车上。”   那天他不停念叨着“天还没黑”,她起初也觉得莫名其妙,可后来想想也就明白了——哪怕是重生了,他也依旧还是个老古董,很多事情还是比较喜欢循规蹈矩的!   天没黑不好办那事?   马车上当然更不好!   她就是知道不好,才这么弄他的。   叫他丫真的当她是只永远吃不饱的小鸡而他是那盘香喷喷永远吃不完的米,亲一下不够亲两下,亲两下还想第三下,等她亲他三下他保准又想要第四下……   与其让他没玩没了的折腾她,还不如她干脆一点亲他个够!   他受不住怎么办?   哈!哈!哈!   他敢受不住她就敢让他更好看!   “阳阳……”李旭脸都绿了,牙缝里挤出压抑而又恼火的声音来:“天总会黑的!”   夏阳僵了一僵,怒:“你威胁我?”   “没有。”他要承认就是傻的。   “你有!”   “没有。”   “你有!”   李旭皱了皱眉,还是咬死:“没有。”   “好吧,我就当没有。”   夏阳耸耸肩,一副“你赢了我果然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手却泥鳅似的往他们之间钻,邪恶的往某个目标物钻,转瞬咧嘴笑得很恶魔:“不过我也告诉你,黑夜的尽头是黎明!是大!白!天!”   李旭俊脸很黑,知道她想干什么,应该阻止,可是……   **   一个多时辰后,本要停在北王府大门口的马车,因为李旭突兀的命令而直接载着他和夏阳停到了马棚去。   马棚也直接被清场,人全部滚蛋,只留下了马。   “继续……”   粗嘎的嗓音毫不掩饰深及灵魂的渴望,自李旭干涩的喉咙里溢出。   被他摁在身下的夏阳,被捂了半天的嘴也终于得到了自由,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瞪着他:“继续你个鬼!现在是大白天!”   “乖,我已经忍不到晚上了。”   他的眸子深邃如渊,在昏暗的马车里仿佛要将她吸进去,又狂躁的肆虐着黑暗风暴,定定的凝望着她,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而后做出他自己无法控制的疯狂事。   夏阳被他盯得心虚,郁闷又挣扎,左顾右盼企图转移注意力:“可是你明明已经……已经一次过了……按,按理说……”   “是谁害的?”   李旭沉声沙哑,似野兽性情狂暴的野兽在嘶吼,狠狠低头就抵住了她的额,恨不得在她喉咙上咬一口:“是你害的!”   “咳……”   夏阳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可,可是我累了,很累很累……”   李旭沉默的看着她,居高临下的目光充满侵略性。   就在夏阳发现他的目光锁定在她唇上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梳进了她的发里控住了她的一边脸……   粗糙的拇指带着吓人的温度可怕的力道,来回不停的揉搓她的唇,而后突兀而强行的撬开,闯进去,乱搅。   夏阳惊呆了,更被他眼底的疯狂吓到了。   天啊……   地啊……   他该不会是想……   正当夏阳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到他沉声无比愤恨的突然来了一句:“日后一并算!”   声落,所有的威胁便退却了,他也一转身便下了马车。   夏阳呆了呆,回过神来,也不知哪根神经不对,追个脑袋出去冲他背影就高声喊道:“不许去找女人解决!”   匆匆离去,欲火和怒火一样澎湃的李旭被她惊得险些没一个趔趄自己绊倒自己,更火大了,青筋暴跳的大步走得更快,然而紧跟着,就听到句更劲爆的……   “很容易得病的!”   李旭只能停下回头,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想让整个王府的人都听到?”   “额……”夏阳这才反应过来,尴尬一笑,但跟着又一本正色道:“就算只是用嘴,也是会得病的!”   “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李旭又气又窘,俊逸的脸庞悄悄然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他刚才也不过是一时冲动才会有那种疯狂的想法,她……   不乐意就不乐意,至于这么大声说出来吗?   他提前把人都赶走,真是英明无比!   夏阳也窘了个大红脸,但还是坚持:“不管!反正就是不许!不许不许不许!”   少女手扶车门半身伸出马车外,松散的领口暴露她此刻衣袍凌乱的状态,红梅落雪般点缀在洁白的肌肤上,衬着玉颜娇态,青丝如瀑,美得不似人间有……   李旭抿了抿唇,又转身倒了回来。   他站在马车下仰头望着她,劈头盖脸就砸了她两个字:“傻瓜。”   夏阳不悦的拉下脸,正要不甘示弱的骂回去,却就见他嘴角缓缓勾起,温柔的笑在唇边绽放开,柔声似碎在风中的动人乐曲,徘徘徊徊不绝于耳:“在我心里,这世上,又有谁能胜得过你?”   夏阳那颗青春萌动的心,顿时灌了蜜似的甜滋滋,娇美艳丽的脸蛋上掩不住的臭屁得意:“那是。”   笑意更深了三分,李旭向她伸出了手。   夏阳呆了一呆,目光不由自主往下:“你不先去换裤子?”   气氛秒毁,李旭青筋都突突的暴跳了出来:“我忽然想起来,你的裙子够长!正!好!给!我!挡!一!挡!”   **   夏阳沐浴更衣出来,正好听到赤六与李旭说的话,惊得直接从内室奔出来。   “李年?之前太子哥哥身边那个李年?”   李旭点了点头,与赤六道:“带他进来吧。”   赤六颔首便去带人了。   李旭抿唇看着夏阳,夏阳也抿唇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却无语,屋里的气氛有点压抑有点怪……   巧玲和绿屏面面相视,不明所以,却不敢贸然开口。   “你们都出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夏阳才想起她们,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迟疑了下,她问:“你想问什么?”   ------题外话------   推朋友新书,喜欢现言的亲可以看看,《酒店风云之诱爱成瘾》1V1男强女强,男主傲娇自大,女主智多近妖,欢脱搞笑的职场言情文。   别抱怨我更得少,事出忽然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没断更已经很不错了,原谅我只是个凡人,也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124】五年前留下的信   李旭沉默的看了她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摇头。   太子皇兄为什么会被人下蛊,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他确实很想知道很想问,可……   太子皇兄当初不提,她这么多年一字不说,总归是有理由的!   重活一次,为了报仇,为了洗刷前世所承受的所有屈辱,他放弃了从商而选择了战场,踏着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起点,重新开始这一生……   他也知道,起点不同了,路不同了,看到的听到的将会不同,可他真的没有想到,居然能差那么多!   前世的经历和记忆,给不了他多少辅助和便利,可他还是知道了很多很多那一世想都没去想过的事情,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震惊!   更混乱!   然而震惊和混乱之后,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前世过成那样,是否有人背后恶意操纵?   即是说,不论是他,还是夏阳,甚至李靖等等等等,都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捣毁这盛世帝国的棋子!   “你……真不问?”   夏阳错愕的声音让李旭回过神来,抬眸看去,便见少女一脸愕然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似一方永不会被世俗污染的净土……   不由自主,他勾起唇来:“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找,去看。”   夏阳看着他,抿唇不语了。   李旭没瞎,当然看得出来,她对他那话保持一定的怀疑态度,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怀疑或者不相信他的眼力……   顿觉颜面难堪的沉下脸:“我又不蠢!”   “你是不算蠢……”夏阳点头:“然而是根木头,还是方的那种。”   李旭的脸,瞬间黑了个彻底——不算蠢几个意思?没有蠢彻底?那不还是蠢吗!还!有!木头就算了,还方的!她还敢不敢说得更气人一点!   “最最明显的例子……你母妃,丽妃娘娘!”夏阳直接用事实证明她没有什么不敢。   李旭面色一变,更加难看了,却反驳不了,可不反驳,又显得他好像真的很蠢,于是恶声恶气的,他咬牙怒了一句:“我又不是大夫,当然……”   “说得好像你现在就是大夫了一样。”   夏阳不咸不淡的打断他的话,旁若无他的把玩起自己的指甲来:“王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能屈能伸才是真英雄,明知自己错了还死不承认扯着嗓门比大声的,是疯狗。”   李旭抿唇,不语了,然而漆黑的面色以及额角突突狂跳的青筋,都在宣示他此刻火光已经澎湃到了极点,再轻轻的碰一下,就要大爆炸!   “可是呢……”   夏阳立马一个急转,没羞没臊凑过去坐上他的腿抱住他的脖子,啵啵啵在他脸上就是三下:“姑娘我口味独特,偏偏好你这一口。”   李旭冷冷的斜目她,语气依旧阴沉,可突突的青筋却明显的在慢慢退散:“你以为这样就算了?”   夏阳笑得没脸没皮,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毫不保留的深深现出来炫人目:“那当然!本姑娘魅力就是这么强大。”   “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李旭面无表情道。   “所谓人不要脸便无敌,于是我还要脸来干什么?”   “谬论!”   李旭冷冷砸她两个字后,嘴角又不由自主的微微翘了起来:“真想把你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哪来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歪理。”   又因为听到脚步声往这边来而拍了拍她屁股:“人来了,一边坐去。”   “我不!”夏阳娇声娇气的扭身拒绝,还真把他脖子抱得更紧了。   李旭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愣了愣,耳边就又听到了她淘气的嘲笑声:“木头啊木头,方方的木头。”   李旭长眉立竖,抬手就给逃跑的她屁股一巴掌以示戏弄他的惩罚,然而所谓的惩罚力道并不重,她不痛不痒,非但不害怕不悔改,还撅着个屁股冲他乱扭挑衅……   好气又好笑,他干脆无视她,而这时,赤六带李年到小花厅外了。   短暂的叙旧之后,李年直接取出两封信道明来意:“这是太子殿下临终前留给两位的信。”   李旭就算了,竟然夏阳也有……   两人都很惊讶。   夏阳定定看着那封递到面前来的信,许久未伸手去不接。   她认识的太子李煜,是个很聪明的人,非常非常聪明……   她预测不到他会在五年前给五年之后的她写什么。   因为猜测不到,才更不安,甚至害怕……   她怕看到不好的内容,更怕看到好的内容。   李旭拿着属于自己那封信,没急着拆开,抿唇沉默的看着夏阳,眉头慢慢拧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不下去了:“给我吧,我不看,回头给她。”   然而,李年却无声的拒绝了他这个提议,一动不动的维持着那个递信给夏阳的姿势,而夏阳,也在看了他一眼后,默默的伸手把信接了过去。   见她接过就要拆,李旭不由道:“五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夏阳莞尔看向他:“已经放了五年了,再不拆信保不准要坏掉了,你也赶紧拆了看吧,说不定太子哥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呢?”   就算是草纸,保存得够好的话,也没那么容易坏掉啊……   李旭哭笑不得,却也点了点头,拆了自己那封信看。   夏阳假装没看到李年始终沉默的观察她和李旭,展开折叠得工整的信纸,看到一片潦草的字迹。   见字如见人,潦草的字迹说明李煜当时已经非常虚弱,哪怕写完这封简短的信,也需要过人的毅力……   【世道浇漓,人心叵测,吾知艰难,但仍盼汝初心不改而大仇得报,另,帝都东南断天涯后,吾为汝备有小礼,勿拒,勿念,珍重。】   读完信,夏阳笑了,也哭了,无声无息泪珠便成了雨,也不知是与李年说的,还是与李旭说的,悲伤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种似气愤又不像是气愤的微妙情绪:“太子哥哥果然最可恶了……”   说得真好听,盼她初心不改……   然而,明明就是情感绑架!   怕她在他走后遇上他已经控制不了的事情后黑化,做出什么摧毁这个大华帝国的可怕事情来!   偏偏他又极会说话,情感绑架她后又诚心诚意的盼她大仇得报,另外,还在远离帝都百里外的断天涯后留了份所谓的小礼给她……   她确实没有到过断天崖,可她看过地图,根据另一个世界积累下来的地理知识判断,崖后百分之九十九是一方小世界,一片与世隔绝的桃源境!   说明白了,那里其实是他给她准备的一条后路,以备万一之时,她至少还能去那里躲起来,然后,安静的,悄悄的,活下去!   李旭不知道李煜留给夏阳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竟让她有这样的反应,惊愕又不知所措:“太子皇兄与你说了什么?好好的怎么哭了?”   夏阳哭着笑着,把信递给他。   李年果然没有阻止……   甚至,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意外的表情!   李年是个沉稳的,也聪明,但还不至于聪明到能预测她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但他不够聪明不代表李煜不够聪明……   夏阳猜测,定是李煜写下信后交代过李年什么,比如,注意她看信后的反应。又比如,李旭问起她信中内容时的反应。而后根据这些反应,做出他留下的根据这些反应而对号入座的命令!   夏阳很有理由相信,李煜还留着更可怕的后手,比如,迫不得已之时……   杀她!   或者杀李旭!   “你的信里写的是什么?”李旭接过信的时候,夏阳忽然问。   李旭也没多想,直接把自己那封信地给她。   夏阳却没接,而是泪痕未干的笑着与李旭道:“让我试着猜猜看……是不是让你收留李年?”   李旭呆了一呆:“你怎么……知道……”   而李年那双始终平静的眸子里,也终于起了些许波澜,但也仅仅只是闪了一闪而已。   “我猜的呀。”夏阳勾唇笑道,抬手抹干了眼泪,始终并未去接属于李旭的那封信。   李煜当时已经非常虚弱,肯定写不了多长的信,而不论他给李旭的信里还写了什么,都脱不开一个目的——情感绑架李旭,让李年有机会留在李旭身边伺机而动!   情感绑架是种很卑鄙的行为,但……   她不恨李煜这么做,也不讨厌,哪怕他真的留有什么针对她或李旭的可怕后手,她也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并没有做错。   因为,他不仅仅是对她关爱有加的温柔大哥哥,是照拂李旭影响李旭的皇兄,更是这个国家曾经的储君!   他有雄韬伟略,广阔胸襟,他目光长远,性情和善,他懂人心叵测,能随方就圆,他……   然而他所有所有的那么多优点,都扛不住一个命太薄!   她知道,他其实是走得极不甘的……   “怎么又哭了?”   李旭摆手让赤六先带李年下去,回头再安排,待人一走立马把夏阳抱进怀里,一边笨拙的给她擦眼泪,一边笨拙的逗趣儿:“你的眼泪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我就是想哭,不行吗不行吗?”夏阳的眼泪非但没停,反而还落得更凶,更撒泼的一个劲在他身上乱拧:“你们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卑鄙无耻,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死了!呜呜……”   李旭倒也没蠢到当她是说真的,只是反而更加哭笑不得,又不知道怎么哄她才好,干脆让她拧个够,反正他皮糙肉厚,而她总会消停的。   果然没多久,她便消停了,但还是抱怨他:“你个方木头,我拧你你竟也不拦着,不知道自己皮糙肉厚掐不动么?你看,我手指都拧红了。”   李旭好气又好笑——这什么世道,打人的还告被打的生得太结实!   “快,给我吹吹。”夏阳凶巴巴的几乎要把手举到他嘴边。   李旭勾唇握住她的手,但没吹:“为什么给我看?”   他是指那封信。   “为什么不能给你看?”夏阳挣开他的手,再次举到他嘴边,一副“你要敢不给我吹我让你好看”的模样。   李旭无奈又尴尬的给她吹了两下——这样很幼稚啊喂!这举动更跟他的形象很不搭啊喂!   画面太美,他自己都不敢去想,于是动作自然敷衍。   夏阳当然不依:“你那是什么态度!给我吹灰吗?我手又不是摸了灰脏!是疼!疼你懂不懂?你吹这么用力是给我止疼呢还是想把我的皮给吹起来?”   李旭顿时脑仁疼,不善应对她这种只为胡搅蛮缠而胡搅蛮缠的胡搅蛮缠,囧囧的抱起她就大步回房间,一把将她搁上贵妃软榻亲了一口:“乖乖先自己玩,我去与李年聊聊。”   说罢,头也不回落荒而逃。   夏阳撇撇嘴,招呼巧玲和绿屏进来后,又让绿屏去把李妈妈找来。   李妈妈是原主从北门关带回来的,自是随了她陪嫁北王府,如今院里的大小事,夏阳都交给了她管,自己做个甩手掌柜。   “之前交代的洗三礼备好了吗?”   李妈妈到了跟前,夏阳也不啰嗦,张嘴就直接问重点,而说的洗三礼,自是给沈妙梅的儿子准备的。   只要不再出意外,沈妙梅母子应该是没事了的……   “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是礼单,您过目一下。”李妈妈虽然在外人看来是威风凛凛的,可她却一点儿不该起的心思都不敢起,在夏阳面前毕恭毕敬,甚至有点惶恐。   五年前,跟前这位主儿还很小,才十岁,却轻而易举将一院子的人给扫了出去,之后再也没人见过那些人……   她和绿屏本也在其列,但,关键时刻是这位主儿开口把她们留了下来。   五年后的今天,跟前这位主儿长大了,及笄了,在她所不知的西戎闯出了很大的名头,皇上都不得不在朝堂上接见刚刚回来的她……   五年前都不好糊弄的人儿,五年后明显更可怕,她当然害怕,做事更加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慢懈怠。   夏阳只当没看到李妈妈那份惶恐,接过礼单扫了扫,很满意:“不错不错,中规中矩不过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做得很好。”   她命好,祖辈留给她的财产足够让整个大华的女人都妒忌羡慕恨死她,可命再好也经不起晒,免得把某些某些人给刺激到了,当场给她找事儿,虽然……   其实就算她中规中矩不过不错,也多半还是会有人给她找事儿,但,起码这样不扎上面的人的眼。   李妈妈虽然心里是害怕夏阳的,可得到夏阳的夸奖,还是忍不住高兴的。   这时,有人来传报说姬氏极和索朗穆回来了,让她过去一趟。   **   李旭也不知跟李年谈什么,许久不见回来。   夏阳便带上巧玲和两个小丫头去找姬氏极和索朗穆。   姬氏极二人给夏阳买了好多吃的回来,种类多到巧玲觉得他们是把路过看到的所有能吃的都买了一份,很无语也很羡慕——他们家这位主子的命真是好到让人嫉妒!   “猜我们在外面逛的时候听到什么?”   夏阳吃得正高兴,姬氏极忽然问。   “听到了什么?”夏阳懒得去想,直接问。   姬氏极也不卖关子:“帝都来了位非常年轻貌美的神医,妙手回春技压太医院,烨王妃母子能活下来全靠他。”   夏阳怔了一怔。   却听索朗穆跟着就补充道:“有人说是一位,也有人说是两位,而且说其中一位非常神秘,始终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甚至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夏阳感觉两人盯着她的目光有点怪。   姬氏极很干脆:“是你和你那位师兄吧?商量好的?准备干什么?你家木头知不知道?”   “算起来,他起码也是我师弟好不好!”夏阳一边啃酱香蹄髈,一边斜目他:“还有!商量什么?什么准备干什么?你思想敢不敢不要这么广袤无边!我们就不能单纯的只是为了救人而救人?”   “别的我不清楚,但我至少清楚一点……”索朗穆冷冷道:“你们那一脉,并不愿意暴露自己惊人的医术。”   他非常相信,如果他不是索朗的王子,当时不拥有干涉昆莫王位之争的能力,她直接会见死不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他痛苦去死……   “说得好像跟你很熟似得。”夏阳白他一眼。   姬氏极一把摁住欲怒的索朗穆,笑道:“我们在大华待不了呆久,虽然以防万一以你是西戎神女不容闪失的借口给你留了队人马,但着实不多,而且世事无常……你终归是要自己多加小心。”   “照我说,你还是跟我们回西戎。”索朗穆沉面沉声道。   姬氏极若有似无的瞥了某个方向一眼,眸光闪闪的选择了沉默。   “你瞎啊?”夏阳百分之九十九的注意力都在吃上,并未注意到那边,直接白眼索朗穆:“没看到我离开西戎回大华的时候,摄政王那张雷公脸是多么的欣慰?”   “噗……”本来想喝口茶看热闹的姬氏极不禁笑喷了。   索朗穆张嘴想狡辩,却被夏阳打断了:“还有!我的男人我的家都在这里,你一个劲怂恿我去西戎几个意思?我说穆王子,你有意思吗?我不是明明白白的跟你说过好几遍了吗?我有严重的精神洁癖,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特别是人!”   “你个臭丫头……”   索朗穆气得青筋突突,拍桌站起就想揍她,可惜姬氏极拉住了他,而李旭也来了。   李旭早到了,只是这会儿才现身而已。   他目光幽幽的看着索朗穆:“我知道你想跟我打一架,我成全你,也看在西戎时你对阳阳的关照的份上给你一个台阶下,等你回西戎之前再打。”   索朗穆一听,更火了:“臭小子你什么意思?什么台阶?你真以为自己比老子厉害吗?要不是那天太忽然你以为你真能占上风!你他丫的……”   “好了好了。”姬氏极拉他回去坐,低声:“现在打不过不代表以后也打不过,所以现在打不过也不丢人,回去以后好好练武,争取三年后揍他满地找牙。”   索朗穆冷冷横他——你是哪边的!有你这么劝人的吗?怎么你越劝老子越上火呢?   姬氏极咧嘴一笑,没脸没皮道:“我永远是我聪明又可爱的妹妹那一边的。”   索朗穆黑脸:“恋妹狂!”   姬氏极撇嘴——要是你妹妹还在,你未必比我好哪里去。   而此时李旭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那一大堆吃食上,俊脸阴沉:“以后不许给她买那么多吃的!”   “凭什么!”夏阳第一个不满的跳起来反对。   李旭摸摸她的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不然我的银子没地方使。”   姬氏极:“……”   索朗穆:“……”   夏阳:“……”   巧玲身后的两个小丫鬟默默泪崩——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待遇,肿么可以辣么大!   而感觉这种差距的,远远不止了这两个小丫鬟,还有很多很多人,比如,新来的两位美人……   不过,落霞被莫伊那么一摔,受了不轻的伤,大夫看过说是好好养着也得十天半个月,而粉黛被吓得不轻,这会儿虽然已经缓过神来了,却是不敢一个人去做出头鸟,便借照顾落霞的名义,窝在分给她们的屋里不出来。   而夏阳和李旭,都很顺理成章的直接把两人给忘去了后脑勺……   次日一早,在李旭的强烈要求下,夏阳穿着一身男装与他一同前往战王府先给老战王和老王妃请安后,才辗转前往烨王府。   如此一来二去,自是到得比较晚,但也仅仅只是比别人来得晚而已,算不上迟到……   “九弟妹这时间掐得可真准的。”   屋里全是女人,李靖自是不在,没有威胁的秦语姗直接阴阳怪气的开了口,哪怕两年不见,也依旧横竖看着夏阳都不爽,煞有其事的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夏阳的装扮,啧啧道:“我说九弟妹,你如今也不小,怎么还这般乱七八糟的打扮?就不怕出去丢了九弟的脸吗?”   ------题外话------   抱歉,家里有事乱糟糟的,很烦人,昨天断更了……最近都没法多更补上……亲们能体谅就体谅一下吧,不能体谅,我也没办法……      ☆、【125】洗三礼前   李烨这两年势头很好,今天是他头一个孩子还是嫡子的洗三礼,不请自来捧场的人真心不少。   二月的天还很冷,洗三礼之前,娇贵的女客们都被招待进了暖阁中休息闲聊。   此时夏阳被领进的这屋里早已坐了很多人,个个有身份有地位,而且很大一部分人还很喜欢闲着没事看人家的笑话,并且是过去的熟人……   秦语姗张嘴就挑衅,那些人自然乐得竖起耳朵来坐等好戏上场。   夏阳只当没听到秦语姗那番阴阳怪气的话,勾唇一笑便道:“两年不见三嫂愈发美丽动人了呀,特别是今天挑的这身衣服,喜庆又不失别致,衬得你皮肤更加白里透红,水灵灵的让人瞧见就欢喜。”   已经准备好大吵一架的秦语姗顿时噎住,想好的骂词出不来口,好词却是没想好,也就算想好了也说不出口——她刚讽刺夏阳呢,回头又夸人家,岂不是自己打脸?   然而什么也不说,也很掉脸啊……   秦语姗直觉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又气又堵,正是难堪的时候,赵芸惜浅笑着开口逗趣道:“啧啧,瞧这没良心的人儿,眼里却只有三弟妹没咱们,说得好似跟她两年不见的只有三弟妹一样。”   紫霞公主年前已经嫁了人,如今已为人妇,整个人乍一看着倒是安静沉稳了不少,可骄纵了十几年的性子果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更何况,她与夏阳可有庵堂面壁之仇,哪怕时隔多年也依旧耿耿入怀仿若昨日,又怎么能愿意放过任何让夏阳丢脸难堪的机会呢?   “二嫂说得不错。”   不顾自家婆婆微凝不悦的眉宇及眼色,紫霞公主掩嘴一笑便接了赵芸惜的话道:“九嫂只瞧得上三嫂而看不上咱们,咱们也一起不理她,就算她回头求咱们,咱们也不理她。”   语气轻快俏皮倒似只是在开玩笑,可她与夏阳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当年那点面壁之仇在座谁还不知道?再加上她素行的肚量……   起码,屋里大部分的人都猜得到,她那当是玩笑一般说出口的话,是想当真的,只要有人配合,她就真要夏阳回头求她,从而趁机羞辱夏阳。   众人目光纷纷转向夏阳,坐看她如何回应,猜想接下来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总不至于又像刚才堵秦语姗一样把紫霞公主也夸一遍吧?人家紫霞公主可说得明明白白的,不!理!的!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夏阳那边还没开口接话,赵梓彤便先嗔斥着教训起了紫霞公主来:“都嫁人了怎么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也不怕人听了去当真,背后笑话你心胸狭隘……”   不过,虽是教训的嗔斥,语气却还是非常温柔的,就像个温柔耐心的姐姐在教育自家妹妹一般,亲切而不失宠溺,让人生不出半点不舒服来,末了还不忘转头与紫霞公主那婆婆好话周旋两句。   说起紫霞公主这位婆婆,便不得不提起用心良苦的杨贵妃……   杨贵妃也深知自己这女儿是已经被宠坏了的,可又舍不得她嫁人后受苦,于是横看竖看最终还是觉得让这宝贝女儿嫁回自己娘家最靠谱,起码娘家兄嫂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不能委屈了自己那宝贝女儿不是?   所以,紫霞公主这位婆婆其实就是杨贵妃的娘家嫂子,如今的淮恒公夫人。   这位淮恒公夫人长得倒是宽厚富态似好说话的主儿,可她的眼光却是帝都出了名的高,甚至曾有消息说她当年给正适婚的二子相上了沈妙梅,可惜贤妃娘娘不声不响先下手为强了……   虽然抢儿媳妇这事上她输给了贤妃娘娘,但依旧不可否认,淮恒公夫人的眼光真的很高很好,起码四个儿媳妇中,三个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在帝都贵妇圈里都是赫赫有名的,举止作为皆不俗。   如此一来,照她本人的意思,自是看不上紫霞这般刁蛮公主的,奈何淮恒公府一代不如一代,多年来没少受杨贵妃照拂,而杨贵妃为女儿亲口求开了,她那男人如今的淮恒公又是个耳根软万事听妹妹的,一来二去她心不甘情不愿却也只能答应。   不过,就算她对自己这公主儿媳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至于露在外面给人当笑话看,当即便是淡淡一笑回应赵芸惜抛来的橄榄枝,一唱一和间,轻轻巧巧的便把紫霞公主那刺儿给淹没了过去。   夏阳趁此默默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假装是个已经来了很久的围观者之一,左右坐的都是这几年与老王妃有些来往的人家……   别怪她这个时候还不要脸的蹭老王妃的面子,她这也实在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虽然她十岁就回了帝都,可她要守孝三年,而戴孝的那三年内不宜去人家家里做客,参加不了这个会那个宴的倒是省事了,却是认识的人变少了,而后又匆匆忙忙的嫁给了李旭……   李旭那阎王脾气,能有几个人受得了啊?仇人倒是一抓一大把,朋友绝壁是稀有物种,起码她至今没见过!   再后来,她又去了西戎,一混就是两年……   于是如今可酸爽死她了,帝都这个庞大的贵妇圈里,她名不与人对号的话基本能念全出来,但真正算得上是认识有过交道还真心与她结交的,压根不够五指之众,还都是老王妃领着她认识的!   好在好在,今天这不足五指之众中就来了两家,还都很有脸面的被坐在了这一屋……   这两家都是夏阳在没出嫁的时候认识的,当时跟她一块儿玩儿的都是他们家的姑娘,而如今,他们家里的姑娘都已经出嫁了,并且都很明智的选择了低嫁,今天就算来了,也没分进这屋子,所以此时站在两位老太太身后的几位新妇,夏阳真心不熟。   她不熟她们,而她们也不熟她,于是虽然跟着家里的长辈向她投去了友善的笑意,可还是忍不住偷偷的打量她这位具有多重神奇身份的传说中的女子……   夏阳是个脸皮厚的,倒也不怕她们这么看,然而她在别人看来还是命好得太过分了,好到不论她怎么低调,都在闪闪发光的扎人她们的眼!   “话说回来,九弟妹……”赵芸惜勾唇一笑便把话题又扯回到了夏阳身上:“如今可就只差你和九弟了呀,可要加把劲儿才行。”   夏阳一脸懵逼真心没反应过来:“我们差什么?”   众人一听,皆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秦语姗和紫霞公主则笑中多几分鄙夷轻蔑——不是说很聪明吗?结果我们都听懂了,只她一个没懂!   赵芸惜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眼底的笑意也是满满的,颇有长嫂风范:“自然是小哥儿呀,还能是什么?你以为是什么?”   夏阳顿时囧了,也难得的窘了,因为男装和马尾的装束而显得英气的脸庞不由浮上两抹淡淡的红,瞬间多了抹令人惊艳的柔媚……   这些古董真特么开放!   她才十五岁啊还只是个孩子!   何况还是跟那根木头生……   然而会觉得她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也就只有她自己一个而已。   赵芸惜那话一出,简直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满屋子的女人包括身边坐着的两家长辈同辈,都异口同声的催她生,好像她生晚了,就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群众对不起养育她在这片土地。   秦语姗恨恨的看着即便男装打扮也依旧挡不住出色五官间的魅力的夏阳,手中的帕子险些没绞成碎布条——不就是生得好看一些吗?有什么了不起!这种女人,也就是被男人亵玩的货!   心中骂得正爽,沈妙梅身边的刘嬷嬷便来了,请大家去用膳。   赵芸惜,秦语姗,夏阳虽辈分不是最高的,但她们都是王妃,是女客中身份最高的,其次便是紫霞公主等,便由了刘嬷嬷亲自引路招待,引到了一间特别布置过的暖阁里用餐。   一行人刚进门,李慧茹也到了,眼睛一扫看到夏阳,便兴冲冲地跑了过去,热情得不得了:“九嫂,你可回来了。”   近了才发现,夏阳竟然比她高了一大截,大受刺激:“天!你怎么长的!两年不见竟然这么高!都要赶上我家夫君了!”   李慧茹也是去年出嫁的,比紫霞稍早两个月,嫁的是紫玉侯次孙紫宸。   说起初代紫玉侯,也是开国女侯之一,但与青云侯和金陵侯不同,她最识时务,大华国立之后便自觉退居二线,并慢慢的交出兵权,最终成功的做了个富贵的闲散女侯,并长命一直活到八十多岁,要是夏阳九岁便回帝都,说不定还有机会见上她老人家一面。   她是诸位开国女侯中命最长,也是享福最久的一个,但同时,也是最受争议的一个……   很多人都说她被富贵蚕食了血性,再无当年的铁血英姿,甚至连她的后代都被嗤笑嘲讽,但也有少部分人说她是所有女侯之中最聪明的,她用她一生的荣耀成功换取了子孙几代的安逸。   夏阳看来,那位紫玉侯确实是非常聪明而理智的,她在这个时代以女子身份获得了那样的荣耀身份,却并未被权势冲昏头脑,还把子孙都教得很好,颇有几分宁缺毋滥的感觉——子孙不算兴旺,但个个堪称人中龙凤!   在国子监的时候,夏阳远远见过同辈的紫宸和他妹妹紫灵,都是很低调而很有灵气的人,可惜他们那时候似乎并不愿意跟她结交,所以三年多的时间,碰上的次数寥寥可数,并且每次都距离很远,她偶尔心血来潮想打招呼都难……   说到这里,夏阳不得不佩服素来低调的贤妃娘娘——先是为李烨挑中了沈妙梅,后又给李慧茹选中了紫宸,眼光真不是一般的毒辣!   更何况,当初李慧茹已经对姬氏魁动了春心,却还是肯嫁入紫玉侯府,而紫玉侯府,已经低调了将近半个世纪,明显不肯卷入夺嫡浑水吃力不讨好,却竟然还是让紫宸娶了李慧茹,彼此从而缔结了一种微妙的联盟关系……   当然,看李慧茹的模样,婚后生活还是过得很滋润的。   “张嘴就我家夫君的,啧啧,看来日子过得很滋润啊,来来来,我瞅瞅……”夏阳在西戎的时候,也收到过四封李慧茹寄来的信,都是夹在沈妙梅的信里一起来的,自然与她比起其他人来熟稔得多,很流氓的便勾着她的下巴煞有其事的打量起来。   李慧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问:“瞅什么?瞅我是不是变美了?”   “嗯,是变美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夏阳倒也不嘲笑她自恋,但还是很诚实的补充一句道:“不止变美了,还变胖了,肯定没十斤也有八斤。”   “你……讨厌!”李慧茹后知后觉的发现夏阳的痞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姿势,好气又好笑:“真替九哥悲哀,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偏偏配了你这么个女流氓。”   嘴上虽然这么嗔斥,可又忍不住好奇,于是才声落便又嘿嘿的笑着问:“说说说,平日里你是不是也这么流氓九哥的?他什么反应?”   一脸“光想都好兴奋”的期待模样。   “咳咳……”夏阳干咳了两声,扫了看着她们的众人一眼,提醒李慧茹道:“我们还是先用膳,先用膳,别耽搁了吉时。”   吃完饭,她们还要去围……咳咳,观礼的。   李慧茹这才想起屋里可不止她和夏阳在,立马甩给夏阳一个“你放心我了我懂”的眼神,却还是抱着夏阳的手臂往宴桌旁去:“九嫂,我们一起坐。”   “四姐什么时候与九嫂这么亲了?”紫霞公主阴阳怪气笑道:“好在七嫂不在这里,不然还不得吃味?毕竟她才是你亲嫂嫂。”   淮恒公夫人想拦根本来不及,而后便听到了李慧茹呵呵娇笑道:“敢情七妹妹眼里,三嫂七嫂和九嫂都不是你亲嫂嫂呀。”   紫霞公主很想说本来就是,但好在,还不至于没脑子到这种地步,可即便如此,淮恒公夫人的面色也还是明显的更加难看了……   “行了行了,一个两个都嫁人了,还长不大的孩子似的,都少说两句吧,坐,坐,别耽误了吉时。”赵芸惜再度笑着打圆场。   众人倒也很给她面子,纷纷入座的安静下来用膳。   膳后,洗三礼正式开始。   ------题外话------   本来想多写点的,但是儿子突发状况,眼睛肿成了核桃,跑了趟医院,现在要去照顾他了,只能先更这么点了,抱歉哈~      ☆、【126】上有高招,下有卑鄙   所谓洗三,就是婴儿出生后的第三日举行的沐浴仪式,也叫做“三朝洗儿”。   这一天,亲友会集为婴儿祝吉,意为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以及祈祥求福,是诞生礼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   可这个本是承载美好祝愿甚至祈求的仪式,却在这个科学不昌明而民众思想不开化的时代,成了接生婆婆狂敛钱财的一种卑鄙手段——为图个所谓的吉利,接生婆婆想出来的花样可谓层出不穷!   夏阳看着就眼疼,但她还是默默的只是看着。   因为太麻烦!   何况,她还有一个身份是西戎神女!   以神女的身份去力挺科学而反迷信反神论,她自己都特别别扭,所以,还是默默的看着吧……   好在,李烨身份摆在那里,请来的这位接生婆婆敛财归敛财,干起活儿来也是很靠谱的,动作娴熟而麻利,应付婴儿非常有一套,并没有发生夏阳所担心的事情。   礼毕,孩子便被抱走了,宾客们也纷纷辞行。   反正也是见不到沈妙梅的,赖着不走也没意思,夏阳自然也想走,却是被李慧茹给拽住了:“九嫂九嫂我的好九嫂,改天我能不能找你出去玩?”   “可以啊。”夏阳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她的婆婆在宫里被别人管着,管起她来自然不会那么方便,而她又不可能天天都进宫去请安,至于战王府的两位老祖宗,后院翻墙会很近,还可以锻炼身体……   说白了就是,她很闲,不介意多个玩伴,而李慧茹还不错,也是李慧茹的话,自家那活阎王应该不会反对!   出门的紫霞公主也不甘示弱的对赵芸惜道:“二嫂,改天我也去找你玩。”   全然没把手里搀扶着的婆婆淮恒公夫人当回事,始终故我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芸惜没好气的戳了她一指头:“玩玩玩,就知道玩,什么时候能学些好呀?紫霞,你现在已经嫁人了,不能只想着玩了,照顾好夫君侍候好公婆,早日怀上多生几个哥儿才是正经。”   大华的公主可没有夏阳来的那个世界的公主好命,出嫁后也是要从夫从子侍候公婆的,当然,再位高权重也高不过天家去,所以这些娶了大华公主的人家,就算再怎么看公主不顺眼,也还是不敢公然做出苛待公主打天家脸的事情来的……   而紫霞,至少还是知道淮恒公夫人不能真如何她的,也正是如此才愈发的放肆,但面对赵芸惜就不一样了,没这么足的底气。   于是她采用了撒娇:“二嫂~”   赵芸惜一脸无奈的转开了眼,直接与淮恒公夫人道:“紫霞这孩子从小便被捧在手心里长,着实有些欠管教了,继续下去不行,可她总归是出嫁了,我便是想管也不方便,便只有劳烦舅母您了……您放心,母妃和王爷都是通情晓理的人,能明白您良苦用心的。”   最后那句同时还是——你若不是用心良苦而是别有居心的话,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淮恒公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赵芸惜很优秀,然而再优秀,都磨灭不了曾经拒绝过她而最后嫁给了她小姑子的儿子的事实,仅仅凭着这一点,她就有充分的理由不喜欢赵芸惜。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不代表从此不交往,更不代表,不能合作……   “有您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淮恒公夫人浅浅一笑,微微颔首便走了。   惊呆了的紫霞公主看看她又看看赵芸惜,只能跟着走——如今母妃眼里只有二哥二嫂,二嫂决定的事情就算她求到母妃那里去也是没有用的,换言之,接下来她婆婆真要管教收拾她,她也只有被管教被收拾的份,哭闹是没有用的,自己找难堪而已!   想到办法之前,还是乖乖的跟婆婆回去比较好,免得罪加一等……   **   李慧茹是想和夏阳再多聊聊的,可惜李旭已经派了人来接。   两人只好分开,各找男人回各家。   “什么?”   马车上,李旭告诉夏阳一个令夏阳震惊但又不算太过震惊的消息——李烨告诉李旭,沈妙梅那天乘坐的马车,不但马受了惊吓,马车也被人动了手脚!   即是说,那天挑准沈妙梅下手的,很可能是两批人……   是谁,其实不难猜——子嗣很重要,没有子嗣的竞争者会直接降低竞争力!   即是说,李烨怀疑是李诚和李靖干的。   “但也有可能是……”   夏阳话到一半,住嘴了,抿唇看着李旭不语。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林氏出来的丽妃是前朝皇室后裔,那么,李旭就也算是,那么如今大华李氏皇族所有遇上的不幸,都可能跟他有间接的联系……   李旭原也没想到那么深远去,却是被她提醒了。   略微的诧异之后,他脸色有些难看,但夏阳却以为他只是想到前朝皇室后裔而已,不由顺着车外飘进来的食香便岔开了话题:“哇,好香好想吃。”   说着就迫不及待的钻出了马车。   李旭正要跟上,就见才出去的她又缩了回来,一脸为妙的道:“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还是叫零食君去买吧。”   “……我去。”   夏阳一怔,想要拉住他也来不及了,只能暗自嘀咕:“小柳砸,你可机灵的跑快些啊,不然……神医被人揍成汪样传出去很丢人的啊。”   那老头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那个世界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要是知道她在外面打架打输了人,保管回头关门轮班着挨个揍她一顿,然后再踢她去跟那人再打一架,直到赢为止!   不多久,果然是零食君来敲响了马车窗:“王妃,王爷忽然有点急事要办,让您先回王府不用等他。还有,这是他给您买的。”   夏阳白眼一翻暗道果然,但也不跟美食过不去,撩了窗帘伸手就直接拿进来,而后开吃。   本以为按照李旭和柳明月的差距,她不用回到北王府,李旭就能追上来了,却不想,她回到王府了也还没见李旭追上来。   点了点他的人,发现赤六等好几个都不在,顿时放了大半颗心——李木头虽然不好说话,可还是很讲信用的,既然答应她不杀柳明月,就不会跑去杀,而柳明月,应该也不会杀了李木头,能跟李木头拖这么长时间,只能证明柳明月身边有不弱的帮手,而正好,李旭也带着帮手,两两比较一下,只要不是那老头在,应该双方就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她当然放心了,然而……   她哪里知道,即将迎接她的,是多么可怕的灾难!   “秦嬷嬷?”   乍见秦嬷嬷,夏阳很惊讶,虽然没从老人家脸上看到焦急的神色,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老战王:“可是战王老祖宗不舒服了?”   “不是。”秦嬷嬷笑应道:“老战王都好,王妃直管放心。”   “哦哦。”夏阳点点头,跟着又皱起眉来,不是老战王,难道是老王妃?于是狐疑的看向秦嬷嬷:“所以是老祖母有事找我?”   秦嬷嬷不禁莞尔:“确是老王妃有些事交代您一定要好好办,但您不用过去。”   “咦?”夏阳不禁稀奇了:“什么事?”竟然还一些!   秦嬷嬷微微一笑后瞬敛,满面肃色:“首先,与北王殿下圆房!”   **   李旭回来的时候,发现府里竟然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人,还好些都是眼熟的面孔……   甚至包括李大力。   李旭当然要问一问。   “这是老王妃的死命令,属下也没办法。”李大力面无表情回得委婉,更再多不愿透露,也不好意思透露。   而李旭听说是老王妃下的死命令,虽然奇怪,却也不好说什么,便直接回房间去了。   已经见过李大力,再见到秦嬷嬷李旭也不那么惊讶了,只是很好奇,老王妃究竟下了什么死命令,竟出动了这么多人还连这两位都挪过来了,再看夏阳……   大眼汪汪的,活似已经憋了许久委屈,就等他回来救了。   李旭奇怪了。   老王妃宠爱夏阳的程度,绝对不输她曾经最宠爱的亲孙,于是,怎么就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呢?   正想着,秦嬷嬷冲他一福开口了:“奴婢见过殿下。”   “老祖母有事交代?”李旭趁着坐去夏阳旁边的时候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放心,有我。   夏阳却哪里敢放心啊……   知道真相的他肯定会第一个赞同并非常卖力的配合好吗!   小脸瞬间更垮了——横算竖算,她真心没算到老王妃竟然会管这事!而她老人家插手管……嘤嘤婴,她怎么拒绝啊?是把秦嬷嬷拍飞回去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明显前后两种都不靠谱啊!   说到底,她还是太天真了,竟然以为那天她老人家只是跟她说说而已,却没想到,她老人家从一开始就是要跟她来先礼后兵的!于是那天已经礼过了,今天直接给她上兵!   想想李大力带来的那一大票人……   夏阳就有种企图硬闯出去脑袋绝壁会被拍平的感觉。   “老王妃怕王妃不擅中馈而李妈妈又忙不过来,便特地把奴婢给调派了过来……”秦嬷嬷满面微笑的回李旭的话,余光却若有似无的瞥着夏阳:“还特别交代奴婢,从今开始,专!门!负!责!王!爷!王!妃!的!膳!食!”   说白了就是,接下来不论端了什么到他们面前,都是老王妃的意思,他们都得吃,不想吃也得吃。   李旭还没反应过来,秦嬷嬷已经福身主动退了出去:“王爷已经回来了,奴婢便先告退了。”   顺便,把巧玲和绿屏也一块儿带走了。   而李旭,迟钝着迟钝着,也就反应过来了,嘴角不由自主便翘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看向夏阳……   “你好卑鄙。”夏阳怒扑过去,气愤的锤他。   李旭觉得今天真是好日子,不但碰上了柳明月狠狠揍了他一顿,还一回来就听到了这么个好消息,嘴角简直要控制不住的往嘴角那边咧,但还是一本正色的道:“我什么也没做。”   他是真的什么也没做,但是还是忍不住默默的呼一声——老祖母英明!   “可是你肯定很想做!”夏阳气愤得想咬他。   李旭抱着她坐下,抓住她的手:“我仔细想了想,好像这并不能算是我不守诺言吧。”顿了顿,一改平日的寡言少语,给她洗起脑来:“还有,李大力都过来了,你觉得这能是老祖母一个人的意思吗?而老祖宗他……”   幽幽叹气,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好卑鄙,竟然拿老祖宗来威胁我!”   夏阳非但没被他成功洗脑,还气得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偏偏又记得他还要出去见人的,咬脸不好,于是咬了他脖子,于是……   李旭又痛又麻,立马很有反应的闷哼了声。   “你……好龌蹉!”夏阳目光飞快的往下瞥了一眼,转头就要逃,却被他手疾眼快困住了。   龌蹉是用来形容自己丈夫的吗?   李旭黑线不已,对她简直无语了:“我可是个常年欲求不满的正常男人!”   夏阳愕然的看着他:“说笑话的时候你敢不敢不要摆个面无表情的阎王脸?”   “笑话?”   李旭青筋突突的沉下脸,抱起她就将她转推进软榻里,最实际的行动来证明,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是不是个常年欲求不满的正常男人!   **   当天晚上,秦嬷嬷就为夫妻二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样样精致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口水横流……   夏阳咬着筷子不停的吞唾沫,简直要哭了:“秦嬷嬷您要不要这么狠,每一道都加料还下这么大的量?是想直接吃死我们吗?”   秦嬷嬷咯咯笑应道:“王妃不要胡说,配这药的人可是拿了全家性命担保的,就算您和王爷一天三顿当饭吃天天吃,也是不可能吃死人的。”   竟然毫不掩饰!   夏阳震惊了,无语了,简直要掀桌:“哪个王八羔子配的药,告诉我,我保证打死他!”   秦嬷嬷也不理她,直接动手亲自盛了一碗汤送到她面前:“来,王妃,尝尝奴婢的手艺。”   哇!好香!   可是……   可是又真的好香啊……   夏阳一脸纠结的流着口水看那碗汤。   那样子,很可爱,但也很可怜……   对面的李旭终究还是看不过去的开了口:“秦嬷嬷,你出……”   砰——   话没说完夏阳猛然一拍桌,怒指他道:“李木头,姑奶奶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你了!不过警告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干干净净的,不然,哼!姑奶奶我弄不死你也躲得起你!”   说罢,端起汤就豪迈的往嘴里灌:“果然好喝!”   汤都喝了,还差多吃这么一点吗?   只是声落筷起,风卷残云,狠狠吃个够本!   李旭瞠目结舌之余,与秦嬷嬷道:“这回您是真能出去了……”   “奴婢告退。”   秦嬷嬷满意的笑着退下,却到门口时又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了下来,笑吟吟的回头补充道:“对了,差点忘了王妃本事超群,那些料多半奈何不得她,所以……王爷,不要帮王妃作弊呀,奴婢不是好糊弄的,老王妃更不是。”   无视惊喷的夏阳,又补一句:“还有就是,王妃到底还小,您悠着点。”   “咳……”李旭也尴尬起来:“我知道。”   “胡说!秦嬷嬷!您看他五大三粗就知道是个粗暴的,肯定不知道轻字怎么写!您别走啊!不如留下来一旁监唔唔唔……”   眼看着夏阳越说越离谱,李旭赶紧掠身过去捂住她的嘴:“秦嬷嬷慢走不送。”   秦嬷嬷微微颔首,缓步走了出去,顺手带上门,而后,态度异常强硬的传来两字命令——   “上锁!”   李旭愣了一愣,乐了。   夏阳却是默默的惊出一句粗口——雾草!他们到底把她当什么了!那么多人盯着还不算,竟然还给她上锁。   “现在怎么办?”李旭一本正色的问。   夏阳狠狠的鄙视他:“你以为板着张棺材脸说话我就听不出你的声音里带着笑吗?”   “所以,现在怎么办?”李旭干脆勾唇笑出来。   夏阳豪迈的又喝了一碗汤,冲他咧嘴笑出两排白牙:“怕什么,不是还有左右五指姑娘吗?”   李旭脸瞬沉:“血呢?”   “更简单啊。”夏阳笑得见没不见眼:“你血气那么旺盛,随便浅浅割一刀就够啦。她们要真能看出来,我从今往后用手走路用脚吃饭!”   李旭:“……”   ☆、【127】死了,又活了   闷着一口气,李旭也跟着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然而,他夹什么夏阳就抢他什么!   甚至好几次,他都放进嘴里了,只是嘴还没有来得及合上咀嚼,她还五爪金龙的直接伸过来跟硬从他嘴里把东西给抠走。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更何况本就憋着一口气,一来二去被她如此反复的折腾,很快便忍不住的发火了……   啪!   手里的筷子率先应声就断成了四段,手背上青筋耸立,憋着最后一丝理智咬牙,他问她:“你想怎么样?”   “呃咳……”   她却抱着那壶本应该是和他一起喝的酒,对着壶口咕噜咕噜的径直就灌了起来,压根没看到他几近冲冠的怒火。   李旭脸都黑了,一肚子怒火,偏偏骂她她直接装聋作哑,打她又下不去手,只能干坐在对面狠狠的冲她放眼刀,倒是不想,放着放着就迟钝的发现……   “饿一顿不会死的。”   不知是菜里的料发挥了作用,还是酒精在作祟,她精致的脸庞红彤彤的一点都不自然,漂亮而总是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也不知何时起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糊,看起来有点恍惚的样子,可在房中灯光的映照烘托下,这样的她反而更加美艳动人,简直惊心动魄……   她也没继续吃菜,而是抱着那只不知空没空的酒壶忽然的开了口,左顾右盼目光闪烁,像个小贼,喝醉了的笨蛋小贼:“菜里加的东西对你不好……你实在饿的话,可以让人另外做。”   这样的她说出的话,可信度几乎为零,可李旭却还是信了,并且嘴角微微上扬出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刚才还夹枪带火暴躁无比的声音,也很直觉的降至柔软,并附带宠溺:“所以,你是为了我好,才不让我吃的?”   夏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抿唇想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的点了下头。   虽然如此简单的问题她却用了太长的时间去思考,李旭确实有些不爽,但,他跟她之间的破账何止这一点半点,攒着日后一起慢慢算就是了!   现在嘛……   “你吃饱了?”他虽嘴上这么问,可还是动手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还想吃什么?”   夏阳抬起头来看他,气呼呼的鄙夷他:“你态度要不要变得这么快!”   吃了这么多菜还喝了那么多酒,脑袋居然还是清醒的……   李旭真不知道是该夸她厉害,还是该骂配药的人无能,但很果断的拿了她的筷子给她夹了颗肉丸,送到她嘴边:“来,多吃点。”   夏阳懒得继续鄙视他,摇头拒绝了,但忽道:“我想洗澡。”   她感觉自己好热,像蒸锅里的包子,热得都要出汗了……   李旭怔了怔。   “我说我想洗澡!现在!”他的迟钝让夏阳火大,张嘴就扯开嗓门的乱发脾气:“不止我要洗,你也要洗!一起洗!”   她珠连炮似的说得很快很大声,但李旭还是都听清楚了,尤其最后那句……   啪!   手里的筷子应声又断了,但这一次,断的原因明显不一样。   “马上。”   他霍地站起转身就往门走去,兴奋的脑袋偏偏关键时刻犯糊涂,完全忘了门已经被从外面锁上了,居然还伸手企图开门,结果自是没打开。   回头,就看到满面通红的夏阳腮帮子鼓鼓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知道不?要是洗澡这点要求你都满足不了我,那我就不干了!不干了!往后你爱咋地咋地!”   李旭抿唇沉眸,转身大步往她走了回来。   夏阳怔了怔,又惊又怒:“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啊……你要造反啊你竟敢造反!你……”   李旭一声不发,一只手轻松扣住她两只手,空出的那只在她身上一阵搜刮,果然搜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包括两套银针几十根不知淬了什么毒的绣花针,和一支短小精巧的火铳,以及他亲手刻上日字的那把匕首。   夏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这么大动作就为了搜身?只是为了搜身?   把“危险物品”全没收后,李旭才摸摸她的头道:“掐着手指数到一百就能洗澡了。”   夏阳像个懵懂的孩子般怔怔点头:“哦哦。”然后真低下头去认真的掐着手指数,直数到五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坟蛋,你当我……”   屋里却已经没了李旭的人,而门窗却还都关着。   夏阳摇头晃脑的翻了个白眼:“门上锁了而已,窗又没有,以为重新关上了我就不知了吗?当我白痴啊……”   然而她并没有爬窗出逃。   她其实不是胆小的人,也不是矫情的人,只是那么巧,偏偏属了乌龟和鸵鸟而已,遇上事儿率先本能的就是躲,躲不过就玩迂回,玩不了迂回了才硬着头皮直接面对。   这一次,她铁了心要非要玩迂回的话,也不是玩不了,只是……   不停的催生催生催生,让她不得不承认,这里真的是另一个世界!这里的人的认知跟她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和野心还执拗的特立独行,并不明智……   趁着脑子还清楚,夏阳自己走内门进了浴室里等。   浴室里没有灯,平时都是用夜明珠代替灯照明,现在这些夜明珠也被关在特制的盒子里,透不出一丝光亮来。   还算宽敞的浴室,只有房间里隐隐透进来些微弱的余光,但直接便被浴室里深沉的暗给碾碎在了门口……   夏阳只能摸黑进去。   不过这时外面已经在送水了,热水通过二十几个槽口一起输送,稀里哗啦的隔墙流入浴池里。   夏阳听着水声便能轻易的找到浴池的位置,不过,她的身体却愈发的不对劲了……   药效在发挥作用是肯定的,但奇怪的是,她的功法竟然自行运转了起来,而且,她是真的出汗了!   折回来的李旭没看到夏阳在屋里,第一反应便是她又跑掉了,可转念又否定了——秦嬷嬷李大力都在外面守着呢,她真出去了,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   他的目光紧跟着就转向了被屏风遮挡住的浴室的门的方向,而后,走了过去。   浴室里漆黑一片,但他还是看到了她模糊的身影,并听到了她脱衣服的窸窣声。   不知是药效发挥了作用,还是她太紧张,反正她脱得很费劲,甚至来了脾气,他才进来就听到她爆了好几句粗口,有些发音很古怪,他根本听不懂是什么,也当然了,这些现在根本都不重要……   “要我帮忙吗?”   他很快失去了慢慢等待她自己脱的耐心,直接开口问,但声音却是轻柔而愉悦的,却没想到,这样的声音竟还是把她给吓了一跳,而她惊回头时还不知怎么就没站稳,来不及惊呼就直接摔进了浴池里。   事情发生得太忽然,李旭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掉进浴池了,好在池水已经灌得差不多,足有她半身高,只是在池边摔下去的她不至于受伤,但呛点水是避免不了的……   “没事吧?”   李旭把乱扑腾的她捞出水面的时候,发现她身上还乱七八糟的缠着一堆衣服,好笑又好气:“你这是在脱呢还是在……”   穿字还没说完,脸便被她捧住了,可怜兮兮带着哭腔的软声糯糯的,让人听着身心都酥麻:“李木头,我好难受。”   浴室里漆黑一片,他抱着她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她此刻的脸,但脑海里却清晰的勾勒出她的脸庞和此时此刻的娇憨状态……   他被撩得口干舌燥,低声异常沙哑:“怎么难受?呛到了吗?”   功法自动运行,通过排汗的方式将夏阳吃进去的药强行逼出体外,听着似乎很简单,却实际很粗暴,加上夏阳着实吃了不少,负担自然得翻倍算。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刚刚高烧退下的时候,虽然烧退了,可脑子还一堆稀泥似的反应很慢,好一会儿才解读到李旭的话,顺势点了点头,但跟着又绝不对的摇了摇头,可马上,又点了点头……   如此反反复复,没一会儿,她便生生把自己已经很晕乎的脑袋给折腾得更晕乎了。   不知详情的李旭只觉得她这样子实在太可爱,都有些舍不得破坏掉这气氛,可也不能一直抱着她泡在水里不动。   “我们先洗澡好不好?”   也不知哪来的耐心,他竟然主动开口征求她的意见,甚至并未发现自己的声音轻柔得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可是我脱不开我的衣服,它们都好麻烦。”   夏阳郁闷的声音又娇又憨,惹人发笑,李旭忍俊不禁。   “你笑话我!”   气愤的怒声让李旭立马一本正经:“没有。”顿了顿又道:“来,扶着我站好,我给你脱好不好?”   夏阳想了想,点头:“嗯。”   李旭不知具体,也没吃那些菜,原也不知道药性到底有多厉害,只听她说每道下的量都不轻,但当时他也只以为她纯粹是在跟秦嬷嬷抱怨,就像平时,没多大的事她也能给他呻吟得像要死了一样,可如今看她这么乖巧合作的表现……   便不由深信,她那时说的是真的,秦嬷嬷是真下了狠手!   虽然她这么乖巧合作也没什么不好,但他却又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她会不会被药傻了……   不放心的李旭童鞋一边给夏阳脱衣服,一边试探:“阳阳,一加一等于多少?”   夏阳只是消耗过大一时没缓过劲来,脑子有点混沌,又不是真傻了,冷不丁被问这样的问题,迟钝着迟钝着也就反应过来了……   “你呀。”   夏阳迟钝半天冒出这么个回答,李旭都懵了:“什么?”   “一,加一……等于你啊。”   夏阳举起两只手指他:“你看,两只手指不就正指着你吗?因为你二啊,哈哈哈……”   李旭真心听不懂具体,但也没傻到搞不清楚夏阳在耻笑他智商不够,俊脸瞬间就黑了,忽然觉得,她直接傻掉其实也挺好!   被她气到了,脱衣服的动作自然也就没那么温柔了,何况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本就不好脱,却正火大的时候,冷不丁触及……   短暂的错愕之后,他毫不犹豫一把抓住。   夏阳顿时笑不出来了,还未随汗排干净的药效瞬间被触发膨胀,尖锐的传向她混沌的大脑,让她猛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身体很诚实,脑袋却还尚存理智,她死死揪住他的衣服,阻止自己主动靠上去,带着一点慌乱一点恳求:“能不能……能不能先……洗澡……”   李旭没有出声,也没有放手,故我放肆的继续掌控。   他低还头吻住她唇,撬开她的唇齿,狠狠掠夺,却又很忽然的,一下便撤掉了所有的进攻,低声沙哑带着紊乱的粗喘,说道:“阳阳,你还可以后悔,现在还可以……”   此时此刻的夏阳感知到的世界非常模糊,就连近在咫尺的他的声音,都像是从几万里外辗转传来的,好一会儿才能翻译出他大概说了什么。   “我不后悔,但我害唔……”   怕字没说完,唇便再度被他精准的占去了,两只手轮番牢牢的圈住她,空出一只去飞快而粗暴的撕扯他自己身上的衣服。   布帛破裂的声音伴着搅动的水声,不断的刺激着她和他自己的耳膜。   为这一天,他足足等了两年!   不……   远比两年更长!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他忍受饥饿,辛苦潜伏了多年才终于捕获的猎物,浑身散发着令他疯狂的有人气息!   夏阳看不到也依旧能从他强健的臂弯和蓄满力量的胸膛感受到他惊人的力量,和,即将赋予她身体的残暴。   太可怕了……   她浑身寒毛都警惕的耸立起来,哪怕体内残存的药效还在顽固作祟,也依旧还是想到了逃,可她又迈不开腿真的逃!   “别怕,我会轻的,轻轻的,我保证……”   他完全没有说服力的安慰她,听起来都像极怪蜀黍企图用糖果诱拐漂亮小女孩,自是起不到他以为有用的安抚作用。   夏阳更害怕了,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   意识混混沌沌沉沉浮浮,再次回到夏阳脑袋里的时候,她已经仰躺在了床上,药倒是彻底失效了,可李旭依旧俯在她身上。   青丝散乱的他这么看着,比平时多了一份狂野的美,十分迷人,如果他眼里没带着嗜血的幽光的话,就更好了……   等等,嗜血的幽光?   夏阳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惊呼出口:“还没完?”   迟钝的,她本能想把腿拢上,却发现他的腿挡住了她,而他告诉她:“还没开始。”   夏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和位置,瞬间窘得满面发烫,更被他的话惊到:“什,什么?什么叫还没开……”始?   那之前的都是什么鬼!   等等……   她好像失了点忆……   该死的混蛋祖宗,竟然没告诉子孙后代,流传下来的功法居然还有自动排除有害物质的变态附加技能!   搞得她好被动啊!   早知道她就不吃那么多了,还以为多吃一点和少吃一点是区别不大的,结果……   区别真特么大!   “阳阳。”   李旭忽然唤她,声音沙哑粗嘎,却十分诱人,可眉头却是蹙着的,似在压抑某种濒临极限的痛苦:“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只对你好。”   这句话,他其实对她说过好多遍,也似乎不会说这句以外的话,所以每次每次,最多换汤不换药的跟她说着同样的话……   然而,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被他感动到了,甚至此时此刻,逃跑的念头都被击碎了。   她知道,她这是沦陷了,深深的……   “阳阳,信我,好吗?”   夏芍闻声又是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看见他眼底的不安。   原来他也是怕的,怕他做得不够好,被她讨厌他嫌弃他,甚至有可能怀疑,他前世的夏阳背叛他是否也存在这一方面的原因……   只是,这些统统都被他狂野而危险的外表给蒙蔽了!   不管过去如何,他是否爱过那个夏阳,这一世的他,都是属于她的,此时此刻他忍到这个程度,也是为了她!   这至少意味着,她并没有抢任何人的男人!她完全可以坦然的接受他!爱他!   猛然想通这些,夏阳愈发心疼他,更为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感动。   手臂不由攀住他的肩膀,柔柔地冲他一笑:“好。”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唇角才刚刚露出默许的笑意的一瞬,允诺的声音便碎了……   这一瞬,她真心觉得她被他坑了!   她张着嘴想骂他,又想叫,可什么声音都出不来。   痛处,实实在在,太实在了……   李旭也是剑眉深锁,额上渗出细汗,紧紧盯着她:“阳阳?”   夏阳气得打他:“你个混蛋!我一点都不好!”   他沉默了,默默的看着她。   “你个混蛋!为什么不说话!”夏阳抓狂似的不停掐他拧他,变相的报复他:“这个时候说句好的你会死吗会死吗?我要痛死了啊!”   “别动。”   李旭倒是开口了,却是皱着眉让她别动,语气也还很狂躁。   若是以前,夏阳真会怕得缩起来,可现在她很火:“你凶什么凶!有本事我明天找东西问候你……”   含在舌尖的话还没出口,便又被生生的给。了个粉碎。   夏阳瞬间泪崩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刚才压根就还没完。   他只是为了照顾她,才一直压抑着自己,而她却不明情况的挑衅他……   自己作的死,简直哭都没地方哭!   这一刻,李旭已经忍耐太久太久,即使是现在,他依旧努力在克制,不想伤了她。   然而,对夏阳来说,即便是隐忍克制后的他,也还是……   “旭哥哥……”   夏阳想跟他商量一下后续,但又怕他不同意,所以挑了个她认为最有说服力度的称呼,然而她低估了这三个字的威力,更高估了李旭的理智和忍耐力。   李旭墨眸为之深沉如海,最后一丝理智也全然应声解封……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很久很久。   夏阳深深觉得,自己被弄死了,又被弄活了,又死了,又活了,如此反反复复,记忆被撞得支离破碎。   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记得快昏死过去的时候,李旭温柔而细密地吻了她,然后就两眼一翻,真的晕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依偎在李旭怀里,泡在温热的浴池中,他正帮她擦洗身体。   比起之前那种敷衍又粗鲁的印度妇女洗婴式,这一次他温柔了很多,只是温柔也有温柔的可怕之处……   她很快便清晰的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危险信号!   闭眼装死,她一动不敢动,可他还是立马便发现她醒了,于是很不客气……   夏阳简直无语了。   一把挣脱他的手,气愤回头:“你……”   却看到他眉头紧锁,俊脸紧绷,深邃的眸底痛苦流溢,却抿着唇不说话,默默的默默的,看着她,看着她,看着她……   没有恳求,却胜过恳求,莫名其妙的非常可怜。   至少,四目相对那一瞬,夏阳就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撞到了,疼……   可是:“撸多伤身。额,就是五指姑娘不能经常……”   话没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他那双眼瞬间就亮了起来,亮得可怕,亮得吓人,并不等她进一步反应就一把掐着她的腰将她托起,像个期待发糖的孩子,满脸期待的望着她,望着她,望着她……   夏阳顿时毒哑自己的心都有了,没事多什么嘴啊,现在好了,骑!虎!难!下!   等不到她坐下,他急了:“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还带你去玩,你想去哪都行。”   “有种你带我上天!”夏阳几近咆哮的冲他吼。   “好。”   他想也没想就应了,夏阳反而智商掉线的怔了一怔,然后,悲剧了……   又不知折腾了多久,夏阳彻底瘫了,迷迷糊糊睡着过去,怎么回的房间完全没印象,只是模糊的能感觉到,她累瘫睡着了他也没老实,只是动作变轻柔了而已,完全一副她睡她的,他继续他的。   更悲剧的是,她的生物钟很稳定,只要不是大病大痛,不论睡多晚睡得多不安稳,也还是到点就会醒了……   李旭也不知到底睡没睡,第一时间就翻身覆了上来。   夏阳瞬间脑袋都大了,张嘴就骂:“该死的生物钟,我恨你!”   李旭完全不管她在骂什么,专心一意忙他的,像个第一次吃糖就吃上瘾的孩子,抱着她这块大糖果就不肯放。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这次明显温柔了很多,所有的步奏都放慢了节奏。   天依旧还没亮,黑暗里感官十分敏锐,节奏很慢,却步步蚀人骨摄人魂……   **   夏阳直接趴床上“死”了一整天,直到入夜时分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李旭不知道去哪里了,反正不在。   夏阳爬起来挑了窗缝往外看,很快看到了绿屏。   听到低声呼唤的绿屏悄悄靠到窗边,就听到夏阳隔窗交代她:“去给我找身丫鬟衣服来。”   绿屏:“……王妃,您扮丫鬟肯定不像,太高了。”   夏阳想了想也是:“那就给我找身下人的衣服来。”   “咳……”绿屏实在不忍打击她,但还是要实话实说:“李大人他们还在屋顶上守着呢,这会儿哪个下人能进内院啊?”   说白了就是,您穿着男装出去,人家也还是能一眼认出您来!   夏阳欲哭无泪:“敢情长得高还是错的了?”   绿屏默默的说,长得高没有错,错的是长得那么高的你被这么多人盯着竟然还有胆子想变装出逃……   “算了,跟厨房说我饿了,还有,请秦嬷嬷来一趟。”   发现挣扎不了,夏阳干脆放弃了,翻身滚回软榻里继续瘫着。   厨房送吃喝来之前,秦嬷嬷便到了。   与夏阳的死狗样相比,秦嬷嬷眉开眼笑一脸喜庆简直是在发展第二春的节奏,红光满面得扎人眼:“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祝王妃早生贵子。”   这位老妈妈对夏阳的疼爱不弱于老王妃,所以在夏阳的心里,她的地位也是跟老王妃差不多的,所以看她这样虽然有些气愤,却也不会真恼到心里去:“您就拿我逗趣吧。”   “奴婢不敢。”秦嬷嬷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是快要咧到耳根去了。   “好啦好啦,请您来不是让您看我笑话的,只是想告诉您,往后别再我的吃吃喝喝里乱下东西了。”夏阳也不跟她绕弯:“别人不知道,您是清楚的,我练的功法非常特殊,那些东西会让我很痛苦。”   秦嬷嬷见她说得正经,特殊的功法都搬出来的,便知她不是开玩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您没事吧?还好吗?要不要给您请太医?对了,帝都新来了位小神医……”   夏阳忙阻止她:“亲爱的秦嬷嬷,您面前的我,医术貌似也不太差吧?何况,我现在能坐在这里跟您说话,明显就是没事了啊。”   秦嬷嬷还是很内疚:“奴婢不知道您……”   夏阳快手扶住她,不让她跪下去:“您可别,我爹还是您帮忙带大的呢,他要是知道您给我跪下,还不得抽我一顿,别这样别这样。再说了,我师父传授我功法的时候也没跟我说有这回事,我都不知道何况是您,所以真的不关您的事……”   秦嬷嬷倒也不与她矫情,顺势便起来了:“您放心,日后你的吃吃喝喝奴婢再也不乱放东西了。”   有秦嬷嬷的保证,夏阳放心下来,与她闲聊两句,饭菜便上来了。   挽留秦嬷嬷一起吃被婉拒,夏阳也不为难她,更没有等李旭的意思,直接就独自开吃。   吃饱发现李旭还没回来,她又迅速的洗了个澡,换上男装,也不管已经多晚了,大摇大摆就往后院去。   李大力拦过,但夏阳说:“今天老祖宗应该会掉根金针出来,我去看看。”   如此一来,李大力也没理由拦了,不过,跟着一起翻墙穿林去了趟战王府,以防她不小心被暗哨射成刺猬。   夏阳也真没说谎,老战王确实又掉了根金针出来,不过时间略有偏差,是昨晚掉出来的。   所以,老战王体内,现在只剩下一根金针了。   “你老实告诉老祖母,你老祖宗还有几天日子。”老王妃虽然问了,但一脸平静,很显然通过这两年,她已经充分的做好了心理准备。   夏阳咬了咬唇,道:“不会超过四十天……”   “也就是还有将近四十天。”   老王妃点点头,看向老战王,笑道:“呐,再熬四十天,我便自由还给你,到时候你乐意怎么吃怎么吃,乐意怎么喝怎么喝,爱找几个小妾找几个小妾。”   虚弱的老战王很给面子的赏了她个白眼:“你放心,我到时候一定找她百八十个。”余光瞥见夏阳默默的要退走,喝道:“臭丫头,跑什么跑!过来,给你点压箱底宝贝!”   ------题外话------   订阅本章后立马留言,前二十有奖励,【注意:正版读者童生以上有效!】   ☆、【128】小忙   能让征战一生的老战王当做压箱宝收藏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自有其非凡之处,可是……   “能吃吗?”   夏阳倒是不走了,但也没有屁颠屁颠的跑到床边去讨,双手负在后背的站在原地,笑嘻嘻道:“不能吃的东西您不用留给我呀,我根本不想要。”   老战王一听,气得差点没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戳她:“吃吃吃,除了吃你……”   “我的人生追求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有好吃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什么也不用干。”   夏阳咧嘴笑着打断老战王的话,没脸没皮道:“老祖宗,一份拥有一份责任,您看我像有责任的人吗?明显不像啊,所以,您还是找别人吧,就酱,我走了哈,您好好休息,晚安,再见,么么哒。”   边说边退边飞吻,转眼人就不见了。   老战王气得胡子直抖,老王妃则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来。   “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老子跟上去。”老战王一肚子气只好全撒李大力身上了。   老王妃也不忘交代李大力:“别跟太紧,只要不是太过,就由着她去闹吧。”   李大力应声离去。   “她就是让你这么惯出来的。”老战王哼道,一脸的不爽,似乎还在气夏阳。   老王妃笑着起身为他掖被子:“你也就嘴上说说,要真哪个不识好歹的把话当真,你保准还得跟人家急。”   老战王哼了一声,倒也不反驳。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那东西真的给阳阳保管?”老王妃挑眉问道:“你不怕她心怀不轨了?”   老战王却语出惊人道:“我找人把东西切开了……”还不忘举出手来比划给老王妃看:“就这样,一分为二。”   “啊?”老王妃一惊不小:“你竟然把那东西给……你你你,你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老战王冷哼:“我如今是想明白了,这东西啊,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做人不能太死板。”   老王妃面色难看:“可要是皇上知道……”   “呵呵,他知道了又能怎么着?”   老战王虚弱的脸上出现得意而欠扁的笑:“你放心,等老子要死的时候,自会亲口告诉他,何况当初有这东西这规矩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他顶多也就知道规矩没见过东西。最不济,太后还在,他又是个要脸的,纵是心中有气也不敢往你这儿撒,而我嘛,哈哈哈……他要有种追到阎罗殿去跟老子算账,老子倒是可以赏脸赔他一块。”   老王妃好气又好笑:“我算是明白了,阳阳那点无赖原来是跟你学的。”顿了顿,又笑了:“不过,哈哈哈,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吧,阳阳根本不愿意接你这烫手山芋。”   老战王一听,不高兴了:“什么叫烫手山芋!这是荣耀!荣耀你懂不懂!算了,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跟你说了也没用!”   老王妃:“呵呵,说的好像阳阳不是女人一样。”   老战王:“……你,你等着,老子会让她心甘情愿高高兴兴接下的!”   “拭目以待。”   “你……滚!老子要睡了!”   **   夏阳纠结的想了想,还是回了北王府。   李旭已经回来了,发现她不在,正准备出去找,两人在院门口便碰上了。   “吃饭了吗?”夏阳没事人的张嘴就问,还满脸都是笑。   李旭横竖看着,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这才慢慢的摇了下头。   夏阳咧嘴摊手,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可我已经吃饱了,所以你……”   “陪我吃。”   李旭直接走过去,一把拉住她就要往屋里带,却听身后啧啧声起,竟是府里那两个不速之客来了。   姬氏极张嘴就冒酸气:“我说两位,还记得府里住着我们吗?”   夏阳两眼一亮张嘴就要求救,却是被李旭手疾眼快捂住了嘴。   “不想被轰出去就没事少出现。”李旭边说,边头也不回的拎着夏阳往回屋里去:“送客。”   “臭小子……”   索琅穆脾气可没姬氏极好,气得当即就要跟李旭算账,却是被姬氏极给拉住了。   “行了行了,见面就要来一次,你累不累?”姬氏极劝的方法也很气人:“过两天大华天子设宴为我们洗尘,你是要顶着一脸伤去吗?你不嫌弃丢人,我还嫌呢。”   若有似无瞥了四周围一眼,果然看到好多暗哨,但瞧着,真心不像是在防外人的,倒像是在防……   瞥了夏阳和李旭的屋子一眼,姬氏极顿时忍俊不禁——看他这宝贝妹妹也是够奇葩的!   反正她也不像是真被监禁的样子,那他就不管这些闲事惹人厌啦,立马拉上索琅穆就走。   索琅穆沉着脸道:“这就走?你咽得下这口气?还有,你不问了?”   姬氏极白了他一眼:“你不怕惹阳阳不高兴自己问去,我不奉陪。桃花巷里还有很多很多好妹妹等待我去拯救呢,你慢慢了,我走了。”   索琅穆一听脸都黑了:“阳阳要知道你成天去青楼,保准不认你这哥哥。”   “那就一起呀。”姬氏极居然真的又转回来了一把勾住他就走:“我发现了非常好玩的东西,保证你看了之后不后悔。”   索琅穆看了看他竟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   姬氏极和索琅穆走后,夏阳也觉“大势已去”,跟李旭闹也没意思,也就不闹了,倒是……   “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她倒也不是很好奇,只是闲着没事随便问问。   李旭不知是常年呆在军队里习惯了,还是中午没吃饿到了,埋头吃得很快,闻生也没有抬头:“父皇交代办件事。”   夏阳撇撇嘴,阴阳怪气:“你父皇可真是看重你啊。”   李诚李靖都在,却使唤李旭这个才刚刚回来的……   李旭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良久才道:“二哥的人被举报,二哥不好出面,三哥又与二哥闹得凶,而七哥家里出事。”   所以,他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夏阳怔了怔,好奇问道:“多大的事得出动你们兄弟几个?”   李旭张了张嘴,却最终只道:“洗钱。”   夏阳看了看他,突兀问道:“军资?夏家军的钱被人黑了?”   李旭面色有些微妙,没否认。   夏阳仔细想想后,一点都不惊讶……   夏家军美名曰夏家私军,属于夏家所有,照理说应该夏家自己养,可夏家军镇守的毕竟是大华重关,年年大半时间都在跟北狄打仗,死伤消耗都巨大,光靠镇北侯那点封地的税收是养不活的!   也不知是先代大华帝王控制夏家军的一种变相的手段,还是夏家两代侯爷都确喜征战而不擅权谋,担心功高盖主惹麻烦,反正夏家有天大的功劳却最终只封了个一品侯,封地也不大还不算富裕,而作为补偿,夏家军的庞大开销就由国库支持大半……   而这大半,不用想也知道是天文数字!   夏家军军资被动,恐怕早就不是秘密,甚至夏阳父祖两代就有,也都知道,只是那时候他们还在,威慑够强,克扣并不严重,也为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而忍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闹开了谁也不见得能好哪里去,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回来他们都去了,而她被变相的禁在帝都回不去也得不到他们的消息。   夏家军至此群龙无首两年多!   两年能做很多事……   因为老人们还在,帝都这些权贵手伸不进夏家军,但他们可以动军资!   有老战王威慑?   那就慢慢来,一点点来,慢慢蚕食,只要够漂亮,天高皇帝远谁会知道?惠武帝也想要夏家军,说不定知道了还默许了呢?只要不闹起来不就好了……   等李旭和薛琅去北门关的时候,就算发现了,也恐怕链子已经成型,甚至根深蒂固,牵扯太大不好动!   不过,薛琅都没提……   多半当时他们并没有及时发现,那些人很谨慎,或者发现了但是并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严重,后来才慢慢严重起来,而如今李旭回来了才被翻出来,只能说明,事情被人操作着忽然放大了,或者,有人准备借此生事!   “我会处理好。”   李旭的声音拉回夏阳的思绪,抬眸,便见他定定的望着自己,带着一种“信我”的讯息,竟似乎还有些紧张。   夏阳想了想,点头:“嗯,等你好消息。”   李旭绷紧的脸顿时松了不少:“我吃好了。”   “要去走走消食?”夏阳问。   李旭满脸写着“只想用你消食”,却最终不知想了什么,点了头:“嗯。”   夏阳一脸算你识相:“那走吧,去夜市转转看有什么好玩的。”   李旭一听就皱眉了:“夜市太远。”   散步消食何必去那么远,当然最主要是去半天回半天,他什么时候才能抱她?   坚决不同意!   夏阳强烈鄙视他:“你昨晚答应过今天带我去玩的!还说我想去哪里都行!可你今天出去了一整天刚才回来!接下来又肯定很忙没空陪我!”   李旭无法反驳,却还是皱着眉头:“所以我更想节省时间多抱抱你。”   夏阳愣了愣,面红耳赤:“你敢不敢不要一本正经的满脑子不正经的东西?”   “哪里不正经?”李旭面无表情道:“我想省点时间多抱抱自己王妃又不是在省时间抱别的野女人,哪里不正经。”   “……我们还是先去散步吧。”   “我不去夜市。”   夏阳皱眉。   “我累。”   夏阳想,他昨晚就没怎么睡,今天也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去了哪里,刚才才回来,估计真的没有正经休息……   “那好吧,下次你得补给我。”   李旭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然而一个时辰后……   那个据说很累很方很木头的人,竟然把她坑进了浴室,直接在浴室里把她给办了。   “李旭你个王八……”   “嘘~,会被听到,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哪里干了什么。”   你妹的!   还我方方的木头!   **   第二天一早李旭便又出门去了,夏阳再度趴死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可沈妙梅身边的刘妈妈却来了……   毕竟是沈妙梅的人,夏阳也不好装死把人打发掉,免得回头传到沈妙梅那里,沈妙梅倒未必会责怪她,但却说不好会不会想到什么,回头碰面沈妙梅不提她也尴尬。   “刘妈妈怎么有空过来?”免得被刘妈妈看出来,夏阳特地穿了女装,梳了个优雅的发型,把英气卸掉,妩媚透出来。   很显然她很成功,刘妈妈看到她便是眼前一亮,印象深刻,但并未敢盯着使劲瞧,自也瞧不出什么来,颔首便应道:“是烨王妃特地吩咐奴婢亲自跑一趟的,具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说着,递上一封信。   夏阳发现字迹不是沈妙梅的字迹。   挑了挑眉,接过一看,信果然是李烨写的,主要是慎重谢她那天出手相助,并表示柳明月和她的关系只有他和沈妙梅以及胡亮三人知道,不会传出去。   如此迫不及待的道谢,一是真诚感谢,二多半是不愿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怕她多想……   夏阳莞尔,暗道这个沈妙梅还真是个小心仔细的人——她相信李烨一个大男人不会特别注重这种小细节,就算心中对她感恩,也只是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见面再慎重道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方便出门还特地早早写一封信来!   “回去告诉七哥七嫂,信我已经看过了。等七嫂出月子我就去找她玩儿。”   刘妈妈怔了一怔,不回信?   但也不敢多问,应诺便推说府里还有事,回去了。   夏阳也没别的好交代她,更这会儿也不方便给沈妙梅送吃喝(怕人从中下药诬陷她),也就没拦着。   刘妈妈还在回烨王府的路上,诚王府和靖王府便相继得了消息。   赵芸惜与李诚道:“沈妙梅不可能无缘无故让刘妈妈亲自跑这一趟的。”   李诚却有点晃神,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那日夏阳盛装步入朝堂的画面……   要说喜欢,他自是更喜欢赵芸惜的,温柔大方,持家有道,还那么争气的给他生了个长子,那可是皇长孙啊!   可……   男人嘛,天然带着一股子兽性,家花再好再喜欢,也依旧还是喜欢去采野花摘野草寻野味!   长大后的夏阳,艳光四射,浑身散发着一种让男人想要征服她蹂躏她的气息……   一想到将她摁在身下,他就浑身兴奋。   “王爷喜欢的话,妾身倒是可以帮个小忙。”   ------题外话------   高烧中……      ☆、【129】寄养的狗?   赵芸惜的提议,让李诚惊讶又惊喜,但,他也并未因此就亢奋得失去了理智……   “不急不急,慢慢来,总会有机会的。”   思绪转念,又回到了洗钱案上,李诚道:“再不济,我们也不过是损失点人和部分银钱来源,火还也不至于能烧到我们身上来,何况现在事情落在老九手里,也并不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如今父皇尚不服老,俨然是要将老九磨成把唯他能用的快刀,为让老九甘心卖命,自是偏宠一些。老九这又禁欲多年才刚刚开荤,自是分外宝贝那丫头,贸然动她,定然激怒老九,保不准就疯狗似的死死咬住我们不放了,往后想安生都难,不划算不划算。”   听着李诚冷静的分析,赵芸惜眼中满是笑意和满意,嘴上却道:“王爷这是不相信妾身的能力吗?既是要帮忙,又岂会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又怎么可能闹到九弟知道呢?”   李诚怔了一怔。   “王爷。”赵芸惜掩嘴轻笑:“你知我知最多也就三个人知道的事情,又岂会有第四个人知道?难不成,九弟妹还敢自己去与九弟说不成?就算她有那个脸说,我们……不也可以说是她自!愿!的!吗?”   “可……要是她当场寻死……”李诚皱了皱眉。   “寻死?咯咯咯……”   赵芸惜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王爷,妾身敢用项上人头跟你保证,我们这位九弟妹不!肯!死!的!”   “不肯?”李诚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赵芸惜道:“以前妾身就一直觉得很奇怪,她既然那么没有野心上进心,除了吃喝玩乐以及睡觉之外基本别无所求,又为什么就是不肯把夏家军交出来呢?明明只要她主动把夏家军交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是吗?她照样可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说不定父皇一个心情好,还直接让她继承镇北侯的爵位呢?”   李诚一听也皱起了眉头——这也是他一直疑惑的。   “九弟妹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可想到了却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必定是有她不能这么做的理由!”赵芸惜道:“为搞清楚缘由,两年多前妾身便拜托父亲那边偷偷调查了,但进展似乎一直不太顺利,不过最近峰回路转,忽然就有了进一步的消息……”   李诚一把将赵芸惜抱上腿,把她亲了又亲的夸了一番后,便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探来的消息——不是他没能力非得靠自己的王妃办事,而是他军中能用的人少之又少!   赵芸惜却是青云侯之女,青云侯又自初代起便是掌军的,至今仍得惠武帝重用,在军中的根基之深绝不是他一个皇子所能相比,调查夏阳就得伸手夏家军内部这种事,他还真做不到……   赵芸惜甚至男人的耐性有限,便也不与李诚卖关子,笑着便附去他耳边低低道:“两位镇北侯一前一后相继而去,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据说……有~蹊~跷。”   李诚一怔:“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爷,老镇北侯与战王老祖宗一同南征北战开创了这大华帝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会受不住小小的丧子之痛?”赵芸惜道:“要说年纪大了一身旧伤的话,战王老祖宗没有吗?要说丧子之痛的话,整个大华又谁比得上老祖宗?”   三子四孙一脉断绝,老战王甚至老王妃都挺了过来,而还有个孙女年幼明显需要照看的老镇北侯却没能挺过来……   是老镇北侯不如老战王坚强?   笑话!   那是老镇北侯落的旧伤比老战王更严重?   可也不至于严重到说走就走连句正经的遗言都没留下吧!   赵芸惜又道:“也是得了这些消息后父亲才猛然想起,当初老镇北侯去之前的几天,还见过一次老镇北侯,那时候老侯爷虽然精神确实不太好,可也不像是要去的人……”   “所以……”李诚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夏阳也知道两位镇北侯死得蹊跷,迟迟不肯交出夏家军是要追凶?”   “大仇未报交出兵权,她个不带把儿的黄毛丫头又拿什么去寻仇报仇?”赵芸惜嗤笑。   李诚点头,兴奋起来了……   不管是谁害死的两代镇北侯,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却说不定能以此来让夏阳为他所用!   “若是这样就没问题了。”他笑道:“你寻找机会便安排吧,不过切记,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小心再小心,老九如今还不能碰。”   赵芸惜笑着道:“妾身办事,您就放心吧。”   **   与诚王府的夫妻和睦相比,靖王府可就相敬如宾多了……   当然,这种看起来的相敬如宾相处无碍,还是李靖为了温文尔雅的表象,施舍秦语姗的。   旁人不清楚,秦语姗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李靖一个月美其名曰有半个月呆在她房里,可实际上,怀孕到现在,女儿都快七个月了,他碰都没再碰过她!   一年多,一次都没再碰过她,后院的女人却渐渐的多了起来,甚至,从花巷里抬进来好几个大眼睛高鼻梁的异族胡姬!   他在想什么以为她不知道?   得不到他最想得到的那一个,就先用那些杂鱼顶上,这个眼睛像,收了,那个眉毛像,也收了,还有鼻梁嘴巴像的,继续收……   她现在一看到后院那些女人就恶心,可她又不能直接弄死她们眼不见为净,因为那样他会很生气,而他生气的样子,非常可怕!   如今唯一庆幸的是,他也只是把那些女人当成某人的替身而已,只是用来发泄欲望的工具,并不允许她们之中任何一个怀上他的孩子……   如此一来,她便还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那些女人就不敢尾巴翘上天的跟她玩什么狐假虎威!   但!是!   夏阳那个女人,依旧还是她的心腹大患!   “沈妙梅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让刘妈妈上北王府一趟!”秦语姗眯眸嗤笑:“定是洗三礼的时候,夏阳给了什么贵重的礼!”   丫鬟翡翠迟疑着道:“奴婢那天特别仔细过了,北王府给的礼单中规中矩,跟当初给咱们大小姐是一样……”   “你懂什么!”   猜测被否定的秦语姗很是恼火,横眸便瞪了过去:“谁说一定要写在礼单上的?”她娘家要好的嫂子新添了哥儿,她不也额外的给厚重些?只不过为免得其他嫂子心中不舒服,不往礼单上些而已。   这些翡翠自是知道的,也无话反驳,更不敢反驳:“王妃说得是。”想了想,更当秦语姗说的是对的,也恼上了:“这北王妃也太过分了,都是嫂嫂,怎么能差距这么大呢?难不成就因为您生的是姐儿……”   惊觉失言,慌忙看向秦语姗,果然看到她满面黑气的盯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道:“即便是如此,您也还胜过她不是吗?她如今可是怀都还没怀上……”   虽然这话安慰得实在牵强,可好歹也算是让秦语姗有个台阶下,她面色不禁缓了一缓:“这倒是。”   翡翠见她面色好了许多,又多嘴道:“如今府里梅花开得正好,王妃不如办个梅宴,把北王妃也请上。”   “请她?”秦语姗语气顿时变得尖锐起来。   翡翠缩了缩,道:“这算起来,也是北王妃第一次到咱们府上做客,好意思空手而来吗?最不济,到时候把大小姐抱出来,她这婶母还能不给点像样的见面礼?”   秦语姗张嘴就想骂她糊涂,把夏阳招来,不是引狼入室吗?可转念又想,李靖已经许久不碰自己了,还不是因为夏阳那妖精,可若是能从夏阳那里弄到什么……他保不准一高兴就又……   到时候,她再争气点怀个哥儿,还怕什么!   这么一想,秦语姗便道:“你这主意不错,嗯……据说今日东夷的使臣便能到,所以皇上定了明日一起为两国使臣开接风宴……那便大后天开梅宴吧,你先吩咐下去准备一下。”   顿了顿,咬牙补了一句:“若是王爷问起,便实话实说。”   翡翠略微的迟疑了瞬,点了点头。   **   果真当日午后,东夷的使臣便到了。   据说百姓人山人海的挤街旁围观,十分热闹。   送走刘妈妈就窝回屋里补眠的夏阳直到傍晚才爬起来,再度吃饱喝足也没见李旭回来,便又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男装,后院过林翻墙去了趟战王府,看望过两位老人家后,战王府里牵了匹马出去闲逛消磨时间。   然而这个破时代,夜里能消磨时间的地方不外乎就那么两处——第一,夜市!第二,花街柳巷!   传说中的青楼,她倒是想去参观参观,可档次太低的她真心不想去,怕脏怕臭,可档次够高级的吧……她又怕去了以后被认出来引发骚动,明天没她的朝堂上搞不好会弹劾成山!   花街柳巷去不成,便只能去夜市了……   好在大华繁华,思想也不算顽固不化,虽对女子也比起东夷西戎北狄等国严谨许多,却也没有拘得太紧,安全自顾的情况下,夜市里也就成了另眼看世界的好去处,男来女往,倒也十分热闹。   夏阳慢悠悠到的时候,真赶上夜市正热闹的时候。   她把马寄存在了夜市外的马棚里,徒步走进夜市,准备不烧光身上带的银子就不回去。   看到面具,买一个。看到麻花,买一堆。看到糖葫芦,全买了……   然后,没带下人只能自己扛了一大堆东西的她在别人看来,就成了个什么都卖的奇怪小贩。   “大哥哥,糖葫芦怎么卖?”   正坐在路边休息的夏阳闻声抬头,看到个粗布麻衣的小女孩,看起来才四五岁,大冷的天却穿得很单薄,一脸紧张的看着她:“两,两文钱能,能买到一串吗?”   糖葫芦究竟多少钱一串,夏阳其实真没什么概念,反正她丢了十两银子给买糖葫芦的小贩,小贩就把所有糖葫芦连着杆子都一起给她了,不过,她认得这个小女孩,之前看到她跟着个卖手绢的妇人叫卖,妇人背上还有个大概两岁多的小男孩,当时小男孩已经睡了……   这会儿估计小男孩已经醒了,还闹着好吃糖葫芦。   夏阳笑了笑,正想说不要钱,送她两串,就听到一个娇蛮的声音:“走开,挡道了。”   声落,小女孩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拨开,那个娇蛮的声音跟着就又传来:“这些糖葫芦我都要了。”   夏阳若无其事的抬脚便把那差点被拨飞的小女孩捞了回来,随手便给她两串糖葫芦:“给,送你和你弟弟的。”   小女孩惊魂之后遇惊喜,顿时也忘了惊吓,欢天喜地的就要接,却被一双手横插进来,怒斥道:“我说我全要了,你听不啊……”   话没说完,粗壮的婢女便被夏阳一脚踢飞了。   “果然手长脚长就是好。”夏阳嘚瑟了句,把那两串糖葫芦塞进再度被惊吓到的小女孩手里:“快走,这里马上要打架了。”   小女孩是个怕事的,一听也管不上许多,抱着糖葫芦就钻进人群里消失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踢东夷公主的婢女!”那个娇蛮的声音再度传来,多了点歇斯底里。   东夷公主……   夏阳皱眉,抬眸,便看到一张略微有些眼熟的面孔,以及,她身边站着异族女子。   说是异族,其实也只是服装略有不同而已,五官长相还是跟大华汉人很相似的,个子也差不多,但肤色更深一些……   夏阳扬了扬眉,直接把那说话的面熟的大华贵族少女给忽略了,一脸轻佻淫笑的看着那位东夷贵族女子:“东夷公主?没玩过,长得还算不错,来来来,亲哥哥一下,哥哥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把糖葫芦全送给你们了。”   “放肆!”   秦嫣然怒喝:“来啊,给本小姐把这人的嘴撕了,看他还敢不敢冒犯尊贵的东夷公主殿下。”   “你是东夷寄养在大华的狗吗?”夏阳斜眼秦嫣然,满脸止不住的笑:“人家被冒犯的都没吱声,你乱吠个什么鬼?”   ☆、【130】我像么。。。   姑娘生在穷人家才叫赔钱货,通常为了不“赔”太多而贱生贱养;生在富贵人家,那就叫娇客,通常为作为一项另类的投资而娇生娇养。   秦嫣然运气很好,生在了富贵人家,头顶上边的嫡亲姐姐更是成功嫁进了天家,成为了出门便前呼后拥的尊贵王妃,而她也在这位嫡亲姐姐的撮合下与东夷最受宠的小公主莉莉成了最好的朋友,并借这一层,成功成为家中最受宠的姑娘,甚至得到皇上称赞,今年更是交给她招待莉莉公主的重任……   她的人生,简直顺风顺水事事如意,于是不可避免的养出了娇蛮,养成了不可一世的霸道。   可今天,却有人那么不长眼,非但不给她面子当着她的面羞辱她的好朋友莉莉,当众侮辱她,骂她是狗!   这奇耻大辱,她怎么受得了……   “给我上,撕烂他的嘴!”   秦嫣然愤怒着愤怒着,也就不愤怒了,为个自认为正义的愚蠢平民蝼蚁扭曲她美丽的脸蛋儿实在不值得,但她一点儿也不介意碾碎愚民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捍卫贵族的尊严,用最实际的行动来告诉愚蠢的蝼蚁们,贵族就是贵族,蝼蚁就是蝼蚁,再好看的蝼蚁还是蝼蚁!   “把他给我摁到地上去,不道歉就不让起来。”   看她多么的宽厚,只是要他道歉而已!   当然啦……   嘴巴被撕烂还能不能好好道歉什么的,可不会在她考虑范围内。   她嘴角得意的上扬,甚至转头与莉莉公主炫耀:“莉莉你放心,一切有我在。”   莉莉公主倒是很想给面子的点点头,但是……   “你的人好像都……”莉莉公主面色微妙的指着前方压倒性的战局,本想给秦嫣然留点脸面的迟疑语气到后来,也不得不换上了肯定的:“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秦嫣然一怔转头,惊见冲向夏阳的几个侍卫竟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懵了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她这些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啊,一个个牛高马大威风凛凛,好像跺一跺脚就能让山崩让地裂,多么厉害,此时却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被人家放倒了,像死猪一样四仰八叉的躺在人家脚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太离谱了!   事实跟想象相差太大太离谱,她无法接受……   “还有吗?”   夏阳啪啪啪的拍了拍手,一只脚特别装逼的踩在刚才垫屁股的石头上,单手叉腰,地痞上身的指向莉莉公主身后的那些东夷人:“赶时间的话一起上啊,一个个来太浪费时间,我是说浪费我的时间,毕竟我太晚回去的话家里人会生气,而他们生起气来真的一个比一个恐怖,我怕你们承受不起。”   秦嫣然一听,乐了——帝都说大很大,说不大,也确实没多大,反正如今他们秦府得罪不起的人家真心不多,而这些人家里的公子哥儿,恰恰好她!都!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公主倒是谨慎一些,看夏阳虽然有点小流氓小无耻,但气质却是很干净的,身上的衣服款式虽然有些普通大众了点,但却确实是好料子,何况来的时候她太子皇兄就特别交代过,大华帝都遍地是权贵,一块砖头砸下来,保不准砸到的三个人里就有两个是大华皇家的拐弯亲戚,剩下那一个说不准就是皇亲国戚,何况如今,当年打得东夷不得不割地求和的李旭回了帝都……   割地求和,当然是耻辱!   这份耻辱,也总有一天是要血洗的,但不是现在……   夏阳转眸莉莉公主,笑:“如果我是无名小卒,公主殿下准备怎么办?把我鞭杀当场,还是扭送回府慢慢折磨?”   “你应该不是无名小卒。”莉莉公主摇头道,直接把后面难以回答的部分忽略掉了。   秦嫣然却不以为然:“莉莉你不要被他细皮嫩肉的外表给蒙骗了,我跟你说,我们这边很多老权贵都特别喜欢养些雌雄难辨的漂亮男孩玩,他顶多就是新搬来的地方权贵豢养的娈童而已。”   借着夜市摊贩的灯光仔细看了看夏阳,又补充道:“最多因为皮相生得好而特别受宠,在小地方确实狐假虎威自认为威风过阵子,可惜小地方来的就是小地方来的,根本没见过大世面,不知帝都遍地是权贵,随便一个就能轻易碾死他背后的靠山,还以为能像以前在小地方一样继续作威作福逞英雄……”   莉莉公主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但保险起见,还是忍不住的又问一句:“豢养你的东家,叫什么?”   “豢养……”夏阳皱眉:“能换个好听点的词不?”   秦嫣然嗤笑:“娈童都做了,还嫌豢养不好听?”她感觉她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莉莉公主汉语不太好,其实并不知道豢养是什么意思,只是跟着秦嫣然说的,可夏阳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正经回答她的问题,也让她有些不耐烦了:“随便你,什么养都好,你就诚实的告诉我,给你吃给你喝给你买衣服给你银子花的人,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就难回答了……”夏阳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的仔细想,一脸为难:“给我吃给我喝给我买衣服还给我银子花的人,太多太多了,都要说吗?”   “天啊……”   秦嫣然惊呼一声,一把将莉莉公主拉住往后带,好像站近夏阳一点,都会染上肮脏的病菌。   莉莉公主不明情况,问秦嫣然:“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往后退。”   “因为他脏,真是太脏太恶心了……”秦嫣然后悔了,一开始就不应该教训夏阳,这么脏的人,碰到他,她的人岂不是也脏了?岂不是也把脏带回秦府?   “莉莉,我们走,不理他了。”   说着就把一脸懵比的莉莉公主拉走了,步伐匆匆那叫一个快的,转眼就消失在人群里不见了,好像慢一点都会惹上可怕的病毒。   至于夏阳脚边那些她精挑细选的侍卫……   连个供人亵玩的小白脸娈童都打不过,要来何用!更何况,他们已经被那个脏死的娈童碰过了,已经脏了,回头他们就算没死寻回秦府去,她也不许他们再回去了,因为太脏了!   夏阳很错愕。   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她们不忿她的羞辱然后一个劲的送人来继续给她羞辱的吗?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难道她已经近墨者黑的传染上了李木头的煞气,随便放放就能把人煞跑了?   额……   貌似她还没有放呀!   不过,很快莉莉公主的疑惑和秦嫣然的回答,便解答了她的疑惑……   “嫣然,我们为什么要走啊?我都还没吃上糖葫芦呢。”   “他的糖葫芦不干净,天知道有没有带什么病,你别急,夜市这么大,糖葫芦有的是,我们再找找,保证让你吃到饱。”   “那就好。不过,他糖葫芦为什么不干净?会带什么病?”   “莉莉我的傻公主呀,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他是娈童啊,你刚才没仔细听他说吗?他说很多很多人豢养过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很多人玩过他!而且我敢肯定很多都是老头子!我还听说这种人最容易得病了,说不定他就是得了病才被赶出来的,不然生得这么好,怎么会在外面摆摊卖东西呢!”   “好像是这么回事……”   夏阳好内伤。   她什么时候成摆地摊的了!   虽然她也没有否认过,可,也没有人正经问过她啊!   还娈童呢……   她明明就是女的好吗好吗!   就算她穿了男装可也没有束胸啊!   她们的眼睛呢眼睛呢!   连她到底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竟然自作聪明的长篇大论!   算了,不好玩,还不如回去玩木头……   带着架没打爽还被当娈童的心情,夏阳扛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北王府。   北王府门口,正好碰上刚回来的李旭。   “诶哟,好巧,竟然在这里碰上你。”   夏阳此时形象很雷人——一身男装,长发马尾,一手拉着马绳,一手扶扛糖葫芦杆子,脑袋上斜斜的半扣着个福娃面具,身上大包小包乱七八糟的挂了很多东西,但都是用油纸包的,明显都是可以吃的。   赤六等人默默——这样的王妃,真是没谁了!   李旭却对她这样的形象不以为然,瞥了眼她身后那一道道掠墙入府的身影便知她其实不是真的一个人出去,放心不少,但脸色还是阴沉沉的:“去哪了?”   “夜市啊。”   夏阳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大晚上我还能去哪?”青楼她倒是很想去,可不是想着少给他惹点事而没去吗?他黑个脸是要给谁看?   李旭并未因为她坦白就从宽,面色依旧很黑很难看:“为什么不等我?”   赤六等人险些栽马——主子,大半夜大门口的,您能别板着个脸逗人笑吗?   但他们谁也不敢说,只敢默默的默默的,小门先走,留他们严肃而逗比的主子继续在王妃面前丢人现眼……   不过,李旭也没有大门口教训人的习惯,何况是教训夏阳。   哪怕现在黑灯瞎火最多就大门后有门房,他也还是不愿落她脸面……   于是,他说:“回去再说。”   却杵着没动,抿唇定定的看着夏阳,明显是要夏阳先进门。   夏阳撇撇嘴,大摇大摆先走——她又没干什么不能干的事,还怕他不成!   李旭绷着个脸一路跟回他们的房间,不想,才进门,走前面的夏阳就一个突兀的转身便飞扑上身来,也不管会不会撞翻猝不及防的他,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嘴,二话不说就是啵啵啵的响吻了好几下,而后笑嘻嘻的问他:“还生气不?”   “嗯。”李旭被她又撞又亲的有点懵,但面上一点不露,还是那个万年被人欠钱不还的棺材脸,回答也是是而非。   夏阳心里鄙视他,给他竖中指,可面上还是笑嘻嘻的讨喜样,再度低头吻住他的嘴,甚至撬开他的唇齿长驱直入,肆意翻搅,默默的恶劣想——这么喜欢姐的口水就吃吧,吃吧吃吧吃吧,吃个够!   李旭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正是血气方刚性趣最旺盛的时候,美人还这么主动投怀送抱献香吻,哪里受得了撩拨,自是没一会儿便被她挑拨起了渴望……   “你不先吃饭?”   “吃过了。”   “还是先洗澡吧。”   “进来的时候已经叫人送水。”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等等,你怎么那么喜欢在浴室啊?”   “因为你喜欢。”   “卧槽!我什么时候说过……”   “身体一直这么说。”   “……那……浴室里完事之后……”   “回床上继续。”   “卧槽!李木头!我告诉你,你这样是不对的!别以为你现在年轻强壮了不起,一不小心可是会精尽而唔唔唔……”   待到衣服都没了,戏都足了,是时候进行最后步奏了,夏阳这奇葩却忽然一个脑回路暴走的想起夜市的小插曲,没头没脑的忽然问:“我长得很像娈童?”   然而李旭的耳朵却很自动的屏蔽了他想听的声音以外的声音,有耐心陪她半天戏已经是极限,哪里还有心思再跟她东拉西扯,自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直接……   正开小差的某阳童鞋立马倒吸口凉气:“你……你个混蛋!就不能事先打个招呼吗?”   终于得偿所愿的李旭仰起头来,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不少,低声沙哑,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疼?”   “屁话!”   提起这个夏阳就郁闷,有种再也不相信爱情小说的感觉,明明说好第二天就不会痛的呀!明明她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不过她很快总结出了答案:“肯定是咱俩不合适,你太大而我太小,你特么还特别的粗暴!”   难怪以前会看到某片女星会被死的新闻!那时候她还觉得太扯了,双方好歹都是专业的啊专业的啊,怎么能死!   可她现在真心信了!   这玩意儿也真心是要讲究配对的!没配好的后果很危险!   李旭因为被说粗暴而略微尴尬了瞬后,眉宇之间又是掩不住的自豪,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那方面得到女人当面的“夸赞”后而不自豪的:“我已经很轻了。”   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那话太没说服力,补了一句:“你看,我现在都在等你。”   “屁话!你现在敢不等姐保证扇死你!”夏阳一点不领情的气愤瞪他。她会这样,还不是他害的,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   李旭现在心情好,不跟她计较,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观察她的表情,只要她一缓过劲来,嘿嘿。。。   夏阳却被他吓到了。   他黑漆漆的瞳仁里倒映着她艳红绝美的容颜,肆虐着可怕的风暴,似要将她整个卷进去,而后,疯狂的撕碎……   她觉得,与其被他疯狂的撕碎,还不如,她主导,让他按照她的步调慢慢来。   于是,她咬着牙……   李旭勾唇,俊逸的脸庞这一瞬柔得似能掐出水来,奖励一般仰首吻上她的唇,她的颈,她的肩。。。。留下点点独属于他的痕迹。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昏昏沉沉的夏阳只有一个念头——终于可以睡了!   却听到耳边嗡嗡有人念:“谁说你像娈童?”   夏阳困得要死,大脑龟速运转,好一会儿才迟钝反应过来,有气无力的应道:“不认识的。”   “碰你了?”李旭沉下脸。   他的印象里,夜市蛇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夏阳在夜市里什么人都可能遇上,虽然暗卫跟着,可暗卫的职责是保护她的生命安全,在判定她生命有危险之前,是不会现身出手的,即使说,夏阳今晚碰上的怀疑她是娈童的人,非常有可能已经碰到她了,哪怕只是衣角,他也要把那人的手和眼睛卸了剁碎喂狗!   “……碰……”   便就没有下文了。   李旭皱眉摇了摇她,却直接被她扇了一巴掌。   “吵死了!再不让我睡觉!我把你那玩意儿切了,平平整整的切!”   “……”      ☆、【131】无趣的宫宴有趣的人   虽然成亲已经两年多,但夏阳明显还是更习惯早上醒来身边没人在,而很不习惯早上起来身边居然还有人……   “你为什么还在?”夏阳惊愕的看着身边还躺着的某人:“今天不用出去?这么快就忙完了。”   虽然她这一次没有吓一跳了,但那明显他不在比在更好的态度,还是让李旭原本大好的心情瞬间毁了个彻彻底底,面色一沉就黑了下去,幽幽的盯着她不说话。   夏阳倒是很自觉,意识到自己态度可能不太正确,二话不说便往他怀里钻了钻,捧着他发臭的脸就在他嘴角边用力的亲了好几下:“我这不是太惊讶了吗?以为你要忙很久,没想到才两天就搞定了,诶哟我的亲娘呀,亲爱的,你咋这么能干呢?来来来,再亲两下抒发一下我震惊和狂喜的心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旭无语又黑线的瞪着她,却又不可否认,撇开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词不计,她这讨好的方式他还是很受用的。   心情一缓,面皮自就绷不住了,俊脸不由自主就松缓放柔了下来,没好气的扯开愈发像野猪拱白菜似的她:“晚上有宫宴。”   也就是说,洗钱案还没有查清楚,事情还没有忙完,今天之所以没有出去,是因为晚上有宴会……   夏阳素来对宫宴兴趣缺缺,一听就噘起嘴来,可怜兮兮的问:“一定要去吗?不去可不可以?”   李旭想也没想:“可以。”   在他看来,所谓的宫宴也就那么回事,去不去都无所谓。   夏阳却很无语的看着他:“我懒就算了,你为什么也这么懒?这么好装13的机会,你怎么好意思不去露露脸?不说让你去跟谁谁谁交朋友,好歹去吓吓他们啊,让他们吃不下喝不好说句笑都僵着脸也是好的啊。”   李旭:“……”终是忍不住问道:“到底去还是不去?”   “看在跟着你屁股后面装13还蛮好玩的份上,还是去吧。”   “……装13到底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以卖弄获取虚荣心为目的以实现自我满足的、甚至带有欺骗性质的行为。也可指明知自己做错了却一味偏执的坚持自己错误的愚蠢行为。”   “……”他好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觉得我这样想不正常吗?错!错错错!大错特错!其实你眼里看到的除了真正懵懂无知的孩子外,每个人都在装13,当然也包括你自己!额,不对,我认识的人里最装13的就是你了!呐呐呐,你别动啊,我去给你拿镜子,让你好好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嘴脸……”   李旭一把将当真要爬去拿镜子的夏阳拖了回来,摁在身下,俯身便精准的堵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同时大手顺着单薄的中衣缓缓下游……   当耳熟的嘶声再度响起,夏阳瞬间满头黑线,拼命扭头摆脱他的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撕坏了我多少衣服!”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坏的,这让她很尴尬啊!而且坏了之后还要做新的,频繁坏就要频繁做新,这是多大一个大写的尴尬啊喂!   “本来想装13放过你,可这果然是种愚蠢的行为。”李旭倒是很给面子的给了句解释,但该忙的一点都没含糊,卖力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夏阳一听,好气又好笑,身体却软绵绵的不听使唤,根本反抗不了他的撩拨,甚至本该是气愤的声音,出口的时候也自动转化成那种让人面红心跳的娇声:“你少给自己的禽兽行为胡乱唔……胡乱找……借口!我……我说真的啊……你……你别闹啦……昨……昨晚已经……两次了,现……现在又来……这……这样你会吃不咳!”   心满意足进驻的李旭这才稍缓趋势,单手捧着那因他而滚烫绯红的小脸,牛头不对马嘴的低声问:“不疼了?”   夏阳懵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好像似乎真的已经不疼了,心中窃喜,可面上还是很没节操的大声道:“疼!很疼!简直唔……”   明显是在撒谎,李旭信她才怪:“说谎要受罚!”   “等……”   夏阳大惊失色,却可惜,李旭根本再也没给她机会好好的完整的再说一句话。   原本该是练功的时间,就这么又被烧掉了……   好在,李旭虽嘴上说要惩罚她,但最终还是节制的,并没有一个劲的跟她胡闹,如此一来,她倒也有些休息时间。   休息过后,抱着一种“反正我是肯定吃得饱”的恶劣心理,夏阳高高兴兴的早早就拉了李旭和姬氏极索朗穆一起出门。   美其名曰是去参加宫宴,但其实他们出门很早,并与仪仗队分道而行。   马车随仪仗队带着夏阳参加宫宴需要的正装慢悠悠绕着远路走,而夏阳四人,轻装快马直接跑去搜刮美食,然后……   然后时间就那么华丽丽的不等他们了!   “不去丽妃娘娘那儿换衣服真的好吗?”   对夏阳表示直接去张皇后那里借地方换衣服的决定,巧玲表示很担忧。   不管怎么说,丽妃才是夏阳的正经婆婆,只这一层,夏阳去张皇后那里借地方而不去丽妃那里,就不太好!   夏阳却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就你爱瞎操心?谁没事想那么多?再说了,我这不是时间太紧张,而皇后娘娘那里比较气派比较近嘛。”   巧玲无语的与绿屏相视一眼——我几乎可以肯定,我们这位王妃就是故意这么迟才来的!   绿屏抿嘴笑了笑,不做任何表示。   不想,竟也有人比她们还要赶……   “莉莉快,我们要迟了。”秦嫣然拉着莉莉公主小跑赶路,身后呼啦啦的跟着一串人,未料转弯竟有人,一个刹步不稳,就那么狠狠的扑了上去。   不过,她们反应不够快,不代表别人反应也慢……   莫伊与燕子手疾眼快,一个健步就横插了中间,挡住秦嫣然和莉莉公主,不让她们扑撞上夏阳的身,却不想秦嫣然两人那么不经撞,她们明明只是一个横插纯粹的拦路而已,她们竟就被弹了个趔趄倒退。   要不是她们身后的婆子丫鬟及时接住了她们,她们非得一屁股狼狈的摔到地上去。   “你们……”   秦嫣然气愤抬头,想发作,却只看到一串人呼啦啦的直接从她们身边经过,以及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说:“算了。”   好一会儿,秦嫣然才反应过来那句“算了”是那人不跟她们计较的意思,气得回头就要算账,却是被杨贵妃宫中跟出来的宫女低声提醒道:“秦小姐,那是北王妃。”   换言之,您得罪不起!   秦嫣然一怔之后,反应慢半拍的追问:“姓夏那个?”   宫女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紧张的四下张望:“您可不能这么称呼她……”   秦嫣然面色顿时难看了,但也不蠢,也知道自己现在得罪不起夏阳,郁闷却也只能自认倒霉,转头才发现莉莉公主面色怪异的扭头看着夏阳匆匆离去的方向,奇怪道:“莉莉怎么了?”   “……没有……”   莉莉公主笑着收回视线:“就是觉得好稀奇,你们大华不是向来很讲究的吗?而她身为王妃,却居然穿着男装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进了后宫……还有,你觉不觉得她的背影有些眼熟的样子?”   “你肯定眼花了啦,怎么可能眼熟!她刚从西戎回来才几天而已,而且据说天天蹲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我们是不可能见过她的啦。”   秦嫣然拽着莉莉就继续往外走:“走啦走啦,别管她了啦,她素来就是那么没规矩的人,可她命好,身份特殊,又有战王府两位老祖宗宠着,现在又嫁了北王,据说正盛宠……不然就她那没规矩的样,分分钟被唾沫淹死。”   莉莉公主眸光一闪,凑近秦嫣然耳边低声问:“你好像不喜欢她?”   秦嫣然谨慎的看了看左右,低声应道:“整个帝都,就没几个真正喜欢她的人!”   莉莉公主目光又一闪,一脸三八的继续问:“为什么?她性格不好吗?”   “她性格……严格算的话,也说不上是不好啦……”   秦嫣然仔细想了想后,终是说不出太违心的话,但还是道:“哎呀,说不清楚啦,反正我跟她不熟,就三年前她还在国子监的时候远远见过几次,而且每次看见的也多半都只是影子,话都没说过,不过我姐姐不喜欢她,所以咯,我自然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跟她好不是。”   莉莉公主点点头:“那我也不跟她好。”   “够意思。”秦嫣然很开心,觉得莉莉公主真的很把她当朋友,心里不禁美滋滋的,全然没注意到莉莉公主若有似无的又回头瞥了瞥,眸光闪动着隐晦的光泽。   传说中的北王妃啊……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李旭最大的弱点!   “对了……”莉莉公主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又回了头来,与秦嫣然低声:“听说靖王妃要办梅宴?”   秦嫣然点头:“消息挺灵通的嘛,怎么了?想去?”   “嗯嗯。”莉莉公主点头如捣蒜:“到时候肯定很多人很热闹很好玩,我也想去,可……就是不知靖王妃会不会邀请到我……”   “肯定会邀请你的呀。”秦嫣然不疑有他,笑道:“放心放心,就算真的出现完全不可能出现的状况,她忙得把你给忘了,我也会带你去的。”   “哇,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嫣然,你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好啦好啦,我们赶紧出去吧,别让太子殿下等急了。”秦嫣然说的太子殿下,自是东夷此次的使臣,东夷太子拓跋霄。   莉莉公主余光瞥见秦嫣然提起拓跋霄时脸颊绯红,心中鄙夷,面上却满是笑:“嫣然,我好喜欢你啊,要是能把你带回东夷去就好了,对了,不如让我太子皇兄娶你做侧妃吧。”   秦嫣然一听,满面羞红:“莉莉你,你……”   “诶,你别生气嘛,这不是我太子皇兄已经娶了太子妃在先吗?还生了两个孩子,就算看在我两个小侄子份上,我也总不好让我太子皇兄把她给休了呀,所以太子妃的位置是不行了,但正好侧妃的位置空着一个,我看你就正好,人漂亮性格好出身也好,而且你放心,有我在,我太子皇兄绝对不敢厚此薄彼对你不好……”   莉莉公主巴拉巴拉的说着,直把秦嫣然说得面红耳赤回不上嘴,也没法子回嘴,因为她早就对英俊潇洒的拓跋霄上心了,只是碍着姑娘家的矜持不好表现得太过,而莉莉公主现在竟然主动当这个媒人,她为什么要拒绝?   虽说侧妃是妾,可是,太子的妾可完全不一样……   **   两年不见,张皇后还真是“长进”了不少,面对夏阳的突兀到访借地换装,她非但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悦来,还十分热情的招待。   不过,时间真的已经很晚了,张皇后怕惠武帝等得太久不高兴,便没等夏阳的先走了,但是,给夏阳留了个得力的嬷嬷……   这位嬷嬷还是个熟脸的——原东宫侍候太子李煜的宫嬷嬷!   宫嬷嬷也老实不客气,轻而易举就取代了巧玲为夏阳梳头的工作,轻巧而麻利的飞快为夏阳绾了个优雅的发鬓,精心装饰。   巧玲虽然郁闷,却不得不承认,宫嬷嬷手艺比她真的要好上至少好几倍……   宫嬷嬷仔细看了看夏阳的妆容后,十分满意,不禁脱口而出:“太子殿下眼光果真了得,不过短短几年不见而已,北王妃便如此出挑了,瞧这眉儿这眼儿,简直跟画里的仙子一般,若是太子殿下还在,必定是舍不得将您让给北咳……”   话到一半惊觉失言,生生断了去,尴尬而惶恐的跪下去:“奴婢失言,请北王妃恕罪。”   同在屋里的巧玲等人一听面色顿时很难看,而张皇后寝宫里那些宫女们,更是忍不住偷偷就往这边斜目——已故太子李煜十分宠爱夏阳,在帝都根本不是秘密,但毕竟那时候李煜已经将近二十了,而夏阳才十岁,所以谁也没往那方面想,可听着宫嬷嬷的话,却像是李煜那时候已经看上夏阳了?只是碍着自己的身体,最终还是忍痛保持了沉默,把夏阳让给了北王?   虽然李煜已经故去五年了,可……   这消息依旧还是很震撼很有传播价值!   最不济,也能让北王这辈子心里都留下个除不去的疙瘩——他堂而皇之娶了他最敬重的兄长看上的女子!   夏阳却是面色如常,弯身便将宫嬷嬷扶起:“太子哥哥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哥哥,如果可以,我和北王都愿意折一半的寿命给他,可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奇迹,他……终究还是离我们而去了,但我和北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   说着说着,夏阳的眼眶就忍不住的红了,但跟着,却又是笑了,分明欲哭还笑,表情却一点不显得怪异,还有种说不出的美,美得惊心动魄:“说起来,前两天我们还从李年那里收到太子哥哥五年前留给我们的信和礼物呢,原来北王当年急巴巴不等我及笄就求娶竟是太子哥哥教他的……”   半真半假兼瞎扯的事,宫嬷嬷自是不可能知道,也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说出的那样一番话,都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的怔了一怔。   夏阳却不等她反应的跟着就又道:“不好意思,扯得有些远了……不过,太子哥哥和北王都是宫嬷嬷您一手带大的,他们兄弟两的感情和脾气,您当之不让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就算我不说,您心里也应是再放心不过的了。可我还是要给您老人家一颗定心丸……不论是我,还是北王,都从未忘记过太子哥哥,这辈子也不会忘,我和北王也会遵照太子哥哥最终的遗愿,和和美美的过好接下来的日子。”   宫嬷嬷这回是总算反应过来了——好嘛,绕了一大圈,直接成了她这个曾经太子殿下身边的老人怕小夫妻忘恩负义在没事扯事!   什么叫“您当之不让是最清楚不过的”?   敢情她要否定她那些话,她就要给她扣一顶虚情假意变相欺主的大帽子?   想想夏阳过往种种,宫嬷嬷还真是不敢赌夏阳不敢。   哭笑不得之余,宫嬷嬷很识趣的附和着便岔开了话题,搀扶着盛装后的夏阳出门,上步辇,往宴殿赶去……   一切都那么自然,再也寻不到半分不和谐,刚刚你来我往的对话更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可谁也没想到,宫嬷嬷借着搀扶而特别近夏阳身的空挡,还低声与夏阳说道:“五年前北王妃最后一次见太子殿下的时候,落了支珠花。”   夏阳惊讶了瞬,努力回想,也只是记得五年前确实丢过支珠花,但到底是不是在宫里丢的,是不是真那么巧的就落在了李煜那里,还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因为当时李煜中蛊对她刺激很大,她真的太悲伤了,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   宫嬷嬷则兀自继续:“太子殿下本是命奴婢回头悄悄还给北王妃的,却不想被皇后娘娘发现并拿走了。”   换言之,珠花现在还在张皇后手里……   所以,宫嬷嬷之前那番话,是替张皇后说的,或者,只是提前的给她打个预防针?   夏阳略微的诧异了瞬便又淡定了,莞尔转眸宫嬷嬷,低声问道:“太子哥哥可是交代了您带话给我?”   “所谓子不嫌母丑,故而,太子殿下希望您能看在他的薄面上……别~太~狠~”宫嬷嬷说得平淡,余光却还是忍不住偷瞥夏阳的反应的。   别太狠的意思是……   万一张皇后犯糊涂,她可以回敬可以教训,但麻烦给他点面子,别真的把张皇后往死了回敬教训,是吧?   夏阳望天叹气:“太子哥哥啊太子哥哥,你可真够卑鄙的……”   虽然没让她照顾张皇后,可明摆着还是吃死了她“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脾性!   太恶劣了!   偏偏……   他这样的恶劣,又总是让人厌恶不起来。   **   夏阳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歌舞都已经上了,君臣正同乐,而李旭却雕塑一般站在宴殿外望天,貌似在等她。   摸着良心说,夏阳不否认,李旭其实是个好男人,但他又真心不是那种懂得温柔知道体贴的好男人!   她非常相信,免得她一个人万众瞩目的进场尴尬这种事,肯定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但,他却竟然特地在这里等她……   不由自主的,夏阳神经质的东张西望,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潜伏在附近准备跟她来个偶遇什么的。   当然,这不是因为她太自恋,而是因为她家这男人属凶猛型野兽,对领域意识非常强烈,而她,在他的认知里多半就是他领地内的私有物,容不得任何人觊觎窥探!   然而她并没有看到特别的人在。   所以是他神经质多想了?   管他的……   没心没肺的习惯性将怀疑甩后脑勺去,夏阳抬手示意巧玲等人不用再跟了,蹑手蹑脚的绕到李旭身后去,企图吓他一跳,然而她这个男人却是没有一点情趣细胞的,非但没被吓到,还假装一下都不肯,转身回头时面上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平静得令她好挫败。   不过……   “你干嘛一看到我就拉长个黑脸?我又没有化妆,真的没有化,不信你看,脸上一丁点儿脂粉都没有,眉都没描!”   李旭抿唇不语,目光在她精致的发型上一晃而过便狠狠戳向巧玲。   莫名躺枪的巧玲那个冤的啊,欲哭无泪——王爷!那发真心不是奴婢梳的!真心不是!   夏阳无语看着他,就见他抬起手来……   “喂喂喂,你不要太过分了啊,宫嬷嬷梳得很辛苦……”她以为他是要把她美美的发型给拆了,赶紧抱头保护发型,却发现他只是把她头上的珠饰取走了一些,怔了怔后,再度笑容满脸:“继续继续,我瞬间感觉脖子又是我自己的了。”   天知道那些看起来很美的发饰有多重,她简直分分钟都觉得自己的脖子会顶不住上面那颗忽然变沉重的脑袋,他帮她取走一些,轻松的绝对不是一点半点。   李旭淡淡瞥了她一眼:“也不能寒碜了。”怎么说她也是他的王妃,也不能让她发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让人背后说她三道她四。   待到李旭终于停手,夏阳也不管自己被他折腾成了什么样,一把拉了他就往宴殿进:“好吃好喝已经召唤我很久了,走啦走啦。”   李旭只好随手把刚拆下来的那堆珠饰递给尾随的赤六。   许是先到的张皇后已经跟惠武帝打过招呼,因为此时居高临下的看到夏阳和李旭来得迟,还鬼鬼祟祟的往他们的位子上钻,惠武帝除了好笑之外,也并未打算说什么,只当没看到。   可惜……   惠武帝和张皇后虽然不打算计较,可他们旁边的有些人,却不准备就这么让两人轻松好过。   “哟,这不是北王和北王妃吗?怎么这么迟?”淑妃浅笑着忽道。   虽然夏阳和李旭还没有到自己的位子上,但此时殿中舞姬扭来转去正妖娆,若没人提起,还真不会有人注意从后方上座的他们,然而淑妃却提了……   于是众人注意力立马顺势一转,锦衣华服站在宫人之间的夏阳和李旭可不就瞬间吸睛了吗?   气氛一瞬间就变得微妙了起来,很多人敏锐的嗅到了不对劲——众人的印象里,淑妃诚佛,也不管她是真低调还是假低调,反正平常她就算参加宫宴,也是很少开口说话的,可今天惠武帝和张皇后都保持了沉默,她却张嘴就点出来,颇有那么点针对的意味!   为什么?   想来想去,众人能想到的也就只有李芷妍了!   李芷妍是淑妃唯一的亲生女儿,和亲远嫁至姬氏,却阴差阳错最终没能嫁成姬氏极,丈夫姬氏昂随后又死在姬氏分裂内斗之中,怀着身孕的她就那么又被送回了大华……   虽然姬氏保留了她姬氏夫人的身份,并未说将她休出,虽然都说她是死于难产,可究竟事实是什么,谁又说得清楚?谁又敢说,这样的结果跟夏阳没有一点半点直接的关系?   惠武帝不悦的看了淑妃一眼,转眸递了个眼神给张皇后。   张皇后心领神会,浅笑着直接便与夏阳和李旭道:“虽然确实迟了些,可来了便好,快坐快坐,莫要坏了大家的雅兴。”   “谢皇后娘娘。”   夏阳素来识趣,基本是人给她递梯子她就乖乖的下,压根不挑人,何况这会儿也没啥好挑的,美食已经摆上桌,就等她坐下开吃,再慢一点点馋虫都要大造反了,还矫情个屁!   于是,她旁若无人的使劲推李旭走:“走呀走呀,杵着干嘛,菜都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闻言,惠武帝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好笑又好气的转头不知与张皇后说了句什么,逗得张皇后也望着夏阳这边笑开了花,气氛顿时一缓……   李旭抿唇收回盯着淑妃的冰冷目光,任由夏阳把他推到他们的位子上坐下。   对面,拓跋霄幽幽的盯着李旭,而后就不由自主顺着李旭那违和感超强的布菜动作,转眸看向了夏阳……   他不否认,这位北王妃很美,倾国倾城都不为过,确实拥有让男人疯狂的外在资本,可惜,她命不好,偏偏和东夷国最大的仇人李旭拴在了一起!   转眸,拓跋霄瞥了旁坐的莉莉公主一眼。   莉莉公主正盯着夏阳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夏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加上秦嫣然也说她们不可能见过她,也就没往别的可能想,又忽觉旁坐的拓跋霄看来,转眸看去兄妹两四目便对上了。   拓跋霄——认清楚了吗?   莉莉公主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非常清楚,化成灰都不会认错!   拓跋霄勾唇别开了眼,继续品酒赏舞。   莉莉公主也随后转眸看向他处,为更自然,还端起了酒杯准备做出一副边品酒边欣赏歌舞的样子,却不经意间,与对面的人四目相对了个正着……   那是一个年轻而非常俊美的男子,身上穿着西戎贵族的胡袍,五官完美的融合了西戎的立体和大华的柔和,气质温文,举止儒雅,见她望去,微微一笑便举杯遥遥敬她。   美男诱惑,几个怀春少女受得住?   莉莉公主顿时脸都红透了,紧张得酒都险些撒掉,心跳砰砰,眼睛不知往哪看更好的左顾右盼,却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的转眸看回去,却见那男子已经转眸看向了他处,顿时失望不已,心情低落,但好在,她频频偷去的目光很快又吸引了那男子注意,他再度看了过来,再度冲她微笑,举杯遥敬……   索朗穆很快发现姬氏极的异常举动,看去,便见对面莉莉小姑娘娇羞不已的举杯回敬,挑眉:“你居然喜欢这样的?眼光真差!”   姬氏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似是而非道:“你倒是眼光好,可是呢,呵!呵!”   索朗穆顿时沉下脸:“回到西戎再跟你算账。”   这时,同样缺席了但没人注意到的李靖才姗姗现身,不露声色的幽幽瞥了李旭一眼,才坐回自己位子上。   秦语姗立马一脸微笑的殷勤为他布菜:“王爷刚……”   “闭嘴。”   李靖现在心情烂透顶,哪里有闲心应付她,直接两个字打发了她,并借由举杯饮酒的动作掩饰,目光穿透妖娆扭摆的舞姬,落向夏阳……   她倒是回来了,可他一句话都没机会跟她说,今晚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李旭却像阴魂一样始终粘着他,搞得他非但没跟她说上话,还看他两秀了一场恩爱!   那笑……   多么美好,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呢!   **   宴会才到一半,丽妃身边的老嬷嬷匆匆而低调的现身,请李旭去一趟永乐宫,道是丽妃病了,想见他一面。   “不用我去吗?”夏阳一边吃一边问,显而易见的诚意缺缺。   老嬷嬷淡淡瞥了她一眼:“丽妃娘娘到底是北王殿下的生母,北王妃您的正经婆婆,她如今身体不适,您若能屈尊降贵陪北王殿下去一趟自是最好的。”   夏阳当即放下手中的吃食,一边擦手一边站起身来,笑道:“屈尊降贵不敢当,只盼着到时候婆婆大人能给王爷留点脸面,不将我赶出永乐宫就好。”   她倒要去看看,那老妖婆又想搞什么鬼!   李旭也不问不说什么,沉默的起身便先走。   ☆、【132】君不入瓮我心宽   除了第一次李旭满身血窟窿的画面实在太震撼而被吓到外,后来的每一次,夏阳看到丽妃都会想笑……   实在是丽妃那张青春靓丽妆容精致却面无表情的面孔搭配着一双略显浑浊而充满感情戏的眼,太过刺激人眼球了,她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的出戏!   本以为这一次又会看到那样一张脸各种飚眼神戏,然后她又得憋笑全程,却不想,这一次有惊喜,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惊吓……   这一次,她看到的是一张苍老而陌生的脸,而且这张脸正在严重的溃烂!   “怎么回事?”   李旭站在床边看着丽妃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冷硬的面庞上依旧没有可以算得上是表情的东西,但那略有不同的低沉嗓音,还是有迹可循的,让人发现他此时的情绪确是有所起伏的。   丽妃声未出,泪先流,虽然面目因为苍老和溃烂而显得十分狰狞,但配着那哽咽的沙哑嗓音,却有种说不出的可怜,莫名有种能打动人的奇异力:“是……是我自作自受……”   李旭直接转头,看向老嬷嬷:“太医呢?”   “丽……”   老嬷嬷福身正要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说一遍,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张嘴,腹部就猛然一阵剧痛,跟着人就倒飞了出去。   砰!   砰!   接连伴着明显骨断的两声,是老嬷嬷倒飞出去后狠狠撞在墙上,紧跟着又重重的摔在地上所发出的。   偌大的永乐宫,这瞬间落针可闻,所有人包括夏阳,都惊愕不已的看着趴在那里一动不会再动的老嬷嬷……   这时,李旭沉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两柱香内,我要看到太医。”   他似乎只是简单的在陈述,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威胁——两柱香内他看不到太医,绝对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怕死的人还是很多的……   在老嬷嬷亲自验证了李旭的脾气真的很烂之后,屋里再没人敢随便试探他的耐性,几乎是他声落的瞬间,就立马有人仓皇应诺,而后连滚带爬的跑去找太医。   “嬷嬷!”   丽妃迟钝的总算回过神来,尖叫凄厉,好似老嬷嬷是她亲娘一样,甚至想亲自起身下床去查看老嬷嬷的情况,却是被李旭一把摁了回去。   “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这样!”   丽妃似乎真的有些失控了,歇斯底里的从李旭嘶吼尖叫,可惜苍老而沙哑虚弱的声音,实在没有太大的威胁力:“嬷嬷有什么错!你……”   “没照顾好你,就是错。”李旭淡声不高,却轻而易举刺穿丽妃的尖叫,再次把永乐宫镇了个落针可闻。   丽妃哑口无言,或者,是被那话给震清醒了些,顿了一顿,歇斯底里不再,却是泪如泉涌了:“可……可你也不能……你过去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夏阳闻声回头看了丽妃一眼,又看了李旭一眼,满面无辜道:“我就是想看看她还有气儿没有,要是有,赶紧让人送去治,说不定还来得及……”   丽妃觉得自己跟夏阳绝对是八字极端的不合,不然,自己怎么一听到夏阳说话,就总有股子邪火冲脑,直气得她面目控制不住的扭曲狰狞。   丽妃不说话,李旭不吭声,夏阳很自觉的当他们是默许了,转头便继续走向老嬷嬷。   其实她听声音就知道老嬷嬷已经当场死亡了,但她还是煞有其事的就近围观一下,甚至装模作样的伸手探了探老嬷嬷的鼻息,然后,一脸受惊模样的弹退开,惶恐的看着李旭告诉丽妃:“死了。”   丽妃的脸正严重溃烂,自是不可能看的出什么表情的,但她的眼睛,还是很诚实的泄露了她内心真实的震惊——她没想到老嬷嬷会这么离开她!就这么离开她!   太过震惊,她一时之间反而惊怔住了,呆呆的躺在那里看着已经一动不动的老嬷嬷,仿佛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李旭向来少话,此时更是一副“我有理到不需要任何解释”的理所当然样。   夏阳自觉的再次选择了沉默,而屋里的众宫女,此时纵是神色有异的,也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不敢动的拼命降低存在感……   永乐宫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如此这般直持续到两柱香后,太医匆匆忙忙的来了。   丽妃失魂的木偶一般,任由太医检查,出乎意料的配合。   当然,也可能是李旭毫无征兆的爆发打破了她原本的计划,乱了她的局,她现在一时之间想不到好的应对方案,也照着李旭这突然爆发的脾气来看,任何企图应对的方案都极有可能泡汤,所以,只能先配合……   **   太医很委婉的告诉李旭,丽妃的脸之所以会溃烂,是因为她这么多年来早早晚晚都不愿意卸下人皮面具,还每天都精妆细抹,给本就患上怪病而提前衰老的脸造成了更严重的负担……   这事,太医院一开始就提醒过丽妃,换言之丽妃自己是知情的,但她还是一意孤行。   正常人的思维——丽妃毕竟是女人,年纪轻轻就失去了自己原本令人羡慕妒忌恨的容貌,难免生出什么扭曲心理,再加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于是她不愿意卸下人皮面具,倒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可是……   李旭现在需要的,却不是这种正常却非常容易被诓骗的思维!   不过,后宫到底是张皇后掌管的地盘,就算是惠武帝也不好越过她直接处理后宫的人事,何况是李旭……   张皇后很快便闻讯赶过来了,面色掩不住的难看。   能不难看吗?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出事,那边为两国使臣接风洗尘的宴会还没结束呢,她却要提前离席处理后宫破事,传出去,还得了?   被东夷西戎两国看笑话是一!   被人质疑她统管后宫能力是二!   可是,当她看到丽妃那裹满绷带的脸时,顿时吓了一大跳,火气都下去了不少:“这,这是怎么了?”   李旭却是面无表情直接道:“儿臣已经离席太久,未免两国使臣多疑,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就拉着来不及福身告辞的夏阳走了,明摆着永乐宫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张皇后处理。   张皇后敏锐的从李旭简短的话里听出了浓郁的火气,虽然心中还是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悦,但也并未发作,一脸表示理解的目送小夫妻离开后,才板起脸来转眸看向太医和众宫女:“到底怎么回事!”   **   一来二去的折腾,等夏阳和李旭回到宴殿的时候,宴会也渐进尾声了。   夏阳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抓紧时间继续吃吃吃。   李旭食量从来不如她,此时更没心情,于是把他那一份也给了她。   小夫妻两的画风一如既往的违和,众人看着,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只能暂且放下心中疑惑……   忽然,东夷太子拓跋霄摇摇晃晃着站了起来,口齿略有不清,但问得高声:“据说贵国北王妃还是西戎的神女?”   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喝醉了,醉眼朦胧的看看夏阳,又看看姬氏极和索朗穆,笑道:“据说她能替河神赐福,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么荣幸,见识见识所~谓~的~西戎神女如何赐福?”   姬氏极抿唇抬眸看向他,索朗穆直接沉下脸瞪着他,夏阳……聋了一样继续吃她的东西!   原本气氛热闹的宫宴,瞬间静得只有夏阳吃东西的吧唧轻声,所有人包括龙座上的惠武帝,都转眸看着她。   然而,她却依旧故我的吃得很投入,很投入,很投入……   大华众人纷纷觉得面上无光——这种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女子,居然是他们的北王妃!居然是威震八方的夏家军的唯一继承人!   惠武帝皱了皱眉。   淑妃立马抓紧机会再度开口:“北王妃,你的教养呢?没听到东夷太子正在问你话吗?”   夏阳慢悠悠的咽下嘴里的东西,优雅的抹了抹嘴角,既不看淑妃那边,也没望向拓跋霄那边,而是脑袋凑近李旭不高不低的问:“我记得当初东夷是被你打回去的,还割城道歉求和来着。”   李旭由始至终看都没看拓跋霄一眼,面无表情的淡淡应了声:“嗯。”   顺手还给夏阳递了杯水。   夏阳甜笑接过,滋滋的喝了两口,又凑过去道:“我支持你下次再狠点。”   “我也支持。”姬氏极浅笑附和,直接无视莉莉公主那张面色难看的脸,定定的看着拓跋霄,笑又深了三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西戎支持。”   这话一出,惠武帝面色也不禁为之一变。   姬氏极或许是个狂人,但这种西戎可汗都未必敢一锤定音的事情,他应该还不至于敢胡乱狂言,可他却说了,当众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这就意味着,他们还是小看了夏阳在西戎的地位!   拓跋霄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色略微有些难看,但他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让惠武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任何一个国家的帝王,都是多疑的!   于是,他很快便哈哈大笑着压下了刚被夏阳当众反羞辱的愤怒,一派豁达的模样道:“能出动两位王子亲自护送回大华,足见北王妃这位西戎神女确有不凡之处,是我疏忽唐突了,抱歉抱歉……”   姬氏极淡笑:“你以为你的道歉值多少钱?”   拓跋霄大笑瞬僵,眯着眸子阴沉沉的瞪着姬氏极:“极王子想怎么样?”   好好的宫宴,瞬间有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惠武帝却沉默围观……   大boss都不出声,其他人又怎么敢随便出声,自是保持队列静观其变。   本以为接下来保不准两国使臣要在宴上动拳脚,却不想,姬氏极呵呵笑道:“我不想怎么样呀,我只是提醒你,你的道歉不值钱而已。”   拓跋霄一听,面色顿青,严重有种自己刚被耍了还不知道于是又凑上去自找了一番额外的羞辱一样,简直七窍都在生烟!   “哈哈哈……”索朗穆大笑着给姬氏极倒了杯酒:“来,干了。”   姬氏极很给面子的跟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们……”   莉莉公主气不过的起身想帮忙,却跟着就被拓跋霄摁了回去,并听到拓跋霄与惠武帝道歉:“陛下,你们大华的酒水实在是太过香醇了,让我不小心就喝了许多,失礼了,抱歉。”   还能说出这么理智的话来,哪里像是喝醉的,不过……   他已经这么难堪了,还主动这么说了,出于礼仪,谁又好再去拆穿他?万一逼急了他不管不顾乱咬人怎么办?   惠武帝自然也是一脸大方的和稀泥,直道“无妨无妨”。   如此这般,宴会在微妙的气氛中,终于散了……   李旭没有再去永乐宫,而是带着夏阳直接回了北王府。   “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夏阳快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李旭开口。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真的很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诚实回道:“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   李旭将她圈紧了些,好一会儿才道:“什么都好。”   “呼噜声行不行?”   李旭跟着就听到了呼噜呼噜的低鼾声,愣了愣,低头,竟见夏阳真的已经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没心没肺给传染了,他似乎,好像,貌似,竟然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133】梁上有只母老鼠   李旭现在每天真正睡眠的时间也非常短,勉强算下来也最多一个多时辰,但比起以前那种基本无法入眠来说,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夏阳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睡得更好一些,入眠的时间也更长一些,而且,不会乱做“梦”……   可今天,他却又做梦了,梦里全是前世的人和事。   他知道不对劲,拼命挣扎想离开,却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出不来就是出不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不希望的事情,一一在他眼前发生……   愤怒,痛苦,绝望,深沉的负面情绪像浩瀚无边的汪洋,将他溺毙!   “李旭……旭……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李旭……”   他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很焦急,很焦急很焦急,仿佛他再不回应她,她就会哭出来……   然而,他却跟着就听到一句:“你特么再不醒我就改嫁了!”   “你敢!”   李旭一下醒了过来,横眉怒目,便看到一张明显松了口气的脸。   那脸长得极好,五官精致而立体,英气却不失柔美,除了些许尚未退净的稚嫩,堪称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不过,现在头发有些乱,脸色也不太好,让她看起来有些糟糕,可也并没有多糟糕,至少……   此时此刻昏暗中,他眼里,她闪闪在发亮,就像天边那颗指路的星星,有她在,他便不会迷失。   于是,他抬手拉住了她一小撮发,表情凶狠的道:“就算我死,也一定会带上你。”所以改嫁这种白日梦,还是省省别做了!   夏阳直接赏他个白眼,跟着抬脚就踹他:“醒了就赶紧给我滚去换身衣服。”   说罢,倒头就要继续睡。   李旭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汗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坐了起来,不想,身旁的夏阳也忽的跟着坐了起来,还一声不发就直接从他身上爬过,下床……   他以为她是尿急了,要去方便,却不想她拖着鞋子就往门口跑,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出去了。   略微的怔愣之后,李旭本能跟下床就要追出去,却跟着就听到她的声音隐约传来:“让人马上送水。”顿了顿,又道:“哦,去把床重新铺一下……你们脸红个屁啊,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是王爷尿床了。”   李旭那点“吾家娇妻终成长”的喜悦瞬间便碾碎成渣,风一过渺无踪影——她还敢不敢说得更离谱一点!   好在,知道她离谱的人远远不止他一个……   巧玲和绿屏如今甚至已经能很准确的从她的话里直接过滤出重点来,自不信他尿床之类的瞎话,神色十分淡定的跟进门来重新铺床,顺便参观一下张嘴就胡扯的某人是怎么被他拎进的浴室。   “你洗澡就洗澡,干嘛把我拉进来?”夏阳死死抠住浴室门不肯撒手,面红耳赤:“半夜三更的你能不能别闹?巧玲和绿屏可都在屋里呢。”   虽然他们夫妻之间那点事,近身侍候的巧玲和绿屏都知道,可,知道归知道,亲耳听到是亲耳听到……   她脸皮是很厚,可也还没厚到随便直播给人听的程度啊混蛋!   “你一天天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李旭面无表情的鄙视她,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手指:“我只是让你进来侍候我沐浴更衣。”   “啥?”   夏阳一呆,手便松开了,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他顺势就一把将她拖到了浴池边。   盒子打开,夜明珠的光亮透出来,她看到他站在她面前,冲她张开双手,一副等待侍候脱衣的大爷样。   夏阳惊呆了。   李旭耐性本就不多,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又让他极端的不舒服,而夏阳却愣愣的一点自觉都没有的站在那里看他摆姿势,让他很有种上架了却下不去的感觉,真的很狼狈,很难堪,俊脸忍不住就黑了,张嘴就满是火气:“快点!”   夏阳回过神来,却是抬脚就想直接踢他下浴池——平时装13就算了,大半夜的还折腾人!他想干什么!   可转念,又想起了他刚刚陷在梦境中出不来的样子,心又不禁软了……   眼看她抬脚就要踢自己下浴池,李旭火气瞬间飚到了最高点,正想把她拎回房间找《女诫》《妇德》之类的书让她好好的深入的学习一下,就见她忽然又收回了脚,还抬起手来为他解带宽衣。   李旭呆了一呆后,唇角便翘了起来,弯身一把便将猝不及防的她抱起,用力的亲了亲她的嘴儿。   夏阳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时两只脚又重新的踩回了地上,却是整个人都方了,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感觉他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得难以置信的说:“回去睡吧,我自己来。”   然后,她就被他推出了浴室。   很温柔的推出……   巧玲和绿屏刚铺好床正要走,看到夏阳一脸懵逼的出来,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免得走慢点就听到某些不该听到的声音,迈步匆匆就出门,却听到夏阳道:“给我找点吃的来。”   夏阳深深的觉得,肚子里要是没点东西垫底,她的脑袋分分钟都要不够用!   浴室里的李旭……   温热的池水让他放松了不少,脑子也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前世,他母妃被害死的时候,老嬷嬷并没有死,倒是离开了皇宫,经历一番波折辗转,最终成功的到了被流放的他的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以前他从未多想有什么不对,可现在仔细回想,他才震惊的发现,他被流放后帝都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老嬷嬷告诉他的,包括,夏阳后来怎么进的宫如何成了李靖的妃子!   而且……   他的脾气似乎也是那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暴躁,睡眠越来越少,而恶梦,却越来越多!   莫说当时,哪怕是在此之前,他也并未多想,可如今回想起来,却越发的觉得不对劲,甚至有理由相信,自己当时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了很多不该吃的东西!   而这一世……   他变了,夏阳像是另外一个人,甚至连他母妃的疯病都滑稽的变成了假的,而那他曾经以为一心向道与世无争最终为他母子才变卖家产祖业走上反路的外祖父,也变得满腹城府行踪诡异……   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他身边的这些人,至今都还在骗他,企图将他困在他们制造的这个世界里,按照他们所希望的那样愤怒,痛苦,绝望,而后狗急跳墙奋起反抗,为他们再掀一场风暴!   为什么会挑上他?   或许是因为……   他,够蠢!   **   半天不见李旭出来,再联想他之前深陷梦魇醒不过来,夏阳不禁有些担心,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才靠近浴室门,里面就猛然传出一声诈响……   砰!   动静之大,好像整个浴室都被炸开了。   事实上,浴室确实炸了,被某人愤怒一拍的洗澡水生生炸开……   夏阳不明状况,惊退后,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李旭身披单衣掠出来,耳边稀里哗啦不是水落声,就是浴室顶瓦落声,好不热闹,好不夸张。   “怎么回事?”她仰头问他:“你洗个澡……怎么也能把浴室给洗塌了?”   李旭有点尴尬有点囧,他不是故意的啊……   可大半夜的,他忽然把浴室给炸塌了……   不给点解释,貌似不太好?   于是,他硬着头皮说了个自己都觉得很瞎的理由:“我看到梁上有只老鼠……”   “母的吗?”夏阳不等他说完就忽然问。   “啊?”李旭呆了呆,然后脑子一抽,竟就点了头:“嗯。”   “哈哈哈……你以为你是美貌如花香十里的公老鼠吗?它还半夜三更特地跑来偷窥你洗澡!”夏阳大笑之后给他个白眼:“蛇精病!睡觉了!半夜不睡觉瞎折腾!还有没有点公德心!”   李旭:“……”   **   李旭又开始早出晚归的忙起来,夏阳继续好吃懒做无所事事。   姬氏极都有些看不过去了:“我说妹妹,你是不是应该稍微的贤良淑德一下?”   夏阳皱眉:“比如?”   “比如,查查帐。比如,分配下人做事。再比如,慰问一下府里的奴婢仆役发点奖励也是好的啊。”姬氏极很无语,虽然他也觉得这个妹妹被人坑蒙拐骗的几率非常低,可看她天天无所事事混日子,府里啥事也不管,还是忍不住担心,她继续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什么奴大欺主钱财被掏空的狗血事件搞不好真会发生在她身上。   夏阳却一脸怜悯的看着他:“极哥哥,你真可怜。”   “什么?”姬氏极瞬间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什么情况啊这是,不是正在教育她吗?为什么变成他很可怜了?   “我懂我懂,能者多劳嘛,天才都是劳碌命,你小时候肯定没有童年,你的童年记忆肯定都是学习学习继续学习,好不容易长大了,也肯定没正经为自己过过一天,因为你太能干了,别人干得了的你干得了,别人干不了的你也干得了,于是所有人一旦搞不定的时候就会想到你……”   夏阳怜悯的拍拍他的肩:“极哥哥,你好惨啊,简直惨绝人寰,竟然连自己为什么要活着都忘了,我同情你,真的。”   姬氏极起初还觉得她说得挺对,可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越听越黑线:“我终于知道昨晚你浴室为什么会塌了……”   “嗯?”   “绝对是你昨晚半夜胡扯把那块木头给惹火了,他不好打死你,于是就把浴室给拆了!”   “哈哈哈哈……”夏阳大笑:“脑洞不错。”顿了顿,还是凑近他低声道:“极哥哥你放心吧,我这小窝乱不了,我当初出嫁得早,战王府的老祖母生怕我扛不住被欺负了去,里里外外都给我安排了人。”   说简单点就是——北王府里其实到处都是她的眼睛!底下吹什么风动什么草,她其实都知道的,只是管不管而已!   姬氏极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说他可怜了……   跟万事有人替她操心的她相比,他不是在操心这个就是在操那个,确实命苦到惨绝人寰!   默默的,他给了她一个爆栗。   夏阳抱头就回了他一脚。   等去茅房的索朗穆回来的时候,兄妹两人已经掐打成一团了,二话不说加入进去:“打架这么好的事怎么不等我一起!”   巧玲黑线与绿屏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王妃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怪?”   绿屏默默——难道不是因为王妃怪才把他们带怪的吗?   余光却瞥见门房来了。   “怎么了?”巧玲斜瞥了眼去而复返的绿屏。   绿屏道:“说是靖王妃派了人来求见王妃。”   **   夏阳合上烙着支梅花的精致邀请贴,笑看向靖王府来的何妈妈:“回去告诉三嫂,明日我一定准时到。”   何妈妈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着实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满面堆笑:“若没什么事,奴婢便先去下一家送帖子了,明日在靖王府恭候北王妃。”   夏阳点点头,不打听也不啰嗦,直接眼神便示意绿屏送人。   准备了一肚子话的何妈妈反倒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无奈感,又见绿屏已经引路了,赶紧道别尾随离开,倒是不想,出门的时候还能拿到个沉甸甸的荷包,足足有二十两银子。   “等等。”何妈妈叫住给了她赏银后转身就要走的绿屏,笑得见眉不见眼,低声道:“姑娘有什么想问的直管问。”   绿屏却是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道:“北王妃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妈妈慢走。”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直接把何妈妈丢给小丫鬟送出府。   何妈妈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打了一耳光……   靖王府。   “她真的什么也没问?”秦语姗皱眉问复命的何妈妈,觉得夏阳的反应太不正常,一般人都会问一下还有谁参加的吧?她竟然什么也没问?   何妈妈面色微妙道:“非但北王妃没问,她身边的丫鬟也没问。”末了,肉疼的掏出那只装着二十两银子的荷包:“倒是,那丫鬟给了奴婢这个。”   秦语姗接过看了看,见是很普通的荷包,里面也就二十两银子,便又丢回去给她:“既是赏你的,你就拿着吧。”顿了顿,又道:“往后有什么事需要去北王府,都让你去,但前提是,你不~能~让~我~失~望~,懂吗?”   又捡回二十两的何妈妈喜出望外,叠声直应:“王妃您放心,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北王妃身边就两个常用的大丫头,那巧玲是老王妃身边出来的,不好应付,可那绿屏却是西北那穷旮旯地儿带回来的,虽然跟着北王妃跑了趟西戎,可其实那时候北王妃把她留在姬氏王营了,根本没机会见识什么大世面,也不似巧玲那么得宠,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奴婢保证,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成为您的眼睛。”   秦语姗勾唇:“最好如此。”   与此同时,北王府,夏阳刚刚看完零食君递上来的秦语姗明天梅宴邀请的名单。   “啧啧,还真是一个跟我交好的都没有。”夏阳撇撇嘴,嫌弃的把名单往旁扔:“真没意思,就不能来点新意的吗?”   巧玲将名单捡起,顺便扫了眼,忧心皱眉:“您真的要去吗?”   秦语姗莫名其妙的仇视夏阳,她们自是知道的,自然本能的把这梅宴当成鸿门宴,不参加比参加好。   “为什么不去呢?反正闲在家里也是无聊。”夏阳无所谓道:“再说了,我一天到晚窝在家里,她们想给我找麻烦也找不着缝儿下手不是?”   巧玲无语:“所以你凑上去给人下手?”   “那当然。”夏阳没心没肺,咧嘴笑道:“你主子我是不是特别有爱?是不是特别可爱?”   “奴婢只觉得跟您沟通有障碍!”巧玲黑线的走了:“厨房给您炖了汤,这会儿应该好了,奴婢去看看,您别乱跑。”   “属下也出去了。”零食君后脚就跟了上去。   夏阳撇撇嘴,转头就与绿屏不高不低的嘀咕:“巧玲姐真是越来越啰嗦了,不能再留了,我一会儿就去找老祖母,让她给巧玲姐远远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   砰!   还没出门的零食君狠狠撞在了门框上。   绿屏同情了他零点一秒后,道:“王妃这个主意好。”   零食君默默的,还是出去了。   绿屏叹气,暗骂这没出息的,却跟着就见他又倒了回来,顿喜,可跟着,他居然又出去了……   绿屏都惊呆了——他什么情况!   夏阳撇撇嘴,盘算着晚些真去趟战王府。   当夜,李旭果然又晚归,姬氏极和索朗穆也一入夜就不见了人影,莫伊等人还欠火候……   夏阳实在找不到靠谱的明伴儿,只好带着一窝的暗卫,再度孤零零的悄悄出门。   这一次,她没去夜市,而是去了紫玉侯府。   五十多年的清闲富贵后,紫玉侯府肉眼可及的没落了,紫宸这一代若再无大作为,紫玉侯府也将不再是侯府,而是平凡普通的紫府……   至少,表面看起来就是这样!大多数人看来,也是这样!   然而,夏阳才踏进这样的紫玉侯府地界,就暴露了……   第一个赶过来的,正是紫宸。   看清夏阳后,紫宸着实愣了一愣。   “谁设计的?”   夏阳蹲在地上乱扒拉,着实废了点功夫才找到落地时踩断的那根头发丝大小的细线,也正是这根细线拴绑的小机关险些泼了她一脸的石灰粉,害她差点踩到个老鼠夹,结果还是惊了院里养的恶狗,就那么暴露了……   紫宸不露声色的瞥了眼挺尸在旁,居然诡异的维持着凶恶嘴脸的大狼狗,颔首抱拳道:“舍妹顽皮……”   “原来是紫灵……咦?紫宸?你是紫宸?”夏阳这才反应过来来的人是紫宸,一蹦起来就问:“你家慧茹在不在?”   紫宸:“……在。”   “哦,把她借我一下。”夏阳说着就把手里的小机关丢了,抬脚就走,可走了几步才猛然想起来的回头:“对了,你们院子在哪?”   紫宸:“……”   次日。   李慧茹在北王府大门口与正要出门的夏阳“偶遇”,顺理成章的跟着一起去靖王府。   然而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是,看到秦语姗惊愕的嘴脸之前,秦嫣然会先蹦出来震惊一把……   “你怎么在这!”   秦嫣然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却没想到,自己看到的居然真的是那天晚上看到的娈童,而“他”,居然出现在靖王府里!   这么肮脏龌蹉的人,怎么混进来的?该不会是靖王姐夫……   秦嫣然越想越毛骨悚然,觉得有必要告诉秦语姗一声,并拉着错愕的莉莉公主迎上去,颇有几分主人架势的厉声喝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然也敢进来!”   **   夏阳是个吃货,路上瞧见什么都想尝尝,于是就买了,而且很大方的给李慧茹也预备一份,于是李慧茹就悲剧了——消化系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情况下,她跟着夏阳吃吃吃的后果就是,一到地方就受不了的要找茅房!   于是,夏阳这会儿身边只带了个存在感很低的绿屏在这里等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李慧茹还没回来,秦嫣然这小瞎子先来了,劈头盖脸就是喝问。   而且好死不死,因为来的是李靖的地盘,她特地穿了男装,梳了马尾束了胸,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   “我怎么不能来。”   夏阳后知后觉的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男装正是那天晚上穿的那身,想想就忍不住先乐了:“这里是你家?”   莉莉公主皱眉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绿屏,没有说话。   “这里是……”   “九嫂。”   秦嫣然话没说完,李慧茹却回来了,还远远就喊夏阳。   “啧……”夏阳嗔怪的回头白了李慧茹一眼:“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正好玩的时候跑出来?”   “什么好玩的?”李慧茹一听说好玩,顿时两眼发亮的凑过来,却看到是秦嫣然和莉莉公主,瞬间没了兴趣的一脸嫌弃:“原来是你们啊。”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北王妃啊,失敬失敬。”莉莉公主率先回过神来,只当没看到李慧茹那一脸的嫌弃,满面堆笑的与夏阳示好:“那天晚上失礼了,还望北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我和嫣然计较。”   “那天晚上?”李慧茹奇怪的看看两人,又看看夏阳。   夏阳个没节操的,低头就在她耳边半高不低的简略说了说那晚上的始末,包括被当成摆摊的娈童……   李慧茹震惊不已:“什么?她们把你当成娈童!”      ☆、【134】不要怕   秦语姗匆匆赶来,正好听到李慧茹那句劲爆的话。   更劲爆的是,夏阳这次来得很准时,此时正是收到邀请帖的夫人们小姐们进府的高峰时段,后面正不断的有人被不明状况的丫鬟引进来……   换言之,此时围观群众不少!   “哈哈哈……”   李慧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一手扶着夏阳的肩,一手抱着自己的肚子,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她们瞎了吗?竟然把你当成男的!还娈童!噗~,哈哈哈……”   秦嫣然已经注意到被围观了,又气又急,倒也知道这会儿跟李慧茹吵是不理智的,拉着莉莉公主就想走:“莉莉,我们走。”   “等等!”   李慧茹一下就收了笑,沉声道:“我允许你走了吗?秦嫣然,谁给你这么大的脸?见到本公主和北王妃不打招呼不行礼就算了,还冒犯北王妃都不肯道歉!脾气可真是不小啊,说走就要走,可谁允许了?秦公府就是这么教规矩的吗?”   在很多人看来,紫玉侯府都已经没落了,紫宸兄妹三人低调无作为,她虽是堂堂公主之尊,嫁得却非常不好,背地里没少议论笑话,都说她母妃瞎了眼,还说她是当初被姬氏魁拒绝了一蹶不振,干脆破罐子破摔,甚至认定她总有一天会被紫玉侯府拖累,到时尊贵不再,地位甚至不如她们,于是久而久之,这些人就越发的对她不敬了……   她承认,她曾经年少不懂事,倔强过,糊涂过,确实迷恋过姬氏魁,可谁没青春年少钻过牛角尖?谁没糊涂犯过浑?   她也承认,她并不聪明,既没有七嫂的聪慧与气度,也没有九嫂的敏锐和豁达,但她起码没有蠢到搞不清楚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是聪明人还是笨蛋!更没有瞎到看不见似乎并不多人的紫玉侯府实际藏龙卧虎!   紫玉侯府为什么这么低调她不知道。   紫宸明明满腹才学随便可以拿个前三甲却为什么一路考试都是半上不下她不清楚。   紫灵又漂亮又聪明小小年纪机关术已经赶上神机营工匠却为什么要活得像别人的影子一样低调她也不明白。   可她至少清楚明白知道,嫁鸡要随鸡嫁狗要随狗,一荣俱荣一损便俱损,她既然已经跟紫宸成亲了,就已经是和紫玉侯府绑在了一起,别人看不起紫玉侯府看不起她的丈夫就是看不起她,而她,拒绝被任何人看不起!   谁敢看不起她踩她?   她就用力的狠狠的当场踩回去!   日后紫玉侯府真没落了被报复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   保不准明天就天塌了呢,难道今天就不活了?   说她嚣张跋扈又怎么样,她是公主!她父皇母妃都还在!她嫡亲兄长也有可能成为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人!她至少现在还有嚣张跋扈的资本!   该嚣张时不跋扈,不如早早跳茅坑淹死自己重新投胎去当条虫!   何况,她平时就看不惯秦语姗姐妹趾高气扬矫揉造作,只是不关自己事懒得管,可今天秦语姗却明显是要找她九嫂的麻烦,而她和七嫂都跟九嫂要好,母妃和紫宸又不反对她和九嫂交好……   本来她还挺纠结要怎么名正言顺的给秦语姗回份大礼,不料秦嫣然这蠢货就自个儿跑出来给垫脚,堂而皇之把她和九嫂的身份当摆设,小脸一拉说走就要走,呵呵,她不好好招待她,怎么对得起九嫂带她来热闹的好意?   “四公主,我们和北王妃之间有一些误会,嫣然脸皮薄尴尬,忘了打招呼行礼而已,又不是故意的,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莉莉公主皱眉,变相的说李慧茹仗势欺人小题大做,又转眸看了看夏阳:“更何况,北王妃这样……难道不容易让人误会吗?恕我眼拙,即便是现在,如果你不告诉我她是女的是北王妃,我也还是会认为她是个男子,所以,我们误把她当成男子又有什么错?而且,她明知道我们认错了,也从头到尾并没有解释!”   说白了,就是你们的北王妃自己先不规不矩,好好地女子偏做男人打扮,还那么像,让人误会了还不解释,明摆着是在耍人,变相的羞辱人,而她都羞辱人在先,却不容别人生气?你们大华的皇室也未免太嚣张!   秦嫣然听到莉莉公主维护自己,感动得两只都红了:“莉莉……”   莉莉公主紧紧拉住她的手,安慰的冲她笑笑——放心,我在,不会让她们欺负你。   远处本是要赶过来的秦语姗这会儿也不急了,缩在暗处暗爽的看热闹——掐,使劲掐,狠狠的掐,若能打起来把夏阳那贱人打一顿就更好了。   就看到李慧茹嗤笑一声,看着莉莉公主道:“莉莉公主是东夷人可能不清楚,我们大华跟你们东夷很不一样的,我们大华很讲究礼仪规矩,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更讲究……”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她这也叫有礼仪有规矩?”   莉莉公主直接打断李慧茹的话,声音不高,却颇尖锐,上上下下又一番打量夏阳:“堂堂王妃却男子打扮的到别人府上做客,也不怕夫人小姐们像我们一样误以为她是男子而受惊闹笑话?还是她就是故意这么做?因为她性格恶劣就喜欢看别人狼狈的笑话!”   李慧茹一听沉下脸,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莉莉公主和秦嫣然不是一个档次,不禁慎重起来,正准备跟莉莉公主大撕特撕一番,却被夏阳一把拉住了。   怔愣转头,却看到夏阳笑着冲她眨眨眼,而后人影一闪,转瞬便到了前方那堵墙的墙头上……   “三嫂,你这样可不厚道啊,来了大半天了竟光看热闹不现身解围,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万一大家因为一点小误会大打出手怎么办?”   夏阳笑眯眯的站在墙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墙下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出声的秦语姗等人:“这事要是传出去,日后谁还敢来你府上做客?”   这事要是传出去,还得了?她秦语姗的名声还不得臭到底?   秦语姗自然知道厉害,可现在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死不承认:“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刚来!还有,你下来,站那里像什么话。”   边说边走出来,一派身正影不斜的样子,企图用这种无声的语言来变相的控诉夏阳诬陷她了……   夏阳优雅落地,轻笑:“三嫂以为,这里是你的府邸,又有墙遮掩,便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吗?”   说话间,若有似无的回头看了看。   秦语姗面色瞬变。   坏了!   虽然这才是约定的时间,夫人小姐们正进门,可也有不少各种原因早到的,而她虽然没邀请跟夏阳交好的,却也以防被人诟病而约了一些平素中立的……   换言之,虽然她刚才躲在了墙后,挡住了身影,却也只是让外面进来的人看不到她而已,而前面先进门这会儿正自由游园的,却完全可以看到她,最不济,就算没人看到,先到的那些人也知道她早早就出来了,只要对对时间,就能知道她是不是早就到了!   “三嫂,我知道你不喜欢九嫂,总喜欢给她找麻烦,可我真的想不明白,九嫂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   李慧茹很适时的抛下秦嫣然和莉莉公主掺和进来:“九嫂不就是懒了点孩子气了点还有那么点点不合群而已吗?你至于这样吗?”   “一口一个九嫂的……”莉莉公主拉住气愤要开口的秦嫣然,笑道:“四公主,靖王妃也是你嫂子吧?可我怎么只看到你一个劲的给北王妃说话,却不断的指责靖王妃?难道你只喜欢北王妃而不喜欢靖王妃?所以刻意针对她?”   李慧茹横眸过去,死丫头,有你什么事,面上却呵呵一笑泼道:“是啊,我就是喜欢九嫂不喜欢三嫂,怎么样?你是要替三嫂咬我呢还是替你那个喝点酒就醉得乱说话的太子皇兄咬我?”   莉莉公主一听脸都黑了——死丫头,竟然拐着弯的骂她是狗?   李慧茹得意洋洋,有夏阳在,也不怕莉莉公主敢出手打她,也不待莉莉公主缓过那口气开口便珠连炮似的又道:“我九嫂人漂亮武功好脾气更是没话说,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她找人麻烦害过谁,连被你们误认成男人羞辱她是被人豢养的娈童不也没跟你们计较?刚才你们满嘴喷粪不也没说你们什么?她这么好我为什么不喜欢?难不成……”   转眸,嫌弃的瞥了秦语姗一眼,笑得更甜了:“非要像你们一样瞎一样蠢,才叫有眼光诶哟……”   猝不及防头顶挨了个爆栗,李慧茹疼得抱头痛呼,愤怒一看,却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的李靖慢慢收手,明显爆栗是他敲的,气极:“三哥,你干什么!”   “你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没眼光了,我还不能教训一下你?”李靖好笑又好气道,言词之间竟颇有袒护自己王妃秦语姗之意。   李慧茹努努嘴,本想狡辩,见李靖又举起手来作势要再敲她脑袋,吓得面色一变,顾不得许多的抱头就奔去夏阳身后躲。   有了夏阳这座自觉很稳当的靠山,她才探出头来冲李靖叫嚣:“三哥你太过分了!人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还当众打人家的头!快道歉!不道歉我跟你没完!回头就进宫告诉父皇你欺负我!”   李靖莞尔看着她,目光很自然的便落在了她面前的夏阳身上,隐晦的闪了闪,嘴角的笑意不自觉便深了几分:“又说不是小孩子了,还动不动就告状?”   因为他才特地打扮成这样的吗?   这岂不就是说……   他的心思,她其实是知道的!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王爷,您怎么来了?”秦语姗一脸委屈的迎向李靖,停在他面前,让众目睽睽之下他的目光不得不移向她:“本是见府里梅花开得正好,不赏可惜,才邀了大家来聚聚的,却没想到……又给您惹笑话了,对不起……”   软声娇嗲,人美如画,举手投足间都是惹人,是个男人听了都得心酥,可李靖却想直接给她一巴掌!   她以为她是什么人?   花街柳巷求人骑的浪荡妓女还是富贵后院那些靠男主人垂青宠幸的小妾?   她,可是他的王妃,这堂堂靖王府的主母!   然而……   然而又能如何?   没用摆脱束缚,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他便得不到他想要的!   不管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恶不恶心,这个女人,都是他的王妃,所有人承认的独属于他的女人!   就算他冒着打草惊蛇的危险把这个女人弄死,却也不过是换另一个他根本不想要的,而他想要的那一个,还是别人的!   忍着生撕了秦语姗的冲动,李靖缓慢勾起唇角:“也不是多大的事。”转眸,又看向夏阳:“四妹,九弟妹,可否给我点面子,这事到此为止?”   夏阳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我是无所谓啦,可我们家王爷那脾气……要是让他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我还若无其事留下来继续做客,咳咳……所以吧,这面子我还真不敢给你。”   李慧茹也道:“三哥你让我丢了这么大的脸还想我给你面子,门都没有!”   李靖也不好再挽留,一脸无奈的看着夏阳和李慧茹进门还没坐下便又离开。   “你们别拘束,继续玩,我还有事。”   李靖浅笑说着,也走了,临走时还不忘交代秦语姗别想太多别太累,看得秦嫣然好不羡慕向往,却根本不知道……   秦语姗精心准备的梅宴因为这一出而气氛始终热络不起来,来做客的夫人小姐们早早就相继告辞,甚至不少随后就直接跟她姐妹两疏远了,而这,还仅仅只是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还有!   当晚,秦语姗满面泪水的跪在李靖面前,哭得倔强又可怜:“我也是为了王爷您才特地办的这场梅宴,却哪里想到嫣然和莉莉公主会跟她吵起来,她脾气还那么大,说走就走……”   李靖修长的指慢悠悠的敲击着椅子扶手,异常耐心的听她推卸完责任,才道:“我允许你以后继续找她的麻烦。”   秦语姗想过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想过这一种,惊得抬起头来,就见李靖姿态慵懒的靠坐在太师椅中,嘴角微扬,神色温柔,深邃的眸光随意而自然的落在前方,柔情似水宛若在看深爱之人,却并不是在看她……   她就在他的面前,他看到的却不是她!   秦语姗又气又羞,就要发作时,李靖眸光一荡,沉甸甸聚焦于她:“没听清?”   秦语姗哪有夏阳那种胆色,顿时吓得面色一变没了脾气,匆匆低下头去:“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又允许她找那贱人的麻烦了?   李靖心情不错,难得解释,可淡声却如惊雷一般无情的贯穿秦语姗的耳膜和心脏:“就你那点脑子,根本不足以给她造成一星半点儿的伤害,倒是可以帮她打发些无聊的时间,顺便……”时不时的顺便想起我!   想起夏阳今天为了他而穿男装梳马尾甚至胸都束平起来,他就忍不住嘴角飞扬——以为这样他就不注意她了?这样他反而更注意她了好吗?   啊……   真后悔!   当初为什么不去一趟西戎呢?   去了,不就能看到她锋芒毕露的样子了吗,一定非常非常的耀眼……   秦语姗等了许久等不到下文,倒是看到李靖又出神了,更夸张的是,她竟然在他眼底看到了情动的欲望,看到他那里为之……   这绝对是奇耻大辱!   她在面前,她的丈夫,当着她的面,想着别的女人想到情动欲生!   可是……   这却也悲哀的是她的机会!   她现在只生了一个女儿,她还迫切需要至少一个儿子来巩固现有的地位!   于是很可笑的,她甚至都不敢出声惊扰他现在的幻想,卑微的匍匐上前,顾不得羞涩的主动,然而……   砰!   秦语姗的手才触及李靖,就被猛然起身的李靖撞翻在了地上。   李靖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就那么大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王爷去了哪里?”   被随后进来的丫鬟扶起的秦语姗咬牙恨声问,而其实,她不问,也是知道的……   果然,丫鬟琴瑟应道:“去了……后……”   院字没出口,秦语姗便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而后,疯了一样的尖叫,摔东西,歇斯底里……   而李靖,直接过墙进了后院里最近的小院,拉起错愕的混血美人便将她面朝下的摁在了桌上,没有招呼,没有抚慰,甚至不待其反应过来,便直白而粗暴的进驻。   痛呼声,粗喘声,桌椅哐当声,声声狂野,声声奔放,声声都是最原始的旋律,肆意而畅快,听得隔壁小院的丫鬟都面红耳赤春心萌动,直盼着主导这旋律的男人有朝一日能垂青她们,赐她们一场欢愉,却并不知道……   这个男人,说罢手就抽身了:“……以后把胸束平了……”   可怜的美人儿才刚刚欲登巅峰就那么直直的摔了下来,错愕而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提起裤子就头也不回的离去了,深深的觉得……   这个男人脑子有病!   **   白天已经出去过的夏阳晚上便没兴趣再往外跑了。   还太早,睡不着,无所事事的她抱了堆小话本就趴在床上看,不想,李旭竟回来了。   “诶哟,回来这么早,看来进展挺顺利呀。”夏阳意思性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便重新回到小话本上,翻下一页继续看。   李旭走过来,将一封信放到她手中的小话本上:“我去洗澡。”   夏阳听着声音觉得不太对劲,诧异转头,只看到他的背影,抿唇看向那封信……   信是给李旭的,已经拆开过,证明他已经看过。   夏阳懒得猜,直接拿出来看,一眼愣住。   信是林傲写给李旭的,里面还有个她也熟悉但早被遗忘的名字……   庞雪!   庞雪不但还活着,还狗屎好运的遇上了林傲,并因为“天赋不错”和“投缘”而得了林傲的青眼,林傲不但对她喜爱有加要收她为徒,还要带她离开流放地,于是请李旭帮个小忙,为庞雪求个赦免。   李旭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被夏阳偷袭扑了个满怀。   他愣了愣:“我头发还没干……”其实更准确的说,是还在滴水。   “我又不嫌弃,你怕什么。”夏阳抱着他脖子挂在他身上,死活不肯下地自己走。   李旭很无奈,只好抱住她往屋里走,嘴角却是忍不住的便往上翘。   “你这样……”夏阳看着他头顶滚滚升腾的水蒸汽,一本正色道:“好像脑袋着火了一样。”   李旭无语的瞥了她一眼,托着她屁股的大手狠狠的掐了她一把。   走到床边坐下,头发也干了。   李旭瞥了一眼被拆开随手丢在床上的信,转眸看回夏阳,无声的询问她的意思。   夏阳瞪大眼睛使劲冲他眨,狠狠放光波。   李旭终是忍俊不禁,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调皮。”   夏阳一本正经:“我只是为了告诉你,你能有嘴不说话,我也能闭嘴不吭声,要比眼睛大,我不怕你,而且肯定赢。”   李旭掐了掐她的脸:“是,你最有理。”顿了顿,话题自觉转回信上:“你的意思呢?”   “她想回来,就让她回来呗。”夏阳无所谓道:“反正帝都那么大,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阳阳……”李旭一肚子话,却不知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夏阳捧着他的脸问:“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李旭怔了怔:“你。”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当然是你!”   “那她诱惑你的话,你就会跟她上床吗?”   李旭沉下脸。   夏阳却咧嘴:“她一没我漂亮,二没我魅力,三还不招你喜欢,我凭什么怕她回来?”   李旭张嘴,却又听到夏阳道:“我信你哟~,李旭,如同你信我一样,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倾听,而且我远比你想象的还要聪明,我是西戎的神女,我拥有神奇的力量,我可以穿透一切虚妄看到本质,所以,你不用怕,真的,哪怕你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与我说些无比恶毒的话,我也还是能听到你心里那个最真实的声音,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你,是笨蛋。”   ☆、【135】暴露   屋里亮着灯,很明亮,怀里的人儿眉飞色舞神色得意的模样清晰可见。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晶莹剔透,似世外桃源林中那汪不然尘埃的清泉,干净,透彻,清晰的映出一张线条冷硬但缓缓在柔软化的面孔……   她的眼里,只有他。   这种感觉,很好很奇妙,让李旭整个心都要化了,哪里还会去跟她计较那个别不那么动人的字眼:“阳阳……”   “嘘~”   夏阳跪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轻轻的亲了亲他的唇:“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所以这种时候,不说话其实更好。”   李旭静默了零点三秒之后,忍俊不禁的笑了开来——你一开口就把气氛秒毁了好不好!   不过……   “苍天在上,大地为证,我,李旭,此生不负夏阳,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低沉的嗓音,严肃的神色,甚至还有三根手指向天……   夏阳目瞪口呆,好一会儿缓不过神来,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旭上演着传说中的神奇一幕。   李旭被她看得尴尬症都要犯了。   他不善表达,甜言蜜语真心不会,难得气氛好而破天荒的煽情了一把,她这算是什么反应?搞得好像他又干了什么在她看来很蠢的事情一样……   向天的三指都僵住了,举着尴尬,收了又好像不对劲,俊逸的脸庞慢慢的不禁烧热了起来,他浑身不自在得烦躁。   濒临爆发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再说一次。”   李旭怔了怔。   “可不可以再说一次?”她仰首看着他,娇声微憨,满目期待,细致得看不到毛孔的脸庞上染着淡淡却异常动人的粉霞。   三指向天的手自然而然便收了回来,李旭轻轻的捧住她的脸,生怕将上面的粉霞惊散一般,温柔的小心翼翼的轻轻摩挲,如是在抚摸这世上最真贵易碎的珍宝:“苍天在上,大地为证,我,李旭,此生不负夏阳,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低声沉稳清晰,异常有力,一声一声如同在敲击心扉,造出回音连绵,久久不散。   夏阳听得有些陶陶然,有些乐此不疲:“再一次。”   李旭的目光又软了三分。   她可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儿啊……   “苍天在上,大地为证,我李旭,永生不负夏阳,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夏阳迟钝的愣了愣:“你是不是换词?”   “没有。”   夏阳皱眉——起初太震惊,她真心没仔细听,后来又太陶陶然,便又没听仔细……可她总觉得第三遍和前面两遍好像不太一样!   “那你再说一次。”   “……去不去夜市吃东西?”   “去!”   **   “庞雪?”   纵是看惯风云的惠武大BOSS也控制不住一脸的懵逼,错愕的看着大清早忽然来找自己的李旭——儿啊,你爹我日理万机很忙的知道不?怎么可能记得庞雪这颗好几年都没签到过的葱花!   李旭面无表情道:“前东门关大将军庞戎之女。”   这么一提,惠武大BOSS总算有那么点点印象了,居高临下的看了李旭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她一家当初被流放,和夏阳有关。”   李旭抿唇好几拍后,才缓慢的点了下头。   “那你还为她求赦?”惠武大BOSS表示不明白了:“夏阳可知道此事?”   【……到时候她肯定忍不住得意洋洋的出现到我面前,希望我一脸震惊而受伤的回来找你算账,所以我一定会很配合的一脸震惊而受伤的回来找你算账,然后你按照她所希望的那样左右为难甚至摔我门,可后来又忍不住自己跑了回来,最终当然是把我摁在床上干咳安抚了一夜才总算把我暂时安抚住了,于是……咯咯咯,是不是很好玩?】   想起夏阳对接下来的日子的幻想,李旭一脑袋的黑线,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她这种奇葩的女人,可偏偏她又是真实存在的,而且……   悄悄然便深深的住进了他的心里,占据着他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李旭失神的沉默,成功的让惠武帝误会了,误以为他是为难到难以启齿——夏阳很重要,但那个庞雪,也很重要!   这是重大发现啊!   不过嘛……   人不风流枉少年,李旭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要真只抱着夏阳这一棵树到死才真叫也是风流一派的他无语惊奇,于是,原本还对李旭求赦庞雪这件事有些疑惑的惠武帝顿时没了戒心,不但分外宽容的答应了,还十分和蔼的提醒:“所谓家和万事兴,不管怎么样,夏阳不但是夏家唯一的血脉,还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妃,你都不能委屈了她。”   李旭点头。   “还有就是……”惠武帝又道:“这赦令得等到战王府的老祖宗去了之后才能下。”   有眼睛的都看得见,战王府两位老祖宗都特别喜欢夏阳,恨不得将她小心的含在嘴里养,这会儿要下赦免庞雪的旨意,惠武帝怕已经没几天日子的老战王知道后发火,搞不好就那么一气西去了,让他背个气死长辈的骂名,不划算。   李旭道:“儿臣也是这个意思。”   他这么“善解人意”,惠武帝表示很安慰很满意,愈发的觉得这个万年没表情还烂脾气的儿子十分顺眼了,不禁又顺口问起了洗钱案,有点玩笑的问李诚有没有去找他求情。   “二哥昨天来找我了。”李旭面无表情道:“带了不少礼,想让我帮忙摘两个人出去。”   惠武帝哭笑不得——这孩子也太实诚了,问什么就真说什么,也不怕老二知道后恨死他,不过……他就喜欢这孩子的实诚劲儿!   却问:“哦?然后呢?你答应了?”   “儿臣当着他的面把人杀了。”   惠武帝一听不禁呆了呆,跟着就见李旭跪伏了下去:“虽说证据确凿,那两人本就是死罪,但儿臣未得旨意便说杀就杀,还是有过,请父皇责罚。”   实心眼就算了,还冲动……   惠武帝缓缓勾唇,道:“既是罪有应得,死了便死了,无需责罚,不过旭儿,你也不小了,这冲动脾气还是得改改,不然,日后朕如何放心将千军万马交予你统管?”   顿了顿,把一堆折子推了推:“喏,你看,这些都是弹劾你的,朕如今还能帮你压着,可朕也总有老去的一天,总有压不住的一天,你啊,总归还是要自己好好控制自己才行。”   一字一句,满满都是父爱,是李旭前世从未得到过的荣宠,可……   这些,又有几分是真实的?   不管有多少,他都已经不愿去想,不愿去猜,不再期待。   “是。”顿了顿,又补一句:“多谢父皇教诲,儿臣定会谨记。”   虚伪的真诚……   其实他也是学得会的。   **   收到李旭的答复之前,林傲先收到了老嬷嬷被李旭踢死的消息。   说实话,林傲确实挺惊讶——印象里,李旭对老嬷嬷还是挺尊敬的。   可仔细分析了前后后,他还是判定李旭一怒之下踢死老嬷嬷的原因,还是因为丽妃,嘴角不禁又勾了起来:“这孩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傻!可他最大的优点还是,傻!”   这时,门外有人报:“主爷,庞姑娘求见。”   林傲笑容又深了三分,深邃的眼底尽是一切皆在掌控的傲慢,也不急着让庞雪进来,而是交代面前的人:“交代丽儿,一个奴婢而已,没了便没了,能替补的人多得是,可李旭却只有一个,他的天赋甚至远远超出了我最初的估计,绝对不能让他脱离掌控,至于那个夏阳……就任李靖去折腾吧,若能弄脏了也挺好,反正李旭那傻小子还欠点刺激……”   而且,他非常不喜欢干净的东西!   “是。”   “对了……”林傲忽然想起一个人,不禁皱了皱眉头:“富贵还没有消息吗?”   “据说有人在帝都见到了他,但究竟是不是他还未得确认,至今没有消息传给我们,估计是还被人追着不放。”   林傲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些其他,才让那人退下,而庞雪进来。   他问庞雪:“你确定,他真的说过算是前世欠你的之类的话?”   这话是昨天庞雪无意中说出来的,说实话,当时他很震惊,并由此联想到了很多,不过……   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还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在他看来,李旭依旧是李旭,哪怕真是重生回来的,也还是那么重情重义那么蠢,容易感情用事容易冲动!   仔细回想,五年前夏阳落水就是李旭救上岸来的,两人的婚姻是这么来的,可,据他所知,不论那个时候的夏阳是不是现在的这个夏阳,其实都是识水性的,却差点因为不慎落湖而溺毙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当时的小夏阳可能确如传言那般,经受不住血亲离去的打击而精神恍惚身体虚弱,无力自救,但也很有另一个可能,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可能——   当时下水美其名曰救人的李旭,冲动愤恨之下企图将她溺毙!   为什么?   因为李旭确是重生了,因为在李旭的那个前世里跟夏阳有人所不知的感情纠葛,他或许被她狠狠背叛了!   这可不就是自己最初预计的那样吗——李夏两家狗咬狗,最后血脉全断绝,这片江山,终究还是属于他的!   这个猜想让林傲很振奋,这意味着他的计划在另一个时空确实已经成功过了。   不过嘛……   他所在的这个时空李旭的这一世,出了点小状况——此夏阳已非彼夏阳!   李旭起初还是对夏阳很反感甚至恶意的,可现在,却对她生出了感情,大概也是因为发现这一世的夏阳跟他前世认识的夏阳不一样……   没关系!   伤好了疤还在,那个夏阳能让他伤到生出争夺仇恨之心,一反预计的进入军营强势崛起,这个夏阳自然也能,甚至更甚!   同样的背叛再发生一次……   那孩子,得疯吧?   呵呵,他就是要他疯,他不疯,怎么帮他把这大华江山毁灭……   “当然确定。”提起那句话,庞雪十分激动,简直面目狰狞:“虽然他也是个骗子!欺骗了我,欺骗了我全家,但他确实说过那样的话!而我们全家,竟然把他那句话当了真!”   “不……”林傲摇头:“那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应该没有骗你,你或许真是他前世的情人之类的,为他付出过很多,他真的觉得欠你,所以才帮了你们庞家,只可惜,他今世遇上了个狐媚,被妖惑了心。”   庞雪错愕:“狐媚?”   不是她蠢,轻易就相信林傲荒谬的言词,而是她最初见到的林傲就是道人打扮,不但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很多很多,一派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样,还会“法术”,实在让她不信都不行……   林傲冷笑——古人就是愚蠢,明明都没见过,却都相信神论妖精说!   不过,这样也挺好……   小老乡,你用神论坏我好事,我用妖精一说来回敬你,不算太过分吧?   **   李旭早出晚归的忙,夏阳在家也是无所事事,好在李慧茹玩伴也不多,隔三差五就跑来找她玩约她出去吃个饭,偶尔还会带上紫宸或者紫灵,倒是帮她打发了不少无聊时间。   今天夏阳做东回请李慧茹,约在新开的满楼香,向来准时的李慧茹竟然迟到了。   不但迟到了,还紫宸紫灵谁都没带,两只眼睛还红红的,明显哭过……   夏阳很惊讶:“这是怎了?紫宸打你啦?”   当然,她是开玩笑的。   见过几次有过算不上长但也不算短的相处之后,她更加肯定李慧茹天上掉馅饼捡到宝了,紫宸绝对称得上是这个时代难找的好男人——五官端正英俊,标准的花样美男,年纪不大但性格沉稳,算不上多温柔贴心,但目测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他很满意李慧茹!   然而……   她没想到,她玩笑的一句,却竟然把平时很开得起玩笑的李慧茹给惹哭了。   看李慧茹一哭就不可收拾,简直肝肠寸断,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出声,样子实在可怕,夏阳都慌了:“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九嫂……怎么办……怎么办……”李慧茹拉着她,终于开口了,可眼泪还是不掉线般的喷涌个不停,也怕被人听到一样,声音始终压抑着:“我喜欢他……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不想跟他分开……一点都不想……”   夏阳瞬间方了:“他?谁啊?紫宸吗?你跟他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啊喂?前天见面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就说要分开了?紫宸就不是那种一冲动就乱说话的人啊……   李慧茹又点头又摇头,然后继续哭,哭到抽气,哭到晕厥。   夏阳惊得脸都变形了——这什么情况啊这!还让她怎么吃饭啊!   “芷兰,你说!”反正自己也想不清楚,趁着李慧茹晕厥过去了,夏阳干脆直接问李慧茹的贴身婢女。   不想,芷兰却一脸惶恐的跪下去道:“回北王妃,奴婢也不知道啊。”   夏阳不敢置信的瞪着她:“你不是她的替身侍女吗?一直跟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芷兰急得也哭了:“呜呜,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公主早上进了趟宫看贤妃娘娘,出来的时候忽然说肚子不舒服,就去了趟太医院,可太医为公主诊脉的时候,公主把奴婢支开了,后来公主就有些不对劲了,还不让奴婢跟上马车侍候,奴婢也是到了满楼香门口才发现公主哭过……”   夏阳扬眉:“慧茹去看过太医?”她身体出了问题?   趁人不注意,她悄悄的,不动声色的,把手指搭上李慧茹的腕,而后错愕了……   而此时芷兰也不敢隐瞒的道:“是。”   “我知道了。”顿了顿,夏阳又道:“回头你最好悄悄的跟你们家四驸马说一声。”   芷兰面色一变道:“公主出宫的时候就特别交代过了,不许告诉驸马她今天看过太医……”   夏阳无语,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李慧茹,叹气,抬手掐了掐她的人中。   李慧茹幽幽转醒,一看到夏阳,就又哭了。   夏阳很无奈,把屋里的丫鬟全都支出了门外去:“好了,现在只剩下你和我了,说吧。”   李慧茹又哭了许久,才沙着嗓音道:“九嫂,紫霞怀孕了。”   夏阳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哭笑不得:“她怀孕了你哭个毛啊?要觉不服气,赶紧回去推倒紫宸狠狠榨干他怀一个,我保证,你和紫宸生出来的孩子绝对比她和那个杨老四生的漂亮聪明。”   果不其然,李慧茹一听就又哭上了,因为——太医说她怀不了孩子!   她是女人,但她怀不了孩子!   她喜欢紫宸,已经决定了要好好的跟他过一辈子,但她却竟然不能为他传宗接代!   这对李慧茹来说,是晴天霹雳……   **   李慧茹哭够之后,就平静了,最终也没有告诉夏阳她被太医判定不能生。   她不说,夏阳只也不好告诉她,她其实还是可以生的……   两人在满楼香坐到傍晚,才分道回府。   “你觉得紫宸这个人怎么样?”   忽然听到夏阳这么问,李旭很错愕,而后皱起眉来:“为什么问起他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最近她常见李慧茹,而紫宸偶尔会作伴……   夏阳没好气的拍他:“你想什么呢?我是问他的为人!你觉得,他会不会抛弃慧茹?”   “不会。”也没必要抛弃,因为如果李慧茹的命运不改变的话,她不久后就死了。   李旭默默的想,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夏阳一直盯着他看,那眼神,就像能将他看透,莫名的让他心慌:“怎么了?”   夏阳又总不能问他你前世的李慧茹和紫宸最后怎么样了……   只能摇摇头:“没事。对了,你吃饭了吗?我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菜,都热着。”   李旭其实简单的已经吃过了,但听说她让厨房留的,便不禁道:“没有。我先去洗澡,一会儿你陪我吃。”   夏阳很爽快的答应了,可李旭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居然在发呆,连他回来了都不知道……   “怎么了?”李旭走过去摸摸她的头,仔细看,竟发现她脸色也不太好,忙蹲下身来:“不舒服?”   夏阳看着他,好一会儿后忽然问:“李旭,你喜欢孩子吗?”   李旭怔住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倒是很期待过拥有自己的孩子的,可惜那时候的她一直怀不上,后来……   不过,这一世不一样了!   她是另一个夏阳,她拥有令人惊叹的神奇医术,她不可能怀不上孩子,而他,终……等等!   李旭目光一落,看向她平坦的小腹,满脸的震惊。   夏阳一看就知道他是想歪了,囧了囧:“我没怀孕,而且,而且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这才几天啊!   “说的也是……”李旭眼里明显有失望掠过。   虽然很快,但夏阳还是捕捉到了,心里顿时有点堵。   她喜欢小朋友,但她没想过自己生,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她还没往那方面想过,所以看到沈妙梅家的宝宝时她也就觉得好可爱,想抱抱想捏捏而已,依旧没动心想自己生,甚至今天发现李慧茹身体有情况很难受孕,也没心没肺的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反正不是真的不能治不是吗?   只要找到好大夫,配合治疗,最终还是能生的不是吗?   可是……   她刚才闲着没事又想了想,就猛然想出了事情来——李慧茹不是真的不能生,那好朋友至今还是很乱来的她,能生吗?   而且,她还脑子一抽就犯贱的问李旭喜不喜欢小孩,结果真刺激,他这种生人勿进的奇特物种,居然是喜欢小孩的!而且明显的非常喜欢!   那个失望的眼神,像根刺一样,狠狠的扎在了她心脏,好疼好疼……   “阳阳,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李旭回过神来,就看到夏阳两眼通红,眼泪都掉出来了,吓了一跳:“怎么了?别吓我。”   “慧茹……”   夏阳忽然犯怂的不敢说实话,劝推到李慧茹身上去,却没注意到随口胡扯的话有漏洞:“她今天哭得好伤心,还说什么不想离开紫宸,都哭晕过去,我后来问她丫鬟怎么回事,她丫鬟又说不知道,直说她看了趟太医之后就不对劲了……李旭,你说,慧茹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要死了?陪我玩的人不多,她要是死了,我以后怎么办?”   “她活蹦乱跳的,哪会有什么绝症,不要乱想。”   李旭哭笑不得的抱住她,轻拍安抚,眉头却几不可见的拧了起来。   整个太医院骑马都赶不上她的医术,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李慧茹到底绝症没绝症……  当晚半夜。   紫宸活活被突兀出现在床边的某人吓醒。      ☆、【136】我不说,真没说   “北王殿下!”   看清人后,紫宸顿时惊僵住本能攻击而出的拳头,错愕的看着李旭,而后,黑了脸:“北王殿下,紫宸已婚。”   已婚,意味着这房间这张床,睡的将不是他一个人!   真庆幸慧茹傍晚又进宫去了,还直接留宿宫里,不然这会儿……   李旭却没听到紫宸的话一样,面色微妙的看着他。   那一世之初,他从未注意过紫宸这个人,因为他那时候不想争,很低调,而紫宸也因为紫玉侯府的特殊性而更低调,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交集,直到他被逼反起,领军攻至帝都城下……   那时候的紫宸已经不似现在年轻,失去了健康的他身形消瘦面带病白,活脱脱一个命不久矣的病弱书生样,可偏偏就是那么一个病弱书生样的人,差点坏了他的好事——将他大军挡在城下十多日,让他攻不进帝都杀不进宫,险些就落个援军赶到被围杀!   李旭一点不怀疑,若是那时候夏阳不忽然出现……   然而,人生真是奇妙,他一个人重生却居然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前一世跟李慧茹不和后来还偷袭杀死紫宸的夏阳,这一世竟意外的和李慧茹很要好,并借此提前跟紫宸相识,而且对紫宸印象也很不错!   紫宸敏锐的察觉李旭神色有异,错愕之余,暂收了气恼,道:“北王殿下有事不防直说。”   “慧茹出事了。”李旭回过神来,开口就吓人。   紫宸顿时惊站起:“什么?”跟着,马上又冷静了下来,面色更加难看:“北王殿下……”   “她今天进宫偷偷看了趟太医,太医说了什么不清楚,但她让丫鬟不许告诉你,还找夏阳哭了大半天,听说哭到晕厥。”   说起哭,李旭就不禁想起夏阳的眼泪,瞬间脾气就上来了,抬手就直接给了紫宸一拳:“自己的女人自己看好了,要是她再惹夏阳跟着哭一次,我拆了你紫玉侯府!”   砰!   因那番话的内容而震惊分神的紫宸结结实实挨了那一拳,应声就狼狈的跌摔回了床上,痛得两眼直发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是人都有脾气,论谁半夜三更被人那样的方式吓醒还突然被揍一拳,都得发火,何况紫宸现在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然而,他才火大跳起,就看到已经转身走到门口的李旭突然又停了下来,微微侧头对他道:“我认识救七嫂那个神医,有需要可以找我,不!许!找!夏!阳!”   紫宸怔愣了瞬,反应过来,李旭已经走了。   “嘶……”   紫宸摸了摸自己挨了拳头的脸,感觉牙都松了,面色更加难看,但跟着,便沉着脸走出门,跳上房顶,皱眉眺望远处的皇宫。   **   李旭开始了晚出早归在夏阳旁边办公的日子,甚至,经常是抱着她看公文批公文……   夏阳很窘,硬着头皮扛了两天后,终是忍不住的开了口:“你要不要干脆直接把我栓在你裤腰带上?”   “等会儿。”   李旭摸摸她的头,两眼却不离手中的文件,明显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但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可手中的东西又实在太重要,所以让她先等等。   可这已经是他今晚让她等的第三次了!   夏阳腮帮子瞬间鼓起来,气愤的伸手就要抢走他手里的文件,却被他手疾眼快躲开了。   “乖,很快。”   他用下巴蹭蹭她发顶安抚,伸手去拿笔准备签字。   夏阳却火气更甚,抢文件没抢到的手一转就改扑去抢笔,结果却是又被他躲开了,而且他手比她的长很多,哪怕是从她背后伸出来,也只要伸直了就能让她抢不到手里的文件和笔,不过……   她可以舍远求近,回头去咬他脖子!   而且,这很奏效……   在她的手毫无阻碍的触及他胸膛的瞬间,他就直接僵成了木头人,字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了,低声压抑:“阳阳,别闹。”   夏阳才不听他的,一意孤行继续又啃又咬,怎么奏效就怎么乱来,直撩得他自己就把文件和笔都扔了,忍不住在椅子上就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反复如此折腾了李旭两天后,他终于妥协了——带回家的工作在书房做完才回房间。   这夜,已经回战王府的李大力忽然上门,道是老战王要见夏阳。   在书房的李旭知道的时候,夏阳已经从后院去了战王府。   他也知道老战王没多少日子了,怕是老人家已经时候到了,忙丢下手头的事就后脚跟过去,却不料,被李大力堵了路:“老战王有事交代北王妃一个人,北王殿下请随属下到花厅等候。”   虽然奇怪,但李旭还是随他去了花厅等。   **   老战王大限将至,比起之前来更虚弱了,说句话都喘,却硬是撑着靠坐在床头,将一只巴掌大的铁盒硬塞进夏阳手里。   夏阳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觉得那盒子会咬人,要不得,所以二话不说就丢了回去:“我不要!”   老战王气得脸都歪了,捡起盒子拉住她的手就再度硬塞:“再丢老子死给你看。”   夏阳顿时囧了:“老祖宗,您怎么能这样!您可是……”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老战王也知道自己已经再没力气跟她争冲她吼,自顾打断她的话问道。   夏阳抿了抿唇,老实道:“我不想知道。”   老战王气得张嘴就想骂她——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老夏家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么个没点血性的孩子!   可……   话到嘴边,他又骂不出口了。   定定看了夏阳好一会儿,老战王叹气:“好孩子,拿着吧,本来这东西我也是打算百年之后交由你父亲保管的,只是没想到,他竟就那么去了。”   夏阳皱了皱眉。   “这是兵符。”老战王也不瞒她:“能废皇的兵符。”   夏阳惊得瞪大眼。   老战王呵呵笑道:“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何如此‘敬重’我?”   夏阳由衷道:“您能活到这岁数,着实不容易啊……”   “哈哈哈……”老战王忍俊不禁大笑出声,险些笑岔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你就放心拿着吧,虽然确实是很厉害的兵符没错,但只有一半,而另一半我给了谁,不会告诉你。”   夏阳错愕的看了眼那铁盒,又看了看老战王,终是忍不住扑过去抱住那已经骨瘦如柴的老人,哽咽不能声:“老祖宗……”   老战王给她的,与其说是兵符,还不如说是保命符!   前朝会腐败到灭亡,皆因皇帝一代比一代昏庸无能还贪图享乐,大华开国皇帝怕自己的后代也步上其后路,造了支专门监督皇帝的机密部队也不是不可能,老战王是大华开国功臣,又是开国皇帝的亲弟弟,这兵符由他保管也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他老人家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哪怕只是一半,威力也还是很强大,这意味着只要那支机密部队不灭亡,就不论是谁坐上九五尊位,都不能动她!   这意味着,老人家不但宠她,爱她,还信她……   “哭什么哭。”   老战王凶巴巴的推她,似乎想一把将她推开,却也不知是他太虚弱还是样子做得真实际没用力,反正气势汹汹,但她压根动都没动:“你丫给老子争气点,你可是夏家的女儿,你爹你祖父你祖上七代都是宁肯流血不肯流泪的铁骨英雄!”   “您就扯吧。”   屋里就二老加夏阳三人,夏阳也不忌讳,不管那些所谓的礼义廉耻男女有别,抱着他老人家就是不肯撒手,哭得一抽一抽的顶嘴:“您顶多也就见过我曾祖父那一辈儿,还祖上七代呢,他们就算被人吓得屁滚尿流你也不知道。”   “胡说八道!”老战王真上火,推不开她,但拧她耳朵的力气还是有的,揪着她耳朵就狠狠的拧:“真不知老夏家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么大朵奇花,滚!给老子滚,老子看见你就烦!”   “不滚不滚我不滚,就算您老拿着扫把赶我也不滚,我就爱待您这儿,我可爱您了……”   夏阳不是小孩子了,还长得很大一只,却还是像个要不到糖就哭的小屁孩一样撒娇,老战王好气又好笑,但也很受用,可又碍着“脸面”不好表现出来,瞥见老王妃在一旁笑,顿时火就喷了过去:“死老太婆,你还笑,还不给老子把这死丫头扯开丢出去。”   老王妃只当没听到……   笑笑闹闹一阵,瞅着老战王是真不行了,夏阳才消停下来,侍候着老人家睡着后,才拿着小铁盒准备离开。   不想,老王妃却拉住了她,温柔的将她蹭得有些乱的发拨到耳后:“你老祖宗的意思是,不要告诉旭儿。”   夏阳怔了怔,迟疑着点头答应了。   老王妃旁的也不多说,见她答应了,笑才更深了些,慈祥的摸摸她的头:“不早了,回去吧。”   夏阳拜别老王妃,出门便遇上了可怜兮兮的巧玲。   “北王妃,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天夏阳带巧玲回战王府看望二老,顺势就把巧玲给留下了,明明白白的说没喊她回去前,不许她自己回北王府。   “准确的说,你其实什么也没做错,不过呢……”夏阳一本正色,却说转弯就转弯:“总之现在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改天来看两位老祖宗的时候再顺便来看你哈,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乖乖哒别乱跑哈,就酱。”   巧玲想拉住她,却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溜烟消失在黑暗里。   到底是自己带出来的,又与她父母交情不错,秦嬷嬷不由好心的多嘴提醒一句:“巧玲,照规矩,你早该嫁人了。”   巧玲面色瞬白。   秦嬷嬷哭笑不得,抬指戳她:“亏得跟了北王妃这么多年,怎就没学到点她的机灵劲儿呢。虽然我也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不过你就放心吧,她总归不会害你。”   **   夏阳一回府就搞怪——掀地砖埋盒子。   李旭本想帮忙,却被她拒绝了,全程只能干看着。   夏阳把地砖重新铺回去,狠狠踩了几脚,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认自然得好像从未动过一样后,才抬头看向李旭:“这块地砖的位置,记得住吗?”   她答应了老王妃不说,所以她不说,真没说,只是让他看见藏在了哪里而已……   李旭抿唇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   “那就好。”夏阳笑着扑过来,很恶意很猥琐的在他干净的锦袍上(胸前臀后位置)留下四个脏兮兮的巴掌印:“走,去给姐打水洗手。”   李旭一把拉住她,张嘴,却问不出口。   “又不是洗不干净,至于吗?”夏阳皱眉挣开他的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就算洗不干净,赔你一身新的就是了。”   “……我要你亲手做的。”   夏阳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乖的顺杆下,却提这种要求,呆了一呆后,恶劣道:“你确定要我亲手做?我告诉你,我可无聊得很,肯定会在上面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绿帽王八什么的。”   李旭的脸,瞬间扭曲了。   夏阳得意大笑,扬长而去,可几天后,李旭却意外的得到一身她亲手做的衣服,虽然样式很普通,但并没有绣什么绿帽王八,甚至没有绣奇怪的东西,而是袖口袍角,用银丝挑出了最简单样式的祥云……   时间匆匆而过,一转眼,沈妙梅和李烨的儿子福哥儿就满月了。   福哥儿只是乳名,是沈妙梅取的,意思很简单,希望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也能一直福气下去,至于大名嘛,得靠惠武帝赐,至于会赐他个什么字,就得看他老人家想名字的时候什么心情什么心态了,不过,不管是什么,也都是满月宴这一天才才公布。   夏阳和李旭难得早到,却还是比李慧茹夫妇晚到了一步。   不过短短时日不见而已,李慧茹却明显的瘦一大圈,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眉宇间的憔悴,紫宸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但跟得很自然,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趁着夏阳正和李慧茹说话,紫宸悄悄走近李旭:“殿下,可否赏脸借一步说话?”   李旭看了看夏阳,转头便走。   紫宸默默跟上,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人看老婆比他看得还紧——李旭居然拐着弯把他带上了屋顶!   虽然居高临下什么都看得清楚,甚至通过唇形连夏阳和李慧茹说了什么都一清二楚,可现在毕竟是青天白日啊,而且,这里是烨王府不是北王府好吗……   紫宸黑线得都忘了要问事情。   “再不说,我走了。”李旭紧紧盯着夏阳和李慧茹的嘴,仔细她们到底在聊什么,看都不看紫宸一眼。   紫宸这才回过神,道:“您真能让那位神医出手?”   其实柳明月已经用“明月公子”的身份公开在帝都开了一家医馆,更因为救回沈妙梅母子二人而名声大噪,短短时间内已经家喻户晓,慕名而去的人很多,但他却有个气死人的规矩——只治有缘人!   怎么才算有缘人?   完全没标准!   反正他说有缘就是有缘,他说没缘就是没缘,他想救就救,不想救,你是皇亲贵胄他也不救,死在他门口他也不救,说不救就是不救……   李慧茹已经隐瞒身份偷偷上门找过,但被拒在了门外。   紫宸也去求过,可惜人家见都不肯见他!   听说他是主动上门救的沈妙梅母子,紫宸又特地请过李烨帮忙,结果……李烨倒是进了医馆的门,可惜结果还是一样,柳明月一点都不客气的直接拒绝了他!   紫宸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又忌惮李慧茹而不好闹得满城皆知的硬闯,只好来找李旭。   李旭转头就走:“回去等着。”   紫宸快步追上去,横身拦住他,有点局促有点尴尬:“能不能……”   “不能!”李旭冷声拒绝。   紫宸无语:“我还没说完。”   李旭直接越过他就走。   紫宸:“……”   **   宾客陆陆续续越来越多,未免失礼,男女便需要分开坐了。   虽然分开也不远,就是一道屏风墙,可紫宸还是特地拜托夏阳帮他好好照看李慧茹,听得李旭直冒火,恨不得抬脚就踢他——让我家王妃帮你照顾夫人,谁来帮我照顾我王妃啊!   “天啊,这不是慧茹吗?”秦语姗惊声不低,分明是要引人侧目:“怎么几天不见就瘦成了这个样子?啧啧,瞧这粉厚得,都快成面人儿了……怎么,紫玉侯府如今已经落魄得让你吃睡不安了吗?”   上次秦语姗办梅宴被李慧茹和夏阳那么一闹,不但丢了脸,还把始终隐藏得很好的丑陋一面给暴露了出来,搞得人气大跌,被淑妃娘娘狠狠训斥……   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难得李靖犯蠢,竟然特别允许她找夏阳的麻烦,那她就让他后悔到死去!   不过……   夏阳厉害,她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了,没有足以将她直接拍死的充分准备和绝对把握之前,还是先忍忍,又正好,李慧茹不知怎么了竟然状况不对,于是,她便挑了同样不对付的李慧茹先发泄一番。   不料,李慧茹这边还没反应,赵芸惜那边先皱眉开了口:“三弟妹怎么这样说话。”      ☆、【137】金手指   “哟~,二嫂这是又要出来做好人么?”秦语姗转眸瞥向赵芸惜,满目鄙夷而面带讥笑:“也是,紫霞有了,今天来不了,没人乱吃飞醋坏好事,不抓紧机会好好表现,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赵芸惜略微的怔了怔后,一派莞尔失笑状摇了摇头。   看来这孩子最近受的刺激着实不轻,都直接破罐子破摔了,虽然有点同情老三,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默默的叫声好!   她的注意力全在秦语姗上了,倒是错过了李慧茹那边……   听到“紫霞有了”四字时,李慧茹面色瞬变,不由自主便把脸埋低下去,心虚得自己都直不起腰杆来。   夏阳拽了拽她,低低道:“我想溜去看看福哥儿,你要不要一起?”   说到福哥儿,李慧茹面色不禁缓了缓,本就没心情跟秦语姗吵架,偏偏秦语姗还一来就找她麻烦,更让她不想呆在这里了,于是点了点头。   “二嫂,三嫂,诸位,你们先聊,我们去去就来。”夏阳笑着说罢,拉了李慧茹就走。   赵芸惜笑着微微点了点头,便虚心的继续向旁边的夫人们讨教育儿经验,一派宽和长嫂温柔母亲的模样,仿佛夏阳和李慧茹就是她的嫡亲妹妹,对她们,她总是分外的宠爱和包容,而对自家的孩子则细心周到,甚至不惜屈尊降贵……   这样的人很容易赢得正常人的好感,至少在场很多人就很欣赏这样的赵芸惜,甚至有些哪怕知道她这表现有水分,也还是非常欣赏。   本来嘛,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在场坐着的哪个又能是真能为别人掏心掏肺?谁又没和自家那些妯娌小姑子闹点矛盾掐过架?可在外面,谁又真的会当着外人的面狠狠的互掐让人看笑话?   额……   好吧,也是有这样的人的……   比如被夏阳和李慧茹无视的秦语姗,当即就嗤笑开来:“四妹九弟妹这么匆匆是要去哪儿?难道还在耿耿于怀那天的误会,不肯接受我诚心诚意的道歉,执意要跟我撕破脸皮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李慧茹一听就上火——这人怎么疯狗一样?人家都不理她了她还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字字句句都在推卸责任,好像所有的错都不在她,她是被冤枉的,是她们非要跟她闹!   呵呵,她当别人都是聋子瞎子吗?只听得到看得见她想让别人听到看见的?   张嘴正要骂回去,却被夏阳拉住了。   “三嫂,所谓人有三急,我们只是内急了想结伴一起去趟茅房而已。你若有兴趣,不妨一起来。”夏阳勾唇一笑:“还有就是,你所谓的那天的误会是什么?你妹妹秦嫣然再次误认为我是男人甚至娈童而出口侮辱?如果是这个,那我可以再次明白的告诉你并请转告她,我真没有跟她计较,不然,照着我们家王爷那脾气,她可不会有现在的安静好日子过。如果不是这个……”   “那就抱歉了,我真心不记得还有什么其他你口中所谓的误会!倒是记得那天你明明听到自己邀请过府做客的客人之间有误会却还是躲在墙后看热闹,被我揭穿后还死不承认!”   李慧茹一听,顿时忍俊不禁的喷笑出声,而秦语姗则气得面目扭曲浑身发抖:“夏阳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夏阳扬眉,跟着又耸耸肩:“无所谓吧,反正你总喜欢自说自话,不过既然今天你开了口,我要是没点表态好像也说不过去,老祖宗听后更是要气得跳起来拧我耳朵骂我没骨气没出息丢他老人家的人……”   顿了顿,她敛笑,直直逼视秦语姗的眼,目光沉甸甸的声音也变冷:“第一,你死活不肯承认自己那天的错而硬要说那是误会的话,那么,是的,我耿耿于怀记下了!第二,直到今天为止,你也从未与我和慧茹道过一个字的歉,倒是刚刚当众羞辱了慧茹一场!第三,既然你那么喜欢撕破脸找难堪那我成全你,从今天起,你最好别再惹我,不然,我保证图省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罢也不管众人什么反应,拉上李慧茹就要走。   她说话速度太快,秦语姗几度想插话打断都没成功,直到她彻底说完要走了才总算有机会,也直接被气到了极点,直接歇斯底里就尖声了起来:“夏阳!帝都可是……”   然而,她才气势磅礴的开嗓准备扣大帽子,夏阳竟就突的到了她跟前。   秦语姗惊呆了,眼睛不断的来回度量已到跟前的夏阳和还站在那边的李慧茹之间的距离,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到底是人是鬼?怎么明明刚才还在那边,却才眨眼的功夫,就到她跟前来了?   而震惊的人,远远不止她一个……   赵芸惜始终淡然温和的笑此时也消失了,微微眯着漂亮的眸子,从未如此慎重而凝重的盯着夏阳看。   当初送李芷妍出嫁西戎的礼队回来后都说,北王妃身手了得。   不过,她那时是不信的。   她生在将门,自小习武,不敢说自己有多厉害,却好歹见过高手无数,眼力还是有的,而她,见过去西戎之前的夏阳……   在她看来,夏阳就是一个普通人,最多就是出身将门学过拳脚,懂些花拳绣腿,能撂倒几个大汉而已,终究不过是个没有内力的空架子,经不住真正的练家子一根手指碾!   但她还是让李诚特地问了同在送亲队伍中的姚景瑞。   可惜,姚景瑞当时受了重伤,躺在队伍后面的马车里动弹不得,而马车被层层人海挡住了,他并没有亲眼看到具体详情,所有的事情也是后来听说的,不过他当时听到了枪声,并感慨姬氏极确实不简单,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就把夏阳的神女身份打造得超乎想象的成功。   于是,她很大胆的猜测,夏阳那所谓的身手了得,所谓的羞辱姬氏昂为大华同胞挣回脸面的一幕,其实都是假的,不过是姬氏极为了夏阳那所谓的神女身份更可信更巩固的一种手段,而究竟怎么办瞒骗过那么多人的眼睛,就不是她要考虑的了,她只要知道假的真不了就行!   然而……   现在的夏阳在她的眼中看来也依旧是个普通人,可,她却众目睽睽之下办到了高手才办得到的事——以常人认为不可能的极快的速度跨越一大段距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秦语姗回过神来又猛然发现,女子间还算高的自己在夏阳面前居然矮了一大截。   这感觉一点都不好,好像她的气势都瞬间跟着矮了下去。   她不能失了气势!   她怎么能在这贱人面前失了气势!   可……   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夏阳,普通的男装简单的马尾,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装扮,也明明没对她做过什么,只是淡淡的,随意的看着她,却让她恍惚间误以为自己进了神秘的空间惊扰到正在酣睡的凶兽的美梦,那凶兽不悦的咧了一道眼缝看她,发现她只是一只渺小卑微的虫子,根本不值得它去碾,可她却还是感受到了那排山倒海的压迫力,为此毛骨悚然,头顶凉到脚底,不自觉的惶恐后退,后退,后退:“你……你你不要过来……你……你再过来我可就要叫了!”   冷不丁听到这样的台词,夏阳呆了一呆,无语望天后,转头就走。   见她转身就走,秦语姗愣了愣,冷笑。   说得厉害,其实还是不敢的,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倒是,她要是就这么让夏阳和李慧茹走了,就有些难看,于是,认定夏阳不敢动她的秦语姗为了挽回脸面,就想叫住夏阳继续“理论”,却不想,才张嘴嘴里就被塞进了东西。   “噗……”   秦语姗本能就将那东西吐出来,也好在那东西塞得不深而她反应快,所以很轻易就吐出来了,只是她太气愤了,根本没去看是什么,就抬头愤怒的骂夏阳:“你噗……噗……噗……”   然而,她每次一张嘴,夏阳就往她嘴里塞东西,只要一张嘴,夏阳就拿东西塞她嘴,动作之快,她想闭嘴都来不及。   次数一多,就算是她也看清楚了夏阳塞进她嘴里的是什么,顿时恶心的肠胃一阵翻江倒海,弯腰就大吐特吐了起来。   “哇,好脏。”   夏阳一手端着碟点心,一手将另一块吃了半边的点心全推进嘴里,嫌弃的弹跳着退远到安全距离,才转身一把将同样惊呆掉的李慧茹拉走。   “九嫂,你……你也太损了。”李慧茹默默的为秦语姗点蜡,若非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夏阳居然塞秦语姗她“新鲜”刚啃过或舔过的点心!   这招是很孩子气,可更很阴损,何况众目睽睽之下……   真是没谁了!   夏阳见她已经能自己跟上了,直接撒手边走边吃点心:“我没打她已经很客气了。”   “可我觉得她这样更惨,估摸着往后都不能好好吃饭了。”一吃饭就想起嘴里可能残留夏阳的口水,多恶心,多不自在,哪里还吃得下去。   夏阳气愤瞪她:“你什么意思!我的嘴可比她的干净好几万倍好不好!我都不嫌弃她嘴脏浪费粮食,她嫌弃我什么!”   她很高,还是男子装扮,偏偏像个脾气很大的小孩子,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瞪人,手里还捧着点心,还一边气愤一边吃……   李慧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近日愈发沉重的心情至少这一瞬间得到了释放。   “这就对了嘛,笑起来多好看。”夏阳伸手掐了掐她的脸,用力往一边扯,似乎要将她的笑扯宽,却摸到满指的脂粉,立马嫌弃的撒手往她身上擦:“我靠,你刷墙啊抹这么厚,你确定你家紫宸喜欢你这样?看到你这样还能有兴趣?”   不想,一听到紫宸,李慧茹顿时就不笑了,还黯然神伤的低下头去。   夏阳有点冒火,抬手就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直拍了她个踉跄险些扑地上去。   “九嫂!”   李慧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心情正差没听到安慰就算了,还被打,不免瞬间上火:“你瞎了吗?没看到我心情很不好吗?”   “你瞎吗?没看到我满脸写着不会安慰人很为难吗?”夏阳理直气壮的更大声的盖回去。   李慧茹被她大声盖得有点懵。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苦恼什么!你还指望我安慰你?李慧茹,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欠揍?我没吊你起来打已经是法外开恩特别关照了!你还敢发脾气!发脾气!叫你发脾气!叫你发脾气!竟敢冲我发脾气!我们家那木头王爷现在都不敢这么大声跟我说话!你脸倒是够大!”   夏阳越想越火大,举起手来就一个劲的抽她,啪啪啪,直抽得李慧茹都没空神伤了,抱着后脑满地狼狈的求饶乱躲:“啊!好疼!九嫂,好疼好疼,别打了!好疼啊,人家知道错哦了,人家不敢了啦……”   “玉不琢不成器,我不打你你不争气,跑什么跑,给我站住,老老实实站着让我打!”   “瞎说!我傻了才站着让你打!真站着让你打不傻也要被打傻!”   “真逗!你都已经傻到没救了,还在乎多傻一点吗?站住别动。”   “不要!”   夏阳说动手就动手,追得李慧茹抱头满地跑,后面跟着的芷兰生怕夏阳不知轻重真把李慧茹给伤了,赶紧冲上去想搭救,却被绿屏等人阻挠……   如此这般,一行人从高处看去,跑得前前后后的那叫一个稀稀拉拉,说不出的滑稽。   又被李旭带上屋顶的紫宸抿唇默默看着,只是看着,异常平静,一点都没有下去“搭救”的意思。   不是他不在乎李慧茹,而是他很理智的知道,现在的李慧茹被自己的心魔给困住了,就需要个人来打她一顿,现在还来得及把她打醒,只是他下不去那个手……   天知道,看到李慧茹被打抱头满地跑的时候,他虽然心疼,可又着实是松了口气的——还知道躲,证明她还怕疼,还怕疼,就证明她还不敢去死!   正出神,冷不丁听到李旭忽然道:“五月初三,别让她近水。”   紫宸皱眉转头,却只看到李旭下屋顶的背影,想问为什么都来不及了。   **   夏阳和李慧茹正围着福哥儿玩得高兴的时候,带着惠武帝赐于福哥儿的字的内侍就来了,将当众正式公布福哥儿的名字。   这是一个很重要很慎重的程序,如同迎接圣旨一般,所有人都要到场迎接。   夏阳总算见到沈妙梅。   看她恢复得不错,夏阳放心不少,但只来得及彼此交换个礼貌的眼神,那带着惠武帝旨意来的内侍便开口说话了。   白话的大意是,虽然烨王府长公子是因为特殊原因出世的,但大难不死就成就了大吉之兆,怎么个吉法没说,只说惠武帝非常高兴,龙颜大悦不但赏赐了很多东西,还要李烨夫妇明天就带着福哥儿进宫觐见,而赐予福哥儿的名字是——   李龑!   看到龑字的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而后面色就一层层的控制不住的,或微妙,或难看,或暗暗欣喜……   龑,意为飞龙在天,唯我独尊!   所以……   惠武帝是不打算从儿子堆里挑继承人了?他直接打算让这个因难而提早降世却大难不死的皇孙当未来储君?   这……   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可他有没有明说呀……   李诚面色难看。   李靖也面色难看。   李烨比较滑稽,满脸都是大写的懵逼。   李旭虽然面无表情,可夏阳还是从他眼里捕捉到了明显的错愕。   夏阳皱眉,什么情况?   可仔细一想,又不是那么难猜……   沈妙梅就算了,至少福哥儿,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夏阳的话,早已经没了!即是说,李旭的另一世里,福哥儿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不存在的,或者,就算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出生的时间和方式也完全不一样,如此一来,名字和待遇也有差距,于是连贯效应,就不会有李龑这个名字出现!   想明白这些后,夏阳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穿越遇上重生,简直不能更坑爹!   她的金手指开不出来就算了,他的居然也开不出来,他们的人生轨迹明显在不断的往他完全陌生的方向撒腿狂奔,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她觉得,现在,他最多也就能预报预报大天灾,连人祸估计都预报不准了……   李旭回过神来就发现夏阳面色不太好,忙弯身低问:“怎么了?不舒服?”   “呜呜,我掉东西了。”夏阳哭丧着脸道:“老大一包金手指说没了就没了。”   金……手指?   李旭误以为是她又作怪,把平时打赏用的小金果子让人烙成了手指的样子,弄丢了一包,哭笑不得:“除了你,那种东西别人就算捡到了也不敢要。”甚至还要吓一跳,如此一来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夏阳一听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懒得解释,也没法解释,噘着嘴哼了一串是人都听不懂的火星语发泄。   李旭知道她是乱呻吟,没理会,可李靖不知道……   在他看来,夏阳是在跟李旭讨什么东西,但李旭面无表情的理都没理她。   两天后。   李旭拎着个大包金手指回来给夏阳,一脸期待的等着夏阳惊喜的扑上身来,结果,等来的却是夏阳很没形象的滚地爆笑……   他瞬间知道,他又干蠢事了!   ☆、【138】过继,丧礼   李旭有些下不来台,恼羞成怒的拿回那包金手指就要命人送去熔了重铸,做成小猫小狗哪怕小乌龟的样子也好,却被夏阳又抢了回去,美其名曰要留念。   然而这些犯蠢的“证据”,李旭半点都不想留。   双方态度都坚决,愣是僵持了半天才最终决定各退一步——夏阳拿出两根金手指“留念”,其余的让李旭拿走找人熔了重铸,不过夏阳很心机的提了个小要求。   “反正这些你原也是准备送我的,重新铸回金条也用不上,不如让人铸成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时不时当惊喜送我一个。”   夏阳就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一点这个时代女性该有的矜持羞怯都没有,纤臂一伸抱着他脖子就主动坐上他的腿,为讨福利更是不择手段,撒娇卖萌又蹭又亲。   李旭只是外表看起来狂霸拽炸天,其实骨子挺保守,若是换个女人这样不知廉耻的纠缠他,他保准受不了的一巴掌直接把人拍飞,可对象是夏阳的话……   他就完全没则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一点都不反感,甚至,很喜欢很受用。   不过……   “你想铸成什么样的?”他实在不愿意再在她面前犯蠢了。   然而夏阳却噘嘴道:“惊喜惊喜,就是要不知道才惊喜嘛,知道了还惊喜什么呀?诶哟,你就为了我稍微动点脑子想想嘛,我等你哟,么么哒~”   李旭:“……”   话题到此结束。   本以为今天到此就该划上圆满的句号,却不想,半夜渴醒爬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本应该躺在身边的李旭居然不在。   夏阳以为他是忽然想起了还有事没做完,又去书房了,也没在意,喝够水后倒头又要继续睡,却不想还没睡着,李大力就来了。   “老战王不好了。”   **   夏阳匆匆赶到战王府的时候,李旭正与柳明月谈判。   不过,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一场气势的较量……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小圆桌,互不示弱的盯瞪对方。   屋里气氛压抑,凶涛暗涌,一副剑拔弩张随时都要动手打起来的样子,却又大半天都过去了,愣是谁都没有先动手。   最终,还是李旭顾忌夏阳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先忍不住的开了口:“李慧茹的病你必须治。”   柳明月勾唇,讥讽的嗤笑了声:“北王殿下求人的态度真是与众不同。”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求你?”李旭冷淡道:“我只是告诉你,你不治,夏阳就会出手。”   柳明月沉眸,眼里尽是危险的光:“你竟然利用她来威胁我。”   “随便你怎么想。”李旭面无表情道。   如果是别人,或许真就要因为这句话而误会李旭是在威胁了,但柳明月不是笨蛋。   他是不了解李旭,但他了解夏阳,他知道夏阳是个怎样的女子。   虽然一点都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却其实还是很清楚的,李旭这个人,肯定有着别人所不知的地方深深的吸引了她,不然,她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跟了他……   婚姻?   别跟他说什么婚姻,婚姻这东西或许可以牢牢的锁住别人,但,绝对锁不住她,更不可能让她露出那种幸福快乐的笑脸!   柳明月抿唇盯着李旭看,想看看李旭到底哪一点比自己强,那不为人知的一面到底是什么,却只看到那张堪称完美却很棺材的脸越来越黑,颜色越来越难看……   在李旭爆发之前,他别开了脸,也不愿再多看他一秒:“你可以滚了。”   虽然没有明白的说出手,却是很明显的已经松口了……   李旭一点不意外,起身就走,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   柳明月以为他是要道谢,略微意外的扬了扬眉,但还是很恶劣的准备狠狠羞辱他一把,却不想,跟着就听到他冷冷道:“来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如果你不答应,就扒光你吊上城楼供人参观,幸好你答应了……”   一听,柳明月顿时火了,却听李旭紧跟着又道:“不过,我还是提醒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不然,我还是会扒光你吊上城楼供人参观!”   **   李旭才从柳明月的医馆出来,便被告之,老战王快不行了。   他匆匆赶回战王府,刚进门,惠武帝也到了。   李旭并未停留迎接,而是借着夜色掩护直接先走一步,如此一来,惠武帝到老战王屋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旭和夏阳早在屋里了。   北王府就在战王府后面,两府之间隔着一片半大不小的林子,特殊情况走后门其实很近,小夫妻早到也是理所当然,晚到才怪异,因为惠武帝进门就看到他们并不惊讶。   何况,惠武帝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老战王到底会把那枚特殊的兵符交给谁继承!   **   老战王是大华的开国功勋,是战神,是一个活着的精神象征,是当下李氏皇族中辈分最高的老长辈,他甚至比当今太后都要老一辈……   他到底有多少压箱底,谁也说不清楚,而他一脉却早已断绝,膝下并没有名正言顺的正经继承人,于是他的一切,李氏子弟就都有继承权!   如此一来,他将离世自就成了大事,身在帝都能到场的宗亲们,纷纷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匆忙往这边赶过来,美其名曰送老人最后一程,却其实,多是想着能分一杯羹。   人陆陆续续的赶到,若非碍着惠武帝也在屋里,一个个都恨不得挤到老人家床边去表现一把的,保不准要出大乱子。   不过,就算惠武帝坐镇床边,靠着辈分和身份挤进屋里的还是很多……   屋里空气不好,对病人来说是要命的,可老战王的精神却意外的好,一副病全好了的模样。   夏阳知道,这其实只是回光返照,维持不了多久,如同昙花一现般短暂,也再多的心理准备都是假的,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痛会难过的……   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喷涌,想假作坚强的笑送老人最后一程也做不到。   李旭没有安慰她。   不是不心疼,而是知道,这个时候不论他安慰她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这一世的她完全是将老人家当成了血缘至亲来爱,老人家的离去,等同是在她心上剜肉,痛是不可避免的,何况……   她很少哭。   以她的立场和处境来说,她哭得实在太少太少了,所以,他觉得,她偶尔的哭一下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于是,李靖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夏阳哭得两只眼睛都红了肿了,而李旭,除了扶着她外,全程面无表情没有一句安慰……   这太过分了!   娶走了她,却不好好待她,当初何必娶她!   然而……   他却不能理直气壮的过去教训他。   而这时,人也到得差不多了,老战王爽朗笑声传来:“能活到这岁数,已是老天特别关照,我很知足,你们也该知足。”   惠武帝默默的听。   他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乱说话,屋里静得只有老战王一个人的声音:“我啊,不但自己打了大半辈子的仗,三个儿子,四个孙子,也都是在马背上打啊杀啊抢啊……轰轰烈烈几十年,倒是攒了不少好东西,却到头来,连个正经的继承人都没有。”   惠武帝这才满面羞愧的道:“是朕愧对皇叔祖……”   老战王笑着摆摆手表示不关惠武帝的事,却就听到惠武帝又道:“虽然皇叔祖拒绝过多次,但今日趁着宗亲都在,朕还是要再提一次……”   “朕知道,您二老都非常喜欢夏阳,视她如己出,可她毕竟是夏家唯!一!的!血!脉,所以她是万万不能过继战王府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难道老战王或者老王妃以前提过过继夏阳?   却见老战王皱眉,明显是没有提过。   惠武帝安抚住欲言的老战王,又道:“皇叔祖,朕只是说夏阳不行。”   众人怔了一怔后,心跳瞬间加速了——只是说夏阳不行,就意味着别人可以!或者更准确的说,惠武帝这是要软硬兼施的放个人过继战王府!   “皇叔祖,您一脉是为守护大华而断的,若不继个孩子为您尽孝,朕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惠武帝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真怕没脸见祖宗,眼都红了:“还是那句话,您若是看不上朕这些皇子,正好如今朕也有几个皇孙了,只要您高兴,您喜欢,您挑着谁都行,朕立马将他写进战王府,再不济,在场这么多宗亲里也有很多优秀小辈,您从中挑一个也是行。”   李旭沉默看着一切。   他记得,在那个前世,老祖宗临终前父皇也提过这件事,可惜老祖宗倔强到底,死活不愿过继个孩子延续战王府的香火,还把攒了大半辈子的家当散了不少,其目的,估计是不想没他的战王府再树大招风,给老王妃和夏阳留下后患……   正想着,就听到老战王道:“那就他吧。”   下瞬,满屋子的眼睛都顺着老战王的指,看向了他。   李旭怔住了。   惠武帝却并不意外,甚至,跟他心中计划的一致——说到底,过继谁都不如过继他亲生儿子来得保险!而他那么多个亲生儿子中,李旭无疑是最听话的!而且,李旭也并不适合做皇帝!所以,把他过继战王府,最合适不过!   李诚和李靖略微的错愕之后,神色微妙的难看了起来。   李旭过继战王府,对他们现在来不算是坏事,这至少意味着只要皇子皇孙们没死光,李旭就连跟他们抢的资格都没有,但也绝对不是好事……   过继战王府后,李旭就将以为战王府延续血脉为代价而继承战王府的一切,到时候,他的权势和地位,将比现在更高,一旦跟他们作对,就会比现在更可怕更难缠!   好在,在场的宗亲多是想来分一杯羹的,自不愿意看到李旭过继战王府继承战王府的一切,而他们只能干看着,于是,紧跟着就纷纷有人提出让老战王再慎重考虑一下的异议。   然而,这样的声音不但让老战王不悦,连惠武帝都不高兴了……   一老一少一唱一和的把众人一顿骂后,事情还是按照原定敲定了。   惠武帝生怕多耽搁一秒都再出岔子,很快跟老战王商量好,让李旭过继给老战王早已过世的长孙,并招呼李旭和夏阳到床前给老战王磕头行礼,当众改口喊老战王曾祖父,老王妃曾祖母。   所谓特殊情况特别处理,老战王这会儿都要不行了,自没那时间大办过继礼,不过,惠武帝和这么多宗亲在场见证,这礼虽然简单粗暴了点,却也是作数的,其他礼数回头补上就是。   一来二去如此折腾后,老战王的精神明显的不济了……   “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不至于养不活老太婆和阳阳,这些东西我已经让人整出来了……”老战王将早已准备好的账本拿出来,交给惠武帝:“就劳烦皇上替我分发给大家吧。”   宗亲们一听还有好处,纷纷暗喜,面上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好像这要死的人是他们亲爹。   “这……”惠武帝迟疑的看了眼老王妃和李旭。   老王妃抹了抹眼角,道:“皇上已经把旭儿过继给我们了,还怕老太婆往后没得依靠么?您就拿着吧。”   好东西太多,终究是祸不是福,以前老头子还在倒也没什么,反正他们无后,东西终究是要拿出来的,所以谁也不介意在他们这里多放放,可往后却没得老头子在前面顶着了,李旭还过继给了战王府,还留着,就是在给自己和两个小的招灾了……   李旭也道:“除了这座王府,其他的都可以不要。”   要不是战王府是开国就赏赐给老战王的,他夫妻二人在这里生儿养孙活了一辈子,拥有太多太多的回忆,李旭甚至连战王府都不想要。   家大人少,不好。   惠武帝很欣慰,对李旭这个儿子愈发的和蔼:“就算过继战王府,你也依旧还是朕的儿子。”   李旭点头。   “皇上,还有最后一件事……”老战王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声音也越来越低:“那个东西……我……给了阳阳……”   可大家都竖着耳朵,所以还是很多人听到了,李诚李靖更是眼尖的看到,惠武帝听到后面那句的时候面色大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大怒,简直是要惊怒而起的样子。   两人抿唇不语,纷纷像惠武帝一样下瞬就将目光转投向了夏阳,但又跟惠武帝的惊怒不同,他们是十分惊愕——什么东西落在了夏阳手里,能让父皇露出那么失态的面色?   “不过……您……放心……东……东西……我……让人……一分……为二……了……”   老战王说完这话,便咽下了最有一口气,离开了人世。   惠武帝气得面目扭曲。   你倒是告诉朕另一半给了谁再死啊!   **   老战王的葬礼十分隆重,惠武帝下令举国哀悼其百日,并身先士卒,吃斋一整个月尽孝心。   数不清的将领闻讯后能亲自赶来的纷纷亲自赶来,不能亲自赶来的也派了儿子或者孙子特地来一趟。   李旭期间正式过继战王府,以战王府子嗣的身份主持丧事,而他手中的洗钱案,惠武帝做主转交给了李烨继续。   丽妃知道后的第一时间便让李旭进宫见她一趟,可惜,李旭推说忙,没进宫,也确实忙得分身乏术。   丽妃气得想摔东西,却不敢摔。   她的好儿子现在得势了,连张皇后都要给脸,上次他发火的事让张皇后很难堪,也很火大,不敢冲她那好儿子发火拿她开刀,就直接把永乐宫的人里里外外的换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的她,等同是被张皇后严密的监视住了,稍有风吹草动都可能招来张皇后怀疑,所以她连联系外面都不再那么方便,而她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妃子,出去也不方便……   这,是她最恨的地方!   她明明出身比谁都高贵,却因为李氏和夏家而不得不过着如今这种见人就卑躬屈膝的日子,还跟一群女人抢一个虚伪恶心到令她作呕的男人!   **   “这些都是什么呀……”   紫霞公主嫌弃的拨着碟子里的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折腾了一天她却又很饿了,这让她很烦躁很恼火:“挺了这么多年都不死,偏偏要这个时候唔唔……咳咳,二嫂,你干嘛!”   话到一半猛然被赵芸惜塞个馒头堵嘴巴,紫霞公主感觉自己差点没噎死,气得不行,喝了好几口水都没能将那难受的感觉缓过去,还反倒越发的恶心想吐了。   赵芸惜沉着脸道:“浑说什么!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战王府,老战王的丧礼上,她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找死吗?找死也麻烦不要拖累别人啊!   这死丫头真是命好,本文以为能让淮恒公夫人好好的教教她规矩,却不想,她偏偏这个时候怀孕了,搞得淮恒公夫人为了孙子也不敢教训她……   “我又没有说错……”   紫霞公主委屈不已:“二嫂,我才刚怀上啊,太医说头头三个月很重要的,得万分谨慎,不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呸呸呸,瞧我这张嘴,胡说的胡说的,不作数……反正,我就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就对了。”   说着说着,她就不由的抚摸上自己还平坦的小腹,那温柔劲儿,与其说是怀着母爱的心情期待那条自己孕育的生命,还不如说是在抚摸自己的护身符,她认为,只要有这孩子在,就谁也不能动她!   赵芸惜青筋都要跳出来了——都是一个肚子爬出来的,兄妹两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她真以为有个孩子就能登天了?简直愚不可及!   忍着打紫霞公主一顿的冲动,赵芸惜选择了沉默,反正说也没用了,这丫头欠的是教训,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训,可她现在有肚子里那个护身符,不适合教训,至少不适合她明着教训……   见赵芸惜都抿唇不语了,紫霞公主更加得意,愈发的认定肚子里这块肉是个了不得的宝贝。   “反正也吃不下,屋里还那么闷,我不如出去走走,二嫂你吃吧。”紫霞公主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却不知道,她背后的赵芸惜微微眯起的眸子里,又渗人的寒光,更是待她出门后,就勾指让丫鬟近。   “慧茹来了吗?”   **   夏阳一下就变成了战王府的女主人。   虽然有老王妃坐镇,可老战王的丧礼还是忙得她昏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赵芸惜秦语姗和沈妙梅这些妯娌都来尽孝道,顺便搭了把手,着实帮了不少忙,也不得不说,处理这种事上连秦语姗都比她有天赋……   然而,运道不济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出事!   夏阳好不容易才有歇口气的功夫喝口水,莫伊却白着一张脸匆匆来了,低声在她耳边道:“王妃,紫霞公主摔了一跤,出了许多血。”   “噗咳咳,什么?怎么回事?”紫霞有身孕,摔了一跤出了很多血,意味着流产,夏阳也惊到了。   莫伊面色难看:“具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出事的时候四公主就在旁边,据说跟紫霞公主发生了争执。”      ☆、【139】我喜欢这样拍灰   事情已经出了,急也没用。   夏阳干脆先去了一趟已被圈起来的事发现场,见现场被保护得很好,不需要她吩咐什么,便在场外看了几眼,而后转头交代莫伊两句话才,看着莫伊离去,才折去小花厅。   当时在事发现场的人和这件事相关的人基本都被请到了这里。   杨家老四也就是紫霞公主的丈夫,面色狰狞的坐在紫宸和李慧茹对面,目光凶狠似要一口吃了李慧茹般,丧服上有明显的拉扯痕迹,显然是在此之前他曾经有过或者曾经企图有过肢体冲突,但被人及时拦住了。   李慧茹青丝有些凌乱,朱钗也有些歪,纯白的丧服上也有明显的拉扯痕迹,但看力道应是出事混乱时造成的,并非杨家老四的杰作。   她面色发白,明显是被吓得不轻了,却一脸倔强的挺直着腰杆,直直的迎向杨家老四那要吃人的目光,拒绝认错。   或者,她问心无愧,不认为自己有错,所以不心虚。   紫宸坐在李慧茹旁边,不慌不乱异常冷静,虽然没有说话安慰,但却默默的拉了李慧茹一只手,也或许正是他这只手传递过去的力量,让李慧茹能够这样镇定的挺直腰杆。   而且,他的发丝未乱丧服也平整,安静得好像没什么存在感似的坐在那里,却,是第一个发现夏阳到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紫宸微微向夏阳点了下头,很纯粹很简单的招呼,不卑不亢,没有一丝求助的意味。   很显然,这事他不是解决不了,也不是不愿意解决,而是出于尊重,将处理权交给她或者李旭,可……   夏阳默默——她一点也不介意他直接自己解决啊!   这时,杨家老四也注意到夏阳来了:“战王妃,你可来了。”   语气轻慢,很明显的看不起夏阳这个新身份,对她明艳的外貌也不感冒——要是他命更好一点,生在天家,他也能过继战王府成为新战王!也不论夏阳的母亲什么出身,混血就是混血,就是杂种!而他,看不上杂种!   火药味也很浓郁,嫌夏阳来得迟了,更觉得她是故意来这么迟的,因为她跟李慧茹交好,今天这事帮李慧茹推卸责任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今天这事若他们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就跟他们没完!   那语气,那态度,活脱脱街头小霸王耍威风,自认为天下第一,自以为所有人都应该对他俯首称臣……   夏阳大开眼界。   这世道自我感觉优良的人,真特么多!   她都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淡道:“刚去出事的地方看了看,所以迟了些。”   紫宸眸光闪了闪,保持沉默,李慧茹也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那忍了半天的委屈和泪水,唰的一下就全出来了,直接泣不成声。   事情太忽然,一下就乱了,她除了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动手也没有命人动手害紫霞外,全程都很懵,反应过来的时候紫霞已经摔在了地上……   她说不清楚情况,所以已经做好了被所有人怀疑的准备,却没想到,紫宸什么也不问就信她,九嫂更是为了她而特地先去一趟事发地点,找那能帮她洗脱嫌疑却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证据!   紫宸始终淡定的脸色,瞬间就微妙的扭曲了——他来的时候她都没哭!却这会儿哭了,这……难道他这个丈夫在她心中这么失败,地位还不如她九嫂?!   这想法对男人来说,真刺激……   杨家老四却是怔了一怔后,怒站起,张嘴便高声尖锐:“去出事的地方看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大家亲戚一场,因为点误会而伤了和气。”夏阳微微皱眉。   “误会什么误会,我的孩子没了是事实!紫霞为此伤了身体至今昏迷不醒也是事实!”   杨家老四却不愿意说那些废话,只拿结果说事:“我们是出于敬重老战王才特地来参加他老人家的丧礼,却没想到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说起来,你们战王府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去看紫霞公主的赵芸惜听说夏阳已经过来了,匆匆也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杨家老四的高声,不禁微微勾了勾唇,然而再走近些,她却就看到夏阳一声不发的往杨家老四走去……   怔了一怔,赵芸惜微微眯了眯眸子——这丫头又想搞什么鬼?   可惜夏阳背对着门口,她看不到夏阳的神色,倒是看到杨家老四错愕之后皱起眉头来,因为夏阳走得离他很近,很近很近……   “你想干什么?”   杨家老四眉头越皱越紧,却又不服气躲,不服气退——笑话,后退就是害怕!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能怕这个杂种女人不成?更何况,一屋子人看着,他还真不信她敢厚颜无耻蹭上身来跟他撒泼!   然而……   夏阳却根本没有蹭他的打算,也不会干撒泼那么没形象的事,而是在与他相隔一步的距离处忽然停了下来,倏地抬起脚来……   那姿势很帅气,却怎么看怎么像是踢,怎么看怎么像瞄准杨家老四的命根子!   众人皆怔。   杨家老四直接吓一跳,本能就仓皇后退,却不想身后是太师椅和茶几,而茶几上还摆着还没喝过的茶和糕点……   受惊而猛然后退的后果就是——撞翻椅子茶几他也摔一屁股,茶盏和糕点都碎了一地。   夏阳一脸错愕的看了看他后,皱眉不悦了:“就算战王府的椅子让你坐着不舒服茶水糕点不和你胃口,你也不用这么摔吧。”   霎时间,小花厅一片死寂。   杨家老四很快便回过神来,气得面红耳赤:“你……”看了看她还举在半空的脚,和貌似正在拍鞋尖灰的手,怒道:“分明是你忽然吓我!”   “我吓你?我吓你干什么?你脸特别大啊?我明明是走着走着忽然看到鞋尖有灰想要拍一拍,而且我就喜欢这个姿势拍,不行吗?还有……”   夏阳煞有其事的又拍了拍鞋尖,才放下脚,居高临下一本正色的看着狼狈爬起的杨家老四,沉声道:“我们战王府的椅子茶盏被你摔坏了事实。”   赵芸惜瞬间黑线——这死丫头,真是够了!   除了紫宸夫妇有些忍俊不禁的直抽嘴角外,其他人都被夏阳惊呆了,而且,总觉得夏阳的话有些耳熟……   “亏得我还看在淮恒公的份上特地走近了跟你说话,却没想到给你脸你竟然以为是送上门来让你打的,当着我的面这么多人看着,说摔东西就摔东西,哼,杨驸马,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以为你是淮恒公府的四公子紫霞公主的驸马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夏阳沉声,一字一句如战鼓般抨击在场众人的耳膜。   杨家老四气得抓狂,这死杂种胡说八道什么,明明他才是受害者!   “你不要以为你身份特殊李旭位高权重就能随便混淆视听,屋里这么多人都看着的,他们都可以帮我作证,是你那奇怪的动作先吓唬我的!”   夏阳却直接蛮横叉腰:“那又怎样!我们战王府的椅子茶盏被你摔坏了事实!”   杨家老四一听,瞬间火烧头顶,这死女人还讲不讲理?哪里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类似的话,开口怒道:“事实什么事实!就算是大理寺审理案件也是要先问个起因经过……”   赵芸惜一听,脸都黑了——紫霞这对夫妻真是,蠢了一个路数!   果然,杨家老四话还没说完,就被夏阳非常崇拜的惊呼打断了:“哇~,原来大理寺审案是这么审的啊,原来一件事情不是光看结果就行了的啊,原来还是要看起因经过的啊,哇,你好厉害好聪明哦~”   “噗嗤~”李慧茹再也忍不住,直接破涕为笑了——九嫂太坏了!   紫宸也忍不住笑了——这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其他人也有些忍不住的嘴角抖动,只有杨家老四一个人面色难看到扭曲,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迟钝的,也反应过来夏阳这是在挖坑回敬他……   “既然杨驸马也认为一件事不能只看结果,还是要看起因和经过的,那就请吧,大家一起去出事的地方看看,把当!时1在!场!在!附!近!的!人!都找过来好好的仔细的问清楚!”   夏阳那满脸的崇拜说收就收,立马冷漠无比:“虽然我们战王府行得正坐得端,不惧莫须有的罪名,但也实在避免不了你这种小人度君子之腹,所以,我过来之前已经派了人去请顺天府尹张大人直接去出事地点勘察,这会儿,他们估计已经到了。”   所谓风过留痕雁过留声,这世上其实就没有真正的天衣无缝,没有真正经不住仔细去查的罪恶!   一群后宅女人而已,再惯犯,也终究不过是群不会飞天不会遁地的凡人,在这戒备森严的战王府里,如此悲痛而严肃的时候,再谨慎再小心,也只要做过了,就会留下痕迹……   果然,只是听到夏阳把顺天府尹请来的话而已,屋里那些个丫鬟婆子脸色就变了——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胆量在官老爷面前面不改色的撒谎的!   赵芸惜一听也顿时变了面色,转眸便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亲信丫鬟文萱。   文萱是个机灵的,顿时心领神会的颔首悄悄退走,而赵芸惜则抬脚便走进小花厅替她掩饰,并开口吸引注意力:“九弟妹,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张扬了?”   她一脸关切又担忧的模样,趁着看了看杨家老四的功夫,飞快的递了个沉甸甸的“接下来听我的”的警告眼神,继续与夏阳道:“大家都是亲戚,何必闹成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还能有什么误会是说不清楚的?这老祖宗才刚走就闹到顺天府去,外人怎么看?不管是不是误会,彼此的脸面却都定是要不好看的,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怎么处?再有,对战王府对你和九弟的名声恐怕也不太好。”   说得头头是道,换个人,说不定就要被她说动了,可惜……   夏阳从来不打规矩牌。   她淡淡一笑,回道:“二嫂,正因为大家都是亲戚才分外的为难呀,紫霞和杨驸马看起来就是受害者,不帮他们好像天理都难容。可慧茹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啊,连个澄清的机会都不给她,还不得被她恨死?这事我可做不出来!再说了,曾!祖!父!可!在!天!上!看!着!呢!”   赵芸惜出身将门,比常人更不信鬼神论,可不知道是不是这战王府煞气太重,老战王又才刚走……反正她听到夏阳这么说时也不禁有些心底发虚。   不过,那虚也只是一瞬间。   “正是老祖宗正在天上看着,才更不要闹大的好。”赵芸惜继续劝道,苦口婆心好似是想为所有人都好:“九弟妹,老祖宗可向来是……”   “旁的我还真不敢说,可老祖宗是什么样脾性什么样的人,我自问还是比二嫂清楚的。”   夏阳浅笑着打断的话,不让她有机会扣大帽子:“如果他如今还在,也恰好是在战王府里发生这样的事,相信我,他定是会像我现在这样处理的。”   她在战王府出生,三岁才离开,十岁又回来……   她说出这样的话,赵芸惜还真是没法反驳,而且,反驳了老王妃也还在,这世上又还有哪个能比与老战王同床共枕几十年的老王妃更了解他?   赵芸惜面色有些控制不住的难看,却硬是挤出笑来:“九弟妹说得是。”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让张大人久等了,我们一起走吧。”夏阳不再跟他们打嘴仗,热情的主动挽住赵芸惜的手道:“且不说旁的,单单只说二嫂的人,既精明细心又能干,是打死我都绝对学不来,也有你在,杨驸马定然更心安一些,所以你可莫要推说有事置身事外啊。”   赵芸惜真恨不得一把甩开她的手——死丫头,够狠!杨家老四,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你可莫要关键时刻掉链子,分不清楚谁跟你是一家人啊!   面上硬是挤出笑来:“瞧九弟妹这话说的……紫霞是我们家王爷妹妹,慧茹也是呀,姐妹之间生了误会,我们这些做嫂嫂的知道了怎么能不帮衬的劝着些,万一是误会却闹成仇可怎么好,可紫霞毕竟是我们王爷一母同胞的妹妹……”   夏阳微微一笑:“二嫂如果是想去请二哥的话,我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会儿二哥恐怕已经先到了。”   赵芸惜面色难看。   夏阳仔细了下身后的声音,听到杨家老四冷哼一声就也跟上了,而后才是紫宸和李慧茹夫妇,再后面,就是当时在场的李慧茹的婆子丫鬟和紫霞公主的婆子丫鬟,以及,前来奔丧而恰好路过那里的客人和一些战王府的下人……   拉拉杂杂一大群。   燕子机灵,带人在后边堵住好几个想企图趁乱溜走的丫鬟婆子:“你们鬼鬼祟祟的想去哪?”   “我,我我们想去个茅房。”   “对对对,我,我肚子疼,这位姐姐,您行行好……”   燕子呵呵笑了两声后就拉下了脸:“上什么茅房!都给我老实的跟上去,否则,就当你们是做贼心虚直接拿下扭送给张大人!”   那几个丫鬟婆子一听,脸瞬间更白了,诚惶诚恐赶紧又掉头跟上去——开玩笑,她们想逃只是不想被官老爷严刑拷打,可不是干了什么心虚的事情!可如果直接被扭送过去的话,绝对啥也不问就直接先打一顿了!   燕子冷冷一笑,小样,敢跟她们耍花招,简直活腻了。   正得意,意外的看到一个刚才企图趁乱溜走的丫鬟走路有些不对劲……   **   果不其然,夏阳手挽着赵芸惜到的时候,不但张大人和李诚都到了,李靖也跑了来凑热闹。   而李旭……   过继给了战王府,如今老战王大丧,他作为孝孙,自是不方便想走开就走开,因而他并不在,不过,他派了李年和零食君等人过来。   意外的是,更远一些的地方,姬氏极索朗穆以及拓跋霄这些异国客人竟然也在,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正远远的围观着……   “极王子在这儿看就满意了?这里怎么看得清楚听得清楚!”莉莉公主实在忍不住的开口道:“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清楚些?”   姬氏极转眸看向她,笑得十分迷人:“这是人家的事,我们这些外人掺和什么呀?远远看看热闹就好了嘛。所谓距离产生美,有些人有些事,还是远远的看着比较好,近了可就真心不美了,还会讨人嫌。”   看着姬氏极身旁的索朗穆咧嘴就笑,莉莉公主更加觉得姬氏极那番话是说她的,顿时面红耳赤气得胸腔都痛了:“姬氏极,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很讨人嫌啊白痴!”索朗穆抢先姬氏极一步道,笑得恶劣。   姬氏极也懒得开口了。   “你……”   莉莉公主气得想冲过去打索朗穆一顿,却被拓跋霄拉住了。   “何必跟那些野蛮人浪费唇舌,想过去,我们直接过去就是了。”拓跋霄笑着说罢,径直就要过去,却没走几步,就被一晃出现在他面前的姬氏极拦住了。   微微眯眼,他沉声问道:“极王子这是什么意思?”   “废话,当然是挡你路啊。”姬氏极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怎么?想打架?想打架换个地方呀,人家战王府毕竟在办丧事,我们在这儿打可就太过分了。到时候人家一怒之下直接放箭招呼我们,我们也是白死的,回头自己的国家都没那个脸来跟大华算账。”   当然啦,他是新任战王大舅子,就算真放箭,也还是要悠着点他的,而拓跋霄嘛,呵呵……   拓跋霄面色难看:“西戎与东夷之间隔着一个大华,我与极王子之间从未有恩怨,为何极王子非要与我作对不可!”   “拓跋兄,都是做哥哥的人,你必须体谅一下我,我们姬氏向来阳盛阴衰,代代都缺妹妹,到我这一代更是只有夏阳这么一个妹妹……说实话,你要找我那便宜妹夫麻烦,我二话不说当瞎子不管,你爱怎么折腾他怎么折腾他,可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偏偏想给我妹妹添堵呢?我要假装看不见,还有人性吗?回去也得被几个叔叔一窝弟弟打成肉饼。”   拓跋霄听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蠢,怎么就听他说完这么一大串废话呢?当即脸更阴沉了:“找什么麻烦,我只是过去看看,顺便做个人证。”   “人证?”   姬氏极似乎惊讶了瞬,而后便又笑了,笑得更深更邪气:“如果说是人证的话,那可就一定要过去了,来来来,我们手拉手一起走,待会儿一起做人证,不论你证明什么我都反证。”   拓跋霄:“……”   什么西戎第一勇士!明明是西戎第一无赖!   **   因为事发地点保护得及时和完好,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所以紫霞公主跌坐的痕迹和一干丫鬟婆子踩到花圃边的凌乱脚印都清晰的保存了下来,再加上在场的人除了紫霞公主外,都在……   倒是很方便张大人查问。   趁着赵芸惜走到李诚旁边的时候,文萱悄然靠了上去,面色很难看:“奴婢过来的时候战王府的人已经守着这里了,根本靠不过去,那个极王子又不知什么时候跟着奴婢的,一直盯着奴婢……”   说白了就是——东西没拿回来!   赵芸惜仔细看了看事发地的环境……   如今已经三月下旬,天气渐渐回暖,花圃里种的都是四季常青的奇花异草,冬季有雪盖着倒也看不出来,如今雪已融化,倒是露出了嫩绿来,长势十分喜人,要是掉了什么小东西在里面,可不容易找。   花圃旁是条各色鹅卵石扑出的小路,别致好看倒是别致好看,却有些花人眼,若是一些小东西掉在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里,还真是很难找到的……   顿时放心了不少:“无妨,先看看再说。”   最不济,找到东西也只能说明是有人下黑手陷害李慧茹,而东西上有没有写谁的的名字,做不了指认人的证据……   与此同时,燕子也低声在夏阳耳边说了自己发现的情况:“奴婢瞅着,那丫头腿定是受伤了。”   ------题外话------   最温馨最甜宠的种田文《最强农家媳》良辰一夜   现代高级女工匠师穿越到古代农村,成为一个被夫家二两银子买来的小村妇。   相公身材魁梧健壮,腿废了!   房子破败不堪,柴米油盐样样空,吃了上顿没下顿。生活如此艰难,直把九娘从女强人逼成女汉子。   上山能打猎,下河能摸鱼,养得相公呵呵笑。   斗得了婆婆,治得住妯娌,虐得极品哇哇叫。   靠着一技之长,带着相公走上康庄大道!   ☆、【140】自己不看好狗   顺着燕子的指,夏阳立马认出来,那丫鬟是紫霞公主的人。   出事的时候很混乱,李慧茹的人和紫霞公主的人曾有过一定的肢体冲突,当中有人受伤实不是多奇怪的事情,可,有名正言顺受伤理由的情况下还那么极力的掩饰自己受了伤,就太奇怪了……   “王妃,属下也有事禀报。”这时,李年也开口了。   夏阳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李年是个妙人,能给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却又偏偏,总能刷出很低很低的存在感,有时甚至就在你旁边,可你却就是会忽略掉他的存在……   这种人其实非常危险,能夺人性命于悄无声息间。   夏阳甚至想过,他原来搞不好是搞暗杀出身的,只是机缘巧合的到了李煜身边,靠实力成了李煜的左膀右臂和最亲信的人。   这样一个人,是很少说话的,至少夏阳认识他至今为止所听到的他嘴里发出的所有声音,都是在传达李煜的话,而如今他虽然跟了李旭,可李旭却是用不上他来给她传话……   久而久之,夏阳还真是快要忘记了他也是会说话的,而且,她真心以为他这一趟来只是来给她充气势当背景的——这里可是战王府,还谁敢对她动手不成?不敢对她动手,他存在的作用自然就是背景了!   于是,他居然也有情况要禀报,她还真挺惊讶。   李年被她这么看着有点囧,面上却没有一点表情的道:“诚王妃左边那个丫鬟是个练家子,底子不弱,属下刚才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匆匆离开。”可这会儿,她却又跟诚王妃回来了!   夏阳转眸看了文萱一眼,微微皱眉,点头道:“我知道了。”   想了想后,她走向了张大人,不遮不掩当众就道:“张大人,我的人有些发现……”   那个受伤的小丫鬟没想到会被燕子发现还指出来,吓得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死白,本能转头就跑,却没跑两步就被抓住了。   惊恐过度,她白眼一翻就晕厥了过去。   不知为何,才松了口气的赵芸惜的心顿时就又提了起来,更没想到的是,李年跟着就又说过来的时候见过她身边的文萱。   杨家老四皱眉,搞不懂这些事跟紫霞公主摔倒流产有什么关联,而紫宸却眸子一转看向了文萱,并第一次开口:“这么说起来,这位姑娘确实不是刚才跟着诚王妃一起过来的。”   “是我让她过来的。”赵芸惜大方承认,一点不自然都没有:“虽然我觉得这件事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可毕竟出事的时候大家都没在场,只怕口说无凭,于是便让文萱替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却没想到……”   转眸看向夏阳,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纯粹的欣慰赞赏:“九弟妹不声不响已经让人将这里圈围保护起来了。”   果然,至少杨家老四就自作聪明的皱起眉来,有些怀疑的眯着眸子看向夏阳——说是保护现场,可这些都是战王府的人,于是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夏阳说了算?   夏阳闻言不禁莞尔,想把火引到她这边来?呵呵,真当别人的脑袋里装的都是豆腐渣:“二嫂,这里可是战王府。别说在我出生之前,就是在我父亲出生之前,这里就已经是战王府了,而战王府的人,多是跟过曾祖父和祖父他们打仗的退役老兵和他们的妻儿子女……”   就怕某些人脑容量不够听不懂,特地又补充道:“你觉得,这样的战王府里有过这样那样辉煌经历的下人们,真的凡事都需要我亲口吩咐了他们才会有所动作去做吗?自是我之前闻讯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事情做好了。”   杨家老四觉得这话也有点道理,可他还是不爽夏阳擅自将顺天府尹张大人请来,还这么“磨磨唧唧”……   赵芸惜却似乎没想到夏阳会这样“解释”般略微的错愕了瞬后,抿出抹淡淡的笑:“原来是这样。”   便不再继续话题,似乎她刚才那句话本就没有什么特别而潜在的含义,倒是夏阳特地这么“仔细”的“解释”,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夏阳暗暗的撇了撇嘴,也没兴趣跟她继续推太极,反正这时代既没有监控记录真相,也验不了指纹,只要没有任何有力的证人亲眼看到凶手下手,能证明的事情就少得可怜,抓住真凶的可能性就很低,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能真正的抓到凶手。   不过,虽然抓不到真正的凶手,可洗脱李慧茹的罪名还是足够的,至少能抱住她的名声,而紫霞公主和杨家老四接受不接受……   可就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了,她毕竟不是神,怎么左右得了所有人的想法。   **   事出在战王府里老战王的丧礼上,牵连的又是两位公主……   顺天府尹张大人哪里敢轻慢,当即就命人直接检查那晕厥过去的丫鬟的腿,果然发现她左腿有伤,膝关节有明显的红肿。   “这是暗器击伤的。”   擅长跌打损伤的蒋太医仔细看后道:“看伤势,这下手的人力道明显没控制好,显然底子还算可以,但称不上是高手,用的暗器应该……手指粗细,比较圆润没有棱角……像女子随身佩戴的珠子类的东西。”   珠子……   赵芸惜抿唇几不可见的瞥了文萱一眼。   文萱默默回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因为她用的并不是珠子,也明面上看得见的饰品一样都没有用,自不会少。   分毫不觉,她主仆二人那细微的交流也半分不落的全进了紫宸的眼……   紫宸抿唇低眸,拉着李慧茹的手略微的紧了紧。   李慧茹的注意力都在那个丫鬟的伤上,丝毫没有察觉握着自己那只手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收紧。   张大人这顺天府尹倒不是白混的,虽然立马让人那丫鬟给弄醒过来,却并未急着第一时间审问她,而是让她在一旁看着,一一先审问了其他人。   “两位公主怎么起的冲突?”   “是谁的人先起的肢体冲突?”   “当时你们都站在什么位置身边的都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事情很快便清楚了。   原来,当时李慧茹刚从茅房回来,在这里巧遇紫霞公主,也不知什么原因,李慧茹看到紫霞公主居然转头就要绕道走,但紫霞公主却不肯放她走,硬是让人拦住她的去路……   “碍着紫霞公主有孕在身,四公主也不愿与她起争执,所以面对紫霞公主的言词挑衅她始终忍让,却不想紫霞公主越说越过分,竟说……竟说四公主成亲比她早却至今未孕,定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听芷兰说到这里,紫宸不禁沉下脸,明显感觉身边的李慧茹绷紧了身子。   面对四周围若有似无投来的各种含义的目光,李慧茹硬是挺直了腰杆,故作镇定的接着芷兰的话就道:“听到这样的话,我很生气,也作为一个女人,很难不生气,所以我气得直接举起了手,想打她,但我对天发誓,我并没有真的打下去,我的手在半空就停了下来,但她和她的人被吓了一跳,以为我会真的打,所以她慌慌张张的往后退,她的人也一部分拉着她后退,一部分冲我扑过来……”   于是,芷兰她们为了保护李慧茹,理所当然的扑出去挡,双方就这么混在了一起,却不想这时候,已经后退的紫霞公主居然尖叫一声又扑了上来,然后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奴婢叫仙儿,原是站在紫霞公主身后的,因为以为四公主要打紫霞公主,就扑了出去,不想才揪住芷兰,就听到紫霞公主尖叫,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紫霞公主趔趔趄趄的撞上来,也不顾得其他,甩了芷兰就想去扶,可当时两拨人混在一起太乱了,大家又都看到紫霞公主扑出来,都想去扶住她,却不想太混乱了,不是你撞了我的肩就是我踩了你一脚……反应过来的时候,紫霞公主已经摔在地上了。”   “奴婢叫香云,当时正扶着紫霞公主后退,完全没想到身后的惜儿会撞上来……”   而那腿受伤的丫鬟,就是惜儿。   所有的供词都证明她当时是站在最后面,她想赖也赖不掉,只好哭着承认道:“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实在是说不清楚这伤怎么来了……”   就算现在验明这伤是有人所为,她那一撞才是造成紫霞公主摔倒流产的真正原因,她就没有活路!   因为知道这一点,她才一直忍着剧痛隐瞒受伤,才会在被发现的时候妄想逃走……   “狗奴才!”   杨家老四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紫霞公主自己的人害她流产的,气得抬脚就连连踹了那惜儿好几脚,恨不得当场踹死她,但……   “就算如此,四公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杨家老四踢晕惜儿后,转头就狠狠的瞪向李慧茹:“如果不是她吓唬紫霞,就不会有这件事。”   李慧茹气结,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到身旁的紫宸道:“四公子又为何不说,如果紫霞公主不拦路挑衅,不出言侮辱,就不会发生这起悲剧?”   杨家老四张嘴正要狡辩,就见紫宸面色一沉,道:“自家的疯狗出来乱咬人出了事,不怪自己没关好这只疯狗,还怪人别人将它打伤?”   ☆、【141】好消息,坏消息   话刺耳到这个程度,李诚也不禁沉下脸来:“紫宸,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慧茹顿时紧张起来。   说实话,她从来不怕紫霞。   那丫头除了从小比她得宠外,真心没一样比她强的,脑子比她的还有不好,更冲动,所以她也不怕得罪那丫头能招来什么事,但李诚这个人却不一样……   他是皇子,他可能成为将来的九五之尊!   不管紫玉侯府到底有什么秘密,清闲了几十年都是事实,若紫玉侯府杠上李诚,至少在她看来,就是没有胜算的。   所以,她怎么能让紫宸为了她而明面的得罪李诚,拖累整个紫玉侯府呢?   李慧茹不由看向紫宸,想劝他不要意气用事,不要为了她而把李诚给得罪了,却感觉到手被一股力量坚定的包裹着……   她一怔看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手不知何时开始就拉住了她的。   一直拉着。   那一瞬间,她懵了。   人懵了,眼泪却掉了出来,跟着便听到紫宸不卑不亢的声音:“单纯简单的比喻而已,诚王不喜欢听,不听便是。”   李靖扬眉,有些意外的看着紫宸。   说实话,即便是他,以前也把这个人给忽略掉了……   为人倒是颇正直,但太过低调,平庸,实在难堪大用,这是一直以来的印象,可如今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李诚也挺意外,微微皱眉正欲仔细审视紫宸,却听身旁赵芸惜忽然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道:“王爷,紫玉侯府恐怕不简单……”   李诚更惊愕了——紫玉侯府不简单,为什么不早说!   赵芸惜也是冤枉。   帝都乃天子脚下,重臣那么多,她就算把自己分成八个去仔细,也不可能真的面面俱到什么都能仔细周全呀,更何况,紫玉侯府已经低调到要销声匿迹一样,若非李慧茹下嫁,恐怕很多人都已经想不起来帝都还有个紫玉侯府在,而紫宸三兄妹又一个比一个低调平庸……   即便是在李慧茹下嫁之后,今天之前,有过数次照面浅交的赵芸惜也还是认定,紫宸这个人,长得还算不错,学识却差强人意,人倒是正直一派,可有什么用?   勾心斗角的时候,所谓的正直反而是绊脚石!   就算不绊脚,他这样的人在帝都也随便一抓就有一大把,他背后的紫玉侯府也没落得不成样子,金陵侯府都比不上,真心没什么大用处,于是,为什么还要废那个精力去盯他?   贤妃千挑万选选上他的理由,大概就是因为他够普通,紫玉侯府够低调且毕竟是功勋之后,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卷不进来……   可现在,她却发现她错了,大错特错!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紫宸始终不惊不慌,神色淡然从未变过,若非她注意到他一直拉着李慧茹的手,恐怕都要以为他其实是个身外人……   面对杨家老四的怒嚣,李诚的质问,他也始终淡定,甚至不卑不亢……   恍惚间,沉睡的记忆陡然开启,她猛然想起祖母去世前不停叮嘱父亲的一句话:“不要惹紫玉,记住,惹谁都不要去惹她!”   那时候,她还很小,很小很小,小到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当时的具体都记不清楚,只记得这是祖母说的最后一句话,觉得那声音非常惊悚,像午夜厉鬼传讯,明明并非留给她的警示,却深深的扎进了她的脑海里。   然而那时候她实在太小了,很快便又忘了,再次想起来的时候,是第一次见到紫玉这个人的时候,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的祖母并非大华唯一的女侯。   可惜,她当时还太过年轻,眼还拙,实在看不出那位其貌不扬的老婆婆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祖母那般耿耿于怀那般警示,后来终于慢慢有些眼界看得出来的时候,紫玉也去了,紫玉侯府更加淡出视线,父亲认为没有紫玉的紫玉侯府已经不需要再忌惮,她也顺理成章的没再关注……   现在,看到这样的紫宸,她不禁猛然惊觉——当年紫玉忽然退居二线,逐步放权直到最后彻底清闲,是否另有原因?   父亲也曾亲口说过,祖母威风八面骄傲一生,却不知什么原因,独独在紫玉面前总有种矮一头的感觉,所以她从不愿与紫玉同场出现,实在不得不同场,也回避……   再联想那日李诚回去提了老战王的遗言,说是不知道老人家留了什么东西给夏阳,竟让惠武帝都惊怒得险些失了态,赵芸惜更加觉得不祥,就怕一些秘密将这些串联在一起。   一时她也解释不清楚,何况:“王爷,小心驶得万年船。”   没弄清楚之前,还是小心为上,为三言两语不和而大动干戈实在不智,何况,这里可是战王府,正在举办老战王的丧礼,想闹也是不可能闹起来的,反倒公然而彻底的把李旭李烨连同暂时还不知深浅的紫玉侯府都一起给得罪了个干净,让一旁看热闹的李靖有机会咬一口……   李诚抿唇点了点头。   别人的话他未必听,但赵芸惜是他的贤内助,这些年着实帮了不少大忙,青云侯府也还有大用……   杨家老四却是智商不够,还没人警醒,看到李诚沉默了,还自作聪明的以为是这事李诚不方面直接闹开,闹开了他自然会帮忙,但自己不一样,自己是受害者!   于是,他自认为很有气势的眯了眯眼,冷冷看着紫宸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跟诚王殿下说话!还有,你想清楚了?确定要为四公主出这个头?不怕,你现在这点富贵都保不住?”   紫宸有点无语——他们紫玉侯府竟然已经“没落”到这种程度了吗?是只狗张嘴就敢冲他们乱吠!   “你都能为紫霞公主豁出去,我为何不能为四公主豁出去?”紫宸淡道:“都是公主,都是皇上的女儿,紫霞公主还能比四公主分外金贵一些?若是你觉得张大人还不够资格处理这件事,不如,去皇上那儿告一状,紫宸随时可以带四公主进宫与你们对质。”   杨家老四一听,面色难看了——这事紫霞也有错,若真闹到皇上那里去,只怕不好。   还好没蠢彻底……   李诚和赵芸惜都不禁暗暗松口气,却跟着就听到杨家老四炸毛似的勃然大怒:“去就去,谁怕谁!”   而后,怒气冲冲扬长而去。   李诚和赵芸惜都懵了——什么情况?刚才不是还忍下去了吗?怎么忽然又炸了?   李靖却勾唇,眸光隐晦闪烁的看着紫宸。刚才若不是紫宸忽然冲杨家老四讥讽一笑,杨家老四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到所剩不多的智商都掉干净……   紫宸。   意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唉,小夫妻都是冲动的人……”赵芸惜很是无奈的轻叹一声,与李慧茹和紫宸道:“你们放心,既是误会,就没得再闹大让人看笑话的道理,我与诚王回头就去劝劝他两。”   顿了顿,又与李慧茹道:“这事让四妹受委屈了,抱歉。”   紫宸抿唇低着眸,似乎在看李慧茹,旁的不关注,也瞧不清他眼底什么神色,只见他面色平淡,没有发作和纠缠不放的意思,可赵芸惜的心还是拎着的……   天知道其实并不平庸的紫宸,会怎么想文萱之前悄悄过来又悄悄和她汇合的事?这万一他想多了,怎么办?虽说他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她跟这事有关系,可……被这样的人提防惦记上了,总归不是好事!   于是,见李慧茹抿唇不理她,她也不介意的模样,转眸特地与夏阳又道:“府里正在办丧事,人多而杂,查起来确是不容易,可总归还是要仔细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害了紫霞,又要陷害慧茹……就麻烦九弟妹了。”   “这是自然。”夏阳点头,旁的也不多说。   这会儿明显留着也没用,李诚和赵芸惜随后便推说吩咐人去送紫霞和杨家老四先回府,便离开了。   “既然已经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便先去前面了。”李靖忍着走向夏阳的冲动说道。   李慧茹虽然不喜欢李靖,可他到底是美其名曰为了帮忙而来的,总不好将她无视了:“多谢三哥特地跑一趟。”   李靖摆摆手,也不敢多看夏阳一眼,转身便走了。   别说,背影还听潇洒飘逸,可惜……   夏阳经常“瞎”。   “已经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免得王爷担心。”夏阳也让李年等人回李旭那里帮忙。   李年也不啰嗦,带着零食君等人便走了,张大人则继续带人找可能的“暗器”——就算这事最终私了,证据还是找到比较好的,惠武帝问起也好交代。   夏阳准备带紫宸和李慧茹去最近的小花厅里休息,不想,神经已经紧绷半天成战斗状态的李慧茹却因为暂时的松口气而直接晕了过去。   看到紫宸及时而干脆利落的抱起她,夏阳忍不住嘟囔一句:“唉,好白菜都是人家家的……”   紫宸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但并未纠结,张嘴就道:“能否借个房间……”   夏阳直接冲巧玲勾勾手指,示意她带路,自己则转头继续忙别的去。   不多久,张大人传来消息,“暗器”找到了,是枚小银果子,样式非常普通,平时帝都贵妇们用来打赏下人或者小孩子的小玩意儿,有点脸面的人家里都有,实在很难找其出处……   **   也不知是被赵芸惜劝住了,还是被淮恒公夫人阻止了,反正杨家老四最终没有真的跑去惠武帝那里告状,而惠武帝却还是从别处知道了紫霞流产的消息。   不出意外,惠武帝只是让杨贵妃交代紫霞好好静养,并赐了些滋补品之类的,是怎么流产的一字不提,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一样。   杨贵妃当然没蠢到特别提起,而且看得出来,老战王去后惠武帝的心情就变得很差,又从李诚那里得知跟一个神秘的东西有关,而东西现在在夏阳手里……   自不敢这个时候闹腾惹他更心烦而彻底失宠,更不许紫霞夫妇闹。   如此这般,一条小生命就那么以逝去的代价掀了朵小小浪花的后,老战王的丧事照常经行,一路再无波折顺利下葬……   另外,惠武帝以为老战王积福为名大赦了把天下,赦免了很多之前有过罪的人,其中自然包括庞雪,而原本应在三月末的大华殿试,改到了五月初。   李旭过继了战王府,往后自是要在战王府里居住,北王府自然而然的空置下来。   惠武帝很含蓄的跟李旭提了一下,意思是他现在已经是战王了,北王府留着一没用二别扭,而用于赏赐有功之臣的宅子却紧张……   李旭知道,惠武帝其实是不放心夏阳,怕她滥用手里的东西,所以想放个信得过的人监视战王府的一举一动,而北王府,无疑是最好的位置,可他还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将北王府双手奉上。   不是怕,但也是怕。   他怕拐了个大弯,却最终还是又走上了前世那条旧路……   谋反的罪名他已经背过一次,也实际的做过一次,当然不怕再背一次,再做一次,可,能不背能不做,他还是尽量的不去背不去做,因为,他在这一世遇到了最好的女人,一个让他甘愿为她立下永生誓言的女人。   他真的很怕,怕即便他运气好到能够再有一世,却,也未必还能再遇上这一世这样的她!   惠武帝对于他这样的表现,自是很满意的,交代了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后,便放他离开了。   李旭转头又去了一趟永乐宫。   这是老嬷嬷死后,他第一次踏入永乐宫。   丽妃今日也没戴人皮面具,溃烂已经痊愈,苍老的面容毫无掩饰的完全暴露出来。   李旭如今正得盛宠,丽妃是他生母,自是谁也不敢明着苛待,好药圣药不断的供应着,只要她乖乖的配合治疗,痊愈自然快。   “是不是很丑?”她又尴尬又别扭的捂着自己的脸,不敢让李旭看到的样子。   李旭面无表情道:“所有人都会老。”   丽妃一听,很是感动的模样,默默无声的便落了两颗泪下来。   别说,虽然她现在容颜已老美貌逝去,可那两滴泪滑落的瞬间,还是很有扣人心弦的魅力,让人感觉那两滴眼泪就好像落在了他们的心上,滚烫滚烫的,灼得心疼……   李旭皱了皱眉。   丽妃看的清楚,也知这儿子木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指望他主动多说几句劝慰实在妄想,不如自己主动开腔。   “你这孩子……”   她眨眼间又滚了两滴泪下来,抬手似要怜爱的抚摸一下李旭,却又在即将触及时猛然想起什么而生生僵住,继而便又尴尬的收了回去:“做我的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李旭有些烦躁起来,干脆问道:“母妃之前让我进宫是为什么事?”   丽妃心里那个恼的啊,她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这么个死孩子,从小到大就没可爱过!他这样,让她怎么跟他培养感情!这母子情深的牌还怎么打!   可……   再难打,也还是要打,最不济,也要打给别人看!   “你为什么要过继战王府?你怎么能过继战王府呢?”她拉住他的手,掩饰不住的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你过继战王府意味着什么吗?”   李旭的心,迅速往下沉,面上却依旧一丝表情都没有:“就算过继战王府,我也还是李旭,我依然姓李,依旧是父皇的皇子,您的儿子。”   丽妃气死了,差点没脱口而出咆哮——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不知道,过继战王府就意味着你失去了荣登九五的资格!   “当然是有区别的!”丽妃没糊涂到直接说,可不直接说,她又觉得自己这傻儿子智商欠费听不懂,于是憋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旭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下文,才道:“当时,拒绝不了。”   丽妃怔了怔,这才想起来,当时老战王时间已经不多,而屋里不但惠武帝在,还一屋子的宗亲在,如果他当时拒绝,惠武帝定是勃然大怒的……   等等!   他为什么补了这么一句?   难道……   其实他也是不愿意过继战王府的,但,拒绝不了?   这么一想,丽妃猛然有种看到希望的感觉,忽然又觉得自己这儿子似乎好像并没有以为的那么呆那么蠢,他心里其实都是有数的,只是,爆发不了而已。   这可真是个意外的好消息……   丽妃心情顿好:“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错怪你了。”   李旭没吭声,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夏阳说过的一句话——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到处都是我讨厌的味道,我要回家!   嗯,他也想回家了,有她的地方才是他家,而这里,是别人的家,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女人……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他的生母了。   丽妃心情好,又与他说了许多话,可惜他这边耳朵听进去了,那边耳朵又出去了,但那张万年棺材脸脸已经瘫得出神入化,近在跟前的丽妃都没发现他走神……   **   近日,紫玉侯府很热闹。   白天有人在附近转悠,晚上有人企图翻墙进府,可惜,内有恶犬而且十分凶悍,这些人都只到外围便暴露了,只好匆匆退去,好一阵子不敢轻易再犯。   不过,也有人不畏恶犬并围观了好几天热闹的,若无其事悄然入府,且未被恶犬发现阻挠,但是……   狗没发现,人发现了。   紫华正好要外出,却发现夜访者,二话不说堵上去:“阁下夜访侯府有何贵干?”   柳明月淡淡瞥了他一眼:“我找紫宸。”   紫华惊讶的转头看向正巧赶到的紫宸——你认识的?   紫宸抿出不语,皱眉仔细看了看月下墙头那一身月白长袍的少年,惊讶的发现他的容貌似曾相识,不过,更像传闻里的某个人……   压抑着心中的狂喜,他小心问道:“阁下可是明月公子?”   柳明月点了点头:“白天不方便。”   紫华惊愕的瞪大眼,看什么神奇物种一样盯着柳明月看。   “紫宸明白。”紫宸暗暗的横了紫华一眼,与柳明月道:“紫玉侯府现在有些麻烦,诸多不便,还得劳你亲自过来,实在抱歉,也,感激不尽。”   柳明月神色平淡:“人在哪?”   紫宸不知柳明月脾气,只从传闻中得知他脾气不好,现在又好不容易求得他出手,自不敢啰嗦把人给得罪了,二话不说前面引路,却不想……   柳明月先拿出个面具戴上。   银质的面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明显是特地为他而打造的,虽然只能遮住他半张脸,但却很完美的削去他精致五官该有的那份清俊冷艳,掩饰了真实年龄,配着修长高挑的身高,看起来像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脸是人家的,人家爱遮爱挡跟他们无关,更何况,十几岁的神医也确实是年轻得有些太夸张太没有说服力了,所以,紫华紫宸对他此举都未有多想。   紫华虽然好奇,却另外有事,也就没跟上来看热闹。   “你……跟我开玩笑?”   李慧茹听说明月公子特地为自己来了,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紫宸在跟自己开玩笑,第二反应则是面色瞬间白得像鬼。   他知道!   他居然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慧茹,有句话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之前一直不能说,可今天却是终于可以说了……”紫宸一把拉住浑身发抖转头就想跑的李慧茹,紧紧抱住她:“慧茹,就算我们真的没有孩子,紫家也不会断后,我们上面还有大哥和大嫂,他们已经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了。”   “这不一样……这不一样啊……”李慧茹泪如泉涌:“那不是你的孩子……变不成你的孩子……别人有孩子可你……”   一想到别人都有孩子,唯独他没有,那么好的他没有,她就心如刀割,恨自己恨得透透的,却又懦弱的鼓不起勇气去死,甚至,自私自利,不肯放他去找别人。   “傻……”   紫宸温柔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隔壁的柳明月大煞风景的打断了:“到底治不治?”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憋着多大火气来的?   **   李慧茹的病能治,但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具体什么时候能怀上,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震惊过后,李慧茹狂喜。   而夏阳和李旭那边……   最快速度的将北王府空置出来,还给惠武帝。   北王府要还回去了,之前埋下去的东西自然要起出来重新找地方藏,以免那搬进去的人整改府邸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东西给翻出来。   趁着夜深人静,两人结伴行动。   这一次,李旭负责翻地砖,把东西刨出来,而后善后。   夏阳全程只负责伸出手从坑里拿出盒子,然后围观李旭善后,然后一起回战王府,点块她看着顺眼的风水宝地,等李旭再翻地砖刨好坑,就把盒子放进去,然后,再次围观李旭善后……   李旭始终没问她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她也没说。   战王府的一草一木于夏阳而言都是熟悉的,可李旭只熟悉菡萏院,所以他想往后都跟夏阳住菡萏院,小也没关系,他喜欢,但被老王妃坚决反对了,因为那是夏阳做姑娘时候的闺房,暂时住着还可以,长久住着不像话,何况他往后就是战王府的正主人,自是要住正院才合规矩。   “曾祖母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往心里去。”   想起老王妃劈头盖脸把李旭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夏阳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抚一下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时不时就傻不愣登犯二的男人误会老人家的心意:“她是真把你当曾孙看待了,才这样教训你的,不然你看,她几时这样教训过人。”   “嗯。”李旭点头表示他懂。   夏阳却不敢相信他是真的懂,忍不住又举例说明了半天。   李旭有些无奈——他在她眼里是有多瞎多蠢?这都看不出来?可想想诸多过往……   他沉默了。   而且,他也喜欢她这样叮叮叮的不停叮他,围着他转。   这种感觉很好,就好像,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可惜……   他的世界里,煞风景的很多!   看着跟到战王府住,想来骚扰他们就来骚扰他们的姬氏极和索朗穆,李旭脸黑得像锅底,终于不再忍的当着夏阳的面就道:“你们到底要赖到什么时候才走?”   两人很默契的直接无视他。   姬氏极还递了封信给夏阳:“宝珠寄来的。”   夏阳很意外,接信的时候多看了姬氏极两眼,发现他心情似乎很不错,扬了扬眉:“看来是好消息。”   姬氏极勾唇,抬手就习惯性的想用指背刮下她鼻梁,却猛然看到银光一闪,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半点不客气的劈斩下来。   要不是缩得快,手指就没了……   索朗穆眯了眯眸子,起初还以为那匕首是夏阳的,可仔细一看明显比之前见过的大了一号,而且他记得,夏阳的匕首上面刻的是“日”字,而李旭手里那把,是“九”字。   默默的,他翻了个白眼:“秀恩爱,死得快!”   天天被夏阳神奇脑回路荼毒的李旭理解能力也异于常人,眯了眯眸子就回道:“吃不到葡萄的人才会说葡萄是酸的。”   这时,看信的夏阳蹭的站起来:“魁哥哥终于要出嫁了,太好了!对了,这么一来,你们岂不是就要回去了?”   “舍不得?”索朗穆勾唇笑问,斜目挑衅李旭——你看你看,你整天抱着她,她也照样是舍不得我的!   李旭直接给他个白眼——白痴!   却听姬氏极道:“本来还想多待些日子帮你把人揪出来的,可惜阿魁要出嫁,我们不回去不像话,所以,人只好让你们自己去逮了。”   李旭错愕。夏阳也是一怔。   “赞布阿美在帝都。”   ☆、【142】   “她怎么说都是西戎人,以她对西戎地形的熟悉,顺利避开各族眼线逃离西戎进入大华其实并不是太难的事,只不过我还是很意外……”姬氏极皱眉道:“她居然能潜进大华帝都来,而且,这么短时间内就对大华帝都这么熟悉,还有人接应。”   夏阳皱眉:“有人接应?”   “前段时间闲着没事,夜里外出乱逛的时候无意间到了花巷附近,听到有人用西戎的乐器演奏……”姬氏极道:“本来两国这几年交好,为讨生活西戎胡姬落户帝都花巷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有人用西戎的乐器演奏自也不稀奇,可是,她演奏的曲子我听赞布阿美弹奏过。”   顿了顿,补充道:“准确的说,是只听赞布阿美弹奏过。”   “真是孽缘啊~”   夏阳这时候还有心情调侃姬氏极:“极哥哥,其实我一直很纳闷啊,阿美小姐既然那么喜欢你,为什么还能跟那么多的男人那啥那啥?就不怕你知道后吃醋彻底不要她?”   姬氏极无语的看着她——你关注的重点在哪里!哦不对,这是你一个做妹妹的能问哥哥的问题吗?   “咳咳,其实这事很简单。”   索朗穆干咳了两声,爆料道:“虽然赞布阿美那丫头真心算不上多聪明,但她命好,还会哄人,很得赞布王眼缘,从小就被捧在掌心里宠着,可以说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然而她第一次参与祭祀河神的时候,很幸运又很不幸的碰上了这位……”   有点幸灾乐祸的拍了拍姬氏极的肩:“她大概是一眼就看上了这位,可又拉不下她高贵的面子来主动示好示爱,于是频繁用各种堪称可笑的手段来招惹这位,可惜这位眼睛长在头顶上,从来不理她,然后小姑娘感觉自尊受辱,恼羞成怒了……”   忽的转头问姬氏极:“那时候被下药的应该是你吧?说实话,你真没中套儿?跟她之间真的一次都没有过?”   姬氏极勾唇浅笑却很狐狸:“你以为,我是你吗?”   索朗穆一瞬间面色有些微妙,跟活吞了上百只苍蝇似的。   哇塞,信息量好庞大!   难道说,索朗穆的第一次是被人算计的?   夏阳两眼放光,期待后续八卦,却听李旭阴沉沉道:“如果你们是要继续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以滚了!”   索朗穆抿唇不语。   姬氏极也当没有过之前那些八卦,继续道:“毕竟只是一首曲子,并不能真的证明什么,所以我特地去了那家青楼一趟……”   可惜他看到的并不是赞布阿美,不过,他还是拐弯抹角的从那胡姬口中得知,曲子和舞步都是一个年轻的西戎女子教的,而那女子出现的时间正是赞布阿美失踪之后,只是很奇怪,根据描述,除了身高和身段和赞布阿美很像外,年龄和外貌都不一样……   “我怀疑她是易容了,又听那胡姬说她每天夜里都会到楼里,就打算第二天也去碰碰运气,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没有出现。”   索朗穆也道:“起初我还以为的极耍我,当然,也可能是我们的行迹暴露了,可就在我们以为没戏的时候,我们碰到她了。”   “其实更准确的说,是抓到了她的侍女阿音。”姬氏极想起那天晚上,不禁皱眉:“不知道她怎么得的消息,竟似有所察觉的样子,所以特地派了阿音试探。”   李旭没兴趣慢慢来,开口直接问:“人呢?”   “死了。”索朗穆摊手耸肩。   李旭目光冷飕飕的在姬氏极和索朗穆之间徘徊,虽然没说什么,但羞辱已经通过目光赤裸裸的表达出来了。   姬氏极也不禁面色难看:“她事先已经中了魔蛊。”   魔蛊即是蛊,只是两国的叫法不一样。   李旭一听墨眸瞬沉,夏阳都不禁站了起来:“她中的是什么蛊?不,你们仔细说说她怎么死的!”   这时代很多东西都讲究一脉相承,于是总是一不小心就失传。   蛊术神秘神奇非常强大,若是往好方向运用,其实也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可偏偏它经常被人用于异常血腥而残暴的事情,于是久而久之,人们谈蛊色变,第一反应就是它只会害人,于是代代传承人都被所谓的正道追杀。   于是,这种秘术的传人比起其他绝学来的更少,并且代代都过得十分艰辛,通常为了过得好一些,大部分都会选择安静的隐居,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才会有逆天改命的野心潜入人群作恶,再加上天赋不同养蛊不易,便有了很大一部分人虽碌碌一生,但却养不出一只真正厉害的蛊来,可也有极少数的人……   逢养必强!   姬氏极看了看李旭,又看了看夏阳,也不急着问,简单而直白的形容出阿音的死装:“面目扭曲七孔爬蛆,很惨很恶心。”   夏阳抿唇,拳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这种蛊不难养,可以说得上很普通,但……我以前请大力叔特地调查过,这世上会养蛊的人真心不多,而且都在南疆,可我们大华跟南疆就像和北狄一样,常年不和而征战,所以照理说,南疆人是很难混进大华来的,更别说帝都了……”   李旭默默的看向她。   她查养蛊之人,应该是为太子皇兄……   姬氏极道:“若不是易容,那便是混血了。”两国不和不意味着两国的人不偷偷相爱诞下混血,或者,出现一方强迫另一方而遗留下混血血脉的事件,也,并不是所有的混血都会像他和夏阳一样那么明显的具备两种血脉特征。   可不管如何,姬氏极和索朗穆都要回西戎去了,并且他们跟拓跋霄他们不同,东夷说到底当初都是真正的战败国,而西戎却不是,并且西戎拥有更强大的兵器,李旭和夏阳的身份又比较敏感,若姬氏极和索朗穆在大华呆太久,难保惠武帝不多想……   离去前,姬氏极又多提醒一句:“拓跋霄兄妹这次恐怕来者不善,针对的是谁不用说你们也心里有数,多加小心。”   **   姬氏极和索朗穆说是准备回去了,却也不是说明天走就能明天走的,起码首先,明日得进宫与惠武帝打个招呼,而后才正式着手准备回西戎的事宜。   “阳阳,你觉得是那个人,是吗?”   没有第三个人在旁,李旭也无需绕弯,直接便问夏阳,而他所说的“那个人”,自是指当初对李煜下蛊的人。   夏阳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道:“旁的我真不敢说,但我至少可以肯定,能养出食心蛊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他养得出食心蛊,就肯定养得出别的蛊,不管给阿音下蛊的人是不是当初害太子哥哥的那个人,都绝对脱不了太大的关系,也,不论是不是同一个人,都留不得!”   那种防不胜防的存在,实在太危险,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算计到他们了……   包括她!   顿了一顿,她看向李旭:“我……想找李年谈一谈。我至少要知道,太子哥哥当年到底是碰了什么才被……”   李旭点头,起身就要去喊人来,却被夏阳拉住。   夏阳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旭顿时明白,她是要单独找李年谈,而他在旁的话,李年估计知道什么也不会说。   夏阳见他面色有些微妙,怕他难过多想,忙一把抱住他:“你放心,我回头就仔仔细细一字不漏的跟你说,我保证,我……”   李旭一把将她抱到腿上坐着,搂在怀里:“明天我有事要出门一趟,很快便会回来,就不带李年一起了。”   “……你这样太明显了。”夏阳忍不住吐槽一句。   李旭抬手一把掐住她脸颊。恶狠狠道:“你放心,你家王爷我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木头人,正常人都不会有你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夏阳想了想,点头:“说得也是。”但又一想,就觉得不对劲了,气呼呼的拍开他的手狠狠瞪他:“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正常人?”   李旭很给面子的别开脸去笑。   夏阳还是气得直接掐他脖子。   她倒是不会真掐死他,可……她掐得真心狠,他是真的会难受!   李旭默默的想,难道这是报应?他以前好几次差点掐死她,于是,她现在动不动就掐他玩?   但很快,他就发现她又不知在想什么的竟然默默的走神了……   “想什么?”   猛然被问,夏阳惊回神来:“嗯?哦,没什么,嗯……没什么没什么……”   明显是很有什么!   李旭沉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道:“不要瞒着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不论是那个赞布阿美,还是那个下蛊的人,我都会去查。”   “嗯哪嗯哪,你去你去都给你去,我就在家吃饭睡觉安安心心做只被养的猪。”夏阳直点头,应得干脆利落。   然而太干脆了,李旭反而更加不相信她:“阳阳,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啊,你看我真诚的大眼睛。”夏阳边说边凑近过去,用力的冲他眨眼。   “……我是真的想把你绑在裤腰带上了!”不然,他总担心一不留神她就不见了。   “你绑呀绑呀,不怕裤子掉你就绑呀。”   “……”   **   次日,李旭出门果然没带李年。   竟然真的谁也没有怀疑……   至少夏阳偷偷找上李年的时候,李年确实是很惊讶的。   不过,惊讶只维持了非常短暂的一瞬间而已……   “既然太子哥哥连我会追问的事情都预料到了,那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吧,当年太子哥哥到底发现了什么,才招来那样的杀身之祸。”夏阳也不跟他啰嗦,趁着四下无人,直接就问。   李年淡道:“很抱歉……”   “抱歉个屁!”   夏阳瞬间就上火了:“你知不知道前段时间又有人死于巫蛊之术?而那个人很可能是当初对太子哥哥下蛊之人!”   李年面色瞬变,眸子阴沉得可怕:“什么人死于巫蛊之术?属下为何并未听说?”   “你以为你是谁?帝都那么大,人那么多,死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人你也能一清二楚。”   一想到李年很可能是在提防她和李旭,夏阳就很想打他一顿,然后去刨李煜的坟骂个三天三夜再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却要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当我傻呢还是当天上真会掉馅饼还总是喜欢砸你?”   李年看着一把揪住他前襟的夏阳,面色很微妙——当初的小郡主真的已经长大了,都快有他高了,却是愈发的不像女人了。   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尴尬的左顾右盼道:“你快放手,若是别人看到……”   “放心,看在太子哥哥份上,我不会说你非礼我的。”   李年:“……”   僵持了会儿后,夏阳一把推开他,绷着脸道:“太子哥哥是不是还留了特别的密令,比如……杀我,或者李旭。”   李年低眸避开夏阳的眼:“太子殿下生前最疼爱的就是您和战王,又岂会留这种密令。”   “说这话的时候连我眼睛都不敢看,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夏阳冷笑。   李年抿唇,不语。   夏阳叹气:“我知道太子哥哥这么做的意图,甚至理解,所以你放心吧,我并不生气,也,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李年依旧不语。   “但是,你想过没有?太子哥哥再聪明也只是人而已,他不是神,他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他最多只能猜测到个大方向,不可能知道小细节,而很多小细节,是可以影响整个大局的。”   李年皱了皱眉:“战王妃想说什么?”   夏阳迟疑了下,还是道:“李旭其实知道很多事,包括丽妃,包括林氏,包括那个神秘的地下黑市,甚至更多……所以,太子哥哥所担心的,他会被那一份亲情束缚的几率,很低。”   李年怔住,而后又皱眉。   “你也不用担心他会被巫蛊毒祸所控制,因为还有我在。”夏阳道:“虽然我确实不敢担保百分百,但我发誓,若有那个万一,我定豁出性命也为他除蛊去毒!若还是不行,也用不上你,我,会亲自动手。”   李年震惊的看着她,便听她又道:“所以,当初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告诉我吧。”   ☆、【143】来真的   李年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了:“其实,太子殿下很早之前就关注那个地下黑市了,但很~快~便又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而不得不放手,并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所~有~的暗哨。”   他的切入点让夏阳有些错愕,但,信息量非常大。   李煜体弱,却非常聪明,虽因身体的关系而不太与人交集,却意外的很擅长交际,最最关键的是,他一直都非常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有什么立场,在什么人面前可以说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碰,什么样的要求可以随便提而什么样的要求想都不能去想,他所拥有的一切,是谁给的……   惠武帝对他青睐有加分外宠爱,或许真是出于真心,甚至真的希望这个善解人意又懂分寸的儿子能活得更长久一些,所以即便明知他命不长也还是力排众议立他做太子,给予他最好的教育,最优越的物质条件,一边尽心尽力的为他寻医,一边又尽所能的满足他有生之年的所有愿望。   可以说,当年的李煜,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似手无寸铁悠闲度日,却实际,拥有仅次于惠武帝的无上权势!   所以……   能让这样的李煜投注了心力去关注,却又“很快”就“不得不”放弃继续撤走所有人的“特别”原因,多半只有一个——那个地下黑市,还涉及着惠武帝的直接利益!   一个帝王参与地下黑市的交易,乍一听很荒唐,可仔细起来,又真的有那么荒唐吗?   回想那个神秘的地下黑市的操作方式,以及至今为止夏阳所知的被邀请的名单,放开脑洞去想,这又何其不是一种变相的监控和掌控?   说是进入交易会场的时候会有工具掩饰身份,可,邀请函是地下黑市发出的,每一次举办的地点都不一样,前往的人甚至时间都不一样……   别人不清楚到底来的是什么人,可主持那一场黑市的人,也不知道?   别逗了。   或许维持这个巨大的地下黑市确实需要很大的人力和精力,可回报却是对等的,甚至翻倍,数倍——首先,诱人的经济利益!其次,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商门巨富,私下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勾当都一清二楚!   何乐而不为?   李年却也不管夏阳想不想得通透,跟着就又道:“后来,太子殿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关注那个地下黑市,直到……殿下命属下派人着手调查丽妃。”   夏阳抿唇不语,静候下文。   “圣上并非太后嫡出,年轻时候又咳……所以当年继位的时候有些咳咳……不过,一切都在他微服出巡江南遇上丽妃之后改变了,林氏至此成了皇商,为圣上效命……丽妃盛宠一时,拥有很多特权,有些她病后也并未撤销……”   虽然李年说得含蓄,但夏阳还是听懂了,并且很久之前张皇后也说过。   就是——惠武帝并不是太后亲生,本来谁也没有料到他能荣登九五,于是巴结的人并不多,而他年轻时候还非常风流,养了很多妻妾美人生了很多孩子。如果他只是个闲散王爷的话倒也不至于怎么样,可他后来偏偏做了皇帝,于是腰包瞬间悲剧的羞涩了,而一个皇帝腰包羞涩是很郁闷的事,会让他说话都不够底气。于是他精明的找上了丽妃,于是林氏顺其自然的成了他的理财顾问兼财务总理,于是丽妃得到了盛宠,并且为了方便做这个财务会计,还拥有了很多特权,而现在虽然丽妃容貌不再已经失宠了,可林氏这个理财专家还在,所以她某些特权还在。   李年继续道:“顺着丽妃,属下的人再次查到了地下黑市,并且意外的发现一条深藏后宫的暗线,但很可惜,并没有来得及更深入,太子殿下便出事了。”   虽然早就知道李煜的死跟追查丽妃有关,可真的听到的时候,夏阳还是面色一白,心里难过。   李年有些不忍:“太子殿下说过,这事于您无关,甚至若非您提醒,我们连提防的机会都不会有,糊里糊涂便……”全军覆没!   夏阳抿了抿唇,岔回话题:“那条暗线……”   “因为一个宫女投井,断了。”李年道。   夏阳紧紧盯着他,感觉这事上他还是有所隐瞒的。   李年被她盯得直发毛,硬着头皮僵持了好半天后,终是忍不住道:“断之前,却有些微收获……”   夏阳沉下脸,又想打他了。   李年尴尬的别开脸:“那条暗线连接的是……永乐宫和永宁宫。”   夏阳错愕得瞪大眼。   永乐宫是丽妃住的,而永宁宫,是淑妃住的!   宫里贵人这么多,妃子就有好几个,淑妃显而易见的被其恶毒的孪生姐姐连累,就算抚养了李靖和李芷妍也未得什么圣宠,住的邕宁宫名字都似乎别有含义……   所以,一被发现就立刻断掉的暗线,为什么会通到淑妃那里,淑妃有什么值得丽妃盯的东西!   “太子殿下也很疑惑,可惜属下无能,并未查到更多有用的东西殿下便去了。”说起旧事,李年明显有些低落。   夏阳能体谅他的心情,但还是抓紧时间问道:“所以你这些年还在查,对吗?”   李年抿唇,默认了。   夏阳忙问:“还查到了什么?”   “还查到林氏家主,也就是丽妃的父亲,实际是私生子……”   **   林傲六岁才认祖归宗,六岁之前谁也没见过他。   因为生母贱是青楼女,林氏主母觉得传出去太丢人,便把事情瞒得死死的,谎称他是小妾所生。   虽是妓人生,却被教养得很好,至少很懂规矩,而且他非常聪明,哪怕明知道自己刚认祖归宗生母就没了不寻常也没有闹,加上擅长察言观色还嘴甜,很快便融入了新家庭……   那时候的林氏还不是江南首富。   那时候的林氏甚至还遇上了好几次大危机。   可就是那个时候,林傲脱颖而出倍受宠爱重视,当时的林老太爷甚至还失控说出他是商道奇才,是天赐林氏的福星之类的话来。   十岁的时候,林傲开始习武,十五岁的时候迷上修道,近乎疯狂,一年到头没腿在家,四处拜访道观,大华各地遍布他的脚印,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说不定哪天就出家做道士修仙去了,却这时,林家出事了,一场瘟疫席卷,差点让这个庞大的家族覆灭,不过,男丁死得就只剩下在外的林傲了。   于是,林傲被召回林氏,继承了家业,不过他并未因此就放弃了修道事业,每年还是会捐赠很多钱到各大与他投缘的道观,并在长子成年娶亲之后,直接将家业交于长子打理,而自己则直接入观修行,彻底开始求仙之路……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顺理成章。   可夏阳却怀疑,他所谓的四处拜访,其实是变相的招兵买马,所谓的捐赠,是运作资金的变相输送!   而且……   “李年还说,他似乎一直在找东西。”   李旭皱眉:“找什么?”   “不清楚……”夏阳面色有些微妙,还有点晃神:“李年也不确定他要找的到底是东西还是人,只是发现他每两年就会悄悄的到蜀地转转,似是在找什么,但又从不见他与谁特别的接触。”   李旭抿唇看着她,静静的,静静的,直到,她自己恍然回神。   夏阳一回神就对上李旭的眼,不禁有点心虚,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我……我猜……他……找的可能是我。”   李旭怔住。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想找的应该是我师父或我师父的族人。”夏阳弱弱道。   这样说,李旭就明白了——林傲真正要找的,其实是那种能为人续命的神奇医术!那些特效丹药!   面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他找这些做什么?   非常简单而容易理解——想活得更更更长久一点!   这么说起来,之前林傲确实特地写信问过他,知不知道夏阳为老战王找的那位神医在什么地方,见没见过,没见过的话帮忙打听一下具体的相貌特征,能瞄下画像更好,理由是想找来医治丽妃的怪病,但那时候他在北门关,确实不知道,后来倒是知道了,可……   真正救下老战王的却其实是夏阳本人,而且,需要付诸不为人知的巨大代价!   如果当初他人不是在北门关,如果他的心更迟一点偏向夏阳,如果……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夏阳发现李旭的面色难看着难看着就难看成了白纸,一点血色都没有,还极快的速度冒出来很多冷汗,吓了一跳,以为他急症了哪里不舒服,拉了他的手就要查看,却被他反手一扣,猛的拖进怀里。   他用了很大的力道,像个水中沉沉浮浮就要溺毙的人忽然抓住根能救命的浮木,松手就会被淹死般,在她跌进他怀里瞬间就死死的抱住她。   猝不及防的她几乎瞬间就被他榨干了肺里的空气,呼吸困难大脑直接缺氧,懵逼得不要不要的——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   她听到他的心跳得很快,而且很乱,甚至呼吸都是紊乱的,好像刚刚窒息过,这会儿需要拼命的呼吸,很明显的不对劲,所以又想挣开他查看,但他说什么都不肯放,就那么抱住她,死死的死死的,好像一撒手她就会跑掉。   “我……我想去练武场。”   “啊?”   李旭的话,让夏阳错愕,也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开了她匆匆出门去了,而后,又很忽然的转回来,一把拉上她再往外走。   夏阳懵逼的被他带到练武场,然后,亲眼见证他是怎样砸烂的半个练武场……   动静很大,把很多人都招来了,但跟着又都缩走了,包括姬氏极和索朗穆——某人明显的疯症发作谁惹谁遭殃,他们就算不爽他,也不至于傻到挑这个时候跟他打架!   夏阳孤零零的围观全程,直到李旭彻底累瘫在那片狼藉里,才慢悠悠的走过去,托腮蹲在他旁边:“你肯定是属猪的。”   瘫在地上闭目粗喘的李旭睁开眼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李年来过,又走了。”夏阳叹气:“你说,他会怎么想你这场突如其来的怒火?”   李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窘了:“他应该不会……”联想到你把事情又原封不动的告诉我了吧?   “你说呢?”夏阳蹲着抬起一只脚来踩他:“太子哥哥能临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起码证明,他不是属猪的。”   李旭黑脸,冷哼:“知道就知道。”他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是是是,你牛你最大,大到想拆屋子就拆屋子,想砸练武场就砸练武场……”   夏阳直接赏他个白眼,起身,紧跟着毫无征兆抬脚就是一阵乱踹:“你特么的!不懂怜香惜玉也好歹别特么的乱吓人啊!你特么的真以为姑奶奶我这颗心脏是铁打钢造天崩地裂也不怕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看到你噼里啪啦轰的一阵乱砸,屋子那么大的石头一拳就给打碎了,卧槽,差点被你吓尿了你知道吗?”   她刚才是真被吓到了,所以现在是真火大了,虽然没用内力,可每一脚又都是用上真力气的,痛得李旭也忍不住要躲,可他的力气已经烧在砸练武场上了,这会儿真心躲不开。   得知已经消停的老王妃把两人召到跟前问话,看到的就是鼻青脸肿的李旭……   秦嬷嬷很适时的低声解释。   原本很生气的老王妃听后,乐了,也不再问伤从哪来的废话,直接问夏阳:“阳阳,你为什么打他?”   夏阳皱了皱眉,反问:“不可以打吗?”   老王妃一时反而被她问懵了,就看到夏阳转头又问李旭:“不可以打的啊?”   李旭:“……”   如果没第三个人在,他可以哄她开心,说可以,可这里……老王妃,秦嬷嬷,巧玲,绿屏,何止有第三个人!   没人回应,夏阳撇嘴:“知道了,以后尽量不打脸就是了。”   老王妃:“……”   李旭:“……”   秦嬷嬷等人:“……”   老王妃沉下脸来,摆摆手,秦嬷嬷立即带巧玲和绿屏退下。   掩上门的时候,听到老王妃沉声厉喝:“阳阳,跪下。”   李旭一怔,还没想起来要说话,就看到夏阳噘着嘴跪了下去,听到老王妃喝问:“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不知道。”夏阳抿了抿唇:“我也没错!”   李旭站起来,就要过去陪她跪,却听老王妃喝道:“你给我坐回去!”   李旭皱了皱眉,看看老王妃,又看看夏阳,最终还是坐了回去,反应迟钝的看着一老一少,不知道她们这是在唱哪一出,为什么要唱这么真实,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夏阳只是看起来叛逆,骨子其实很乖巧的,老王妃不是一直知道的吗?   “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老王妃这才转眸,又问夏阳。   夏阳似乎知道老王妃问的是什么,却倔强的咬着唇,不肯开口。   “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吗?”老王妃又问。   李旭总算听明白了,可夏阳依旧咬唇不说话。   “曾……”“你其实都知道!”   李旭想开口解围,却被老王妃打断了,她气愤的指着夏阳骂道:“你很清楚,他是李旭,是这战王府的正主子,是你的男人你的天!而你是他的王妃,是战王府的主母,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一点点错都有可能被放大被诟病!可你就是改不了,不!不对!是你根本就不愿意改!”   “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你已经长大了!还小不懂事这种借口已经不适用了!你已经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更何况,你一个当家主母态度这么不端正,日后还谈何管束下人?”   “曾祖母……”   李旭试图给夏阳解围,可立马就被老王妃给骂断了:“你闭嘴!她有今天也一半是你纵出来的!你以为这是爱她宠她?你这是在害她!你这样只会让她愈发的无法无天不知礼数!愈发的不讲规矩不行规矩!”   李旭皱了皱眉,换做别人敢这么骂他,他一巴掌就拍过去了,可……   老王妃现在是他的曾祖母,比他亲祖母还要高一个辈分,也,是夏阳珍视的亲人之一,她这么吼,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夏阳确实有些太不行规矩了。   她不是不懂,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意去做,得过且过能混一天算一天,他们能包容她一天就是一天,比起高高在上尊荣富贵,她更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他,也不想去强迫她,不愿那些框框架架去压榨她,将她最终变成一个规规矩矩却已经不再是她的她!   可大华是个讲究规矩的国家……   在这里,这样的她再不改,即便现在不吃亏,日后也是要吃亏的,甚至总有一天,会成为众矢之的!   再有就是……   她会犯这样的过错,不但是他宠的,还是他害的!   她那么懒的一个人,恨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人挑衅她,她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了还要再考虑一下回敬会不会浪费太多力气,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打人?   说到底,如果他不闹那么大动静,她也不可能会吓到,也不可能会踹他,他也就不会有身上这些伤,更不会被曾祖母叫来问话,不会被曾祖母呵斥罚跪……   其实,错的人是他!   这么一想,李旭再度站起身来:“曾祖母……”   “叫什么叫!”   老王妃火大的再次吼断他的话:“想给她求情?你有什么脸求情?你以为你就没错?堂堂战王,二十出头的人了还像个孩子,有点不痛快就砸东西,你可真长脸啊你!”   李旭顿时没底气的窘了,冷硬的面庞尴尬的浮上淡淡的红。   “去!自己的屁股自己擦,砸坏什么就给我修什么,把练武场给我修回原样!没得你砸坏了东西却让别人给你修,觉得丢人当初就不该砸,修好之后给抄十本佛经!”   “啊?”修练武场就算了,抄佛经……   李旭脸都绿了——他都二十出头了,战场上威名远播,还要罚他抄书,这传出去……多丢人啊!   老王妃冷笑:“哟,嫌丢人了?嫌丢人当初干什么去了?去给我抄!再不去,十本就变成二十本了!”   李旭的脸,瞬间黑了,不由瞥了瞥夏阳。   “你看她做什么!我养大的丫头我还能吃了她不成!最多让她在这里跪完之后去跪祠堂,一边跪一边抄规矩!”老王妃喝道。   李旭算了算,现在走是十本,再不走就是二十本,到时候想偷偷帮夏阳都帮不了……   咬咬牙,走了,先去修练武场。   殊不知,待他走远后,夏阳深嘘一口气,嬉皮笑脸就从地上爬起来,狗腿的跑去给老王妃捏肩:“曾祖母威武!”   “那是。”   老王妃很是受用的笑了笑,端起茶就喝了口,而后脸猛一沉,砰的将茶摔回几上:“我让你起来了吗?”   夏阳一呆,来真的?厚颜无耻笑得更加可爱一点:“曾……”   “曾什么曾!给我跪回去!”老王妃一把拍开她的手,沉声喝道:“再不跪回去,我就请家法了!”   卧槽!   死木头,你这次真的害死我了!      ☆、【144】   万试万灵的撒娇卖萌也失败了,夏阳最终还是被罚去了祠堂抄规矩……   跪!着!抄!   这样一来,别说李旭,秦嬷嬷都心疼了。   趁着侍候老王妃歇息的侍候,秦嬷嬷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您何必如此大动肝火?郡主也不是真不懂事,不过是那性子使然,该正经的时候,她还是做得很好的。”   “她有今天,就是让你们一个个这么给纵出来的。”老王妃打定主意要好好改造夏阳,哪能被秦嬷嬷三两句就说动了,哼了一声后,忍不住嘟囔:“当初就不该让她去什么西戎,现在好了,本就是个没规没矩的鬼丫头,去那边晃荡两年回来,愈发的不像样子了。”   越想,越激动:“平时小两口关着门在屋里闹也就算了,人家看不见也不知道,可你看看今天,都成什么样儿了?府里那么多眼睛看着,她竟然说踹就真踹上去了,你瞅见旭儿那脸没有?鼻青脸肿,遮都遮不住!”   “旭儿他要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顶多就是让人家笑话笑话嘛,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小两口感情好那也是好的,可旭儿是什么人?是咱们战王府的男主子!是领兵打仗的大丈夫!”   “脸都被自家婆娘踹成这样,他还怎么领兵打仗?他还怎么上阵杀敌?自家婆娘都管不好,又拿什么去威慑手下的兵?敌人来叫阵的时候喊,喂,李旭,昨晚你婆娘打你了吗?快来让我们看看你脸肿了没……他也嫌臊得慌?他不怕丢人,低下的兵将也不怕?还没开始打,这气势就先输了人家一大截,还怎么打?”   老王妃毕竟已近八十年纪很大了,秦嬷嬷还真怕她一激动就缓不过气来,见她停下就气喘吁吁,忙给她拍背顺气,可跟着又不禁因为想起老王妃刚才那番话而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忍不住又道:“您老人家说得都对,可奴婢总觉得郡主今天是故意的。”   老王妃皱了皱眉,看向她。   “是,郡主经常让人看起来好像很没规没矩,可您仔细想想,这些年,她除了喜欢穿男装之外,又真的公然挑衅了哪一条规矩?”秦嬷嬷想着夏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又好笑又好气,可心却是暖融融的似要化了一般:“您其实比奴婢更清楚,郡主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只不过,她表现温柔的方式跟我们不一样。”   想起这些年府里因为多了一个夏阳,度日如年的生活就变得那么生机勃勃丰富多彩,老王妃嘴角也不禁挂起了笑来:“你就使劲的夸她吧,那小尾巴都翘上天下不来了。”   秦嬷嬷知道老王妃也就那么一说,真要论起宠溺纵容夏阳来,其实大家都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而已,于是笑着又道:“今天这事,奴婢真心觉得郡主是故意的,为王爷为您,故意的。”   老王妃默默的听。   “说起来,王爷摊上那么一个母亲,确是个可怜的,以前真正关心他的人估摸着也就太子殿下一个,可太子殿下再老成,也终究不过是只比他大个几岁的大孩子而已,再加上张皇后那边……又哪能面面俱到?性子脾气有缺陷,也是在所难免的。”   秦嬷嬷叹气说道:“再有,虽说王爷是个有担当的,过继了战王府就会担下战王府的重担,往后孝敬您,为战王府延续血脉,可是,仅仅只是如此又怎么能够?至少在郡主看来是不够的,没有真正的亲情羁绊,就谈不上是真的一家人。”   李旭性格有缺陷,脾气烂得出名,不是好事,这会让他很容易着道,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偏偏他现在已经二十出头,脾性已经定型,不管对不对,已经有了自己的分辨能力和判断力,你单纯的跟他说你这样不对那样不对,他就算承认了也已经难改,说多了,他也掉面子来脾气,若是消极一点,保不准还会开始怀疑自己……   而且,他还有些木讷,不善表达,指望他主动融入这个新家庭,真真正正的视老王妃为亲曾祖母待,与老王妃培养出真正的祖孙情来,简直天方夜谭。   夏阳很聪明,虽然用的方法简单粗暴了点,却对人下药最是直接有效……   她很清楚老王妃的底线在哪里,更知道李旭有多宠溺她,于是,她以身试法主动挑衅老王妃所不能容忍,借老王妃的手让李旭来一次深刻的自我反省,希望他往后再爆起脾气来的时候能想起今天——放纵脾气固然爽快,可爽快之后却是一个烂摊子,还,会连累自己说珍视的人!   同时,让这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但一样孤独的祖孙,在摩擦中渐渐感受对方的存在,从而增进彼此的感情——老王妃会勃然大怒,是出于对小辈的关爱,而李旭,很明显的缺爱,并且,凭他迟钝的程度来看,默默给予他关爱,他很可能后知后觉很久之后才会发现,而老王妃却在一天天老去,说不定哪天就要离开了!   “心里知道就好了,何必说出来让我难受呢?”老王妃没好气道,眼看明显有些湿润:“这让我明儿还怎么虎起脸来教训她?”   秦嬷嬷这才知道,老王妃心里是都清楚的,不禁喊冤:“诶哟喂,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真以为您误会郡主了呢,啧啧,您这戏唱得可真真,奴婢都被您给唬住了。”   “我还没老到心眼都瞎了的程度。”   老王妃没好气嗔她一眼,顿了顿,又问道:“吃的差人送过去了没?那孩子最是饿不得的,可别饿着她了,唉,说起来她是得吃肉才能饱,现在却只能吃素,回头那小脸定是又要尖一圈的。”   秦嬷嬷抿嘴笑:“您就放心吧,奴婢已经差人送了,就算奴婢不差人送,王爷那边也舍不得的。”   果不其然,因为入夜而暂停修练武场,改去书房抄经书的某王,生怕自家小王妃饿肚子,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了份吃的就潜向祠堂……   然而,祠堂却密不透风的围着人。   夏阳的人。   这什么情况?   李旭皱眉直接靠上去。   莫伊主动迎上来:“王爷,王妃说要静一静,暂时不想见您。”   李旭沉下脸:“她去哪儿了?”   “王妃当然是在……”   莫伊惊怔,虽然迅速反应过来,却还是迟了,话没说完便觉身侧一阵风过,抬头李旭已经不在面前,紧跟着就听到燕子等人惊呼:“王爷,您不能进……”   然而,门还是应声便被推开了。   祠堂里,果然空无一人,小小的桌上孤零零一盏灯,烛光顺着门开带来的风摇曳,晃晃荡荡映出灯盏下压着,随风翻浪的纸张。   最上面一张纸上,有字。   李旭脸都黑了。   忍着暴怒的冲动,他不理会立马就跪了一地的莫伊等人,大步走进祠堂,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向纸上的字。   【我出去散散心,很快回来。】   李旭额角青筋都跳出来了——散个屁的心!她绝对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转头,他去了姬氏极和索朗穆暂住的院子,果然两人也出去了。   是不是一起出去的他不知道,但至少,他们都不在是事实!   李旭沉默站了好一会儿,扭头就去练武场,看了看还没收拾起来的狼藉,难看的面色慢慢转成微妙,最终又折回了书房,收拾经书笔墨,去祠堂。   而此时此刻……   夏阳三人借着夜色掩护,悄然潜入一间医馆。   医馆里,柳明月已经沏好茶等着了。   姬氏极已经见识过柳明月和夏阳之间那种神秘的感应力量,对此并不诧异,可索朗穆却很惊奇:“你怎么知道我们过来?”   柳明月瞥了索朗穆和姬氏极一眼,暗暗苦笑,转看向夏阳:“你是不愿意信任我,还是不敢信任你自己?”   “都有。”   夏阳也不避讳,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便从怀里取出厚厚一叠纸递给他:“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错漏。”   索朗穆瞥向姬氏极——什么情况?   姬氏极耸耸肩——我也不清楚。   却见柳明月错愕的将那叠纸接过,展开一看就皱起眉来:“你……”   才开口,手便空了,一个驼背老人悄无声息站在他旁边,手里正拿着那叠纸。   姬氏极和索朗穆俱是一惊,再想反应却已经迟了,五感在那一瞬间彻底消失,身体却一动不能动的立在那里。   “师父。”柳明月惊诧起身,不安的瞥了夏阳一眼——他是真的不知道夏阳今晚会来,更不知道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也会来。   夏阳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前……”   咚……   话没说完,后脑勺便被一拳头砸了。   夏阳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险些没直接趴地上去,还来不及上火,就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师父是哪个?怎么教的你?区区一个养蛊之术竟能错得这么离谱!”   柳明月看着都觉脑袋疼,忙扶住夏阳:“阳阳,没事吧?”   “没事才怪!感觉后脑勺都凹进去了。”夏阳疼得抱头蹲下去,呲牙咧嘴的嗷嗷叫。   柳明月怔怔的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总觉得夏阳是故意挣开的,只不过,很自然……   驼背老人似乎没见,倒是被夏阳的话给逗乐了:“哦?凹进去了?来来来,我再给你锤凸回去。”   夏阳二话不说,抱着脑袋就躲远点。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驼背老人笑骂道,抖了抖手中夏阳照记忆整理出来的蛊术的资料:“不想知道错在哪里了?”   “我才不信你。”   夏阳冷哼声落,脑袋咚一声,又被拳头招呼了,疼得眼泪一下就飚了出来:“嗷~,好痛!你……诶哟雾草啊……”   看着夏阳满地躲却一下都没能躲开老人的拳头,柳明月急了:“师父,您,您轻点,轻点……”   夏阳一听,气得够呛,这死小子智商怎么也下线了:“柳明月你敢不敢喊别打了!诶哟……”   柳明月不敢告诉她,师父是怪人,喊别打了只会打得更狠。   “死老头,你给我住手!我来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许是驼背老人也打爽了,听到这一句,终于罢手:“说说看。”   那态度就像是,如果夏阳的回答不令他满意,他就会继续揍她。   夏阳抱着头,觉得满脑袋都是金色的星星,更感觉动不动就打人的毛病似乎还是家族遗传,不然,她怎么跑了一个时空到了另一个世界,还被这么对待!   “赶紧让柳明月关了医馆离开,不然会被人盯上的。”   驼背老人一点都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个情况,而柳明月则直接表示:“我绝对不会关掉这家医馆!”   “名利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比小命还重要?”夏阳故意曲解他开医馆的目的,气愤道。   就是知道夏阳是故意曲解的,柳明月才更加恼火:“我才不是为了名利,我是为了……”   “我已经嫁人了。”夏阳打断他:“你这样让我很困扰好不好!”   柳明月窒了窒,终究因为这一身特殊的功法而心虚,但他又自问无愧,倔强的别开脸:“我并没有给你制造任何困扰!我甚至都不去找你!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还有!你喜欢李旭是你的权利!我喜欢你是我的自由!我都没有妨碍你行使你的权利,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夏阳竟无言以对。   “小柳子有什么不好?”驼背老人插嘴道:“相貌身高天赋,哪一样都配得上你,脾气更是比那个李什么的好几百倍,而且我还给你和小柳子合过八字,你跟小柳子才是天作……”   “八字你个鬼!”夏阳火大的打断驼背老人的话:“你仔细看看,我究竟是谁!”   柳明月错愕的看向她,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就是夏阳吗?   驼背老人也不由的仔细看了看她,而后就怒了:“小丫头,你玩够没有?”   本还有点紧张的夏阳一听,也怒了:“敢情除了合八字外你别的都不会!好你个假冒伪劣!这样也敢说自己铁口直断!”   **   快天亮的时候,李旭终于把夏阳等回来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夏阳是负着伤被姬氏极背回来的。   姬氏极主动道:“你放心,她虽然确实受了伤,但没事,说是休息几天就能好,让别乱给她吃药。”   李旭沉着脸把夏阳接过,粗略的检查后发现,虽然是受了内伤没错,但确实不算重。   不算重,也不算轻!   “怎么回事?”李旭这才沉声问姬氏极,目光幽幽的在姬氏极和索朗穆之间来回——你们为什么一点伤都没有!   两人面面相视,面色微妙又难看,姬氏极道:“居然我们也不好说,反正就是阳阳忽然来找我们,让我们陪她去一个地方,而在那个地方,我们碰上了个很厉害的老头,与他实力之悬殊,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稀里糊涂就五感丧失。”   李旭一怔,脸瞬间黑了个透:“你们去那个医馆了!”   索朗穆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旭,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但很快便又释然了——他好歹是夏阳的枕边人,连这点都猜不到,就真该让位了。   姬氏极也默认了,淡道:“阳阳是去求助的。”   李旭怔住。   “静下心来仔细想,并不难猜她去求的是什么,为了谁。”   姬氏极定定的看着李旭道:“我们是明天就回西戎,但不代表我们不会再来,阳阳现在是你的王妃没错,但不代表永远都是,若有一天你伤她负她,就彻底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机会,到时候就算举兵,我也会亲自来将她带走。”   李旭并未生气,但面色还是控制不住的难看,沉声坚定:“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但愿如此。”   **   西戎一行人启程回国的时候,夏阳还未醒。   若非老战王去世,而李旭又过继给了战王府,两人这回是要真真的给老人家守孝,她也该回去一趟,不过,现在她只能留下来了,甚至因为还不省人事,送行的时候都只有李旭一个做代表。   好在,给昆莫宝珠和姬氏魁的新婚贺礼早已经准备好,姬氏极出发带上就行。   李诚,李靖,以及李烨也奉命聚在城门口相送。   姬氏极是夏阳表兄,两人感情很好,这姬氏极都要回西戎了而夏阳却没来送,明显的不对劲……   李烨近来被洗钱案弄得头昏脑涨,自没去注意那些小道消息,待送走人后,不禁拉了李旭到一边问:“九弟妹怎么没来?”   “有些不舒服。”别人问,李旭懒得回答,但李烨问,他还是应了。   李烨听后却很错愕,没办法,他的印象里,夏阳是比男人还强壮的特殊物种,而特殊物种,怎么会不舒服?   但跟着,他脑筋一转,就想歪了,惊喜不已:“难不成是有了?”   李旭囧囧的看着他——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七哥脑洞那么大!   李诚和李靖耳尖,一下就听到了,惊愕不已。   李靖的手甚至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抿唇竖着耳朵等李旭回答,却等来李旭幽幽冰冷的目光一扫,并无任何回应。   “这可真是好消息。”李烨初为人父,太明白那种自己的骨血正被另一条小生命以别致的方式延续下去的微妙心情,加上明白李旭从小缺爱,如果有个孩子的话,肯定会过得比现在更好,不由替李旭高兴。   然而……   李诚却走过来泼冷水:“九弟妹怀孕了?啧,可真不是时候,怎么就偏偏碰上老祖宗去世这节骨眼怀上了呢?守孝期间可不能……”   “算日子,九弟妹怀上时老祖宗还在世!”李烨淡道:“这孩子可不算是守孝期间来的。”   他原也是温和性子的人,可再温和的性子,也经不住不断的掐捶拧打,何况前阵子沈妙梅和福哥儿还差点成为别人谋利的牺牲品……   可惜,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不得李诚和李靖,只能憋着一口气,可他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处处忍让了!忍人家也不会放过他!   “不管怎么说,都先恭喜了。”李靖走过来,浅笑着与李旭道。   李旭本是要解释的,可看到李靖那拼命掩饰也盖不净扭曲的脸,他又不想解释了。   他只说阳阳不舒服,没说怀孕,是他们自己乱猜的!   虽然他确实没否认,可也没承认不是吗?   反正,不关他的事!   于是……   夏阳怀孕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就在人们猜测这个孩子到底需不需要流掉的时候,惠武帝派了太医下来为夏阳确诊。   李旭闻讯企图阻拦,却被老王妃拦住了,于是,夏阳是受伤而非怀孕的消息就那么走漏了。   “你觉得我不该阻你?”老王妃好笑的看着憋火的李旭:“那么请问,这事是谁招来的?”   李旭抿唇,无言以对。   老王妃又道:“你明知道别人误会了还任性的一句解释都不肯说,还怪我?”   李旭沉着脸,不说话,也说不出狡辩来。   “你等着吧,这事还没完呢。”   老王妃冷哼:“我还以为昨天能长些记性了,却没想到,只是一天而已,你又给捅这么大个窟窿出来!呵呵,真本事,真孝顺,看着曾祖母老了不方便出门,就自个儿上台当丑角唱戏给曾祖母消遣,真好,得,曾祖母回去坐着等。”   李旭气得脸都绿了,却无言以对。   而很快,新的传闻果然又出炉了——李旭和夏阳打架了,战王府半个练武场都被砸烂了,夏阳被打成重伤!   夏阳醒过来的时候,传闻已经翻出了很多个版本,一个比一个夸张好笑。   李旭以为夏阳会发飙,却不想,夏阳竟然还让巧玲和绿屏整理出来当小话本看,且看得津津有味,搞得他都对几个版本十分熟悉。   乱七八糟鸟事不断间,五月来临。   这夜,紫宸带着李慧茹悄悄来了战王府……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慧茹缩在紫宸背后,不敢去看李旭的脸,可光听声音,还是能深切的解读出那种“再说一遍我就弄死你”的强烈杀气来。   不由的,她在后面悄悄的拽了拽紫宸,想要他带自己回去,她不要留在战王府,却听紫宸不卑不亢就道:“我要去考殿试,而紫玉侯府最近不太平,所以,我想拜托战王妃帮忙照顾慧茹几天。”   与此同时,帝都城外的客栈,有客入住。   “旭,我回来了。”      ☆、【145】   李慧茹很意外,李旭那样子看起来简直似要活吞人,却,竟然答应让她在战王府待几天。   一夜过后,她依旧觉得很玄幻。   夏阳被她逗乐得不行,闲聊的时候,顺便给某位大爷洗洗清白:“王爷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难相处,甚至很好懂。”   李慧茹脸上大写的“你骗人”。   恰好这时,李旭回来了。   见李慧茹在,他定住了继续往里走的步子。   李慧茹以前虽然也怕,可还是敢跟李旭打招呼搭话的,可自从李旭开始领兵打仗之后,她就愈发的不敢跟他接触了,总觉得他身上杀气越来越重,对上一眼都会死……   此时虽然不敢跟李旭对视,却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目光沉甸甸又异常冰冷的落在自己身上,惊得手足无措。   旁边夏阳却低声解说道:“他这个表情的正确意思是惊愕,也就是说,他完全忘了你现在住在府里,乍见你在,很惊讶,正在回想你到底怎么冒出来的。”   夏阳说得太像那么回事,李慧茹不禁鬼使神差的抬起头来看,一眼差点泪崩——九嫂你个坑货!他脸上分明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躲什么躲?他又不是真的瞪你,你没看到他嘴角抽搐了下吗?这证明他终于想起来你是怎么来的了,换言之他凶的其实是你家紫宸。”   这有区别吗?   李慧茹默默泪,却跟着就听到夏阳说:“呐,看到你在不方便,他就出去了。”   李慧茹忍不住太够去看,果然看到李旭走掉了。   他居然真的就这么走掉了……   李慧茹觉得太不可思议的,不由转头瞪大着眼看夏阳表达自己的震惊。   夏阳笑了笑,适可而止的没继续,何况,一个劲跟人家夸自己老公怎样怎样多惹人厌,便转移话题道:“这阵子气色不错啊,看来是心事已经解决了,也没哭着喊着说不想跟谁分开了。”   李慧茹顿时羞红了脸:“九嫂,那些……你就忘了吧。”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夏阳抬手一把掐住她的脸就用力扯:“你就没打算跟我坦白交代?”   李慧茹吃痛惊呼,好在一拍夏阳就撒手了,可还是连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这不高兴就扯人脸的习惯哪来的!”   夏阳当然不会说,她是总被人家掐所以各种拐弯报社,逮着一个是一个,冷哼着作势又要掐过去:“不要转移话题!”   李慧茹忙躲:“好啦好啦,我说我说……”   而后尴尬的,含蓄的,将自己被太医判定不孕的事,以及自己当时绝望的心情都告诉了夏阳:“我真心没想到紫宸会发现这件事,还能把明月公子求来……”   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拉住夏阳道:“九嫂你说,明月公子那么难求,为什么会答应紫宸呢?他会不会利用紫宸去做什么事?”   夏阳瞬间囧了——你会有这种想法其实没有错,但,你大概误会了!   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她猜,柳明月之所以会答应帮忙,估摸着是李旭去找过他了,原因嘛……   大概是因为她那天晚上哭了。   虽然说哭就哭真心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对被找的柳明月也有那么点不厚道,可,李旭若真仅仅只是因为她哭了就特地去跟紫宸“沟通”还去找柳明月“交易”的话,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有点小爽的……   然而,她那满脸不合时宜的幸福小花,却扎了李慧茹的眼。   李慧茹郁闷道:“九嫂,我都快苦恼死你,你在想什么呢?”要不是对夏阳有一定的了解了,她搞不好会误读成幸灾乐祸!   夏阳回过神来,尴尬的干咳两声,随口就安抚道:“你放心吧,明月公子虽然脾气有点怪,但确是好人,就算要你家紫宸干什么,也不可能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怎么这么肯定?你认识他?”李慧茹疑惑的看着她。   夏阳没料到李慧茹竟然会抓住这个点,囧了囧:“咱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你家紫宸吧,不过是去考个殿试而已,几天就回来了,怎么特地偷偷的把你送过来?”   “说起这个,我也奇怪……”李慧茹一下便被岔开了话题,皱眉道:“我都保证在他回来前一定不乱跑,甚至发誓他回去之前都不出屋子,他就是不肯,非要送我来这里……”   夏阳却是明白了,一定是李旭这个重生者透露了什么重要讯息给紫宸,而紫宸选择了相信他。   想了想,道:“这几天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哦,啊?为什么?”   夏阳懒得解释,也没法解释,干脆再次岔开话题:“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你去给曾祖母请安。”   虽说李慧茹是悄悄住进来的,不能张扬,可也总不能连老王妃都瞒了,礼貌上,自是要去给老人家请个安的。   李慧茹自是没有意见的。   不过,战王府本就有不少人,再加上原北王府跟过来的,人数陡然翻了个倍,想不人多嘴杂都有些不实际,所以以免被下人看到乱传出去,夏阳还是让李慧茹稍微的变装一下,还戴了个面纱挡挡脸。   显眼没关系,总比直接露脸强!   然而事情总是那么碰巧……   粉黛在屋里呆着闷,出来闲逛闲逛,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碰上李旭。   如今落霞的伤倒是已经好了,可胆子却被吓没了,只求丽妃能忘了她的存在而巧玲她们也不找她的麻烦……   粉黛觉得落霞傻了。   不。   是疯了!   丽妃特地将她两放出来的,能忘了?   就算丽妃忘了,那边能忘了?   她真以为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低调做人,就能真的被人遗忘蒙混过去?   这样只会死得更快而已!   但她不傻,也不想说落霞什么,所以她选择了默默的继续奋战,等待说不定哪天就出现的“援军”支援接应。   当然,她也看得出来,李旭和夏阳虽然已经成亲两年多了,可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并不长,这会儿正是最热乎的时候,自己凑上去,绝对是活腻了点。   所以她等。   她不求李旭能一眼看上她,只求时不时的刷刷存在感,保不准哪天狗屎运一来就有机会了。   却不想,她今天出门没碰上李旭,却碰到夏阳带着蒙面素衣的李慧茹出院子。   虽然看不到李慧茹的脸,但长居后宫的粉黛还是有些眼力的,总觉得李慧茹的背影眼熟。   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围,发现夏阳那些死忠都不在,粉黛立马拉了个平日还算聊得不错的小丫鬟到角落打听。   “好奇怪啊,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没看见啊,也没听说院里来了这么一个人?”   粉黛很错愕,却敏锐的知道——这不寻常,有!情!况!   **   老王妃虽然不知道李慧茹为什么这样住进战王府来,却也没问,只让李慧茹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找夏阳。   侍候老人家歇下,李慧茹尾随夏阳从屋里出来,便见绿屏面色难看的迎上来。   见绿屏迟疑的瞥了自己一眼,李慧茹便知事情恐怕涉及隐私,便自觉的想要回避,却听夏阳道:“没事,说吧。”   李慧茹顿时也不好走了,而绿屏颔首就道:“王妃,庞雪来了,正在大门外跪着,哭着喊着要见您,求您饶恕她的过往,求您放她一条生路。”   这么直接?   夏阳还真有些惊讶,但跟着就知道那不是庞雪的智商能想出来的,不禁扬了扬眉——外公大人智商挺高呀,宅斗都玩得起。   道:“她这么大的礼我怎么受得起,请她进来吧。”   绿屏面色难看:“奴婢已经请过了,但她不肯进来。”   虽然李慧茹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这个庞雪究竟是哪一粒葱花,却也没蠢到听不出那变相的为难态度,顿时都忍不住替夏阳恼火了:“不肯进来是什么意思?敢情她还要堂堂战王妃亲自出门去请她?呵呵,她谁啊她?脸可真够大的,确定是来道歉而不是来找茬的?”   绿屏默默不接话。   “没事。”夏阳这当事人却一脸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又不会少块肉,走吧。”   李慧茹也忘了要回避了,忍不住好奇的问:“九嫂,这庞雪到底是谁啊?”   “前东门关守将庞戎之女……有印象了吗?”反正是瞒不住的,也没什么好瞒,夏阳自不怕李慧茹拿到最准确的第一手消息。   李慧茹却还是没想起庞雪来。   夏阳无奈,只好再抛条线索:“就是当年你九哥从东门关回来后,买了座宅子养起来的那个旧情人。”   李慧茹这回想起来了,却震惊不已:“原来是她!不对呀,她不是被流放了吗?怎么就又回来了?不对不对,她回来了就算了,为什么上战王府大门口来又哭又喊求你饶恕?还放她一条生路……天啊,不会吧,难道你……”你买凶追杀她?   夏阳无语的斜了她一眼:“你瞎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咳咳,说得也是……”   李慧茹仔细想了想夏阳那贪吃爱睡懒惰到极致的人品,立马觉得买凶杀人这个可能性太低,买吃买喝撑死她自己还差不多,不禁又怒了:“这么一来,不就是那个女人在故意抹黑你!”   “也不仅仅只是抹黑。”夏阳撇撇嘴:“更准确的说,是先下手为强为她自己买一张保命符的同时,顺便抹黑我。”   李慧茹想想也就明白了。   自己乍一听那句“求放一条生路”还怀疑夏阳曾经买凶杀人呢,何况别人?   如此一来,日后庞雪若有个三长两短一点意外,还不得都赖给夏阳?   越想越惊:“卧槽,那岂不是日后你非但动不了她,还得保护她?不然别人弄死她的话也能赖给你!”   “孺子可教也。”夏阳夸赞道。   李慧茹不淡定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冷静?等等,她真的是九哥的旧情人吗?那九哥现在对她还有没有情?天啊天啊,万一他们旧情复燃怎么办?”   夏阳倒是被李慧茹给变相的提醒了。   对哦……   她好像是表现得太过冷静淡定了,这样下去戏还怎么演给人家看?   于是她道:“我不冷静能怎么办?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的好妹妹,我可是战王妃啊,而她是什么人?我能自降身价的去干她现在干的那些事吗?”   李慧茹想想也是:“那可怎么办?额不对,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到底是不是九哥的旧情人,九哥现在对她……”   “这些问题,你是不是问错对象了?”夏阳演得有些上瘾了,瞬间苦情女上身,苦笑道:“再说了,这世道,哪个有些身份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李慧茹顿时沉默了。   紫玉侯府的人口确实挺简单,可现在的紫玉侯也就是紫宸的父亲却确是有个小妾的,紫宸的哥哥紫华也有两个通房丫头。   紫宸倒是特例,一直没表现有那心思,长辈估计也忌讳她的身份而暂时没提,所以她也很乐得装傻充愣的假装不知道,可假装是没用的……   说不定忽然哪一天,就会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跟她分享紫宸,到时候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这是这整个世界的女人的悲哀。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   夏阳默默的在心里念了声阿米豆腐,没有解释。   就着这股压抑的气氛,一路沉默的来到大门口。   门外已经闻讯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李慧茹毕竟是悄悄住进来的,以防有特别的眼线混在人群里认出她的身份来,夏阳还是让她在门后等,交代不要乱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留了燕子陪她,一步不能离。   门外。   庞雪本就泣不成声,见到夏阳就更加激动了。   她跪着爬上石梯,脑袋一低就狠狠撞地板,连点让人反应的机会都不给,张嘴就哭喊:“战王妃饶命,战王妃放我一条生路吧……”   堪称撕心裂肺,似乎已经被夏阳逼上了绝路。   脑袋磕得也狠,每一下都让地跟着震一震。   一下就红肿了,两下就见血了,再来第三下,保不准就晕死过去了……   夏阳无语,却是不能再让她磕了,顿时一脸受惊的模样,手足无措道:“呀,快拉住她呀,磕死了可怎么办。”   为戏做得够足够真,庞雪是真横了心的狠狠磕,这会儿确实有些轻微脑震荡的晕乎了,没听到夏阳说什么。   不过,有人拉住她,不让她继续磕头她还是知道的……   她拼命挣扎,要继续磕头赔罪,磕不下去也不停的哭喊:“战王妃,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吧,求求您了,我娘我嫂子甚至我那只有几岁大的侄女和尚未出生的侄子都没了,我们家就只剩下我了,求求您放过我,放我一条生路,给庞家留一条血脉……”   声之悲凄,闻者落泪。   夏阳差点没鼓掌给她点赞。   人家都这么卖力,她不表现表现,好像太不敬业……   于是,她也两眼一红,哭了:“你别这样啊,你这样好吓人啊,你一个劲让我放你一条生路,还说谁谁谁死了,可你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一点没印象呀?”   因为被莫伊死死拉住,庞雪再没机会拿脑袋撞地板,这会儿倒是缓过来了不少,听清楚了夏阳的话,气得差点没暴露——死丫头,我们家被你害得这么惨,你居然说一点印象都没有!   “战王妃,我是庞雪啊,你怎么可能不记得?”   庞雪哭得更凄惨了:“是我糊涂,是我猪油蒙了心忘了自己的身份,是我不该因为当年还只是九皇子的战王对我特别关照就生出非分之想,惹出天禄寺那场大祸,累得母亲嫂嫂她们一起受难……”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阳再不承认认识她就假了。   “原来是你……可是不对呀,你不是被流放了吗?怎么会……怎么会……”猛然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一变。   这么精彩的表情,庞雪自然没有错过,心中不免有些得意,面上则尽是感激的泪水:“皇恩浩荡,大赦天下,赦免了我当年冒犯战王妃的罪过。”   门后。   听得一清二楚的李慧茹气得咬牙:“居然句句不忘提醒人她这么惨她家这么惨都是因为九嫂,贱人!太贱了!九哥的眼绝对是长屁股……”   话没说完,一道修长的身影带着一阵渗人的寒气,从她面前走过。   李慧茹感觉自己瞬间被那道寒气凌迟了几百遍。   好在,那道寒气转弯就直接出门去了。   “……刚,刚才那个……是,是不是……”   燕子怜悯的看着吓得腿都哆嗦的李慧茹:“是。”   李慧茹两腿一软,若不是燕子扶住她,她就一屁股坐地上去了,可嘴上还是不服气的为夏阳不平道:“他,他自己眼睛长屁股上眼光那么烂,瞪,瞪我有屁用!”   **   李旭一出场,所有的声音瞬间就没了。   包括下面窃窃私语乱谈论的……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庞雪,目光冰冷而沉甸甸的,却许久没有动静。   人们已经习惯了他那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甚至习惯到直接无视,侧面的从他的举止来判断他的内心,比如现在……   迟迟没有反应,应该是为难!   男人嘛,哪有不风流的?   那庞雪……   看起来确实没有战王妃美艳,甚至因为之前受了不少苦而皮肤都暗沉粗糙了,可五官的轮廓还是非常不错的,又二十出头的年纪,比稚气未褪尽的战王妃来得更成熟,更有韵味,配着一脸的梨花雨,还真有种强烈的矛盾美!   “她的赦免……”   夏阳的声音其实并不高,可这里正因为李旭的出场而落针可闻,声音自然而然的便被凸显出来了,甚至隐隐的,好像还有点轻颤的感觉:“是你求来的吗?”   李旭转眸看向她,显而易见的有些僵。   他没演。   可即便明知道她这声音是假的,也还是很不争气的被她影响到。   他被她的演技带动了牵制了,完全忘了她是早就知道的,而后,尴尬,心虚,不知所措,一股脑儿的涌上来……   就僵住了。   庞雪看得清楚,心中暗喜。   “战王妃不知道的?”她惊愕的看看李旭,又看看夏阳,恍然大悟:“原来……原来她不记得我了是真的……原来……”   忽的就泪如泉涌,一把推开莫伊扑向李旭,想抱住他的腿,又不敢,惶恐不知所措的哭道:“王爷,我,我不知道您瞒着战王妃呀,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您是经过她同意才为我求的赦免,我……”   漏洞百出!   夏阳看不下去了,眼瞎之前赶紧撤:“我累了,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李旭一怔,想拉住她,却被庞雪一把抱住腿。   庞雪哭得撕心裂肺:“王爷,您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呜呜……”   李旭一肚子火,差点没一脚踹飞她。   如果是前几天,他真的会不管不顾直接踹飞她,可……   她是林傲带回来的!   他把她踹飞了,局就坏了!   用力咬了咬牙,他忍着火气,弯身亲自将庞雪扶起来,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现在住哪里?我让赤大送你回去。”   庞雪低下头去,抽泣着道:“师,师父说还有事办,让我先来帝都投靠你,等他老人家忙完了就来接我……我,王爷,我是怕战王妃不肯收留我,才想着先请罪……我不是故意惹她不高兴,也不知道您没跟她说……”   李旭脸有点黑——原来,这些人不是觉得他蠢,而是很蠢!非常蠢!   咬着牙,憋着火,他道:“曾祖母是不会允许你住进战王府的……不过之前买的宅子没卖,你先去那边住吧。”   庞雪一听,心更明朗了——李旭以前为她买的院子竟然没卖!这意味着什么?   李旭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她此刻脑洞大开的乱想什么,自也无法腹诽,那院子之所以还在,完全是因为他那几年太忙给忙忘掉了,现在还记得,都是前阵子知道她要回来,夏阳提醒他的。   让赤大送走暗自欢喜的庞雪后,李旭转头就回府去找夏阳。   还没进门,就听到李慧茹安慰夏阳:“战王了不起啊,你还是镇北侯郡主西戎神女呢!大不了,跟他离!”   ☆、【146】   夏阳正纠结着要不要告诉李慧茹李旭来了,就见门被推开,李旭已经走进来了。   李慧茹闻声回头,瞬间面色一变大写的惊恐,却条件反射,转头一溜烟就躲到了夏阳身后去。   夏阳都怔了一怔。   李旭已经到了跟前,冰冷的目光沉甸甸的砸在李慧茹身上。   李慧茹吓得不由自主的又缩矮了三寸,却又垂死挣扎一样,哆哆嗦嗦还要表达自己的不服气:“就,就算你听到了,我,我也还是这个意,意思,别,别忘了,当,当初可,可是你自自个儿求着娶的九嫂!没得吃不到的才是好的,吃到的就腻歪嫌弃不要了,我警告你,你要敢把那个谁领进府里来,我,我,我就让我们家紫宸把九嫂诶哟……”   李慧茹倒是越说越溜越忘形,夏阳都忍不住担心她再不过脑的说下去,李旭真会宰了她,忙伸手往后拧了她大腿一把,顿时疼得她直叫唤,话自然断了去。   “李!慧!茹!”   冰冷的声音,明显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却依旧锋利如剑般贯穿人的耳膜。   夏阳都不禁想要站起来护住李慧茹,以免李旭发飙生撕了她,却紧跟着就听到下一句:“我才是你哥!”   顿时,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李慧茹错愕的从夏阳身后探出脑袋来,夏阳也很意外的看着李旭。   “怂恿你嫂子跟我和离就算了,竟然还威胁我,还说要让紫宸……”   他危险的眯起眸子,寒光灼灼,冰冷的声音更是一字千斤似的砸得人心惶惶,明显是在暴怒的濒临点,可不知为什么,李慧茹竟然觉得这样的九哥好像并没有那么可怕。   于是,她雄赳赳气昂然的张嘴就顶了回去:“谁叫你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如果是口好锅装的绝世稀珍也就算了,偏是口破锅装的还是烂泥巴!你自己没眼光还有理了?”   夏阳惊讶的侧头看她——小丫头胆子挺肥呀,这种话都敢说!当然,如果能从她背后出来说的话就更棒了……   好笑转眸,便看到李旭那张略微扭曲的脸,瞬间乐坏了了。   李旭淡淡瞥了她一眼便继续瞪回李慧茹,略微扭曲的面孔却慢慢缓和过来,恢复了最初的冰冷而无波,默默的默默的,盯着李慧茹看了好一会儿……   李慧茹被他盯得又心虚了,不由自主默默的又往夏阳身后缩,甚至没骨气的矮下去。   然而,她却跟着就听到了摔门声。   一怔伸头,便看到门还哐呀哐的晃,而李旭却竟然已经不在屋里了。   李慧茹不敢置信的东张西望:“九哥走了?真走了?”怎么就走了呢?什么情况?   夏阳猜,上辈子的李旭肯定除了李煜之外,不跟任何一个兄弟姐妹亲近。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的兄弟姐妹看不起有个那样出身那样怪病的生母的他,不愿意亲近他。   久而久之,他认命了,只当自己那些兄弟姐妹不过是与他来自同一个出处的陌生人。   后来,或许还遭遇了更糟糕的情况……   陷害,背叛,各种各样的伤害,将实际内心无比脆弱的他伤得体无完肤。   于是这一世之初,他就算不对这些兄弟姐妹心怀仇恨攻击报复,也敬而远之。   然而,这一世……   她已不再是原来的夏阳!   他也不再是原来的李旭!   一切的一切,都以他们为中心,悄然的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曾经孤身一人的他,身边慢慢的多了很多人,曾经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就那么理所当然的从天而降……   他的反应意外的可爱。   本能率先就是排斥,而后,又完败给内心深处的渴望,于是呈现出那种看起来非常别扭甚至让人搞不清楚状况的反应!   “九嫂,你莫名其妙的忽然乐个啥啊?”李慧茹已经自己确认李旭确实已经离开,却看到夏阳自个儿就傻乐了起来,无语至极。   夏阳斜眸瞥过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李慧茹,牛头不对马嘴的忽然来了句:“恭喜,你九哥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李慧茹脸上大写的懵逼:“啥?”   “要是日后紫宸吃着碗里的还看着破锅里的,找你九哥教训他准没错。”夏阳拍怕她的肩膀。   李慧茹听了前面就把后面果断漏掉了,顿时怒不可遏:“九嫂,你少咒我!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守稳九哥别让他有机会去啃泥!”   啃泥……   夏阳忍俊不禁喷笑出声,就听一道沉声破空而来:“你说谁要去啃泥!”   哐!   门再度被推开,一道黑影狂风般掠进来。   李慧茹吓得都懵了,呆呆的看着黑着脸暴跳着青筋的李旭,躲都忘了:“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呢?”   砰!   沉沉一声摔响,别说李慧茹,夏阳都吓了个一激灵。   侧眸看去,便见桌上多了厚厚一大叠书,最上面那本,赫然是大名鼎鼎的《女德》!   “每本抄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回家!”   李旭面无表情的丢下话,转头就又走了。   夏阳和李慧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很快,又懵了……   抄书?   什么情况啊这是?   当然,夏阳更懵的是,这些明显是专门教化女子柔顺之道的书籍,李旭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这拿来的速度……   未免太快了!   **   一个鬼头鬼脑的半大男孩,熟门熟路的通过隐蔽在茂盛藤蔓与矮树后的狗洞进入内院。   谨慎的观察四周,确认无人后,他往一个方向潜去,身手异常敏捷。   如果有人看到,定然不敢相信他真的只是个孩子,可偏偏,他就是个孩子,至少外表看起来就是这样没错。   “呜~”   猛然察觉身后有声响,正在乱逛以图尽快熟悉战王府的粉黛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嘴便被捂死了,只能勉强发出一个沉闷而低微的轻声,   身体也同时被拖进了浓密茂盛的矮树后,跟着,稚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是我,不要出声。”   粉黛一怔之后大喜,用力点点头。   捂住她嘴的手这才松开。   粉黛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一张熟悉而又久违的面孔:“小孙,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拿着这个。”那名叫小孙的貌似半大男孩却不答腔,直接塞给她个小包裹,沉声道:“往后逢五逢十我都会来。”   粉黛点头,心中压抑不住的兴奋——昨天还想着那边的“援军”说不定哪天就会来,不想,才过去一夜,人就来了。   小孙默了默,道:“你住进来这么久了,还是一点发现都没有?”   粉黛的脸顿时挂不住了,却又死要面子:“还不是落霞她……”   “你觉得上面会听你任何狡辩吗?”小孙沉声道:“继续这样下去,你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粉黛一听,惶恐得瞬间变色,红着眼拽住小孙的衣角:“小孙,救救我……”   小孙叹气:“你求我有什么用?我又决定不了你的生死,想帮也帮不上啊,不想死,你还是尽快收集些有用的情报给我带回去,这样我帮你说话也好歹有个名目。”   粉黛想想也是,忙点头,跟着就想起了李慧茹来,便道:“说一点发现都没有也不至于,最起码这两天院里就忽然多了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来的,就谁也不知道了,我也没敢往深了打听……”   “对了对了,王爷和那姓夏的可能真闹了,这两天晚上王爷都没回屋里睡,直接歇的书房,那姓夏的也没去请……”   “还有,今天王爷也回屋了,但没一会儿就又怒气冲冲的出来了,而后就搬来了很多书……摔桌子上那声音可响了,我在外面远远的都听到了,然后王爷就又出来了……有人眼尖,看到那些书最上面的那本,是《女德》。”   虽然零零散散的循序还时不时有偏差,可确是越说越多。   小孙很满意,临走时迟疑了下,还是掏出一枚半指甲盖大小,鲜艳桃色,像丹丸却又不太像丹丸的东西递给粉黛,慎重交代:“这个本该过阵子再给你的,但战王府实在太危险,我担心哪天自己忽然就暴露了,来不及拿出来给你……”   粉黛奇怪问道:“这是什么?怎么用?”   “是什么你别管,只要记住,这东西非常重要,一旦有机会就立刻让夏阳吃掉。”   **   送走小孙后,粉黛也若无其事的离开。   有人接应,她便不再是孤军奋战,底气瞬间猛增,走起路来都跟生了风似的。   “这小骚蹄子又怎么了?”燕子远远看到就敏锐的眯起了眸子,果然看到一些细微不易寻常人察觉的小细节。   比如,裙角的尘土。   比如,头上的小干草。   再比如,比出去前鼓的小荷包。   “她要说没钻过树丛滚过草坪捡到了什么东西,我脑袋拧下来给她当球踢。”   燕子冷哼一声,就要过去拦路查问,却被路过的莫伊一把摁住了。   莫伊提醒道:“别忘了王妃的交代。”不要打草惊蛇,不是已然危机的情况,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回头报给她。   燕子这才想起来,郁闷道:“唉,我开始想念西戎了。”在西戎的时候,多爽,根本不用想现在这样,不停的担心着下一脚会不会踩到坑……   莫伊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话日后莫要再说了,被人听到可就麻烦了。”   燕子顿时更蔫了:“是……”余光瞥见莫伊手里拎着个不小的包裹,惊讶道:“莫伊姐你这是……”   “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便跟王妃请了两天假,没想到王妃立马就准了,还听说我有弟弟妹妹,特地让巧玲姐姐收拾了这些。”说起这个,莫伊不禁一阵心暖,愈发感叹自己运气好,竟然辗转的遇上夏阳这样的主子:“我不在这两天,你们可别偷懒。”   “好嘞。”   “你就放心吧。”   “早去早回。”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等待莫伊的,竟不仅仅只是老实憨厚的父母和还纯真可爱的弟弟妹妹……   “亲人,忠诚,你只能选一样。”   **   五月初五,殿试终于结束了。   相较于其他考生的半死不活,紫宸精神依旧,只是存在感还是很低。   他本要直接回府沐浴睡觉,知道夜幕降临,才悄悄去战王府将李慧茹接回来,却不想,不但紫华在考场外等他,李靖也在。   看起来,两人似乎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见紫宸走过来,紫华和李靖这才停下交谈。   李靖勾唇浅笑,降低身姿主动打招呼:“紫驸马考得如何?”   “还好。”紫宸若有似无的瞥了紫华一眼。   紫华回了个无奈的眼神。   李靖只当没看到,笑道:“紫驸马才华出众,定能高中。”   似乎只是客套的言词,却又似乎不仅仅只是客套……   紫宸反应依旧平淡:“承靖王吉言。”顿了瞬,便直接推说考了几天又困又脏,想回去梳洗休息了。   “好好休息。”李靖倒也不为难,浅笑着便带着人先走了,可去的方向,分明是考官审卷的地方。   紫华皱了皱眉。   紫宸只当没看到,边走边问紫华:“家里是不是出事了?”不然,顶多是小厮过来接,而不是紫华。   紫华余光扫了扫左右,低道:“初三那日,大白天的,我们府里竟然遭贼了。”   紫宸一怔定住。   “你猜我们在什么地方逮到的小贼?”   紫宸脸色顿时不好了。   紫华却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没错,就是你的院子,而且,你’夫人‘还被劫持了。”   紫宸的脸色立马更不好了。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那天府里要出事?”紫华低声问。   紫宸:“……神仙托梦……”   紫华狠狠甩他一个白眼——你当我是白痴吗!   **   当天晚上,战王府。   紫宸问出了同样的疑惑:“你为什么会知道那天慧茹会出事?”   如果他没有把慧茹送走,还特地请了姨娘假扮成慧茹呆在屋里,假装慧茹还在府中的样子,恐怕那天被劫持的人就是真的慧茹,然后等他考完回家的时候,慧茹已经没了……   李旭冷冷道:“你只要知道,我肯定没兴趣干这种事就行了。”   紫宸:“……”   ☆、【147】   就在紫宸悄然再度光临战王府的时候,一辆朴素的马车也静悄悄的驶入了诚王府。   便装的赵芸惜一下马车,便看到了特地来迎她的李诚。   略微的错愕之后,笑不由自主便堆上了她脸庞:“已经这么晚了,王爷怎么还未歇下?”   “以前总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太过夸张,如今亲自体验才知道,果然没错。”李诚有些答非所问,可话听在女人耳里,却是很动人的。   如果赵芸惜只是一般女人的话,还真要为这话心动了。   可惜……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更清楚的记得自己这一趟出去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但她脸上却还是满满得宠的幸福笑容,因为这是一个成功妻子的最基本修养——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女人不把他们当回事,而更喜欢女人视他们如天,卑微的只能依附他们生存。   很可笑,却是事实。   赵芸惜再不满,也只能接受,至少现下,只能接受,只能忍耐。   “王爷……”   微弱的灯笼光映出她娇羞却令人惊艳的脸庞,轻便朴素的装扮也未能盖去她成熟风韵的半分风采,她盈盈往李诚怀里一靠,婀娜惹火的身段便立即通过身体的感知清晰的传递入李诚大脑之中。   这一瞬,李诚觉得她艳冠天下,没人比得上!   不过,他也并未因此就冲动得什么都忘了:“我已命人准备了热水鲜食,走,先回去好好梳洗用膳。”   赵芸惜勾唇一笑,还算满意他的表现,也就不钓他胃口了,故作羞涩的笑道:“一想到王爷对妾身如此荣宠,妾身就觉得这两天的辛苦实在不算什么。”   李诚煞有其事叹气:“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在这世上,谁又能比得上王妃你?”   “只要能让王爷开心,助王爷一臂之力,妾身做什么都愿意,何况,如今李旭过继战王府,虽没了直接的大统继承权,却也照着往日他与王爷的过节,势必会阻挡王爷大道……”   赵芸惜道:“他如今势大,再不使些狠招动其根本,恐怕不妙!偏偏他又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软硬不吃,哄是哄不住的,便只能从他弱点下手了。”   而李旭的弱点,很好找,一丽妃,二夏阳。   丽妃……   怎么说都是惠武帝的女人之一,又深居后宫,动她风险太大,一不小心杨贵妃就要被牵连进去,到时候张皇后势必往狠了踩。   但夏阳不同。   夏阳是镇北侯府郡主,二十万夏家军唯一的继承人,西戎的神女,手里甚至还握有老战王留给她的足以令惠武帝都变色的神秘物件……   如此多重的身份,个个都那么耀眼。   若能拿捏住她,无疑是拿捏住了李旭的咽喉,甚至知道一些皇室秘而不宣的隐秘,让惠武帝都忌惮!   可惜,夏阳不是省油的灯。   如此一来,便只能从她身边的人入手了……   巧玲无疑是最佳人选,可惜她是战王府家生子,虽是下人,背景却有些复杂,她那几个家人动任何一个都保不准是风险。   绿屏倒也不错,可惜是个孤儿,从小就跟在夏阳身边,那年一院子的人都被清走了,就只留下她和一个妈妈,必定非常感念夏阳而誓死效忠。   如此这般一数下来,出身贫困且有家人的莫伊,无疑成了最好下手的人选……   “那莫伊非常宠爱她的弟弟妹妹,如今她的弟弟妹妹在我们手里,再加上她父母寻死觅活的哭着与她闹,呵呵,不怕她不乖乖听话。”   赵芸惜终于把李诚最想听到的说了出来:“改日妾身便让人将她弟弟妹妹转交给王爷。”   李诚没有拒绝。   虽说夫妻是同体,他和赵芸惜算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也非常喜欢赵芸惜,愿意给她荣宠,但,他其实还是不太敢去完全相信赵芸惜的,因为她,太过完美。   李诚没有拒绝,赵芸惜没有惊讶,更没有表现出惊讶来,淡淡开口岔开话题,便自然而然的揭过去了。   “紫玉侯府那边,王爷可探到了什么消息?”   说起这个,李诚面色不禁有些难看——人是他亲自挑选的,一等一的高手,还是易容成紫玉侯府的采买潜进的紫玉侯府,结果……   石沉大海一样,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青天大白日的,竟然连点动静都没惹出来,就直接那么人间蒸发了!   赵芸惜听后也很惊愕,但很快,便凝重起来:“这至少证明,紫玉侯府确实不简单,甚至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李诚点头:“我在想,这事父皇到底知不知道。”   赵芸惜眸光闪了闪:“王爷难道是想……”借父皇的手来试探紫玉侯府?   “这就要看紫宸识不识抬举了。”   赵芸惜勾唇:“有机会,我也好好与四妹聊聊。”   **   再次见到紫宸,李慧茹差点没泪崩。   紫宸皱眉:“怎么了?”   李慧茹却死活不肯说,一个劲的低声催促紫宸快带她回家。   那怂样,太搞笑,夏阳实在忍不住,当着紫宸和李旭的面就直接笑场了。   李慧茹囧得不要不要的,恨恨瞪夏阳——九嫂你个坑货,我有今天还不都是为了给你讨公道!结果公道没讨成,讨来一顿大囧和一顿罚!   紫宸奇怪的看向夏阳。   “简单来说就是……”   夏阳还真一点没客气,张嘴就要说,气得李慧茹直跺脚,也不管李旭多凶多变态,扑过去就一把捂住夏阳的嘴:“你敢说你敢说,你敢说我日后都不跟你玩儿了。”   声落,就听到一个冰冷而沉甸甸的警告声:“嗯?”   瞬间怂得像个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可跟着就又想起了紫宸在,立马士气又回来了,昂首挺胸直视那刚警告过她的李旭:“九哥,紫宸在呢,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夏阳怔了怔。   紫宸诧异转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旭——这对以前基本零交流的兄妹……感情是不是忽然变得好了?   却就听到李旭面无表情道:“难得来一趟,不如多住些日子再回去。”   “不要!”   李慧茹立马像只受惊的猫,撒手松开夏阳就跑回紫宸身边,顾不得什么廉耻了,一把抱住紫宸的手臂就往外拽:“紫宸,我想你想家了,我们回家吧。”   在战王府这几天,简直是恶梦!   那天原本以为九哥只是吓唬人的,转头就忘了,却不想他最近非常闲,闲到亲自监督她抄书!   抄就抄吧,还嫌她字丑!   她丑她的又不碍着他,他又说伤他眼……   总而言之九哥就是个蛇精病,闲着没事就折磨她玩,她再呆下去,一定会疯掉的!   紫宸虽然不知道李慧茹这几天怎么过的,却也旁观者清,看得出来李旭和夏阳实际上没有真虐待她,也,不认为李慧茹和李旭关系转好是坏事。   顺了她的意,告辞走人。   人一走,屋里就清净下来了。   李旭忽然道:“现在,我们该好好说说话了。”   夏阳立马小燕子回巢般主动飞入他怀里。   她很自觉的坐在他腿上,却是抬头挺胸两手放腿上,很正经的聆听姿,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却在作怪,对着他就用力的闪啊闪啊闪。   “王爷,您请说。”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模仿得再像,也只那高挑的个儿就让人不可能再把她错当是小孩子。   于是,画面充满滑稽感……   李旭终是没忍住笑起来,低头轻撞了撞她的额:“淘气。”   夏阳嘿嘿一笑歪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眯起眼假寐,也不追问。   “你打算怎么处置庞雪?”李旭顺势拉了她一只手把玩,随口便问。   “处置?”夏阳歪了歪头,似在看他脸色,却根本眼都没有睁开:“我可以处置她吗?”   “可以。”   “可我为什么要处置她呢?”夏阳奇怪的问道:“她视我为眼中钉,要找我麻烦,会不比我着急?这不科学呀。”   李旭无语的看着她,忍不住道:“阳阳,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心宽?”简直太宽的好吗?   夏阳沉默了。   “怎么了?”李旭皱眉问道。   夏阳睁开眼,默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丽妃是你生母,林傲是你亲外祖……一个闹不好,你也脱不了身的。”   历代帝王,多数“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惠武帝肯定属于这一款!   “我知道。”李旭意外的平静:“你放心,我不会去给他们陪葬的。”   不论是父皇那边,还是母妃那边,他都不选。   夏阳勾唇:“所以,这事得慢慢来,得熬,谁先熬不住,就输了。”   李旭抿唇,明显的有情绪,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但警告般捏住她的脸沉沉道:“我绝对不要去抱她!”   “谁要你去抱她了。”   夏阳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再说了我亲爱的王爷,您不觉得您的态度改变得太彻底了吗?简直一夜天翻地覆,原本的旧情人直接就成了仇人!”   李旭冷淡道:“我从未把她当过情人。”   就算曾经有过娶她的念头,也是因为前世的种种原因,无关情爱。   那时候,他觉得他亏欠了她,而她毕竟是为他而死的。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从未怀疑过,可……   现在,他却忍不住怀疑,前世那个时候,在流放之地,她那么碰巧的救下他真的是偶然吗?她对他好,真的有是纯粹的吗?   前世的时候,在遇到他之前,她,是否先遇上了林傲?   ------题外话------   宝宝前两天开始又不舒服了,这几天都闹得很,日夜不睡的折腾人,这几天最多只能保持不断更,抱歉哈~   ☆、【148】酒,韭菜,燕窝,地耳,梅菜   血缘是撇不清的关系……   不管李旭愿不愿意,丽妃,林傲,以及林氏众人,都是他的血脉至亲。   只要这一层的关系在,他们的野心,他们的罪过,他们任何一个临死前的一句话,都能让李旭瞬间彻底的万劫不复。   大义灭亲就行了这种事,或许有,但跟李旭基本无缘。   惠武帝算得上是个好皇帝,却,着实不能算是个好父亲。   何况,老战王留给夏阳的半枚兵符,其实也是一柄双刃剑——在保命,也在催命。   惠武帝恐怕做梦都想着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将东西完整的拿回去毁掉,于是,这时候哪怕是李旭犯了错,也会成为他的借口。   人,事,物,就这么理所当然又紧密相连的拴扣在一起,贸然或冲动的行为,都只会自己将自己先淘汰出局而已……   夏阳和李旭都深陷局中心,越是挣扎,只会被束缚得越紧,困得越死。   他们想自救,只能等,有目的的等。   他们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黑手让他们砍,是不是,真的砍不完。   “经商?”   李年乍听李旭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夏阳也很错愕,怎么想都没想到,李旭三更半夜带她到书房秘密将李年叫来,竟是说这种事——让李年找人经商。   经商……   经商!?   “我和曾祖父留下的人都另有他用,想来想去,信得过还瞒得过某些人的,也就只剩下太子皇兄留下那些人最合适了。”   李旭直白得,让夏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年也是一阵静默——所谓太子留下的那些人是哪些啊喂?敢情一向反应迟钝的他其实心里都有数?   李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能动的人不多,而且……恐怕不擅商道。”   这个不难理解。   李煜毕竟是惠武帝的儿子,他的权利和优势都是惠武帝给的,他有多少人,有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惠武帝却至少是知道一些的。   再排除一些早有任务在身的,剩下随时待命的,自然就不会太多,再加上这些人多是作为打探消息的细作被培养的,或许很擅长伪装,却,未必擅长商道。   “不需要太多人,至于商道……”李旭淡道:“让这两个人来。”   说着,提笔写下两个名字,推到书桌边让李年自己看。   “云青,古易……”李年都不禁皱了皱眉:“不知这两个人,属下该去哪里找……”   夏阳一听,瞬间就囧了——难怪她说这两个名字陌生得好像没听过,原来是真的没听到过,连偷偷搞了五年地下情报工作的李年同志都没有印象,可见这两人多没有存在感。   李旭道:“云青就是工部侍郎府三公子。”   李年呆了一呆,脱口而出:“云三公子不是叫云清风吗?”   “是,但他不喜欢。”   他喜不喜欢你怎么知道?   李年心中默默,嘴上却道:“如果属下没有记错,他刚刚参加了殿试,这万一他高中了……”   照着之前的成绩看,云清风高中的几率很大。   可李旭的意思,却是让他经商……   夏阳却是猜到了一些。   果然,跟着就听到李旭道:“他会落榜。”不出意外的话。   李年皱眉:“云家乃书香世家,云老太爷更是当年太祖皇帝亲自请入朝堂辅佐朝政的……云三公子虽是庶出,却是云大人三个儿子中最出息的,就算他真的落榜了,云大人肯听不得枕边风肯让他放弃科考,林老太爷也不会肯……吧?”   李旭点头:“嗯,所以他会被逐出家门。”   李年惊愣了。   夏阳默默——王爷您这么剧透真的好吗!   李旭却直接将话题引向古易:“他是江南平民区的货郎,上有老母身患重病,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悔婚给个老员外做了小妾。”   夏阳很意外,李旭竟然会记得别人的这种事。   除非……   在他的那个前世,他走的是商道,而这两个人,都在商场有惊人的作为,影响大到身世绯闻都统统被人曝光出来流传。   李年则颔首道:“是,属下立刻安排人去与这两位接触,尽快将他们带来……”   “不用带到我这里来。”李旭淡道:“我不会跟他们直接接触。”   李年微怔。   “我要他们,毁了林氏。”   夏阳怔了怔后,抿唇笑了。   不管林氏的目的是什么,庞大的资金都是运转的根本。   她很好奇……   失去运作资金后,林氏会怎么样,林傲会怎么样?   管着自个儿荷包的林氏出现了严重的资金问题,惠武帝会怎么样?   艾玛,想想都忍不住激动了。   于是李年一走,她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他用力的亲了一口:“我的男人真棒,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惊人。”   李旭沉默的看了她良久:“……你就不担心,云青和古易都不是林氏的对手?这盘棋,我会输?”   “不担心。”夏阳很臭屁的拍拍胸脯:“这不是还有我在吗?放心放心,你不会的我都会。”   “……”   “好啦好啦,不逗你玩了。”夏阳咧嘴笑:“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把你那句‘我不会跟他们直接接触’漏掉呢?”   不跟他直接接触,用的还是李煜留下的人……   所以,就算这盘棋毁了,也不至于立即牵扯上他们!   而只要还有余地,就有再开棋盘的机会,又怕什么呢?   再有……   他甚至可能并不缺那几个人用,却还是交给李年去处理,目的,应该是做给李年看的,用最实际的行动来证明他的坦然。   “总之,我支持你。”   李旭唇角微扬:“我知道。”顿了顿,忽然干咳两声,道:“阳阳,你能不能……起来……”   “不能!”夏阳冷哼拒绝,非但没起来,还在他腿上用力的挪了挪屁股,把他抱得更紧一点。   李旭面色顿时难看得不要不要的。   好半天,他憋出一句:“你这样,我难受……”   守孝期间,是不能……的啊啊啊!   “说得也是。”   夏阳说着,就松开他站了起来,意外的合作,可脸上,却赤果果的满满都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李旭看的清楚,气得脸都绿了:“使劲作,八个月后再跟你一起算。”   夏阳惊敛笑:“你在威胁我?”   李旭冷哼一声,别开脸。   “李旭,你是不是在威胁我?”夏阳不依不饶,硬将他脸扳回来。   李旭一副打死不再开口的模样看着她。   夏阳点头:“很好。”   笑靥如花的,她一屁股就又坐回了他腿上抱住他:“来,我使劲作,你使劲记账,且看一年后,是我废了还是你废了。”   “……我认输……”   **   老实了好一阵子的粉黛,开始活跃起来了。   虽然没有直接跑到夏阳和李旭跟前蹦跶,却也很惹人侧目——放低身段主动找活干。   李妈妈要是不分活儿给她,她就主动去搭别人的手,帮人家干这干那。   一来二去,倒是跟院里院外不少丫鬟婆子熟悉了起来。   一些不明状况却又想攀高的,不禁因为她是丽妃宫里出来的而分外的另眼看待,都指望她哪天飞上枝头的时候能跟着捞点好。   “粉黛姐,你听说了没?莫伊回来了。”洒扫的小丫鬟碰上粉黛,立即凑近低声。   粉黛心中有些嫌弃。   莫伊只不过请假回家,假期结束了自然就回来了,奇怪的事都算不上,值得特地悄悄跟她说么?   真是没眼力见的丫头……   面上却惊讶的模样道:“哦?是吗?听说她家在乡下,战王妃准她回家的时候还赏了她不少东西,呵呵,不会是带了许多乡下土货给战王妃吧?”   “是带了不少东西……”小丫鬟回忆道:“大包小包的一大堆呢。”   粉黛撇撇嘴:“战王妃是什么人,还能缺吃缺喝?”   小丫鬟倒是机灵,很快察觉粉黛不耐烦,赔笑道:“我这不是瞅她带给战王妃的东西太多了么?好像犯了什么错刻意讨好似的。”   粉黛一怔,瞬间来了精神:“哦?怎么说?”   而这时……   莫伊已经见到了夏阳。   夏阳瞥了眼摆了一地的各种土货,又转眸看向一直凝着她的莫伊,眸光隐晦的闪了闪,面色却如常的笑道:“你父母真是有心了。”   莫伊却是慢了半拍后才慢慢道:“奴婢的父母都是乡下人,老实憨厚讨喜的话都不会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地里的庄稼年年都收成好,一家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巧玲奇怪的看着莫伊,总觉得莫伊这话有点儿奇怪。   绿屏都忍不住抬头多看了莫伊一眼。   只夏阳似乎半点不觉奇怪,浅笑道:“老人家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莫伊眼眶顿时一红,但紧跟着,她便低下了头去:“王妃吉言,奴婢收下了。”   “嗯。”夏阳点头,便让莫伊下去休息了。   收拾摆在地上的东西时,巧玲更囧了:“莫伊的父母真是怪人,送的这些东西可真是……”   明知道战王妃正在守孝,竟然送酒。   送酒就算了,竟然还有把绿油油的韭菜。   更无语的是,居然还有小坛子梅菜!   绿屏却道:“不是她父母怪,是她家里有麻烦了,大麻烦。”   巧玲一怔。   夏阳扬眉:“哦?”   绿屏无语的看向夏阳——您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夏阳微微一笑——我没看出来,求解释。   绿屏叹气,道:“莫伊刚才最先拿出来的,是酒,然后是韭菜,接着是燕窝,地耳干,梅菜,而后才是这些更乱七八糟东西。”   “我刚也注意到了,还在奇怪她为什么这样拿出来……”巧玲皱眉道,而且,她真心不认识地耳干。   绿屏道:“起初我也奇怪,也越看越不对劲,就试着想了一下,就发现了……酒!韭!窝!地!梅!”   “救救我……”巧玲惊捂嘴,倏地转头看向夏阳。   夏阳笑与绿屏道:“明年我就喊薛大哥回来娶你,他敢不娶,我叫王爷揍他。”   绿屏瞬间窘了。   巧玲掩嘴笑话了她几句,而后也不知哪一句踩了自己心尖痛处,面色微微一变就不做声了。   绿屏眼尖看见了,也几年相处下来俨然已将巧玲当姐姐看待,顿时忍不住道:“人家脑子不开窍你跟着愁什么?府里人才济济,想娶你的人随时排长龙,还非他不可不成?”   巧玲一惊回神,本能就慌张的看向夏阳。   “别看了,王妃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她那时候为什么不让你回北王府。”绿屏没好气道。   巧玲面红耳赤,尴尬得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   却听夏阳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到,不过倒是要提醒提醒巧玲姐,你已经二十出头了,再不嫁,就真的要梳头了。”   巧玲默默的低下头去,抿唇不吭声。   不是她不想嫁啊,是人家根本提都不提啊,难道要她主动?   趁着巧玲出去的时候,绿屏偷偷与夏阳说道:“听赤六他们说,翎四是孤儿,还是老乞丐养大的,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太子殿下青眼,被挑去训练,又分给了王爷……”   所以,翎四骨子里其实还是自卑的。   更悲剧的是,被赤六他们发现他喜欢巧玲的时候,还被开玩笑的狠狠嘲笑了一把,问他哪点配得上有父母兄长,祖父还是追随过老战王打仗立过不少战功的巧玲。   结果,翎四竟然当真了,自愧身世相差太远,求娶的勇气都没了。   夏阳听后,直接赏了两字:“废物。”   废物一个,不要也罢!   于是她转头就去老王妃商量给巧玲找对象的事。   老王妃很赞同:“那丫头早该配人了,她娘都到我跟前问了好几次,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一直以为你心里是有主意的,就以她早给了你不好管做借口推托着,哪里想到你竟然搞出这样的乌龙来。”   夏阳讪讪,暗暗把零食君又骂了几遍。   “我这就给她仔细仔细,嗯,待老头子百日之后,就给她把事给办了吧,也好给府里添些喜气。”老王妃说道。   夏阳顿了顿,还是凑近老王妃耳边嘀咕了两句。   老王妃一听,顿时怒了:“没出息的臭小子,不要也罢。”   转头就让秦嬷嬷大张旗鼓的给巧玲相男人,闹得府里沸沸扬扬,没人不知道。   老战王七七已过,巧玲也着实不小,这事传出去也说不得什么,何况,这令是老王妃下的,太后听说后还玩笑般的说到时候给巧玲添妆,谁还敢说啥?   不过,却是把零食君给急坏了——这一次是真的啊,他再不求娶,巧玲就真的要嫁给别人了。   “你说什么?”   李旭听罢零食君的求,整个人都懵了——翎四喜欢巧玲,什么时候的事?前世的时候,巧玲不是嫁给了……   好吧,前世的巧玲,这时候早嫁掉已经生娃了!跟翎四根本没有交集!   想着想着,李旭的脸就黑了:“为什么现在才说!”   零食君面红耳赤,支支吾吾愣是说不清楚。   李旭直接甩他一脸灰:“这事我不管!”   零食君一听,急了:“王爷,您怎么能不管!你不管,属下怎么办?”   李旭火大道:“要我管你早干嘛去了!曾祖母这都给她挑人了你才忽然跳出来说你喜欢要娶她!你逗我玩呢?”   零食君绷紧皮任他骂。   果然,骂够后,李旭还是去了落霞苑。   结果……   当然是被老王妃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不同意!   李旭灰溜溜的从落霞苑出来,又把零食君骂了一顿,转头又去找夏阳。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诶你别走呀”夏阳拉住面目扭曲转身就想走的李旭:“等噗嗤哈哈,等会儿嘛,我,我笑够了再跟你好好说。”   李旭决定,回头揍零食君一顿——臭小子,自己磨磨唧唧就算了,非得拖累他被曾祖母骂还被阳阳笑话。   直笑到脸疼,夏阳才停下来:“所以,你希望我去跟曾祖母说说,让她老人家把巧玲许配给零食君?”   李旭点头。   “我不去。”   夏阳的回答,让李旭错愕:“为什么?”   “零食君想娶巧玲就娶?劳动您替他求脸是够大,可脸大了不起啊?他问过巧玲本人的意思了没?”   李旭怔怔道:“可是巧玲她……”   “巧玲是我姐姐。”夏阳打断他的话:“在您看来她是下人,是奴婢,可在我看来,她是我姐姐,五年多来日日夜夜仔仔细细照顾我日常起居的姐姐。”   李旭略微的诧异后,便接受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我明白了。”顿了顿,补一句道:“我会让翎四好好求婚的。”   夏阳呆了一呆,怒了,二话不说拉了他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   李旭被咬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特么自己都不好好求婚,居然让零食君好好求婚……”夏阳越想越火大,又咬了他一口,然后不等他开口,直接抬脚就踹:“我现在嫌弃你,你赶紧滚!”   她这说翻脸就咬人踹人的毛病不是今天才有,李旭自然不在意,也知道此时留下来哄她不如赶紧滚离她视线,便乖乖的滚蛋了。   出门的时候,看到巧玲眼眶红红的,显然刚才在门外,已经听到了夏阳的话。   **   转眼,放榜之日到了。   云清风果然落榜了,素来中下游徘徊的紫宸却高中了状元。   李慧茹着实懵逼了两天后,腰杆瞬间前所未有的直,走起路来都霍霍生风。   起先她还很热衷接待上门的道贺巴结,可没几天,就直接躲去了烨王府,而后,又怂恿沈妙梅一起去战王府看夏阳。   沈妙梅不知她被李旭罚抄书的糗事,只觉得她说起来战王府时面色怪异有蹊跷,加上老战王下葬后就没再见过夏阳,有些挂念,便一起过来了。   夏阳呆在家里也是无聊,能有人来作伴自是好的,但还是嘴上客气的道:“你怎么过来了?福哥儿怎么办?”   沈妙梅好笑道:“烨王府再不济,照看福哥儿半天的人还是有的。”   何况,自从她出事搞得福哥儿提前出生后,李烨就格外小心,只要在家,恨不得贴身保护她和福哥儿,今天正好他在家,她哪能不放心?   于是,李慧茹插嘴道:“九嫂你就放心吧,我七哥可比九哥靠谱多了。”   却又生怕李旭忽然出现一样,鬼鬼祟祟的警惕着,声音也不敢大。   夏阳笑道:“你放心,我们家王爷不在。”   李慧茹一听,顿时放松下来,呼了好大一口气,却跟着就听到夏阳道:“不过,我会一字不漏转告他的。”   “啊!九嫂!你个叛徒,咱们还是不是好姐妹的!”李慧茹顿时怪叫。   沈妙梅若有所悟的浅浅笑开。   三个女人东拉西扯,话题就不由自主的转到最近发生的新闻上……   李慧茹道:“可怜的白妹妹,本还指望着云家那个庶子能高中风光娶她进门的,却不想,那不争气的东西,竟然落榜了,还被逐出了家门。”   云家庶子,不就是云清风?   夏阳不禁问道:“这个白妹妹是哪位?跟你关系很好?”   “金碧瑶还记得不?她表妹。”   李慧茹道:“虽然金碧瑶这人不怎么样,不过她表妹却是个好的,前两年陪她祖母进京求医,在金陵侯府借住过一阵子,后来找到了合适的小院,便搬出去了。”   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件事:“对了,金碧瑶生了你们知道吗?”   沈妙梅有些诧异:“生了,这么快?”   “不算快了吧,说是算足月了的,还是个哥儿呢,反正母子平安。”李慧茹道:“然而有什么用,她又玩不过赵芸惜。”   沈妙梅无语的看着她——这丫头也太直白了点。   夏阳的注意力却还在那位白妹妹身上:“那个白妹妹和云清风……私定终身了?”   “哪能。”李慧茹也没在意夏阳的脑回路偶尔迟钝:“他们家还指着她攀龙附凤呢,哪能随随便便就让她私定终身,还将这样的事传出来。”   沈妙梅愣了,夏阳也很错愕:“那你怎么知道?”   李慧茹尴尬道:“嘿嘿,我不小心撞见过他两说悄悄话。”   沈妙梅:“……”   夏阳默默的给她竖了个拇指:“你这运气,没谁了。”   不过……   这样看来的话,云府也不太平啊,不然,明明跟白妹妹有私情的云清风落榜来年再考就是了,何必弄到被逐出家门?   ☆、【149】一起玩陷害   沈妙梅到底还是不放心福哥儿的,应夏阳的邀请一起陪老王妃简单用了午膳后,便告辞回去了。   李慧茹听说李旭真出门去了,便多赖着,还理直气壮说道:“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干。”   “你这话要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气死多少人。”夏阳没好气的戳她眉心:“紫霞第一个就要气得够呛。”   紫霞公主曾经确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惜老天没有一直眷顾她,随着她年纪越大运气就越背,所得宠爱也一路下滑再不复当初,上次流产,更是彻底点燃了淮恒公夫人的怒火……   听说,她最近过得不是一点半点的悲剧。   夏阳相信,如果她生母不是杨贵妃,嫡亲兄长不是诚王,唯一的嫡亲嫂子还是个八面玲珑表面无比光亮的人,淮恒公府不是杨贵妃娘家,她肯定会比现在更悲剧。   反观李慧茹就完全相反……   小时候仿佛万年会被紫霞公主踩在脚下一样,虽也颇入惠武帝的眼,却始终不如紫霞公主得宠,于是她不甘心的争宠过,刁蛮过,任性过,跋扈过,干过很多企图夺人眼球的蠢事。   但她无疑是个有福气的,有个三观端正且异常睿智而沉稳大气的生母,有个看似平庸但良善端正的嫡亲兄长,最后,还找了个好婆家嫁了个好男人……   公婆亲善温和,兄嫂能干宽容,丈夫英俊稳重前途无量,唯一的小姑子都乖巧懂事与她相处融洽,婆家完全是把她当家里的另一个亲生闺女养,什么都不用她干,她在家还真是只有发呆的份儿。   纵观过去国子监里出来的那么多高门贵女,又有几个比得上她!   李慧茹这点自知还是有的,于是当着夏阳的面也不客气的得意洋洋,说起紫霞公主来都不禁带了几分人姐风范:“她要早早能听人话听人劝好好的呆着,不成天寻人不痛快,又哪会有今天。”   夏阳莞尔,却又挑不出她的话有错——紫霞能有今天,真是自己作出来的!   不想,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竟是真的那么灵验……   两人不过才随口提起紫霞公主,门房就匆匆来报,道是紫霞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李慧茹一听就皱眉,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没见到人就先戒备了起来。   夏阳叹气:“她美其名曰是来探望曾祖母的,我总不能将她拒之门外。”   当年战王府里就老战王和老王妃,还真是关着大门不乐意见就不见的,可如今老战王已经不在了,府里当家做主的变成了李旭……   还真是没资格摆那个谱!   旁的不说,惠武帝知道了也必定不高兴——紫霞再不济也是我亲生女儿,你凭啥把她挡在门外不见?李旭不擅交际脾气烂,你夏阳也不善交际脾气烂?不善交际就给我学,不学就把当家主母的位置让出来,省得拖累我儿子!   丽妃保不准也要借机来点事……   一来二去,绝对比把紫霞公主拦在门外图一时痛快来得麻烦!   李慧茹最近特别开窍,竟然也知道当中利害,还衍伸出根本来,非常怜悯的看着夏阳:“嫁给我们家九哥,真是委屈你了。”   我们家九哥……   夏阳暗叹可惜,李旭出门去了听不到。   随口的五个字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没什么,但对他来说,却是非凡的……   嘴上却没正经的调侃李慧茹道:“所以,你要把紫宸让给我?”   “呸呸呸,浑说八道!”李慧茹顿时激动了:“紫宸是我的,打死也不让。”   “啧啧,那天某人还说什么……”   “我总算知道了,九哥那些《女德》《女诫》根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两人笑笑闹闹辗转来到小花厅,才坐下,紫霞公主就到了,还带了两个人……   一是庞雪!   一是拓跋莉莉!   这两个人都跟夏阳不对付。   李慧茹一看到就皱起眉来,瞧紫霞公主更不顺眼,更戒备。   “也是巧合在门外遇上她的,见她在那伸长脖子的张望却不敢上前叫门,着实可怜,便一起带进来了,九嫂不会介意吧?”   紫霞公主笑着说明庞雪也跟她一起进来的原因,还“善解人意”道:“若是九嫂不乐意见到她,就全当是我多事了,我替九嫂把她再赶出去便是。”   夏阳无语的看着紫霞。   不过两月不见,她看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人瘦了很多,再无从前的可爱圆润和健康红粉,肝火堆积不得泄而抑郁黑灰的脸上,颧骨高高的凸显出来,瞬间尖酸刻薄相,扎得人眼球生疼。   好好的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竟还不知悔改收敛的消停消停,难怪福气越来越薄……   勾唇淡笑回道:“七妹领进来的,我哪敢介意,可没要乱给我扣罪名啊。”   李慧茹一听,嘴角忍俊不禁的抖了抖,赶紧端起茶来边喝边掩饰,然而她并未喷笑和呛声紫霞公主的行为,还是惹得东夷公主拓跋莉莉多看了一眼。   紫霞公主这会儿却是没心思关注李慧茹,直接就被夏阳那句话给顶得了个面色发青,不过,最近被淮恒公夫人折腾得倒是多多少少确实有些长进了……   虽面色发青有些狰狞,但并未像以往一样直接发作出来,嘴上还道:“以前是我不懂事,仗着得宠又任性又冲动,常常惹九嫂不痛快,我道歉,希望九嫂大人大量忘了过去,不与我计较那么多,待我也能像待四姐姐那般亲近和善。”   李慧茹闻言皱眉,差点就想开口呛紫霞一顿,可跟着就又想起之前的教训以及夏阳的战斗力,便又不吭声了,把茶放下换了点心来堵自己嘴巴。   夏阳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也不忘回紫霞的话:“七妹放心,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忘性大,只要你不时不时的任性冲动一下提醒我,我自会忘得干干净净不会对你另眼相待。”   换言之,如果紫霞动不动就任性冲动一下,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至于想像李慧茹一样待遇什么的,她只当没听到了。   “所以说,战王妃还是要区别待遇是吗?”拓跋莉莉笑着接口道。   夏阳才转眸看过去,便听庞雪不甘寂寞的忍俊不禁笑了开来。   众人的目光,一下全聚了过去。   紫霞公主不悦皱眉,她把庞雪带进来,是让她扎夏阳眼的,可没指望她能干什么事,结果呢,她扎不扎夏阳的眼且另话,竟然打断明显是在帮她的拓跋莉莉的话……   太不识抬举了!   忍不住就沉声脱口而出:“你笑什么?”   庞雪冲她盈盈便的一福:“多谢紫霞公主善心将民女带进来,也知这位莉莉公主是您带来的朋友,是大华的客人,但还是请恕民女不能就此便对莉莉公主失礼的可笑言行视若无睹。”   她是要跟夏阳这狐媚作对没错,也要将她从李旭的身边赶走,但,不意味着她就一定要卑微的任人呼来喝去,更不意味着,她忘了自己的父兄是怎么死的!   当年东夷不忽然挑事的话,东门关又怎么会失守,她父兄又岂会为将功折罪而战死沙场,又怎会,全家如今只剩她一个!   她现在还没有能力找东夷报仇,没能力杀了东夷的太子公主,还不能,寻寻这位东夷公主的晦气吗?   再说了,这里可是战王府啊,夏阳是当家主母,她还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吵起来不管吗?不然传出去的话,她岂不就跟秦语姗一路货色了?   庞雪心中算盘啪啪响的时候,拓跋莉莉笑着开口了:“庞小姐从前在东门关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都说你聪慧美丽能文能武,哦对了,似乎还精通医理?那时候可真心向往得很,总希望有天能有幸见你真人,如今倒是心愿达成的见到你了,可……”   失望毫不掩饰的摆在脸上,摇头不已:“果然传闻不可尽信。”   庞雪眯了眯眼,正要开口,就听拓跋莉莉又道:“至少,如果我是庞小姐的话,一定不会下作之后,又故作清高的博人眼球,人人笑话。”   一句“下作”彻底点燃了庞雪的怒火,她冷笑一声,回敬道:“所以莉莉公主觉得自己作为败国公主很有脸面?所以才这么若无其事厚颜无耻的以大华客人自居四处惹是生非?”   拓跋莉莉最听不得人提当年东夷战败的事,顿时也火了,拍桌而起:“要论厚颜无耻谁比得过你庞……”   庞雪眸子一沉,不待她说完就大声盖过去:“莉莉公主,你搞清楚,这里是大华是战王府,不是你们东夷!再不懂人情世故入乡随俗也还是应该懂的吧?还是你们东夷连入乡随俗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而且特别喜欢装模作样挑拨离间!不然怎么分明是跟着别人到人家家里做客却偏偏摆出说教的高姿态嘴脸去掺和人家姑嫂之间的事?”   “你……胡说八道,该打!”   庞雪说得太快,拓跋莉莉几度试图打断却没有成功,又听庞雪越骂越直白越难听,顿时气得小脸都黑了,猛然起身抬手就往庞雪脸上扇去。   庞雪瞧清楚了她的动作,本能想躲,却余光猛然瞥见夏阳,想起这里是战王府,便又不躲了,还抬头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傲气模样,勇敢的直视着拓跋莉莉。   然而……   拓跋莉莉的巴掌并没有顺利的扇在她的脸上。   庞雪本能转眸看向夏阳,却见夏阳还好好的坐在主位上,半起身的姿势僵在那里,惊愕不已的看着这边……   不止夏阳,对面的李慧茹和旁边的紫霞公主,都惊愕不已的看着她和拓跋莉莉。   一瞬间的迟钝后,庞雪猛然惊觉什么的转眸看回拓跋莉莉,便见拓跋莉莉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但手停在半空维持着打人的姿势,面部肌肉都呈现出气愤扭曲的狰狞状态。   很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完全出于医者的本能,庞雪抬手就探向拓跋莉莉鼻下。   感觉还有气,正要松口气,却就听到夏阳厉喝:“你要干什么!”   跟着,便被一把推倒在地。   庞雪着实懵了——我只是看看她还有没有气而已!   却听到夏阳连叫了拓跋莉莉好几声不见反应后,转头就居高临下的厉声质问她道:“你对莉莉公主做了什么?”   庞雪一怔后反应过来,怒了,却没有发作,而是嘤嘤可怜的哭了起来:“战王妃!抓贼还要抓脏呢,你无凭无据的凭这么说?就算你不喜欢民女,也不能这么诬陷民女呀!”   李慧茹看不下去了:“九嫂怎么诬陷你了?刚才我和紫霞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就你和紫霞离着莉莉公主最近,而你正在跟莉莉公主吵架,甚至眼看着都要动起手来了……不是你,难道还是紫霞?”   说着,一脸惊讶的转眸看了看紫霞公主,一副认真怀疑紫霞公主的模样。   紫霞那个气的啊,后悔带庞雪进来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也不顾得许多,尖声便道:“不是我!我哪有那个本事!”   看庞雪的目光,简直是淬了毒:“贱人!难怪当年九哥不要你!心肠太歹毒了!我见你可怜好心带你进来,你却竟然这样陷害我!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让你在外面继续自寻难堪呢!”   夏阳默默的想,看来紫霞公主最近真是被她那个厉害的婆婆折腾得够呛,不然,怎么这么着急不过脑的求撇清,无疑是生怕自己再闹点事情出来,又被教训。   呵呵,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庞雪气得面红耳赤,泪却落得更凶:“紫霞公主,民女什么也没有做,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民女是冤枉的,您要相信民女。”   紫霞公主却哪里肯信她——不是她,难道还是拓跋莉莉自己鬼上身变成这样了?   想起拓跋莉莉,紫霞公主又着急了:“太医,太医,快传太医来!”   “叫什么叫什么,在你骂人的时候九嫂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李慧茹皱眉道。   拓跋莉莉现在什么情况也不清楚,紫霞公主生怕她出事,也没那心思跟李慧茹斗嘴了,不安的傻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坐回椅子上去。   这时,庞雪猛然想起身的指着夏阳惊道:“战王妃,你可真是好手段!明明是你用妖法将莉莉公主弄成这样的,却诬陷民女!”   紫霞一怔看去,就见庞雪跪着爬到跟前,哭得好不可怜:“紫霞公主,您可要为民女讨个公道呀,民女真的什么也没做,是她,是战王妃用妖法陷害的民女。”   紫霞却懵懵的,反应迟钝的看着她,明显这么急转的剧情让她吃不消。   李慧茹却是怒了,拍桌而起道:“大胆刁民!胡说八道!什么妖法什么陷害,你自己心思不正心肠歹毒就算了,竟想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将黑的说成白的,你当别人都是没有脑袋的傻瓜吗?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四公主,民女没有胡说!您难道也忘了?战王妃她是西戎的神女啊,拥有那什么河的神力……”   说到这里,庞雪猛然想起什么的一顿,啪啪啪就连打了几下自己的嘴,但外行人见着凶狠而已,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没用真力气,却声泪俱下好不可怜的继续哭:“是是是,是民女错了,战王妃用的是神力,西戎河神的神力,不是妖法。”   李慧茹一听,更火了——神力就神力,何必特地申明什么西戎河神的神力?她都听得出这话话题性很强,何况别人!说这贱人不是故意的谁信!   “你……”   气愤的骂声还没出,便被夏阳打断了。   拓跋莉莉的婢女已经将她围在了中间,不允许任何人再接近触碰,也不敢贸然动她,所以夏阳便走开的去了李慧茹那里,打断了小丫头的话,省得她一个不经脑,把某些事给泄露了。   好在,李慧茹虽然冲动直白了些,倒也不是真蠢,被夏阳打断便猛然惊觉过来,而后便闭上嘴不再逞能了。   庞雪暗暗皱眉。   夏阳是个慢脾气,想激怒她不容易,所以,她真心指着李慧茹能激动的大吵大闹的,可……   李慧茹竟然闭嘴了!   不过还好,还有个紫霞公主……   庞雪才刚刚这么想,就听到夏阳道:“紫霞,事情弄清楚之前,你要不要过来和慧茹一起坐?”   庞雪一惊,呼道:“紫霞公主不要过去,您一旦过去,也会被她控制住的!”   “口口声声控制控制,到底控制什么啊?你又没有到过西戎,更没有亲眼见过我如何施展的双子河神神力,所知尽是道听途说,到底有什么根据这么指控我?”   夏阳好笑的看着她:“还有!请你搞清楚一点,双子河神只是西戎的神,跟大华没有一丁半点儿的关系,它再强大,也不至于能影响到大华来,若能,西戎又怎么可能会允许我会来!”   李慧茹一听,又忍不住插嘴了:“九嫂说得没错!就算她是西戎的神女,也不可能将西戎的神力借到大华来用,倒是……”   顿了顿,冷哼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庞小姐可是非常精通医理的,当年也是因为配出了奇特的药引得九嫂的糖糕失控暴怒,企图陷害九嫂,结果却激怒了两位老祖宗被流放……七妹,别告诉我你忘了。”   紫霞公主还真忘了。   可她哪里会承认忘了?更何况是在李慧茹面前承认!   不过,李慧茹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来了,也因为当时李诚远远亲眼看到而知道详细,知道糖糕发疯后多恐怖,顿时害怕起来,怕真是庞雪搞的鬼,拓跋莉莉一会儿说不定会暴起杀人,赶紧推开庞雪就往李慧茹那边跑。   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夏阳很厉害,而夏阳站在李慧茹身边,所以,她去李慧茹身边会变得安全很多。   庞雪气得差点没吐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却是更加确信林傲的话了——夏阳是狐媚!是妖精!她真的懂妖法!   因为,她真的什么都没做,然而拓跋莉莉却变成那个样子,不是夏阳做的又是谁做的?   夏阳默默的反省。   没想到啊没想到,真心没想到今天李慧茹竟然这么开窍,早知道……   刚刚她就不甩毒针而是直接一针把拓跋莉莉给扎疯!   现在东夷的婢女已经将拓跋莉莉圈在了中间,她就算再甩一针过去能精准命中,也没机会再取会针了,到时候可就真的要暴露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不想,更意外的事情紧跟着就又来了——   太医还没到,李旭先回来了,而且是一阵风的掠进来。   夏阳怔了一怔,无语了。   李旭看清楚屋里的情况,也怔住了,却是后悔的想退出去也来不及了,因为庞雪已经看到了他。   庞雪非常娴熟而敏捷的扑过去便一把抱住他的腿,哭的愈发的可怜:“王爷,民女是冤枉的,真的不关民女的事,是……”   差点就直接指控夏阳了,好在关键时刻清醒过来,不停的哭着叨叨同一句:“呜呜,民女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民女没有害莉莉公主,真的没有害……”   李旭脸很黑。   他是被哭声引过来的,哪里想到哭的居然是庞雪……   看向夏阳,却见她给了他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顿时脸更黑了,一开口声音就充满硝烟味:“怎么回事?”   庞雪张嘴就想来个先发制人,却还是慢了夏阳一步。   “紫霞带莉莉公主来玩,在门口看到庞姑娘张望大门口觉得可怜,就把庞姑娘一起带进来了,却没想到庞姑娘会跟莉莉公主发生争执……”夏阳简单的把事情大概说了出来,既没有添加什么,也没有漏掉什么,听得东夷那些婢女纷纷点头附和。   虽然她们也想趁机离间战王妃,但她们的公主现在情况不明,说不定有生命危险,左右权衡,她们还是觉得先说实话要紧,等确认了莉莉公主的情况后,再说其他也不迟。   庞雪气得恨不得跳起来砍人,可她也知道现在情形对自己非常不利,再激动一点,不过是给夏阳收拾她的机会,便一个劲的在那哭,能哭得多可怜就哭得多可怜。   然而,李旭这个人没有怜香惜玉的细胞。   她一个劲的哭哭哭,不过是把他哭得更烦而已。   “不要再哭了!”   忍无可忍的他陡然一喝,顿时如同惊雷般在屋里炸开,吓得一屋子人哆嗦。   庞雪也顿时不敢哭了,但依旧努力维持着委屈,死死咬住自己的唇。   李旭趁机挣开了她的手,大步就往外走,只沉冷的声音传来:“太医到了我再过来。”   而后,又听到他吩咐人去请拓跋霄。   也在这时,拓跋莉莉终于又了反应——身体一软就栽倒!   “呀~,公主。”   东夷的婢女顿时一阵手忙脚乱,七嘴八舌的询问,却接住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醒过来,只不过,身体不再僵硬。   夏阳又好心的让婢女将她移到空闲房间的床上去,却不想,正安排的时候,庞雪猛然跳起身来,脑袋对准柱子就撞,嘴里还喊着:“我是被冤枉的!夏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么狗血的发展夏阳真心没想过,以至于发生的时候,显得分外的忽然,想回身去拦也慢了一步……   砰!   庞雪的脑袋结实的撞在了柱子上,血一下就从她脑门喷涌了出来,她应声倒地。   紫霞公主和李慧茹都是娇生惯养的千金之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双双尖叫起来。   夏阳冷冷看着倒在那里不省人事的庞雪,没有走过去:“来人,请王爷带赤六过来一趟,就说庞姑娘撞柱了。”   李旭闻讯带赤六过来的时候,气得脸都扭曲了。   赤六检查过庞雪后,更加厌恶她了,转头就与李旭道:“庞姑娘真乃能人也,撞柱的力道都把控得如此之精准,呵呵,属下佩服不已。”   李旭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了,若不是夏阳偷偷拽着他,他真想过去一脚踢死庞雪算了。   “瞧你领进来的是个什么东西!”李慧茹见人没死,缓过劲来,立马开炮怒骂紫霞公主:“你等着吧,一会儿东夷太子来了,还有你好看的!到时候父皇也饶不了你!”   紫霞本就吓懵了,再一听这话,也不及多想,慌得眼泪稀里哗啦就下来了:“四姐,九哥,九嫂,我,我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啊,怎么办?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呜呜……”   ------题外话------   推荐《重生之嫡女攻略》by子时无风。   嫡女重生,谈恋爱,虐反派,男主又萌又帅,男配霸气有爱,不容错过~   推荐《渣王作妃文》浅浅的心   (这是一个扭曲成麻花的男人,和一个势必作出新高度的女人,互作不休的故事   推荐纳兰语语《纯禽王爷的金牌宠妃》   她是有史以来最嚣张、胆大的女人,居然把威武无双的战王给强了,还死不承认,拒绝负责。   战王表示非常生气,发誓要将这个女人捉住,将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十倍百倍还之。   ☆、【150】蠢货   去找拓跋霄的人费了些时间,结果,后通知的杨家老四和李诚夫妇反而先到了。   虽然皇宫是片腌臜地,冤死惨死各种死的人不计其数,每天都在上演,但紫霞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又从小得宠,一直被好好的保护着,还真是没见过那种血腥可怖的场面。   于是,亲眼看到庞雪撞柱,即便知道她没死,也还是吓得不轻。   惶恐不安的紫霞公主根本没法将事情与杨家老四和李诚夫妇讲清楚,便由了她的丫鬟胭脂代劳。   夏阳,李慧茹,李旭,以及拓跋莉莉当时在场的贴身婢女都在,胭脂倒也不敢添油加醋乱说什么,甚至一切简单扼要得,恨不能将紫霞公主从整件事中直接摘出去。   杨家老四越听面色越难看,恨不得上去就给紫霞公主两巴掌——才把孩子折腾没了,又闯祸!   却碍着李诚夫妇在场,非但没敢打骂紫霞公主,还得装模作样的安抚她。   李诚面色阴沉,也不知道是在气紫霞公主,还是气拓跋莉莉或庞雪,亦或者,是包括李旭和夏阳的全部,沉声开口便问:“太医怎么说?”   指的,自是拓跋莉莉的情况。   “说是中毒。”李旭冷冰冰应道。   “中的什么毒?可有解?”许是今天这事闹得实在太大了,紫霞公主又明显的摘不干净出去,赵芸惜也不禁一改往日温婉大方的形象,此时玉颜紧绷眉眸凌厉,淡淡一扫颇有咄咄逼视之意。   李旭直接让人去把太医叫来。   “此毒之奇,下官闻所未闻,实在,实在,实在无能为力……”   太医惶恐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了起来,拓跋莉莉的婢女更是激动的直嚷嚷要给她们公主一个公道。   如果这事紫霞公主没有搅进去,李诚大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旁围观,可偏偏,这事紫霞公主摘不出来!   面色难看的,他又命人去请了两个太医来。   拓跋霄正巧与这两位太医前后脚的赶到。   令人意外的是,李靖居然也和拓跋霄一起来。   再见李靖,李旭却再没有那种滂湃汹涌的愤恨,意外的平静。   他前世的记忆还在,但不知何时起,已经悄然的发生了变化,开始变得模糊,更模糊,愈发的模糊……   悄悄然的,悄悄然的,连恨意都慢慢的发生了改变。   至少,他现在已经不会愤恨到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直接杀了李靖发泄!   不过,他还是不会和李靖和平共处的。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和另一个觊觎自己女人的男人和平共处!   **   率先发现李旭这一堪称进化似的转变的,是李靖本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冲动易怒的野兽再凶猛,也逃不过机关陷阱的诱捕。   可,如果野兽不再冲动易怒,还学会了冷静学会了思考,开始懂得躲避诱捕甚至反诱捕,那么,又该拿什么去对付它的凶猛?   在李靖看来,李旭就是只野兽,易爆易怒,双商低下,一个简单的陷阱就能抓住他,碾死他。   如果不是那边拿捏着他的咽喉,处处限制他,他,又怎么可能不如李旭?   至少他从不认为,他会比谁差。   如果他有李煜那个出身,他觉得他能比李煜都好,只可惜,他没有李煜的出身,没有李诚的出身,甚至,连李旭的出身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还处处受制,想要什么,全靠自己慢慢的甚至偷偷的,一点一点的去争。   不过,他有信心,他终会成功的!   夏阳敏锐的察觉李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落了瞬。   虽然很快就挪开了,但她还是不舒服。   她是砧板上的肥肉吗?值得他们是个人路过都想割一刀?   果断低头吃块点心泄泄愤。   “战王妃很饿吗?”拓跋霄进门就看到夏阳低头吃点心,面色更加难看了——我妹妹在你府上出事,你居然还有心情吃点东西。   夏阳抬头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应道:“我常年吃不饱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早已威名远播出了国,太子殿下没听说过?”   回答听说过,就是明知故问,故意找茬,外加蠢!   回答没听说过……   堂堂一国太子消息能不灵通到这种程度?   就算是,拓跋霄也没脸认,何况不是。   不过,拓跋霄之前在宫宴上已经算领教过夏阳那直白却锋利的口舌了,此时被顶回来也不算太意外。   他冷哼一声,也沉声直白道:“战王妃,我的意思是,我妹妹莉莉在你府上出了事,你竟然还有心情吃东西,是不是太过分太不把我们东夷放在眼里了?”   夏阳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才道:“太子殿下的关注点好奇怪,莉莉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进门第一句竟然不是先问她的情况,而是关心我这个永远吃不饱的人吃东西……我是该说太子殿下太镇定呢?还是该说太子殿下太冷血?”   拓跋霄一听,怒了:“你……简直不可理喻!大华号称礼仪之邦,却让素质低到这种程度的人当战王妃,呵,我真替你们大华的未来担忧!”   这话一出,不止李旭,就是李诚李靖甚至赵芸惜面色都不好看了起来……   夏阳德行有失,拓跋莉莉又在战王府出事,拓跋霄心中有火要说不好听的他们可以理解,可他们都是大华皇室中人,拓跋霄却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这样说大华,就太过分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东夷还想割……”   李旭沉声响起的同时,夏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并尖锐而不失沉稳的盖过他的,生生打断他后面意同宣战的话:“太子殿下担忧大华之前还是好好担心自己的东夷吧!东夷有你这么喜欢跟女人口头较劲的太子,才该好好担心未来!”   这话一出,李诚夫妇和李靖都难得意见统一的勾唇笑了。   李靖更是撇清跟他一起来的关系般,自己去了李诚夫妇那边坐。   拓跋霄顿时如同孤立般站在厅中间,再配着夏阳那番话,更显难堪。   气到面目扭曲,却没人说话缓和气氛,更没人请他坐下。   “好!很好!”拓跋霄气到想爆炸,余光狠狠扫了李靖一眼,便转看向李旭:“莉莉在哪?怎么样了?战王府打算怎么交代?”   李旭反应冷淡,直接让太医说。   听说拓跋莉莉中了奇毒,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暂时无解,拓跋霄再度勃然大怒,抬脚就踢向那太医:“暂时无解是什么意思!”   这一脚,踢得狠,明显是要将从夏阳那里积的一肚子怒火发泄出来,若命中,太医就算不当场翘辫子,也得重伤残废。   李诚李靖惊起,正欲出手相救,就见一只茶杯盖儿破空而去……   砰!   命中拓跋霄膝盖。   拓跋霄应声趔趄,非但一脚之威瞬泄,还险些狼狈跌倒。   随行的侍卫及时扶住了他,才让他不至于跌坐在地。   一屋子人齐齐转眸看向茶杯盖儿飞来的方向,个个面色眸光变换不停,便见李旭面无表情的开了口:“东夷有你这样的太子,确实该担忧。”   拓跋霄气得面目铁青扭曲,而心里,却是惊骇的。   他的膝盖骨,裂了!   可他却该死的竟然有种感觉,就这,还是李旭碍着他的身份客气了的!   若是这样,那李旭完全不客气的话……   越想,拓跋霄的面色越难看,却不敢继续发作——虽然丢脸,可,总比作死的给李旭一个直接收了他的机会强啊!   李诚沉声道:“拓跋霄,念在当年东夷割地赔罪诚意可鉴,吾皇才答应你们求和,这些年来也宽仁相待,从未向东夷征收什么,结果,你们缓过劲来了就忘了东夷当年是割地败国,能有今天太平生活都靠吾皇恩赐吗?”   李靖抿唇保持沉默,但给了那个被吓到的太医一个眼神,让他赶紧闪开点。   太医缓过神来,匆匆退远些,也没敢就这么走掉。   “说起来,今天能出这事,诚王的妹妹紫霞公主才是首功!”   当年战败割地,是东夷的耻辱,是拓跋一族的耻辱,拓跋霄焉能不激动?矛头自是一转,就对准了在场但一直缩着的紫霞公主,狠狠恐吓的瞪了她一眼后,才与李旭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   “今天这事,或许真与战王府无关,可谋害莉莉的凶手却不能放过,所以,战王,你只要把紫霞公主和那个姓庞的交出来,这事就跟战王府没关系了,如何?”   口舌之争从来不是李旭的强项,所以吵架这种事,他不打算参与,倒是挺希望李诚能把拓跋霄给吵回东夷去,哪怕两国开战也无所谓。   他当年能打到东夷割地,现在就能打到东夷国破,反正他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出!   却不想……   拓跋霄话锋一转,竟貌似好意的抛了根橄榄枝给他。   李旭面色难看着难看着,就好看了起来,甚至笑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有表情会死星人,他没有表情才是正常的,有表情还笑……简直奇观!   此时此刻赵芸惜都不禁暗暗感叹,李旭确是李氏子弟之中生得最好的,难怪当初初尝男女滋味的秦语姗会为他失态情动,却就听到李旭与拓跋霄道:“原来你一直以为东夷当年是败在一个愚钝到分不清楚是非的人手里。”   不管事情与战王府有没有直接的关系,李旭过继给战王府的还是怎样,在外人看来,紫霞公主都是李旭同父异母的妹妹,李旭都是战王府的正主人,而庞雪,也是李旭接回来的,他若把人交出去……   惠武帝怎么想?林傲怎么想?大华的百姓怎么想?战王府的威名何在?   拓跋霄也不再狡辩东夷当年战败割地来自取其辱,果断忽略的直接沉下脸:“一句话,交不交?”   李旭敛笑,薄唇起合冷冷一个字:“滚!”   “你这是在宣战?”拓跋霄眯眸。   李旭面无表情道:“我是在应战。”   “很好!”   拓跋霄冷哼一声,挣开侍卫的搀扶,强忍着膝盖骨裂的疼痛,转身便大步离去了。   临走前,他试图将拓跋莉莉也带走,但被李大力阻拦,只允许他见她一面,确认拓跋莉莉还活着。   东夷公主在战王府中了奇毒和东夷公主因在战王府身中奇毒而亡,是两码事,性质完全不一样!   拓跋莉莉留在战王府,绝对死不了,可一旦被拓跋霄,谁知道会出什么事?万一她才走没多久就死了呢?这责任谁背?   **   “九弟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事关自家嫡亲妹妹,李诚也不好完全袖手旁观。   不想,李旭却回他道:“不知道。”   李诚着实怔了一怔:“什么?”   “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不如二哥给点建议。”李旭面无表情道。   李诚眯了眯眸,看了他好一会儿:“我也暂时想不到好的,不过,拓跋莉莉现在在你手里,那拓跋霄定然不能善罢甘休,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往宫里去了,要到父皇那里告一状……我们不如等看看父皇的意思,如何?”   “嗯。”李旭冷淡应了一声。   李诚面色微缓,站起身来:“既如此,我们便先回去等消息吧。”   赵芸惜顺势也站了起来,并趁机飞快的给了杨家老四个眼神,让他把紫霞公主也一起带上。   杨家老四这方面倒是挺机灵,二话不说便将紫霞公主扶拽起来,企图顺势跟着李诚夫妇就走。   “紫霞留下。”   李旭冷淡的声音,惊雷一把炸开,震得杨家老四一僵,紫霞公主直接哆嗦,呜咽便哭了起来:“二哥二嫂……”   已经往外走的李诚沉眸回头,怒瞪李旭:“九弟这是什么意思?”   “战王府很宽敞,二哥也可以留下来住几天。”李旭语出惊人道。   李诚愣了下,火了:“多谢!不过诚王府虽不如战王府宽敞阔气,却也好歹是堂堂王府,我还是比较喜欢住在自己家里!既然你要留紫霞住下,那便留吧!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她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也跟你没完!”   说罢,大步离去。   赵芸惜瞥了紫霞公主一眼,摇头叹气,脚下却半分不慢的紧随其后。   紫霞公主惊回神,忙想追上去,却腿脚不听使唤的直趔趄,而原本搀扶她的杨家老四竟只是装模作样的交代她一句“我先去追二哥二嫂,你别乱跑再惹事”,便大步追李诚夫妇去了。   没了搀扶,失去重心,紫霞公主踉跄着摔在地上,随行的婆子丫鬟想伸手救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她趴在地上凄厉的哭叫:“呜呜,二哥二嫂,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杨老四你个混蛋,给我回来,给我回来,呜呜……”   目睹全程的李慧茹忽然间不禁觉得,紫霞公主还蛮可怜。   不过,她只会在心里可怜一下她而已,其他的,真心不敢给!   **   李旭的威慑力还是很强悍的,哭得惊天动地泣鬼神的紫霞公主也扛不住他冷冷一句“闭嘴”,就乖乖闭嘴了。   夏阳趁着李妈妈命人收拾院子的时候,和李旭李靖以及准备告辞的李慧茹一起,带紫霞公主去一趟落霞苑拜见老王妃。   不出所料,老王妃见都不见他们,不过秦嬷嬷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五本佛经。   秦嬷嬷一人发了一本,紫霞公主的最厚,夏阳的其次,跟着是李旭,而后是李靖,而最薄的,给了李慧茹。   李靖很错愕——这……什么情况?   可见前面的个个面色难看,却包括李旭都接了,也就跟着接了。   李慧茹并未因为自己拿到的是最薄的就偷笑了,还差点哭了:“为什么我也有?”   一百遍啊一百遍,又是一百遍!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过来道别了,直接滚蛋就好,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秦嬷嬷微微一笑,回道:“老王妃让四公主回去好好想想。”   李慧茹怔了怔后,继续的默默泪——果然还是七嫂走的时候跟着一起走最好是么?   李靖却是目光隐晦的闪了一闪。   紫霞公主全程不敢吭声,面色苍白的接过佛经,一点反抗比较的意思都不敢有。   即便是她也知道,今天这事大了,一个闹不好跟东夷就会打起来,到时候……   不知道会有多少将士的家人在背地里骂她诅咒她!   杨家老四倒不至于会为此就休了她,却必定不会再像从前待她好,甚至小妾通房随便收!   公公婆婆和妯娌们……   越想,越可怕,越害怕,哪里还有反抗的心思?   浑浑噩噩的跟过来,又浑浑噩噩的跟着下人去夏阳给她安排的院子……   事情暂告一段落,李旭黑着脸前面送李靖出门,夏阳慢吞吞后面送李慧茹。   “虽然九哥把莉莉公主和七妹她们留下来是有他打算的,可……”李慧茹忧心忡忡低声道:“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的好,毕竟战王府不比紫玉侯府人口简单,这万一……可不是闹着玩的。”   夏阳勾唇:“放心吧,我有分寸。”   李慧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若要作证什么的,直管找她。   夏阳点头应了,又东拉西扯的跟她胡乱闲聊,等慢吞吞走到门口的时候,李靖早已经离开,而紫宸却来接李慧茹了。   “瞧你紧张的,不过是晚些回家吗?我还能吃了她不成?”夏阳揶揄他道。   紫宸淡淡一笑,李慧茹却羞得面红耳赤,偷偷掐了夏阳就要拧一把,却被夏阳提醒手里的佛经,顿时气得不行,却拧不下去了,嗔道:“你回吧,你那本可比我这本厚了不止一倍两倍。”   夏阳一听,顿时囧了,而李慧茹却怕她拽着她不放似的,屁颠的奔去了紫宸那里。   目送二人远去,夏阳才恢复,直接去了书房。   本是打算和李旭作伴一起抄佛经的,却正好碰到赤六来报说庞雪醒了,要见李旭。   “不见!”李旭想都没想就冷冷拒绝了。   赤六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响亮的应了声便要去羞辱庞雪一顿,却就听到进门的夏阳道:“别呀,王爷,人家心心念念想见你一面,你怎么能不去见见呢?”   李旭黑着脸看她,目光似剑狠狠的戳她,恨不得干脆戳死她一样。   夏阳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嘿嘿直笑:“别这样,我又没说让你一个人去。”   李旭怔了怔。   “没错,我陪你一起去。”   **   庞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看着床顶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躺着的是战王府哪里,却看得出来,身下的床,床前的屏风,还有屋里的桌椅和一应摆设,都不是凡品,任何一件拿出去,都价值不菲。   低调朴素的奢华,才是真正的奢华,才是真正的富贵!   这就是战王府!   这就是李旭现在的身份所拥有的东西!   然而他却根本不知道,他所拥有的这一切,都给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享受……   咿呀的门开声,惊回了庞雪的心神,转眸,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庞雪惊喜坐起:“旭……”   话没说完,便被紧跟着听到的娇羞低声给撕碎了:“别这样,被她看到多不好。”   怔愣间,庞雪才看到李旭身后还有一道身影,而他的大手,拉着他身后那人的小手,那小手还不停的扭啊扭,似要挣脱他的大手。   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和夏阳站在一起,画面很美,像画一样。   不由自主的,庞雪握紧了拳头——狐媚就是狐媚,再美也是妖精,害人的妖精!   如果夏阳知道她现在心里想什么,一定会大写“你真逗”仨字在脸上给她看,可惜她不知道,李旭也不知道……   李旭直接拉着夏阳走到庞雪床前,三步外就停下了,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她:“话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   庞雪还纠结着怎么反应,就听到他又道:“你的赦免仅仅只是受外祖所托,并非我意,你不要成天异想天开奢望些不可能的东西,我已经发过誓,今生今世都不娶小妾不收通房,只要夏阳一个。”   “旭哥哥……”   夏阳很适时的娇羞了声,情难自禁一般往李旭怀里就微微的靠了靠,赤果果的宣誓主权买狗粮。   庞雪面色难看。   更让她面色难看的是,李旭竟然因为那一声三个字,红!了!耳!朵!   他一个天塌地陷都面不改色没表情的人,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娇嗲一声就红!了!耳!朵!   这真正常吗?   明显不正常!   定是夏阳这狐媚使了妖法魅惑了他!   不行……   继续下去,他会被那妖精吸尽精华而亡的!   庞雪张嘴,想给自己找一个跟李旭单独相处的机会,可话还没出口,李旭又开口了:“毒害东夷公主陷害战王妃……”   “我没有毒害东夷公主!”   庞雪瞬间激动了,扑下床去就想去抱李旭的腿哭诉,却被李旭后退避开了,而她,就那么狠狠的狼狈的摔趴在了地上,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抬起头,便看到夏阳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笑。   那笑,满满讥讽,全是嘲笑。   庞雪立马更激动了,指着夏阳便道:“王爷,是她!毒害……”   “闭嘴!”   李旭冷冷喝断她的话:“毒害东夷公主陷害战王妃任何一条都足以直接叛你死罪,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拽了夏阳就走。   庞雪惊得一怔,回过神来赶紧爬着也要追上去:“王爷,等等,听我说,你……李旭,你快看,快回头看看她,她在……”   李旭忍无可忍,路过桌边的时候随手抄了只茶杯就甩了回去。   夏阳正冲庞雪鬼脸嘚瑟,就看到那茶杯咚一声砸在了庞雪脑门上。   庞雪应声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夏阳呆了呆后,抱怨:“你怎么这么粗暴,人家好歹如花似玉大姑娘一枚。”   李旭理都懒得理她。   **   李诚夫妇没有直接回诚王府,而是听说拓跋霄真进宫求见惠武帝后,也随后进了宫。   这事跟李靖没关系,他倒是直接回府去了。   “王爷,您是先用膳呢?还是先沐浴?”   自打听说紫霞公主流产直接影响到地位后,秦语姗就愈发肯定自己要有个儿子才能稳妥。   为了生个儿子,她也是蛮拼的,哪怕李靖私底下如何对她冷眼冷待都忍了,人前更加拼命的扮演贤妻,人后愈发低声下气的讨好李靖,就盼着他能再睡她几次,赏个儿子给她巩固地位……   此时刚迎李靖进屋,便十分熟练的侍候起他来,率先本能的便要拿走他手里的佛经,却被李靖避开了。   “先沐浴。”李靖直接将佛经放在桌上,便转头去了浴室,但头也不回的交代:“不许碰。”   秦语姗笑应了,却转头就吩咐丫鬟打听李靖白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佛经是哪里来的。   贴身跟着李靖的,都是他的亲信,就算有什么也不可能说实话,亦不会理会秦语姗的丫鬟的打听,所以,丫鬟能打听的地方,只能是一些小跟班了。   于是,不完整的结果令她震惊的——李靖白天去了趟战王府,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本佛经!   秦语姗直觉认为,佛经是夏阳给李靖的,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暗通淫秽的书信或者提示之类。   她气氛的想把那本佛经撕了,却不敢。   恰在这时,乳母把女儿李珍给抱来了,她顿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不得不说,血缘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秦语姗对李珍这个女儿一直不太重视,可李珍懵懂认人之后,却意外的粘她,每每见到她都会主动伸手要抱抱。   今天也不例外。   若是平时,大热的天,秦语姗是不愿意抱她的,顶多放她到贵妃榻上陪她玩一会儿,可今天她却满足了女儿小小的要求……   李靖洗好出来,就看到秦语姗在逗李珍玩。   那一瞬,他有点呆。   那一瞬,他想起了他小时候。   那一瞬,他想起他也是有过疼爱他的母亲的。   秦语姗抬眸就看到了,见李靖脸色还算不错,便指给李珍看:“珍儿,那是你父王,快叫父王。”   虽然李珍才一岁,还不会说话,却也咿咿呀呀的发了几声,好像认真在学的模样,配着胖嘟嘟的小脸蛋,煞是可爱。   李靖差一点就走了过去。   但关键时刻,他转头离开了:“我饿了,先吃点东西。”   他没想过娶妻,没想过会有孩子。   可他的身份还是让他娶妻了,然后,孩子就那么有了。   他当时很意外,但并没有惊喜。   因为孩子的母亲太差,并不是他想要的。   更因为……   这个孩子说不准哪天说没了就会没了,就想他的妹妹李芷妍一样。   不去珍惜,不去重视,哪天真没了也就没了,不痛不痒。所以他从未认真看过一眼这个孩子,他的亲生女儿,可他刚刚却无意间看到了……   干净,漂亮,似乎还挺聪明,反正出乎意料的可爱,所以他差一点就走过去了,但关键时刻,他还是忍住了。   他不在乎秦语姗怎么想。   就她那智商心肠,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来,就那么样吧,反正总有一天要扔掉的……   不出所料,她没一会儿就跟了上来,美其名曰是侍候他用膳,却,一举一动都像发情的母狗一样在卖弄风骚。   李靖忍无可忍,随便吃了几口扔了筷子就回房,却看到,李珍撕啊撕的正在撕那本佛经玩,笑得不亦乐乎。   “呀~”   秦语姗尾随回来,顿时惊呼一声,匆匆就要越过李靖奔向李珍阻止,却还没到李珍跟前,就听李靖道:“把大小姐带走。”   声音里显而易见的夹杂着怒火。   乳母丫鬟赶紧抱起李珍就走,屋里一下就只剩下夫妻二人。   “王……”   啪!   响亮一巴掌,直接把秦语姗扇趴到地上去,霎时间满嘴腥甜两眼一黑,险些直接晕死过去。   “蠢货!那是老王妃的佛经!”   ☆、【151】换?   秦语姗乱吃飞醋还自作聪明,以为怂恿女儿把佛经撕了就能瞒天过海,却哪里知道佛经是老王妃的,而且还是她老人家的亲笔手抄本!   这样的佛经,花大钱也不可能买得来一本一样的,于是,到时候李靖要拿什么去还?   是,老王妃确实没有实权。   可她是陪伴了老战王传奇一生的女人!是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助太后平过数次内乱危机的女人!是大华皇室,地位仅次于太后的存在!   甚至论起辈分来,太后都要小她老人家一辈!   就算这事她老人家知道后不追究,传出去,太后她老人家也不会轻放,到时候,淑妃最轻也要被苛责一顿,而李靖,却可能会被弹劾不敬尊长,甚至怀疑是否有成为继承人的资质……   总之,这看似的小事,在有心人的恶意炒作下,能掀起巨浪!   李靖深知厉害,才一怒之下抬手就打了秦语姗。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打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当然,也没什么好后悔,他已经忍她很久了不是吗!   秦语姗却被那一巴掌打晕乎了,根本没听清楚李靖的话,重点更是偏在被打上,捂着瞬间红肿老高的脸就泪眼朦胧的看向他,十分不敢置信:“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为了一本破佛经……你竟然打我……”   “破佛经?”李靖一听,更火了:“你以为的破佛经,可以毁了你整个秦府!”和,他至今努力的一切!   秦语姗这回听清楚了,却懵了,但没来得及再开口问,李靖便扭头走了。   她只听到他吩咐屋外的人:“王妃病了,好好侍候,若让她出房门一步落了半分差池,为你们是问!”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监禁!   秦语姗还没蠢到听不懂,想挣扎起来追出去,却发现头晕得厉害,根本起不来……   走漏消息的小侍卫很快被揪了出来,来不及求饶便直接被处死了,当众处死。   李靖就是要警告身边这些下人,随意将他的行程透露出去的后果!   将人处理后,李靖忽然问:“大小姐在哪?”   “这个时辰,应是被乳母抱回屋去哄睡了。”侍卫应道,不明白李靖为什么忽然问起李珍来。   李靖转头就往李珍的院子去,并吩咐侍卫准备出行前往战王府。   **   入夜的时候,宫里来了人,惠武帝召李旭进宫问拓跋莉莉中毒一事。   也不知惠武帝怎么想的,紫霞公主,拓跋莉莉,以及两人当时在场的侍女婆子,还有庞雪,都一并点了要李旭带进宫,却独独漏了夏阳。   夏阳懒得管他是怎么想的,不用进宫还乐得轻松。   送了李旭出门,她便麻溜的滚回房间抄佛经去了,打算一边抄一边等,哪想到,李旭没回来,李靖却带女儿来了。   夏阳一听就囧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他抱女儿来做什么?靖王妃来了没?”   “说是带珍小姐来给老王妃请罪。”巧玲面色微妙道:“靖王妃应该没来。”   靖王妃那么讲究排场的人,哪怕是半夜出门,也不可能一个婆子丫鬟都不带吧?   回想门房的叙述,巧玲转瞬又深深的担忧起来:“可能,乳母都没带来。”   “啥?”夏阳惊呆了。   巧玲道:“门房说靖王似乎来的匆忙,并未带多少人,而且清一色的都是男侍卫,一个女的都没有。”   夏阳面色难看了:“如果我没记错,靖王府的大小姐,才一岁?戒奶了吗?”   “确才一岁,戒没戒奶……奴婢就不知道了。”谁没事会去打听这种事啊?   “他疯了吧?”   夏阳气极,虽然那不是她的女儿,可小孩子到底是无罪的,就算她是故意撕掉一本佛经,那又能怎样?哪个大人还会真去跟个小孩子计较这些!   “去,告诉他,曾祖母已经睡下了,不好再为这么点儿小事将她老人家叫起来,他要赔罪,不差这一夜半夜的,让他赶紧带孩子回家睡觉!莫让孩子着凉风寒了!”   顿了顿,又道:“你亲自去说。”   巧玲应诺去传话,出院子没多久便遇上了翎四。   乍见翎四,她错愕了瞬,而后便沉下脸,直接无视他就往外走。   本要装作偶遇打招呼的翎四顿时尴尬了,迟疑着,还是跟了上去。   “巧玲姐,差不多得了。”   燕子是听到动静惊醒出来看情况的,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回去,便抢了小丫鬟提灯笼尾随的差事跟过来,不想竟撞见零食君半夜冒出来献殷勤。   两年西戎行,她们这十多个女侍卫也跟零食君等人混得非常熟悉了,早已从其他人口中得知零食君迟迟不提亲的原因,再加上同为孤儿,不免有些可怜他,便趁机给他说两句好话:“零食君现在也知道错了,最近也表现得很不错,你就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那么多了嘛。”   巧玲斜了她一眼:“没你事,闭嘴别说话。”顿了顿,又道:“还有,我这是要去办正事,你别瞎添乱。”   燕子也知巧玲这是授命出来的,也不好再说什么。   趁着巧玲不注意,她回头给了零食君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   巧玲到门口的时候,李珍哭得正凶,李靖手忙脚乱的哄却无济于事。   画面挺滑稽。   燕子还眼尖立马就注意到,李靖的袍子湿了好几处。显然是被李珍给尿了身上,而且不止一次。   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大男人带孩子果然不靠谱!幸好只是尿,要是……,可就更精彩了。   而李靖听完巧玲的话后,才很是尴尬的苦笑道:“也好,反正此时也不方便进门了。明早我再带珍儿来便是,替我多谢战王妃。”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热,李珍尿出来的尿已经散发出异味来还是怎地,李靖还真没耽搁,告辞便匆匆抱着还在哭的李珍重新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巧玲,我们能不能单独说会儿话?”   回去的时候,零食君叫住巧玲。   燕子很自觉的就想把空间让出来,却被巧玲一把拉住。   巧玲道:“没空,我还要回去复命。”   “等你……”   “战王妃还在抄佛经,我要侍候她!”换言之,还是没空。   赤裸裸的一再拒绝,让零食君尴尬得在也开不了口。   燕子无语望天——下次她再也不抢提灯笼这种破事了。   **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旭才回到战王府,一进屋便看到夏阳趴在桌上睡着了。   说实话,她那手腿大开的姿势于女子而言真心太粗鲁,配着一地已经抄写好却不知何时被推到地上去,乱七八糟散了一地的经书,画面真心不美。   但莫名的,很暖人心。   李旭勾唇,蹑手蹑脚的走进去,轻轻的将散了一地的经书一张张的捡起来,才发现,竟然好多字都写得歪歪扭扭非常丑。   “这也敷衍得太明显了……”   李旭莞尔失笑,将收拾好的经书放上桌,转眸看向夏阳的睡脸,顿时怔住了。   夏阳恰在这时醒了过来,却趴着没动,只咧道眼缝瞥了他一下,便又再度闭上,有气无力的呵欠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进噗嗤……”   李旭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抹了抹夏阳脸上已经干掉的墨迹:“你自己画的?”这得多无聊,才在自己脸上画花脸玩?   “嗯哼。”夏阳也不否认,慢慢吞吞磨磨唧唧的坐直起来,双手似乎很费劲的托着沉甸甸的脑袋:“这不是太无聊了嘛,事情解决了?”   李旭这才看清楚,她在自己脸上画的是只大王八,更好笑了:“你这样,日后可怎么当娘?”   竟没好好回答她的话,不过,当娘……   夏阳抿唇低眸,没有接话,李旭也转身往外走没注意她那一瞬间的异样:“呆着别动,我去打水。”   水很快打来。   夏阳已经恢复没心没肺,也不追问他拓跋莉莉那事谈成了什么样,缠着让他给她洗脸:“这可是为了逗你笑才画的,效果很显著你确实笑了,当然得你给我洗干净。”   李旭其实挺享受她时不时的跟他撒撒小娇,自是顺了她的意。   不想,她得了便宜还贱贱的责怪他:“说实话,亲爱的,你侍候得我脸好疼,我一度以为你要把我鼻子耳朵都给拧下来。”   “然而就算是这样,墨也还是没法洗干净。”   “啥?”   夏阳呆了一呆,霍地起身就冲去照镜子——开玩笑,她这一百遍还没抄完呢,要顶着只大王八出门让下人看到,曾祖母还不得让她把家里的藏书全抄一遍!   然而,铜镜中的自己,干干净净。   “你……”气愤转头,就见李旭憋着声音笑得脸都快绽开了:“真幼稚!”   李旭好半天才缓过来,走过去便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床,丢上去……   夏阳大惊,本能就抬手挡住他欺来的身体,囧囧的提醒道:“我们还在守孝。”   “我没忘。”   李旭顺势侧身便躺了她旁边,一本正经道:“我一夜没睡,想让你陪我睡会儿而已。”   夏阳顿囧。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个……”   “父皇他……”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两人两度异口同声。   “还是你先说吧。”李旭勾唇侧身搂住她。   夏阳也不跟他客气,张嘴便道:“你之前说过,我可以往你身上投蛊,是不?”   李旭愣了愣,点头。   “现在还作数不?”   李旭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但依旧点头。   “那好,趁着你现在也在家,还挺闲,我们来养只蛊母吧,当然,如果成功的话,其实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蛊王。”夏阳顿了顿,有点迟疑的补充道:“这玩意儿要在你身体里面养,你怕不怕?”   李旭听说过蛊术,却从不知道蛊这种东西是怎么养出来的,一时间,真有点懵。   “其实前阵子我有偷偷试着在我身体里养看看,却发现……”夏阳面色很微妙:“我的功法居然神奇到能把它给挤出来。”   李旭很久之前就发现了,她对自己的功法很不熟悉:“阳阳,我一直都很想问,你师父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他……没有不好好教,是,是我没好好学……”夏阳觉得李旭在揭她的短。   李旭顿时囧了,可联想到她那已经无药可救的晚期懒癌,又释然了,调侃道:“你懒成这样还能把功法修到这种程度,也是罕见了,证明你天赋确实惊人,你师父并没有看走眼。”   “什么叫懒到这种程度!我这几年很勤快的好不好?”她上辈子有这么勤快的话,长辈们保证天天高香招待四面八方路过的牛鬼蛇神。   李旭道:“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没意见,要怎么配合,你直接说便行。”   “那啥……开始的时候,会有点痛苦的哟……”夏阳心虚的补充道。   李旭淡道:“更痛苦的,我都经历过了。”   他知道,她给他养蛊王的目的,是怕他像当年太子皇兄一样,被人下蛊害了都不知道……   “这事便这么决定了。”   “嗯。”   “我刚才想跟你说的是,庞雪被打入天牢了。”   夏阳怔了一怔,皱眉。   果然,还有下文……   “父皇他……想要曾祖父留给你的东西……用那个东西,换庞雪……”   换庞雪?   呵呵……   换庞雪的命,还是,换庞雪背下整件事的所有责任?   ------题外话------   推荐枯藤新枝《太子出没之嫡妃就寝》   压一压,睡一睡,追一追,很健康   推荐极度缠绵宅斗女强文《嫡女来袭之王爷请接嫁》   推荐纳兰语语《纯禽王爷的金牌宠妃》借种遇到腹黑狼,你是公来我是母。      ☆、【152】暗潮汹涌   “既然他那么想要,那就给他吧。”   “不行!”   夏阳的决定确实让李旭错愕了瞬,但紧跟着他便果断的否定了。   他沉着脸道:“那是属于你的东西,是曾祖父留给你的,怎么能是个人想要就给。”   “他是你父皇。”   “他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万民敬仰的皇。”   怎么能用“是个人”来形容他呢……   夏阳真想知道,惠武BOSS听到这话时会有什么反应,可惜这种玩笑是不能乱开的,只能自砸脑洞歪歪着玩:“他想要,你却不给他,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无所谓。”说着这话的时候,李旭不但声音冷淡,眼底也是一片平淡。   “哈哈哈,又不是小孩子,乱耍什么脾气,更何况,跟他耍脾气,你只会吃亏而已。”   **   李旭难得睡了两个时辰还没有醒来的打算,却偏偏,有不速之客上门吵醒他。   听说是李靖,他更火大了:“大清早的他来做什么?赶他走!”   赤六默默的瞥了眼窗外那已经不算早的天色,决定还是不要揭穿的好,应道:“说是带珍小姐过来给老王妃请罪的,门房已经去了落霞苑通报,这会儿恐怕已经进门了。”   如果只是李靖一个人求见赔罪的话,老王妃或许都不会让他进门,直接就会原谅他所谓的罪,可李靖偏偏带着李珍,还已经跑了两趟……   若不见见,传出去也不好听,惠武帝知道了也不舒服——不管怎么说,李靖都是他儿子,李珍都是他孙女,被哪怕是他的长辈拦在外面,他嘴上不说,心里也定然不会多舒服。   “赔罪?”   李旭皱眉,李靖哪来的罪跟老王妃赔?还带着个女儿。   “具体属下也不太清楚,倒是听说昨晚靖王就带珍小姐来过一趟,但因为当时已经太晚,老王妃已经歇下,战王妃便门都没让靖王进,便将他们打发回去了。”   听到这话,李旭的面色才总算缓了一缓,却这时,夏阳的声音幽幽传来:“你那松了口气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李旭僵了一僵,转头,便见夏阳慵懒的靠在门边,扬眉看着他。   赤六默默遁走,却还是听到了不少……   “他长得比你好看?”   “他比你高大威猛?”   “也是,他好歹脾气比你好。”   李旭脸瞬黑。   “好啦,不逗你了,喏……”夏阳见好便收,扬手便丢了只小盒子给他:“就拿这东西去交差吧,看好你哟,别搞砸了。”   李旭接住盒子,没有打开,沉默的看了好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道:“今天就拿出来……会不会太早了些?”   “早是早了点,可早也有早的好处……”   最终,李旭还是揣着盒子进了宫。   “王妃,您这样不好吧?”巧玲忧心仲仲的的提醒正往落霞苑去的夏阳:“您明明答应了王爷不见靖王的。”可这才转身,你就要违背诺言了。   夏阳望天,叹气:“我什么也不做,固然不会出错,也让人没有诟病和下手的机会,可……什么都不做,麻烦就会一直在,光靠他一个人,何时才能是个头?”   她喃喃得太轻,巧玲没有听清:“王妃,您说什么?”   “我说,打算在我身边赖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真要零食君为你玩一把抢亲才肯罢休?”夏阳斜目,调侃起她来。   巧玲顿时面红耳赤,还很神经质的左顾右盼,就怕零食君在附近,听到了:“别闹,您刚刚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你管我!总之差不多就行了,别以为这样是在给我长脸,事情闹到这份上,拖得越久越丢脸而已,一个闹不好零食君还会又不敢娶你了。何况他到底是王爷的人,你太为难他也是在打王爷的脸,把王爷惹恼火了,你两谁都不会好过。”   巧玲惭愧的低下头去:“是奴婢考虑不周……”   “行了,那些虚的就不要说了。”   即便是真心的,夏阳也还是觉得那种话矫情得让她冒鸡皮疙瘩,也正好,落霞苑到了。   还没进门,夏阳便先听到了老王妃的笑声。   “我还道是谁这么大本事能让曾祖母乐成这样,原来是珍姐儿。”   闻声转眸,李靖便见夏阳缓步走了进来。   今日的她,未着男装梳马尾。   青丝松挽成堕马髻,没有带任何金银首饰,只用了朵素雅的小白花点缀,配着同色的素裙,英气尽收,柔顺凸现出来,可配着那张五官相较汉人立体的脸,依旧那么明艳照人……   短短五年,她蜕变得令人惊艳。   只可惜……   直到今天,他也仅仅只能旁观她的成长而已。   老王妃显然非常喜欢小孩子,即便自己现在已经没那个体力去抱了,也还是特地让李靖把李珍抱到跟前逗着玩玩,过把干瘾,而且这干瘾一过就没完没了,秦嬷嬷担心时间太长李靖抱着个孩子半蹲也辛苦,便给他搬了把小杌子。   “瞧瞧你九婶,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你争风吃醋,一进门说话就酸溜溜的,来,咱们羞羞她。”   老王妃其实已经看不清楚了,可一双眼睛还是恨不得黏在李珍身上一样,知道夏阳进来了,也头都没抬看她一眼,还笑呵呵的就与李珍侃起夏阳来。   李珍的五官尽承了李靖和秦语姗的优点,小小的脸蛋儿十分精致,还圆乎乎的很爱笑,一笑两只眼睛就弯弯的像小月牙儿,碎光闪闪动人,很是机灵的模样,非常可爱讨喜。   此时听到老王妃的话,旁的没听懂,可羞羞脸却是听懂了,又因为老王妃面目慈祥带着笑,所以配合着指示抬起圆乎乎的小手指刮自己小脸表示羞羞的时候,满脸都是可爱的笑……   夏阳虽然已经回来快半年了,却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这是头一回看到李珍,瞬间被李珍那可爱的模样萌了个一脸血。   李靖的孩子也是孩子,是孩子还那么可爱,她没有道理不喜欢,只可惜……   她戴孝之身,不能抱。   瞧见她眼巴巴的望着李珍,一副很渴望的模样,李靖知道自己赌对了,女人果然多是喜欢小孩子的,笑着便将李珍抱递了过去:“不用这么眼巴巴看着,喜欢借你抱抱便是。”   夏阳错愕,被动的接手。   事出忽然,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李靖突然把李珍推过来就松手了,她不接不行,不接孩子就掉地上去了……   虽然这种高度根本摔不死,可,会疼吧?疼了就会哭吧?哭了怎么办?   可她是戴孝之身啊!她可以抱吗?回头小朋友有个头疼拉肚子的,会不会怪是她把秽气过给她的?   夏阳脑子嗡嗡的,僵僵不知所措的抱着孩子,一时还真的忘了把李珍塞回去。   李靖差点没笑出来,可惜,紧跟着,便有人“破坏”了一切。   “靖王真会开玩笑,战王妃自个儿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更没抱过孩子,哪会抱什么孩子,可莫把珍小姐摔了才好。”   秦嬷嬷笑呵呵的三两步走过来,一把便将夏阳怀里的李珍抱走了,动作娴熟而利索,好像刚才便是她从李靖手里接过的李珍一样,还笑着转身就又抱给老王妃看,无比自然的横在李靖和夏阳之间,把话题又扯回李珍身上:   “仔细一看,这珍小姐长得可真俊,眉毛像靖王妃,细细长长的,很是漂亮,眼睛和鼻梁却更像靖王……”   夏阳松了口气,暗暗把李靖骂了一顿——真特么防不胜防,连自己女儿都利用,呸,渣爹!   可是珍姐儿又真的好萌啊……   可恶,一对渣爹渣妈,凭什么生出这么萌的娃来!   李靖也不恼秦嬷嬷多事横插一脚,淡淡一笑便将这事顺势的揭过去了,临走前,还求老王妃再赐一本佛经,并保证这一次一定妥善保管。   老王妃也大方,直接就送了他一本。   送的,意味着不用还了,就算再被撕了或者丢了,也不用再特地上门赔罪了。   可自此之后,李靖还是常常带李珍上战王府玩,老王妃拒李靖在外也不好拒李珍在外,于是次数一多,外人便都以为是老王妃特别喜欢李珍,所以李靖才会时常带她却战王府玩,有时候甚至会因为临时有事而直接放李珍在战王府玩大半天……   后来,连赵芸惜都跟风了,每次过战王府都带上儿子李天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而此时,李旭也到了宫中……   惠武帝非常高兴。   他真没想到,昨天才提示李旭拿东西来换庞雪,李旭今天就给他拿来了。   当着李旭的面,他打开那只古朴的小盒子,看到半枚古朴的玉佩……   错愕的愣了一愣,惠武帝皱眉将玉佩拿出来,翻来覆去的仔细看过后,沉了眸。   虽然他并没见过那枚特殊的兵符,却听说他的父皇临终说过,那枚兵符是太祖皇帝亲手雕刻的,雕的是什么不得而知,但用的,却是罕见的紫玉,而这一枚玉佩……   是有些年头没错,却是白玉!   很明显,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只不过,骗人的,到底是他当下最满意的儿子,还是夏阳那个丫头?   不动声色的,他随口般问道:“你怎么拿到的?”   李旭面无表情道:“问她给的。”   惠武帝有一瞬间,真的很无语——你说你这孩子是有多木,我说要你就给我直接我开口问,难怪别人会给个假的你!   没能从李旭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异样来,更不相信这个傻儿子会说谎骗人,便道:“这是假的。”   这回李旭怔了一怔。   倒不是做戏,而是真的没想到惠武帝能这么快发现了玉佩是假兵符——不是说惠武帝也没见过真正的那枚兵符吗?他怎么知道的?   可惠武帝却再度误会了,以为他是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还特地解释道:“旭儿,你被骗了。”   李旭抿唇,好一会儿才再开口:“她不会骗我。”   “傻孩子!她已经在骗你了!”惠武帝把盒子连同玉佩一起扔到他面前:“你自己仔细看看!这像兵符吗?太祖皇帝会拿这种东西来做兵符?”   李旭定定的站在那里,低着头看那被摔裂成两半的盒子,和躺在地上的半枚玉佩,回想着夏阳早上才跟他说的话,面色越发的难看……   【曾祖父说过,你父皇没见过真正的兵符。】   【他没见过,又怎么可能知道兵符长什么样是吧?】   【好吧,他可能听说过兵符的大概特征,可那又怎么样?他并不知道具体详细呀!】   【所以,我们给他枚具有真兵符特征的假货就行了,先以假乱真顶一阵子再说,反正他也不知道另一半在哪里,就算拿到了,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不过是图个心安而已。】   所以,说好的特征呢?   所以,说好的以假乱真呢?   她竟然骗他!   而他,居然从头到尾半点没怀疑,就那么亲手,把她往火坑里用力的推了一把……   惠武帝没瞎,哪能看不到李旭脸上愈发明显的动怒征兆,便道:“东西毕竟是老祖宗留给她的,她不愿意拿出来换庞雪也说得不去,倒未必是刻意骗你,你也不必跟她太较真。”   “她骗我!她居然骗我!我这么相信她,她竟然骗我!”   李旭弯腰捡起地上摔裂的盒子和玉佩,狰狞着脸转头就走了。   惠武帝都懵逼了——我好歹是你父皇啊你说走就走?我的话你到底听到没有?   不过……   李旭离开时的愤怒样,瞎子都看得出来不是假的,就算他没听到那番话,目的也是达到了的。   “皇上,战王就这么回去,会不会闹出人命来……”惠武帝身旁的亲信刘公公忧心道,李旭的活阎王外号,可不是平白乱传的。   惠武帝淡淡道:“战王府里还有位老祖宗在呢,能出什么人命来?”最多,就是闹一场,夫妻感情出现裂缝而已。   想起北门关新传来的消息,惠武帝面色就是一沉,觉得李旭就这么回去直接打死夏阳也挺好。   因为,当年镇北侯夏义竟然并非战死的!   并非战死而是毒害,却隐瞒不上报朝廷,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怀疑夏义死于李家之手想报仇!   怀疑李家,却住进了战王府,藏锋敛芒沉寂了这么多年……   难怪她死抱着夏家军兵权不放,原来,竟是打着掀翻李氏江山的主意!   “果真是养虎为患啊,夏家,早该斩草除根了。”   **   李旭策马狂奔,最快速度赶回到战王府。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夏阳正在陪老王妃在落霞苑里散步消食。   李旭黑沉个脸出现,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发拖了夏阳就走。   老王妃皱眉看着两人转瞬走远,招了秦嬷嬷到跟前:“让大力和李年去仔细着,莫让他两打起来了。”   秦嬷嬷也瞧见李旭刚才的脸又多恐怖,面色凝重的点头便亲自去找李大力和李年了。   然而,李旭却没带夏阳回正院,而是拖了她去莲湖,推上小船,直接划船去了湖中心。   战王府的莲湖非常大,加上夜里有风,还有虫鸣,船在湖中心的话,就算他两扯开嗓门吵架甚至打个你死我活,具体内容也无法传的清楚到岸上。   而且,夜里黑,湖大船小,荷叶茂盛影重重,还真心不好找!   夏阳越想越好笑,于是便笑了。   结果,差点悲剧的直接笑歪到湖里去……   李旭拉住了她,僵着那个动作半天没动静。   今晚只有星星没有月亮,微弱的光芒真心不足以让夏阳看清楚他的表情,却,脑海毫无障碍的勾勒出他此时此刻面色发黑青筋暴跳的狰狞模样,笑得愈发没心没肺:“折腾半天,却不是要将我沉湖么?”   “你不信我。”李旭愤怒嘶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一直以为,她是信他的。   然而,事实是这么的残忍……   她并不信他!   她不信他会始终站在她这一边!   她不信他能将一切处理好!   所以,她利用他对她的信任,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硬生生的横插进来,把她自己摆去了刀尖上做诱饵!   夜里黑,虽然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却能准确锁定住对方的眼……   夏阳直直看着他的眼,笑:“你也不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李旭怔了一怔:“我没有……”   “你有。”   “我没……”   “你有!”   “我……”   “你肯定有!”   “你……”   “你严严实实把我保护起来,一点点危险都不让我碰,这叫信我?请问你信我什么?”   “……”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能活到今天?”   李旭呆住。   “我父亲,祖父,先后去世,快六年了,作为夏家军唯一继承人的我,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李旭皱眉,夏阳不提,他还真没注意这种小细节,可……   “真的仅仅是因为我藏锋敛芒努力活得低调?”   李旭张嘴,却还没出声,就听到夏阳又问:“真的不是因为我还没有长大?还没有跟李氏一拼的智力和资本?”   “可能……”   “可能是战王府把我保护得好?那么,你不记得太子哥哥怎么去的?”   李旭面色难看。   “其实我一直在想,除了夏家军,我到底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看重。”   “……”   “仔细数的话,还真不少,什么姬氏郡主啦,西戎神女啦,特殊兵符啦,还有……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劲!我那会儿才十岁吧?混血的特征并不明显吧?他们怎么知道我是姬氏遗失的血脉后代?怎么知道我后来能继承神女之位?怎么知道曾祖父会把特殊兵符留给我?”   李旭微微眯起眸来。   确实……   夏阳十岁的时候,混血特征并不明显!   前世的时候,也没有被姬氏认领,更没有成为西戎的神女,连那枚特殊的兵符,也没有留给她……   所以,就算有人跟他一样是重生的,也不可能会预测到这些!   于是……   “除了这些,我到底还有什么呢?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原来我还有美色。”   李旭再度怔住。   “你怎么半天不说话?倒是吱一声啊,我不美吗?”   “美。”   “美到什么程度?”   “美到……”李旭瞬间惊住。   上一世,他们兄弟不就是为了她……   夏阳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拉住她的手传来的僵硬程度,判断出个约莫的大概,又道:“当然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不是人人都会喜欢我这款的,比如七哥就明显中意七嫂那样的,紫宸也喜欢慧茹那般的,甚至连二哥,都更喜欢二嫂那一款……”   李旭皱起眉来——对啊,所以,前世为什么李诚和李靖会为她做那么多事?   “然而,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很多时候,明明是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还是会去做,如你。很多明明不喜欢吃的东西,还是会想去尝尝它的味道,如我。总而言之,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还是会去做。”   李旭抿唇,憋出一句:“阳阳,你能不能别绕弯?”   “……”   “……你继续……”   “我其实就是想说,就算我的美貌吸引不了某些人,也还是会被盯上,因为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贞洁很重要,名声更重要,她的身体一旦被另一个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占有,她会害怕,而她的丈夫,即便不爱她,也还是会很愤怒!”   夏阳感觉,拉着她的手,陡然收紧了。   她知道,她猜对了,他前世果然是遇上了这么狗血的事情——自己老婆跟自己兄弟苟且了!还不是一个!   他妈的!   一个个怎么这么变态!   等揪出那些人弄死的时候,她一定去茅房装几桶粑粑回来糊他们一身!   “李旭,我不懂兵法,不会打仗,但我至少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我们被动的防不胜防跟着他们的步骤走,还不如,主动给他们制造下手机会,让他们按照我们安排的轨道走。”   李旭沉着脸,不说话。   “我知道,你不是想不到这么做,而是,不愿意这么做,不愿意让我涉及一点点有可能的危险,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在前面遮风挡雨抵挡一切,万一哪天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自尽。”   “啥?”特么的,今晚风真大,这么近居然都会听错。   却听李旭沉沉又道:“如果我死了,你就……”   夏阳冷不丁一脚把他踢下湖去:“你说啥?我没听清,再说一啊!”   尖叫伴着扑通的落水声,她被李旭拖下了水。   “妈蛋,你唔……”   然后,没声儿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人的小船,隔着一大段距离停靠的另一条小船上,李大力和李年纠结了。   不是说可能会打起来吗?似乎没打起来啊,不过忽然就没声儿了……   到底要不要过去看看?   与此同时,明月公子的医馆遭遇不明人士入侵……      ☆、【153】白日惊魂   小小医馆,却有十数人入侵。   不过,如此一来,“收拾”的速度也毋容置疑的可以很快……   “林掌柜!”   蒙面的黑衣入侵者交手间看清楚自己的对手,惊得脱口而出。   林富贵微怔间一顿,本能就问:“你认识我?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告诉我,我是谁?”   黑衣人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林富贵,还被他这么问,再度惊愕怔愣住,却这时,同伴一个接一个被击倒的声音传来……   再待下去,他恐怕也走不了!   情况紧急,由不得他再拖延,又好不容易才找到林富贵,不带他走不甘心,便拽着林富贵想要一起跑:“说来话长,您先跟我走。”   不料,林富贵却一把甩开他的手,沉着脸再度攻击他:“不说清楚别想走,我也不会跟你走!”   蒙面黑衣人气极,却也无奈,更眼见自己的同伴已经倒得差不多,一旦医馆的人抽得出手往自己这边来,想走就迟了。   一咬牙,他虚晃一招逼退林富贵,转头就跑,顺势还丢出几颗鸟蛋大的黑珠子做掩护。   此时白耀正往这边来,猛然见到那几颗被当暗器的诡异黑珠子,本能后退的同时,还拽了想要继续扑上去抓人的林富贵一把。   砰……   黑珠子触地爆开,霎时间浓烟滚滚遮蔽视线。   白耀担心那烟有毒,赶紧屏息再退,却跟着,就听到接连这样的爆炸声。   一时间,整个医馆都被浓烟淹没了,众人只好退出医馆。   “这些烟没有毒,只是用于掩护而已。”   众人一听,纷纷往声音的源头聚去,便见少年一身月白负手立于楼顶,半脸面具盖去了他半边容颜,让人看不清他的具体容貌,神秘脱俗,   他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四道仓皇奔逃的身影,眼睁睁看着他们越去越远。   “公子,不追吗?”白耀询问。   柳明月若有似无的瞥了林富贵一眼,淡道:“我们在此开馆是为寻人,不是寻事,别管他们。”   白耀等人连同林富贵,纷纷颔首应是。   跟着,林富贵又恭敬颔首道:“公子,那些人里,似乎有个人认识小人。”   柳明月其实听到了两人当时的对话,却故作不知:“哦?”   林富贵怕柳明月怀疑自己,忙道:“公子,小人并未留手,而是那人武功着实不弱,手里还有那般诡异之物,一落地就爆浓烟……”   白耀也作证:“那人武功确实不弱,恐怕是个领头的,而且,他本是要无名跟他走的,但无名并没有跟他走。”   柳明月沉默了瞬,才道:“如此的话,他们定会再来……”   林富贵忙道:“公子对小人有救命收留之恩,小人没齿难忘,就算过去真与他们相识甚至有瓜葛,也断然不会做出出卖谋害公子的事。”   “随便。”   柳明月淡淡说罢,转头回了医馆。   医馆内,浓烟已散。   他走了一圈,竟发现医馆的地都好好的,一个坑儿都没被炸出来,若非他嗅觉明锐,又在气息还没散发干净前就进来查看了,恐怕连爆炸点都找不到了……   微微勾手,白耀便靠了过来:“公子有何吩咐?”   柳明月却是又想了想后,改了主意:“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一炷香后,柳明月悄悄前往紫玉侯府。   虽然不知道那爆浓烟的黑珠子是什么东西,却至少知道,它算得上是种武器,一种辅助逃命的暗器……   与武器有关的问题,神机营无疑是最有说话权的,但他并不认识神机营的人,贸然打探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不过,他之前去紫玉侯府的时候,围观热闹的同时见到了不少看似简单却意外有效果的小机关,猜测那座侯府里,应该藏着个了不得的匠师……   总之,先去紫玉侯府赌赌运气,跟紫宸打听一下再说,实在打听不到,再找李旭也不迟。   **   失踪的林富贵在明月医馆的消息,很快报到了林傲面前。   林傲都惊讶了:“你确定?”   丁杨肯定的点头:“不瞒主爷,属下与林掌柜关系很好,每每碰上都会切磋一番,所以,属下至少对林掌柜的武艺是十分熟悉的,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那确是林掌柜无疑。”   林傲却是怎么想都想不通,林富贵怎么就跑到明月医馆去了。   “主爷,林掌柜恐怕失忆了。”丁杨再度抛出个炸弹来。   林傲皱眉:“失忆?”   “照属下与林掌柜的熟悉程度,林掌柜不可能认不出属下的声音,而且,属下曾脱口而出喊了他一声林掌柜,他当时那惊愕焦急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丁杨道:“属下猜测,多半是当初他逃离西戎的时候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林傲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不然,林富贵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回来,更不会擅做主张留在明月医馆不走。   说到底,他就是傲慢的认定了,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林富贵,这个世界脑袋还未彻底开窍的愚民,是不可能会背叛他的!   想了想,他道:“既然富贵在里面,那便暂时不急着试探那位明月公子的底细了,先想办法跟富贵接触,带他回来一趟。”   林富贵在明月医馆里,算是意外之喜,等同早已安排在里面的卧底,只要跟他接触上,还愁没法知道明月公子的底细深浅吗?   当下,更要紧的,还是庞雪那边……   真真是蠢货一个,亏他一路还提点了她这么多,结果,她才回帝都几天,就给他混到天牢里去了!   丁杨应诺,又道:“最近紫玉侯府挺热闹,属下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提起紫玉侯府,林傲也不禁皱眉。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紫玉是个又厉害又难缠的老太婆!   当年,他为了试探她退隐的真相,白白折了不少人进去,结果却什么发现都没有,气得半死。   无功赔本还继续投资,是不智的,所以他暂时将紫玉侯府放了一边,打算等紫玉死了以后再说,却不想,那死老太婆的命竟然那么长,硬是拖到六七年前才死!   即便如此,紫玉死后,他还是以防万一的亲自去了趟紫玉侯府,看到的紫玉侯府是一夕之间如山倒,败落得不像样子,才放心的撤了所有人手,不再理会。   说到底,他忌惮的只是紫玉那老太婆而已,紫玉不在了,紫玉侯府便什么都不是了,却不想……   那个连他都认定为什么都不是了的紫玉侯府,却竟突然间冒出个状元郎来!   更诡异的是,曾经他亲眼看到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的紫玉侯府,如今竟卧虎藏龙挡得住一方巨擘伸手试探!   难道……   当初他看到的,是假象?是紫玉那老太婆临死前特地针对他而交代的?   若真是如此,那就意味着,早在他试探紫玉侯府的时候,紫玉侯府就发现了一些端倪,只不过,并未宣扬!   为什么没有宣扬?   她既背叛了前朝,就没有再帮前朝后裔的道理,为什么没有宣扬出来?   除非……   她另有重任!   她有对付他的力量,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她把事情告诉了被人交给了别人处理,比如,老战王李鸣!   越想,林傲越觉得可能,越庆幸当初放手紫玉侯府放手得及时,不然,被紫玉那老太婆有生之年顺藤摸瓜摸到他这里来,哪里还有如今这局面!   不过……   紫玉再厉害,李鸣再彪悍,也都已经死掉了,他们小心翼翼守护了几十年的大华,终究还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砰的一声炸开,维持了几十年的皇朝就此走到了尽头!   但是这样太无趣了……   老天爷让他穿越到这里,本是要让他拯救一个衰败的皇朝的,他甚至计划都拟好了,只等身体稍微长大一点就开始实行,却哪里想到,李氏和夏家竟然联合起来造反!   他们一夕之间就毁掉了本应属于他的一切,斩断了他九五之路,逼得他不得不拖着只有几岁的幼小身体四处逃亡……   那段岁月,他吃尽苦头,无数次死里逃生。   这笔账,夏李两家不断子绝孙偿还,怎么够!   他所经历承受过的痛苦折磨,他们不加倍体验,怎么够!   父子不亲,兄弟相残,叔嫂苟且,夫妻相杀,这样的剧本多有趣,越乱越好……   “紫玉侯府你们不要贸然试探,我亲自去。”林傲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先去一趟天牢。”   **   柳明月已然是紫玉侯府的熟客。   见进来的是他,紫华干脆掉头就走,让紫宸自己出来招待。   柳明月也不在意被如此冷待,安静的等紫宸来。   紫宸很快便到了,十分客气:“不知明月公子驾到,有失远迎。”   “府上是不是有机关武器方面的大师。”柳明月也不跟他啰嗦,张嘴就直接问。   紫宸略微的错愕后,笑了:“大师算不上,不过是舍妹比较喜欢钻研此道,平时瞎闹着玩而已,不知明月公子……”   “能否引荐一下,我有件事想问问她。”   紫宸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我去问问她,明月公子请入客厅稍坐。”   柳明月点头,尾随去了紫宸一间小花厅等候。   并未多久,紫宸便把紫灵带来了。   说实话,紫灵此时的形象并不佳……   家常便服是旧到洗得都发白了的,青丝是披散有点乱的,粉嫩嫩的脸上一大块红红的睡印,显而易见睡相好不到哪里去,但,跟平时低调沉闷的形象完全反比,漂亮灵动,活力四射,像只无忧无虑的鸟儿,一步一步,都似在快乐的林间穿梭。   柳明月早知道紫玉侯府有秘密,不简单,藏锋敛芒的不可能只有紫宸一个,可见到这样的紫灵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错愕了瞬。   之前在国子监,他是见过紫灵的,不过,那个紫灵和这个紫灵差别之大,活像另一个人,尤其此时此刻那双大眼睛,乌黑明亮……   竟然跟某人的,很像!   对上那一瞬,他差点以为是她进来了……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明月公子?”紫灵一点都不客气,进门就围着柳明月转了一圈,突的又问:“战王妃跟你什么关系?”   这话出口,非但柳明月,紫宸都错愕了。   紫灵撇撇嘴:“你别紧张,我就是无意中发现你对付我家狗狗的方法和战王妃是一样的,好奇问问而已,你不乐意说不说就是,也看在你帮我二哥二嫂的份上,不会不回答你的问题,所以,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柳明月:“……”   紫宸尴尬咳了一声,横了紫灵一眼:“舍妹其实就是这性子,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在外的时候不得不憋着,在家就……”一点不保留的全暴露出来了。   紫灵嫌弃的冲他做了个鬼脸,又看向柳明月,便听到柳明月问道:“有没有一种暗器,撞击后会瞬间爆出浓烟,掩护人逃走?在哪里可以弄到?又什么人可以弄到?”   兄妹二人一怔之后,面色瞬变,紫灵更是神色慎重的问:“不知明月公子在哪里见到这种暗器?”   “我医馆。”柳明月皱眉,觉得紫宸兄妹听到那种安气候,神色都不太对劲。   兄妹二人相视一眼,紫灵沉默了,换成了紫宸说话:“不瞒公子,这种暗器确实有,三十年前就曾经出现过多次,但随着一些人被灭后,这种暗器就销声匿迹了。”   “什么人?”柳明月眉头更紧了,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紫宸却道:“很抱歉,现在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不过我会将这件事禀告长辈,看长辈如何决定,再给你确切的答复,如何?”   柳明月点头:“也好。”   虽然没问到原本想知道的,但却意外得了别的讯息,也算是有所收获,此行不算白来……   临走时,柳明月想了想,还是与紫灵和紫宸道:“我与战王妃确实师出同门,但……”   “这么说来,当初在烨王府的神秘人,其实是战王妃?”紫灵顿时八卦起来,兴奋得打断柳明月的话:“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要比你厉害很多?”   紫宸想捂她嘴都来不及,尴尬得都不知道跟柳明月说什么好,却,总算是明白当初李旭为什么能请动明月公子,还说,不许找夏阳什么的,原来如此……   柳明月面色有些难看,好在有面具挡着:“她入门比我早。”   也若非是她,他恐怕都进不了这个奇特的师门……   “天!”   紫灵却再度惊呼起来:“你比她还小?”不敢置信的,上上下下用力打量柳明月,恨不得直接把他面具给摘了:“你们师门专收怪胎的吗?一个个小小年纪就长这么高大!”   让她这种拼命吃也还是长得很慢很慢的小豆芽菜情何以堪!   柳明月决定无视她的话,冷冷颇带威胁道:“我与她的关系,不能外传,更不能去求她出手救人。”   “你放心你放心,我们嘴巴严着呢。也有你在,何必去找她?你真当战王妃是邻家姐姐想见就能见啊?”   柳明月:“……告辞!”   再待下去,他怕他会直接给她一针。   紫宸本是想送的,可柳明月走得快,他没机会送,也要将那东西再出现的消息报给长辈,便没追上去。   “哥,我跟你打赌。”   “什么?”紫宸莫名其妙的看向紫灵。   紫灵咧嘴:“明月公子喜欢战王妃,非常喜欢!”   紫宸:“所以……为什么我要跟你赌?”   紫灵呆了一呆:“也是哦,唉,回去睡觉!”走了两步,猛然又顿住,回头与紫宸道:“帮我问问二嫂明天去不去战王府呗,去的话,带上我。”   紫宸皱眉:“你好好的去战王府做什么?”   “我这不是才想起来战王妃跟姬氏的关系么,想着去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靠她从姬氏那里偷,咳咳,学到更厉害的火器技术……”   顿了顿,正色道:“一个闹不好,说不定我们也终于能造出那个暗器来!”   紫宸:“……我知道了。”   次日。   李慧茹和紫灵还未到战王府,就到半个帝都的人都在传,昨晚战王和战王妃又打架了,战王妃还被战王摁到了湖里去喝水,要不是老王妃派人及时制止,战王妃可能会被战王直接淹死。   两人大惊,联想李旭那烂脾气,顿时觉得一切皆有可能,忙让车夫快些往战王府赶。   战王府气氛果然不对劲,正院更夸张,西戎姬氏留下的火铳队与战王府的弓弩手各占一边剑拔弩张,稍有动静便会打起来……   李慧茹吓得腿都软了——这什么情况啊这!   相比之下,紫灵就淡定多了,东张西望一圈后,扶着李慧茹就进了屋。   “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吓得姑嫂二人狠狠一哆嗦,僵住,跟着就听到夏阳怪叫:“你你你,你为什么下这里?你凭什么下这里?不行不行,不算不算,你赶紧把子还我,我刚才没想清楚,现在才想清楚,所以我要重新下过。”   什么情况?   听着不像是被打了!   姑嫂二人面面相视,再往里走,便见那对传说中打得要死要活的夫妻扭在一起……   更准确的说,是夏阳扑了半身过去,抢李旭什么东西。   她现在的样子很滑稽,披头散发还贴了一脸的纸条,她的面前和李旭之间,摆着棋盘,盘上黑子攻势凌厉,白子稀拉散乱明显的垂死挣扎。   李旭好笑又好气:“就这一步,你已经悔了十次。”   十……   姑嫂二人默默的,默默的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夏阳——棋艺不精甚至差都没关系,可,你好歹有点人品啊!一步棋悔十次,还十次都被封杀,明显是已经没戏了吧,你咋还有脸赖着不认输要继续下呢?   诶,不对呀,不是说他们打得要死要活吗?怎么还能坐在一起下棋?而且看这情况,明显是某王被某妃的烂棋艺折磨得快疯了,却又莫可奈何……   “不还拉倒!”   夏阳抢不到那些白子,干脆伸手去捡棋局上的黑子,小鸡吃米一样转眼就收走了一大片:“啊哈哈哈,这样就平衡了,来来来,我们继续。”   姑嫂二人简直惊为天人,对某妃那脸皮的膜拜程度,如同滔滔江水一样连绵不绝。   这无耻度,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行了,有人来陪你了,我先走了。”李旭懒得跟她计较,起身便走。   李旭一走,战王府的弓弩手也潮水一样跟着退走了。   “原来你们没吵架啊……”李慧茹还没蠢到这点都看不出来,待李旭一走,便松口气的自己寻地方坐下:“呼,被你们吓死了。”   紫灵眸光闪了闪,没说话,跟着李慧茹寻了个位置坐下。   夏阳知道如今的李慧茹和紫灵都不是大嘴巴乱说话的人,就算好奇,也会闭紧嘴巴,便干脆的忽略了李慧茹的话,笑道:“你们怎么有空过来?”   目光,还直白的特别“关照”了下紫灵——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丫头可真心不是那种没事就喜欢跟人屁股后面转的类型。   李慧茹本还想假装客气两句,却听紫灵张嘴就应:“我来是想跟战王妃打听个事儿的。”   夏阳挑眉:“我什么时候消息灵通到劳动紫玉侯府来打听?”   李慧茹虽然觉得夏阳的话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可她本来就不知道紫灵是要来问什么的,干脆不插嘴,一旁安静的喝茶吃点心。   紫灵也不罗嗦,直接就忽略了夏阳那话的重点,开口便道:“是这样的,有种奇特的暗器……不瞒战王妃,我们一直努力想造出这种东西,可三十多年都过去了,我们依旧没有成功,效果始终达不到那个水平。便想着战王妃之前在西戎待了两年,又是姬氏的郡主,想必很多接触到姬氏机密的机会……就厚着脸皮来打听打听,姬氏有没有这样的暗器,能否弄到制造方法。”   李慧茹呆呆的看着紫灵——你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你一开口要的就是人家的秘术啊!   夏阳拧眉问:“这种暗器,什么时候出现过,又,在哪里出现过?”   周围数国相比,当下火器制造术最先进的,毫无疑问就是西戎姬氏,但姬氏也还是没有这个能力制造出这种类似烟雾弹的东西,所以,东西哪里来的?谁造的?   雾草……   敢情这里还有个她的老乡?并且对热武器还有相当的了解?   雾草……   他谁啊?   是敌是友啊?   她可一点都不想跟个武器专家杠上啊!      ☆、【154】我想吐   紫灵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虽然年纪不大,脑子却转得很快,更为伪装而练了一双好眼力。   几乎是在夏阳听到类似烟雾弹的暗器而神色略显怪异时,她便看出来了——这位战王妃,至少是知道那种东西的,但她又似乎很错愕,那感觉,就像是发现一种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忽然出现了一样!   难道那种暗器,跟夏家有关?   不,不对……   在那个旧朝崩溃新朝崛起一切都处于混乱不稳定的黑色年代,夏家不可能还有余力藏着掖着,就算有,也瞒得过别人而瞒不住她的曾祖母初代紫玉侯,所以,东西不应该是夏家的!   那么,难道跟战王妃的师门有关?   不对不对……   如果跟战王妃的师门有关,她师弟又怎么会半夜三更特地跑去紫玉侯府打听!   算了,不管了,谁还没点秘密?反正她真的问对人了就是。   打定主意,紫灵转头就与李慧茹道:“二嫂,你是不是内急想去趟茅房了?”   夏阳顿时回过神来,简直惊呆了——孩子,你支开你嫂子的方法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点?   然而,李慧茹却只是略微的愣了瞬后,便笑应是,还找了个早上吃咸了搞得路上喝了很多水的烂借口。   全程直到离去,脸上也并未有一丝一毫的不悦或者不满,仿佛这种事就像太阳会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一样,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不满不悦的。   “说实话,我以前非常不喜欢四公主,知道我二哥答应娶她的时候,我觉得我二哥疯了。更认定她进门之后我们家肯定天天鸡飞狗跳,所以,还特地偷偷的准备了很多对付她的小玩意儿……”   李慧茹走后,紫灵这么说道,不再收敛的性子有点小恶魔:“可惜,我准备的东西一件都没能用上,高高在上的四公主嫁进我们家后,竟然神奇的直接就转换身份变成了二少夫人李氏!虽然她算不上温柔,也没什么贤淑的天赋,有时候还笨笨的,但,意外的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   顿了顿,补了句:“我二哥也是运气,才没把我二嫂给错过了。”   夏阳忍不住勾唇笑开。   小丫头说了大半天,其实就是想表达“我没有欺负我二嫂叫她离开是为她好而她自己也一向很有觉悟很有自觉”而已!   而且……   最后补的那一句,是准备给她挖什么坑啊?   也确实有点小好奇紫宸到底是怎么看上李慧茹的,便顺势问道:“听你的语气,似乎紫宸在与慧茹成亲之前便有故事了。”   “那当然。要不然,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二哥怎么会看上她?”紫灵语气一转,神气跟着就变成神秘了:“战王妃想不想知道具体?”   夏阳暗道果然,面上笑容也不减:“当然想。”   “拿那个配方来换怎么样?”紫灵还真不客气,张嘴半点弯都不绕。   夏阳哭笑不得:“你怎么就肯定我有配方。”   紫灵神气道:“我眼神儿好。”   “可惜你这次走眼了。”夏阳很无奈:“配方我真心没有。”   她那军火商准姐夫才是地地道道的军火专家好吗?她真心不是!   好吧,她确实玩过那些东西,可她玩的都是现成的成品啊,哪里去关注过生产,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具体配方!   紫灵紧紧盯着夏阳,结果,失望了,夏阳真的没有说谎,她确实不知道配方。   “不过……”   正郁闷的时候,忽然听到夏阳又开口了:“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配方,但,我知道原理。”   “原理?”紫灵皱眉,这个新鲜的词汇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夏阳顺口便应道:“就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具有普遍意义的基本规律。”   结果……   紫灵更懵了:“什么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又是什么?”   “额……”夏阳默默捂额:“总之,希望我知道的内容能够帮助到你。”   紫灵奇怪的看着她,却并未追问不放:“哦,好。”   夏阳想了想,又道:“即便如此,我知道的那些内容也还是很有价值,我总不能白白给你。”   紫灵皱眉,腮帮子鼓了起来:“我不是拿我二哥和二嫂的故事跟你换吗?”   这无耻的……   真特么遇上对手了!   夏阳无语的白了她一眼:“你放心,我也不跟你要别的,就要这东西,一旦成功,配方也给我一份。”   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效果如意,我可以考虑继续跟紫玉侯府合作造点别的东西。”   紫灵一听,惊得失态的瞪大眼看夏阳。   她没听错!   她确实说的是,跟紫玉侯府合作!   还,造!点!别!的!东!西!   不是紫灵天真容易轻信人,而是,在整个紫玉侯府看来,夏阳这个人都非常特殊,她,才是老战王最终选定的真正的继承人!   **   粉黛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后,拎着食盒便走回正院。   果不其然,还没进屋,便被燕子拦住了:“去厨房拿糕点的不是芮雪吗?怎么变成你拿回来了?”   “我一块帕子丢了,去洗衣房找,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芮雪,她抱着肚子说不舒服,得去趟茅房,便托我给带回来。”   粉黛在燕子这里吃过亏,对她实在好态度不起来:“你若不放心,自己再跑厨房重新取一份就是。”   心里却是紧张的。   那桃色丸子就一颗,她已经用掉了,万一燕子真上火不要这一份而却重取,怎么办?   正紧张,偏偏还发现莫伊盯着自己看,那眼神,仿佛要将自己看穿一样……   粉黛不禁有些害怕起来——莫伊可比燕子还要狠!万一被她发现,不杀了自己才怪!   “你……”   燕子柳眉一立就想教训她——不过是最近被些不明状况的糊涂婆子丫鬟捧捧,尾巴就敢翘上天去了,简直找死!   莫伊却忽然开口:“行了,让她进去吧,让四公主和紫小姐等久了,丢的可是战王妃的脸。”   粉黛怔住,有点不敢置信——她还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骗过了莫伊。   燕子则皱眉,回头看着莫伊。   莫伊面无表情淡淡道:“现在院里围满了佩戴火铳的西戎勇士,她要真蠢到挑这个时候下手,不过是死路一条而已。”   燕子似乎也觉得是这样,沉默了瞬,便让出了路来。   粉黛暗松了半口气,挺直腰杆进屋去,心中暗暗将莫伊的异样记下了。   屋里,李慧茹还未回来。   见是粉黛拎着食盒进来,夏阳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什么。   粉黛以为她这是碍着紫灵在场不好说什么,暗喜,干脆堆着谄媚的笑便走上去,心中却纳闷,李慧茹怎么没在。   绿屏微微皱着眉迎上来,想接走食盒,却被粉黛躲开了去。   紫灵都看得清楚,不禁错愕——什么情况?   绿屏瞥见夏阳这时候端了茶喝当不见,也不再纠缠粉黛了,幽幽的瞥了粉黛一眼,便退了回去。   粉黛还以为绿屏是不好当着紫灵的面跟自己抢,免得给夏阳难堪丢脸,不禁愈发的觉得自己挑这个时候下手实在是太聪明了。   虽然有些得意,但也并未忘了亲手将食盒里的糕点糖水一一分到夏阳和紫灵姑嫂二人的茶几上。   不出所料,夏阳看到吃的就忍不住,立马就招待紫灵开吃:“守孝期间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不过我们战王府的糕点也是一绝,不比宫里的差,你吃吃看。”   紫灵虽然始终觉得粉黛有些奇怪,却见夏阳吃得这么欢,也没放心上,更何况,人家可是明月公子的师姐,能有什么问题?   李慧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粉黛出来,于是进门的时候张嘴便问了一句:“九嫂,那个谁为什么还在呀?”   夏阳愣了一愣。   李慧茹道:“就是刚才出去那个,我没记错的话,她原是丽妃身边的人吧?会在这里,应该是上次丽妃送来的吧?你怎么还留着呀?之前没看到,我还以为你转手送人了呢。”   送……   夏阳哭笑不得:“送谁?你家紫宸么?”   “九嫂!”李慧茹顿时恼了:“人家就随口一说,你,你干嘛……”若有似无的瞥了紫灵一眼,更加埋怨夏阳了。   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而紫宸是紫灵的亲哥哥,紫灵没道理不向着自家哥哥的利益而偏她这嫂子……   夏阳觉得李慧茹想太多,但也不想插手人家家事太多:“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行了吧,坐下吃些东西吧。”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时间很快便过去。   三人辗转又去了落霞苑陪老王妃聊了小半个时辰,李慧茹和紫灵才告辞回紫玉侯府。   “王妃,您没有哪里不舒服吗?”巧玲担忧的悄悄问。   夏阳摇头,皱眉:“说真的,一点都没有,也没吃出那糕点糖水有别的味道。”   但,谁都不信粉黛会错过这个下手的机会!   “要不要喊赤六来给您看看?”巧玲还是不放心。   夏阳失笑:“你别这么紧张,先看看情况再说。”   巧玲只好作罢,转头出门,便见莫伊紧张的望着自己。   **   一连三天,夏阳都没有察觉自己哪里不对劲,而关于她和李旭闹得更凶的传闻却在帝都越传越烈。   也继李慧茹上门之后,李烨夫妇,李诚夫妇和李靖,也先后分别上门来看情况,见两人真闹得凶,各拉人马俨然一副要在府里打起来的模样,纷纷开劝。   终于,第四天的时候,惠武帝也坐不住了,一大早便召李旭进宫。   李旭一走,夏阳就收到了一份大礼——佛经,女四书,以及两位一看就非常厉害的宫嬷嬷。   佛经是太后“赏”的,让她抄一百遍。   女四书是皇后“送”的,让她写一篇观后感。   两个嬷嬷是丽妃“给”的,美其名曰重新教她规矩。   她们都表示,活了那么多年听过那么多历史,还从未见过听过有哪位王妃三天两头就跟自家王爷打架的,还公然拉人马要群架!   老王妃也自觉没脸,转头就罚了夏阳却祠堂跪着抄读写。   这样一来,两位新来的宫嬷嬷就郁闷了——战王府的祠堂,她们没资格进去啊!   “朕那日便劝过你了,那本就是老祖宗留给她的东西,她不肯拿出来也情有可原,有什么话,好好说,可你……”   惠武帝很是无奈的模样教训李旭:“夏阳怎么说都是夏家仅存的血脉,你跟她闹成这样,传出去,北三十六镇的百姓怎么看?夏家军怎么想?”   虽然夏家军里的老人已经换了不少,可也并没有换完,而夏家军,则一直是夏家统御的,想要完全掌控,哪里有这么容易……   李旭跪在那里任骂,听来听去也就是一个意思——夏阳是大华功勋之家夏家唯一的血脉,他不能没有理由的亏待她怠慢她,而那枚特殊兵符的事,不能外传!   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若他现在不喜欢了,可以弄死夏阳,但不能没有罪名的弄死她,不然,会连累到做皇帝的他的名声……   李旭越听越想回家,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常年面瘫的脸帮了很大的忙。   最后,惠武帝叹了一声,道:“关于莉莉公主的毒,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继续下去恐有生命危险,有人与朕举荐明月公子……正好莉莉公主是在你府中出事的,便由你亲自去请明月公子吧。”   李旭并不算太意外:“是。”   惠武帝又道:“东夷太子要朕将庞雪交于他带回东夷去处置,你怎么看?”   李旭想都没想,沉声便道:“不行。”   拓跋霄本就来者不善,若把庞雪交给他带回东夷,回头东夷立马压兵东门关下,而庞雪,再次被以谋害东夷公主的罪名吊去城楼羞辱示众怎么办?   到时候,羞辱的可就不是庞雪这个人了,而是,整个大华!   如果大华和东夷终究是要打这一仗的话,也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开战,太伤士气!   惠武帝看了他良久,才道:“朕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庞雪却是不能留了。”   李旭微微皱眉,一时间也拿不准惠武帝此时更想听什么样的回答看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他这样的反应,却是让惠武帝以为他是舍不得庞雪死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惠武帝很满意,但,又很不满意——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木呢?非要他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有些话,怎么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呢?   “唉,你还是先去把明月公子请来,把莉莉公主救醒过来再说吧。”惠武帝叹气。   李旭应诺退下。   不想,惠武帝身边的刘公公却随后便跟了出来,美其名曰奉命送他一程,却实际是来替惠武帝提醒李旭,若舍不得庞雪死的话,可以用别的死囚易容了代替。   当然,条件是从此之后,庞雪就不能再叫庞雪,而是以别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甚至,一辈子都带着人皮面具!   那一瞬,李旭再次后悔,后悔自己曾经为了报恩,特别对待过庞雪,只是现在才后悔,已经有些晚了……   **   李旭怎么也没想到,明月医馆前,会遇上林傲。   林傲也同时看到了他,也很惊讶,因为李旭的身份摆在那里,此时又是在帝都的大街上,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草民林傲,见过战王。”   李旭手疾眼快扶住他,让他的礼只行到一半:“外祖父怎么会在这?”   林傲顺势便站直起身,苦笑道:“听说帝都来了位年轻神医,便过来打听打听,不想,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对了,战王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奉旨请医。”李旭说得简单。   林傲立即满面惊喜,却听李旭再道:“东夷的莉莉公主身中奇毒,太医院束手无策,父皇让我来请这位少年神医进宫去试试。”   “原来如此。”林傲恍然大悟。   李旭略微的迟疑了下后,还是邀请林傲到战王府做客,可惜林傲婉拒了,说要去会几个道友,但会在帝都停留一段时间,改日再去战王府坐坐。   林傲顺势还问起了庞雪,问她过得如何,一副才赶到帝都,并不知道庞雪已经被关押天牢的事情。   若是以前,李旭根本不会多想,林傲这么说他便信了,可……   从他亲眼看到林傲秘密出现在西戎的时候开始,一切就不一样了。   “庞雪……被押入天牢了。”   “什么?”林傲惊愕不已,颇像那么回事:“那孩子怎么会被押入天牢的?”   李旭常年面瘫,此时面无表情倒也不稀奇:“说来话长,不如外祖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落脚,等我请过明月公子后,再去找您详说?”   林傲忙点头说圣命要紧。   分别前,却也不忘提醒李旭,若是见得到明月公子请得他出手的话,别忘了丽妃的怪病,并表示,银子不是问题。   李旭:“我也正有此意。”   虽然已经死心,但他还是想知道,丽妃的怪病到底是天为还是人为,他想知道,自己那位生母,到底疯狂到了什么地步,把她自己,把他,当成是什么!   夏阳或许是知道的,但她始终不提,就如同她一开始就知道他生母没疯,却并不提,而是让他自己去发现,若发现不了,也没关系……   这,便是夏阳氏的温柔。   **   所有人都以为,惠武帝开口,李旭亲自出马,柳明月不能不出手救人。   却不想,柳明月竟然拒绝了。   李旭也有些意外,但很快,沉声道:“你敢抗旨?”   柳明月淡淡道:“为镇守东门关而战死的无数将士,痛失家人的无数家庭,死也不救。”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却很完美很爱国,堪称大气磅礴。   李旭自是无言以对,但他还是道:“若是不救,东夷必定再借机开战,但时候……”   “那便战吧。”   柳明月神色不变,冷淡得像让人去地里拔萝卜而已:“我相信,东门关的百姓,整个大华的百姓,都更赞同一战,而非,低头低声的与一个战败国维系这早已变相得寸进尺的和平。”   李旭抿唇沉默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理由不错。”   柳明月冷哼。   **   惠武帝听完李旭的回禀,还真挺诧异,不过……   惠武帝并不反感!   他又不瞎,岂会看不出来,此番拓跋霄和拓跋莉莉来者不善,本就有挑战之意,拓跋莉莉的事,不过是他们预料之外的意外,逼着他们改变了原本的计划而已……   “那便处死庞雪吧。”   惠武帝淡淡决定道:“东夷若对这决定不满,就开战,而他们的太子和公主,也别回去了。”   李旭也正是此意,当然不反对。   离开宫后,李旭去了林傲在帝都暂住的客栈,而这客栈,其实也是林氏在帝都的众多产业之一。   简单的说了庞雪为何入狱后,李旭又告诉林傲:“父皇要处死庞雪。”   “什么?”林傲确实惊愕了,他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没有办法了吗?旭儿,我难得看上个徒弟,若是有办法的话……”   李旭抿唇良久,才道:“父皇说,庞雪必须死。”   林傲反应倒是快,略微一怔之后便明白了当中的深意,直点头:“皇上真是圣明!换一个身份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重活一次,甚好甚好……”   “……嗯……”   一来二去的折腾,李旭再回到战王府的时候已近凌晨。   回房不见夏阳,一问才知道她还被关在祠堂里抄经书。   李旭是不相信某阳会这么乖,真的跪在祠堂里抄书,但也不急着去找她,而是叫人送水,洗干净自己再说。   如今已近六月,天气炎热,他跑来跑去将近一天一夜,早出了几身汗又干了,若是一身汗臭去找那小没良心的,绝对会被一脚踢开……   然而,他才洗到一半,不该出现的人却殷勤的捧着衣服出现在了浴室里:“王爷,奴婢给您送衣服来了。”   李旭固然是不悦的,但,他好半天没想起来闯进来的这个丫鬟到底是谁,是不是夏阳的陪嫁。   天地良心,他至今其实只记得夏阳身边的三张脸,一个巧玲,一个绿屏,一个莫伊,其他清一色面目模糊分不清谁是谁。   如果这个丫鬟是夏阳的陪嫁丫鬟的话……   他直接剜了她的眼睛,会不会太不给夏阳脸面?   当然,更主要的是,到时候必定人尽皆知,夏阳的脸也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   李旭越想越黑线——太麻烦了!   所以,他其实只是转念的功夫而已,便不耐烦的冷声沉喝:“滚出去!”   粉黛哆嗦着放下衣服,匆匆退走。   直到出了屋子,吹了凌晨的凉风,才猛然惊醒过来——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   太好了!   这至少说明,她平时刷的存在感还是有用的,王爷虽然还不至于看上她,却起码,不会反感到杀她了!   越想越美的粉黛美滋滋的回屋睡觉去,至于王爷的好感度嘛,还是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却不知……   浴室的某王这才猛然想起来,刚才压根就没仔细她长什么鼻子什么眼,回头就算跟夏阳说了,也指不出来到底是哪个。   **   战王府祠堂供奉的牌位并不算多,其实就是老战王和他的子媳孙,三代。   夏阳果然不出李旭所料,压根没有在抄书,而是趴在小桌子上睡觉。   想起当初她在镇北侯府祠堂被吓到的怂样,再比较现在……   李旭好笑又好气——她是不是最近被罚进来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已经免疫了?   “嗯~”   忽然,她呻吟了声。   虽然声音有些怪异,但他只以为她是趴着睡久了身体麻木不舒服,动一动就会好,而且继续睡,但很快,他又听到了第二声呻吟,而她,始终没动过。   晨曦恰好这时透过窗棂洒进来……   李旭怔了瞬后,惊觉不对——不论睡得多晚,只要不是不舒服,她每天醒来的时间都很准时的,而现在,明显已经超过很多了!   “阳……”   他靠过去,想摇醒她问问情况,却发现,她面红耳赤身体滚烫得吓人,似乎发高烧了,可又诡异的正在冒汗。   李旭急了,本能就想去找赤六,可才站起来,又想起夏阳曾经告诉过他,她体质已经被功法改变得很特殊,不能贸然吃药……   只好又蹲了回去,努力想叫醒她:“阳阳,醒醒,醒醒。”   幸好,夏阳并未不省人事,没多久便应声了:“嗯?”   “你哪里不舒服?要我帮什么忙吗?”   “我……我想吐……”   ☆、【155】蛊   夏阳说想吐,却干呕了大半天,痛苦得要死要活的,才吐出一只桃色的细长的,样子很怪异的肉虫子……   肉!虫!子!   李旭震惊得不知作何反应。   可忽然,那只他以为已经死掉的肉虫子却忽然动了动,跟着,猛然一鼓拥就跳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却明显很诡异,李旭本能就伸手想一把捏死企图跳起来“袭击”他的它。   “别捏死了。”   已经非常虚弱的夏阳忽然提醒。   捏住那只虫子就要掐死它的李旭只好临时瞬收回了九成的力气,只是捏住那只虫子而已。   那虫子拼命挣扎,发现挣不脱,竟想咬李旭,可惜它的嘴似乎没有牙,亦或者是它的牙并不足以刺穿李旭手指的皮肤,反正,最终也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夏阳又提醒:“回屋里找只小琉璃罐把它装起来。”   李旭皱眉。   他走了,她怎么办?   “一会儿秦嬷嬷就回来送吃的……我好累,你能不能让给我少说点话?”夏阳明显的虚脱了,趴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有气无力得爆脾气。   李旭却固执道:“秦嬷嬷来了我再走。”   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他不放心!   而且,他最近被她骗得有点多,天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一个把他骗走的谎话,万一他转头一走,她又有什么情况怎么办?   他在旁边或许是帮不上什么忙,但,他至少要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到底“骗”了他多少!还“骗”了他什么!   夏阳有气无力的,还是白了他一眼,但不愿在浪费力气去评价他。   秦嬷嬷果然没多久便来了。   为省些麻烦,李旭先一步躲了起来,所以秦嬷嬷并未见到他,倒是一开祠堂的门便见一地的呕吐物,而夏阳趴在小桌上一动不动,惊得不轻。   “让大夫说我风寒了。”   夏阳交代罢秦嬷嬷,便再也撑不住的晕死了过去。   有交代留下,自然比较好办事。   秦嬷嬷首先便命莫伊背夏阳回屋,再命人去只会老王妃和请大夫。   之前为了照顾老战王的身体,府里一直养着个医术很不错的老大夫,虽然如今老战王已经去了,但老王妃的年纪还是摆在那里,随时可能有状况,加上战王府并不是养不起个人,便一直没有辞退,此时去请倒也比请太医方便。   交代清楚,秦嬷嬷也直接往正院赶去。   虽然夏阳留下那样的交代,理应是她没事的证明,可秦嬷嬷是看着夏阳长大的人之一,太清楚她的脾性了——没事她反而会大呼小叫呻吟得像马上要死了一样,可真正有事危及性命的时候,她反而比谁都镇定自若!   而且,秦嬷嬷还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夏阳体质特殊的人之一,知道她平时有多健康,每次出现异状都有一定的原因,所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夏阳没事,她还真是没法放心……   **   夏阳病倒的消息,很快传开。   同时传开的,还有庞雪要被处死的消息。   惠武帝公开表示,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给拓跋霄的交代,如果拓跋霄不满意,东夷不同意,那么,两国之间的和平到此结束,大华绝对不向曾经的战败割地国妥协!   一时间,群民亢奋。   即将被处死的庞雪直接盖过夏阳,成为了话题讨论的中心,某些以战谋利的人或纯粹的好战分子,甚至高呼她死得好,赶紧死!   不过……   比起跟东夷打不打,也还是有人更“关心”夏阳的风寒严不严重是真是假……   “早不风寒晚不风寒,偏偏这个时候风寒,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秦嫣然咬牙切齿,气得恨不能冲去战王府一探究竟。   这阵子莉莉暗中帮忙,她和拓跋霄的关系简直飞速发展,身体的契合度更是完美,东夷太子侧妃的宝座已然手到擒来,却竟然跟着就发生这么了一些列的破事,搞得现在,大华和东夷随时可能打起来!   打起来的话,彼此就成仇人了。   到时候,她绝对的赔了夫人又折兵,非但做不了东夷的太子侧妃,还会因为之前种种礼待莉莉这个东夷公主的行为而被同胞诟病甚至陷害!   一片光明的前途,忽然急转而下,变成黑暗无底的深渊,谁接受得了?   究源头,她会有这样悲惨的后果,那个庞雪还是其次,夏阳才是最根本的祸首——战王自己喜欢,皇上又默许,她争什么风吃什么醋!一开始就宽容的把庞雪接进战王府去多好,还能搏个好名声,哪还会有庞雪后来的报复,惹下这般滔天大祸还连累上她这个无辜人!   如果可以,她真想冲进战王府,直接先给夏阳那贱人两巴掌再说。   可惜,以她的身份和夏阳往日的种种,战王府肯定不欢迎她,就算她拉下脸去了,也只会被挡在门外,自寻难堪而已。   不过……   她进不去没关系,她姐姐秦语姗是靖王妃,探病为由不可能进不去!   正想着,马车便停了下来,随行的丫鬟在车外报说靖王府已经到了。   秦嫣然阴测测勾唇一笑——她就不信,跟着她姐姐靖王妃一起去的话,战王府还能把她赶出来不成?   然而……   她并未能如愿见到秦语姗,理由是秦语姗病了,刚刚喝药睡下,李靖特别交代让秦语姗好好休息,所以,谁也不许去吵醒。   秦嫣然皱眉,觉得有些奇怪,加上好好地计划却断在这里无法继续执行,气得不行,脸色不禁十分难看,语气也恶劣:“我姐姐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这么久还不好?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好笑的声音跟着便从身后传来了:“能隐瞒什么?”   秦嫣然听出是李靖的声音,尴尬不已,回头便见李靖站在她身后,而李珍,竟然骑在他肩上。   一瞬间,秦嫣然有点错愕。   姐姐之前时不时总是会感叹,说像她们这样的高门贵妇,还是要有个儿子才能更稳妥,甚至回娘家让母亲给她找能助生儿子的偏方,加上姐姐对李珍这个亲女儿态度敷衍,也从未提过姐夫多疼李珍……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位靖王姐夫和别的男人一样,不喜欢女儿,更喜欢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不过……   “姐夫这是要带珍儿去哪里?”她感觉李靖要带李珍出门。   李靖一边逗李珍玩,一边道:“有事去战王府一趟。”   秦嫣然一听战王府就激动了,也没多想脱口而出便道:“姐夫要去战王府?我也要去!”   李靖却是怔了一怔,转头看向她:“你要跟我去战王府?咳……这不合适吧?”   秦嫣然这才反应过来,李靖虽然是她姐夫,可与她还是存在着男女授受不亲,自己跟着李靖去战王府,还不得被人说三道四……   顿时蔫了。   这时,又听到李靖道:“早去也好早回,我便先走了,你若想去看你姐姐便去吧,不过,可不能扰她休息叫醒她,知道么?”   秦嫣然自是应喏,但还是决定待李靖一走,便去看看秦语姗——不知是不是最近不顺心的事太多,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而秦语姗,是眼下唯一能帮上她大忙的人。  殊不知,李靖转身便吩咐了人调查她:“她与战王妃不和,急着去战王府做什么?肯定有事!她与拓跋莉莉关系好,仔细查查。”   至于秦语姗那边,每天都在喂食促使她昏睡的药物,加上她为了生儿子都疯狂了,本身就有偷偷胡乱吃偏方……   一来二去的折腾,如今是真的病了,所以并不怕秦嫣然能看出些什么名堂来!   **   李旭本以为夏阳最多就是“睡”个一天半天的样子,却不想,眼看两天就要过去了,夏阳居然还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度偷偷去了趟明月医馆。   柳明月没想到夏阳竟然是真的“病”了,很惊愕,也管不得跟李旭之间那点恩怨不和,跟着李旭便悄悄的赶了趟战王府。   检查过夏阳后,柳明月松了口气:“没事,她最迟明天一早就能醒。”   “这个是什么?”   李旭仔细考虑后,还是将之前夏阳吐出来的那只虫子拿给柳明月看,警告意味浓郁:“你最好实话,这东西很重要。”   “这就是你求人……”   知道夏阳无事,柳明月本是懒得再理他的,却余光猛然瞥见他手中半透明的琉璃瓶内有抹怪异会蠕动的桃色,顿时怔住。   下一秒,他猛然抢过琉璃瓶,拔掉丝绸封口,将里面快要奄奄一息的怪肉虫子倒出来仔细看……   忽然,那怪虫子满血复活般突兀弓身一弹,就冲他鼻孔飞射而来。   李旭一惊,抬手就欲抓,结果还是柳明月事先有所准备一般,先一步捏住了那只虫子,并面色难看的说道:“这是蛊。”   “……”李旭惊得一时忘记说话。   柳明月瞬间明白夏阳是为什么忽然“病”成这样了,将那只蛊虫又丢回了琉璃瓶里,用丝绸封口,再牢牢一丝缝隙不留的绑起来,还给李旭:“阳阳留着它多半有用,别让它跑了。”   李旭面色阴沉得可怕,声音有种玄冰刀刃般的冷:“什么蛊?”   柳明月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后,反问:“我凭什么告诉你?”   李旭微微眯眸,寒芒如剑出鞘一般迸射出来,冷冷的与柳明月对视。   如果是以前,几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柳明月,真的会怕,但,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么无用的人……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之前李旭有机会杀他却没杀,多半是因为夏阳不许杀!   所以说白了,只要夏阳还活着,李旭就不可能杀他,最多不过就是吓吓他而已,他若露怯了,就真的输了……   似笑非笑的轻笑了声,讥讽之意明显,柳明月慢悠悠道:“告诉你也行,但,你拿什么来换?”   李旭面色更加阴沉——死小子,肯定是才到了他不能杀他!   这种柳明月忽然占上风而他会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暴躁,但他还是咬牙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   “敢说要阳阳之类的我立刻杀了你!”   “那你杀吧。”柳明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如果你确实已经想好了怎么跟她交代的话,杀吧。”   “你……”妈的,怎么忽然全世界的人都学会了阳阳的无赖!   柳明月勾唇,笑了起来,难怪阳阳总说最喜欢看别人被她气得要死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果然很爽。   李旭的面色迅速发展成烧了十年的锅底色,青筋突突面目狰狞。   他面色越难看,柳明月心情越好,但柳明月终究不是夏阳那种奇葩,很快便觉无趣的转移了话题:“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   瞥了一眼那只蛊虫,沉眸:“在对付阳阳。”   **   果然如柳明月所说,夏阳天没亮就醒了。   李旭亲自端茶倒水,好吃好喝的将她侍候好了,见她精神不错,便拿出那只蛊虫来,一副什么也不知情的模样问她:“这是什么?”   “蛊虫呀。”夏阳趴在桌上,隔着琉璃瓶打量那只蛊虫:“不过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家伙。”   以前看到的,都是很抽象的画像或者文字描述。   毕竟她之前生活的是另一个世界嘛,加上时代变迁很多东西都绝种了,而她又好吃懒做并没有参与太多家族的事情,所以蛊这种玩意儿,她在那个世界还真是没碰上过……   李旭默了默,又问:“什么蛊?”   “算不得是很厉害的蛊啦,就是比较……”   发现夏阳在顾左右而言他,李旭瞬间黑脸了,一把将琉璃瓶拿开,扣住她的脸强迫她跟自己对视,火气显而易见:“我在问你,它是什么蛊。”   夏阳想一把推开他的手,却发现推不开,她越推他就扣得越紧,甚至都捏的她有些疼了……   火一下也窜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照准他重要部位就是一脚。   李旭俊脸瞬黑,却不得不暂时松手避开,再出手,力道不由自主的加了几分,却还没抓住她,就先听到她恼火的声音:“你他妈敢不敢先听我把话说完?”   李旭的手,一瞬间停在了夏阳脸前。   夏阳二话不说,抓住就先咬一口再说。   李旭吃痛黑线——她的牙真的可以当武器!   却跟着就听到夏阳道:“算不得是很厉害的蛊!就是比较麻烦而已!叫法五花八门又多又怪,我压根半个都没记住!但它的作用是催情,所以我决定给它起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就叫催情蛊!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混蛋?要不要再去问问柳明月?”   最后一句,把李旭惊到了——她这语气怎么好像……   “屁话,我当然知道他来过!”夏阳没好气道:“我只是醒不过来又不是死掉了!你们说了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旭:“……”   夏阳越想越不爽,拉过他手又咬了一口。   李旭被咬得疼,却好气又好笑,她这发泄方式太奇葩了点,随口道:“火气这么大,你是不是月事要来了?”   夏阳怔了怔,点头:“还真是。”   李旭呆了呆——你要不要这么配合!我只是说说而已!   “我是说真的。”   **   夏阳的姨妈大人是稀客,一年也就来个三四次而已,但每一次都来势汹汹,能折腾去她半条命。   “暖宝宝,你要去哪?不要离开我,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会死的,肯定会死的,所以你不要走……”   这种悲情戏码上演了n次后,李旭终于忍不住黑了脸,瞪着那个死死抱住他手不肯放的奇葩:“我只是要去茅房!”   “去什么茅房,恭桶要来做什么的?我都不嫌弃你在我面前方便,你倒嫌弃起我来了!”夏阳噘嘴,抱着他的手就是不放:“你要走可以,把暖宝宝留下,除非你想疼死我!”   李旭气得面目扭曲,在她面前谁尿得出来啊!   狠狠的瞪着她,他不再说话,也没话可说,他本就不善言辞,而她,张嘴就能乱溜炮,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而且……   她也不会真的弄死他!   果然,跟着她就放开他了:“嘻嘻,去吧去吧,别憋出毛病来了,我就跟你开开玩笑。”   李旭无语的看着她,最终还是无奈又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我很快回来。”   她应该是真的很痛的,不然脸不至于白成这样,不至于饭量都锐减,才一天下巴就尖了,这么胡闹,也只是在证明给他看,她还很精神,没事!   “快去快回。”   “嗯。”   然而,李旭回来的时候,却听到翎九来报,庞雪被换的事情暴露了,假庞雪在斩首台上被拓跋霄揭了人皮面具,这会儿已经闹到了惠武帝那里去……   林傲的人也随后来报,真庞雪也被人劫走了。   ☆、【156】委屈的战王   假庞雪被当众揭穿就算了,竟然真庞雪还被劫了……   林傲也很惊讶,但,并不惊慌。   对他来说,庞雪本身就只是一枚棋子而已,一枚搅风搅雨的棋子,她存在的本身意义就是制造混乱,哪怕她以他意料之外的方式掀起混乱也没关系,只要这混乱的中心并不脱离他指定的那些人就行!   但,他还是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匆匆忙忙的赶向了战王府,作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这是要做给李旭看的,为了体现他这做“师父”的有多在乎庞雪这个徒弟,好让李旭为自己多多努力。   若能把庞雪救回来……   无疑还可以废物再利用一下,日后还可以用她再做点文章!   就算救不回来……   以李旭那不善言辞还冲动易爆的烂脾气,也能让事情往恶劣方面好好升升级!   到时候,惠武帝头一个脸面就得不好看,东夷再加把劲闹一闹,父子之间心里必定要留点疙瘩,回头丽妃那边扇扇火,呵呵……   可惜,林傲赶到战王府的时候,李旭已经被惠武帝紧急召进了宫去。   虽然最初掉包的主意就是惠武帝给李旭出的,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惠武帝就算想帮李旭裹着也裹不住,更不可能会承认他也有一份,自是让李旭自己进宫去处理。   不出意外,拓跋霄一见李旭就愤怒得直接抡拳头:“李旭,你真当我东夷无人了吗?”   众人大惊,本能就想一拥而上去救,却被惠武帝一个眼神跟扫了回去。   李旭灵活躲避拓跋霄的拳头,看起来轻松无比,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却还是让人听出一股了浓浓的讥讽意味:“你想自取其辱吗?”   “你羞辱得还不够多吗?”   拓跋霄不吃这一套,冷哼着再度出招,哪怕他始终碰都没有碰到李旭,看起来甚至还像个愤怒而笨拙的孩子追着个冷静而灵活的大人,动作看起来无比滑稽,也不放弃。   似乎愤怒到了极点,已然控制不住的模样。   李旭冷笑,并未拆穿他隐藏了实力,但,趁机多羞辱他一点——忽然伸脚绊他。   拓跋霄本能就要躲,但转念还是迟疑了下,并且最终选择了趔趄摔倒,一副被李旭暗算成功的样子,可他万万没想到……   他才摔倒,一股颈风就直逼后脑而来。   拓跋霄大惊转头,就见一只大脚落下,竟是李旭要当众踩他!   又惊又怒,再也顾不得隐藏实力,拓跋霄奋起就要反抗,却听惠武帝这时候忽道:“行了,到此为止。”   一声令下,李旭顿时停脚,并借着拓跋霄怒起的身体一弹,优雅的退到了数步外。   拓跋霄愤怒爆发的力量却无法一下收住势头,就那么毫无阻碍的猛然窜了起来……   倒是很帅,可惜对手早已退开,于是他那帅气的蹦起,瞬间有点微妙的滑稽。   虽然滑稽,但没人笑。   在场众人还不至于人人都瞎到看不出来,拓跋霄猛然暴起那瞬间的实力,跟之前追着李旭打的实力明显不一样!   隐藏实力却没有所图,说出来谁信?   顿时,惠武帝都不禁危险的眯起了眸子来,浅笑间,声音却有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冷:“看来,朕还是小看东夷太子了。”   拓跋霄干脆破罐子破摔假装听不懂,直接将话题拉回到主题上,冷冷看着李旭道:“既然战王已经来了,那便好好给我解释一下,本应今天处死的庞雪,为何会被掉包换成个死囚吧。”   “本王不知道。”   李旭冰冷的声音一出,让惠武帝都忍不住偷偷的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其实真的很担心这傻儿子关键时刻智商又不在线,回答出令他更难做的话来……   好在好在,这儿子木是木了点,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他还是分得清的。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拓跋霄怒喝道:“那庞雪……”   “庞雪是前东门关守将庞戎之女,是本王外祖早前在外云游时机缘巧合之下新收的弟子,算是本王师妹没错。”   李旭冷淡打断拓跋霄的话:“但在大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仅仅只是本王一个师妹。她既拎不清轻重犯下如此大祸,便是死有余辜,本王为何要救?”   惠武帝微微勾唇,忽然发现这个傻儿子其实还是挺会说话的。   “师妹?”   拓跋霄似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李旭,你敢对天发誓,她真的仅仅只是你的师妹而已吗?”   李旭抿唇,幽幽的盯着拓跋霄看,似要看看他那嚣张的皮囊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惠武帝见他如此,不禁又紧张起来了——这傻孩子不会这个时候儿女情长吧?唉,一句话而已,何必呢?反正庞雪是不可能存在了的,她终会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何必纠结!   “哈哈哈……”拓跋霄猖狂大笑:“李旭,你不敢承认吗?”   李旭抿唇,不语。   旁观众臣纷纷互递眼神,着急起来。   李旭和庞雪的事,他们也是经过家里的婆娘们那些嘴,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所以,生怕李旭关键时刻儿女情长,干出什么荒唐事情来惹人笑话……   如果大华和东夷势必要打的话,那也轰轰烈烈的打啊,别留个笑话给人家茶余饭后啊,万一还被流传下去,后人还不得连他们一起骂?   除了拓跋霄和东夷的使臣,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李旭。   李旭却依旧沉默。   惠武帝皱眉,终于察觉事情有点奇怪,似乎李旭有什么顾忌,可照理说,人应该在他手里,他没什么好顾忌才对,难道……   真庞雪也被劫走了?   这么一想,惠武帝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跟着有听到拓跋霄笑道:“李旭,这样如何,只要你敢再说一遍,庞雪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并当着你们大华天子的面,当着你们大华文武百官的面立下毒誓,说如果庞雪在这里,你会亲手杀了她以证战王清白威名,这件事就算了,如何?”   听到这话,惠武帝更加肯定——真庞雪不但被劫走了,还是被拓跋霄的人给劫走了!   面色一沉,转眸便狠狠瞪向李旭。   怎么弄出个这么大的漏子来!现在怎么办!快点给朕解决!   并未察觉,同在殿堂内的李诚,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勾了勾。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这九弟看着冷冰冰的,好像靠近的所有人都会被他弄死一样恐怖,却其实,意外的重情又长情……   最初发现他当初卖给庞家的宅子没有卖掉的时候,他还真以为是他忙忘了,却不想,转头他就忽然给庞雪求了个赦免!   那时候他便知道,他这傻瓜九弟对那庞家丫头还是有情的。   既是有情,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加上事发之后,父皇迟迟不给拓跋霄所谓的交代,却召李旭入宫几次,明显有猫腻。   于是,他一直派人盯着李旭的人,盯着天牢,盯着庞雪,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他发现了李旭的企图——用死囚换庞雪。   不得不说,他这笨蛋九弟打了几年仗后脑袋好使了不少,竟也想得到用自己的人目标太明显,转移庞雪反而不方便,便动了林氏的人,而林氏是皇商,南来北往很方便,只可惜……   这个连父皇都帮忙的堪称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是被他发现了,而他,辗转把信息透露给了拓跋霄!   那么现在……   我亲爱的九弟啊,你该怎么办呢?   李旭依旧面无表情,但明眼人还是看得出来,他那双眼,变阴沉了。   “呵呵……”拓跋霄笑了起来,充满讥讽:“你们战王一脉到底还是断绝了啊,过继的终究……”   话尚未说完,面上便猛然被罩上了一只大手。   修长的五指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扣住他的面门,力道之大,捏得他整个脑袋都在叫嚣疼痛,而且,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拓跋霄一点不怀疑,他开口说一个字或者稍微有一点点的反抗意图,自己脖子上那颗脑袋,就会开花。   这是羞辱!   赤裸裸的一点掩饰都没有的羞辱!   拓跋霄气得吐血,却莫可奈何,因为他真的不敢赌李旭不敢杀他,即便庞雪在他手上。   开玩笑,他可是堂堂的东夷太子,多么尊贵,怎么可以和一个贱人比价!就算比赢了,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掉价,好吗!   惠武帝也觉得拓跋霄那态度太嚣张了,所以,此时看到李旭发狠,也并未喊停。   东夷随行的使官倒是吓得怪叫连连,可惜,李旭没理会,而惠武帝,也忽然瞎了聋了表示没看到听到。   事情的发展明显有点荒谬,但就是这么发展的,也因为是李旭,所以大华众人竟然不觉得这样发展超出他们的预想……   这时,李旭开口了,冰冷低沉的声音却如同出鞘的利剑搬锋利尖锐,如能一瞬间刺穿苍穹:   “一,庞雪只是本王师妹。”   “二,你若能现在便将她带来,本王就如你所愿赐她一死。”   “三,就算本王是过继战王府的血脉,也是十五岁便能打得你东夷割地求饶的存在,你开口说话之前,最好先想清楚了再说话。”   说罢,甩手,将拓跋霄扔垃圾一把甩开。   拓跋霄极力稳住,却还是趔趄撞翻了自己一边的人,惹来大华众人低低嗤笑。   “你……”   拓跋霄气得面目狰狞,感觉自己的脑袋上还留着李旭的指印,每一个都深得令他头骨变形,疼入脑髓,险些就要冲动的冲上去直接跟他单挑个你死我活。   但,关键时刻,他还是冷静了下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   拓跋霄冷眸一扫,目光掠过大华群臣,转向惠武帝:“大华天子,贵国战王是否言而有信之人,只要我将庞雪带上来,他便赐庞雪一死?”   惠武帝若有似无的瞥了李旭一眼,并未得到任何提示,不过,看到李旭抿唇微微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明显已经动了真怒,但,又在隐忍……   好孩子!   惠武帝默默赞了一声,越是对李旭满意,对咄咄逼人的拓跋霄便越是厌恶:“战王是为朕统领千军万马之人,向来一言九鼎。”   拓跋霄忽然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难道自己搞错了?李旭并不喜欢庞雪?   还是,李旭在诈他?   最终,拓跋霄还是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相信庞雪于李旭而言,是特别的!   “好!希望战王真能继续延续战王府威名,能一言九鼎,亲手赐死庞雪。”拓跋霄冷哼:“来人,把庞雪带进来!”   李诚暗暗勾唇——九弟,我倒要看看,这场你要怎么收!   人很快便被带了上来,正是庞雪本人。   看到李旭,庞雪一下便红了眼睛,委屈全写在了眼睛里。   虽然天子面前并未失态的扑过去抱腿求救什么的,却也水眸含泪欲落不落,满腔委屈欲言又难开口的模样。   惠武帝都不得不承认,这庞雪不简单,至少她很清楚怎么攻击李旭的软肋,不禁开始担心李旭又临时心软的下不去手,到时候下不来台。   就听到庞雪哽咽了声:“王爷……”   李旭抿唇看着她,并未说话。   他常年瘫痪,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只是盯着她看也算是难得了……   一瞬间,所有人盯着李旭。   “王爷?呵呵,我以为你会叫师兄。”拓跋霄嗤笑讥讽道:“刚才,他可是亲口说了,你只是他的师妹!你闯下大祸死有余辜!只要你出现,他便亲手了结你!”   庞雪惊得怔了一怔,不相信的转眸看向李旭,却并未能从李旭脸上看到什么提示。   他真的会杀她?   会吗?   不!   不会的!   他若会杀她,又岂会救她回来!当初她一家被流放之初,又岂会派人送东西来,不过是当时她怄气,硬是把东西丢了而已……   是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抛弃她,所以,肯定也不会杀了她的!反倒是拓跋霄……他才是真正的仇人!   这么一想,庞雪笑了起来,笑与泪齐绽的瞬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惊艳美:“若雪儿今日非死不可,能死在师兄手里于雪儿而言也是极美的一件事。”   李旭依旧不语,恍惚间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她倒是终于有了前世几分模样,只可惜,此时此刻的他再见到这样的她,竟忽然间有种虚假的感觉……   果然,前世那个时候,她遇上他还能救下他,并非是偶然的吧。   他默默的看着她,倒是真想看看,她还会说出些什么来。   然而旁人看来,李旭那样子却是被庞雪给触动到了心……   “师兄……”庞雪向李旭走了过去,但三步外停了下来,并未作出任何失礼的举动,只眼里的泪晶莹闪烁,一晃一晃的欲落不落,灼得人眼疼心疼:“若是雪儿的死能换来两国的和平,那你便杀了雪儿吧,雪儿只求你相信雪儿,雪儿真的没有下毒害拓跋莉莉,雪儿真的是被冤枉的,还有……”   小!心!夏!阳!   她不是人,是妖!   解读出庞雪唇语的时候,李旭真的怔了一怔,而后,面色一沉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庞雪感觉一瞬间空气便断流了,脖子痛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掉一样,骨头咔咔作响,令人毛骨悚然,顿时什么美都维持不了了,只剩下恐惧,哀求,以及本能的挣扎。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挣扎,李旭便又猛的一甩,将她丢在了地上。   砰……   狠狠摔在地上的瞬间,庞雪是懵的,但跟着,狂喜不已——她还活着!他果然舍不得杀了她!他还是听得进她的话的!   可惜事实却是,李旭忽然间想起来他以前总掐夏阳脖子,而夏阳现在一生气就很喜欢掐他脖子。   虽然很诡异,但掐脖子在他心中俨然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意义,并不是谁都有资格享有,而庞雪,很显然没有这个资格!   不过,他这种奇特的脑回路,一般人不会有,所以……   在场所有人包括惠武帝都以为,他果然是被庞雪说心软了,最终还是舍不得杀了她!   拓跋霄当即冷笑:“怎么?战王终究还是舍不得杀了她吗?这么妇人之仁言而无信的人,竟然是新任的战王?也配统领大华千军万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东夷众人纷纷附和,甚至越附和越难听,到最后直接变成了辱骂。   大华群臣当然不服气,各抒己见的纷纷骂了回去,但也亦有人劝李旭为了大局着想杀了庞雪……   一时间,诺大的殿堂吵得像菜市场。   李诚很适时的站出来,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我都是为了大华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为了大义”:“战王若下不去手,本王代劳如何?”   一直没出声的李烨皱眉,刚想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见李旭走向了庞雪……   见李旭伸手向自己,庞雪暗自欣喜,面上却是一脸的凄楚:“师……”   她想说,师兄你还是杀了我吧!   她想说,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这么为难!   她还想说……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便被李旭一把揪着前襟拎了起来,而后,甩手丢出了殿外去。   一系列动作,简单,干脆,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却,让人错愕的反应不过来,直到……   重物落地的闷声远远传来时,众人才惊愕会神。   所有人都呆呆的,傻傻的,错愕的看着李旭,不敢相信他刚才竟然,把人,就那么,丢!了!出!去!   “满意了吗?”   李旭冰冷的声音,平地惊雷一般炸开,直从人的耳膜炸至心底,惊得闻声者,无不应声心慌狠狠就一抖。   惠武帝一个眼神示意,立即有内侍匆匆却查看。   拓跋霄也不放心,也派了个人跟着去。   不多久,消息便传回来了——庞雪脑浆炸了一地,明显是落地的时候脑袋先着的地,不可能还有存活的可能!   一时间,所有人看李旭都像在看一头暴怒的凶兽,不安的本能的,悄悄往后缩了几步,尽量离他远一点,免得一会儿他一个不顺眼,就把他们给丢出去。   “满意了吗?”   李旭冰冷的声音,再度炸开,字字都像炸弹,炸得人耳膜生疼,心慌气短。   拓跋霄面色难看,却不甘露怯:“哼,算你狠!”   拂袖转头就想带人走,却险些撞上一晃便到跟前挡路的李旭。   李旭面无表情盯着他看:“谁允许你走了?”   “什么?”拓跋霄惊愕的看着他。   李旭冷冷道:“太子殿下好本事,手竟然伸到我大华来,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调包计来陷害本王……”   莫说拓跋霄,就是惠武帝乍一听都惊怔住了。   拓跋霄气得险些倒仰:“你胡说……”   “我胡说?”李旭嗤笑了声,神色更冷:“那么请问太子殿下,照太子殿下所说应该被我掉包救走的人,为什么会被太子殿下带出来?”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大华众臣更是抓住机会就不饶人,口沫横飞的补充出各种作案动机和过程。   拓跋霄简直都傻眼了——这特么跟预计好的不一样啊!   李旭可不给他机会仔细想清楚,趁着众臣正激动愤慨,高声便喝:“来人,给本王将人拿下!”   “放肆!”拓跋霄一听惊了:“大华天子在此,何时轮到你一个区区……”   “战王之意便是朕之意。”惠武帝虽然满腹疑问,但很适时的给李旭做这个脸:“来人,将东夷众人给朕拿下!朕是该好好跟东夷皇帝谈一谈了!”   带拓跋霄等人被押走,李旭当着大华群臣的面就给惠武帝跪了下去,头低得很低很低:   “臣只求……将庞雪的尸身带回去好好安葬……”   惠武帝一听,什么疑惑都没有了——李旭那么干脆利落的杀了庞雪,到底是迫于情势被逼无奈,而且,越是干脆利落,庞雪的痛苦就越少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不禁觉得这事上李旭是委屈的,明着不好补偿,但起码,尸身还是可以允许他带回去的,毕竟,脑浆都炸出来的人,是不可能再活着的!   “准了!”   ☆、【157】谁吃了   在等庞雪的尸身装殓入棺的时候,李旭还被惠武帝叫去私下的安慰了一番,出宫自然比别人迟,但他还真没想到,李烨竟然在宫外的僻静地等他。   这些年李烨也算总结出了跟李旭的相处之道——别指望他会先开口说话,更别以为他会有多少耐心听你说话!   所以,李烨主动开了口,问得也还算直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今天那人是九弟妹的话,你也会这样吗?”   李旭沉默看了他好一会儿,李烨都甚至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淡淡的应了句:“不会。”   李烨怔了怔后,松了口气。   不会……   就意味着庞雪和九弟妹是没有可比性的,意味着庞雪在九弟心里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的位置,意味着九弟其实也是会骗人的,意味着……   等等!   他好像一不小心发现了件很了不得的大事啊,会不会被九弟灭口啊?   这么一想,李烨整个人都不好了,暗骂自己没事干嘛留下来问这破事,看着李旭的眼神就不知不觉的多了点不安。   李旭看的清楚,瞬间黑线滚滚:“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别在外面晃荡。”   晃荡……   李烨气得面目扭曲,他特地等在这里是为了谁啊!   不想,擦身而过的时候,李旭又停了下来,没头没脑的说道:“接下来肯定更乱,我未必顾及得了你那边,你自己多加小心,最好让七嫂多仔细府里的吃喝,看好福哥儿。”   李烨怔住,侧头想问,李旭却已经走了。   “九弟真这么说?”   沈妙梅听罢李烨的转述,确实挺惊讶,但也并不算太过惊讶,并很快便淡定了下来:“算了,不管怎么说,小心些总是没错的,王爷放心,府里有一切有我,只要不是拼武力的,便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李烨赞同的点点头,也很相信沈妙梅管理家庭的能力,可转念再想起李旭的时候,又忍不住叹气:“我今天才忽然发现……九弟他……可能并没有我们一直以为的那么耿直……”   沈妙梅却一点也不意外。   虽然她和李旭的接触真不多,但,她却比别人都清楚李旭娶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再加上每次见到李旭乍一看似乎确实没有变化的,但其实够仔细的话,还是可以发现微妙的不同的……   不禁勾唇,笑道:“这说明,九弟妹调教人的本事十分了得。”   想起夏阳的精怪,李烨也不禁莞尔:“这应该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话到一半却猛然想起件事来,顿时皱眉,神色也愈发的凝重起来。   “王爷,怎么了?”沈妙梅奇怪的看着他,有种不祥的感觉。   李烨面色很难看:“其实庞雪死之前还与九弟说过两句唇语,因为我站的角度正好,所以也看到了,而且我估摸着不止是我,二哥就站在我旁边,多半也看到了,还有其他几个大臣……”   “……她说了什么?”   “她说……小心夏阳,她不是人,是妖!”   沈妙梅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面色却凝重了起来:“妖神之说么?荒谬是荒谬了点,对付别人也或许真没用,可对付九弟妹的话,却不失为一步好棋……”   因为夏阳在西戎被神话的厉害!   什么摸顶赐福,飞跃大瀑布,代神下咒……一桩桩一件件,不管事实究竟是什么,却无一例外的被渲染得充满神奇色彩!   于是,她既可以是西戎的神女,又为何,就不能是大华某山修炼了千年才成人形的妖呢?   是!   这么荒谬的说法上位者确实不会信!   可那又如何?   这世上多的是愚昧无知却自认为聪明绝顶的蠢人,更多人云亦云为了一时利益而不惜赔上身家性命的浑人,以及,为了生存而无奈出卖灵魂的可怜人……   一只蝼蚁渺小赢弱,毁不了千里江堤,可千千万万的蝼蚁却并不渺小赢弱,甚至,可以毁万里江山于顷刻之间!   说白了,这事若被有心人传出去恶意操作,那么,夏阳接下来必将一步踏错步步深陷,甚至,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沈妙梅越想越心惊,不禁脱口而出:“好狠的人,到底是谁要这般逼迫她一个女儿家?”   “啊?”李烨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好狠的人?什么逼迫?”   沈妙梅也不瞒他:“王爷,庞雪好歹是前东门关守将庞戎之女,又经历了这么多事,还能不清楚自己与九弟妹相比有多人微言轻?”   “既然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为何还敢在殿堂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以唇语的方式提醒九弟?就不怕九弟一个怪力乱神的罪名直接捏死她?还是她真认定九弟对她的所谓情能胜过九弟妹?若是如此,她又岂会进天牢!庞雪再蠢,也不至于蠢成这样吧?”   “除非,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让她有连九弟都奈何不得她的足够底气!”   “而且,她那话真的是在提醒九弟吗?不是故意说给你们看的?不然,她何必走到那么巧合的位置去?难道不是怕你们隔着太远看不清楚?”   “再有就是九弟……”   “旁的我是不敢说,可至少可以肯定,九弟对九弟妹是真的,而且用情很深很深,加上他那脾气……若是没有特殊的原因,他会容忍庞雪就这么把那些唇语说完?他不知庞雪那些话说完后会引起什么后果?”   “王爷,九弟能统帅千兵万马而常胜,不可能纯粹只是运气。或许他真的不擅与人交际,不适应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但,这不意味他不精通兵法不善战,更不意味着他钻了套儿就真的是上当了!”   李烨幽幽叹气:“你说得对……”   他也怀疑,庞雪被掉包被转移又被劫,却最终还是死了,都是他那九弟一手策划造就的!   明明不喜欢庞雪却又从未公开否认,明明很想杀了她却非要绕这么大个弯杀,确实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如果不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横在当中限制,实在说不过去……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是谁在借庞雪的手逼迫九弟妹,又为什么要逼迫她?九弟为什么都这么束手束脚的。”   沈妙梅摇头:“不过,我感觉,似乎并不是(默默的指了指天)……那位。”   李烨表情有些凝重,终于还是决定:“或许帮不上忙,可相扶而行总好过孤立无援……改日你还是亲自去探探九弟妹的口风吧,反正时至今日我们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了,九弟也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不好相处,亦非歹毒之人,九弟妹更于我们有大恩,若真是有人要对付他们,我们这边反而不那么受关注,更容易出手。”   沈妙梅点头:“好。”   与此同时,诚王府。   李诚也将今天看到庞雪的唇语事,告诉了赵芸惜。   赵芸惜勾唇:“看来,咱们这九弟妹确实很扎人眼呢,哪儿都有人想要对付她。”   “她手里的东西太多了。”李诚冷哼道:“不论她姓什么,都终归只是个妇道人家,相夫教子才是她的本职,学什么玩弄权术,难不成她还真想继承镇北侯这个爵位。”   赵芸惜闻言不禁微微眯眸,眼底飞快的掠过一抹不悦——李诚忘了,她也是女人!而且,她的祖母是赵青云,一个地位和成都不低于男子的传奇女子,而她,非常像她的祖母!   可惜,她正低着头为李诚倒茶,举止温柔优雅,不直接去看她那双眼正好捕捉到那抹不悦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李诚自也没多注意。   轻笑着,她接口道:“身负血海深仇,她手里没点东西怎么行?”   “这倒是。”   李诚想想也是,又道:“我听说,之前她与九弟闹得那么厉害,都拉了人马要打起来,就是因为父皇想要老祖宗留给她的那个东西,结果九弟那耿直的似乎是直接去问她要,结果她面上爽快,给的却是个假货,结果九弟半点不怀疑的献了上去,却被父皇认了出来……”   赵芸惜有军方的人脉,却并没有当贵妃的母亲,所以涉及惠武帝涉及宫中的消息,还真不如李诚来的灵通,一听不禁惊愕不小:“不会吧?九弟妹她……她竟然敢这么做?”   “你别不信,她真的就是这么做了。”   李诚初初听到那会儿,也觉得不敢置信,可仔细想想之后,又不觉得什么奇怪的,倒是更加证明,老战王留给夏阳的东西确实很厉害,连惠武帝都不得不暂时选择让步。   不过……   “哼!等着吧,拓跋霄兄妹都被扣押了,咱们跟东夷这一仗是肯定跑不了的,到时候,父皇必定会让九弟去东门关打东夷。”   到时候,拿捏夏阳还不轻而易举?   李旭跟她感情再好,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也经不住一年到头的分离……   到时候,甚至可能夏阳被“合理”的处置了,李旭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赵芸惜装傻道:“这……应该不会吧?毕竟他如今已经过继战王府,一未为战王府留下血脉,二又正为老祖宗守孝……”   “哼。”   李诚不屑冷哼:“你还不明白吗?父皇旁的不多,儿子还是有几个的,能把他过继给战王府,就能把别个儿子再过继过去,总归让外人看起来没有亏待战王府就是了,如此一来,谁守孝还不是一样?”   “可战王府还活着位老祖宗呢,她能同意吗?”   “不同意又如何?没有国家何来的小家?战王便是以战为名,有战而借口不战,不是在辱没门楣吗?那位老祖宗可背不起这么大个黑锅。”   李诚冷淡道:“父皇若铁了心要九弟去东门关,随随便便就能有几十个理由堵人嘴,谁也拦不住,而且,那位老祖宗也不是那么不识抬举的人。”   另一边……   李旭出宫后并没有直接回战王府,而是去了林氏的客栈找林傲,庞雪的尸身则命人先送回了之前她暂住的宅子。   林傲也是之前与李旭错开后便直接回了客栈等消息,倒是真没想到,等回来的竟是庞雪被李旭亲手杀死的的死讯。   “这怪不得你……”林傲听罢李旭亲口陈述庞雪之死后,叹气:“是这孩子福薄,是我没那个福气。”   李旭也不会安慰人,干脆沉默的陪他坐了会儿,才道:“我已安排人为她办个简单的丧礼,择日便葬了她。”   林傲似乎很悲伤,直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时间不早,我便先回王府了,面色曾祖母知道后不高兴。”李旭说着,起身就要走。   林傲这才收敛了情绪,问道:“我听说,你最近跟战王妃有些……”   李旭抿唇,别开脸,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外祖放心,并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严重。”   林傲默默——孩子,你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黑很狰狞你知道吗?赤果果的很明显是比外面传说的还要严重啊你知道吗?   然而事实却是……   李旭想起了夏阳吐出来的那只虫子,想起了庞雪临死之前那句无声的唇语。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真正拥有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可,偏偏总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毁掉,企图这样逼疯他,好让他变成他们理想的那把屠刀,为他们披靳斩棘开创大道……   呵!呵!   他们这么喜欢,他就疯给他们看,屠给他们看,倒要看看,最后有命踏上那条大道的,是他还是他们!   “夫妻相处贵在……”   林傲还想说教几句,李旭却没有那个耐性再听,他今天的耐心都已经被烧光了:“天色不早,外祖好好休息,我走了。”   看着李旭说走就走,林傲难免有些不悦,但很快,他便又释然了——这傻孩子在惠武帝面前都这样,何况是他这个平民外祖!   不过……   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派人仔细打听一下庞雪的死跟李旭说的有没有出入,而结果,自然是没有的。   李旭就是被迫才杀的庞雪,不是吗?   至少,当日在场的人看来,都是这样的,而李烨会有所发现,是因为夏阳和沈妙梅李慧茹交好,而李旭,为了夏阳甚至干过半夜三更去打扰他们夫妻生活的恶事,比其他人都更了解夏阳和李旭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   一来二去的折腾,等李旭回到战王府的时候,已是半夜。   乍见夏阳不在床上,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又镇定下来,熟练的在屋里转了一圈,果然发现她丫的又蜷在恭桶上睡着了。   李旭好笑又好气,不由稍微用了点力气拧她鼻子——三天两头在恭桶上睡着的女人,真是没谁了!   夏阳一下惊醒过来,但见是他,立马又心安理得的两眼一闭,继续睡。   李旭伸手就想抱她回去,却忽然发现她裤子没拉起来,只好改了拍她脸让她自己起来:“回床上睡。”   “你抱我回去不就完了吗?”夏阳皱眉嘟囔,一脸不耐烦。   李旭无语:“我抱你可以,可你得先把裤子提起来,还有那个……我不会弄。”   那个,指的是月事带。   夏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哦,对了,我就是忘了拿干净换的,才会被困在这里的。”   李旭大开眼界,这种事都能忘!她……算了:“放在哪里?”   夏阳呼呼呼的,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李旭无奈,嘀嘀咕咕的转头去找:“幸亏你几个月才来一次,要是每个月都来一次,你还不得天天困死在恭桶上。”   却不想,夏阳这时候迷迷糊糊的竟然又醒了:“就是因为不常来,才会常忘记啊。”   李旭从屏风后探头回来:“……你刚才真睡着了?不会是故意折腾我吧?”   夏阳闭着眼,没说话。   李旭叹气,无奈的去翻箱倒柜找东西。   好不容易找来,夏阳却又道:“我忽然好想洗澡。”   李旭奇怪的看着她,还摸了摸她的头,感觉体温也正常,才嗯了一声,放下东西又去叫人送水来。   趁这个机会,他不动声色的特地去看了看装蛊虫的那只琉璃瓶……   一眼,怔住。   瓶子空了,催情蛊不见了!   “怎么回事?”他拿着瓶子去问夏阳。   夏阳已经穿好,晃晃飘飘的企图自己走回床去。   李旭一把拎住她:“不是说要洗澡吗?”   “我又不想洗了,你洗吧,一身土好像在地上滚过似的。”夏阳软绵绵道:“劳驾,送我回床呗。”   李旭怔了怔,敢情她这是变相的催他去洗澡?   额,不对……   “虫子呢?”   “吃掉了啊。”   “吃……”李旭面色一变,随手把琉璃瓶一放就去抠她的嘴:“你疯啦?什么都吃!半条命吐出来的东西还吃回去!给我吐出来!”   夏阳猝不及防,被他抠了个正着,差点没喘过气来,连连干呕:“额……”   见她想吐了,李旭赶紧收回手,死死盯着她的嘴,就等那虫子再出来直接捏死,看她还乱吃不乱吃,结果……   夏阳一脑门砸上他鼻梁:“你个智障!敢不敢让人把话说完!谁规定吃掉了就是我吃掉了!特么那是我吐出来的好吗!”   谁没事还把自己吐出来的吃回去啊!   李旭痛的冒火,一听却怔住了:“那是谁吃掉了?”   “谁给我吃的我就给谁吃了!”   ☆、【158】白岚   虽非本心,但为增加可信度,李旭还是给庞雪低调形式的办了一场还算不错的丧礼,并,到场看她下葬。   然后,很多人发现,李旭童鞋忽然就爱上了茶楼……   他没有特定去的地方,经常是走着走着看到有茶楼,就进去坐坐,而后一个人一坐往往便是一整天。   起初有人以为他是在茶楼里约见什么人,还盯了好几天,却很快便发现,他根本没有约见任何人,仅仅只是坐在茶楼里而已,就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寻个无人关注的角落暗舔伤口,又像个心烦意燥的人,找个角落换一种方式清净……   人们很快将原因归咎于庞雪的死,以及,近来与夏阳之间的不和睦。   然而事实其实是因为某个人说……   “最近几天你都尽量别在家里待着,去哪都行,总之远离家里那个中蛊的女人就对了。哦,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偷偷带点好吃的,别太多免得不好收拾,但一定要肉要肉我要吃肉!”   想起她最后那句特别交代,李旭就忍不住想笑。   所谓百善孝为先,大华历代皇帝都非常讲究孝道,于是民众附庸,慢慢的就有了孝子孝孙守孝期间至少百日内要食全素的规矩,有些顽固不化的古板分子甚至会整个孝期内都半点荤不沾。   可夏阳体质特殊,是无肉不饱的奇特物种,百日已经是她极限的极限,再憋下去,李旭也担心她会瘦得只剩骨架子。   何况,所谓百日内食全素的规矩也只是做给人看的,并不是真的人人都会死死遵守,其实暗地里还是很多人偷吃的,只要不被举报发现便不会有事。   不说李旭,就是老王妃之前也很担心夏阳扛不住而隐晦的提示过,让她偷着吃一点,别把自己身子拖垮了,但夏阳坚决不肯,死活要为老战王守够百日。   如今,百日总算是到期了,可她却让他偷偷给她从外面买回去,理由是……   偷偷摸摸吃得更香!   再有就是,万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她也不算犯规,谁也奈何不得她,而若是没发现的话,她就赚了个孝意感人的美名。   对于她这种明显是闲得蛋疼才有的想法和玩法,李旭一如既往的纵容。   于是,此时不管楼下说书说得多激动人心,隔壁雅间八卦是非多精彩撩人,李旭还是故我的想着回去的时候给夏阳买什么好吃的,直到……   隔壁雅间传来女子低低的抽泣声。   当然,女子的抽泣声并不是让李旭关注的重点,重点是跟那女子同个雅间的那个男子……   云青!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云清风,当初李旭指定让李年找来准备对付林氏的人之一!   “锦衣是穿,粗衣也是穿,不过遮羞而已。玉食是食,粗食也是食,不过饱腹而已。岚儿真的无所谓,亦不怕吃苦,只要能跟云哥哥在一起,岚儿哪怕做个裹兽皮食野果的山林野人也没无所谓,可……岚儿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只求云哥哥带岚儿走,云哥哥却竟然不肯,还让岚儿回去……”   “岚儿……”   “云哥哥,别说了,其实你不说岚儿也知道,你落榜,闹到被逐出家门,都是为了保护你姨娘和妹妹,他们用她们的性命来要挟你了,对吗?”   “……”   “嘘,你别说话,岚儿都明白的,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而已,只是……”   这时,一群人拧着个丫鬟冲进茶楼,楼下顿时喧哗起来。   “是母亲!”   白岚从楼上雅间镂空的窗子往下看,一眼认出来人,惊得都忘了要哭,转头就匆匆推云清风走:“云哥哥,你趁现在快走,被他们撞到就完了。”   云清风没说话,但也没动,娇小的白岚根本推不动他,气得眼泪又落下来了:“云哥哥,你听话,快走,你斗不过他们的,他们现在有靠山,就算你是云府嫡出的公子也落不着好!”   “你能不能别这个时候跟我拧?别忘了,你姨娘和妹妹还在他们手里,还等着你日后出息了救她们!”   “你……你再不走,我就跳下去!”   “别!”   云清风终于开口了,却是吓到了,因为白岚一转头,跑去了窗边。   这里是二楼,不算高,但白岚是弱女子,摔下去当场不死也肯定重伤残废,到时候,白家肯定不会给她请好大夫治疗,最终,她还是会死。   “……我走……我走……”   云清风咬牙后退,反手开门,看到白岚离开窗边,才退出雅间。   可是,这时候白岚的母亲乔氏已经带人上楼来了,唯一下楼的路被堵住了……   云清风本能又想退回雅间,可白岚慌乱了神,一见他要退回来就又往窗边靠。   云清风只好掉头,也顾不得旁边雅间里的是什么人了,一把推开进去就迅速关上了门。   “抱歉……”   云清风只匆匆一眼看到雅间里坐着个人,因为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长相,只看到那人身材精壮修长而坐姿端正威武,明显是个男子,再来不及多仔细,便听到呼啦啦的脚步声从门前掠过。   没有交谈,没有求饶,整个过程只有脚步声,白岚就那么被带走了。   云清风一声不发的站在那里,拳头握得死紧发白,几度想开门冲出去,但,又最终还是站定在原处没有动。   不是他不愿意为白岚冲动,而是,他现在冲出去,白岚的名声就彻底完了!他的姨娘和妹妹,也会受最直接的牵连……   动静那么大,雅间的主人却全程不再状况内一样,无视他无视外面的喧哗。   不过,并未过多久,便又有人上楼了,很多人,而且,敲响了雅间的门。   云清风怔愣回神,本能就转头看向雅间的原主人——找你的?   那人却并没有理会。   云清风想了想,还是冲他背影道谢后,打开了门——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属于这里,人家借了地方给他躲,已经够意思,他不可能一直赖着不走,更何况,万一真是人家约好的客人呢?   然而……   外面敲门的地痞却是收了乔氏的钱,来抓他的!   原来,他躲进雅间的时候,被走最前面的乔氏看到了一抹身影,只是为了白岚的名声,当时并未伸张。   不过,真不巧,乔氏虽然交代清楚了要抓的是云清风,可这些地痞却并不认识云清风,而此时这雅间里除了云清风外,还有另一位男子……   于是,智商往往不在线上的地痞头子上上下下打量云清风后,还是自作聪明的问了句:“云清风?”   云清风顿时警觉,并未开口,但他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   地痞们虽然没什么智商,却眼力不错,立马发现他面色不对,便知他正是钱主要的人,二话不说就抡起巴掌扇过去:“臭小子,占了我妹……”   砰!   一声巨响,声断了,墙炸了,所有人都惊呆了,惊愕不知所措的看着不知何事起身走到门口来的李旭。   身高的优势,他往那一站就从气势上秒杀了众人,何况他气场尖锐而冰冷,浑身散发着一种“谁近削了谁脑袋”的恐怖杀气。   云清风却是瞬间认出了李旭来,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近挑的安静的雅间,竟是李旭的!   一时间,他有点懵,但紧跟着,他就感觉李旭的余光若有似无的淡淡瞥了自己一下。   走?   战王竟然让他……   短暂的错愕之后,云清风转头抬腿就走——他现在惹不起麻烦,而这些人,却明显是要给他制造麻烦的,一旦卷进去,他就完了!   “等……”   云清风的离场,惊醒呆住的地痞,其中一个本能就喝着要追,却声才出口,脑袋就被一只大手给扣住了,跟着……   砰!   他直接飞到了二楼去。   剩下的地痞面色大变,尖叫着转头就跑,可,结果依旧是一个个的不是去贴了墙,就是趴了大马路。   李旭出门到时候,诺大的茶楼静得落针可闻,台上那本说到激动处的说书先生都举着醒木张大着嘴巴僵着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李旭出门,又退回来……   默默的放下两张银票,李旭才真的走了。   他一走,茶楼就炸了。   “那是战王!我见过!”   “我也见过!他北门关胜仗回来的时候!”   “哈哈哈,刘恶狗他们这次栽大了,没瞧清楚人就想故伎重施的讹人,结果……噗!”   “战王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对对对,不过额,谁去看看刘恶狗他们死了没有啊?”   “看什么看,肯定不死也离死不远了,还是等官府的人来吧,冒犯战王,这罪名可不小,官府的人也肯定要比平常来得更利索……”   果不其然,巡逻的官兵很快便到了。   那么多人亲眼看到是刘恶狗他们上楼挑的事,小二又证实那雅间确实是李旭的也只有李旭一个人在,自然,刘恶狗冒犯之罪是逃不掉的,就算没摔死,最后也是一条死罪。   倒是没想到,其他几个都死了,可刘恶狗却命大的重伤没死,并为了活命,直接就把乔氏给卖了。   乔氏听说自己无意中把李旭这活阎王给得罪了,吓得当夜就做起了恶梦,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求见金碧瑶。   金碧瑶气了个半死:“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他!”   李诚当年许诺给她个侧妃位子,本是要赖掉的,是她花了不少心思干了不少事,才又好不容易争回来的,如今位子是得了,但并不得宠。   这注定是条不归路,肯定不好走,可她没有再选一次的机会,硬着头皮也要继续走下去,直到……   李诚荣登九五!   到时候,她的儿子,就有跟赵芸惜的儿子争的机会和资本了!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忍,什么都要忍,还要把李诚哄好哄开心!   李诚不喜欢她,没关系,她可以找一个李诚喜欢而她又控制得了的女人来替她讨李诚欢心,比如,白岚。   然而,这种时候,白家竟然招惹了李旭那大瘟神……   李诚可不是什么痴男情种,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妾去跟李旭斗一场,何况,传出去也不好听,甚至御史的口水也要淹死他!   “我明明亲眼瞧见那小子从岚儿的雅间里出来,又躲进那间雅间去的,却哪里知道那雅间里坐的是战王呀。”   乔氏委屈得不得了:“要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却惹他呀,呜呜,我这么费心费力,还不都是为了您吗?您可……”   “别说什么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白家!”金碧瑶咬牙道:“我当初最多也就是提提,可没逼着你,更没让你这样逼迫自己的亲生女儿。”   乔氏一听,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哇咧的乱喊一通。   金碧瑶听着头疼,更怕她再喊下去,把赵芸惜给招来,赶紧命人捂住乔氏的嘴:“你听着,这事我真帮不上你,不过,有个人却可以帮忙。”   “谁?”乔氏看到希望,顿时不哭了。   金碧瑶一字一顿道:“战!王!妃!夏!阳!”   乔氏怔了一怔,又哭了:“如今谁不知道战王和战王妃闹得凶,都拉上人马家伙打起来了,她帮忙,帮什么忙呀。”   “哼,你懂个屁!”金碧瑶冷哼:“他两是真闹还是假闹,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别人不知道,可她当年围着夏阳转了这么久,又岂会不知道,夏阳在李旭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地位和存在……   世道不公,男女地位不平等,再两情相悦山盟海誓,又有哪个男人真正做到李旭那种程度?   都说李旭对庞雪有情,可他对她的情到底在哪呢?   至少,她是没看出来,倒是看到……   不论怎么闹,夏阳还是在那里,依旧是李旭的王妃,依旧是他唯一的女人!   乔氏压根见都没见过夏阳,自然不懂夏阳的为人,甚至对帝都上流圈子的一切都来源于听说,但金碧瑶不同,她生在帝都长在帝都,是金陵侯府的小姐,一直生活在上流社会,至少乔氏看到的就是这样……   所以,金碧瑶的话于乔氏而言,比任何人都更可信:“这么说起来,听说您以前跟战王妃很要好?”   “要好?”哼!不过是她摇尾乞怜的祈求夏阳青睐而已!   那段日子于金碧瑶而言,是不堪的,但她又怎么会自打脸的说出来:“再要好,几年不走动,情分也淡薄了,而我如今的身子,也不方便出去走动。”   乔氏一听,整个人都蔫了,嘟囔中带了几份嗔怪:“那您还……”   金碧瑶淡淡道:“虽然我跟她的情分是暂时淡薄了,但有人跟她的情分一直很好,而且,这个人还挺喜欢岚儿妹妹,又是个没什么心眼的直肠子,若岚儿妹妹肯去哭一哭求一求,她肯定帮忙。”   乔氏猛然想起来:“您说的是……四公主?”   与此同时。   云清风:“我只问你,你家主子朝上是否有依靠,黑道是否有门路,是否有抵抗一方巨擎的能力。”   “主子已经交代,只要云公子答应加入,便为您解决当下所有困境。”   云清风怔了一怔,沉眸:“我答应。”   “那么首先,公子是想回云府,还是,直接将二位接出来,从此彻底脱离云府?”   “!”   **   李旭刻意晃到入夜,才回家。   除了守夜的外,院里的下人都已各回各屋,没有特别的事情和动静,都不会再出来。   这是战王府不成文的规矩,北王府跟过来的所有下人自然也要遵守。   如此一来,李旭大包小包的拎着,却也无需偷偷摸摸的回屋。   一进门,夏阳就扑上了身来,抱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低头就是一阵狂亲:“亲爱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可想死我了。”   李旭知道,她想的其实是他手里的肉……   不过,他没傻到猜穿来破坏气氛,而是默默享受这份……无聊一天换来的福利!   然而,只是三秒,她就问:“我可以吃肉了吗?”   李旭:“……”   夏阳噘嘴:“吃饱我带你去看戏呀。”      ☆、【159】你信吗   晚风习习,虫鸣嘶嘶。   秀气的小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伴着一抹纤细的丽影七转八拐,来到一间偏僻而无人居住的庭院前。   左右张望确认四周无人后,粉黛吹灭了灯笼,借着月色推门而入。   刚刚进门,一双手就猛的从身后搂住了她,并急躁的往她衣服里探:“怎么才来?”   乍然被人从身后抱住,粉黛真的吓了一跳,但并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因为她的身体非常享受这种来自异性的零距离抚触,瞬间身子一软灯笼便掉了,却不自知。   听到那正值变声期的粗嘎声,认出是谁,她更加放心,娇吟着转过身去主动抱住那年轻且模样生得很不错的小侍卫,嗔道:“没良心的,姐姐住的那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姐姐那般卑微的身份,又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吗?你知不知道姐姐为见你一面,是冒着多大的危险?”   小侍卫显然才情窦初开,一听不禁十分感动,支吾不知如何是好,哪里还有脑子去想这种桃花运怎么会那么巧的砸在自己头上,更何况,已经尝过粉黛热情的他根本招架不住。   “嘘~,咱们时间不多,来,让姐姐来侍候你。”   不远外,某些人被雷得外焦里嫩。   如果李旭一开始就知道夏阳所谓的好戏是这种活春宫的话,绝对不会来,更不许她来!   趁着那边还没有正式开始,走还来得及,他拉了她就要走,可她却不肯动……   “走!”   “急什么,这才抱在一起诶哟,你看你看,脱衣服了脱衣服了!我就说嘛,衣服好好脱才是正确方式,不像你,每次都直接用撕!”   “……你走不走?”   “别急呀,人家裤子都脱了……”   李旭忍无可忍,抬手就要直接干脆的劈晕她了事,却听她忽然又道:“下次可不带你来了啊。”   还有下次?!   李旭一听脸更黑,半空定住的手再度就沉沉的要往她后颈落下,却见她忽的又转头看过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你不觉得这是很增加情趣的事情吗?”   啥?   “看着他们这样,你就没有一丁点儿冲动?”   冲动你个鬼!   为什么她说得好像他那事上已经厌倦到无能的样子?都需要借助这种……   等等!   该死的!   他竟然顺着她胡说八道就认真的去想了!   “哇咧~,粉黛的身子果然很有料啊,那波涛汹涌的,啧啧额不对,什么时候进去的?这这这,这进展未免太快了点!啧,都怪你分散我注意力,搞得我我都没看清楚他那活儿额……”   忽然感觉气压低得很危险,夏阳干笑着赶紧改口:“呵呵,呵呵,肯定没你的大,也没啥好看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李旭沉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幽幽的,好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夏阳被他盯得整个人都怂了,缩着脖子,弱弱道:“我……我就看看,纯粹欣赏,又……又没干啥……”   呜呜,她最近是不是被宠得有点得意昏头了?   好吧,她一不小心还真的忘了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古董,虽然某方面确实有那么点变态,可很多方面,还是更偏向传统的,比如,绝对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跑去看人家活春宫什么哒……   “当然,我也没想干啥,就,就看看而已,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李旭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不远外,粉黛白花花的身子与小侍卫纠缠在一起,压抑的娇吟粗吼,依旧刺耳得让人浑身不对劲,配着这边的低气压,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夏阳郁闷得快哭了:“我以后都不看了还不行吗?”   “嗯。”   一时也没注意他竟然应声了,顺口就又道:“那咱回去吧。”   “嗯。”   夏阳立马松了口气,又生怕他说后悔就后悔,二话不说拉了他就走,然后……   迟钝的总算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倏地回头,就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转眸也看向她,目光依旧幽幽的,幽幽的,好像气并没有消的样子。   “装!”   夏阳气愤的抬脚就踩他,果然被他躲了过去,狠狠一脚踩了空,更加气愤:“有种你就一直这么憋着!”   分明别人都看不出来的,可她却每次都分得那么清楚……   李旭不禁勾唇,扣住她挥舞的小爪子便一把便将她扛上了肩头,带着她高高低低的几个起落,便到了莲湖边,他这一世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夏阳黑线的望着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而且重点还是,为什么用扛的!   李旭不语,拉着她就上了湖畔的小船。   说是小船,但其实也不算小,舱里备着茶几和煮茶的基本用具,布置简单却舒适,随随便便能坐进来五六个人,平时专供妇人们游湖用。   他平时就少话,夏阳也懒得再问,兀自钻进舱里就东翻西撬,居然真被她翻出两包干果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不过没坏可以吃。”   她欢天喜地的抱去船头跟他分享。   虽然其实十之八九其实还是进她肚子的,可她好歹还想着有他,还知道要跟他分享。   夜很暗,风很轻,虫鸣嘶嘶若有似无的从远处传来。   此时此刻,他们恍若在一个除了彼此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的异空间,他摇着桨,她靠着他,一切如此安静美好,让人沉醉,眷恋。   “如果这是梦,我愿意一直沉睡,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吃得很嗨的夏阳闻声错愕,转眸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旭,不敢相信那么榆木疙瘩的他嘴里,竟然能冒出这么感性的话来。   一时间,她是真的呆住了。   李旭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话从他嘴里冒出来有多奇怪,放下桨,拉了她的手裹在掌心,定定的看着她:“我可以不问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但我必须知道,你,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啪……   这神进展吓得夏阳手里的干果都拿不住,直接掉进了湖里去。   李旭静默的看着她,等着她,一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亦没有一点点的不耐烦……   夏阳被他看得心慌。   其实她知道,这时候她只要应一句“当然是”,或者“胡说八道什么”,他便不会再追问,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出口,就是说不出口。   “我做过一个梦,一个漫长的恶梦……”   她说不出口,他却忽然开口了,语调轻轻的,语速也很慢,一边回忆一边说:“在那个梦里,我也叫李旭,也是大华皇朝的九皇子,也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也娶了镇北侯府郡主为妻,但那个梦之初,我并没有选择战场,而是经商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缓缓勾起了唇,只是那笑莫名的刺眼,扎得人心生疼:“那个梦里的我很傻很天真,以为退让不招惹,就能过得平平顺顺,以为经商不参政,便不会卷进兄弟权利斗争中,以为给她锦衣玉食安定平稳便足够了,结果……你猜结果怎么样?”   夏阳道:“梦醒了。”   李旭愣了一愣,笑开:“梦是要醒的,但那时候还没有远远没有。”   夏阳沉默了,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结果……”   李旭也没等她接话便开了口,可开口后又立马就后悔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后面的内容至少并不适合夏阳听……   一时间,气氛尴尬。   更尴尬的是,她炯炯的盯着他看,虽然没说,可脸上却分明的写着幸灾乐祸,如是说——看吧看吧,不作就不会死,一作立马死,姐好心好意给你台阶下你偏不下,现在好了,你就挂在那里晾着吧,姐就负责看你热闹。   李旭默默捂额——该死的,还他刚才那种美好的气氛!   “诶~,我的干果呢?”   夏阳这时候忽然想起她的干果来,匆匆忙忙就想找,结果险些掉湖里去,好在李旭手疾眼快拉住了她。   他很想骂她,为点吃的至于吗!可转念,他便又放弃了,因为,这一世的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没变过……   从没变过。   不由的,他脱口而出:“明天我再给你买。”   “可明天的是明天的,今天的是今天的!”   她总能理直气壮得让他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我现在回去给你找?”   “好呀。”   “……我以为你至少会稍微委婉一点。”   “我为什么要委婉一点?”   她一脸懵懂的看着他,似乎是真的不懂,但李旭知道,她其实是懂的,只不过,喜欢折腾他而已。   无奈叹气,他认输的摸摸她的头:“乖乖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不想,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却一把拉住了他。   错愕,回头,他只看到她的头顶。   “如果我说,镇北侯郡主已经死了,就死在这个湖里,你信吗?”   李旭惊怔住,一时间忘了蹲下来。   “如果我说,我是真实存在的,但我不是镇北侯郡主,却又是如假包换的夏阳,你信吗?”   时间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住了。   她坐在船头,定定的望着黑漆漆的远方,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十分吸引她,在召唤她,而她,也想过去,亦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回去。   风轻轻拂过,她的发她的裙都随之起舞,让她整个人都跟着有种轻飘飘的的感觉,仿佛随时都可以随风而去,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她坐着,他站着,他只能看到她的头顶而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但,清楚的看到她的手,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袍子……   “好啦,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去拿……”话没说完猛然被推到,夏阳却一点也不惊讶,笑容不减的看着覆在身上的李旭,继续把话说完:“你可以去拿吃的了。”   李旭知道,她这是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可他还是要告诉她:“对我来说,你是谁,从哪里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真实存在的,你真的在我身边,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夏阳笑了起来,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改,依然会经常无理取闹。”   “嗯。”   “还会经常冲你发脾气。”   “嗯。”   “而且我吃得多睡得多干活得少。”   “嗯。”   “还有……”   李旭终于皱眉,可想了想,还是沉默的让她继续说下去,却就听到她说:“要是再有春宫戏什么的送上门来让我看,我还是会跑去看的。”   李旭青筋突突的瞪着她,瞪着她,瞪着她,然后说:“我明白了。”   “明白就咦!”   瞪着那张忽然低下放大的脸,夏阳有点懵,直到唇齿被他娴熟而灵活的撬开,不属于自己的湿润滑入……   一脸大写的囧!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混蛋!   不过……   男人嘛,终归还是自己喂饱了榨干了才比较靠谱,自制力那种东西,太玄乎了,还是信一半防一半的好。   于是……   二人吵架的戏码也因为这一场久违的鱼水之欢而一时半会儿的演不下去,便干脆顺势暂时的画上了休止符。   虽然并没有人看到他们那啥那啥,却依旧还是抵挡不住有心人士点火放火,以及,广大人民群众有点火星就能燃烧整片草原的无敌脑洞,于是,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战王终究扛不住战王妃那已经出神入化的邪功媚体,甚至,战王妃其实是狐妖转世之类的荒谬传言,就那么应运而生了……   只不过,碍着李旭的可怕,所有的传言都是背后悄悄议论,所以传播速度非常非常的慢,但慢归慢,却始终有人在传,而且越传越像是那么回事。   “真不管?”   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出来的第一天,李旭便知道了,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黑了脸,觉得有必要控制一下,不然,继续下去保不准她哪天就会被架上火堆去烤。   当事人夏阳童鞋却一脸无所谓:“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你怎么管?有那时间,还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   李旭无奈的看着她:“你不要小看这件事。”人言可畏,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前世可没少吃这亏。   “我没有小看。”夏阳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放心放心,再不济,我还能跑不是?太子哥哥不也给我留了条后路么?实在熬不住,我躲起来就是了。”   李旭真不知道她这究竟是太乐观,还是太消极。   这时,门房来报说李慧茹来了,还带了个姓白的姑娘。   李旭在茶楼碰上云清风和白岚的事夏阳已经知道,不难猜出白岚来的目的,直接便让人带她们进来。   看到李旭很自觉的要去书房回避,夏阳忍不住嘴贱的调侃道:“听说那白姑娘长得很是不错,不留下来看看?”   李旭理都懒得理她,直接走掉了。   不多久,夏阳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白妹妹。   在这百花齐放争相斗艳的帝都里,白岚还真算不上是极美的人儿,但她胜在脱俗的气质。   此时她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一双朦胧着雾气的眸子,却不像寻常女子那样柔弱,反而露出一抹清高坚毅来,加上年纪轻,皮肤白嫩而腰细腿长,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倒也别有一番韵致。   夏阳第一反应便是,那个叫云清风的,眼光挺不错。   就在她打量白岚的时候,白岚也在悄悄的打量她,那被她惊艳到的神色成功的取悦了夏阳那颗有点臭美的心,脸色都跟着更加好看起来:“坐吧,没得长辈在旁,不必拘着。”   李慧茹见夏阳没有因为她自作主张带白岚来而不高兴,安心的自寻了位置便一屁股做下去,还招待白岚:“白妹妹你也坐,别客气,九嫂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白岚迟疑了瞬,规规矩矩的颔首应诺,便去了李慧茹下首的位置坐下,垂头紧张的绞帕子。   她自然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但,她开不了那个口,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人战王妃再好说话,也跟她才是第一次见面!   李慧茹却看不过去,干脆要替她说:“九嫂,是这样的……”   白岚怔了一怔,很感激的看着李慧茹,却还是柔柔但坚定的打断了她的话:“四公主,还是我自己说吧。”   深吸一口气,她又站了起来,走到小花厅中间面向夏阳便跪了下去,言简意赅却是从自己逃出家门私会情人开始,将乔氏怎么意外得罪李旭的事说了个清楚:“民女知道这很厚颜无耻,但还是恳请战王妃救白家上下数十性命……”   夏阳扬了扬眉,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白的便把自己私会情郎的事情给交代了。   当然,李旭当时就在隔壁,她就算想瞒也是瞒不住的,不过,她想掩耳盗铃闭嘴不提死不承认的话,一般正常人也不会没事找事的特意去拆穿她作践她……   但,她这么坦白,至少说明她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以什么样的处境在跟什么样的存在说话。   夏阳许久没出声,白岚跪伏在那里也不敢动,李慧茹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李慧茹几度想开口帮忙说两句,却又几度都话在嘴边时,匆匆的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七嫂教过她,为人要善良,但,不可以善过头。   她分不清楚开口之后会不会变成善过头,所以,虽然看不过去,想帮忙,但又不敢随便帮忙,更何况,就算是她也看得出来,白妹妹是好的没错,但白家那些人,却真真不算是好的!   “冤有头债有主,说到底,被冒犯的也是王爷,而冒犯王爷的也是你母亲……你来求我,算什么?”夏阳慢悠悠的,终于开口了。   白岚怔了怔后,忙道:“是,是民女疏忽了,民女这就命人回去让父亲母亲来一趟。”   夏阳捏了块点心吃,不做声。   白岚叩了叩首,起身颔首低眸,小步倒退着到了门边,才转身出去吩咐随行的丫鬟赶紧回去报信。   白府与战王府之间隔着大半个帝都,白岩夫妇闻讯快马加鞭的赶过来,到时也已经傍晚了。   累得够呛,紧张个半死,结果却是李旭压根见都不见他们,只命人传给他们一句——下不为例。   乔氏当时也不敢发作,还摆了满脸的感恩戴德,可回去的路上,却是忍不住发牢骚:“不就是命好摊上人战王府子嗣死绝了,白捡了个大便宜吗?瞧他那傲慢样,难怪跟谁都不亲近,哼,待日后哪日变天……”   眼看乔氏越说越离谱,白岚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娘!您什么也不知道,就少说两句吧,四公主的车驾还在前面呢,万一让她的人听到了可怎么办?”   乔氏这才想起与李慧茹的人马还没有分道,安静了两秒,又不服气道:“她也命好,分明嫁的是破落门,却愣是挑中个……”   “娘!”   白岚都想去捂她的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紫玉侯府再破落,也肯定比咱们白家强百倍千倍,你别净听姨娘和表姐她们乱忽悠行不行?”   乔氏一听,火了:“忽悠什么忽悠!你姨娘是我亲姐姐,你表姐是我亲侄女,他们还能害了我们不成?你给我听着,明儿起便勤去诚王府探望你表姐……你爹这次能不能留在帝都任职,就看你了。”   白岚抿唇,别开脸:“战王妃明天要陪老王妃去一趟天禄寺,邀了四公主,因为我在场,也顺势邀了我。”   ☆、【160】招娃体质   老王妃是天禄寺的常客,夏阳也顺理成章的跟着常来,只不过,老王妃是来诚佛的,而夏阳,是来诚饭的。   天禄寺的斋饭确是一绝,哪怕是当初连吃一个月差点吃到吐的杂粮花生饭配白菜豆腐,如今太久没吃,也是怪想念的。   夏阳一去西戎两年,后来又杂七杂八的事情牵绊,这还真是回来后头一次去天禄寺,所以心情还是很不错的,然而……   李慧茹原本好好的心情,此时却是被毁了个彻底。   原因一,夏阳昨天只是顺口的邀请了白岚,白岚来并没有错,也是基本的礼貌,可她娘乔氏和婶母柳氏带着白家另两个女儿硬跟着来,就是活脱脱的厚颜无耻大煞风景了!   原因二,李旭竟然也跟来!   乍见李旭那一瞬,已经被毁了好心情的李慧茹瞬间整个人更加不好了:“九嫂……你……你为什么不说九哥也会去……”   早知道九哥也来,她就让紫宸一起来了。   夏阳直接白了她一眼:“你九哥又不吃人,怕什么,何况,曾祖母年纪大了,我又一个弱女子,他怎么可能放心不在旁看着是吧?”   李慧茹叹为观止:“九嫂你脸皮敢不敢再厚一点?你也叫柔弱女子?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更凶猛的女子了好吗!”   凶猛的某阳默默黑线——人家分明是走软萌路线的,凶猛你个毛线!   懒得再与李慧茹瞎扯,转眸看向面色不太对劲又故作淡定的白岚,和善微笑:“虽说天禄寺也并不远,可也着实不算近呀,白妹妹不擅马术,何苦为难自己?”   白岚似乎没想到夏阳一眼便看出来自己不擅马术,面色微微一变,有些尴尬,但还是道:“战王妃放心,民女会小心的。”   “不好意思白妹妹,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夏阳笑容不减,看起来还是那么和善,出口的话却不似那么温柔客气:“我现在,是请!你!回!马!车!里!去!坐!着!”   白岚面色一变,匆忙下马,却因为慌张而险些摔下马去,好在燕子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她。   纵然如此,白岚也还是受惊不轻,面色苍白两腿发软,可即便如此,她被搀扶上马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微微侧头不动声色的看了夏阳一眼,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白家准备的马车其实挺宽敞,但因为之前就已经坐了乔氏柳氏和白家另两位小姐,白岚再坐进去,就立马显得很拥挤了。   大热的天如此挤着,自然难受。   最小的白穗头一个不高兴的皱起眉头来:“大姐姐真是的,你不是那诚王侧妃的表妹么,有点骨气成不成?人让你回来你就回来!”   “三妹妹你个糊涂!”   老二白卉娇嗔着戳了白穗一指头:“且不说诚王和战王之间原便有差距,只这侧妃和正妃之间也是咳……伯母,我没旁个意思,就是瞧着三妹妹太糊涂,说教她一二,你莫往心里去。”   却又不待面色难看的乔氏开口,便又转头与白岚道:“不过,不是我说你,大姐姐,你刚才也确是糊涂了,咱们这车小人多,多好的机会呀,你怎不顺口与战王妃提出来?她那样身份的人,最好脸面了,保准让你去与老王妃同车。”   是的没错,她们这一趟的目标就是老王妃!   战王?   确实年轻有为位高权重没错,但同时也杀名远播煞气腾腾,即便是她们这样的人家,也真心不敢去高攀这样的高枝——命都随时保不住,还拿什么去享富贵?   但老王妃不一样……   老王妃虽没有实权,可她有地位,是仅次于太后的存在,若得她老人家青眼一看,还能有哪个贵妇圈子不接纳她们?   当年夏阳,不也是因为得她老人家青睐,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不然,就凭她个半大的孤儿,有夏家军也不可能有今天!   诚佛之人,心总向善,最是容易心软。   老王妃便是诚佛之人,又是老人家,更是容易心软,哪里经不住嘴甜的小辈软磨硬泡?   就算白卉白穗一朝一夕难讨得她老人家欢心也没关系,有人看到她们今天是跟着她老人家一起去的天禄寺,全程伴她老人家左右就够了!   她们可都打听清楚了,天禄寺香火鼎盛,日日都有贵妇前去许愿还愿,到时候必定有人看见,而后一传十十传百,呵呵,白卉和白穗的好姻缘还跑得掉吗?   只要白家三个女儿都在帝都寻到好姻缘,好靠山,白家真正落户帝都还有什么难?   一家人此番算盘打得多响,此时就有多怨白岚。   最让白岚委屈又无奈的是,乔氏竟然都觉得白卉的话有道理,面色难看的埋怨她:“你二妹妹至少这点还是说得不错的,你怎不去老王妃那车里坐呢?”   她也觉得,多好的机会呀,竟然就这么浪费了!   白岚选择了沉默。   她曾经无数次的努力试图说服她们,但都没有成功,她们对荣华富贵的憧憬向往,以及一发不可收拾的贪婪,都轻而易举的将她所有的努力击了个粉碎……   一次一次,一次次后的现在,她真的累了,已经无力再妄想去改变她们那些不切实际得有点疯狂的想法。   然而,她的沉默却让车里所有人都怒了。   “岚儿,可不是做婶婶的要说教你,而是你这态度可真不行呀。”   柳氏开口说出的话,比她那人看起来还要尖酸:“莫说你现在还没入诚王府,就算你现在已经入了诚王府侍候诚王,你娘也还是生你养你的亲娘,她与你说话,你怎么能哑巴似的一声不发?这幸好还是婶婶我与你两个妹妹瞧见,若是被外人瞧了去,让你娘的脸往哪搁?”   乔氏虽然不喜欢柳氏,却觉得柳氏的话很有道理——自己这个女儿,太不给她脸面了!就算没有外人在,当着柳氏和她两个女儿的面这样对自己,也让她抬不起头来!   当即更火,端起为母的架子来命令白岚道:“岚儿,你现在就给我下车去,不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上老王妃的车,若是上不去老王妃的车,便给我走着去天禄寺!”   白岚气愤的瞪了柳氏一眼,若不是她这位好婶婶,她又怎会有今天,但,她更受不了又无奈的,还是她的亲生母亲乔氏:“娘,您能不能不要别人说风就是雨!”   乔氏这句却是听明白了——女儿在骂她没脑子!   “岚儿,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你爹!”   再次听到这话的白岚苦笑,瞬间没了争执的力气:“你们谁想去巴结老王妃便下车去巴结吧,别算上我,反正我不去,我已经被你们送人了,少做一点也没多大的区别,何必腆着脸去干那得罪人的事情为你们争好处?我又没得分。”   终于,乔氏这话听进去了,还如梦初醒——对呀,她就白岚这么一个女儿,都已经确定是要去给诚王做小了,到时候只要得宠,进什么圈子还不容易?哪里还用得着做这些?做了,也不过是便宜二房便宜了白卉和白穗而已!   这么一想,乔氏便又不说话了。   柳氏气得要死,却并未意气用事的多说什么,甚至,还拉住了冲动真想下车去的白穗。   车里总算安静下来。   白岚这才有心思去想夏阳为什么将她赶回马车。   虽然只是初识,但她却可以肯定,战王妃确实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只要不招惹她,她并不会去刻意的针对谁,更对人不对事,也不像旁的贵人那般爱摆谱儿,可今天……   难道,这一趟,会不太平?   **   “九嫂,你怎么……”   对于夏阳把白岚赶回马车的举动,李慧茹表示不理解。   夏阳却笑道:“曾祖母就秦嬷嬷陪在车里也是怪无趣的,你也去车里陪她老人家说说话解解闷吧。”   李慧茹张嘴就想说她想骑马,不想回马车,可一个转念,便又嗔怪着答应了:“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邀我一起去,原来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我代替你陪老祖宗,好跟九哥出双入对你侬我侬去,哼。”   夏阳咧嘴便笑了个没心没肺:“诶哟,知道就好了,干嘛说出来,让人多不好意思。”   李慧茹回了她一个呕吐的表情,便钻进了老王妃马车里去,叽里咕噜的跟老王妃告夏阳的状,直逗得老王妃呵呵直笑。   附耳仔细听,还不难听到老王妃还附和着李慧茹一起骂夏阳。   夏阳很无语:“曾祖母,您能不能说小声点儿?整队人都听到了好么?这样我很丢面子啊。”   回应她的,是老王妃和李慧茹的哈哈大笑。   然而一路直到天禄寺,都并未有任何异动发生,一切寻常如平日,倒是才到没多久,便有人追上来找李旭,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李旭便转头去与老王妃告了声,就带了几个人随那人又离开了天禄寺。   老王妃随后也带着秦嬷嬷去了方丈大师那里,让夏阳带李慧茹玩。   李慧茹不好把白岚撇着不管,白卉和白穗就顺理成章的黏了上来,厚颜无耻一口一个“四公主姐姐”的叫得亲热,直惹得李慧茹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却莫可奈何——   讥讽过了骂过了,她们就是不走,她还能打她们走不成?   何况,闹得太过了,最难堪的也只是白岚而已,毕竟她们是她“带”来的……   无奈又气愤之余,李慧茹埋怨起夏阳来:“九嫂,你怎么都不说句话?”   “说什么?该说的能说的你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   夏阳好笑的白了她一眼,余光继续不露痕迹的四下乱扫,暗暗皱眉,也不是准备在天禄寺对付他们吗?那便是回去的路上动手了。   这样一来,肯定会想办法拖延他们逗留天禄寺的时间,最好是到晚上……   夜黑风高才好杀人嘛,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不过,那些人会用什么方法拖延他们逗留天禄寺的时间呢?   还没想清楚,余光便瞥见一抹眼熟的小身影……   李珍!   几天不见,小家伙居然已经能不用人搀扶的自己走了,小步子还迈得挺稳健,两眼发亮的看着她这边,分明是已经看到她了,要往她这边来。   李珍在,李靖就肯定在,哪怕现在看起来,她后面只有丫鬟婆子跟着……   夏阳那个囧的啊,大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赶脚,瞬间想回家了!   “婶……婶……”   夏阳想假装没看到掉头走,可那头李珍已经含含糊糊的喊了起来,奶声奶气萌化人心。   这是作弊啊混蛋!   偏偏她明知道前路有坑不宜继续前行,却还是不争气的迈不开腿……   李慧茹也闻声转头便看到了李珍,惊愕不已:“珍儿。”   对一个渴望做母亲的女人而言,所有的孩子都是天使一样的可爱,闪闪散发着诱人靠过去的光芒……   李慧茹便是如此。   虽然她很恶心秦语姗,但却意外的很喜欢李珍,看到她就比夏阳还不争气,迈开两腿就主动的迎过去,母鸡护崽一样半圈着双臂保护李珍,生怕小家伙摇摇晃晃的把自己给晃摔了:“珍儿,喊姑姑,喊姑姑,姑姑就抱抱……”   然而,却不知是李靖刻意教导的,还是夏阳身上总有甜甜的食物味道分外吸引李珍,李珍显然比起李慧茹来,更青睐夏阳能抱她:“婶,抱,抱……”   看着那双水汪汪渴望的大眼,夏阳整个人都不好了。   ☆、【160 】误会,陷阱   在这个医疗不先进,孩童动不动就夭折的年代,富贵人家的孩子总是小心翼翼的金贵着养。   以免发生意外,能不带出门都尽量不带出门。   像李珍这么小的孩子,不是特别原因,更少外带出来,更别说是带到天禄寺这种香火兴旺人挤人的地方……   因而,哪怕此时他们并不在人流量最大的各大佛像前佛殿前,李珍这么小的孩子蹒跚出现,也还是很吸引人眼球。   这些诚佛之后还有闲情闲逛观光的人,基本都是帝都人,身份也不低,起码不少夏阳都觉得面熟。   只不过,她向来只关注吃喝,一时半刻也真想不起来谁是谁,更碍着她的身份,那些人都能避则避,避不开,也远远便住步等她,准备等她过去了,才离开。   说白了就是,她和李珍现在都算是一种万众瞩目的状态,而李珍却还求一身素白甚至明显戴着孝的她……   抱!   撇开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不算,李珍才一岁多,懂个啥?又有什么罪?她若不是真的很喜欢她,李靖教再多,也不可能让她流露出这么自然纯真的灿烂表情来求虎摸,若不抱……   太伤孩子心!   让人瞧见也不好看,脱不了要说她铁石心肠或者与秦语珊不和就拿李珍出气之类的,总归不是好话。   可她若是抱……   开玩笑!   她在守孝啊,回头李珍一个不小心头疼脑热的,还不得算到她头上来?那些人保准又要说是她不知分寸没点立场总之错的还是她就对了。   再有就是,她如今还有个“妖女”的身份呢,天知道某些人会不会趁机拿李珍这孩子来开刀,来证实她真的是“妖女”,会害人,甚至吃人什么的!   狗血是狗血了点,却并不是没有可能……   夏阳甚至觉得,惠武BOSS到时候都可能会很不厚道的偷偷掺一脚,毕竟那老头如今是真巴不得她赶紧入土为安的。   “姑姑抱,姑姑抱好不好?”   也不知是太渴望孩子了,还是意识到了夏阳的为难,在变相的替夏阳解围,李慧茹见死缠烂打也不得李珍青睐后,干脆霸王硬上弓,一把将小家伙给强抱了:“珍儿你就从了姑姑吧,姑姑一会儿让人给你买甜甜的糖,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跟着李珍的婆子丫鬟都认得李慧茹是四公主,哪里敢拦,只能紧张兮兮的干看着,生怕李慧茹把李珍给摔了。   “不,不……婶……要婶……”   李珍才一岁多,拼命挣扎也没挣脱李慧茹的熊抱,委屈得不要不要的,红着一双大眼就跟夏阳求救。   “嘤嘤嘤,四姑姑这么疼惜珍儿,珍儿怎地这样厌弃四姑姑?四姑姑太可怜了,呜呜……”李慧茹演技大爆发,一滴眼泪都没掉的哭得一本正经起来。   李珍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还没聪明到能发现这当中的虚伪,更没发现李慧茹皱作一团假哭的眼,时不时就咧个缝儿偷看她,只当李慧茹当真哭得那么伤心,一下傻眼了,慌神了,然后,出人意料的抬起肉呼呼的小手来轻轻抚摸李慧茹,奶声奶气却非常温柔的哄道:“乖哦,乖哦……”   顿时,换成李慧茹傻眼了。   她一傻眼,戏就演不下去了,而李珍,也随即发现了不对,歪着头看了看李慧茹,小手一高就重重落下,啪一声打在李慧茹脑袋上,气呼呼挤出一个字:“骗!”   李慧茹吃痛会神,夸张的呲牙咧嘴与这才走过来的夏阳道:“打人还挺疼,定是习了三哥。”   虽然她是算不上喜欢李靖这个三哥,可跟秦语珊这个三嫂比起来,李靖又显然更顺眼一些,可爱的李珍只能挑他两像的话,她当然选李靖。   夏阳却发现,李珍现在是越发的偏于李靖长了。   这还真让她挺惊奇……   一个人的长相,先天遗传毫无疑问是首要地位,但又很多人都不知道,后天养成也占据着相当的地位,而其中最最奇特的一点就是,小宝宝也有他自己独特的喜好和审美观,他们甚至会根据最常陪伴他们而他们又最喜欢的那个人的相貌去长。   这便是为什么,很多养子养女与养父母之间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意外的长得很像,而有些宝宝,明明出生的时候像爸爸更多,长着长着就跑去更像妈妈甚至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原因。   小宝宝什么都不懂,但他们非常敏锐。   他们分得清楚谁是真的喜欢他们,谁是假的疼爱他们,谁又在敷衍了事做给人看……   不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说直白了就是,李珍越偏着李靖长,就意味着她越喜欢李靖,也同时意味着,李靖从某一个时间段开始,或许自己都没发现但确实是真心的经常的,陪伴李珍这个女儿!   回想当初乍见李靖的时候,夏阳真的吓了一跳,以为是李煜诈尸活过来了。   可第二眼的时候,她便认出来了,他不是李煜,长得再像,气质再相似,他们也都是南辕北辙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李煜是真龙,李靖却是蛰伏在龙皮下的毒蛇!   夏阳一点也不怀疑,他会为利益不择手段,藏着的毒牙有多可怕,却,有点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疼爱李珍?   不对不对……   不要被骗了!   当初他和李芷妍不也兄妹情深一个鼻孔出气,可后来呢,李芷妍死后,他不也没多伤心,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企图和姬氏继续和睦相处!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就听李慧茹问那尾随李珍的婆子:“三哥呢?怎把珍儿也带来了,不知道人来人往的很危险吗?”   那婆子面色一阵微妙,支支吾吾半天却没个准确的回答,其他丫鬟也生怕被李慧茹点到一般,一个比一个低着脑袋不敢冒头。   李慧茹沉下脸就要呵斥两句,却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面色一阵微妙。   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夏阳诧异低问:“怎么了?”   “咳……”李慧茹侧头低低与她道:“今天……好像是二哥生母的忌日……”   夏阳愣了一愣:“那他跑来天禄寺做什么?”   李慧茹面色更加微妙,看了夏阳好半天,见她是真不知道,才叹气道:“这不是因为一些事,别说墓了,连个坑都没有,只能供奉一盏长明灯么……”   夏阳这才想起来,李靖的母亲是被挫骨扬灰的,生前用过的东西,还统统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什么也没留下,就算想偷偷立个无碑的坟都不可以……   一时间,夏阳也面色微妙了。   至少这种事,李靖应该不会去利用吧?她身价还没高到这种地步吧?   所以,她自我感觉太良好,误会……了?   这时候,身后白卉非常气愤的瞪了白岚一眼,咬牙低低道:“大姐姐,你当真存心要跟妹妹过不去,是不是?”   听说李珍就是靖王李靖的女儿的时候,她简直恨不得扑上去跟李慧茹抢!   开玩笑,那可是靖王唯一的女儿啊,听说靖王很疼爱她……   只好讨好这颗小肉球,进靖王府还难吗?   她可听说了,靖王虽然后院百花争艳,可两个侧妃的位子却一直都是空着的,成亲至今一直独宠靖王妃一个,而靖王妃如今病得不轻,保不准哪天说没了就没了……   这种时候,一个狗屎运,就算是她这样五品小户的出身,也还是很有可能成为王爷的继室的,而继室,却也是王妃!   可她的好姐姐却挡她的路!   她看到四公主跟战王妃耳语,知道有内幕,还是关于靖王的,便想要偷听一耳朵,却被她的好姐姐给拽了回来……   周围人多,她又不好用力挣脱她的手,可不用力,又挣不开,哪能不气?   白岚抿唇不语,放弃解释,但,还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妹妹犯糊涂找死——天家的秘密,是她们能打听的吗?   可她的沉默,却惹得白卉火气更大。   白卉狠狠瞪了她一眼,别开脸不再说话,也不再挤着去偷听,但心中,却是把这笔账给清清楚楚的记下来了,只等白岚哪日倒霉……   **   李靖那边似乎还走不开,李慧茹又舍不得把李珍放下,而李珍伸着只小肥爪子死死的拽着夏阳袖子不撒手……   一行,只好先带着李珍一起逛。   然而今天真不是什么好日子,逛着逛着,就看到了熟人……   “珍儿?”   乍见李珍,秦嫣然很是错愕,面色也很不寻常:“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待人回答,冲过来就要一把从李慧茹怀里把李珍抢过去。   李慧茹哪里肯,抱着李珍就后退,而她随行的丫鬟也立马护着她后退的护她后退,扑去拦秦嫣然的也有两个。   一瞬间,莫名其妙的就混乱了起来……   夏阳沉默的看着秦嫣然。   “你……嫣然见过四公主,见过战王妃。”   秦嫣然激动的似要骂李慧茹,却猛然想起什么一般又忽然的改了口,也没有激动的再扑去要抢李珍,却一双眼掩饰不住的在紧张李珍,似乎她在李慧茹手里很不安全一样。   夏阳别开眼,看向险些被吓哭的李珍,温声轻哄,只当没看到秦嫣然身后那绿衣丫鬟刚才那一瞬,几乎不露痕迹的偷偷拽了下秦嫣然。   这才是秦嫣然忽然改口的真正原因……   拓跋霄兄妹被押入天牢,不省人事的拓跋莉莉没有良好的环境和精心的照料,小命随时不保,东夷有所行动不足为奇,劫持人质换他兄妹二人可能性最高,这早在李旭和夏阳的预料之中,但,秦嫣然疯了吗?   她跟拓跋莉莉再好,还能好到胳膊肘往外国拐,甚至拼上自己性命的程度?   夏阳暗暗皱眉,忽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事情会脱离她和李旭原本的预计和掌控。   如此一来,可就危险了……   首先,要去跟老王妃通个气。   于是道:“也逛了半天了,不知道曾祖母与方丈大师聊完了没,回去看看吧。”   秦嫣然一听,立马道:“那不如在此分道,我带珍儿去姐夫那里。”   李慧茹本能就想拒绝,可夏阳却道:“也好。”   秦嫣然立马上前接手李珍。   李慧茹一脸不高兴,可夏阳都这么答应了,只好把李珍交给秦嫣然。   “婶……婶……”李珍却不愿意放开夏阳。   夏阳有点无奈,只好骗哄她道:“珍儿乖,你父王要回家了,这会儿正等你呢。”   李珍这才不舍的放了手,跟着秦嫣然走了。   见秦嫣然抱着李珍走得那么急,李慧茹误以为是秦嫣然不乐意李珍跟她们亲近,气得不行:“至于这样吗?我们又没为难孩子!日后珍儿若是长歪了,也定是这些个人影响的。”   夏阳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都知道你喜欢珍儿,舍不得跟她分开,心里酸。走了走了。”   却这时,白卉忽然说肚子不舒服,想去方便。   白岚面色难看的瞪着她,张嘴便想说陪她去,却迟了一步……   白卉早知道白岚会坏事,刚刚说完又道:“大姐姐陪四公主和战王妃先回去吧,我与三妹妹一起去就行。”   白岚气得不轻,正要说不行,就听夏阳道:“燕子,你陪两位白姑娘……”   “不用不用。”白卉一听忙拒绝:“战王妃抬爱是民女的荣幸,但,但燕子姑娘是您的贴身女侍卫,跟着民女就太过树大招风了……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白穗也早得了白卉的提示,跟着也笑道:“虽然民女才搬到帝都没多久,但这天禄寺却是已经来过好几次了,迷不了路,何况这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也出不得什么事……战王妃您就放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阳自不可能再派谁跟着。   ------题外话------   本来想多更点,结果忽然停电了,这还是正好换机通过QQ转稿的,呜呜…。      ☆、【162】六连发的手枪?   白穗也早得了白卉的提示,跟着也笑道:“虽然民女才搬到帝都没多久,但这天禄寺却是已经来过好几次了,迷不了路,何况这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也出不得什么事……战王妃您就放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阳自不可能再派谁跟着。   白岚面色难看的眼睁睁看着白卉和白穗结伴离开,尴尬与夏阳道:“抱歉,战王妃,民女这两位妹妹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夏阳淡淡一笑:“无妨。”   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回头出事也赖不得她什么,至于她们能不能活过今天,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   拥有共同话题的人,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不知时间流逝。   若不是夏阳来找,老王妃还要跟方丈大师继续探讨佛法不知到何时。   知道夏阳找自己绝对不简单,老王妃却也不回避,坦荡荡当着方丈大师的面便道:“直说无妨。”   夏阳也不矫情,低声便将有可能的变故说了。   老王妃活到这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听到这些也并未动声色,只问夏阳:“那么,你意欲如何?”   夏阳却转头看向方丈大师。   方丈大师也有七十多高龄了,但因为练武和修习佛法与世无争,精气神还十分旺盛,此时见夏阳看过来,不禁勾唇一笑,佛号洪亮:“佛渡有缘人,只要不出天禄寺范围,战王妃但说无妨。”   夏阳默默,这话说得可真……   深奥!   所谓天禄寺的范围,是指天禄寺地盘的范围,还是天禄寺所能影响的范围?   不过她是懒人,想不透便懒得想了,而她所求天禄寺的,也不过是收留和护卫老王妃一晚而已,照着老王妃与方丈大师的交情,以及战王府年年给天禄寺的香火钱,这点忙他们是不可能不帮的。   寺内武僧不少也不弱,只要不是大批人马或装备精良的火铳队来袭击,护卫老王妃一两个人还是护得了的。   果不其然,方丈大师听罢夏阳的请求,并未有半分犹豫便直接点头答应了,但却很意外的忽然问了一句:“那战王妃您呢?”   能做天禄寺的方丈,自是高人,有其过人之处。   可是,夏阳来了这么多次,除了方丈大师初次见到她时多看了她两眼外,并无任何奇特对待之处,甚至每次见面除了基本的礼貌招呼之外,没说上过几句话,就更没有那种狗血的“你是天命之人”出现了……   素来都算不上有交情,自也不会料到方丈大师会与自己多说什么,于是,他老人家忽然这么一问的时候,还真是把夏阳问了个一愣。   但很快,她便笑了:“我相信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轮到我死的时候,谁也要不了我的命,而该我离开的时候,再挣扎强求也没用。”   老王妃无奈失笑,这番话若是从旁人嘴里出来,难免不给人一种消极的感觉,可夏阳……好吧,她也从一开始就不是积极的人!   方丈大师闻后却笑了起来:“战王妃不愧是大智慧之人。”   大智慧……   夏阳默默的囧了囧,道:“不敢不敢,我不过是个好吃懒做只想混吃等死的人而已。”   方丈大师却笑:“若人人都能似战王妃这般知足常乐,这世上又岂会有那么多的争争战战。”   夏阳默默的想,如果整个世界的人都像她这么懒……   好像真的打不起来的样子!   不过:“若人人都似我这般好吃懒做不思进取,人类应该很快便会灭亡,灭于饥荒!”   老王妃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跟着便觉在方丈大师面前失态了,不由没好气的嗔了夏阳一眼,又与方丈大师道:“她父母都是正儿八经的人,我与老王爷这些年也没少费心思想想教导好她,可她却就是长成了这样,随时张个嘴就能浑说,大师莫要见怪。”   方丈大师淡淡一笑,只道无妨,别的也没说什么。   夏阳却不知是不是自己今天用脑过度想太多有些神经质了,总觉得方丈大师那笑都似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深意。   正想算了,就见方丈大师招手让她近去。   老王妃虽也不明所以的错愕,却还是让夏阳听话近去。   夏阳默默的想,难道大师要给她摸脑壳赐福?就像她在西戎干的那样……   这么一想,好囧。   但她还是听话的靠了过去,还因为脑洞太大而先入为主的低着脑袋,一副给人行方便的样子。   方丈大师却没有摸她脑壳,而是,亲自为她挂了一串佛珠。   墨青的佛珠,比一般的佛珠要大颗一些,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温润而古朴的光泽,一看便是很有年头的宝贝,分明就是方丈大师一直挂在脖子上那一串……   一时间,莫说夏阳惊呆了,老王妃都惊到惶恐:“大师,这,这礼太贵重了。”   据她所知,这佛珠虽不算是镇寺之宝,却也是天禄寺方丈代代相传的法器之一,她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上一代方丈带在身上了,怎么说送给阳阳就送给阳阳了呢?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夏阳虽然不知道这佛珠的来头和意义,却也每次来都看到它挂在方丈大师的脖子上,再加上老王妃的反应,更是脚趾头想也知道着东西十分贵重,又怎么敢收下呢?   她至今为止的所有麻烦,不都是因为她身上有太多贵重的东西吗,再来一件,呵呵,她真担心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方丈大师摁住夏阳企图将佛珠取下的动作,笑道:“战王妃若不喜欢,改天再还回来便是。”   夏阳一听,心咯噔便是一阵狂跳。   卧槽,什么意思?为毛忽然有种开启了神棍模式的即视感?   老王妃显然也听明白了,面色瞬变:“大师……”   方丈大师微微一笑打断她的询问:“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老王妃面色难看,但还是噤声了,担忧的看向夏阳。   “曾祖母放心,方丈大师都肯将如此宝贵的法器借我,便至少证明我时候还没到,意味着今晚我撑死也不过是个有惊无险而已。”夏阳倒是乐观:“我还要将佛珠还回来呢,不会有事的。”   老王妃沉默的看了她良久,最终道:“明早曾祖母等你一起用早膳。”   “嗯。”   **   即便如此,老王妃离开方丈大师禅房的时候,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夏阳很自然的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眼看就要离开了,乔氏和柳氏却慌慌张张的跑来说,白岚三姐妹都先后不见了,恳求夏阳派人帮忙找。   白卉姐妹二人失踪,夏阳一点都不意外,但白岚……   她皱眉看向李慧茹——白岚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怎么也丢了?   李慧茹面色难看的低声道:“她说她那两妹妹不是省心的,还是去看看的好,我想也是,便让她去了,也担心意外来着,特地命了两个会拳脚的婆子跟着她,却哪里知道竟然都没回来。”   夏阳叹气:“你先替我安抚着乔氏和柳氏,我去吩咐人找,也与曾祖母知会一声。”   李慧茹点头,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道:“九嫂,对不起,若不是我……”带白岚去战王府为乔氏求情,夏阳又怎会顺口的邀请白岚一起来,白卉白穗又怎么会出这样的幺蛾子。   “行了,回头再说吧,眼下你还是想办法先让乔氏和柳氏闭嘴吧,这人是死是活还没准信呢,就哭天抢地的,像什么样?人听了去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回头姐妹三好好的回来这名声也不能要了。”   夏阳瞥了眼那头呜哩哇啦哭喊个不停的乔氏和柳氏,都忍不住替白岚脑仁疼——摊上这么极品的亲人,完全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啊,真委屈了白岚,竟然没有长歪!   然而,她更意想不到的是……   没过多久,李靖也找了来,说是听说她们在这边,问有没有看到李珍!   李慧茹最是错愕:“秦嫣然不是说带她去找你了吗?”   李靖皱眉:“没有。”瞥了眼眼泪汪汪的乔氏和柳氏,又看了看夏阳身后的人数,发现明显少了好几个,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你们也在找人?”   “白家三位小姐不见了,让我们帮忙找找。”夏阳顿了一顿,又道:“现在看来,恐怕秦嫣然也不见了。”   **   不论是白岚三姐妹,还是秦嫣然和李珍,都没有找到。   不过,在隐蔽茂盛的灌木丛后,天禄寺的僧人分别找到了白家三姐妹的贴身丫鬟,李慧茹的两个婆子,以及照顾李珍的婆子和丫鬟。   八个人,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没气儿了。   对方下手明显很快,她们连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去见了阎王。   乔氏和柳氏又是一番哭天抢地的嗷嚎。   “都给我闭嘴!”   李慧茹忍无可忍,直接怒喝,指着柳氏:“特别是你!若不是你两个女儿不听话,白妹妹又怎么可能会跟着一起丢,如今,连珍儿都不见了!”   柳氏吓得瞬间噤了声,一肚子委屈——靖王府的小姐不见了关她家两女儿什么事啊?怎么能赖到她女儿头上来呢?   可李靖在,面色还非常难看,她再委屈也不敢说。   忽然,李靖问夏阳:“九弟呢?”   “有事离开了。”夏阳淡道,但其实心里并没有那么淡定。   照说,接连的意外耽搁,跟李旭约定的时间早过了,他应该察觉不对劲赶过来了才对,却至今没到,只能说明……   他若没发生意外,便是被绊住了!   李靖沉默的看了夏阳好一会儿才别开脸,道:“能在天禄寺悄无声息的杀了这么多人还掳走这么多个,绝对不可小觑,以防他们半路拦截,你们最好还是先留在天禄寺别走,等我带人回去搬来救兵再说。”   夏阳也不知道李旭那边情况了,更不好跟李靖说自己这边路上已经有安排。   想了想,答应了:“也好。那就辛苦靖王跑一趟了。”顿了顿,还是礼貌性的补了句:“路上小心。”   李靖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勾起,转头看回来,似是在与李慧茹说:“好好听你嫂子的话别乱跑,等我回来。”   李慧茹总觉得他这话有点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便点头:“就算你不交代,我也会跟紧九嫂的。”   李靖点头,转身便去交代准备,而后仅带了两个人换了身衣服,便悄悄下山去了。   只他留下的人知道,他临走前特别交代了句——若有万一,保战王妃!   也就是说,若有突发状况,其他人都可以死,但夏阳,不可以。   **   李靖走了,李旭却还不见人影,而时间却一点点的在悄然消逝。   眼见夕阳落山,夜幕就要降临,秦嫣然却一身狼狈的忽然出现了,哭着喊着要见夏阳……   “他们让你和老王妃立刻下山,天禄寺不许插手,不然,便杀了白家三姐妹和珍儿……”   秦嫣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战王妃,我姐姐病得快不行了,你就行行好,莫要记恨她往日那点小过错,救救珍儿吧,珍儿是她唯一的女儿啊,何况,珍儿还是天家血脉,皇上的亲孙女,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虽然李慧茹也很紧张李珍,可秦嫣然这话却听得她非常火大。   夏阳拉住李慧茹,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嫣然沉声问:“他们是谁?东夷人吗?”   秦嫣然一怔,面色瞬变,但跟着变又哭得更加惨烈起来:“我不知道啊,当时我想送珍儿回姐夫那里,不想……”   “行了。”   夏阳没兴趣听她胡扯,冷冷打断她的话:“你现在不肯说实话,回头自有人能让你说。来人,给我把她绑起来看着。”   秦嫣然惊愕了瞬,大叫:“你凭什么……”   可惜她的话才到一半,便被莫伊干脆利落的一手刀给直接劈晕过去了。   乔氏和柳氏都在场,本来跟着哭哭啼啼,见此顿时吓得面色一变,大气都不敢喘了。   李慧茹不知道具体,却也看出来秦嫣然多半有份,更觉得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完全失控了,不禁慌张的看向夏阳:“九嫂,怎么办?”   “你和她们留在天禄寺。”   夏阳说的她们是指乔氏和柳氏,还安抚李慧茹道:“放心,既然是冲着我和曾祖母来的,多半就是东夷人无疑了,而他们的目的,也不过是想用我们换回拓跋霄兄妹……总之,我和曾祖母都不会有事的,你乖乖的待在天禄寺别乱跑,等人来接。”   李慧茹知道自己跟着夏阳也是累赘,红着眼睛点点头,哽咽道:“你小心。”   夏阳淡淡一笑,努嘴乔氏和柳氏:“她们就交给你了。”   “她们要敢再出幺蛾子,我就丢她们去后山喂狼。”李慧茹气愤道。   **   莫伊,燕子,巧玲,零食君等十多人都留在了天禄寺,没有随夏阳一起下山。   他们美其名曰是以防万一的留下来照应李慧茹,却其实,是照看并没有真正同行离开的老王妃和秦嬷嬷。   如此这般悄悄然间,西面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了……   小小的禅房里,静得只有抿动佛珠的声音。   忽然,珠声停顿。   “多久了?那孩子下山多久了?”老王妃问秦嬷嬷。   秦嬷嬷面色不太好看:“回老王妃,才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这会儿恐怕才刚刚到山下。”   “才两盏茶的功夫么?”老王妃皱眉:“我怎觉得已经很久了?”顿了顿,叹气:“老了老了,真是老了,这心啊,越发的经不住折腾了。”   秦嬷嬷挤出笑来道:“您别担心,郡主是个福大命大的,不会有事的。”   老王妃含糊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默默的继续抿手里的佛珠。   **   好好的天,说变就变。   厚厚的乌云滚滚自四面八方来,转瞬便遮天蔽月,沉甸甸的压得空气都似乎变稀薄了,沉闷得让人喘气都有些困难。   暴雨降临之前,突然发作的袭击彻底撕毁了这夜最后的宁静。   灯笼,火把,最先成为了被攻击的对象,附近一片天地迅速被夜色吞噬,只能勉强看到人影在飞快蹿动。   刀光闪动,剑影穿梭,一支支暗箭在夺人性命。   杀声,痛声,马啸声,顷刻间乱作一团。   夏阳毫不犹疑,第一时间便拎了绿屏丢给赤大和另一个侍卫,下了个非常简单的命令:“护好她。”   绿屏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夏阳赋予的这份庇护,默默的握紧手里的迷你型弓弩,警惕四周。   既然她没有能力去保护夏阳,那便保护好自己,至少不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对方的人马却比原本预料的要多很多……   密集的暗箭偷袭攻击下,夏阳这边的人倒得很快,不多久便只剩下她和另两人还在马背上坚挺着。   血腥味不断膨胀,却又被沉闷的空气压迫回来,更显浓郁得令人作呕。   夏阳被熏得面色发白,恶心干呕,忍不住扯了块布蒙口蒙鼻,甚至最后很没形象的连两鼻孔都用小湿布给堵上了。   如此一来,发出的声音自然古里古怪:“林子里的阴险小人都给我听着,有种出来我们一对一单挑,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回应她的,是冷箭,而且迅而猛。   不过,那箭却并不是冲着她的,而是她胯下的糖糕!   嘶……   糖糕似吃痛的扬起前蹄,发出骇人的嘶鸣叫声。   林里放箭之人却发现那嘶鸣声似乎有些不对,惊“咦”了声。   只一声,便暴露了他的位置。   一抹黑影快如闪电,从死尸堆里掠出,人为至暗器先发,直逼那冲糖糕放冷箭之人。   那人大惊失色,本能躲闪,却只来得及勉强避开要害而已。   下瞬,黑影逼至。   铛!   兵刃相交一瞬,火光迸射,飞快的映出李年面无表情的脸,和,对手不敢置信的双目及脖颈喷涌殷红的鲜血。   这弓箭强手致死都没想明白,自己明明挡住了对方的攻击,为什么还是死了。   一切发生得很快,只刹那便又结束了。   紧跟着,就如同安逸的沙丁鱼群里投了只饥饿许久的鲨鱼一样,林子迅速骚动起来,换成了偷袭的他们频繁发出被袭击的惊慌声。   同时,死尸堆里不停的有人爬起来,扑进林中,反攻!   刚才对方偷袭,黑暗里飞出来的箭实在太密集凶猛,他们不得不避其锋芒下马装死,此时攻势暂缓,自然不用再装。   不过,一行人功底到底有深有浅,能再起来反攻的人还是有限,夏阳这边依旧处于弱势……   “战王妃!让你的人住手!”   对方能潜至大华帝都的人也不多,少一个便是一个,也不愿意做无谓的牺牲,更怕拖久了夏阳的支援赶到,当即推出人质来。   他们手上人质有很多,但最方便携带而又最有价值的,只有一个……   李珍!   他们也不敢贸然点火暴露出自己的弱点来,让自己变成李年等人射杀的目标,但他们不怕暴露位置,因为他们手里有李珍,他们不信李年等人敢不顾李珍的死活摸黑放箭。   他们敢放箭,他们就敢拿李珍去挡箭!   “你们当我傻啊!”   夏阳气愤回应,尽可能诱惑对方多开口,好让已经潜进林中的李年等人可以准确定位他们的位置,设法抢回李珍:“乌七麻黑什么都看不见,我怎么肯定珍儿现在真的在你们手里?除非……”   “你别想耍花招。”   对方竟意外的敏锐,当即打断她的话,并不知施了什么手段,紧跟着夏阳就听到了李珍哇哇大哭的声音。   “快点!立刻让你的人住……”   话没说完,便生生被一串突兀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拧断脖子的声音终止了。   一时间,气氛静凝。   双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愣原地没有动作。   “是我。”   淡淡的声音随后响起,与生俱来般带着股宛若能劈开天地般的冷,顿了顿又补一句:“孩子在我这。”   夏阳瞬间认出是谁的声音,勾唇轻笑:“怎么才来?我都要被吓死了好吗?”   “回头让东夷赔精神损失费。”   冷淡的声音再度传来,独有的冰冷依旧杀伤力十足,就是那内容有那么点煞风景……   精神损失费是什么鬼东西?   众人还没有弄明白,就听那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杀!”   霎时间,四面八方涌出一大群人,将原本林中包围夏阳的人被包围了。   偷袭的人,瞬间落了下风,变成了被里外夹击。   他们之中很快有人发现难以突围出去,便干脆调转回来,企图绑架夏阳或者始终“躲”在马车之中的老王妃。   场面瞬间失控的更加混乱……   夏阳皱起眉头来,本能伸手抓脖子上那串佛珠。   方丈大师不可能无缘无故将佛珠给她。   所以,这东西应该是能帮她避过一劫的,可,劫呢?   真想着,忽觉身后也有人靠近。   夏阳一惊,不多想便虚晃一招将左右夹击她的两人逼退,侧移的同时掏出西戎带回来的火铳,回身……   砰!   砰砰砰砰砰砰!   她扣下火铳扳机的同时,自己的胸口也是一阵阵剧痛。   伴着六连响的枪声,脖子上的佛珠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六连发!   居然是六连发的……手枪?   陷入黑暗前,不敢置信的夏阳看到了一张久违而还算熟悉的面孔——赞布阿宝!   赞布阿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手里有这样的杀器,竟然还是没能成功逃离,竟然被夏阳手里的一支破火铳命中了眉心。   不过……   他倒下的时候,也看到夏阳倒下了,还借着轰隆的闪电,看到她素白的胸口上一片血红。   临死前拉了夏阳这个害了他一族的贱人作伴,他也算值得了吧……   **   枪声响起的时候,李旭已经很靠近夏阳这边。   六连响的枪声让他错愕。   据他所知,当下最先进的火铳出自西戎姬氏,但,也仅是能五连发而已!   所以,六连发的火铳是哪里来的?   还没想明白,一道闪电陡然劈空,他看到夏阳胸前一片血红的往后倒……   “不——”   ☆、【163】赌命   暴雨伴着狂风,说到就到。   窗子被风拍,被雨打,伴着轰隆的雷声,咿呀哐当的响个不停,吵得人心神都跟着不能安宁,总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让人无法安心入睡。   白耀实在看不过去,道:“公子,这么晚了战王妃肯定留宿天禄寺了,您还是早些歇吧。”   “嗯。”柳明月神色淡定的又翻了一页书,一副非常认真阅读的模样:“看完这点就睡,你累了便先去休息。”   白耀纠结的看着他,很想说——公子,您倒捧着那本书已经翻来覆去的翻了一整天又加半个晚上了您知道吗!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的一旁继续作陪。   这时,一扇窗子砰的一声被风吹开了。   雨水顺势飞灌进来的瞬间,满屋子的书跟着哗啦啦的翻飞,雷电炽白得更加刺目……   白耀起身就要关,却忽的被柳明月撞开。   “公……”   错愕回头,只看到柳明月从窗子掠出去的背影。   白耀一呆,慌忙跟上,却才出窗子便听到素来斯文的柳明月那盖过狂风暴雨乃至奔雷的怒声:“怎么回事!”   看去,便见一身湿透的李旭掠来,再从他身边直接掠过,入屋。   虽然很快,但白耀还是看清楚了,李旭怀里抱着个人,血人……   原本素白的裳裙,被胸前大片大片的血红染得触目惊心。   是战王妃!   白耀错愕回神时,柳明月已经紧跟李旭之后回了屋,赶紧再度跟回去。   这里是书房,没有床,只有一张还算宽大的书桌。   李旭扫了一眼,二话不说便把原本摆在桌上的书和笔墨统统扫到地上去。   柳明月跟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要把夏阳放上那并不够长的书桌,气得够呛:“住手!跟我来!”   李旭动作应声顿住,而后半点没犹豫便跟着柳明月出门,转去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的床,很明显是柳明月的。   若是平时,李旭绝对医馆的门都不让夏阳进,更别说让她躺柳明月的床,但现在,他根本想都没想,便把她放上了床。   胸前一片血红,伤口明显是在胸前,要检查伤口就必须解开她的衣服……   柳明月弯身就要动手的时候忽然一顿,有些迟疑的转眸看向李旭。   李旭上前一步,三下五除二就把夏阳的衣服解开并敞开,而后,再度退开,把位置留给柳明月。   他全程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让柳明月都不禁有些错愕,并自问,若他此时是李旭的话,恐怕没法做得这么干脆利落……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救人,他比李旭更能清晰的感觉到夏阳现在有多虚弱,生命力流失得多快!   赤六的医术原就非常不错,虽然始终没能成功拜夏阳为师,却也从夏阳时不时给李旭的丹药和药膏之中偷师到不少。   因而,夏阳的伤其实早已经止血了,但,只是止住了表面的……   说起这个来,还要从赞布阿宝说起。   生在赞布家,赞布阿宝可谓含着金汤匙长大,虽算不上不学无术,却也是出了名的贪玩,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的正宗纨绔,荒唐事情没少干,但之前一直有赞布王给他兜着……   直到,赞布家因为夏阳而忽然垮台,他和赞布阿美不得不远走逃亡!   他兄妹二人对夏阳的恨,绝对罄竹难书,分分钟恨不得撕碎了她,却奈何他们在大华全要依靠那些人,而那些人,又不许他们对她下手,每次都说时机未到。   却不想,他不耐烦之际,机会说来便来了……   那日,赞布阿宝在青楼里无意中听到了东夷人的密谋,觉得是个机会——夏阳死在东夷人制造的混乱中,责任自然就是东夷人的,不是吗?只要做得干净点,那些人也不会发现他有份!   为保险起见,他甚至便连妹妹赞布阿美都瞒了,不露声色的利用她与她新姘头沉迷欢欲的机会,“借”了她新姘头那把他垂涎已久的六连发火铳防身!   他小心翼翼的窃听了东夷人的计谋,趁黑混了进去,伺机而动。   一切一直都很顺利。   但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枪法不好,怕夜里黑看不清楚,自己无法一击命中夏阳而逃不掉,所以,当时他是想再靠近夏阳一点再开枪,最多开五枪,这样便不会暴露火铳的秘密……   谁知道,夏阳竟然那么敏锐,明明跟人缠斗着,竟然还能发现身后有人而忽然回过头来!   炽白的闪电映照下,那一瞬的她像一只被惊醒的洪荒猛兽,浑身上下充满危险的攻击意图,而且,她手里也有火铳,也要对准他开枪!   赞布阿宝吓得面色大变,慌张之下也不管瞄准没瞄准就开了枪,并且因为太紧张,根本没数数就拼命的连扣扳机。   其实当时他跟夏阳的距离已经很近,加上有闪电变相的照明,就算乱打,也还是能打中,可他运气不好……   第一枪,子弹擦着佛珠偏离了她的心脏。   第二枪,直接打爆了佛珠,虽然子弹还是冲进了她的身体里,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被佛珠卸掉了,以至于入肉并不深。   第三枪的时候,他自己也中枪了,中枪的冲击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往后仰,虽然手指还在执行大脑之前下达的指令依旧在开枪,却因为后仰而严重偏离了要害,因而,第三枪都只是打在夏阳肩头而已,其他三枪,阴差阳错的打中了扑向夏阳的东夷人。 所以,夏阳真正中的,其实只有三枪,最严重且要命的那一枪,便是第一枪!   不过,她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一发子弹虽然偏离了她的心脏,却是斜着穿进了她身体里,并卡在个要命的位置上,造成她内脏不断出血……   虽然现在她依旧有性命危险,但若非那串佛珠,她第一枪便被命中心脏回天乏术,第二枪也会入肉更深更致命,不可能还有气活到现在。   柳明月面色难看的转头与李旭道:“我功力不够,只能用刀切开她的胸膛,强行将卡在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顿了顿,补充道:“这方法我师门先辈也仅是在猴子身上试过,技术并不成熟,而且我……猴子身上也没有试过。”   李旭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忽问:“你师父呢?”   柳明月面色更加难看:“他老人家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不知……”   话没说完,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救她可以,但有个条件。”   驼背老人竟不知何时进了屋来。   李旭也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依旧头也不抬的眼睛只停在夏阳上:“说。”   驼背老人微微一笑,道:“休了她,永远不许再见她。”   柳明月率先皱眉:“师父……”   然而,驼背老人却警告的冷冷横了他一眼。   柳明月面色难看的还想继续说话,却听到李旭道:“不要浪费时间,快救人。”   而且这话,居然是对他说的……   一时间,不但柳明月,驼背老人都惊呆住了。   “你刚才没听清楚他的话?”驼背老人不敢置信的问李旭。   李旭抿唇,不语。   驼背老人面色难看:“且不说技术成熟不成熟,就他,猴子身上都没动过,你也敢让他给她开腔出子弹?”   李旭皱眉看向柳明月:“要准备什么东西?”   很显然,不论是柳明月的话还是老人的话,他都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但是,他还是宁肯选柳明月救而不愿答应老人的条件让老人救!   驼背老人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宁肯她死也不肯放她好好生活?”   李旭沉着脸道:“她不会死。”   “你不肯答应我的条件让这傻小子去救,肯定会死!”驼背老人气死了。   李旭却再度直接去与柳明月说话,但语气明显的已经开始有些发冲:“到底要准备什么东西?你再敢迟疑一下我立刻杀了你!”   “你敢!”驼背老人率先炸毛:“你杀他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李旭终于转眸,却是淡淡瞥了驼背老人一眼便直接别开了,看向柳明月,每一个字都硬邦邦的充斥着尖锐的棱角:“要么救她!要么看着她死!只能二选一!”   也就是说,他宁肯眼睁睁看着她这么死去,也不愿意休她弃她,是吧?   柳明月气得都笑了,阴沉沉的瞪着他:“你有种!白耀,准备的东西和开水。”   驼背老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倔!   他傻徒弟是一个,臭丫头是一个,这死小子更是最顶呱呱那一个!   还有没有点敬老的意识了?还都是国子监念过书的呢!道理都特么的念到狗肚子去了吗!   咬牙切齿的,他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忙,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敢下手去开活人腔剖活人肚取那不知卡在具体何处的子弹……   **   一切准备就绪,压力最大的柳明月面色最是难看。   举着祖传下来的专用刀具,他迟疑的看了看李旭,又看了看驼背老人。   李旭面无表情,驼背老人幸灾乐祸看戏不嫌事大。   柳明月冷汗都飚出来了。   “我不会怪你。”李旭忽然道:“如果她只能走到这里,那便是她的命,我不怪你。”   乍一听,十分冷静。   仔细却不难听出,字字生硬。   驼背老人微微一笑,胜券在握:“求我呀,答……”   “不求!”李旭冷冷打断他的话,冰冷到尖锐:“死也不求!”   驼背老人气结:“好好好!有骨气!真有骨气!那你两就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吧!”   说罢,气愤拂袖而去。   “你……”   柳明月都忍不住气愤了,怒骂李旭:“你属木头的吗?转个弯都不会?我师父只是要个台阶下!你不会先答应下来哄他先救了人再说吗!等阳阳得救醒过来,他老人家还能砍了她的腿不让她回来找你不成?”   李旭冷冷道:“救人再骂。”   柳明月气结:“你……”   终究是没能骂出更难听的,愤愤转头看向夏阳,面色复杂的深吸一口气,落刀……   砰!   “你真想害死她吗?”   驼背老人去而复返,背也不驼了,不但一把抢走柳明月手里的刀,还直接把他给撞飞了出去。   柳明月贴墙前踉跄站稳,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因为您老人家有能力救而不救!”   “你再敢多说一句,老子就真不救了!”已经不驼背的老人怒声盖回去。   柳明月面色难看,但立马闭嘴,而李旭……   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赌赢了!   老人无意间正好看到了,气得半死,可……   时间一来二去的已经耽搁了,再不救,就真的没救了!   **   夏阳又做恶梦了。   梦里有个老人像发疯的恶魔,骂骂咧咧逮着她就是一顿胖揍,不论她躲哪里都藏不住,有帮手也救不了,直揍得她哭爹喊娘泪流不止。   如此哭着哭着,她就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到李旭坐在床边揉眼睛。   “醒了?”他问,却没有停止揉眼睛的动作:“喝水还是喝汤?”   “先喝点水吧……”   夏阳直至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疼,而且最疼的竟然不是胸口,而是脑袋,总感觉脑袋上火辣辣的起了好多包。   不由自主,她想抬手去摸摸看是不是真的满头包,却牵动了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别乱动。”   李旭边说边去给她倒水,快回到床边的时候忽然顿了顿,似迟疑了下。   夏阳这会儿才总算彻底清醒过来,察觉他有些不对劲,不由转眸去看,却就见他端着水在床边坐下来了……   右眼眼圈竟然深深的一圈黑!   略微的错愕之后,夏阳爆笑,虽然立马就杯具的牵动伤口痛得咧嘴,但依旧挡不住她澎湃汹涌的好奇:“谁干的?”好大的本事!   李旭除了面色有些难看之外,活像没听到一样,若无其事的扶她起来,喂她喝水,从头到尾一声不发。   夏阳却是更加好奇:“说嘛说嘛,让我开心一下。”   李旭幽幽的看着她,没说话。   “嘤嘤婴,死里逃生我容易吗?诶哟,一说话我伤口就疼,你却连我这点小小的好奇都不愿意满足,呜呜……”   本就是真的死里逃生,伤口又还没有痊愈,一通假哭下来,夏阳的脸还真是苍白得像鬼了。   “柳明月他师父。”李旭无奈开口,又黑着脸瞪她:“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   夏阳扁扁嘴,委委屈屈的“哦”的了一声,便真的不再开口了,软绵绵没有骨头一样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看起来分外的娇弱。   李旭叹气,语气明显的软了很多:“说来话长,等你伤好了再说行吗?”   夏阳乖巧的点头,却道:“好,那你就简单的从我不省人事之后说起。”   李旭无语的看着她——从她不省人事开始说起,不就是全部了吗?   “你就当给我将睡前故事。”夏阳睁开眼,微微仰着头,费劲的拽了拽他袖子,撒娇的语气略显沙哑的嗓音,怎么听着怎么怪异,可她脸上的苍白,却又是真实的。   李旭沉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开口道:“简单的说,便是我把你送去了明月医馆,又从明月医馆抱了回来。”   夏阳瞬间目瞪口呆。   虽然她说简单的说,可他这也……太简短了吧!   她那表情,成功的取悦到了李旭。   他终于放软始终绷紧的面部线条,流露出浅浅淡淡的笑纹来,伸手紧紧将她的小手裹在手心里,低声沙哑,带着一丝不仔细根本无法察觉的轻颤:“我知你贪玩,什么都想尝试一下,但鬼门关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都莫要再去了。”   夏阳有点无语。   这话怎么说得好像她自己故意去鬼门关晃一圈似的?   但她还是一本正色的应道:“嗯,下次保证牛头马面列队欢迎我也不去了。”   李旭勾唇点头,又道:“我去让人给你端些汤来。”   “好呀。”说着说着,她还真饿了。   不对,是很饿了!   然而,他却半天没有动……   夏阳无语道:“你不是说让人给我端汤来吗?”怎么半天没点动静了?   李旭嗯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动。   夏阳奇怪的看了看他,懂了,好笑又好气:“所以你是看我这样都不死命太硬,想试看看能不能饿死我是吗?”   李旭怔了怔,囧了:“你等会儿。”   小心翼翼扶她躺回去,匆匆出门去吩咐,而后又匆匆的折回来,并再度坐回床边,把她扶起来,搂进怀里。   夏阳有点无语,又有点感动,脑子一抽就脱口而出的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殉情吗?”   她美滋滋大开脑洞想着各种狗血但还算浪漫的对话,就听到硬邦邦的一句:“不会。”   “啥?”夏阳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她家男人这么傻,怎么可能不玩殉情那一套呢?   “你死了,我不会为你殉情。”   似乎怕她听不清楚,他这一次说得分外的清楚,夏阳却瞬间炸毛了:“你说啥?你凭什么不殉情!你死都要拉着我死,凭什么我死了你不殉情!”   李旭沉默。   夏阳哪里肯放过他,不依不饶:“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哼!哼!”   “所以别死。”   “啥?”夏阳气愤不已:“你敢不敢体谅一下伤员的脑速运作慢说得更清楚一点!”   李旭默默,哪家伤员能像你这样,一醒过来就没玩没了的折腾人?   他不愿意说话,只是想让她多休息,毕竟她才从鬼门关前晃一圈回来,而且,伤还没好,可她倒好,生生扣他一顶态度不好的大帽子!   好在这时,巧玲和绿屏端着吃的来了。   其实只有一盅汤和一副碗,巧玲一个托盘一个人端进来就搓搓有余,可绿屏愣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跟进来的理由……   于是,两人进来的时候画面有点滑稽,一个托盘上只托着那盅汤,一个托盘上只托着一副碗。   夏阳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结果自是又杯具的疼得她小脸直皱,瞬间又更白了一层。   “你也受伤了?”看到绿屏脸色不好,身上还有股明显的药味,夏阳不由随口问了一句。   绿屏半天,只挤出两个字来:“轻伤。”   “不管轻伤重伤,能活下来都是命大。”夏阳浅笑,也没问太多:“一会儿回去好好养着,府里这么多人,不差你这一个侍候的。”   绿屏点点头,不再说话,可眼泪却是滴滴答答的就滚滚就落了下来。   夏阳出事的侍候,她在不远。   透过闪电的光芒,她其实比夏阳更早一步看到了赞布阿宝。   她当时应该叫的,可她没有叫,而是自大的举起小弓弩对准赞布阿宝,她以为她可以救夏阳,她以为她终于也可以发挥一点作用了,可结果却是……   她射偏了!   想再射的时候,小弓弩却已经没有箭了,而枪声,却就在那个时候响了起来,而后赞布阿宝和夏阳同时倒了下去……   她越想越觉得夏阳重伤差点死掉,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咚一声她又忽然的跪了下去,哭着就要说出当时的详情,却被夏阳打断了。   “我还没死呢跪什么跪,巧玲姐,给我轰她出去!这么没出息的东西,我现在不想看到。”   巧玲应了一声,手疾眼快把绿屏给拽了出去。   出了门,巧玲便一指头戳上绿屏脑门:“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当着王爷的面也想浑说?你是不怕王爷扒了你的皮,却也不想想没了你王妃心里难过不难过?”   其实当时她也没在场,不知道具体情形,不过以绿屏的脾性和刚才的举动,就是她用膝盖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也莫怪夏阳开口轰人了。   绿屏不做声,眼泪却是落得更凶了。   不是委屈,而是因为夏阳轰她出来。   说是轰她出来,其实在保她的命,怕她说出来的内容激怒李旭,一怒之下拍死她!   莫伊和燕子都围过来,搂着绿屏示意巧玲去远些说。   此时她们的心里也很难过。   那天晚上,她们失去了六个姐妹!   回想当初西戎朝夕相处,还恍若昨日,那般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却已天人永隔,那两个也重伤还不知能不能撑过去,就算撑得过去,一个也无法再回来了,因为她断了一只手……   **   听说夏阳醒了,老王妃不顾午时炎热,匆匆便从落霞苑乘了轿子赶了过来瞧她。   “躺着莫动莫动。”   进门便见夏阳要起来,老王妃忙远远就喊,并嗔怪李旭:“她是个胡闹的,你怎也没点分寸?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才第三天,你竟也让她说起来就起来。”   李旭抿唇斜了夏阳一眼——你看吧。   夏阳囧囧与老王妃道:“曾祖母,我尿急。”   老王妃怔了一怔,更怒了:“不是有夜壶吗?”   李旭默默的别开脸,果然就听到夏阳面目一阵扭曲的道:“用那玩意儿,我,我尿不出来。”   “怎么会尿不出来!”老王妃板着脸,命令秦嬷嬷:“拿个夜壶来。”   秦嬷嬷竟然也觉得这提议很正常,非但没笑,还在夏阳目瞪口呆之下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去找了个女用的夜壶来。   于是……   出现了三个人围在床边催促她尿尿的诡异画面!   老王妃:“是不是不够急?”不然怎么半天了还没尿出来?   秦嬷嬷也很担忧:“要不要喝点凉水催催?”   不论以上两位如何商讨,李旭都负责时不时的“咳”一声,可夏阳却听得出来,他那其实的忍不住想笑但又不好笑出来的声音……   夏阳简直要哭了——你们敢不敢换个正常一点的方式爱我!   最终,还是李旭瞧着夏阳真撑不住了,才抱了她去马桶那里解决的生理问题,气得她事后时不时想起来,就咬他几口。   又睡了一觉,看着她精神不错,李旭才告诉她后续的事情……   李靖确实是回去搬救兵了,但他找来人马的时候,夏阳已经受伤,李旭直接带着她去了明月医馆所以没跟李靖碰上,而李珍交给了李年,由李年送还给赶上来的李靖。   李珍受了惊吓,又淋了些雨,回去便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小命能不能保住还说不好……   白家三姐妹被关在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找到的时候都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但不同的是,白卉和白穗明显是被轮辱了,而白岚,有没有被凌辱不知道,但,毁容了,而且额上有明显的撞击伤口,明显的意图自尽过。   不过,不论如何,她们三姐妹的名声是完了,白岚也不管有没有被凌辱,都不可能再入诚王府做小……   袭击者的身份也得到了确认,确是东夷人。   有这么多个证人,秦嫣然自是逃不掉罪责,更因为涉及老王妃和战王府,累及夏阳重伤垂危,太后震怒不已,整个秦家都被牵连进去。   还有一人也与此时有牵连……   啪!   重重一耳光响起,一身段妖娆的异域美人便应声跌在了地上。   “你们活腻了别拖累我!警告你,不想办法把那支枪拿回来,我让你生不如死!”   ------题外话------   《重生之嫡女攻略》by子时无风。   嫡女重生,谈恋爱,虐反派,男主又萌又帅,男配霸气有爱,不容错过哦~   ☆、【164】外任   夏阳也问起了赞布阿宝那把枪。   李旭短暂的沉默后,道:“带你回来没多久,父皇便闻讯召我进宫去问话,我就一起带进宫去直接给了他……”   夏阳错愕。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存在的东西便不可能藏得住。”李旭担心夏阳误会,特意解释道:“主动交出去,比放在我们这里被别人发现捅到父皇那里去好很多。”   “不是……”夏阳摇头:“我只是很意外,你平时看起来这么傻乎乎的,却竟然关键时刻脑子转得这么快这么清楚。”   李旭如今的名头确实很大,继承战王府后,他的势力看起来似乎更加雄厚了。   但,似乎就是似乎,并非真正的事实!   真正的事实是,他东奔西跑累死累活这么多年,的确已经闯出了名头,但,实际的根基并不稳,真正臣服于他效忠于他的势力,并不多,他还是要靠惠武帝……   这是惠武帝所乐见的,也是惠武帝一手促成的,而惠武帝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逼着李旭不得不臣服他依附他,只能成为他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刀!   于是,作为一把刀,当然不能有自己的自主意识,否则,主子会担心你哪天刀锋一转弑主而直接将你丢弃甚至摧毁,而相反,这把刀越是听话越没有意识,主子就会越放心越满意越喜欢……   所以,李旭把枪交出去,从他和他们的角度来说,并没有错。   只不过……   那样杀伤性的武器落在一个帝王手里,绝对是人间惨剧序幕的正式开启!   然而因为出生的时代不同,李旭又是个混战场起身的,思想早已潜移默化的被最直面的血腥征战所荼毒,意识里只有胜败之分,没有夏阳那种任何战争都是劳民伤财的人造灾难论,自不会去想太多后果,一切出发点,都以自己的立场为优先,思维倒是简单很多……   至少当下,他便只为夏阳的话而黑脸,抬手就掐了她的脸意图狠狠蹂躏:“原来你平时就是这么……”   却忽然发现手感不对,顿时皱起眉来:“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还是喜欢她小时候肉呼呼的样子,随便抬手一捏就能掐起个大肉球来,软乎乎的,滑滑的,但又不会腻手,手感特别好,不像现在,好像只有一层没什么脂肪的皮子!   如果夏阳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忍不住飞一巴掌过去——你特么让那些拼命削骨瘦脸的妹子怎么活!   然而,她并没有读心术,所以,她只能根据他的话来回答:“你饿他几个月,保证比我还瘦。”   李旭松开手,慎重交代她:“往后要好好吃肉,争取早日胖回来。”   夏阳——你这话听着怎么就辣么怪呢?   而那某人,却要以实际行动来实现他的愿望,又陪了她说了会儿话,便催促她多睡觉好长肉,自己则麻溜的滚去厨房给她做饭。   不过临走前,他忽然想起来的多补了一句:“翎九擅长易容和机关兵器,拿到那支火铳的时候发狂的研究了下,还画有份据说绝对无差错的图纸。”   夏阳愣愣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旭已经走了。   **   自夏阳受伤后,柳明月天天来,但每天都只能晚上悄悄的来。   她没醒的时候,他也不呆久,一般检查过她的恢复情况便走,顺便把某个跟李旭八字不合的固执老头拖走。   可如今,夏阳醒了,有了说话的对象,他自不愿意走那么快。   李旭自然不乐意,满脸满眼赤果果的写着——你快滚!   当然,如果不是某个死老头跟着来的话,他会直接动手把柳明月丢出去,可惜,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死老头真的超乎想象的厉害!   此时他已明白,当初夏阳为什么要阻止他杀柳明月……   两情敌眼刀乱飞的时候,倒是没有注意到,夏阳乍见那固执老头的时候,错愕得不禁瞪大了眼。   老头狠狠瞪回来,却并未说什么,而后十分傲慢的别开脸向他处。   “林富贵在我那。”   柳明月很快便觉得跟李旭飞眼刀没意思,语出惊人的打破平静。   果然,这话一出,不但李旭,陷入沉思的夏阳都惊回过神来。   虽然李旭去过几次明月医馆,但他还真是没有一次遇见过林富贵,所以,乍听失踪的林富贵在柳明月那里,真的很吃惊:“他怎么会在你那里?为什么今天才说!”   柳明月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便与夏阳解释道:“在西戎的时候,捡的。”   捡的……捡……   夏阳默默的求了一下林外公的心理阴影面积,却又很奇怪:“你怎么会留他在身边?”林氏的事,什么时候变得天下皆知了?   “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些秘密。”柳明月解释得极其简单。   夏阳却皱起眉来。   柳明月早就知道一些事,却始终隐瞒着林富贵的下落,是要硬掺一脚进来的意思?他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他似乎知道很多事,不过可惜,我办法用尽了也没能问出什么来,只好一针把他之前的记忆给毁了。”   柳明月道:“带他来帝都便是想把他背后的人引出来,不想一直没动静,直到之前医馆遇袭……”   简单的把明月医馆那天晚上遇袭的事说了一下。   “怎么了?”   李旭发现夏阳听着听着,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了。   夏阳面色难看,却又偏在笑,精致的面孔也避免不了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来:“我们的对手里……恐怕……有个非常棘手的存在……”   她想过,老天爷不是她一个人的,能让她穿越,让李旭重生,自然,也能让别人穿越别人重生,只不过这些人未必跟他们处在同一个空间,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国家,以及,同样的圈子,所以,就算有,碰上的几率也非常非常的低。   然而……   真特么操蛋的!   她这老乡不但跟她混的是同一个圈子,而且,还特么是敌对的!还特么是开着挂来的!   闹了半天,敢情她原来不是主角?   烟雾弹,六连发的手枪……这些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却都出现了,所以,他手里还有什么?   雾草,她头好疼……   而她的话,李旭和柳明月听着却似懂非懂,老头也皱起眉来,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来审视她。   “你所说的棘手,是怎么样的棘手?”柳明月很快问出重点。   李旭也抿唇看着她,静等下文。   夏阳却纠结了,这让她怎么说啊?   想了想,硬着头皮道:“棘手在……他武功或许不会特别厉害,甚至可能是个普通人,但,他会造出杀伤力很强大的东西来对付你,而你绝对猜不到他能造出什么东西来。”   李旭:“……”   柳明月:“……”   老头:“……”   夏阳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有听没有懂,郁闷的差点没抓狂。   却就听到李旭和柳明月异口同声的问:“比如那种火铳(放烟的东西)?”   声落,两人还同时互相瞪了彼此一眼。   夏阳可不管他们那些小动作,欣喜若狂的直点头:“对对对,就是像那样的东西,嗯~,应该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这个你恐怕不用太担心。   李旭安抚她道:“他本事再大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能造出的东西终归有限,而有能力的匠师又多聚在神机营……所以,就算他们真的有那种东西,也绝对经不起耗,用了一件便少一件,若能找到窝,一举捣毁更好。”   夏阳默默咬手绢——那是你个土鳖没见识过现代化的流水线工厂!   不过……   她那老乡的金手指,应该没夸张到弄出个真正现代化的工厂来,最多,只是盗用了流水线的分工生产模式来增加效率而已,而且,层层跟不上步伐的落伍技术也都会拖他后腿!   再有就是,火铳在这片大陆出现得挺早,至今已经三四百年历史,加上一代代的改进,杀伤力愈发的强大,让各国领导人是又爱又忌,生怕它们哪天会被民众拿来对付自己,于是,各国其实对火药极其原料的管理都非常严格,一般人是绝对拿不到的……   所以,不管他走的是黑道还是白道,只要他真的有大批量生产,就肯定有迹可循,能顺迹摸到窝点却!   然而问题又来了……   “天下那么大,那谁足迹又遍布天下,谁知道他们把这窝设在哪里?”夏阳叹气:“再看我们,明显的人手不足,而且去的人本事不够的话,去了也不过是个送死而已。”   声落,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转眸看向老头。   柳明月和李旭也先后纷纷转眸,看向老头。   老头顿时沉下脸:“你们都看我作甚?臭丫头,想趁机支开我,没门!”   夏阳满脸无辜:“我什么也没说呀。”却当着老头的面,转眸给了柳明月一个眼神。   别说柳明月所修功法与她对应,有一定程度的心灵相通,就是李旭和老头也秒领会那个意思——交给你了!   老头顿时气得七孔冒烟,转眸横向柳明月:“你敢!我是你师父!入门的时候发的誓忘记了?”   “你当年教他修行那套功法,不就是为了让他乖乖听我的话吗?”   夏阳咯咯直笑,笑得见眉不见眼,不待老头把话说完便呛声道:“要他在我跟您之间二选一的话,他肯定是更听我话呀不是吗?”   老头呆了一呆,似乎之前并没有想到这种状况。   总算让这老东西吃回瘪,夏阳乐得哈哈大笑,然后就生悲了,尚未愈合的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   “哈哈哈……活该!叫你个臭丫头不安好心!遭报应了吧!”老头幸灾乐祸,高人风范丧失无存。   “混蛋……”夏阳气愤的连柳明月一起瞪:“为什么不给我用药!很痛啊知不知道!”   一般的药她吃了用了确实不好,可自己师门的药,却是没事的啊!   柳明月张嘴想解释什么,却被老头一巴掌拍了后脑勺,把话给拍飞了。   老头还一脸欠扁的神气道:“跟这种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臭丫头解释那么多干什么!叫她该学的时候不好好学,让她稀里糊涂的继续糊涂下去!”   夏阳气得胸疼——虽然我是懒了点,但可能是所处的空间世界不同,功法很多神奇妙处都被限制了,所以那个世界的老夏家祖宗真的根本就没有留下关于功法的详细介绍好吗!   眼瞧着一老一少互呛下去不是办法,夏阳又有伤在身,继续下去恐怕伤没法好了,柳明月赶紧把老头拉走。   人走后,夏阳一下敛了怒气,叹气问李旭:“那天救我的,是不是他老人家?”   之前李旭只说带她去了明月医馆求救,具体没说,所以她一直以为是柳明月救的她,还在心里狠狠的妒忌了柳明月的天赋一把,可今天看到老头才发现……   原来她误会了,救她的,竟然是那固执又偏见的臭老头!   李旭并非有心隐瞒,而是不想把那天的具体说出来,即便是他也知道那个过程有点刺激人,听到夏阳问这才点头,又不禁奇怪:“怎么了?”   “上次见的时候,我还看不到他老人家深浅的,可这一次却忽然就看得到了……”夏阳心情真的有些微妙:“他……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   李旭惊怔住,因为那天晚上救了她吗?   说起来,那天晚上救她的时候,老头一句师门绝学不能外泄就把他给踢出屋外去了,所以到底是怎么救的她,他还真未看到……   “很意外是不是?”夏阳叹气:“我也觉得很意外,然而却是事实。”   李旭沉默了瞬,道:“那你还让他去做那个探子……”   “人嘛,谁还能不死呢?”夏阳咧嘴笑,看起来挺豁达:“反正都是要死的,为什么不狠狠燃烧最后的价值为后人造点福?”   别人听到这话,或许会当真,真将她当成是那般冷情冷血不折手段的人,但李旭明白,她此时心里也是不好过的……   不论怎么说,那老头都与她有着微妙的联系,算是她在这世上另一种形式的亲人,何况,为了救她,老人家等同是把原本可能还有挺多年的寿命,直接烧给了她!   不知如何安抚,李旭只能笨拙的,默默的,摸了摸她的头。   **   知道夏阳醒后,探病的排着队上门。   李慧茹当然不会落后,顺便还带来个意外的消息——紫宸放了个江南小县的外任,紫玉侯夫人已经决定,让她陪着紫宸一起去任上。   “为什么会是外任?”   夏阳听后很是错愕,莫说紫玉侯府还没有没落到没有一点存在感的地步,就是李慧茹那里,贤妃娘娘地位也牢不可破,李烨也正得惠武帝重用……   她一直以为,紫宸会进翰林院。   “我也不是很清楚。”   虽然如此,但李慧茹还是很开心:“不过紫宸和母妃都说这没什么不好,七哥七嫂也说,通常这种外任的官员升迁会更快,只要任期三年内无大过,紫宸加上我的出身,回来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何况去的还是富硕安定的江南。”   “嘿嘿,保不准再回来的时候,紫宸还能顺理成章的升个官什么的,就算不能,我也趁机去外面转了一圈,看了不一样的世界,真的没什么不好。”   江南是很好,美丽又富饶,可那是林氏的老窝啊!   夏阳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又见李慧茹把事情想得这么美好,就更不好说些不好听的来刺激她了,只能暗暗叹气。   紫宸却看出她神色不对,不禁奇怪的多看了两眼,却就听到李旭道:“你跟我来。”   紫宸误以为李旭这是乱吃飞醋,暗暗黑线,却还是跟了出去。   其实如今事情已经彻底乱了,李旭也不知道紫宸去江南会遇上什么人什么事,但天灾,却绝对是不会变的……      ☆、【165】乱局   天灾非人力可抵挡,灾后又总易起瘟疫,而后还有人祸……   三难肆虐而过,尸横遍野,满目疮痍,江山破败,损失与惨烈绝对不比一场血腥的大战少!   而大华和东夷闹到今时今日的地步,肯定会开战,若这时候大华来个天灾人祸,绝对是要命的,纵然能扛得住东夷疯狂报复,也难逃北狄与南疆坐收渔利。   不过……   天灾之可怕,更多在于不可预测。   若能预知天灾,人们至少还可以防范,可以躲避,可以将伤害降到最低,能在瘟疫出现的第一时间将其控制而不至于大范围扩散……   当然,要做到这些,并不容易,不但地方官要出力,层层官员也要尽心,只是,池子大了水难清,养的也远远不可能只是一种鱼!   说白了,就是就算有人能预测天灾,而防范,躲避,以及控制瘟疫预防人祸等等工作,也是一项非常可怕而巨大的工程,一般人难以办到。   听李旭让自己明日便启程快马赴任,并赶在九月前将河堤数处加固,紫宸便知,李旭定是知道或者预测到了什么,就如同之前李慧茹的事一样,但……   他也瞬间理清当中牵扯,知其利害与艰巨!   不禁面色难看:“王爷可真是看得起我。”他真想问问李旭,到底知不知道他去江南只是做个小小的七品知县?   一个七品知县是什么样的存在?   说难听点,新上任的,当地地痞富绅就够他喝一壶!   江南富硕,盛产粮草,素有大华第一粮仓之称,巨大利益面前,哪方巨擘没往里伸手?如此一个大烩锅,天知道哪个地痞富绅是哪一个朝中大员的狗腿子,牵扯的是哪一方巨擘的势力!   “你能办到。”李旭低声冷淡,说得更简单,如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紫宸气得咬牙:“王爷可真看得起我!”   李旭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以。”   如此换汤不换药甚至语气都平板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对话,让紫宸也倍感无力,顿时放弃了与李旭好好“沟通”的想法,暗自佩服夏阳一把,竟然能跟这样的人过日子而且过得还很不错。   虽然很纳闷李旭当初是怎么预测到李慧茹的事,预测到今年九月江南会有洪灾,却又似乎无法预测夏阳如今的重伤,但,紫宸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倒是,素来平定的江南若真出现大规模洪灾,安定势必会被打破,甚至出现难以控制的混乱场面,李慧茹便不好再带了……   然而李旭却道:“你最好带她去。”   紫宸皱眉。   李旭冷淡到有些冷漠:“她毕竟是公主,而且,是贤妃的女儿,烨王的嫡亲妹妹,与战王妃关系很好。”   只要有点眼色的,便要卖她几分脸面,若是有人不肯卖这个脸,他们这边动作也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紫宸当然知道,也知道,特殊情况的时候,李慧茹仗着自己的出身大闹一通,比起他这个失势的侯府二公子费尽心机口舌还要更有作用,但是……   面色难看的,他咬牙切齿道:“一旦乱起来,谁还管她是什么人!”   “可没乱起来之前,她比你更震得住场子。”李旭冷淡道:“没乱起来之前,她掉一根寒毛,都可以是天家震怒的借口!”   如此一来,至少能让江南那些豺狼虎豹有所忌惮,有缝可入手!   紫宸抿唇不语,无法否认李旭的话,但面色却是更加难看。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就算他明日启程不带李慧茹,李旭也还是会将当中利害甚至加倍的告诉李慧茹,然后,送心甘情愿的李慧茹到江南。   “虽是同父异母,但她也是你妹妹。”   紫宸终究还是气不过:“她不是战王妃那样身手不凡才思敏捷的奇女子,亦无烨王妃那种遇事不慌的沉稳睿智,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贵女,经不得吓……”   “吓得死吗?”李旭冷声反问。   紫宸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   “天禄寺那晚她确实不在,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日没看到死僵过去的那八个人?其中两个不是她的人?”李旭冷声尖锐,咄咄逼人:“回去之后,她病了倒了还是疯了?”   紫宸呆了呆,回过神来张嘴就又想狡辩,却听李旭冷声呵道:“这世上,又有谁是没做过恶梦的?”   紫宸莫名脸热。   被李旭那么一说,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口的理由有些可笑。   “你道夏阳身手不凡才思敏捷,却为何不想想她曾经遇上过多少事!你道七嫂遇事不慌沉稳睿智,却为何不想想她是如何养出的这份大气?”   李旭淡声不高,但冰冷渗人,字字透着切肤剖心的锋利,声声都似锤在人心上:“你说的不错,虽不同母,但慧茹确是我妹妹,正因为她是我妹妹,所以我更确信,她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娇弱。”   话落,良久再无声,紫宸抿唇静默的看着李旭。   不知过了多久,紫宸方才开口:“都道战王不善言辞惜字如金,可今日,紫宸大开眼界,算是长见识了。”   李旭只当没听到:“我会以七哥的名义为你们申请一批护卫,再安插几个暗卫进去。”   紫宸却并未多感激:“那便多谢了!”   一场谈话,目的达成,却是不欢而散。   回紫玉侯府路上,紫宸脸色都难以恢复的一直维持发黑状态。   男人间的事,都是大事,李慧茹原是不想问的,可回家路途遥遥,始终对着紫宸那张难看的脸,她浑身难受。   于是试探性的,她问:“你跟九哥吵架了?”   紫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了想,道:“吵架算不上。”   因为全程,都是他在挨骂!   居然被那个不善言辞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无法反驳,他自己都觉得诡异。   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战王妃混久了,战王的舌头都被捋利索了?   女人真可怕……   李慧茹却不知哪根神经猛然灵光闪:“九哥骂你了对不对?”   紫宸斜目——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怎么回事?   李慧茹却似终于找到了知音一样,兴奋得活像打了鸡血:“你也发现九哥其实还是很擅长骂人的,对不对,对不对?”   紫宸默默的想,敢情你之前一段时间想来战王府又不敢,是被战王给骂了?   不过……   听李慧茹叽里呱啦的吐槽李旭,几度咬牙切齿恨得痒痒,眉宇之间却又并未有真正的恨意,甚至精神抖擞眉飞色舞……   【正因为她是我妹妹,所以我更确信,她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娇弱。】   想起李旭的话,紫宸不禁问道:“慧茹,倘若这一趟江南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甚至可能会非常非常危险,你,还想去吗?”   李慧茹愣了一愣,竟也没问任何废话,直白便道:“你去我便去。”   话很简单,但很坚定,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人。   紫宸神情微动,拉了她的手,又问:“倘若,我忽然出事了……”   李慧茹面色瞬变,张嘴便想问“这么危险?”,却最终,什么也没问的闭紧着嘴巴,等他继续说。   看她巴掌大的小脸瞬间白得都没了血色,紫宸都不忍再问下去了。   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然而,意外的是,等不到他继续说,她开口了,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声声脆弱得让人心疼,却,是这人世间最美妙最动人的音符……   “就算记不住回家的路,我也还有嘴巴去问人,所以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回家。”   **   任命书才下来,紫宸便启程去赴任,还带着李慧茹……   惠武帝只当是自己女儿李慧茹贪玩闹的,紫宸要带她顺便一路观光,护卫的人马批得很是爽快。   不过,他还是特地隐晦的交代紫宸,莫要因为游山玩水而耽误了正事,丢他的脸面,并承诺,紫宸任满三年别说大功,只要无大过,便让他官升三品回帝都。   次日一早,紫宸和李慧茹带上简单的行李,便准备出发了。   李烨夫妇匆忙来送行,发现李慧茹竟然也是要骑马随行的,惊得不轻。   李慧茹却甚是得意:“我那些年的马术可不是白学的。”   “七哥七嫂放心,路上我会瞧着情形给她换马车的。”紫宸浅笑道:“如今她正兴头上,劝也劝不住。”   李烨夫妇倒也深知李慧茹的脾性,只能默认了。   趁着李烨与紫宸一旁说话的时候,沈妙梅也拉了李慧茹旁边去咬耳朵:“你给我说实话,昨日任书才下,怎地今日就走,为何如此匆忙?”   李慧茹想了想,低声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紫宸原也是打算月底准备妥帖了再上路的,可昨日去看九嫂回来,他便忽然决定今日出发了。”   沈妙梅眸光一闪,明白了——提前启程,跟李旭夫妇有关!   正想着,马蹄哒哒声奔至,是战王府的人到了,后边还有诚王府和靖王府的车驾。   “九弟没来?”李诚瞥了一眼作为战王府代表的燕子和绿屏,不知所谓的勾了勾唇。   李慧茹率先嘀咕着接了话:“九嫂伤成那样又来不了,九哥……来送行还是吓人?还不如不来呢!”   李靖忍俊不禁:“九弟只是天性如此。”   李慧茹皱了皱鼻子,没接这话,倒是反问李靖:“听说珍儿病了,本是要去探探的,谁知道任书一下说走就走……她现在如何了?”   “好些了。”李靖嘴上虽这么说,可眉宇之间还是清晰可见一层阴郁的,恐怕李珍的情况并没有多好。   李慧茹不免跟着伤怀:“愿佛主保佑她能早日康复。”   李靖道谢。   燕子和绿屏虽代表的是夏阳,可一个只是女侍卫,一个只是丫鬟,在一群龙子龙女面前,地位依旧卑微,自是所有人都说完了,才轮到她们开口。   不过,李慧茹主动找她们说话就不一样了……   她指着两人马背上的包裹问:“九嫂让你们捎给我的么?什么好吃的?”   李靖闻言,微微勾唇——还真是谁提到她,都会先想到吃的。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不是。”   绿屏接下来的话,更让人错愕:“这是奴婢的行囊。”   众人皆怔,便听燕子笑道:“战王妃命奴婢二人随四公主前往江南搜寻民间美食。”   众人皆默,但这种事,夏阳还真干得出来,不过……   在场个个都不是一门心思直肠子的人,说句话都要在脑中过几遍才出口,又岂会天真的真相信,事情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转头,李诚和李靖便命了人去探查,而李烨夫妇,则直接去了战王府。   **   沈妙梅进屋便觉气氛有些怪,果然才坐下,便听夏阳道:“七嫂来得正好,有件刚定的喜事要与你分享。”   沈妙梅刚才进屋便见巧玲脑袋分外低,此时转眸看去,便见巧玲左顾右盼目光躲闪,满面绯红,顿时了悟:“说是与我分享,却其实是硬要给你家巧妙讹我添妆钱嘛。”   巧玲顿时脸烧得更红了,嗔道:“烨王妃,怎地您也……”   沈妙梅呵呵直笑,逗她道:“姑娘大了都要嫁人,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也不是我说,还真就是你们家王妃才任着你这脾性来,硬是拖了这么多年,若换成别个主子,哼,早就打发了!”   这点,巧玲却也是不可否认的:“烨王妃说的,奴婢会好好记着。”   “光记着我的话有什么用,要记住你们家王妃的好才是。”沈妙梅浅笑。   夏阳笑着插嘴道:“得了得了,七嫂你差不多就行了,再说下去,这傻丫头得跪下抱着我腿哭喊不嫁了。”   又支了巧玲亲自去沏茶,美其名曰好多讹点添妆钱。   巧玲知这是二人要说话,便也不啰嗦,转身便去忙了。   沈妙梅拉着夏阳的手便道:“上次来便瞧见你身边少了不少人,巧玲如今又要嫁了……你怎还把燕子和绿屏借给慧茹?如此一来,你身边的人还够使唤吗?”   “不过是几个端茶倒水的,谁还胜任不了了?战王府旁的不多,这端茶倒水的下人却还是不少的。”夏阳淡淡一笑。   沈妙梅道:“我知你是个有分寸的,这么做定有道理,也就不多说你什么了,只望你自己小心,若你与九弟有甚需要,有些危险也无妨,只管开口。”   顿了顿,补充说明道:“这也是我们家王爷的意思。”   夏阳明白沈妙梅的意思,勾唇浅笑:“七哥七嫂的为人我们自是信得过的,放心,若有需要,定不会与你们客气,相反,也盼你们亦是如此。”   沈妙梅会意而笑:“那是自然。”   末了,又问起紫宸为何忽然提前出发的原因。   夏阳自不可能与沈妙梅说实话,只能胡扯一个:“有高人指点,预言江南九月将有洪涝之灾……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爷也是一片好心,以防万一。”   沈妙梅是聪明人,自不会去仔细追问所谓高人是哪位,总归心中是清楚李旭和夏阳夫妇没有害紫宸夫妇之心便是,其他不过其次,随口问问的同时顺便试探试探而已,不过如今瞧情形看来,夏阳夫妇明显是为紫宸夫妇做了妥善的安排……   想了想,夏阳还是给沈妙梅打个预防针:“虽已做了安排,但终归不敢保证万无一失,慧茹此行到底是凶险的,我们也只能祈祷她福运够厚。”   沈妙梅一听便知她在担心什么,宽抚道:“我们家王爷虽比不上战王,却也不是什么都不识的糊涂虫,母妃更是深明大义之辈……你直管放心。”   东拉西扯又聊了一些,话题就转到了秦语姗母女身上。   “也是昨晚秦嫣然撑不住落红了才发现她竟然怀孕了,还是拓跋霄的种,秦家这叛国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听说刚刚出这事的时候父皇便有意让靖王休了三嫂,但靖王婉拒了,说是不管如何,那都是珍儿的母亲,他若真休了三嫂,三嫂便也虽秦家成叛国罪人,到时候珍儿最是难堪。许是父皇想想也觉得有理,便随了他。”   “珍儿的情况不太好,上吐下泻恶梦连连,短短几天就小了一大圈,靖王为她是没少折腾,帝都数得上号的高僧名医几乎请了个遍,可惜情况依旧不见好。”   想到可爱的李珍,夏阳不禁有些心疼,也挑出了沈妙梅的语病:“几乎便是还没有请完,也还是有希望的。”   “希望不大。”   沈妙梅面色有些微妙:“你恐怕还不知道,便是你出事那天晚上,天禄寺的慧空大师便连夜将方丈之位传于了明心大师,如今他老人家留字云游去了,具体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也不清楚,而帝都有名的高僧里,就差他是靖王没有请到的了。”   “咦?”夏阳惊异出声。   沈妙梅又道:“至于医术超凡的明月公子,众所周知的难请,靖王似乎已经去请过了,可惜没有成功,这不,早上送走慧茹便缠了我们家王爷好一阵,直要他出面帮去求一求,若非有人来寻他,恐怕还要跟过来。”   夏阳沉默良久,问:“七嫂特地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去请明月公子出手救珍儿吗?”   “……我也不知道……”      ☆、【166】意料之外的细腻   沈妙梅丢下一句她也不知道,走了。   她倒是走得干脆利落,却是妥妥的把难题踢给了夏阳。   夏阳欲哭无泪,一想起来就打自己几嘴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贱呢?什么也不问多好,现在问出麻烦来了吧……”   “怎么了?”李旭进屋便问。   他还在门外便听到夏阳叽叽咕咕的说话,但没仔细听,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等仔细听的时候,她又已经说完了。   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夏阳叹气:“七嫂学坏了。”   李旭扬眉。   夏阳叽叽喳喳的给他把事情说了一遍,气愤道:“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所以,你故技重施,决定把难题丢给我?”   李旭的反问,让夏阳着实懵比了好一会儿,而后,怒瞪他道:“何方妖孽,竟敢上我家木头的身!”   李旭:“……”   “嘤嘤嘤,你智商为毛忽然上升了这么多?这不科学!”   夏阳怒哭之后,脑回路就来了个神转折:“原来充足的睡眠真的有助于提升智力,那我也要去给智商充充电才行,晚安。”   李旭听出一脑门的黑线,不过,他奇异的居然能理出她要表达的意思和重点——他变聪明了!为了变聪明她现在要睡觉了!   不过,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她的表达方式经常这么夸张又另类,但在李旭眼里看来,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床沿坐下,倾低身,他个万年面瘫竟然勾起唇来笑吟吟的:“阳阳,你已经几天没洗澡,难受吗?”   夏阳一听,瞬间不淡定了——大热的天,几天没洗她还得馊成什么样了?一想到这些天“接见”了这么多人,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呀,她要真几天没洗,自己还不得熏死自己?   这么一想,更气愤了,柳眉一竖就狠狠的瞪了过去:“李木头!谁批准你学坏的!”   李旭:“……”   正常的发展,不应该是她尴尬的要水找丫鬟帮忙擦身,然后他说他来,然后各种顺便调戏她的吗?   “你那失望的表情是几个意思?”夏阳微微眯起眼睛来看他:“又在想什么影响社会主义健康发展的东西了?”   “古里古怪的没听懂,不过,不影响。”   夏阳傻兮兮的还在脑中研究不影响啥,就见眼前忽一暗,下瞬唇便被一抹温软占据了。   呆了一呆,她黑线的张嘴想吐槽他,却给了他趁机入侵的机会,纠着她那三寸甘甜便不放。   情到浓时难自禁嘛,何况她貌美如花人见人爱浑身上下充满诱人犯罪的魅力,她懂她懂,可是!   她丫的现在可是伤员啊!   他这么勾引她真的合适吗混蛋!   以防自己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她抬手就想捶开他,却被他手快先一步摁住。   “别动,会扯到伤口。”   他竟然还皱眉提醒她!   夏阳觉得自己听到了个笑话:“原来你还知道我受伤了啊,我还以为你忘精光了呢。”   李旭干咳了两声,纯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直起身来,一本正经的问她:“不早了,还是先给你擦身子吧,免得晚了某些人来撞上。”   顿了一顿,又勾唇:“你是要在床上擦,还是去浴室擦?”   夏阳扁嘴,可怜兮兮:“我想洗……大热的天,光擦擦哪能擦干净。”   主要是,他不提醒她还真忘了,受伤之后她就没洗过澡!   其实,她醒过来这两天也没点擦身的印象,不过她嗅觉敏锐,并未闻到自己身上有异味,衣服也明显的每天都有换过,想来也应该是他趁她昏睡的时候帮她擦的,可……   一想到自己几天都没有用大量的水冲洗身体,而仅仅是用少量的水擦擦,她就觉得自己脏得浑身难受!   李旭皱眉:“你身上有伤。”而且,是三处!还除了止血药外,别的药统统没用!   “可是擦擦根本不干净啊,嘤嘤婴,好哥哥,旭哥哥,求求你了,让人送水来给我洗澡嘛……”   夏阳揪着他衣角拽啊拽,嘤嘤哭得好不可怜,除了半天没挤出一滴眼泪来外,活灵活现。   李旭面色难看,可仔细的话,却不难发现他两耳在慢慢充血:“不要乱叫。”   好歹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夏阳岂会错过,不依不饶继续嘤嘤:“好哥哥,旭哥哥,求你了。”   “再乱叫你就……”   “死定了之前,能不能让我先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啊旭哥哥?”   “……”   最终,李旭还是拗不过夏阳,允了她下水洗澡,不过,她全程只能坐着,所有动手的事情,他来。   夏阳权衡了一下,答应了。   不知是不是她身上那三个窟窿太扎眼,影响了她的魅力,他竟然真的目不斜视的只给她洗澡,一点点邪恶的举动都没有……   虽然这样其实很好,省事又利索,可夏阳却忽然犯贱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问他:“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李旭沉默了一下。   平心而论,他个满身伤疤的人,根本没有权利去评价别人身上的疤痕如何。   但是!   他还是觉得她这三个伤口很扎眼,看着就疼,是真的会疼的……   所以他点头:“嗯,很丑。”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竟然敢说丑!”夏阳气得勺水就想泼他一脸,但被他及时摁住了手,动不了。   动不了,更气愤。   脖子一伸就用脑袋撞过去:“叫你欺负我受伤!”   咚!   李旭两眼发黑的同时,两管殷红缓缓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闻到血腥味,夏阳呆了一呆,抬头就见李旭皱眉抹鼻血:“你傻啊?干嘛不躲?”   李旭青筋突突的瞪着她:“我躲开,你就摔了!”   夏阳眨眨眼,低头才发现现在亏得是他扶着她,不然,她真要拿脸去跟水很浅的浴池亲密接触了。   尴尬不足零点两秒,她笑嘻嘻抬起头来,把脖子伸到最长,嘴嘟到最高,响亮的狂亲她与他之间空气:“好嘛好嘛,人家错了,来来来,亲亲补偿,快来快来。”   为表示自己现在很生气,李旭不但重重的哼了一声,还不去理会她那乱啵请罪的嘴儿。   直接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擦身穿衣,送回床,转身便去洗自己,明摆着要晾她一晾。   “哼!有种你就一直给我怄着!看谁……”   夏阳气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砰一声响,吓了一跳,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这是某人听到了她的话,甩浴室门回应她的挑衅呢。   顿时更恼火了,大声道:“你有种把浴室也炸了啊!反正又不是没干过!”   浴室里没回应。   “你特么又给我来这套!长嘴不说话你长它干什么!”   夏阳骂了两句便不骂了,打算等他出来再骂。   为此,她甚至拿出了骂穿地球的气势来等,可某人这一次却洗了个巨慢的澡……   等啊等,等啊等,瞌睡虫就找上门来了。   李旭出来的时候,夏阳睡着了。   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贪吃,贪睡,好玩,她的三大特色!   摸了摸还在疼的鼻梁,李旭忍不住还是狠狠瞪了她一眼,伸手就要狠狠也拧她鼻子一把让她尝尝滋味,可……   指尖触及她秀挺的鼻梁时,又心软了,力道瞬卸化作轻轻一刮:“先记在账上。”   长指顺势抚上她的唇。   因为失血和伤痛,她嘴唇的颜色淡了很多,但,依旧那么柔软诱人,让人忍不住想……   吃!   然后,夏阳便被“吃”醒了。   其实醒也没醒透,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仅仅能分辨出偷吃她嘴儿的人是谁,记不起吵架那回事,憨声憨气就抱怨:“你好烦啊,人家才刚刚梦到满汉全席,还没吃呢。”   “嗯……你继续睡……说不定还能吃上……”   夏阳迷迷糊糊的,一时也没听出他声音很沙哑,很奇怪,呼吸也不规则,直到……才猛然醒透。   “你……”   夏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嘘~”   李旭低头吻住她的小嘴儿,用咫尺的距离和灯光造就的阴影来掩饰自己坏事被撞破的尴尬和羞赧。   手那啥这种事吧,以前也不是没干过,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之后都能拿出来当荤话调戏他了,可……   不知道是他这做贼心虚的样子传染了,还是担心柳明月和老头忽然蹦出来撞见,夏阳也跟着紧张尴尬起来,脱口而出:“我们还在守孝呀。”   不对!   她明明应该说,我是伤员啊!   果然,守孝的理由立马就被他反驳了:“不说出去,谁会知道?何况,那天晚上在船上我们已经破戒了,曾祖父若真在天有灵能看到,也早看到了。”   夏阳竟无话反驳。   额,不对!   “我是伤员啊!”   他皱眉顿了一顿,继续:“你手有没有受伤。”   夏阳黑线,说好的老古板呢!   “我肩膀受伤了!”   “我没用那只手。”   “不对,我们刚才不是在吵架吗?还没吵完呢!”   他干脆闭嘴不答她话了,一心一意专注自己的“大业”。   夏阳气着气着也就不气了,还看着他俊挺的侧颜,恍惚着有些出神。   哪怕活了两世,他也终究还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接受的是这个世界的教育,可又很奇怪……   他竟然是个不接受三妻四妾甚至第二个女人的奇葩!   冷不丁,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李旭现在正忙,没有回答她,直到忙完收拾的时候,才问她:“你刚才问什么?”   夏阳本以为他没听到便算了,可既然他问了,她也没必要闷着:“我就是奇怪,你为什么不愿意娶侧妃小妾,甚至不要通房。”   李旭黑线。   “以前我以为你是清心寡欲的人,也就没想太多,可你明显不是,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啊。”   像这种特殊情况,他明明很需要,却竟然还是选择她家的五指姑娘而不去找别的女人……   虽然她是很高兴啦,可,他自己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在这个世界显得无比另类?   李旭一边给她洗手,一边没好气的反问:“这样不好?”她到底什么脑袋?别的女人求都求不来好不好?   “当然好。”   这一点夏阳当然是不否认的,但是:“我这不是好奇嘛,天家出生的你,应该看惯了……”   “就是看惯了,才更不想。”   夏阳怔愣的看着他,总觉得那淡淡的声音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灰暗感,让人听着,跟着难受。   “你知道后宫有多少女人吗?”   李旭冷不丁抛出的问题,让夏阳错愕,还不及回答,便又听到他下一个问题:“你知道我有多少兄弟姐妹还没来得及成型便没了吗?”   夏阳沉默了。   “即便是顺利出生的,也依旧没来得及长大便夭折了。”   “好不容易顺利长大了,又因为不是一个肚子爬出来的而各立阵营掐来打去。”   仔仔细细擦干她的手,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帅得一塌糊涂:“至少,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这样。”   顿了顿,似乎怕她不够懂,或者是预防她下次再脑抽的又问一遍,他补充道:“任何的预防都是假的,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其实还是不要去做,唯有不做,才能真正的不错。”   夏阳怔怔的看着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狗屎运到这种程度,稀里糊涂就捡了个这世道根本不提倡生产的好男人……   一激动,她命令道:“凑过来。”   李旭莫名其妙,却很合作的凑过去。   啵~   夏阳用力亲了他一下:“李木头,我爱你哟~,爱你一辈子。”   “哼!”   窗外陡然飞来一声冷哼大煞风景,但,李旭的心情却一点都没被破坏,甚至破天荒的勾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迎那两个说来就来的不速之客。   老头在窗外看到那笑脸,气得屋都不愿进了,还阴阳怪气的隔窗呛道:“得意吧得意吧,反正你们终究是逃不过和离的命运!我徒儿才是最合适她的伴侣。”   和离二字,还真瞬间刺醒了李旭那已然沉睡的记忆。   面色一变的同时,青筋就突突的跳了出来,他黑着脸沉着眸就要出去找那老头晦气,却被夏阳手疾眼快一把拉住。   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夏阳疼得面色瞬变。   柳明月皱眉疾走过去:“阳阳……”   “滚!”李旭却直接一掌驱逐他。   仔细想起来,比起李诚和李靖,柳明月才是他最大的情敌。   前世的时候,李诚死于那次宫变,李靖和他则都是死于夏阳之手,而柳明月,却一直活着!   虽然这一世不同了,可又还是有些地方是相同的,比如,柳明月已然还是深深的爱着夏阳,又比如,柳明月在夏阳心里是有特殊地位的,还有他们那个该死的功法……   猝不及防,柳明月躲避不及,更不愿意躲,硬生生便接了他那一掌。   砰!   被逼退的,不出意外还是柳明月。   要不是及时扣住窗子,他甚至还得倒飞出屋去。   气血翻涌得凶狠,让他根本来不及吞咽便从嘴角流了出来,面色极度难看。   虽然不想承认,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和李旭之间的功力差距,有些大!   老头在窗外冷眼看着,没有阻止,更没有帮忙。   若此时他不是站在窗外,无夜色掩饰,屋里的三人又仔细着他的话,说不定能捕捉到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遗憾。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旭根骨奇佳,是难得的修武奇才,只是……   他怎么就偏偏是皇族呢?   还有那个臭丫头……   他查了她祖宗十八代,却发现她根本不是他同族后裔!   不是他同族后裔,却得了他一族绝学传承,怎么回事?   起初他以为是哪个同族后裔怕传承断绝,才坏了当初立下的血誓收个徒弟至少将绝学传下去,便抱着总归自己也没几年活头了的想法,也针对那丫头物色了个顺眼的孩子……   然而那天晚上臭丫头的话,却似乎事情不是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可她又确实是夏家的女儿没错……   “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   夏阳的好心情被毁了个彻底,气死了,全因某个臭老头嘴巴太贱,戳到了她家男人的痛处,搞得事情完全不按正常节奏发展:“想让我伤上加伤你们就打,使劲打。”   两个男人沉默的看了她一眼,没再动手,但眼刀却乱杀了起来。  眼刀砍不死人,夏阳也懒得说他们了,要不是他们这么僵着太碍眼,让她没法睡觉,她甚至都不想开口管他们。  而且,她是李旭老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当着他的面胳膊肘往外拐……  所以她与柳明月道:“若是不准备给我用药施针的话,明晚开始你便不用来了,这么跑来跑去也麻烦。”  柳明月转眸又看向她,面色更加难看了,却应:“明晚你请我也不会来了。”   他这么识抬举,李旭很满意,夏阳却尴尬了。   好像她很无情一样,李珍的事,也开不了口了。   不过,开不了口也有开不了口的好……   却不想,柳明月跟着便道:“靖王的女儿,我明天便去看。”   “咦?”夏阳错愕。   柳明月却不知是故意怄气不解释还是怎样,竟然转身就翻窗子走了:“看你还能骂人便是不错,我走了。”   ☆、【167】风雨欲来   柳明月气呼呼的走了,老头却没走。   李旭虽抿唇不语,却满眼都是戒备的盯着他。   老头却完全当他不存在,径直便问:“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吗?”   “不需要知道。”夏阳淡道。   老头气极:“他喜欢你!”   “我还讨厌你呢,然并卵!”夏阳冷哼。   老头瞬呆:“什么什么卵?”   夏阳一脸“你真没见识”的表情斜目他:“你是我谁啊?我为什么要解释给你听?”   “臭丫头!说清楚,你到底是哪一个辈分的!”老头气得跳进屋里来。   李旭皱眉站起,以防老头忽然冲过来打人,便听到身后夏阳呛老头声道:“不用报也知道,我肯定是你姑奶奶那一辈的!”   李旭都忍不住替老头黑线了一把。   而那一听就明显不正经戏弄的话,果然老头让更加恼火,张嘴就要骂回来,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话锋陡然一转道:“你那天说的想调查的事情,我可以帮忙,但我有条件。”   李旭才不信这老头会提出什么好条件。   正要发作,却被身后的夏阳一把拉了手。   她与老头说道:“瞧见没,这个是我男人!我这辈子只会跟他一个人过!”   李旭低眸看她,神色不自觉便放得很柔,而老头却面色铁青,正要开口,就听她又说道:“你杀了他也没用!就算不为他殉情,我也会为他守寡一辈子,反正你那宝贝徒弟没戏。”   老头冷哼,竟有些不屑。   夏阳咯咯直笑:“你真觉得那套功法能控制我?”   老头皱眉,似想到了什么,面色极其难看:“你敢自废功法试试看!”   闻此话,李旭也不禁面色惊变的定凝夏阳。   功法难得,修行不易,不管出于什么缘由,一个武者功力尽失都绝对是生不如死的大事,又岂会有人愿意去自废功法!   夏阳勾唇,浅笑淡然,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可老头却看得出来,他若把她逼急了,她真干得出来。   “好好好!有出息!”老头怒极反笑,险些一个岔气缓不过来。   突的,他转眸看向李旭。   夏阳一惊,想提醒也来不及了……   陡然瞥来的一眼,让李旭瞬间警惕防备起来。   然而,他的警惕防备在老头面前形同虚设,不过无谓挣扎而已。   他很快便身不由己的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五感似乎还在,却又好像不在,似乎能感应到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感应不到,身处异空间一般,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闻不到,身体也动弹不得。   “你放心,他没死。”   老头原本明明站在窗下,却一步迈出在落地便到了夏阳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夏阳,竟有了一股无法忤逆的威严:“只要你肯实话实说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我便可答应跑那一趟腿。”   夏阳皱眉,抿唇。   “你放心,活了120多岁,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我还是分得清的。”老头淡淡道:“你只需告诉我,真话!”   夏阳沉默了看了他良久,道:“告诉你可以,但你也得实话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立下只救族人的规矩?所谓医者仁心,可我们学的一手绝技却是用来隐世的,为何宁看世间苍凉,也不愿施以援手?”   “你不知道?”   老头错愕又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而后再次皱起眉头来:“你到底哪里冒出来的,是哪一支的后人,为何连这都不知道?”   以她的本事,随便施展一点也足以轰动一方,可她却低低调调不显山不露水,在上流圈里混了这么多年……   所以,他一直以为她是知道的,结果,她却竟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来。   “我是属于哪一支的我还真不知道,因为先祖根本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但我知道,我始祖叫帝江,夏帝江。”   夏阳记得,自己乍见老夏家族谱上那个始祖名字的时候,还吐槽过始祖自恋,竟因为那个世界的传说中,盘古涅槃化十二祖巫里,其中一位,便叫帝江。   哪知老头一听之后,竟然面色瞬变,而后怒斥她道:“胡说!帝江族长虽是天纵奇才,年少有为,但他根本没有来得及留下后裔便战死于灭族那夜!”   霎时间,落针可闻。   夏阳呆滞中回过神来,两眼简直要放激光:“卧槽!老天爷终于开眼给我开金手指了,咩哈哈,原来我家老祖宗是这里的一族之长!”   金手指是什么鬼老头根本不知道,也暂时不想知道,当下他只听到了夏阳自称是族长一脉后裔,而且,用了个极其诡异的说法——这里的一族之长!   “臭丫头,把话说清楚点。”他没有耐性跟夏阳慢慢耗。   夏阳冷哼一声,神气到臭屁:“既然我家老祖是你或者你老祖的族长,即是说,我至少位份和血统上要比你至少高一些,所以,这便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老头额了一声,一时也不禁语塞了。   夏阳却笑了起来,活像糊了一脸的蜜,黏糊糊的甜到腻:“来,乖孙子,叫声姑奶奶听听。”   老头面色难看的瞪着她,炸毛了:“你说你是帝江族长的后代就是他的后代了?你有和信物凭证!”   夏阳微僵。   照他的话说,她老祖宗当初应该是在这个世界翘掉了,然后跟她一样机缘巧合或者其实也是糊里糊涂,灵魂就穿越到了她来的那个世界去……   跟着,帝江老祖宗又发现那个世界跟这个世界有着非常多的不同,比如功法之类的都被无形的力量削弱了威力,甚至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变。   于是,他隐约的知道,自己到了一片陌生的土地,回不来了,于是一些事情传不传下来,也就没有那个必要了,但灭族之痛是他一辈子难以愈合的心伤,所以,这边的族规还是照单的全传了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问题来了……   他个灵魂体怎么带能够代表他身份的东西穿越到那个世界还传给她!   就算有,她个灵魂体又怎么把东西带回来!   “除了一个老祖宗留下的印信纹外,我任何凭证都没有,但我老祖宗确实叫帝江,夏帝江。”夏阳面色难看道。   不想,老头却道:“印信纹?画出来我看看。”   夏阳怔了怔,两眼瞬亮,抬手便虚空画给老头看:“我没记错的话,是这样的……”   如果当初老祖宗真是以灵魂状态意外在那个世界重生的话,确实不可能带什么实物过去,但,他标志性的习惯却是改不了的!   身在异世,即便是她也会偶尔想家想亲人,更何况是经历了灭族之痛的老祖宗?   如此一来,亲手刻个充满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眷恋的印信时不时回忆一下,又算什么!   而且,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另一个人如何仔细观察认真模仿,也复制不了一些为不可查的习惯。   现在夏阳只担心,老头或者他的祖上,是否足够了解她的老祖宗,能不能从一个印信纹来肯定她的身份……   然而老天果然还是眷顾她的。   老头看罢她虚空画的那个像某种符咒一样的印信纹后,明显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夏阳知道,她中奖了。   嘴角掩不住的往耳根咧:“看罢,乖孙子,都说报出辈分来的话,你得乖乖喊我一声姑奶奶。”   老头老脸简直调色盘一般,五颜六色精彩绝伦:“这不可能!我祖父不会说谎!他老人家虽不能肯定那一夜到底有多少族人如他一般侥幸存活下来,却肯定,帝江族长确实死了,尸都是他老人家亲手葬下的,怎会有错!”   夏阳叹气:“实话跟你说,也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接受不接受得了……”   老头皱了皱眉,道:“你姑且说看看。”   **   万般无奈,夏阳只好给老头科普了一夜的何为穿越,并隐晦的提醒了句,这世上有种人惨到老天都同情,于是,特别允许他从头开始再活一世。   老头虽固执偏激,也未必尽信她所说的那些神奇事情,却意外的敏锐,听罢重活一世便若有似无的瞥了李旭一眼……   他还意外的很守承诺,临走前简略的告诉她,他们到底源于一个什么样的族群。   要说起他们一族,还真是个牛哄哄绝对开挂的民族,只可惜,再开挂,也逃不过人性三毒……   贪!嗔!痴!   曾经,他们一族也是乐善好施的一派,也曾满腔热血的想要医人医国,医这世道薄淡苍凉。   结果……   非常凄惨!   人性三毒,一次次扑灭他们心头那股热血,给予他们灭顶之灾,逼得他们祖先不得不隐姓埋名,逃亡天涯。   一代一代,被迫更换姓氏艰难繁衍,以至于细数下来,已经谁也说不清楚他们的始祖一开始到底是姓什么的,不过老头说,他继承的姓氏是帝,他真名是,帝延。   帝延老头说,一族传至帝江老祖宗那一代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毁灭,血脉凋零到,他祖父找了一百年,他父亲找了一百年,他也找了一百二十年,也并未成功找到一个族人!   帝延帝延,意思极其浅白,就是希望他延续帝姓血脉,至少莫将这旷世绝学跟随他们一起葬了黄土,但死规矩绝对不许违背——传内不传外。   老人家当年亲身经历灭族之痛,对“外人”之恨,彻骨,更是抱死规矩不愿放。   然而造化弄人,帝延老头却始终没有成功诞下一个血脉。   可想而知,发现夏阳的时候,他是多么的震惊和惊喜,只是……   老天又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夏阳居然要嫁皇族!   他们一族,哪一代不是毁于皇族之手?   她可能是一族仅存的唯一血脉了,却竟然要嫁皇族!   当然……   当初他们一族都毁于皇族之手,他又怎么可能自大到以为自己的能力挽狂澜抵御一切,自然,也就能理解年幼的她当初不得不屈从的苦衷。   至少,当初他看来,她确实是心不甘情不愿做李旭未婚妻的。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爱上李旭这个皇族!   而且,他渐渐还发现,她虽得了绝学传承,却与他一脉似乎并无血缘关系,于是他又怀疑他是哪个乱来的同族的弟子,于是也反正自己没孩子,就挑了个天赋过人又好性情的徒弟收了……   再不济,坏了她那段破姻缘也是好的!   却哪里知道,事情竟然超乎他所能想象那么多……   临走的时候,帝延老头面色难看,没有给夏阳去做那个探子的准信,但夏阳相信,他捋清楚所有信息后,还会再来的。   因为,不管她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灵魂穿越过来的,她都是他一族的传人,何况,他次次被她气得暴跳如雷却还是没有真正动她,甚至上次还“烧”命救她,搞得他自己时日不多,恐怕,是承受不起一族最后血脉断送在他手里的所谓罪过!   说白了就是,他,不敢赌她不是最后的血脉……   **   帝延老头走后,李旭便醒了。   那种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的体验,绝对不是什么好感受,直让他青筋突突面黑如锅底。   却,半个字都没有问她和老头“聊”了什么。   还是夏阳憋不住与他说:“如果你问的话,我会说的。”   “我不想知道那么多。”   他的回答乍一听有些猎奇,可夏阳转念便明白了——他知道的已经太多了!再多知道一点,保不准得疯!   夏阳拖着伤都忍不住抱抱他:“你又犯规了!害我一不小心就又更爱你了!”   她的情话,总是直白而露骨,但,却总能揉软他每一根冷硬紧绷的面部线条……   虽然回不了她那种直白到露骨的情话,但,他可以用最直接的行动来回应她。   然而,即便是这种暗潮汹涌下的伪宁静,也很快便被彻底结束了……   夏阳的伤彻底撕毁了大华和东夷的表面和睦。   惠武帝第一时间便悄悄的大量调军前往东门,打了东夷一个措手不及,又斩下拓跋霄兄妹首级八百里加急送往东门悬城头示众,壮将士战意。   秦氏一脉也除秦语姗外,满门抄斩,并,示众三日!   据说,襁褓中的婴孩都没有放过……   那场面,太血腥,太残忍,一时间,帝都人心惶惶,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纨绔们更是小心翼翼夹紧尾巴做人,生怕一不小心触怒天威,落个九族连诛!   然而……   惠武帝声势造得这般大,不敢说一举灭了东夷,却至少也是要狠狠刮东夷几层皮的,却奈何,东门关守将竟然不给力,虽然没输,却也没有捷报传来,而粮草银子统统都在玩命的烧啊烧。   在这么下去,民怨也难平。   骑虎难下的惠武帝率先便想到了让李旭去东门,他也相信,李旭十五岁就能打到东夷割地,如今历练了这么多年也二十出头了,至少也能让东夷伤筋断骨。   可问题是,李旭还在孝期,守的还是老战王的孝……   作为一代明君,要注重塑造光辉形象。   他自然不能前脚才把儿子送人家当曾孙子,美其名曰为人家一脉延续后代,转头儿子还没给人家诞下后人,就又派他去送死……   传出去,太毁他形象。   当然,他其实还可以选李靖。   当年西门关,李靖表现也是很不错的,可是……   一想到李靖的母亲,他就心生忌惮,加上年纪越大疑心越重,他也怕李靖这个儿子一直记恨在心,是条蛰伏的毒蛇,伺机报复他。   所以,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去解决李旭的麻烦用李旭,而不用李靖……   关键时刻,有大臣替惠武帝开了个好头,并热情的拉帮结派,为他罗列了厚厚一大叠冠冕堂皇到李旭不去东门才是罪孽深重的理由。   惠武帝非常高兴,非常满意,但为了他那面面发光的形象,他还是一本正经的和满朝文武臣子“顽固”拉锯了一阵子……   夏阳知道,李旭肯定是要去东门关打东夷的。   更清楚,他才是她最强而最有力的保护伞,一旦他离开帝都,她将直接面临四面八方的阴谋算计,甚至,绞杀!   她也知道,战场虽充满未知遍地危机,但她跟李旭去东门关,才是最安全的,只不过,上至惠武帝下至某些不上台面的小人,都不会允许她离开帝都跟李旭去东门关!   不过……   夏阳的风雨降临之前,粉黛的死期先到了。      ☆、【168】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粉黛这个死期,李旭可是期待已久的。   事实上,早在发现粉黛跟府里的侍卫厮混乱搞的时候,他就已经动了杀机,是夏阳拦住了他。   她说,蚊子再小也是肉!   粉黛虽只是那些人手里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可,就这么让她没有任何意义的死去,太浪费她存在的那点价值。   他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粉黛继续与那些侍卫乱搞。   顺便的,他也亲自观察一下,那些人“送”夏阳的催情蛊,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不看不知道,所以不要紧。   一看之下,却即便是他都不禁毛骨悚然,直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凉到头顶,让他通身发冷。   催情蛊催情,根本无影无形!   不由的,他不禁想,前世的时候,那个夏阳背叛他与他兄弟苟且,是否也是因为催情蛊搞的鬼?   不过,事实究竟如何,如今他已经无法追查,也,没有那个必要去追查,他现在只要清楚,他们确确实实背着他对这一世的夏阳下手就行了!   气极的李旭,再无耐心让夏阳慢慢玩下去,雷厉风行替粉黛准备了一杯催情茶,想了想,又喝掉半杯,才连夜将粉黛落霞以及那两个后来的教养嬷嬷,一起绑进宫。   后宫管束严格,即便是皇子,也不是什么时候说进就能进,何况是大半夜。   李旭本就气极,再加上催情药发作,烂脾气毫不意外飙到了顶峰,哪里肯按部就班走章程,直接三个字解决——   打进去!   他正盛宠,又继承了战王之位,禁卫军哪里敢真的对他放箭下杀手。   于是,大半夜,他依旧顺利的拖着一串人进了永乐宫。   动静这么大,自然火速的报到了惠武帝和张皇后那里。   二位惊愕之余,匆匆赶过来。   要知道,李旭那脾气,烂归烂,却至少在宫里还是懂的给他们留脸面的,更从未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大半夜跟禁卫军打起来也要进后宫,肯定有原因!   此时已经半夜,惠武帝又正好在张皇后宫中,虽然夜半匆忙,但因为距离不算太远,所以赶过来倒也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到的时候,永乐宫已经灯火通明,哭声震天。   “没有!丽妃娘娘!奴婢真的没有!没有!”   惠武帝和张皇后一进门,便见粉黛跪在地上抱住丽妃的腿放声大哭,又惊又怕浑身发抖,却是更加委屈:“奴婢自打进了战王府,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去哪买那催情药。何况,奴婢本就是……”   砰!   突兀的炸响,吓得在场所有人都狠狠一哆嗦。   包括丽妃。   特么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飞来个茶壶,直接在她脚边炸开,能不吓人吗?   茶壶炸开的瞬间,碎片乱飞,声势浩大,好几块差点扎到她啊!   就算没扎到她,那声势也非常吓人好不好!   何况,那茶是热的!洒出来的时候还在冒热气!   要不是粉黛抱着她腿,怎么推都推不开,丽妃甚至会以为,那茶壶是要砸她的……   “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撒谎?”   冰冷的声音不高,却炸得在场每个人,连同刚刚进屋的惠武帝和张皇后都跟着心头狂颤,总觉得有股凉气忽就从头顶灌至脚底,又从脚底冲上头顶。   冷到销魂。   粉黛也被吓得胆裂,更抓狂——您本来就撒谎了啊!   “你的意思是说,本王自己准备了一杯催情茶,还喝了下去,然后,诬陷你?”   李旭满面通红,气息紊乱而沉粗,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他现在状态糟糕到极点,可就是这样的状态下,他那万年没有表情的棺材脸上,竟出现了一种名为笑的表情。   那抹笑,看得惠武帝都控制不住的直窜鸡皮疙瘩,即便以一个旁观者,也能深刻的体会到李旭此时的愤怒!   “你算什么东西!”   冷声落时,也不见李旭有什么动作,可他搁手的茶几,却噼里啪啦砰——,炸了。   张皇后吓得面色一白,差点没跟着那些宫人一样窝囊的往后缩。   虽然最终没缩,可她还是大觉丢脸的暗暗咬牙——这孩子,不就一杯催情茶么,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却就听到,身后有人报说,太医来了。   太医?这个时候找太医来什么事?   张皇后错愕转眸,便见太医白着脸猫着身进来了,见她和惠武帝在,矮身就要行礼,却听惠武帝不耐道:“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很显然,惠武帝也被李旭这顿火气吓到了,紧着快点弄清楚好解决。   开玩笑,他还指着李旭去给他打东夷扬眉吐气呢,这时候把这孩子惹毛了拧起来,他是要打死他呢还是处死他呢?   他好不容易才培养出这样的李旭,就这么杀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怎么行!   然而,太医也蒙圈,不知道自己被召来是干啥的,直到李旭冰冷的目光射向他,又,转瞥了粉黛一眼,才了悟。   “不,不行!”   粉黛并不知道李旭竟然还命人找了太医来,当即吓得脸白得像鬼,惶恐不知所措间瞥见丽妃身后的柱子……   哪里还顾得想什么解释,起身就狠狠的撞了过去。   张皇后大惊,本能大喝:“拉住她!”   如今永乐宫中的人,皆是张皇后安排,她一声令下,自是谁近谁扑上去阻拦。   粉黛脑门还没撞上柱子,便被摁住了。   太医老练,飞快趁机给她把脉,转瞬面色大变:“其脉来往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是喜脉。”   喜脉!   有喜脉却还给李旭准备催情茶?   在场都不是白痴,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惠武帝第一个先炸毛了,气势磅礴便一串吼:“拖出去!杖毙!挫骨扬灰!株连九族!”   特么的,就算李旭过继给了战王府,也还是他的亲生儿子,怎么能被人这样算计!   “哈哈哈……”   粉黛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癫狂,地狱厉鬼一般恶狠狠的瞪着丽妃,扫过惠武帝和张皇后:“你不得好死!还有你!还有你!你们!统统的,都会死的!哈哈哈……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哈哈哈……”   再美貌的人,癫狂狰狞的模样都是扭曲恐怖的,粉黛也不例外。   只可惜,她那癫狂的样子,像极了癫狂症发作,再加上她说点到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见惯了生死的……   一来二去,倒是没人将她临死之前的真言放在心上。   粉黛被拖了出去,落霞和那两个被送回的嬷嬷吓得更加面如土色——接下来,便轮到她们了吧?   果然……   惠武帝跟着便发现了跪在那里分外醒目的她们,皱眉问道:“这几个又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丽妃也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敢去指望正暴怒的李旭会替自己解围,甚至,不敢让他先开口,可……   素来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李旭,今晚却意外的积极。   他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丽妃一眼。   那一眼,凝聚着令人心慌的绝望,让丽妃没来由的惶恐,忘了该开口先声夺人……   下一秒,李旭便开口了:“丽妃娘娘赏赐的人,恕本王无福消受。”   丽妃娘娘?   本王?   什么丽妃娘娘什么本王!他这是要跟她断绝母子关系吗?   丽妃面色瞬变,惊站起:“旭儿!”   李旭却不听,头也不回的飘着步子,走了。   张皇后皱眉,本是想叫住他的,却被他双灰暗的眼里的伤痛给惊到了。   惠武帝也不动声色的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出声,让李旭走。   在惠武帝看来,此时的李旭是头受伤的凶兽,再有一点点刺激,都可能让他彻底疯狂……   还不如,放他走。   “丽妃!朕自问这么多年来,从未亏待于你,哪怕你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哪怕你那些年那般虐待旭儿,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忍了,可,你实在太令朕失望了。”   惠武帝抛下话,也气冲冲的走了,回去想办法怎么安抚李旭的情绪,直接把丽妃丢给张皇后处置。   张皇后面色难看到前所未有,撕了丽妃的心都有了,可,她又怕真撕了丽妃,回头李旭又恨上她,可现在闹得这么大动静,轻了又不好跟惠武帝交代……   正为难,猛然灵光一闪,瞥向还跪在那里的落霞三人:“把她们带下去。”   不管怎么样,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丽妃面色瞬变,忙道:“皇后娘娘,没管教好她们是臣妾的错,能否给臣妾一个恕罪的机会,亲自料理她们?”   张皇后没来由的觉得今天的丽妃有些古怪,更加不肯卖她这个人情,冷冷喝道:“带下去!”   **   李旭快马加鞭回到战王府的时候,天边已泛白。   夏阳刚刚睁开眼,便听到哐一声响,门被硬生生的撞开,李旭跌了进来。   她刚刚醒,各种记忆断片,一时间还真被吓得不轻,鞋都顾不上穿便冲了过去。   李旭却一个踉跄,自己站稳了,并在她近身的瞬间一把将她拖去摁在了墙上,迅速而精准的占领她的唇。   巧玲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却还没近门便又被屋里的动静吓得自动滚蛋,而后,红着一张脸吩咐,没有传唤,任何人也不得靠近主卧室,而且,能滚多远滚多远。   于是,那一天,他们的房门,没关……   事后,夏阳狠狠的羞耻了一把,总觉得自己那天的声音很可能,传了很远……   不过她的脸皮向来很厚,羞耻度也不高,羞耻着羞耻着也就羞耻完了,直接被李旭宫中那出戏逗乐得直不起腰来。   由衷评价:“你好坏。”   如此一来,别说粉黛凄惨,落霞她们也不好过,甚至,丽妃都……   李旭却冷哼一声,仿佛气还没有消。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可是……”夏阳叹气:“你不怕落霞她们落在张皇后手里,被问出什么来吗?”   李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端了茶低头喝。   夏阳没来由的觉得他那一眼满满的鄙视,瞬间不满了:“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她们活得到开口的时候吗?”李旭反问。   夏阳额了一声,竟然无话反驳。   宫中到底有多少那边的人,他们不知道,却肯定,远远不止落霞等人。   如此一来,她们会不怕落霞等人开口把她们卖了?如此一来,落霞等人又岂会活得到张皇后审问的时候?   果然……   宫中很快传出消息,落霞和那两个嬷嬷都死了,清一色破胆而亡,太医诊断说是被吓死的。   事情到此,便不了了之了。   而李旭回府与夏阳“孝期内白日宣淫”的事情,也被惠武帝遮掩了过去,还请了太后她老人家开金口,帮忙说了一句“比起守孝,还是延续战王府的血脉更重要”。   都知道惠武帝指着李旭去打东夷,自然没人敢异议,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一大堆血脉更重要的理由,鼓励李旭早日为战王府延续血脉。   于是乎……   事情最后很滑稽的转变成,李旭和夏阳孝期内也可以行夫妻之事,孝期内怀的孩子,也是众望所归的结晶。   老王妃第一个笑得合不拢嘴。   她也不知还有几年活头,若能临死之前抱上曾曾孙子,就算死也瞑目了,不由就大补大补的给夏阳和李旭进补,盼曾曾孙子子心,路人皆知。   李旭不罗嗦,直接行动响应号召,明摆着是真的想让夏阳在他出征之前怀个孩子。   夏阳知道,他除了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外,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替她保护她。   可……   越是清楚,越是难过。   夏阳自己也不知道,她这种好朋友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的诡异体质,到底能不能怀上孩子。   这事就像一根针扎进了她的心脏一样,别人看不到,但她很疼,一呼一吸都在疼……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当初李慧茹那种绝望的悲痛心情了。   起初李旭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只当她是因为他去东门关的时间已经定下,虽嘴上不说,但心里到底还是难过的,直到有天……   熟睡翻身的时候,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摸到本该躺在身侧的人。   那时候,他也只以为她是又在马桶上睡着了,还无奈的笑了笑,习惯性的起床去找,去发现屋里只有他,这才慌起来。   半夜三更她不睡觉,去哪了?   有暗卫这种存在,只要她没出府,他找起她来倒也不难,只是,找到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   今夜正好满月。   月光皎洁无暇,照得夜似黎明,一切都分外宁静清晰。   一身单薄素白的夏阳坐在莲湖畔,俯首低望。   李旭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竟能看得那么专注,竟然维持那个在他看来很是别扭的姿势,半天不动。   他不否认,那画面很美,只是此时此刻那种美于他而言……   太惊悚!   因为,此时此刻她坐的位置,正是五年多前她落湖的地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紧张了眼花,竟忽然发现,她其实不是没动,而是动得很缓很慢,上身在下沉……   她随时可能掉进湖里去!   李旭甚至都不敢出声惊动她,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直到有足够把握将她拉住的瞬间,才猛然出手,一把将她拖进怀里。   她被他拉入怀的刹那,他看到了,她眼神还是恍惚的,直到撞到他那一瞬,才迟钝的惊异了声。   她这样,他甚至都不敢吼她了……   反倒还是回过神来她问他:“怎么了?”   李旭定定的盯着她,不敢错过她脸上一丝丝细微的表情。   他怕!   他害怕她现在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夏阳!   “你怎么了?”夏阳发现他不但脸白得像鬼,甚至还在冒冷汗,惊得不轻:“哪里不舒服吗?”   伸手就拉了他的手,想给他把脉,却让李旭瞬间肯定她还是她,还是他要的那个她,一把用力的将她死死搂在怀里。   夏阳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不过……   她还是很本能的拍拍他背,安抚他:“没事没事,恶梦再可怕也是假的,醒了就没事了。”   李旭沉默。   此时此刻他还惊魂未定。   不知过了多久,夏阳终于失去了安抚他的耐性,轻拍秒变狂锤:“你特么是不是想勒死我?还不放手!”   李旭放松了一些,但,还是紧紧的抱着她。   夏阳这才若有似悟,道:“我只是出来吹吹风,屋里有些闷。”   “我不去东门关了。”   李旭终于开口,却一句惊懵夏阳:“啥?”   “如果不能带你去,我就不去了。”   夏阳沉默的望了望天,淡定而无情的泼他一瓢冷水:“你还能把曾祖母一起带去不成?”   只要老王妃还在帝都,想弄她回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就算她明知道是骗局,也依旧要回来,不然,多的是大帽子扣给她……   李旭再次沉默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夏阳才开口:“那什么……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李旭没来由心一紧:“你问。”   夏阳却许久没声。   李旭更紧张了,催促道:“你问呀。”   “……你是不是很喜欢孩子?”   正要应嗯的李旭猛然一怔,而后,毫不犹豫应道:“不喜欢。”   “你说谎!”   夏阳笑着戳穿他,跟着眼泪却又不争气的说落便落,而后,干脆呜咽着直接哭了起来:“呜呜……李木头,怎么办,我可能没法帮你生孩子。”   也许是前世的经历,李旭听到这话的时候竟然并不是那么意外,而且,迅速抓住了她的语病:“只是可能而已。”   顿了顿,又补一句:“说不定你肚子里现在就已经有了,只是还看不出来。”   夏阳一听,乐笑了,眼泪却也掉得更凶了:“你根本不懂。”   “不懂的是你。”   “啥?”   “以后多吃肉,你变笨了。”   “……”   “阳阳。”   “嗯?”   “我只剩下你了,你懂吗?”   才止住的眼泪,一下又喷涌了出来,夏阳用力点头:“嗯,我懂。就算我真的不能给你生孩子,我也不会离开你。实在没办法,我就假装怀孕,然后你去给我偷一个,就当是我们自己生的。”   “一言为定。”   “……李木头你没事吧?这种事你都想也不想就答应?”   “我只需要想怎么把你牢牢绑住就够了。”   “你好坏,害我眼泪又喷出来了,还有鼻涕,擦你擦你。”   李旭这才一松,放下心来,但眸光一落看到湖面,立马又紧张起来:“阳阳,你刚才在看什么?”   夏阳却又沉默了。   李旭几次张嘴想追问,想催促,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什么也没再问。   “我,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看到她……”夏阳的话,吓得李旭面色骤变:“那里,毕竟是她消失的地方……”   “不早了,回去吧。”   李旭的话,接得让夏阳有点懵。   可想想,又觉得他这么接没有错,毕竟她的话,谁听着都要毛骨悚然,他没当她疯言疯语就不错了。   却不想,第二天一大早,李旭竟然下令让人填湖。   这决定太惊人,老王妃都吓到了,召他去问话。   “您也知道,阳阳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皮得很,说不好嫌天太热说扎湖里去泡就扎湖里去泡……我知她水性好,但往往溺死的人多是水性好的……我怕我不在没人拎得住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干脆填了安全些。”   李旭的理由很充分很正当,可老王妃和秦嬷嬷还是很奇怪的看着他。   今天下红雨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平时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孩子,一大早的竟然说了这么多个字!   老王妃默了默后,道:“你以为填上就安全了?你能让人填她还不能让人挖?何况,湖那么大,得填多久才能填平?反正至少,你出征的时候肯定填不了,到时候,她直接喊人停工就行了。”   李旭:“……”   老王妃淡定的喝了一口茶,道:“说吧,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湖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李旭只能这么说:“昨晚若不是我发现及时,阳阳恐怕……”   哐当!   老王妃用力将茶杯摔回几上,沉沉的瞪着李旭。   “老祖母,我说的是真的。”   老王妃正要动怒,却听秦嬷嬷弯身低道:“老王妃,王爷不似在开玩笑。”   老王妃眼睛坏了,看不清楚,也看不清李旭此时什么脸色,却知道,秦嬷嬷眼睛还好得很,也不会骗她。   虽不信神鬼,可李旭不可能胡说八道,便道:“你仔细说说。”   然后……   夏阳闻讯追过来的时候,正要听到李旭一本正经的胡说她有梦游症!   一火大,冲进去就骂:“你才有梦游症呢!你全家……”   他妈的!   她也是他全家中的一员,而且,老王妃也是!   李旭没开口,老王妃先沉声道:“看来伤是好利索了,随便抄个千八百本佛经完全没问题。”   “诶哟,不说还没注意,伤口好像又发炎了,不行,我得回去躺躺……”   夏阳秒认怂的往后缩,到门口的时候,又气势汹汹的指着李旭道:“你敢让人填了莲湖,我跟你没完!我说到做到!”   李旭:“……”   老王妃想教训她的时候,她已经咚咚咚巨大声的跑远了。   一时间,祖孙皆无言,还是秦嬷嬷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奴婢赌所有身家,这湖您们是填不成的。”   李旭:“……”   老王妃:“……”   秦嬷嬷勾唇:“虽然表达的方式不同,但战王妃一直是非常细腻温柔的孩子。”  有战王府之前,便有莲湖了。   可以说,莲湖见证记录了战王府的一切,存在意义非凡。   李旭说填湖就填湖,却不考虑考虑老王妃的心情,这固然让夏阳很感动,但也同时很生气。   感动的是,他果然把她放在第一位。   生气的是,他竟然没把老王妃的心情考虑进去,这意味着他与老王妃之间的亲情,还是淡薄了些,没有达到她所想要的那个效果……   李旭倒也不笨,被秦嬷嬷那么一提,转念便想明白了,不禁尴尬羞愧的与老王妃道歉:“曾祖母,是我考虑不周惹您老人家伤怀了,对不起。”   老王妃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你也是紧张阳阳紧张得昏了头而已。”   李旭顿窘,也不知呆下去要说什么,匆匆告辞遁了。   那仓皇样,逗得老王妃笑得前俯后仰,好一会儿才歇下来。   “老了还能得这么一对宝膝下尽孝,我这一辈子也算值了。”   **   出征之前,李旭再没见过林傲,仿佛他已经离开了帝都,会观里修道去了。   李旭以辞行为名去找过一次,得到的答复是林傲已经离开,却并没有说他回观里去了。   这让李旭很不安……   然而再不安,出征的日子依旧如期而至。   许是做给惠武帝看,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来送行。   夏阳自然不会缺席,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下他的脸,笑吟吟的交代:“记得好好睡觉。”   “嗯。”李旭点头:“你也要记得好好吃饭。”   众人绝倒。   没见过这么送别的!   ☆、【169】常识你妹子   千里送君,终需一别。   再不舍,李旭还是走了,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他怕多看一眼,自己也会舍不得走。   即便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背后那是一幅怎样的情景……   她是女子中少见的高个儿,穿上男装束起马尾,更是让人雌雄难辨,又因常年习武而身姿特别笔挺,即便只是静静往那一站,也还是有股少年英雄之威武。   然而,纵是如此,她在雄伟的帝都面前,也依旧渺小如同蝼蚁!   那座雄伟辉煌的帝都就似巨兽,随时都可能把她吞没,渣都不会剩一点点……   “当初东夷也是这般声势浩大,却不过几个月便让九弟给打到割地求和,这一次也定然不会太久的。”   赵芸惜浅笑着安抚站立在那一动不动目送李旭远去的夏阳,长嫂风范简直要爆棚。   本想安慰夏阳两句的沈妙梅见此,干脆沉默了。   夏阳勾唇笑了笑:“二嫂说得是。”   旁的,实在不想多说。   姑且不说赵芸惜这个人怎么样,只单单说夏阳跟赵家的恩怨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状况……   他们不明着掐死她就不错了,又岂会与她相亲相爱和睦相处到老?   夏阳可不是什么天真派的傻白甜,别人给点阳光就乱灿烂。   可她的冷淡,赵芸惜却并不在意,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样,极其自然的又转问起老人家的身体情况来。   人家关心自家长辈,是礼貌,夏阳不回答反倒显得自己没教养了,却是如此这般一来二去,与赵芸惜的话便多了起来。   不知道的看起来,还会以为她们关系很好。   夏阳暗暗撇嘴,倒也不显露出不耐来,倒要看看,堂堂诚王妃要拖着她在这帝都城门口瞎扯到什么时候。   果不其然,赵芸惜再巧舌如簧,这里也不是唠家常的地方,她很快便自觉的结束了话题,甩下一句改日带孩子去看望老王妃,便尾随李诚离开了。   临走路过莫伊身边时,若有似无瞥了莫伊一眼,见莫伊看起来目不斜视,但面庞明显的非常紧绷,不由勾唇一笑。   这些小细节,旁人还真没去注意……   也待李诚和赵芸惜走后,李靖才催马靠向夏阳:“虽说九弟过继了战王府,可我们毕竟是亲兄弟,他不在家诺大的战王府便全靠你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多谢二哥。”   夏阳颔首道谢,语气算不上生疏,但也绝对不热络。   李靖淡淡一笑,并未在意,也不久呆,分别与夏阳和李烨等人告辞,也走了。   李旭走后,他的机会便来了,而且,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李旭再活着回来!   沈妙梅与夏阳走得近,最后才走也是正常。   待兄弟姐妹们相继去远,始终望着李旭离开方向的李烨微微皱眉:“是错觉吗?怎么感觉九弟才走,这帝都的天都有些不一样了。”   沈妙梅与夏阳站得近,听得一清二楚,略微的错愕之后,不禁相视而笑。   “我还以为九弟离开后,最想念他的是九弟妹,不想,竟是王爷您。”沈妙梅掩嘴轻笑。   李烨尴尬别了别脸,却不知怎么想的又觉似乎不对,便略傲娇的冷哼一声,道:“我是说这天都变得特别清澈特别蓝了。”   夏阳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虽然她也没说什么,李烨却还是大觉脸热,匆匆就胡乱的寻了个借口,让沈妙梅回府了。   沈妙梅知他是尴尬闹的,好笑又好气,却以他们的身份在这里站着说话确实不像话,便先顺势与夏阳道别,约了明日带福哥儿去战王府探望老王妃。   赵芸惜带孩子上门若不是纯粹客套,便是别有目的,沈妙梅却是不同,夏阳自是高兴的应好。   不想,李烨尚未扶沈妙梅上车,远远便听到一阵马蹄声狂奔而至。   夫妻惊讶回首,便见一匹背上插着特殊小旗的快马带着个人疾奔而过,冲进帝都直奔皇宫而去,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沈妙梅只是普通女子,眼力一般,快马疾驰而过,旁的她是真没来得及瞧清楚,却是看清楚了那马背上的鲜艳小旗,并知道其代表着的是十万火急的意思。   面色不禁微微一变:“莫不是东门关那边出事了?”   李烨虽算不上是高手,却也好歹从小习武,眼力尚可,倒是看清楚了沈妙梅没看清的东西,比如马背上的人的穿着,摇头道:“不是东门关来的。”   可脸色,却依旧十分凝重。   夏阳走过来,低声道:“天灾非人力所能抵挡,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紫宸已经做得极好,慧茹初到南方虽有些水土不服,但并无大碍,七哥七嫂不必担心。”   燕子和绿屏都在李慧茹身边,夏阳收到消息的速度还是真要比李烨要快而详细许多。   李烨和沈妙梅虽还是担忧,却也不好当着夏阳的面说什么,毕竟她和李旭能帮的已经帮了,而紫宸去江南,也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   夏阳也不怕被说乌鸦嘴,补了句道:“天灾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还是人祸。”   别的不论,单单以做皇帝而言,惠武帝确是个好皇帝,灾情报上来,他必定会紧急处理,下旨赈灾。   然而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朝上下拨赈灾的物资和银钱,是真正能如数到达地方用于救济民众的?再有不良商家野心谋权者乱搅合……   绝对灾上加灾!   李烨不笨,自然明白这些,道:“洗钱案已了,父皇还算满意我的能力,相信到时候我请命亲下江南他会同意。”   顿了顿,补充道:“到时候,你七嫂和福哥儿就又要麻烦你了。”   夏阳浅笑,话却也不敢说太满:“能帮的不用你说我也一定帮。”   李烨估摸着送沈妙梅回府便要进宫,也不再多言,扶沈妙梅上车便匆匆走了。   “王妃,直接回府吗?”莫伊这才牵马靠上来。   夏阳又深深看了一眼李旭离去的方向,回头便利落的翻身上了马,勾唇浅笑:“难得出来一趟,附近又正好有个集市,听说还有海上来的稀奇玩意儿?去转转再回吧,说不好能给曾祖母淘些什么有趣的小东西解解闷。”   就如同当初没有料到紫宸这个状元会被下放江南外任一样,谁也没想到李旭出征的日子会定得那么急,搞得老王妃给巧玲挑的好日子愣是比李旭出征的日子迟了好几天。   如今李旭出征,巧玲回家备嫁,燕子和绿屏又远在江南跟着李慧茹,反而搞得夏阳身边就只剩莫伊一个用习惯的人了。   如今也亏得是巧玲回家备嫁了没有跟过来,不然,定要数落夏阳的。   莫伊则素来不是多话的类型,闻言只是点头,看起来面无表情十分威风,可眉宇之间的愁纹还是赤裸裸的出卖了她。   夏阳只当没瞧见,等到了集市下马混入人群后,才借着挑买东西的空隙,低声告诉莫伊一个好消息:“你弟弟妹妹已经找到了,免不了受些苦,但性命无忧。”   莫伊一听暗喜,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正要道谢,就听夏阳又道:“很抱歉,现在还不能让人把他们救出来,甚至都不能告诉你他们被关在哪里,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一旦情况不对优先救人。”   莫伊也不是个糊涂的,一听便明了夏阳这是不想打草惊蛇,虽也心疼弟弟妹妹们受的苦,怕他们性命有险,可……   她也不能因为顾忌弟弟妹妹的性命就眼睁睁看夏阳好事变坏事,甚至深陷绝地!   于是咬了咬牙,她横着心道:“若有万一,那也是他们命该如此,您不必顾忌奴婢,该如何便如何。”   “放心吧,那么多小话本我可不是白看的,阴谋诡计什么的我肯定应付得来,不会走到那一步。”   夏阳迷之自信的拍了拍莫伊。   莫伊虽然被她那小话本的梗给囧到了,却还是非常信任她的能力的,用力的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在集市里废了不少时间搜刮小玩意儿,回到战王府的时候已近傍晚。   “这野猴子总算是想起来要回家了。”   老王妃虽嘴上这般与秦嬷嬷说,面上却满满都是笑,因为她虽然看不太清楚,却也模模糊糊的看得到夏阳和莫伊拎了一大堆东西进屋,而这些东西,不出意外都是给她买的。   却才声落,就听到秦嬷嬷惊异的诶呀了声,而后,老王妃便觉有什么东西在蹭她的腿。   错愕低头,眯着眼睛仔细看,看到一条金毛的小狗,具体什么样子也看不太清楚,只觉得跟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狗?好似从前没有见过。”秦嬷嬷问道。   夏阳笑道:“这种狗叫金毛,海外来的,我瞧着漂亮又听说很聪明,便买了回来给曾祖母养着玩玩。”   秦嬷嬷却有些担心:“这……会不会很凶?”虽然瞧着不像是凶猛类的,可老王妃年纪毕竟大了,这要是被畜生咬一口,可怎么好?   “额,应该不会吧?要不我让人把它牙给拔了?”夏阳一副她也不懂的模样。   老王妃却是忍不住直接弯腰去摸了摸那只金毛,感觉它甚是乖巧,十分喜欢,不由抱上腿去,发现小家伙竟也不怕生不挣扎,还热情的哈哈只舔她手,更加喜欢。   笑嗔夏阳道:“最该拔牙的那个该是你。”   夏阳嘿嘿一笑,瞧秦嬷嬷快紧张死了,生怕小东西咬老王妃,才解释道:“秦嬷嬷您放心吧,我都打听清楚了才买的,这种狗狗又聪明又护主,老人小孩养最合适不过,听说训练得好了,还能做导盲犬呢。”   “导啥犬?”秦嬷嬷又听没有懂。   老王妃年纪大了,眼神儿愈发不好,已快接近半瞎不是秘密,夏阳也不用顾忌太多,直白便道:“便是给眼神不好的人引路的狗狗。”   秦嬷嬷面色一阵微妙。   夏阳这才意识到什么,尴尬道:“咳咳,我知道曾祖母身边有您,有丫鬟,前呼后拥的多得是人照顾,曾祖母也少出门,用不上什么导盲犬,只是吧,这人是人,宠物是宠物……”   “得了得了。”   老王妃不耐听她叽叽喳喳的乱忽悠,笑逗怀里的小金毛与秦嬷嬷道:“这狗我很喜欢,便养了吧,好吃好喝让它吃饱了,它还能啃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不信夏阳是无缘无故心血来潮就给她买的狗,还特地买了一条海外来的异犬。   她琢磨着,怀里小狗崽肯定有什么过狗之处是夏阳看重的……   既然她老人家都这么般决定了,秦嬷嬷还能说什么?   夏阳勾唇,道:“秦嬷嬷要还不放心,我明日便请紫灵来府里住一阵子好了,那小丫头对训狗可是很有一套的。”   老王妃微微扬了扬眉,笑了:“这个不错,我倒要看看,你两能把这只狗训练成什么样。”   事情拍定,夏阳转头便修书紫玉侯府,邀请紫灵过府训狗。   借口似有些可笑了,却也算名正言顺。   紫灵第二天大早便带着简单的行李兴致勃勃上门来了,却发现夏阳竟然真的叫她训狗,很是错愕。   “您让我过来……真的只是为了训狗?”   夏阳懒懒瞥了她一眼,继续逗金毛:“不然呢?”   紫灵瞬间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却还是不死心的蹲下身凑过去:“您之前明明说过,只要那个烟雾弹做得好,给你一份配方,你就跟我们合作做其他东西。”   “先把狗训练好了再说。”夏阳说得云淡风轻。   紫灵扁嘴:“训狗也不可能一天到晚……你不累,狗也累呀。”   夏阳斜眼她:“敢情狗休息的时候,我们不休息?”为啥这待遇有种不如狗的感觉?   紫灵愣了一愣,华丽丽的囧了,而后惊奇的发现,夏阳对狗懂的竟然不比她少,而且……   她丫的到底是在训狗还是训人?   ***   李旭离开第三天晚上,帝延老头便来了。   夏阳知道,柳明月其实也来了,但不知道是还在怄上次的气还是怎么地,反正没有出现到她跟前来,甚至没有靠太近。   帝延老头答应了帮忙,也没再提让她与李旭和离之类的,只道他寿元不多,这一去未必能成事,还含糊的提了句,一派传承往后就靠她和柳明月了,不论如何,莫让这惊世绝学葬了黄土……   虽没明说,但夏阳听得出来,这是帝延老头变相的让步了——传承靠她和柳明月,是因为这个世上这一脉的传人恐怕真的只剩他们两个了,却,未必是非要她和柳明月结合才算数!   帝延老头都让步了,夏阳又还有什么好跟他拗的?   想来想去,除了自己西戎带回来那支五连发的火铳之外,也没什么好东西能送他老人家保命的,便咬咬牙,忍痛割爱了。   帝延老头对火铳这种东西还挺感兴趣的,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却最终还是还给了夏阳,理由是:“我又不会用,带着也是累赘。”   夏阳本还想客套一下,帝延老头却就又道:“才从鬼门关里爬出来就忘了疼了?还是留着小命多生几个崽子,延续我族血脉吧。”   说起孩子,夏阳还是忍不住忧伤,不禁问:“您老人家瞧出……我能生孩子么?”   帝延老头被她问了个一愣。   夏阳尴尬道:“那啥,我……月事总是……”   帝延老头沉下脸,猛起就直接给了她个爆栗:“你真给帝江老祖丢脸。”   “嗷……啥?”夏阳吃痛抱头,却也没错过他话外有音,错愕不已。   “女子本就属阴,你练就的又是阴法,初初几年强行换筋洗髓变改体质,当然会这样!”   帝延老头越说越气,又是一番手起手落,咚咚咚狂爆夏阳脑袋:“帝江老祖过目不忘旷世奇才,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丢三落四忘东忘西的玩意儿来?”   夏阳眼看抱头没用,拼命开始躲,委屈得不要不要的:“胡扯,我来之前也练这阴法,可没这情况!不但我没有,我顶头上面的姐姐嫂子婶子奶奶她们统统没有!”   帝延老头见她逃,更火大,追上去就是一顿旁揍,这一次也不再局限于脑袋:“你不是说两个世界之间有差距,在那边功力功法都受到了压制吗?”   声落,屋里瞬静。   夏阳疼回神来,管他一百几岁,抬脚就踢回去:“滚你!都说老祖宗没留下过这边世界的记载,我也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怎么可能知道!”   妈蛋,她脑袋好痛,不对,是浑身都痛……   她伤刚好啊!   帝延老头干咳了声,冷哼:“这是常识。”   “常你妹子!”   ***   夏阳虽没有直接怀疑林傲就是“老乡”,却也重点怀疑是他的人。   所以,她让帝延老头从林傲美其名曰修道的那个道观周围查起,而后是李年这些年所能查到的林傲走过的足迹。   夏阳不相信林傲那老东西会把那么重要的地方,设在他陌生还看不到的地方,所以,她觉得应该就在道观附近。   帝延老头临走时,夏阳还是硬塞了一包烟雾弹给他。      ☆、【170】风雨起   夏阳每日忙着驯狗和陪伴老王妃,别人也因为她有孝在身而不方便邀请她参加这个会那个宴……   一来二去,她还真是自李旭离开后便再没出过门。   虽然没出门,可帝都每天都发生了什么大事,江南灾情如何,朝上怎么响应,以及东门关的近况,还是会有人一点不漏的每天报到她跟前。   李旭三不五时便会来封信跟她报平安,但没有固定规律,好像是心血来潮就写一封,又好像是路过正好看到有送信的站点便写一封……   他本就是寡言少语的人,刀架在脖子上也逼不出几个屁来,信又走的都是官方渠道,内容还真是每每都简短而又毫无营养。   比如,大前天睡了多久,前天睡了多久,昨天因为什么事而少睡了多久……   夏阳每次收到的信的时候都会殷勤的立马回一封,内容却大有抄袭借鉴之风。   比如,大前天吃了什么,前天吃了什么,昨天食欲比较好多吃了什么……   而此类官方渠道来往的书信,是很容易被拦截的。   于是,所有看过或辗转听到这些信的内容的人,无一不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大觉夫妻二人脑子有病。   当然,也有人不死心的觉得当中可能暗藏了什么密码,企图破解,结果自然是白费力气。   一来二去次数多了之后,很多人都烦了,连拦截的兴趣都没有了。   不是说吃了多少就是说睡了多久的信,有什么好看的对吧对吧?看多了他们怕跟着傻。   如此这般,时间一晃便到了巧玲出嫁的日子。   巧玲虽是战王府的家生子,战王府的下人,可她父母祖辈却都是跟着老战王老王妃过来的,是二位跟前的体面人,虽还是在给战王府做事,却是管着战王府在外面的产业,在外面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房有产……   她出嫁,自然是从娘家出嫁。   夏阳戴孝之身,不方便去凑那个热闹,但让莫伊替她带礼去了,还交代莫伊放心放开玩,不用急着回来,反正端茶倒水的事情,也用不上她。   莫伊明白夏阳这也是在给某些人机会……   果不其然,她醉醺醺从零食君那小新宅子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而没多久,便有人跟了上来。   她以为是赵芸惜的人找了来,还特地挑了条僻静的巷子进。   吹着凉风,喝了口随身携带的冷水,酒气顿时散了不少,她才勒马停下来:“有话说,有屁放,放完赶紧滚蛋!”   “姑娘火气可真大。”   她身后的巷子里只低低的笑声传来,不见人影,而且,是个男的。   赵芸惜竟然派个男人来跟她接头?   莫伊还真有些诧异,不过,这也并不算多稀奇的事情,因此她也并未太在意,头也不回冷冷便嗤笑道:“你们抓了我的家人威胁我,是我的仇人,却还指望我跟你们和颜悦色?可笑!”   那声音再次传来,笑稍高了一些:“原来有人抓了姑娘的家人威胁姑娘,啧啧,可真不厚道……”   莫伊面色瞬变,急忙催马回身,微微眯起眼睛企图看清巷子那头的人什么模样,是谁。   然而,今晚月色虽然不错,可那人却很是精明老道,竟正好站在巷子阴影下,距离又不近不远,让她勉强只能看到他身形半高微胖,根本瞧不清楚模样。   莫伊小心机警的手扶上剑柄,沉声问道:“你是谁!”   “不是姑娘的仇人。”那人笑道:“甚至,姑娘愿意的话,可以是伙伴。”   伙伴?   莫伊冷笑:“我一个小小侍卫,要出身没出身,要颜色没几分,能力更算不上出众,何德何能!”   “当然是因为姑娘当下是战王妃身边最亲近又最信任的人。”那人倒是直接。   果然又是冲着战王妃来的……   虽有所心理准备,可莫伊的心,还是忍不住的往下沉:“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相信姑娘不会的。”从声音不难听出,那人在微笑,成竹在胸的微笑:“姑娘虽从小离家,但非常在乎自己的家人……据在下所知,姑娘的父母如今还在家中。”   “卑鄙!”莫伊愤怒挥手,打出两枚暗器。   不出所料……   暗器飞出去后,石沉大海一般没点声音反馈回来,明显是被对方接住了,这至少证明,对方功力远在她之上,她即便用巧,胜算也微乎其微!   莫伊的心,再度往下沉了沉。   那人也不知识破了莫伊试探的意图没有,笑得更加大声了些,但却似心情愉悦的,而非戏谑:“那些人挟持姑娘家人,无非也是想利用姑娘对付战王妃而已……姑娘既已对别人慷慨,又何必对我们这般吝啬?还是你以为,卖两次才叫卖主,卖一次,便不算卖主?”   说罢,他自己就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莫伊面色更加难看,咬牙恨道:“战王妃为人宽和,从未主动与人结怨,甚至得饶人处总饶人,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那人却并不上当,笑着道:“姑娘,知道得太多可不是好事,而你,其实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莫伊一听,本能调转马头就要跑,却可惜,巷子狭小,她这西戎得来的汗血宝马却体型高大,猛然掉头,并不如预想的迅速,而那人,却踏着昏暗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那人敢与宝马拼速,肯定不凡,此时莫伊弃马奔逃反而不智,所以她只能拔剑拼搏一把。   然而,实力差距果然太大,她的剑甚至还没来得及拔出来,他人便到了,并手疾眼快一把摁住了她拔剑的手,笑道:“姑娘脾气真大。”   他没有伤她,只是轻笑带着明显的戏谑。   莫伊气极,却只是冷哼一声,另一只手也飞快的趁机拔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向他刺去……   “功夫不错,反应也不错。”他笑着,打飞了她的匕首。   莫伊吃痛闷哼,但是,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脸。   那一张看起来很讨喜的圆脸,笑吟吟的,像成年版的招财童子,只是那双笑弯得跟狐狸似的眼……   她总觉得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你唔……”   她本能张嘴想问,却才开口,他就硬塞了什么东西进她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莫伊本能就要吐出来,却被他一拍,东西就咽下去了,她只隐约感觉到,那东西形状有点怪,似乎……   只有一半?   或者,其实更少?   “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还用不上,你也是托了你家主子的福。”   他笑着放开了她,退到了巷子墙头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正常情况下,最多三天发作一次,那滋味,呵呵……姑娘还是亲自体验吧,不过记住,我会一直在如来茶馆静候姑娘大驾,姑娘实在忍不住了,不妨来找我。”   **   从巷子出来,莫伊面色出奇的好,但她心情其实非常糟糕。   她不知道自己被喂食的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却莫名的感觉身体非常兴奋,似乎浑身充满了力量,隐隐又有种飘飘感……   那滋味,说不清楚,但很妙,然而莫伊却不是普通人,她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侍卫,她心境不一般,至少清楚的知道,此时感觉越是好,反而越坏!   本想策马狂奔,一路疾回战王府,却不想,半路竟然遇上了熟人……   “师父!”略微的错愕之后,莫伊匆匆下马:“莫伊叩见师父。”   可心,却是更加往下沉了……   她是朝廷训练出来的人!   她的师父自然也是替朝廷效命的人!   可她这位专职为朝廷训练人才的师父,却忽然出现在这里……   原因只能有一个——惠武帝再次想起了她的存在,需要她在夏阳身边做些什么,或者,拿些什么!   而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料……   一来二去的折腾,莫伊回到战王府的时候,着实已经不早。   夏阳已经休息,但小丫鬟却端了碗汤来给她:“王妃猜你这么晚才回定是喝了不少酒,休息前特地命人给你准备的这个,让你喝了之后再休息,说是喝了之后明日起来不会头疼。”   莫伊默默接过汤,看了良久,直看的眼眶泛红,才仰头大口喝干。   小丫鬟只当莫伊是感动的,还好不羡慕的道:“王妃待莫伊姐你们就是好。”   “待你们不好吗?”莫伊沉沉放下碗,语气有些冲:“便是你们当初那般对粉黛拍马奉迎,她时候也没有责罚打骂过你们,还不好?”   小丫鬟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却也委屈——她们如此,也不过是想往上爬,过得好一些而已,哪里错了?   **   并不需要原定的三天,只几个时辰后的次日中午,莫伊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了。   莫名的焦虑,莫名的恐慌,畏惧,却又在渴望……   虽然这些感觉都还不算强烈,但,那种感觉确实有,真真实实的存在。   莫伊知道,坏了,定是昨晚被强行喂下的东西闹的。   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夏阳说,甚至心虚的不敢去见夏阳,干脆与李妈妈谎称自己身体还有些不适,企图回屋用睡觉来缓解那种不适。   反正夏阳也不出门,府里人手也够,又用不上她端茶倒水,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李妈妈便允了她。   然而……   睡觉却并未能缓解莫伊的症状。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适的症状不但越发严重,还出现了万蚁啮骨,万针刺心,万嘴吮血,万虫断筋,万刃裂肤等等等等难以忍受的痛苦……   莫伊隐约知道,她这是彻底发作了,得去找那个狐狸眼胖子,他手里有解决她这种痛苦的东西,但是,她不甘心,也知道,去了就输了,会彻底陷进去。   痛苦越来越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身心俱疲的时候,她想到了自绝……   原本只是弟弟妹妹被抓走,还有一线希望,可如今,爹娘也被盯上了,而且,那位都要对付战王妃!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而已,她如何去破这个局面?又,有什么脸面恳求战王妃为她为她的家人去自投罗网去送死?   这是一个死局!   至少于她而言,就是死局!   她很清楚,就算她照做了,她和她的家人,也终究是会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她现在就去死,也免得拖累了救过她一命的战王妃……   啪!   啪!   冷不丁接连的两巴掌,打飞了莫伊准备捅进心脏的匕首,扇侧了莫伊的脸,打得她有点懵。   夏阳趁机,飞快的往她身上扎了几针。   莫伊的痛苦稍减,让她恢复了一些清明,看清面前的人是夏阳,眼泪一下就喷涌了出来,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虚弱而充满绝望:“王妃,您不该救奴婢……”   啪!   夏阳二话不说,狠狠就又给了她一巴掌。   银针压的是她体内的痛苦,并非脸上的辣痛,莫伊清晰的感觉自己的脸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得像火在烧,人又更清醒了几分。   啪!   夏阳紧跟着,又给了她一巴掌。   似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过瘾,抬手噼噼啪啪,又抽了莫伊几嘴巴,只打得自己的手都疼了,才停下来:“清醒了吗?”   莫伊却是被她打懵了,满眼满脑袋都是金星,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不过,人冷静了不少……   “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命是你自己的!贱不贱别人说了不算!你自己说的才算!你若自己都觉得自己命贱不值钱,又凭什么去让别人觉得你不命贱!”   莫伊默默的听,默默的哭,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忽然不难受了。   夏阳骂够后,才叹气:“现在,跟我仔细说说吧,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   ☆、【171】谁叫我有钱   莫伊没让夏阳失望,迟疑之后,还是道出了那晚自己的遭遇,包括,那道通过自己师父传达下来的圣命——   找当初老战王留给战王妃的,一个紫玉做的东西!   “就为了这个,你就想去死?你以为一死就能了之?”夏阳忽然又想打人了:“我这么英明神武,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蛋手下?”   现在正在说正事,是非常严肃的时刻,可不知道为什么,莫伊听着“英明神武”四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狠狠囧了一囧。   夏阳则转念又想起了莫伊生长的大环境,以及她一直以来被灌输的思想,终又还是心软得连语气都温和了下来:“莫伊,谢谢。”   莫伊是朝廷训练出来的侍卫,却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是另一种形式的军人。   军人,应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莫伊却为了她这个二手主子将一手主子给卖了……   这种事,做起来可远比说得要艰难很多!   莫伊此时状态不佳,着实迟钝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夏阳在谢她什么,不禁有些局促:“奴婢的命都是您救的。”   而且,也从未有人像夏阳这般真正的把他们当人一般看待与尊重,让她们重新活出了曾经被抹杀的尊严!   提起那所谓的救命之恩,夏阳终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当初在昆莫时莫伊会遇上那次危险,跟她其实脱不开关系……   当然,有些事情解释得太清楚了反而显得矫情,阴差阳错淡薄情分,所以,夏阳转念便又厚颜无耻的接受了莫伊的真诚,岔开话题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我们现在还是回归正题,抓紧时间说正事。”   莫伊立马挺直腰杆,仔细聆听。   夏阳见此不禁暗想,莫伊果然很像个军人,面上却认真道:“首先,你现在就去那个什么茶楼,把那所谓能减轻你痛苦的‘东西’拿回来。”   “咦?”   莫伊才惊异一声,便听夏阳又道:“若有本事就顺便探探,那个狐狸眼胖子跟你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啊!?”   于是,莫伊快马匆匆的来到了如来茶馆……   出门前,夏阳拔走了银针,所以她此时的状态非常糟糕,未免惹人侧目,她戴了顶宽大的纱帽遮挡住了自己的容貌。   然而,茶馆不小,生意还很是不错,大堂因为配有说书唱曲儿等节目助兴消遣,可谓座无虚席,雅间亦有十来间,而那狐狸眼胖子却只跟莫伊约定在茶馆碰面,并未说具体位置。   怎么办怎么办……   莫伊感觉万虫噬骨,天旋地转,痛苦得不得不扶上茶馆的门框,努力用自己那混沌不清的大脑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找人。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进雅间休息一会儿?”   **   莫伊再回到战王府的时候,精神和状态都“变”回了巅峰,非常好,好到就好像之前那种痛苦只是一场可怕的恶梦,梦醒了,痛苦也就消失了……   可她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做梦,确实经历了那种痛苦,而那种痛苦也唯有切身体会了才知道有多厉害。   那种药,不能再吃!   她知道。   战王妃也是这么警告的。   而战王妃让她去茶馆,只是让她去拿药回来好研究,并非让她吃,甚至一再警告叫她不要吃,不论如何挺住忍住,可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并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取信那个死胖子!   不当着他的面吃下去,吃给他看,他怎么能放心自己真的会听他们的话,不是吗?   不吃下去让自己恢复自然,怎么骗过茶馆其他人让他们背后的主子放心,不是吗?   可惜,再多的理由,也骗不过自己的心……   所以她现在很害怕,害怕得全身发抖。   这才刚刚开始她就忍不住了,以后怎么办?据说这东西会上瘾的,用得越多越难戒掉,而东西只有他们才有……   她不怕死,若能为自己敬仰的人战死,是荣耀,她死也死得高兴,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她怕屈辱而死,怕生不如死!   夏阳一看莫伊那脸色便知道,她没听自己的话。   一瞬间,她有种摁莫伊下莲湖喝水撑死了干脆的冲动,但转念,她又叹气了……   毒品的可怕,夏阳当然了解,而莫伊虽有军人的品质没错,却终非是最出色的那种军人,也到底是个不足二十的小女子而已。   不过,莫伊倒是挺有觉悟,不用夏阳开口自己就主动的跪了下去,并把从那狐狸眼胖子处拿到的“药丸”统统上交。   她想借夏阳的手,断自己的后路,逼着自己去戒!   不戒也得戒!   夏阳知她决心,但还是保险起见的直接搜了一遍她的身,确定东西全给了她之后,才可以硬着声道:“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若不好好珍惜,旁人做什么也是徒劳!而且,你记住,你死和我死之间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我肯定会选你死!”   她的话直白得扎人,旁人听是说不定要对她心生愤恨,可莫伊却知道,这是真诚,是告诫,所以,很动人。   接下来的日子,夏阳不但要忙着驯狗,还要帮莫伊戒毒。   莫伊发现,有夏阳帮忙戒毒,毒瘾发作起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一开始时那么痛苦,至少,有夏阳在旁帮忙的那种程度的发作,她撑得住。   时间在煎熬中,悄悄流逝……   江南的水灾,终究还是引发了瘟疫。   紫宸虽先一步尽他最大努力的周旋同僚沟通预防各种工作,却奈何在这些人眼里看来,紫玉侯府已经没落,他虽然娶了公主,却依旧不过是个小小七品,而江南,非常大,官很多……   事实上,若非李慧茹跟去了还大闹一场,修补河堤的银钱都不能准时下放。   然而就算如此,某些脑满肠肥自作聪明的江南官员还是联合起来敷衍他,拿了他辛苦争取来的银钱,中饱私囊也不修河堤!   结果,年久失修的河堤尽数崩塌……   一夜之间,眼看十月份便丰收的千万亩水稻就那么祭了龙王庙。   一夜之间,无数百姓家园被毁,瘟疫说起就起。   瘟疫一起,民慌,那些蠢官还一味的镇压镇压镇压,于是,人祸说起就起……   值得庆幸的是,紫宸至少把周围数县的地方官联合了起来,不厌其烦的督促他们修堤修坝,所以,他所管理的信安县以及周边数县,没有决堤塌坝的事情发生,偶有小面积的水位上涨,还是其他地方影响所致,算不上水灾。   信安县以及周围数县,并未造成什么损失,粮食都保住了。   惠武帝闻报的时候,还在朝堂上大肆的夸了紫宸一番,直道等他回来要嘉奖。   然而……   这值得庆幸的事,也同时是大不幸,是对紫宸和李慧茹更大更严酷的考验——别处的灾民纷纷涌向信安县数县避难!   避难的同时,把恐慌和瘟疫也一并带了进来,原本可以好好的信安数县,一瞬间陷入了粮草和药材都紧缺的窘境……   若粮草及药材不能及时送达灾区确实用在灾民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赈灾的粮草和药材还在筹备的时候,江南再度八百里加急送来一份药方,道是信安县阴差阳错找到了合适治疗此次瘟疫的方子。   方子找到,能用的药材多买,不必要的少买,有效的减少了不必要的浪费,惠武帝自是高兴,又因为信安县便是紫宸管理的地盘,于是又把紫宸夸赞了一番,却不知道,药方的最大功臣其实是夏阳!   夏阳以防万一,事先便让绿屏和燕子带去药方的江南,并因为难以预测症状而预备了百余份方子,紫宸和李慧茹乍见的时候,还狠狠吓了一跳……   李烨自请下江南,惠武帝果然同意了。   许是因为李慧茹是贤妃的女儿,李烨的嫡亲妹妹,或者,惠武帝也是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儿了,所以李烨临走前,惠武帝特地私下让李烨回来的时候,把李慧茹一起带回来。   然而,李慧茹却没有跟李烨回来,她冒着被传染瘟疫的危险,选择了留下帮紫宸。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下李烨不过是才刚刚下江南而已……   李烨前脚刚走,赵芸惜后脚就高调的游说帝都贵妇们捐钱捐物,道是东门关打仗要钱,江南赈灾也要钱,国库再充裕也经不起两头如此烧,大家能出一点是一点。   她是诚王妃,筹钱的理由又如此高大上,谁敢不买账?   且不说杨贵妃是她婆婆,肯定响应,就是太后她老人家闻讯之后,也很是慷慨的捐了不少钱物。   太后起了这么个好头,那些个肉疼舍不得的,也要咬紧牙关捐了……   不出所料,赵芸惜此举赢得了惠武帝大大赞赏。   惠武帝也通过此举发现帝都贵妇们不是一般有钱,又加上东门江南两头烧钱确实吃力,便暗中一番推波助澜……   一来二去,赵芸惜声势就更大了,转头又打起了那些商贾富绅的主意,搞起了拍卖。   拍卖会的地点就定在诚王府,拍卖的物件要不是宫里出来的瓷器玉器,便是王公贵族妇人们的金银首饰……   说好听点,是将器物兑换成银钱,方便买粮买药供给战地灾区。   说直白了,就是用个好听的噱头变相的诓诈商贾富绅出钱!   声势之大,甚至连夏阳这样戴孝之身的人都特别邀请,请她到时候务必到场捧场……   “东门和江南两头都烧钱烧得厉害,国库确实紧张,二嫂这么做父皇自是欢喜的。”   沈妙梅母子最近成了战王府的常客,把福哥儿往老王妃那儿一放,转头便与夏阳说起拍卖会的事情来:“皇后娘娘与杨贵妃素来不对付,如今二嫂闹这么大动静,得了父皇夸赞,皇后心中多半是有些不舒服的,虽不至于破坏,却肯定死死盯着这笔钱,二哥二嫂应不至于敢打这些钱的主意。”   夏阳点头,国库紧张,能缓一点是一点,就算张皇后不盯着,惠武帝也多半会盯着。   沈妙梅多半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方便说出口来。   “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得你到场呢?”沈妙梅皱眉,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   夏阳叹气,满面哀伤:“左右镇北侯府,右手战王府,哦对了,曾经还背过一个北王府……敢问七嫂,放眼整个帝都,还能有哪个贵妇能比我更有钱又能自由支配这些钱的?”   镇北侯府是她祖上几代生生攒下来的,日积月累底蕴丰厚,而她,是唯一的继承人!   曾经的北王府的所有,都是李旭一双手打拼挣回来的,而她,是李旭唯一的女人还是正主母!   最后是战王府……   虽然老战王去之前已经散了一大笔钱财分给宗亲,可,战王府依旧很有钱而且人口简单到可怜,并且没谁有不良嗜好,变相的少了一大笔开销,而她,依旧是当家主母!   沈妙梅干咳了一声,提醒道:“你还是西戎的神女,姬氏的郡主。”   西戎比不上大华的是环境,并非钱财,何况西戎盛产矿产,兵器先进,民风彪悍……   北狄也与西戎相邻,却不厌其烦总打大华也不愿大规模的去招惹西戎。   而且,姬氏是西戎最有钱的主!   而且,姬氏阳盛阴衰到极致,夏阳是唯一的郡主!   而且,夏阳姬氏那些表兄弟都非常非常的喜欢她,三不五时就给她送东西来!   今天这个得了颗啥大宝石,送过来,明天那个又得了块美玉,又差人送过来……简直要羡慕瞎整个帝都的女人!   夏阳囧囧道:“你这么一提我猛然想起来,李妈妈跟我说存放玉石的仓库快挤炸了……来来来,我们挑玉石去,你随便给我拖两车回去玩。”   沈妙梅嘴角直抽,随便拖两车……你到底是有多少玉石?   就听到夏阳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那些表哥都是不解风情的笨蛋,虽然送的都是好货没错,可大多都是纯天然妥妥的原石,你想弄成玩意儿得自己出钱去找工匠。”   原……原石……   沈妙梅嘴角再度抽了,但跟着,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当然,你嫌麻烦转手卖了也行,反正堆我这里也是当垃圾,回头……啊对了,若是做得好,咱就请工匠自己开铺子,我出石头你管事,得了银钱咱两对半分,反正放着也碍地方,还成天被人惦记……”   听到这话,沈妙梅微怔之后,再度笑开,低低道一声:“九弟妹,谢谢。”   李烨没有李旭挣家底的本事,沈妙梅也没有夏阳那样的出身,夫妻二人经济来源都很有限,原本夫妻二人平平淡淡的过,有贤妃娘娘帮衬着,倒也可以过得滋滋润润,然而事与愿违,他们硬是被拖进了这夺嫡的漩涡里挣扎不脱……   不管你愿不愿意,进来了,出不去,该开销的你就得开销,你不开销也自有人逼着你开销!   说白了就是,烨王府虽不至于揭不开锅,但确实穷,而夏阳那番话,美其名曰送她原石合伙做生意什么的,其实是在变相的帮他们开辟聚财的渠道。   夏阳却道:“七嫂你先别忙着谢我,事情跟我沾上边只怕都不得好,能不能成还说不好,更何况,回头诚王府那个拍卖会,我恐怕就先要你帮个大忙。”   沈妙梅淡淡一笑:“我却觉得,只要跟你沾上边,事情总会出乎意料的好,不过……你想我帮什么忙?难道你已经知道二哥二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现在我也说不好,也可能是我太自恋吧,反正总觉得二嫂这事闹得这么大动静,是冲着我来的。”   沈妙梅想了想,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身边如今又没几个能用的人,还是小心些的好。”   ------题外话------   推荐好友佳若飞雪新文《攻妻不备之夫贵难挡》   她是侯门千金,身分尊贵,却被众人觊觎暗害。   他是她捡来的护卫,赐名阿贵,一根筋的以为,她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守护对象。   外祖母的为难,叔叔的贪婪,甚至还有一堆极品亲戚的惦记,安潇潇觉得,她的人生,重来一世,唯一的改变就是,身边多了一个他。   他第一时间认清自己的心,便开始步步为营,小心算计,只为了想要偷走她的一颗心。   京城的人都说他配不上她,不过一介小小的护卫,怎么配成为大渊第一美人儿的夫婿?   当他的身份揭晓,四方哗然。   ☆、【172】欢迎来逛地狱门   天子脚下,遍地机遇,从不缺有钱人,更不缺暴发户。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这类人都入不了贵族的眼,甚至在一般的官家看来,他们都跟臭虫差不多,是用卑劣的手段赚取肮脏的钱,他们的钱都是臭的。   虽然很多这种所谓的臭虫其实也并不喜欢这些所谓的贵族官家,却奈何权势都掌控在贵族官家手中,他们不得不臣服,不得不依附,甚至为了更快捷的获取更大的利益,哪怕被唾弃辱骂,也还是厚着脸皮各种求攀交……   只不过前面便说了,权贵看不上他们,所以,他们能攀交的机会太少太少。   诚王妃这次举办的拍卖会,无疑成了当下最好的时机,可以说得上是令商贾暴发户们趋之若鹜,哪怕明知道进去一趟势必要大出血,也义无反顾争相报名。   若能成功攀附上一门权贵,往后所滋生出来的效益绝对是无法想象的,谁又会去在意当下那点血,更何况,惠武帝都看着呢!   如此沸沸扬扬间,拍卖会的日子便到了。   诚王府虽不如战王府来得大气磅礴,却也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浑然天成的透着一股皇家贵气,是纯靠银钱堆不起来的尊贵与气派,直引得那些从未有机会进过如此高门的土豪豪绅们连连赞叹不已,大有刘姥姥进大观园之相。   紫霞公主站在楼亭上居高下望,将那些粗鄙丑陋的嘴脸看了个一清二楚,满脸都是鄙夷:“二嫂你怎么……”   她本是想与赵芸惜抱怨一番那些人太没有格调档次,却不想才开口,便被赵芸惜打断了:“没我允许,不许说话。”   那声音,很温柔,可紫霞公主却没来由的听出一股寒气,直冷得忍不住打哆嗦,忙不迭的猛点头。   赵芸惜还算满意她当下的表现,却并不放心她能一整天都能维持这个样子,而自己作为拍卖会的举办者,自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让她跟着,更何况……   今天,她还要重点招待夏阳!   这么一想,不由沉声与紫霞公主身后的两个丫鬟道:“今天给你们个特权,看好她,若见她要惹事或者乱说话,直接拉回屋里绑起来。”   紫霞公主一听,恼了:“二嫂!”   “不想丢人,便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和脑子。”   赵芸惜冷冷打断她,半点面子不给眼底寒光灼灼,一副紫霞公主若再不识好歹反驳,当下就关起来或者送回去的架势。   紫霞公主心中再多不满,也不敢吭声了。   她如今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父皇的宠爱,婆婆又原就不喜欢她,如今更甚,杨老四也变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要不是母妃和二哥二嫂还念在亲生的情分上不好撇着她不管,还真不知道她会落个什么凄惨下场,自是不能得罪了赵芸惜。   紫霞公主心正凄悲,有人匆匆来报:“王妃,七公主,战王妃到了。”   一听,紫霞公主面色便是一沉。   她会落到今天这副天地,还不都是拜夏阳那贱人所赐?就是从那贱人回帝都开始,她的日子才每况日下,一落千丈!   赵芸惜余光看得清楚,不禁微微皱眉,沉声再度提醒:“记住,不想丢人,就给我老实的管好自己的嘴和脑子!她可不是你个失宠公主想动就动得了的!不要贴上去自取其辱!”   紫霞公主面色难看:“二嫂你放心吧,至少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她在夏阳手里吃的亏太多了,再笨也能学着聪明一些了……   赵芸惜看了紫霞公主一眼,不再理会,抬脚便亲自去迎夏阳。   大家都是王妃,赵芸惜还是嫂子,却特地亲自来迎夏阳,让人想不特别关注夏阳并多想其他都难——她若不是战王妃,人诚王妃用得着这样?这无疑是变相的跟所有人说,战王妃的地位远在诚王妃之上!   “老祖宗身子可好,怎么没来?”   夏阳够高,又一身轻便素袍,矮一截的赵芸惜挽着她的手臂也不显突兀,还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让不知道的人误以为她们关系非常不错。   “多谢二嫂关心,曾祖母身体很好,就是毕竟年纪大了,已不适合凑这种热闹,便让我全权代表战王府过来。”   夏阳巧妙的推开赵芸惜的手,浅笑道:“还有啊,二嫂你可别害我,谁不知道二哥多宝贝你,就算我是个女的你这样搂着我他也是会生气的,我可不想被他迁怒。”   赵芸惜掩嘴娇羞笑,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口无遮拦胡乱浑说。”   夏阳淡淡一笑,并未再接这话,而是直接询问起拍卖会什么时候正式开始。   赵芸惜莞尔:“人还没到齐呢,不急不急,来,我们先去那边的亭子喝杯茶等等。”   夏阳淡扫一圈,果然连沈妙梅都还没到,便点了点头。   亭子里已经坐了不少贵妇,见妯娌二人相伴而来,忙起身打招呼。   赵芸惜引了夏阳去坐中间。   能近二人身边坐的,都是帝都数一数二的上流贵妇。   有趣的是,这些贵妇一个都没带家中千金前来看热闹,倒是那些争着紧挨她们坐,无所不用其极攀谈的商贾夫人们,人后至少也带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个别简直孔雀开屏一般带了五六个……   意图很明显——拍卖会上有不少贵族公子前来凑热闹,逮到一个是一个,逮到一对赚一双,不正妻主母位,但求能吹口枕边风!   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中间的夏阳见此不禁暗叹壮观,实在无法理解那种“小妾也是好岗位”的神奇心态。   而她才落座,点心便送了上来,茶则送上来的是煮茶的工具和茶叶。   赵芸惜现场亲自烹茶。   “放眼大华,恐怕最厉害的制茶高手便是七弟了,可惜他如今忙于政务没什么时间再费神搞这些玩意儿,我们想喝好茶,也不似以前那般容易拿得到了,就是现在这茶都是我为了这场拍卖会死皮赖脸去跟七弟妹求的……”   赵芸惜手法娴熟,很快便煮好了茶,浅笑着给夏阳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笑言道:“我手艺粗鄙,不敢与七弟七弟妹比较,你且尝尝看,不好便少喝些,莫要当众落我脸面让我难堪便行。”   众人一听这玩笑话,纷纷附和的掩嘴轻笑。   “二嫂这是故意在为难我了。”   夏阳轻皱鼻头一副生气的模样顶回去:“我个能吃就能往嘴里塞的粗人,哪尝得出个好坏来?一会儿喝多几口,旁人问起我好在哪里,我怎样回答才好?若为怕回答而少喝几口,大家又还不得以为我这是故意在让二嫂难堪?诶哟喂,左右都是为难,那这茶我是喝呢还是不喝呢?”   她语气俏皮,又配着略夸张的表情,模样十分逗趣,顿时惹得众人忍俊不禁,特别是那些商贾妇人小姐,为了表示他们很捧战王妃的场,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活似群抽了风。   夏阳看来,画面很喜感,那些贵妇却觉浮夸过头,反而嫌弃得渐渐的笑不出来了。   “就你嘴利。”   一声含笑的轻嗔传来,赫然是沈妙梅到了。   她笑盈盈的走进亭中来,与赵芸惜见礼:“家里忽然有些事耽搁了时间,来迟了,还望二嫂莫要见怪。”   “不迟不迟。”赵芸惜浅笑着招呼她坐下,也给她倒了一杯茶:“来,先坐下喝杯茶缓口气。”   沈妙梅浅笑道谢,尝过茶之后把赵芸惜好一番夸,但用词却是非常的巧妙而恰当,让人生不出一丝丝的不舒服,甚至心生共鸣。   在场贵妇们显然很赞同她的观点,纷纷点头附和,气氛瞬间陷入无比和谐的美好……   夏阳默默的低头吃点心——比起这种让人心悦诚服很能调节气氛的好话,她果然还是更擅长粗暴骂人。   不过……   虽然味道确实很淡很淡,几乎被茶香点心香盖过,但异味确实是有的,而且很巧妙的融合在茶和点心之中,并且必须是两者同食才会发挥药效!   看着沈妙梅刚刚落座,便有丫鬟手疾眼快的给她上了一小碟精致的点心,夏阳更加肯定,赵芸惜这个拍卖会都是为了款待她而顺便弄出来的……   赵芸惜浅笑着招待沈妙梅的同时,余光不忘仔细夏阳,看到夏阳喝了茶水又吃过点心之后,嘴角的弧度便缓缓的更深了些。   她很快便提议道:“时辰已到,人也到得差不多了,拍卖会便正式开始吧。”   众人应声挪座。   沈妙梅趁着赵芸惜去主持的空隙低声询问夏阳要怎么帮。   夏阳也不与她客气,浅笑着说什么小秘密一般,附去她耳边便与她咬起耳朵来:“一会儿……你就……”   沈妙梅是个非常聪慧的妙女子,举一能反三,题头能猜尾,只听夏阳短短一句便瞬间联想到了许多,顿时心不禁狠狠一沉,面上却不敢变色。   虽然她知道夏阳是能人,那些阴损招儿未必能算计到她,可她还是忍不住替她着急,怕她阴沟翻船,不禁张嘴想劝夏阳立刻回去,却迎上夏阳笑吟吟的眸。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再没点回礼,他们会真的以为我善良到圣母。”   **   拍卖品非常多,一天两天肯定拍不完,所以赵芸惜计划的是七天。   然而第一天拍卖才开始没多久,战王妃便不知什么原因的忽然不适而当众晕倒了。   虽然事出忽然,但赵芸惜却不愧精明能干的贤名,完全在不惊扰拍卖会继续的情况下,第一时间便安排了夏阳在府中休息,并迅速请来大夫为她检查。   沈妙梅起初倒是跟了过去,但很快便又被请开了,原因是正好轮到了她的东西拍卖。   若是一般的拍卖会,她倒也不必亲自在场,可这拍卖会美名是为了东门战事和江南灾情筹款,买家不单单只是买东西而已,还是一种另类的爱国表现,所以,她得到场去替东门关的将士和江南的灾民客套的感谢一番。   当然,这也是赵芸惜最初便筹划好的,还得了太后的称赞。   如此一来,自然没人敢把这个流程给过滤掉……   很快,赵芸惜也回来了,还带回了大夫的诊断:“说是最近精神太过紧张,都没有好好休息……也是,战场刀剑无眼,九弟再彪悍也难保咳咳,唉,是个可怜的,成亲几年,真正跟九弟聚在一起的日子却正经没几天……”   夏阳和李旭夫妻感情好,虽然之前也闹过几次大动静,可最终都是不了了之,两人如今依旧好得让人羡慕,因而赵芸惜这般说,倒是没人怀疑。   若不是沈妙梅知道一些内幕,恐怕都要被赵芸惜那三寸巧舌给蒙骗了。   不敢表现急躁的暗自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沈妙梅这才缓缓放下茶杯,与赵芸惜打个招呼,要去茅房方便一下。   赵芸惜浅笑着点头,却还是让了身边一个丫鬟跟着,美其名曰带路,却其实到底是不放心沈妙梅的,怕她乱闯去坏了李诚的好事。   沈妙梅的心更往下沉,面上却不敢露出来,道了谢便尾随那丫鬟去茅房。   此时,另一边……   莫伊铁青着脸挡在了李诚面前,身后是夏阳暂时休息的屋子的房门。   李诚扬了扬眉,笑开来,笑意却半分不透入眼底。   他没有说话,不屑与莫伊这样低贱身份的人废话,只是看着莫伊,讥讽的冷冷的看着她……   莫伊面色苍白,最终沉沉闭上眼,让出路来。   李诚得意一笑,推门而入。   屋里,熏香袅袅,味道淡雅不浓烈,却充斥着令人亢奋的神秘力量。   夏阳歪在美人榻中,睡得很沉,却极不安稳,似乎口干舌燥,似乎身燥体热,似乎……   青丝已散,衣袍松垮,雪白的肌肤似雾里的花,似露出来了,却又好像根本没有露出来,似没看到,可又好像就在眼前……   美人慵懒,却又妖娆,美得惊心动魄。   李诚迫不及待避退随从,抬腿勾上门,大步走向那如同画中仙子一般的人儿。   低头,伸手,眼看手到擒来,却瞬间僵住动弹不得,而那似正春梦正浓醒不过来的人儿,却睁开了眼,笑吟吟的看着他。   “二哥你怎就这般想不开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来逛我这地狱门。”      ☆、【173】挑拨啊那个离间   最悲催的事……   不是一只绵羊好不容易长大长膘喂了狼!   而是,一只狼垂涎三尺好不容易等到这只羊长大长膘,张嘴要吃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它其实是只披着羊皮的凶兽,不论是牙还是爪,都比自己的锋利!   李诚此刻便是如此。   他现在意识很清晰,眼睛也看得见,甚至耳力和知觉都完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开不了口发声,而且动弹不得。   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而这,却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屋里特制的熏香还点着,袅袅满屋香,令他情难自禁,身不随思控,哪怕明明看到本该到嘴任吃的小绵羊忽然变身恐怖凶兽,亦灭不去那股烧身的邪火。   冷汗迅速汇聚成珠,缓缓划过他故作镇定的脸庞,卖力用眼睛来传达他的意思——你想要什么?   夏阳勾唇,就像一朵妖艳的罂粟徐徐绽放,美得令人目眩晃神,本能便忽略了她那双伸向他前襟的手,只听到她那动人的声线说道:“我想要你……”   李诚瞳孔放大,怔怔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但转念,便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得意。   单论相貌的话,他自问确实是比不上李旭的,但李旭空有一张好皮相,身上那股子恐怖煞气绝对的毁容毁气质……   所以,综合下来他反而比李旭更加迷人!   却不想,心里正美时陡然砰一声闷响,他竟被夏阳推摔到了地上去。   十月天已转冷,青石砌的地板更是透心的凉,疼痛半点不打折的尽数灌上他大脑,直痛得他面部肌肉直哆嗦,却,动弹不得。   他被摔得有点懵,却庆幸的是,身体虽然动不了但却是僵着的,因为刚才半弯着身凑向夏阳时忽然被定住,便定成了弯腰的姿势,此时摔倒倒是阴差阳错的保护了脑袋。   然而,他才刚这么想,就听夏阳歉意道:“哦抱歉,忘了你弯着腰。”   什么意思?   李诚这才一惊,便觉一只脚踩上了他腿,一只脚贴上了他脑门,而后……   啪嚓~   触目惊心的骨节声响起的同时,他被踩成了一字贴在地上。   那种疼,说不清楚,只感觉整条脊椎都断了,只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只感觉他被什么碾过了一样,可他却呻吟都呻吟不出来,唯有皮下的肌肉不规则的疯狂抽搐着来表达他此时此刻是多么的痛。   这时,屋外有脚步声匆匆靠来,赫然是他的人听到了闷声摔响的动静,不放心,特地过来问问:“王爷?”   虽然此时此刻自己很狼狈,可李诚还是忍不住得意的斜了夏阳一眼——我虽然开不了口,但是,我不出声的话,他们肯定冲进来,到时候,谁也别想好看。   然而,他却看到夏阳勾唇咧嘴,笑得比他还要得意还要阴森……   李诚不明所以,暗暗皱眉,便听到屋里忽然炸出一个与自己所发几乎零区别的声音:“滚!”   那一瞬,李诚是懵的。   下一瞬,屋外的人匆匆退下,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死丫头竟然能模仿他的声音!   李诚狠狠的瞪着夏阳——现在停止,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哼!   夏阳却理都不理他,转头东张西望的不知在屋里找什么东西,很快便又两眼一亮,快乐的小鸟一般飞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疼痛让李诚心情恶劣又暴躁,夏阳的诡异举动却又很恰当的给他施压,让他心生不安。   很快,他便又看到了夏阳。   她怀里多了只装饰用的长颈青玉瓶,原就是摆在这屋里的,他进屋的时候还看见了,只是不知道她抱过来做什么,还笑得那么奸诈……   李诚没来由的毛骨悚然——你想干什么!   夏阳冲他甜甜一笑,两个酒窝深深显露出来,十分迷人,可她嘴里蹦出来的声音,却字字让人胆寒心惊:“这不是看你辛苦,特地帮你解决么?不用谢,帮助人是很快乐的事情。”   辛苦?解决?帮助?   李诚迟钝的这才反应过来,熏香的效果,让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头之后,竟然还生龙活虎,而她手里那只长颈青玉瓶……   最大的特点便是,口小颈长!   李诚的脸,瞬间黑了,而且青筋突突双目爆瞪——你敢!   夏阳笑得见眉不见眼,两只酒窝深深的显出来扎人眼,什么也不说,默默空出一只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大白狗腿,而后,蹲下去……   李诚急了,慌了,面目对扭曲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动粗!   开玩笑,那瓶口那么小,还大冷的天……   就算硬挤得进去,也天知道他日后还能否功能齐全!   “你放心,我保证你爽过这次之后,这辈子都再也爽不起来了。”夏阳心情愉悦的说着,正要动手时猛然想起了什么,不禁放下大白狗腿和瓷瓶。   李诚面色铁青的瞪着她,眼见那把怪异的匕首就在身旁,却动不了手去拿,而且,他跟着就看到她抽出一块布来蒙眼……   蒙眼!   她竟然蒙上眼睛!   似察觉到他的震惊,她微微侧脸向他,笑着解释道:“人家到底是女孩子嘛,看到那些个龌蹉的东西,会做恶梦的,所以,二哥你理解一下哈。”   理解你XXX的!   你接下来的行动比恶梦恐怖多了!   然而李诚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夏阳兴高采烈把他当实验板上的青蛙,刀起刀落间一片清凉……   屈辱,恐慌,一股脑儿侵占李诚的大脑,此时此刻他悔不当初。   “二嫂好本事,哪里寻来的奇药如此厉害,竟然这般折腾还能效果傲人,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夏阳絮絮叨叨说着,放刀举瓶,眼看就要动手,却又突的定住:“不好意思,又忘了点东西,二哥稍等片刻。”   李诚的心脏都快被她吓出来了,奈何……却不服软,而夏阳又蒙上了眼睛,搞得他此时此刻想靠眼神传达心意都做不到了,心中不禁把赵芸惜给痛骂了个百八十遍。   没事弄这么好的药来作什么!现在好了,他想软都软不了……   他躺在地上动不了,视线范围有限,也不知夏阳在捣鼓什么东西,只知道她取出了什么东西往瓷瓶里倒,还听到她说:“话说回来,娶到二嫂这样的女子,真不知是二哥你的幸还是不幸。”   李诚暗暗运气,企图用内力冲破禁制,在他看来,这般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应该就是被点穴了,自要抓紧时间,没那心思再听夏阳废话,然而事实却是,他并非是被点穴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诚惊愕不已,却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猛觉一阵冰凉,身上赫然多了一物。   回神一看,正好看到那只青玉瓶瓶底向上口向下,立在他身上,而夏阳的手还没拿开……   那瞬间,李诚想死的心都有了!   夏阳却很是惊讶:“诶呀,我还以为瓶口有点小得狠狠踩个几次才行,不想一次就好了,啧啧,二哥,你就这么点儿资本怎么好意思拿出来遛?”   李诚气得面色铁青发黑,浑身发抖却动弹不得,只有肌肉在皮下疯狂的抽搐——死丫头,我一定要杀了你!不但对他做这种事,竟然还,还羞辱他小!   等等……   瓶子里还有什么东西?   因为瓶口套着他,那东西也顺势掉在了他上,光感觉就极度不好……   “嘿嘿,感觉到了吗?”   夏阳笑嘻嘻的问,却并未解开蒙眼的布:“猜猜是什么,猜对有奖哟~”   李诚却哪里发得出声音,甚至脸他恐惧到扭曲的面色,都因为一块布的阻碍而未能传达向夏阳。   “二哥你好无聊,没事学我们家木头沉默是金作甚?”   似乎他的沉默惹到了夏阳,她气愤的抬手就是狠狠一拍,力道却不足以拍碎青玉瓶,但让青玉瓶变沉了,而青玉瓶口本就被雕刻成了莲花花瓣状,虽是圆润的,可经不住这么一压……   李诚感觉,瓶口肯定没入了他的皮肉里,因为那瞬间,痛得他大脑都似要跟着肌肉一起抽搐了。   正痛得恍惚,就听夏阳又道:“你这般无趣,我也不逗你玩了,直接告诉你吧,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一只蜈蚣和一只蝎子。”   李诚一听,三魂瞬间吓飞六魄,跟着便察觉自己被咬了……   那痛那滋味,语言无法形容。   “你放心,蜈蚣和蝎子都是一般品种,要不了你的命,不过,咳咳个几天是必然的。”夏阳笑道:“这样才卡得住瓶子嘛,你得理解一下。”   李诚已经痛得没有思考的力气,只能听。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咦?刚才我们说到哪了来着?”   “……”   “哦哦对了对了,说到二哥你娶了二嫂这样的奇女子,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   “不过也是,有赵青云那样的祖母,二嫂岂能是普通人。”   “……”   “二哥啊,你觉得二嫂发现你不行后,会怎样?”   “……”   “嘿嘿,你说,她会不会干脆直接弄死你算了,一心一意扶儿子上位,然后垂帘听政变相的做一代女皇?”   “!”   **   拍卖会还在如火如荼的举行。   一小丫鬟碎步匆匆来到赵芸惜身边,焦急低声道:“王妃,不好了,王爷还没出来,烨王妃却往战王妃那边去了,锦文姐姐已经拦不住了。”   赵芸惜微微皱眉,转瞬便松开,神色自然的起身离开。   脱了大众视野,才加快步伐,匆匆往夏阳暂时休息的屋子去。   才到半路,便碰上了无所事事的紫霞公主。   赵芸惜微微皱了皱眉头,给了个眼神紫霞公主身后的婆子丫鬟,便直接越过离开了。   正要打招呼的紫霞公主顿时僵住,狐疑的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   想跟上去,身后的婆子丫鬟却一齐拦住了她:“公主,您不能去,去了会惹诚王妃不高兴的。”   紫霞气极:“你们不说,她又怎会知道。”   这些婆子丫鬟平时没少被她连累,心里早攒了怨气,只是以前她得宠,他们也不敢如何她,可如今她失宠了……   当下便有个丫鬟阴阳怪气道:“七公主该不会忘了这里是诚王府吧?”摊上这样的主子,他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而她语气中的讥讽之意,深深刺激到了紫霞公主。   啪!   紫霞公主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冷笑道:“没听说过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算是失宠了,也还是公主,我也还有母妃和哥哥嫂嫂为我撑腰,而你,不过低贱蝼蚁一只,我捏死了便捏死了,谁也不敢为了你来寻我的麻烦!还有你们也是,哼,不想死的,最好给我机灵一点!”   婆子丫鬟们纷纷变色……   紫霞公主知道,她这是戳到她们的痛处了,她们怕了,冷冷一笑,大摇大摆往赵芸惜去的方向走。   婆子丫鬟们迟疑着面面相视,咬咬牙,跟了上去,又婆子还低声哄劝紫霞公主:“您若好奇,隔着远远的看看也就罢了,可千万千万别靠太近,免得被诚王妃瞧见……”   紫霞公主到底也是怕赵芸惜的,想了想后,点头答应了。   而李诚那些侍卫……   远远发现沈妙梅往这边来,赶紧去了一人隔门给李诚报信:“王爷,烨王妃恐怕是发现了什么,往这边来了。”   而屋里,李诚却已经彻底的晕死了过去。   夏阳蹲在他旁边,已经揭下了蒙眼的布,闻声便压着嗓门替李诚粗声喘应:“知道了,你们先散了,我马上就好。”   外面听来,那声音就像是李诚正忙活到关键时刻一般……   侍卫自不疑有他,匆匆退下的同时把同伴也遣散了。   瞥了眼还亲密贴在李诚身上体积不小的青玉瓶,夏阳邪恶的咧嘴笑了,再度刀起刀落:“好人做到底,我帮你把衣服裤子开宽些,好歹能把瓶子藏进去,免得你回头弄不破瓶子,不知道怎么出门。”   脑补出李诚弓着腰抱着藏在袍子里的青玉瓶,老鼠一样鬼鬼祟祟避人耳目,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艾玛,我真是天才!”   可转念,她又觉得这样不够好,便又一番手起刀落,干脆直接把他衣服切割成了非主流丐帮派,穿跟不穿的区别在于挂布条与不挂布条,保证起步就走光,而且是那种千丝万缕却一身光的光……   当然,她还是很厚道的,并没有把青玉瓶拿走,而是留给了他“遮羞”。   也当然,他那活儿被瓶子里的蝎子和蜈蚣连番招待,已经肿得不像话,想拿也拿不下来,而且目测,青玉瓶质地坚韧不易破哟……   沈妙梅赶到的时候,某天才已经把李诚塞进了床底,还开了一扇窗,自己则散着长发松着袍子歪在床上瞪着眼睛发呆,一副深受刺激的模样。   那画面,非常非常的触目惊心……   至少沈妙梅进门的时候都被吓了一大跳,莫伊则咚一声,白着脸跪在了地上。   锦文却是松了口气,转眸又看了看开着的窗子,心想李诚定是从那里离开的,而屋里熏香已过,窗子大开又散了异香……   证据都销毁了,顿时更加放心。   “阳阳待你不薄,你却竟然……你现在跪又有什么用!”   沈妙梅气得浑身发抖,抬手要打莫伊,却半空又定住了,愤愤收手道:“你是阳阳的人,如何处置你,得看她的意思,现在,先带她离开再说。”   说话间,匆匆动手在自己丫鬟的协助下,帮夏阳整理了衣服。   锦文趁机想走,却被沈妙梅喝住:“打晕她!”   锦文一听色变,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两眼一黑前只看到莫伊泪流满面愤恨的脸……   屋里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李诚在床底不省人事,锦文也被莫伊打晕了,剩下便是沈妙梅和她两个亲信,再没不信得过的人在。   夏阳二话不说,趁机就冲正忙着给她整理衣服的沈妙梅和她那两丫鬟咧嘴笑了个。   两丫鬟事先已得沈妙梅授意,知道今天不太平,却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刚刚夏阳又装得像,两人还当她是已经被那啥了,于是突兀看到这样的笑脸,哪能不惊出这辈子的懵逼来。   “哈哈哈……”两丫鬟表情太滑稽,夏阳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妙梅一看便知她是没事,也不问李诚怎么样了,在哪里,倒是气得狠狠便拧了夏阳大腿一把:“还笑,当这儿什么地方!快些走了。”   夏阳吃痛忙敛笑,支使莫伊将锦文扔上床,免得人蹲身查看锦文的时候发现床底的李诚,这样就不好玩了。   她还等着看李诚不举而赵芸惜怀疑他对她失去了性趣乱喝飞醋然后你掐我掐呢……   什么?   万一李诚和赵芸惜真心相爱彼此坦诚一起对付她怎么办?   呵!呵!   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会这么合伙起来想那啥她?   再说了,事关男性雄风问题,还是这么没的,李诚他有脸说?   除非他不是男人!   **   沈妙梅等人收拾好懒骨头不愿动的夏阳,便匆匆企图偷偷的从后门离开,却不想,没走几步便遇上了往这边赶的赵芸惜。   “咦?七弟妹这是要带九弟妹去哪儿?怎不让她在屋里好好休息?”赵芸惜没事人一般关切询问。   沈妙梅沉着脸道:“二嫂的盛情,九弟妹可消受不起,便不打扰了。”   说罢,率先开路越过赵芸惜便走。   莫伊脸上的泪还没干,沉沉盯了赵芸惜一眼,扶着夏阳匆匆跟上沈妙梅。   擦肩而过的时候,赵芸惜听到面色苍白的夏阳虚弱而愤恨的低声:“苍天有眼,你会有报应的。”   风撩青丝,赵芸惜艳红的唇缓缓勾起,也不装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恐怕你要失望了。”   身后锦华微微皱眉,低声问赵芸惜:“王妃,就这么放她们离开吗?”   赵芸惜淡淡道:“九弟才去东门关没多久,却已有捷报传来,势头正凶,这时候谁惹他谁遭殃,更何况,这种事闹开了,你以为我们就好看么?旁的不说,李靖头一个趁机踩死我们。”   锦华沉默了。   “你去看看锦文在不在屋里,我去寻王爷。”赵芸惜觉得沈妙梅这么没动静的把夏阳带出来,李诚定是事先就离开了的,并没有被撞到现行。   锦华应诺,不多久便把晕过去的锦文带了回来,却并未想过去检查床底……   于是,赵芸惜并未找到李诚。   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在意,只当李诚是完事后,又去忙别的事了。   于是,李诚醒过来的时候,身旁一个人都没有,身上的衣服却破烂得无法出门,而且,还连着个长颈青玉瓶……   **   “七公主,前面有人过来了。”   丫鬟眼尖,一把将走前面的紫霞公主拉到了旁边的假山后。   一群人也窝藏了进去。   紫霞公主也看到了远远有人来,只是一时没看清是谁,此时躲在假山后,不禁伸长脖子偷偷张望。   一眼,怔住:“怎么是七嫂,还鬼鬼祟祟的?咦,她身后……”   微微眯着眼盯了好一会儿,肯定自己确实没有看错,更加惊愕——七嫂这鬼鬼祟祟的带着莫伊和夏阳那贱人去哪里?还有,那贱人为什么要莫伊背着?   “她们怎么往后门去了?”丫鬟奇怪道。   紫霞公主再蠢也知道这不对劲,想了想,偷偷跟了上去。   莫伊早就发现紫霞公主了,本还想提醒沈妙梅的,却被夏阳拦住了:“观众多才显得戏才热闹,让她跟吧,别被追上就行了,走快些。”   声音虽然不高,可沈妙梅主仆三人却是听得清楚的,心里不禁直发毛——往后得罪谁都可以,但死也不能得罪战王妃!   而紫霞公主则顾忌着赵芸惜的威胁,虽然好奇得要死,却也不敢追上去拦路,一路就那么远远跟着,眼睁睁看着她们从后门离开。   不过……   群众的脑洞是非常深邃的!   虽然紫霞公主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情况,也不好去问,却并不妨碍她和随行的婆子丫鬟砸着脑洞乱想,竟阴差阳错的猜出了个大概。   当然,是赵芸惜和李诚计划的那个大概……   震惊过后,紫霞公主兴奋不已,她觉得她踩到了夏阳的尾巴!   而她甚至夏阳都并未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打手段入了诚王府门后,各种被赵芸惜打压得不得不低调的金碧瑶也在后面,目睹了一切,猜到了类似的大概。   **   李诚后来是怎么离开的屋子,怎么避开的眼线破开的青玉瓶,夏阳一无所知,也没兴趣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果然没敢张扬……   因为,他当天晚上就没再出现过,赵芸惜都是第二天大早才收到他的亲笔信,道是有事必须出趟远门。   出远门是假,躲起来解毒开青玉瓶才是真!   然而他那儿都肿了……   强行破除青玉瓶,只怕那从今往后只能当摆设的零件都不保了!   不强行破除青玉瓶的话,嘿嘿,就得跟那瓶子相亲相爱直到毒解消肿……   诶哟喂,画面太美,她不敢往深了想太多,怕分分钟喷饭!   “这孩子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老王妃怀里搂着长大了不少的金毛,斜目闷头兀自笑得抽搐飙泪的夏阳与秦嬷嬷低语:“最近受什么刺激了?”   “奴婢瞅着应是在笑,只是笑过头了……”   秦嬷嬷弯腰一本正色的与老王妃咬耳朵:“据奴婢所知,最近的好事也就王爷那边连连传来捷报,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好像并不值得她乐成这样的吧?”   老王妃点头表示赞同,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干脆问夏阳:“丫头,你笑什么?说出来让曾祖母也跟着乐呵乐呵呀。”   夏阳回过神来,张嘴差点就说出来了,关键时刻还是反应过来自己干的那些事情太劲爆,本土土著的老王妃恐怕接受不了,便咧嘴一笑含糊掉了,招呼金毛去训练。   老王妃:“……”   秦嬷嬷:“……”   “唉,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了……让大力从今往后跟紧她,别让她出什么岔子了,毕竟这战王府往后是要靠她和小九的,而我,年纪一大把早该下土了,何必保护得这么好……”   “还是您了解郡主。”秦嬷嬷笑着应诺,又与老王妃道:“至于某些话,奴婢只当没听到,您往后也莫要说了,不然,郡主非得跟您闹不可。”   老王妃哼了一声,未再说什么,可转念,又不禁叹气:“走吧,去佛堂。”   李旭离开后,老王妃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便是佛堂……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诚把夏阳……了的事情,很快便传入了李靖耳里。   “李诚,你找死!”   而李旭那边……   不久之后,收到一封特别渠道来的厚信。   信中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窝小人……   ☆、【174】连锁反应   毫无疑问,夏阳是一个奇葩,而且是个固执的奇葩,哪怕明知道自己许多言行在别人看来都很另类,也还是不愿为了融入其中而随大流的改变自己,故我的顽强活出自我……   在李旭面前,更是愈发的肆无忌惮,就差没直接给他科普穿越与重生的区别!   与这样独特的夏阳处得久了,耳濡目染之下,李旭却是变相的增长了不少“见识”。   比如这封一个字都没有,却有一窝画出来的小人的信,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竟也阅读起来并没有太大的障碍……   而且,与其说这是一封信,还不如说,这是犯案过程的简单描述!   是的没错,就是她特别款待李诚的那个过程的简单叙述。   李旭看完信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而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却迟迟没有回信。   往常有这种特殊渠道来的信,他都是屁颠屁颠立马回的,这一次却迟迟不回,明显有问题,赤六率先不淡定了,寻了其他人偷偷讨论……   赤六很担心:“会不会是王妃又闯什么大祸了?”   虽然夏阳一直不肯收他为徒,可他还是变相的得到了她很多的帮助,让他医术得以精进很多,而他也不是笨蛋,哪能体会不到她的苦心和不能收徒的苦衷。   反正,在他看来,夏阳跟他之间虽没有公开的师徒名分,但却有实实在在的师徒事实,所以,他是当夏阳师父一样供着的,当然怕她闯了什么祸惹了李旭,甚至跟李旭闹拜。   “所谓关心则乱,说的就是你!”   翎九相当的鄙视赤六,丫的医术日渐精进了是没错,可脑残却也是日渐的明显了,尤其遇上跟夏阳有关的事情的时候,简直蠢得不要不要的:“就算王妃真闯了什么大祸又怎么样?王爷还敢不要她不成?”   “说的是。”   赤七嘿嘿笑得有些淫荡:“便是王妃闯了祸惹得王爷真生气了又能如何?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呢,他是能骂她还是能打她?我估摸着吧,王爷其实就是欲求不满了,却是想听听王妃哄都办不到,于是越想越上火,于是脑子一抽就想到了这么个憋着不吭声的法子来表达他的心情,要王妃自行体会……”   “你真了解我。”   冰冷的声音突兀从身后传来,辨识度太高,吓得赤七淫荡瞬散秒入状况,面色大变的哭丧着脸转过身却,恨不得把自己蜷成超级小的一团:“王……王爷……”   来了咋不提前说一声呢?   还有赤六这些混蛋也是,竟然一个两个给他装死……   赤六等人默默伸冤——我们明明给你眼神提示了,是你自己说得太嗨没注意!   李旭面无表情的看着赤七道:“既然分析得这么到位,不如就再分析分析,阳阳是否能体会到我这脑抽的苦心?”   众人惊怔,而后集体的,默默的,怜悯的,看向赤七……   赤七瞬间泪流满面:“王爷,主子,老大,小的错了,真的错了,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呜呜……”   李旭冷哼一声,递过来一封信:“既然观察得这么仔细透彻,便回去观察观察阳阳吧。”   “咦?”赤七惊怔,茫然的看着李旭:“回去后不来了?”   李旭勾唇,笑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笑起来很好看,可赤七却是吓得差点没飞魂出窍:“额咳咳……明白了明白了,小的一定快马加鞭最快速度将信亲自送到王妃手里,再催促王妃立马回信又快马加鞭最短时间内带回来给您。”   “嗯。”李旭点头,却不似平时一样交代完就走。   赤七懵了一瞬后,泪崩。   敢情这是让他立马出发?可他刚从东夷敌营打探回来还没来得及吃饭啊啊啊……   这时,李旭又道:“对了,来回一个月够了吧?”   赤七:“……您还是直接杀了小的吧。”   就算他不眠不休的赶,也得帝都那位小祖宗肯立马回信才行啊!她迟迟不给回信的话,他还能吃了她不成?到时候,他拿什么来交差!   然而半个月后,夏阳还是很顺利的收到这封信。   比起李旭回信的内容,她更好奇赤七的惨样:“你在路上被人轮了吗?怎么这么惨?”   赤七一听差点没再度泪崩:“您与其关心我是不是路上被人轮了,还不如立马看信回信好让我回去交差。”   夏阳忍俊不禁,爆笑:“你背后说他坏话还被他逮到了吧?”   “王妃娘娘您英明神武,料事如神。”赤七马屁的同时,更可怜了。   夏阳撇嘴:“行了行了,不用马屁装可怜了,想去哪儿淫荡便去哪儿荡漾吧,我的回信没个三两天肯定写不出来。”   赤七咧嘴:“那小的就不客气,去梦里寻美人荡漾去了。”   说吧,一溜烟跑了,生怕夏阳后悔似的,也有夏阳这边顶住,不怕回头李旭给他好果子吃……   夏阳好笑的摇摇头,这才拆了信看。   一眼,懵了。   李旭竟然给她寄了一张白纸!   难道是自己的恶劣传染给他,他用了特殊的东西写的这封信?   抱着狐疑,夏阳把信放火上烤,水里泡,结果证明,这真的只是一张白纸而已。   折腾一通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夏阳气不打一处来:“他有病啊!大老远的寄张白纸来!”   巧玲没忍住,笑出声来。   夏阳恶狠狠瞪过去:“笑笑笑,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信不信我把你家零食君发配去他那儿!”   巧玲差点没被那句“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呛到,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嘴硬:“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若是东门关王爷那边确实需要到他,您便让他去吧,纵是战死,奴婢也会为他骄傲的,最多不过立个贞节牌坊,替他守寡一世而已。”   “肉麻死了。”夏阳一副受不了的模样狂搓鸡皮疙瘩,冷哼:“你如今都不是我的人了,还巴巴的跑回来作甚?”   巧玲出嫁的时候,夏阳便把她的卖身契当着她的面烧了,所以如今她已不算是夏阳的下人了,大可回去享福做夫人,零食君请两个人侍候她的财力还是有的,却不想,她丫的没多久就跑回来了……   “奴婢乐意。”巧玲冷哼着,一屁股坐下就是不肯走。   夏阳懒归懒,却是极好侍候的主子,平常身边有个三两人使唤也就够了,可上次天禄寺那事儿着实让她损了不少人,院里可谓大换血,她使唤惯的人本就没剩几个,如今更是连莫伊都不知为何被贬去了外院做最普通的洒扫丫鬟……   莫伊被威胁的事,巧玲也是知道的,因而即便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却至少可以肯定,夏阳这么做肯定有原因有考虑。   虽然好奇,但她却是不想去追问太多,可她不在旁边看着夏阳,又不放心……   “我说巧玲姐姐,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真以为没你在身边,我就生活不能自理了?”夏阳没好气的直接赏她白眼。   屋里除了巧玲和夏阳外,还有两个新提拔起来的一等大丫鬟,一个叫香茗,一个叫如兰。   这两人都是战王府的家生子,是李妈妈通过长期观察仔细筛选之后才举荐上来顶替巧玲和绿屏的空缺的,话都不多,性情偏沉稳,手脚很麻利,还会拳脚功夫,底子都挺不错。   夏阳一指她两便与巧玲道:“瞧见没,我身边不缺端茶倒水的人。”   旁人听到她这话,怕不得要伤心,这么多年的情分被她一句端茶倒水给泼了个透心凉,可巧玲却不是旁人,她已经陪了夏阳六年,太清楚夏阳那张嘴有多贱多气人。   所以,她干脆不搭夏阳那话的腔,转眸看向香茗与如兰,温和浅笑问道:“在王妃身边当差还习惯吗?”   虽然巧玲比较幸运,因为父母体面而得跟在老王妃身边长大,可大家都是家生子,都在一个府里做事,她自是认识香茗和如兰的,只不过,二人如今也才十五六而已,比她小了好几年,论起熟悉度来,不高便是了……   香茗和如兰微微颔首刚要应声,便听巧玲又问:“幻灭吗?”   顿时怔住。   巧玲却笑着瞥了一眼气呼呼的夏阳,补充问道:“传闻中战王妃威风八面,传闻中战王妃好吃懒做,传闻中战王妃……你们想象中的战王妃是什么样的?幻灭了吗?”   香茗二人面色顿时变得很微妙。   “我去,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夏阳率先不舒坦了,夸她两句会死么会死么?   巧玲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很是愉快的评价:“不错不错,都是实诚人,起码不会昧着良心说话。”   香茗二人一听不禁急了,如兰忙想辩解:“不是这样的,奴婢,奴婢只是……”却是面红耳赤憋了半天,也没能成功的蹦出句马屁来。   天地良心啊,她们真不是觉得夏阳不好难侍候,而是,她们都是三观正常的普通好孩子,受的教育完全本土,而夏阳却是个表达方式奇怪做事更奇怪的绝世奇葩,所有传闻贴她身上似乎都符合,是个非常矛盾又非常和谐的存在……   她们语言匮乏,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她,昧不了良心说些让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的马屁话,但也同样说不来她不好。   “哈哈哈……”巧玲跟了夏阳六年多,当然最清楚不过那种感受,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夏阳气得面红耳赤:“你们,气死我了,都给我滚出去扫地!”   瞧着两人耷拉着脑袋出了门,巧玲也没替她们求情说好话,因为不需要,倒是待她们都走了之后,再度劝夏阳道:“总归翎四也是要回来跟着您的,您便让奴婢也回来吧,反正奴婢闲着也是闲着,不说给您管什么事儿,只在一旁陪您闲聊聊天也好。”   “你是有多奴才命啊?人家巴不得赎回良身,你倒好,腆着脸也要回来给我当奴才使唤。”   夏阳无语看着她:“我说巧玲姐,你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能成熟一点?既然已经成婚了,就该早早的老老实实的给零食君怀个孩子,莫要折腾来折腾去的瞎折腾,把自个儿的正经事给忘了。”   巧玲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您,您哪壶不开提哪壶呀,这,这种事得看缘分,岂是说想有就能有的……再说了,王府这么宽敞,还能差个奴婢夫妻二人落脚的地方么?最多,最多奴婢白天跟您这儿,晚上,晚上……”   “说了半天冠冕堂皇的,其实不过就是嫌弃零食君不天天回家嘛,留在我这儿,却是可以名正言顺跟零食君你侬我侬天天见。”夏阳鄙视她。   巧玲气不打一处来:“您能不能不要……”   “得了,我准了。”   不待她说完,夏阳便道:“府里这么多人都养得起,也不差多你这么一张嘴,屋子也多得是,不差给你两一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负责任给你安排,你得自个儿去挑。”   其实自打莫伊被强行喂食毒品开始,夏阳的心就没法再似以前那么淡定了……   那些人都是丧心病狂的疯子!   他们敢动莫伊,又凭什么不敢动巧玲?   莫伊从小练武体质过硬还扛不住,巧玲又拿什么去扛?毒品这玩意儿可阴损毒辣得很,不是你有骨气就能熬过去的,再加上巧玲与零食君才新婚,而零食君却因为李旭临行前的授命要紧跟在她身边,如此一来便不方便天天回家……   将心比心,夏阳哪好意思!   零食君是李旭的人,她是做不了主给零食君放个几年长假,可把巧玲召回来却是做得到的,再加上当下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战王府……   所以,就算巧玲不主动要回来,夏阳也是要把她叫回来的,哪怕不做事,纯陪她或者老王妃聊聊天也好,刚刚一顿唾弃她嫌弃她,不过是嘴巴痒而已。   巧玲这才反应过来夏阳在耍她,气不打一处来,可转念,又更多的是感动,明白夏阳是把她当成自家人,才这般随意。   这时,被赶去扫地的香茗跑了回来敲门,道是李靖带李珍来了。   当然,父女二人求见的是老王妃。   “珍姐儿病才刚好就上门来,便是曾祖母也不好将他们拦在外面不见……”夏阳暗暗叹气,招手让香茗近:“你去落霞苑一趟……莫让靖王仔细到你了。”   香茗是个机灵的,虽然不知道夏阳让自己去落霞苑看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应喏便去了落霞苑。   如此这般,李靖直到离开时也没见上夏阳,失望之余,更加着急。   那天夏阳离开诚王府后,再没出过战王府的门,甚至少在自己府里走动,至少李靖插在战王府的眼线这段时间便一次也没碰上过夏阳本人……   没见过她,自不知她是个什么情况,当然更加担心,就怕她想不开。   李靖越想,面色越难看,好在怀里的李珍年纪小经不起折腾,此时已经睡了,不然,瞧见他此刻的狰狞脸的话,非得又吓到不可。   快回到靖王府的时候,有人低声来报说刺杀李诚失败,不过李诚虽然活着回了帝都,但还是受了不轻的伤,诚王府都没来得及回便直奔去了明月医馆。   李靖听后却皱眉了。   明月公子有多难求,他亲身见识过,所以,李诚是受了什么样的伤才不先找太医而直接去求那未必求得到的神医?   不,不对……   从一开始就不对!   他认识的夏阳,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便是她真不小心被算计了,也不可能这么安静的就咽下这口气,再加上,李诚当天就失踪也很奇怪,他都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到他埋伏他……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李诚恐怕当天就吃了大亏!闷亏!   这么一想,李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随行众人纷纷错愕,而李珍则直接被惊醒过来,一脸糊涂的看着他。   李靖温柔的摸摸她的头:“珍儿乖,父王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跟一海回府,好吗?”   他得亲自去确认一下,李诚到底是不是如他猜测的那般吃了闷亏,又,吃了多大的亏!   李珍眨了眨眼,终还是乖巧的点了头。   **   明月医馆被诚王府的府兵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柳明月不在。   准确的说,明月医馆的所有人,都不在!   李诚没办法,只好命人召了个嘴严自己又信得过的太医来先撑住场子再说——既是急症急伤,总不能干等着不是?旁人看着也不像话。   然而,等来等去,柳明月等人没等回来,却把李靖给等来了。   乍见这情况,李靖也是一怔,而后便笑了开来,假惺惺的问:“咦?明月公子不在吗?”   李诚白着一张脸躺在特制的躺轿中,人瘦了一大圈,青筋暴露,看起来就像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不怒也狰狞。   他阴森森的瞥了李靖一眼,却勾唇笑了起来:“看到我还活着,三弟是不是很失望?”   “二哥怎么说这样的话?”李靖装傻,看到他这么凄惨的样子,心里不是一个爽字了得。   李诚狰狞一笑:“听不懂算了,倒是听说侄女儿如今痊愈了?”   李靖微微皱眉。   “孩子小,又是女娃儿,更加娇贵,如今天寒地冻都下雪了,你这又当爹有当娘的可要好好照看她,莫再让她吹风淋雪什么的,不然,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再得明月公子出手。”   哼,他是没有证据说杀手就是李靖指派的,但有什么关系?   宁杀错,不放过!   李靖危险的眯起眸子来,转瞬便缓缓一笑:“彼此彼此,而且……”   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李诚下身,笑意更深:“比起我,二哥的麻烦恐怕更大。”   李诚一怔之后,面色铁青更加狰狞,抖着唇没说话,心中更震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如今九弟那边气势正凶猛,我是不愿去招惹他的,自不愿去淌那些个浑水,可若我家珍儿忽然有个风寒发热什么的话……”   李靖笑眯眯的弯身凑近了些李诚,声冷眸寒:“就算这是一池臭不可闻的粪水,我也不介意狠狠的搅上一搅。”   看着李靖扬长而去,李诚气得浑身发抖。   可他一抖,那儿就疼得要命,疼得让他抓狂暴躁。   一腔怒火无处可泄,李诚吼道:“该死的!让赵芸惜那臭婆娘给我滚来这里见我!”   众人从未见过李诚冲赵芸惜发这么大的火,哪怕她人此刻并不在这里……   一时错愕的怔在了那里。   李诚顿时更火了:“都死了吗!还不快去。”   然而有人应诺要去的时候,他又改变了主意:“还是送我回去,这里继续守着。一定要把那该死的明月公子给我守到抓到!”   **   成亲这么多年,赵芸惜从未被李诚大声过,何况是骂。   虽然委屈又气愤,但,她更心惊事情竟然被李靖知道……   这个时候这种事要传出去,还得了?便是夏阳臭了,他们诚王府也要跟着一起搭进去。   这样的买卖可不划算……   又因为李诚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刺杀,确实受了不轻的伤,所以赵芸惜也没往他命根坏了的方向想,匆匆忙调查起眼线的事情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发现非但紫霞公主看到了不该看的,连金碧瑶那贱人都看到了。   是她大意了,没见有不好的传闻传出去,便当是万无一失了,不想竟让金碧瑶那贱人逮了这么大个空子……   “直接将她做掉?”身边的亲信进言。   赵芸惜面色难看:“那贱人当初能凭手段进来,又岂会傻到不留一手?只怕我们这边才动了她,明天满帝都的人都知道那事了,到时候便是弄成谣传,老王妃在,太后也必定给出这个头。”   “说起太后,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病了,来势汹汹怕是有些不好。”   ☆、【175】太后恳求   听说李诚回来了,沈妙梅连夜让人给夏阳送了一封信。   信大致是问夏阳接下来怎么打算,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因为那天未免人起疑,她送夏阳从诚王府后门走后便又折回了拍卖会,本是打算改日在上门仔细询问后续的,哪知道后来李诚竟然“出远门”了,而福哥儿又忽然不舒服,李烨也不在家,诺大的王府全靠她一个人张罗……   如此这般拉里拉杂的事情忙活下来,竟就拖到了今日,只好在期间李诚失踪了,也没有不利夏阳的传闻传出来。   末了,沈妙梅还在信中隐晦的提了一下太后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说起太后,也是一个传奇。   上马能平乱,下马能安邦,若生在西戎,她老人家肯定也是昆莫明珠那样的存在,甚至更甚,只可惜她生在了大华,注定只能做男人背后的那个女人,虽然也可以发光发亮,但光芒永远不能盖过她面前的那个男人……   不过毫无疑问,即便只能做男人背后的那个女人,她也是非常成功的特例!   至少,从未有人敢质疑以及抹杀过她的功劳,并且,先帝在时先帝非常的宠爱她信任她,先帝去后惠武帝非常敬重她,哪怕她并非惠武帝生母,惠武帝也依旧如同孝顺亲生母亲一般孝顺她……   这意味着,她的光芒一直都在,却从未喧宾夺主!   这是非常难做到的,但太后却做到了,而且做得堪称完美。   夏阳虽然总共没见过太后几次,可仅冲着这些,对她老人家印象就坏不了,何况她老人家还和老王妃是老姐们儿。   所谓物以类聚,至少老王妃的为人夏阳是非常清楚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传奇的女子,也到了要陨落的时候了吗……   夏阳幽幽一叹,与那替沈妙梅送信来的人道:“七嫂有心了,替我谢谢她。”   旁的并未多说,也没有回信的意思。   送信的人略微错愕之后,颔首便回了烨王府去。   人走后,夏阳轻轻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吗?”   此时天色已晚,巧玲也回屋去陪零食君了,能陪在她身边的,只剩下香茗和如兰了。   二人忽闻这问,都是一愣,而后面面相视,迟疑着要不要问。   夏阳也不催她们,但心里却是打着主意的——今后怎么用她们,把她们放在什么样的位置,全看她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是,日积月累慢慢相处出来有感情的信任更靠谱,然而她现在哪里还有那个美国时间?   自打天禄寺一夜之间折损了她那么多人之后,她便想明白了,只要她还在这个位置,她身边的人便随时随地可能有变动,她只抱着巧玲绿屏等人是远远不够用的,这样下去她哪天忽然身边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了也说不定!   实在是前头太懒木有好好发展,搞得如今情况竟然有点窘迫,于是她必须拿出发展邪教的精神来发展手下——   是个靠过来的人都收,能洗脑的统统洗脑,洗不了脑的全当炮弹打出去,砸死一个算一个,砸伤一对是一双,再垃圾也总归是资源,砸不伤人砸臭了也不错,总比乱摆乱放哪天忽然就绊了自己脚来得强!   “主子的事,奴婢们本是不该过问的,可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忽然生变奴婢也同样不知如何应对……”   并没有想多久香茗便开口了,还跪了下去:“奴婢斗胆请问王妃,拍卖会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意外的直接……   夏阳扬了扬眉后,笑了,微微倾身,像个企图奸淫良家妇女的小流氓:“你们确定想知道?不怕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若是她正儿八经的说这话,香茗和如兰二人还真会担心会害怕得心生退缩之意,可夏阳那一脸的邪恶实在太让人出戏了……   反而让她们即便心中也知道那日的事情绝对不简单,所牵连的真可能累及性命,也还是毫无退意。   何况,她们也不傻不天真,不至于跟了这么些时日还搞不清楚夏阳是怎样的人!   害怕了就能全身而退了?   别做梦了……   与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不如豁出去,用忠心换一份庇护一世锦绣前程!   所以,她们的回答都是:“誓死效忠战王妃。”   夏阳撇撇嘴:“你们的反应可比巧玲姐和绿屏当初无趣太多了,不过……倒是跟莫伊她们差不多。”   两人一听,纷纷心凛,暗道莫伊果然不是真的被贬了。   “该从哪里说起呢?”   夏阳也没去管两人听到那话之后什么神色,想了想后,异常直白道:“简单说那天就是诚王妃请我吃喝了加了料的东西,企图让诚王把我睡了,可惜我味蕾过人消化也超人……”   香茗和如兰听得面色直变,到最后,简直跟调色盘似的。   她们想过那天的事情肯定不简单,但她们真的没想过竟然会是这么的凶残!   “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吗?”夏阳忽然问道。   香茗迟疑了会儿,道:“因为他是圣上的儿子。”   夏阳勾唇——香茗这话回答得很加分。   余光瞥见夏阳这样笑了,如兰不禁有些着急。   虽然巧玲绿屏和莫伊都是夏阳最信任的人,但巧玲绿屏和莫伊又完全是不同地位和分量的,至少在如兰看来是不一样的。   如果可以选的话,如兰愿做第二个巧玲,而非第二个绿屏,更不是第二个莫伊!   莫伊并非真贬又如何?   别人看来,莫伊就是被贬了!   而且,夏阳身边的这些人里,莫伊还绝对是个唱黑脸的,这会儿恐怕正承受着莫大的委屈,甚至被威胁着什么,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相比之下绿屏就好多了,但也并没有多好,因为绿屏被派去了江南,而江南水患甚至瘟疫了,夏阳也并没有召她和燕子回来……   如此一比较,过得最好的,就是巧玲了。   嫁的虽然只是个侍卫,可卖身契却是让夏阳给烧掉了,还给了不少嫁妆,而且恢复自由身后依旧想回来就回来,不用做事却住在王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然而,她才想到的可以让夏阳高兴的话,却被香茗先一步把话说了去,抢占了先机!   如兰满心纠结郁闷,并未注意夏阳的目光曾淡淡扫过来一下,但听到夏阳说:“好了,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先回去歇了吧,我这儿不需要你们侍候了。”   香茗应诺便要走,却发现如兰还呆着,诧异的同时偷偷拽了拽她提醒该走了。   如兰这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沮丧的跟着香茗身后退下。   夏阳只当没看到,不想,不多久秦嬷嬷竟然来了。   “这大风大雪的,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夏阳一看到秦嬷嬷就皱眉,因为秦嬷嬷年纪也不算小了,而她住的正院和老王妃住的落霞苑虽不算多远,可也着实没有多近,大冷的夜里还是雪天,这么走来走去着实不安全,没准摔一跤就得摔出什么毛病来:“便是要紧的事不方便旁人传话,也可以来个人喊我过去呀。”   这话虽带着不悦的语气,可秦嬷嬷听着却觉舒服,笑道:“也就一两句话的事儿,便不劳您特地走一趟了。”   夏阳有些无语,一时也没吱声顶她,心中却是有了主意的。   秦嬷嬷见她没说话,也不啰嗦,直接便道:“太后病了,想见老王妃,连夜派了人来传话,但让老王妃明早再进宫也不迟,老王妃让您也准备一下。”   夏阳略微的怔了怔后,点头:“我明白了。”   “那奴婢便回去了,您早些歇。”秦嬷嬷说罢就要走,却发现夏阳跟了上来,不禁道:“外面正下雪,冷得很,您不用……”   “您也知道下雪天气冷呀?”   夏阳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手则灵活而熟稔的穿进她臂弯里扣住她,抢过送秦嬷嬷过来的丫鬟手中的伞:“放心吧,我好歹年轻又是习武之身,岂会连这点风雪都扛不住。”   秦嬷嬷拗不过她,只好被她送回了落霞苑。   听说老王妃还没歇下,夏阳干脆又进屋陪老王妃说会儿话。   老王妃也不瞒她:“我的意思是让你跟着去看看,若是时候到了,咱也不强求,可若不是……你也甭费那心力,咱心里有个数就成。”   夏阳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老王妃会求她救人的,却不想……竟只是去看看?   老王妃叹气:“宫里可不比咱们府里,多一个人知道你便多一份麻烦和危险,不划算。”   在她看来,人老了总归是要去的,实在不必要为了那一两年而拖累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好朋友!   “我明白的。”夏阳知道老王妃都是在为自己着想,也本来就没圣母到是个人都救。   侍候老人家歇下,夏阳才回正院。   一路想着事,路途倒不显得远,甚至似乎没一会儿便到了。   入屋关门,转身投床……   极其简单的动作,每天都在做,可今天转身,夏阳却忽然的没来由的有种空落感,感觉这每天都在睡的房间好像忽然变得非常的大,而这么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   默默的在房门旁站了好一会儿,夏阳冷不丁的就笑了起来:“我这相思可真够迟钝的啊……”竟然迟钝了三个多月!   反正也睡不着,干脆研磨给某人写回信。   然而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她提着笔却半天不知道该写什么。   他丫的给她寄了一张白纸啊一张白纸!   她甜言蜜语的回回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掉价?   越想越火大,也就没心情想了,落笔在纸上就是一阵阵的狂草,草完一张甩一张,没一会儿就甩了一地,却还洋洋洒洒直写到手酸了才停下来。   随手拿了几张墨迹干的看了看……   很好!   写的到底是什么字,自己现在基本也认不全了!   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夏阳心满意足的把甩了一地的信乱捡起来,压根不去辨认前后循序,反正这封信草得连她自己都认不清楚了,还分什么前后,随便收做一叠准备装信封,又发现一个信封装不下,于是,又分成了几个信封装……   想到李旭收到信时抽搐的脸,夏阳就爽得不要不要的,乐歪歪的倒头便睡着了,什么寂寞空虚冷都木有了。   次日一早,夏阳便随老王妃进宫。   才到半路,天又开始下雪了,路很不好走,愣是比以往多花了许多时间才进到宫中,好在她们到的时候,太后是醒着的。   张皇后,杨贵妃,淑妃,贤妃,都在。   见到夏阳,贵人们都挺意外,而后纷纷主动打招呼,张皇后和杨贵妃语气最是温和,淑妃脸色最是难看,贤妃则一如既往的低调淡然,反而相比之下,她更令人感觉舒服。   太后精神着实不太好,自己也怕自己撑不住,没几句便让众人退下了,只留了老王妃一人说话。   张皇后生怕人跟她抢一样,浅笑着便将夏阳拉去她那儿。   杨贵妃微微皱了下眉后,笑眯眯的便跟了上去。   张皇后被宫人提醒而回头,却看到淑妃竟然也跟了上来,顿时气得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夏阳这死丫头不爱进宫,她没个正当借口也不好召她进宫,搞得有些事,拖了很久愣是没有办成,如今好不容易夏阳倒是进宫了,可这些贱蹄子又来搅合!   与此同时……   素来冷静的太后却异常激动的拉着老王妃的手:“老姐姐,哀家求求你了,请那位神医救救武儿,哀家不能眼睁睁看着萧家也断后啊……”   ☆、【176】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与镇北侯夏家这样的开国巨擎相比,萧家可以说得上是渺小得可怜。   若非大华初立之时天下依旧不太平,若非萧家长女无意间救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若非先帝对这位萧家长女一见钟情还死缠烂打最终娶了其做侧妃,若非国立之初频繁内乱……   人们甚至都要忘了,萧家也曾是威名赫赫足以震慑敌国的将门,更不会知道,萧家长女是位上马能平乱下马能安邦的奇女子!   然而……   “旁人不知道哀家心里的苦,姐姐还不知道吗?”   忆起自己一生,太后也不禁显露脆弱一面,眼角默默滚下泪珠来:“尚未及笄,父亲便战死边关,我只得硬起头皮挑下生计重担……”   “好不容易将两个年幼的弟弟拉扯长大,却又不得不将他们亲自送上战场,最后只得回两捧骨灰……”   “从不敢想过嫁入侯门贵府,却偏偏进了天家……怀胎十月,终盼得麟儿平安降世,小心呵护,却最终竟是一场空……”   “或许关凝说得对,哀家不是命太硬,而是杀孽太重,哀家有今天,都是哀家的报应……”   关凝是先帝的皇后,若没有萧太后,如今便很有可能是她的儿子当皇帝,而她当太后,只可惜,当初的博弈,她输得很彻底,皇后宝座,儿子,以娘家整个家族,统统都输了进去。   不过,萧太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本就不是易受孕的体质,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却不幸夭折了,后来虽先帝对她宠爱有加,她却始终未能再孕,久而久之自己都彻底断了再生的念头,将心思全寄托在了弟弟的遗腹子,萧家唯一的继承人萧安身上,因为另一个弟弟没结婚就战死了,并未有血脉骨肉留下。   然而造化弄人,萧安先天体质赢弱,名医好药的堆着,也只是勉强的活到二十四岁而已,但庆幸的是,他病故之前给萧家留了血脉,便是如今的萧武。   这样算下来,萧武便是萧太后的侄孙了。   老王妃却不同,她肚皮争气,总共给老战王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也争气,给她添了四个孙子,只不过结果一样惨,儿子孙子七个,无一幸免全都战死了……   所以,老王妃最是不爱听那些杀孽重造报应之类的的话,也不管萧太后是太后,正在哭,直接拉长个脸就道:“好好的,说那些做甚个?还有,武儿到底怎么了?”   说起萧武,绝对是帝都豪门之中的钻石王老五,有萧太后罩着,两岁就继承了爵位,真正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超级豪门公子,家里人口也简单到只有他一个,标准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可惜……   不知怎么回事,一大群人盯着他长,他竟然还是长着长着就长歪了,莫名其妙只对游山玩水有兴趣,小小年纪就三不五时学人家离家出走!   不管怎么说,他都好歹是萧太后的娘家人,太不争气了,萧太后的脸也不好看。   这样一来,惠武帝自然要想办法为太后长点脸,好几次让萧武领个看起来很体面但其实很闲的差事,结果,都被他偷奸耍滑各种名目逃掉了……   一来二去,惠武帝也烦他,加上他浪荡归浪荡,却很少闯祸,还能天南地北的给太后找来珍宝逗老人家开心,就懒得再管他了,任他爱咋地咋地。   所以,老王妃就更加想不明白了,萧武是怎么出的事?   太后苦涩摇头道:“具体哀家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前几天跟踪什么人的时候遭了黑手,他的人寻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的躺在巷子里,太医检查也只说是被打晕而已,不想他竟然一直不醒,昨日太医又去了一趟,回来竟说他内脏出现了奇怪的损伤……”   老王妃愣了一愣:“人一直不醒躺在家中,左右有人侍候着,怎会……”   太后面色难看:“太医说,武儿这种情况应是被人下蛊了!”   “什么!”   老王妃是为数不多知道太子李煜去世真相的人之一,听到蛊这东西,自然要比别人更震惊一些,而且,那个下蛊的人,他们已经找了好几年了!   太后感觉老王妃反应有些不对劲,但眼下更着急萧武的小命,便也不瞒老王妃的继续道:“太医说,武儿应是直接碰上了以血喂养的蛊母,被那玩意儿入身在体内下了虫卵,前面几天卵子并未孵化,所以一切看似无事,可如今虫卵已经孵化出蛊虫来……”   老王妃面色难看:“如今太医院就没有一人对解蛊有研究?”   “一般的蛊倒是难不倒他们,可这蛊奇特得很,太医院无一人有法子破解,再拖下去,武儿小命休矣。”   太后再度紧紧拉住老王妃的手:“老姐姐,哀家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若有旁的法子,哀家也不愿麻烦你,可……哀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请那位神医出面。”   “不是我不愿帮你,实在是那位神医无拘无束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便是有间接联络他的办法,也未必能赶得上救武儿……”   虽然那下蛊人已经找了很久,如今终于有些眉目,可老王妃还是不愿夏阳去冒那个风险,狠着心肠道:“对了,不是说那什么明月公子医术超群,有起死回生之能么?你为何不派人去请他一试。”   “去过了,人不在。”说起这个太后就一肚子火气。   见太后精神不好,又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嬷嬷忙接话:“诚王府的府兵先一步将明月医馆给围了起来,又满城的到处找人,那明月公子恐怕是恼了诚王,这会儿谁都找不到他了。”   老王妃还真不知道这事,听后不禁一愣,而后皱起眉来。   “老姐姐,哀家知道你是有办法联系到那位神医的,你便当可怜可怜哀家,行个好,帮哀家求求那位神医吧,哀家也没几日活头了,没什么豁不出去的,只要神医能救武儿一命,保住萧家血脉不断,想要什么,哀家定全力满足他。”   太后再度诚恳恳求,也不得不说,她最后这个承诺非常有吸引力……   风风雨雨走过来这么多年,老王妃自然清楚她是言而有信之人,许下的承诺就会做到,可这事她一个人做不了主,也担心白白错过这个可能逮到那下蛊人的机会。   又想到夏阳刚才被张皇后等人带走,不知遇上什么事,便干脆起身:“你都这般说了,我便试试吧,但我不敢给你任何保证。”   太后面露喜色,像个孩子似的直点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这点道理哀家还是明晓的。”   老王妃也不罗嗦,转头便先走,命了青鸢随太后指派的嬷嬷去接夏阳。   青鸢找到夏阳的时候,夏阳正在张皇后宫中喝茶,杨贵妃和淑妃也在,气氛说不出的微妙,而张皇后的面色则是非常的难看。   听说老王妃要走了,张皇后也不好再留人,但支了太后的嬷嬷回去侍候太后,换派了宫嬷嬷送夏阳。   杨贵妃和淑妃虽觉奇怪,却不好明着也派人去送,便让了人偷偷跟着去瞧瞧情况。   可惜,张皇后早有准备,二位的人没跟出多远,便被堵住了……   随后,又有张皇后身边的宫女悄悄追上宫嬷嬷,递给她一只锦盒的同时咬了阵子耳朵。   宫嬷嬷暗暗叹气,但还是带夏阳稍微绕了些路,去了一处僻静角落才将锦盒递给她:“这是战王妃当年遗落在太子殿下处的珠花,太子殿下临终前一直不离身的带着,像他这般珍爱之物,本是该带去下葬的,可他临终前特别交代过,定要将它还给您,只是娘娘当初太过伤悲给忘记了,前阵子无意间翻到才想起来……”   雾草!   这么久没出现她还以为不会再出现了,结果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过去的吗?   刹那间,夏阳只觉得一盆热乎乎的狗血从她头顶淋到脚地。   默默的看了锦盒良久,想起李煜透过宫嬷嬷传达的遗言,夏阳暗暗叹气,终还是伸手接了锦盒,什么也没说,转头便走了。   说啥?说啥?   这会儿她自己都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吐槽死张皇后!   **   老王妃简单的与夏阳说了萧武的事。   夏阳全程低头看手里的锦盒,待老王妃停了之后,才道:“便是太后不许诺什么,这一趟我也必须去!”   一是为了李煜!   二是为了李旭!   三是为了自己!   虽然李煜生了那样的病,本就活不过二十的,可若不是她的话,至少他不会是那样的方式痛苦的死去,所以,他的仇她必须替他报。   虽然李旭的体内已经开始养蛊母,可时间到底不长,而她又是临时抱佛脚的外行,到底是否能胜过人家专业水平,她自己都没信心,所以,如果有机会在李旭碰上对方之前先把人收拾了最好不过!   最后便是,她曾受过人家催情蛊的特殊关照,若不回敬回敬,她膈应!   老王妃却皱眉道:“若是可以,我觉得还是找那位明月公子出面更为妥帖一些。”   年轻人的恩怨情长老王妃确实不知道,但她有一颗万事以夏阳安全为首要的真心,所以生怕夏阳不愿意,才声落又忍不住的补充道:“旁的不敢说,可给人一道明面上的保命符太后还是做得到的。若明月公子能出面救下萧武,至少能换来太后一道连皇上也不能忤逆的懿旨。”   夏阳怔住,这点她还真是没有想到。   皇权天下,柳明月在天子脚下开了医馆,却定了那样的规矩,迟早是要出事的,但若能得到太后懿旨,或者太后亲口从惠武帝那里求来的圣旨庇护,那就不一样了……   “曾祖母提醒得是,不过……”夏阳皱眉:“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得找一找。”   老王妃一听便皱眉了:“帝都这么大,上哪去找?若能这么轻易找到,太后也不用拉下老脸许出这样的承诺求我了。”   夏阳面色一阵微妙:“总得试试,说不定我一出马就找到了呢?好歹是我师弟嘛……”   老王妃想了想后,同意了,但要夏阳千万小心,还得带上李大力和影卫。   夏阳也怕死,自是满口答应。   “还有……”   老王妃迟疑着要不要问,夏阳已经明了的开了口:“太后确实没有多少时日了。”   老王妃低下头去,沉默了。   一起风风雨雨走过来的便是敌人,这么多年也生出几分情谊来了,更何况是闺蜜,是知己……   夏阳知老王妃此时心里是难过的,也比起安慰,她更想静一静,便没有打扰她。   如此这般匆匆回府,换下女装换上男装,还贴上了人皮面具,骑着最普通的战马,夏阳再度悄悄离开战王府。   率先去了明月医馆。   她猜,柳明月应该不会离医馆太远。   事实还真如她所料一般,柳明月果然就在医馆附近,而且,非常近——就在医馆后边的小宅院里,与医馆只隔了一条小巷子。   夏阳想想又觉得好笑。   李诚千方百计大张旗鼓的找人,却阴差阳错的把太后都给得罪了也没找到人,更万万没想到,人家从一开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你来做什么?”   柳明月未带那张半脸面具,一身白袍的亲自来给夏阳开门,却没给她好脸色看,就差没直接在脸上写着“我还在生你上次的气”。   夏阳好笑又好气:“所以你是要我站在这儿跟你说话?”   柳明月面目一阵扭曲,冷哼一声,转头先进了屋去。   夏阳撇撇嘴,跟了进来,还很殷勤的随手帮他把门关上,却听到已经进屋的人冷哼道:“我家不缺关门的人。”   “你走火入魔啦火气这么大!”夏阳没好气顶了一句,打量起这小院来。   小院四合形,进门处有扇青石屏风,屏风后有座小假山,假山周围似乎种了写普通草木,此时大雪覆盖,都已经枯萎了……   属于非常普通的四合院,不算大,也不算小,高处往下一看算得上一目了然,也难怪李诚的人会把这里给漏掉了。   夏阳慢悠悠的进门,柳明月已经等出了火气:“有事赶紧说,说完立马滚!”   “嘤嘤婴,柳姐姐,你好绝情,明明……”   姐姐二字扎得柳明月瞬间炸毛,什么功法影响都秒成了屁,面红耳赤直接怒喝:“你给我闭嘴!”   夏阳噘嘴,嗲着声音道:“一会儿让人家赶紧说,一会儿又让人家住嘴,柳姐姐你……”   “你赶紧说。”柳明月捂额,感觉忽然间头疼欲裂:“还有,不许用那种阴阳怪气的声音说话。”   他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他相信她也是一样的!   “好嘛,不逗你玩了,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夏阳笑嘻嘻说着,不由自主便走了过去。   柳明月看她满脸恶作剧得逞的爽快,半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靠近他,面色不禁一阵阵的微妙,眼看她马上就要到他跟前了,匆匆别开绷紧的脸:“站住!”   夏阳一怔定住,随后便反应过来了,蹭蹭蹭的连连飞快退了好几步,如避蛇蝎一般。   虽然他知道她是真的怕,可……   她一点都不掩饰的直白表达出来,他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恶声恶气:“躲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那当然。”夏阳抬手护胸一副“我怕怕”的模样。   柳明月嘴角直抽搐:“你好歹想想自己现在挂的是张什么样的脸!”   夏阳这才想起来自己带着五官粗犷的汉子的人皮面具,惊捧脸:“对哦,我忘了。”   柳明月更恶寒了,觉得她绝对是故意的:“再废话就立刻给我滚!”   “是这样的……”夏阳不在跟他闹,正经的说起萧武的事情来。   **   当晚,柳明月以明月公子的身份夜访萧府,却才进萧府便发现夏阳竟然也来了,而且迅速跟人发生了冲突……   ☆、【177】变异蛊母   177   柳明月想也没想,掉头便要直接去帮夏阳,却被李年拦住了去路。   夜色笼罩,更显李年身法诡异,简直午夜幽灵一般说出现便出现在那里了,直惊得白耀等人心凛不已,不由自主便围靠向柳明月,生怕他对柳明月不利。   柳明月看清人后,有些诧异,而后便皱起眉来,但也不忘与白耀等人介绍:“他是战王府的人。”   白耀等人这才放松了些。   李年面无表情话也简洁:“王妃让属下带话,请公子先救人。”   柳明月沉下脸:“她到底搞什么鬼。”   李年却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杵在那里不动,似乎他的任务就是监督柳明月去救人。   柳明月抿了抿唇,冷哼一声,转头进了萧府。   他怎么就忘了呢……   她是高高在上的战王妃,是那个疯子的女人!   偌大的战王府,怎可能缺了保护她的人!   那个疯子,怎可能不留几个信任得过的人看着她!   她多得是人捧着护着守着,哪里需要他去担心!   “什么人?”   柳明月一肚子火气还要大发慈悲赶过来救人,进门还被人当刺客团团围住,心情瞬间恶劣到极点:“不想萧武死就滚。”   众人一听,怔住,好在这时候屋里匆匆出来个有见识的。   萧奇飞快扫了柳明月一眼,面色惊变的同时立马挥手让众人散开,抱拳欠身十分恭敬:“不知明月公子驾到……”   “人在哪。”   柳明月懒得听他废话,开口的同时已经走向了萧奇出来的屋子。   萧奇倒是反应快,匆匆引路。   乍见萧武,柳明月也不禁皱眉,跟着转身便往外走。   萧奇大惊,匆匆追上去:“明月公子……”   他以为自家主子的状况已经糟糕到大名鼎鼎的明月公子也素手无策了,自然惊慌,却不想才开口想请柳明月无论如何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也好,就见柳明月在门口处停了下来。   “回你主子身边去,她的对手很危险。”   萧奇错愕一瞬才反应过来,明月公子这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不是对他说的,是对谁说的?   好奇伸头,却只看到一个黑影迅速没入夜色中,转瞬消失不见……   萧奇顿时震惊不已——刚刚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有那样一个人在!怎么回事!   然这时,柳明月已经转身重新走向了萧武。   萧奇就是再好奇也只能先跟上,不管怎么说,主子的性命更要紧。   **   此时此刻,夏阳黑衣束胸还蒙着面,完全一副男人打扮,甚至连黑巾下面都贴着人皮面具……   照理说,便是蒙面的黑巾不慎掉落了也不会暴露她的女子身份,然而事实却是,才交手她的性别就被发现了。   而且,对方不但忽然态度大变的主动退让,还语出惊人:“不知是帝氏一族出世,老身失礼了。”   对方黑袍黑斗篷,从头到脚只有半张苍白的脸和艳红的唇露在外,盖得比夏阳还严实,但还是不难看出,她不但是女性,而且年纪已经不小,通身散发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戾气,给人感觉就像是忽然遇上了奈何桥头上送汤的孟婆。   夏阳头皮都在发麻,面色难看,非常难看。   刚才交手的时候,她也闻到了对方身上有股让她恶心的味道,虫子的味道!   对方是养蛊人!   如果没有搞错,她应该就是当初给李煜下蛊的那个凶手,因为,即便还没有见识到她的蛊母,夏阳也已经从那恶心的气味中感受到那玩意儿很厉害,非常恐怖!   而且,她竟然知道帝氏!   若非前阵子才从帝延老头那里得到一些情报,夏阳甚至都不知帝氏是什么,这“孟婆”却竟然知道,可转念一想,夏阳便又释然了。   蛊乃秘术,即便是在南疆,养蛊人也非常少见,何况大华!   如果这个“孟婆”真就是当初残杀李煜的凶手,那便是林傲那边的人,而林傲,秘密的找帝氏已经很久……   不管林傲怎么知道的帝氏的存在,他在找都是事实,那么,他的人知道帝氏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不知萧武那丫的倒的什么血霉,碰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人或者事,竟被这样的人物特别“款待”,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这个“孟婆”有多恐怖,仇终是要报的,而萧武,也一定要救!   “咯咯,老人家挺有见识的嘛,竟然知道我帝氏一族。”   夏阳捏了个嗲声娇笑,转瞬又换成沉声,一副阴晴不定脾气很坏的感觉:“不过,知道太多可不好!”   说话间,甩手飞了一把毒针打前锋,再度扑向“孟婆”。   大白狗腿更顺手,火铳偷袭威力更强大,但夏阳不敢用,怕自己的身份都泄露了。   一旦自己身份泄露,却又不能把这“孟婆”收拾在这里,那让她的身份就很可能被“孟婆”带回去给林傲,到时候可就不好玩了……   “孟婆”身形飞退,斗篷微震,沉声带着不悦:“老身有心谦让,帝姑娘何必咄咄逼人。”   随着斗篷微震,一大群形状诡异颜色鲜艳的蛾子从她斗篷里飞出来,训练有素的迅速在她身前结成一面盾牌……   此时毒针飞至,哧哧哧的打在了那些蛾子身上。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毒针贯穿蛾子的瞬间,蛾子,毒针,都似粉末一般乍然崩碎,风一过边散了个干干净净!   夏阳头皮发麻。   她不敢与这“孟婆”慢慢耗,也不奢望能从她嘴里得到什么讯息,只想最快的速度直接干干净净的消灭她,所以用了最厉害的毒针,却不想,那蛾子的剧毒,与她的毒针竟然不相上下!   “姑娘天赋过人,前途必定一片光明,可惜如今神功尚未大成气候,断在这里未免太过可惜了……”   那“孟婆”蛊惑道:“老身也不愿得罪帝氏一族,不如各退一步,姑娘与刚才进萧府那位公子一起离开,老身便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如何?”   夏阳心凛,对方竟然知道她神功尚未大成气候,嘴上却冷哼:“既是神功,自然超凡,便是尚未大成气候,打你满地找牙也搓搓有余的够了!”   “帝姑娘,自信是好事,自信过头却不是什么好事,你可想清楚了?”“孟婆”似乎被夏阳的话刺激到了,沉声明显的更加不悦。   夏阳咯咯直笑:“老太婆你在害怕吗?也是,你确实应该害怕!我神功尚未大成气候不代表我家长辈也未成大气候,你害怕自己杀我之前先被我家长辈收了老命。”   说话间,气势更凶猛,一副真有帝氏一族长辈在背后罩着她的样子,直追得那“孟婆”连连倒退。   “孟婆”确实蛊术超群没错,可纯身手和速度却是真的不如夏阳,加上确实顾忌有帝氏老鬼在附近……   一时间束手束脚的,还真被夏阳逼得有些狼狈。   不过,她很快便笑了,同时又微微一抖斗篷……   霎时间,一团黑影如雾似烟,从她的斗篷中飞出。   “帝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若今天是旁人遇上你,必定会上当,可惜你今日遇上的是老身。”   那团黑影离开斗篷之后,速度变得非常快,却并未攻向夏阳,而是向四面八方飞快的散开。   夏阳定睛一看,瞬间面色骤变,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张嘴便大声跟暗处的李大力和影卫示警:“是毒蛊,全部散开!”   “哈哈哈……”   那“孟婆”开心大笑起来,知道自己赌对了,并没有什么帝氏老鬼在附近,若有,小小蛊虫又岂能在他们面前伤人,夏阳也不可能这么惊慌。   二话不说,她反守为攻扑向夏阳,红唇白齿,笑得狰狞:“消隐几百年,帝氏一族果然已经凋零得不成样,都不惜低下高贵的头颅来与凡人为伍了吗?”   夏阳面色难看,心里发毛,嘴上却不愿承认,也承认就死定了:“既然你急着重新投胎,姑奶奶便送你一程又何妨!”   然而嘴上虽这么说,气势也够凶猛,确也是横了心豁出去的,可到底还是忌惮对方那只始终未现身的蛊母,不敢真的跟她近身缠战,而不近身,她能用的便只有针了。   好在,针细小不占地方,她总习惯大把大把的随身携带,今晚又是有备而来,倒是可以随便挥霍,也不信那老太婆真能养出那么多蛊来跟她斗针,能比她身上带的针还多!   果不其然……   “孟婆”没多久便烦躁起来:“臭丫头,帝氏一族号称医道仙家,清傲过人,最不屑的就是阴损招数,你身为帝氏后裔,身上却竟然带这么多阴损毒针,就不怕你家祖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么!”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怎么好意思不与时俱进一下?”   夏阳嘿嘿笑得贼贱,左一把右一把的乱射,嘴上也不忘乱骂挑衅:“欺负后生小辈,老不要脸,来啊来啊,放蛊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蛊多还是我的针多。”   “孟婆”气得不轻,不敢贸然再随便放蛊,因为她的蛊不是大风吹来的,而是辛苦养出来的,数量真的有限,放一只就少一只。   她不轻易放蛊,夏阳也不乱撒针,还逮着机会近身就换大白狗腿飞快的招呼她一下。   “孟婆”震惊的发现,夏阳身法诡异,和某人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属于一招杀敌的类型,甚至更绝妙一些,若不是夏阳多少还忌惮着她的蛊母,挥刀不管中不中都便先闪,恐怕她现在不是已经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   如此还不算,夏阳嘴巴还各种欠:“诶呀,怎么不放蛊了?莫不是肉疼了舍不得?哈哈哈,倒也是,你养只蛊不容易,越高级越厉害的越难养,可我的针却不一样,一两银子足够射你成刺猬。”   “孟婆”气得不轻,可夏阳说的是事实,不过:“哼!小丫头就是嘴硬!绣花针确实不值钱,可针上的毒却不容易萃取……说到底,你的针也价值不菲吧!”   “没文化,真可怕,毒这玩意儿其实遍地都是,只不过是你太没见识不知道而已,比如刚才射死你那些毒蛾子的毒,就是从一种随处可见的毒蘑菇里萃取出来的。”   “……”   “我说老妖婆,你那只蛊母别藏着掖着呀,快放出来让咱开开眼嘛。”   蛊母不出来,就没办法弄死它!就时时都要提防它!   不先弄死蛊母不保险,就怕人死后蛊母尚有余力偷袭,拉她同归于尽!   “孟婆”杀心已起,已不想去管夏阳的身手为什么跟某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才到了夏阳的打算,冷冷一笑:“等着吧,老身一定请姑娘开眼。”   她不信这丫头真能一直高度紧绷着精神地方她的蛊母,而这丫头松懈的瞬间,便是蛊母出动取她性命的时刻!   这个机会也来得比预期的要早很多……   李年鬼魅一般悄然靠近“孟婆”,企图将她刺杀。   若是旁人,他还真能成功,可惜“孟婆”非寻常人,她满身都附着着蛊虫,等同满身的眼睛和外放的感知,自要比人敏锐上几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当然更重要的是,夏阳只怕“孟婆”那只恐怖的蛊母,而李年却是一般的蛊便足够他受的!   “小心!”   夏阳发现李年的时候,李年已经到了“孟婆”身后,可惜他尚未来得及刺出那夺命一剑,附着在“孟婆”脑后的蛊虫便已经发动了攻击,袭向了他。   那是像水蛭一样的东西,但又比水蛭小很多,却具备着惊人的弹跳力,弹簧一般从孟婆脑后飞射向李年,数量惊人,令人看着都头皮发麻。   李年反应虽快,闻声便立马收剑挥出剑花来挡。   他剑花挥得飞快,一时间倒也没有漏网之鱼飞到他身上,只是那玩意儿邪乎得很,一碰就炸,一炸就化作脓水到处飞溅,霎时间恶臭熏天。   不管是那熏天的恶臭,还是那到处飞溅的脓水,都有剧毒,不管是闻了还是碰到了,都很惨。   李年不甚,被恶臭呛到,瞬间头晕眼花反应变慢,执剑的手也随即被细小的脓水溅到。   只眨眼的功夫,不过星点大小的脓水便将他的手腐蚀出了二指宽长的伤口,深可见白骨,直痛得他都握不住剑……   剑一落,他暂失了自救能力,而“孟婆”的蛊还不停的向他飞扑而去,再多来几下,便是真正的医神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夏阳岂能眼睁睁看他死于蛊下。   怕多想便犹豫,一犹豫便慢了迟了,她不敢多想,咬牙借力狠狠一跃,直接飞踢向他……   “帝姑娘久等了!”   夏阳踢飞李年,助他躲过蛊虫下一波袭击夺命的瞬间,“孟婆”的蛊母出来了。   那是一条花花绿绿颜色十分鲜艳妖异的奇特蜈蚣,比一般的蜈蚣要小很多,却长着一双翅膀和一根蝎子尾!   异形?   嫁接?   卧槽!   眼见那个诡异物种扑面而来,速度奇快,夏阳面色惊变,早已准备的火铳瞄来瞄去愣是没敢浪费子弹乱开枪,可不开枪,那玩意儿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她身在半空没有着力点,无法转向躲避……   不开枪绝壁是个死,开枪却未必死。   这么一想,夏阳咬牙豁出去了,开枪!   砰砰砰……   三连发,没打中,那诡异物种却顺利扑上她的脸,蝎子尾更是顺势一甩便给了她颈侧一针!   那瞬间,有股剧痛爆炸一般轰上夏阳大脑,直痛得她两眼发黑,意识一下便被撞散了……   不过,她发现射不中又躲不开那诡异物种的时候便果断调转了火铳口,瞄准得意洋洋的“孟婆”连扣了两下扳机!   “我这蛊母滋味如何啊……”   “孟婆”得意大笑,再度听到枪响面色不禁大变,想躲却已经来不及,好在夏阳是情急之下开的枪,失了准头,两枪都未及她致命要害。   砰!   砰!   夏阳和“孟婆”双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过,虽然“孟婆”还是受了重伤,可她还活着,她的蛊母也还活着,是她赢了,她赢了帝氏一族的后人,就值得骄傲:“咯咯,帝氏后人也不过如此!不过,五连发的火铳……”   “孟婆”猛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匆匆忍着剧痛爬起走向夏阳,伸手取回蛊母的同时抽走她蒙面的黑巾。   然而,“孟婆”完全没想到,夏阳蒙面黑巾下竟然还戴着一张没什么特色的男性人皮面孔!   略微怔愣,想再去揭人皮面具的时候,理应不省人事的夏阳却猛然弓起上半身……   哧!   锋利的大白狗腿从“孟婆”的手背刺入,并笔直的贯穿她手中的蛊母,就那么连手带蛊母一起再度捅进她的心脏!   “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想活着离开?美的你!”      ☆、【178】变天(1)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蜈蚣本就是节肢动物,便是死了也还具备一定的攻击能力,何况被养成了杀伤力强大的变态异形蛊……   此时,被养成蛊母的这只异形蜈蚣虽被锋利的大白狗腿贯穿身体,却也并未瞬死,而是依旧具备惊人的反击余力!   临死之前,它奋力一挣一扑,便狠狠的咬住了夏阳的手。   夏阳所有的力气都耗在了最后那一击上,此时哪里还有力气去躲避,便是隐约感觉有东西落在手背上,感觉不好,也没有那个力气去挣脱,完全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只能任由它咬。   而“孟婆”被贯穿心脏也没有直接断气。   错愕惊怒之后,她反而笑了,又因为喉咙里哽着瘀血,笑声显得格外的诡异阴森,在夜里十分恐怖:“咯咯咳咳……老身……便在黄泉路上……恭……恭候……战王妃……大驾……”   说完,断气。   夏阳也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孟婆”那句话,和,李年李大力等人围过来的声音,已经无力再回答。   她仿佛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潭,入目所及一片漆黑,唯一的感觉变是身体在不断的不断的往下沉,也越往下沉,能感受到的痛苦就越淡薄越飘渺,哪怕只能呼不能吸,氧气在飞快的流失,也渐渐的不太能感觉到了……   东门关。   半夜睡不着,正在擦拭自己宝剑的李旭陡然感觉一阵强烈的心绞痛。   那痛来得太过忽然,太过强烈,他猝不及防指尖便被锋利的剑锋划破了,鲜血殷红刺目,霎时间便喷涌而出……   奇异的是,血喷涌出来的时候,那股莫名其妙的心绞痛也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李旭定定的看着自己还在涌血的指,一时间有些呆滞,而脸色却率先的没来由的苍白了起来。   “王爷,怎么了?”   李旭不睡赤六也不敢去睡,就在旁边陪着,陡然嗅到血味,惊了一跳,奔过来一看便要为他上药包扎。   然而,赤六就是低了个头取药和纱布,再抬头的时候,李旭指尖竟然就自己止血了,甚至流出来的血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回事?   太困了眼花错觉了不成?   可伤口明明还在!   赤六惊愕的瞪大眼,这才发现李旭受伤那只手的掌心皮肤下面有个细细长长的鼓起,飞快的从他掌心一闪而逝……   那小小的鼓起确实非常快,但赤六的目光还是捕捉到了它,甚至清楚的看到它隔着一层精致而结实的皮肤,依旧透出股诡异的淡淡金光,看到它是从李旭手指方向冲进了手臂方向!   可惜,李旭的袖子挡住了赤六的视线,让他无法确定那东西到底是最终停在了李旭的手臂上,还是,通过手臂窜到了李旭的腹腔去……   太过震惊,太过好奇,即便袖子挡住了视线,赤六也还是不放弃的凑近去,好似凑近一点目光就能穿透李旭的衣服遮掩,再度捕捉到那个诡异的东西,却这时,突然听到李旭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回帝都。”   “嘎?啥?”   赤六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还是懵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不就是听错了么?好好的,主子怎么忽然就说要回帝都了呢?   然而李旭却不再言语,直接收剑回鞘,起身大步匆匆往外走,用最实际的行动来证明赤六没有听错。   “诶~,诶!王爷!等等!你真的要回帝都?现在?!”   赤六倒是确定自己没听错了,却吓得不轻,忙追上去:“王爷,咱们跟东夷还打着呢,您没点由头说走就走可也不好交代呀……”   李旭却不理他,直接跃上屋顶,曲指吹了个响哨,召唤自己的爱马。   夜里寂静,那响哨十分扎耳。   赤六脸都绿了。   好在,他刚才一惊一乍的声音已经惊动了不少人,这会儿李旭又为召马吹了个响哨……   没一会儿便闻声围来了不少人,或询问,或劝阻,或阴阳怪气,总而言之七嘴八舌。   “此番东夷誓要与大华不死不休,战王殿下授命在此主持大局,岂能说走就走!”   “战王殿下如此焦急离开,莫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国,哪来的家,您既承了战王之名便应……”   慷慨激昂的气愤责难声未完,空气骤然急降,那声音也生生被惊断了去。   众人纷纷变色,惶恐的瞥了一眼李旭,暗暗将那乱说话的老将军给瞪个满身窟窿——你说你没事惹这活阎王做甚?这些日子没瞅见他怎么杀人?   东夷折了未来储君和最受宠的小公主在大华,又羞又恼,借势起兵,来势汹汹,明摆着不死不休,初初那会儿,东门关虽不至于失守,却也守得极其艰难,甚至连失两员悍将,直到李旭来了之后,情势才逆转……   如今东夷大军虽还未退,可损兵折将得比当初他们厉害多了,尤其是那些东夷悍将,基本上场没几招便被李旭这位活阎王拦腰砍成了两段。   也不知道李旭是性情凶残使然,还是故意示威东夷,反正所有被他拦腰砍成两段的东夷悍将都被他拖了回来,直接悬尸城楼!   如今,东门关城楼上,挂了十几具东夷将尸首,又因为都是被看成的两段,所以挂起来密密麻麻的愣是有将近三十,具具上半身还吊着肠子……   场面何止一个壮观惊悚可言喻,莫说东夷大军瞧见什么感觉,便是自家大华的将士瞅着都觉脚底阵阵生寒!   但不管怎么说,李旭的军事天赋毋庸置疑,指挥能力超乎预测,武力更是难辨深浅,继续下去,东夷迟早大败局,他们只要跟着他捡战功就行了,实在没有那个必要去得罪他,何况他不但继承了战王之名,还是惠武帝跟前最当红的辣子鸡。   那位老将军是从旁处调军来到东门关的,以前跟过老战王,倒也是货真价实身经百战的主儿,颇有资历,只是他这些年都以训兵为主,已经极少上战场,又因为过往经历而受尽仰慕被捧得有些高了,不知不觉便翘了尾巴,愈发的摆架子摆资历……   在他看来,李旭便是继承了战王之名,也应谦虚的尊他一声前辈,如旁人一样敬重他重视他,听取他的教诲和意见!   然而……   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李旭这个人压根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标准去衡量!   平时倒还好,李旭脾气不好归脾气不好,但至少还是稍微有点耐心能听取争取的意见的,可一旦涉及到他心中那个家……   管你有没有道理,反正他是绝对不会跟你讲道理!   老将军后知后觉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此时被李旭那么冰冷而笔直的盯着,面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硬着头皮充胖子都做不到,眼神不由自主就左右顾盼,继续说下去,怕丢命,不说吧,又丢脸,简直左右为难……   “没有国,哪来的家?”   李旭冰冷的声音惊雷一般在午夜响起,完全不考虑后果,以及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字字震撼:“我家若没了,还守这国门守这万里河山做甚?搞清楚,我从一开始守的就是我那个你们眼中的所谓小家,这万里河山千万门户,不过顺便!”   赤六等人一听,面色骤变,险些没泪流满面——王爷,您这话……实诚得简直要气死人了啊知道么!传出去是要出大事的啊知道么!您咋就不能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呢?怎么能想说啥就说啥呢?就算要说,您也能不能稍微别这么实诚!   **   影卫和李大力确实个个武功高强,奈何并非百毒不侵之体,被“孟婆”先前放出的毒蛊很是忌惮,虽纠缠中并未受重伤,却也个个狼狈,难以分身及时去救援夏阳。   李年虽成功的靠近了“孟婆”,却并未偷袭成功。   不但拖累了夏阳,自己也深重蛊毒,此时满身触目惊心的血肉窟窿,好几个甚至清晰可见白骨内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难辨生死。   直到“孟婆”死后,蛊虫威力大减,李大力等人才得以斩杀蛊虫赶向夏阳这边,而此时,夏阳已经被那条变异蛊母又蛰又咬,只有出气没有入气……   情况十分紧急,李大力二话不说抱起夏阳便冲进萧府,只半路便与柳明月碰上了:“明月公子……”   话没说完,怀里的人便被面色难看的柳明月接走了。   萧武中蛊已经数日,情况非常危险,便是柳明月救他也要高度集中精神全力以赴,于是等柳明月察觉夏阳那边情况不对的时候,赶出来也已经迟了……   追着柳明月出来的萧奇乍见夏阳,倒是因为她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而没认出她来,却认出了抱她来的李大力,顿时惊得不轻:“李大人!”   正要问他怎么在这,便又见十数道黑影插葱似的尾随着李大力身后窜进来,其中两个还扶着一个伤得很恐怖的人……   萧奇略微的怔愣后,飞快又认出李年来,更惊了,简直面色惶恐的看向匆匆而过的柳明月怀里的人。   那个,该不会是,大名鼎鼎的……战王妃吧?   天啊,什么情况!   还没想明白,就猛然听到砰一声巨响,柳明月惊直接踹开了一间暖阁的门……踹开了……门……   萧奇都惊呆了,就算你是神医,你也不能这么把人家家当自己家啊啊啊!   想归想,却还是跟了上去,没办法,现在这个家的主子还不省人事的躺着,并且貌似治疗只到一半而已,作为主子的左膀右臂,他怎么能不替主子盯着点?退一万步讲,万一明月公子一会儿跑了,他又上哪去找回来救自家主子?   然而,他还没靠近门边,便被李大力等人直接挡住了。   萧奇瞬间有种闯了人家家的感觉,可这明明是他们家啊喂,哭笑不得正要开口,一阵劲风陡然掠过,直接冲入暖阁之中……   李大力等人也惊得面色巨变,慌忙转头就要往屋里冲,却就听到屋里猛然啪的响了声,而后,屋里倒飞出来个人。   “明月公子!”   看清那人身穿白袍背影熟悉,李大力惊愕不已,才挥手令众人调转剑尖,下瞬便连自家一起被倒飞出来的柳明月撞翻一地。   萧奇在外围,闪得也快,倒是幸免于难没跟着一起摔,但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搞得莫名其妙一脸懵逼。   李大力翻身起来,面色有些微妙的难看:“明月公子,刚刚进去的……”   话没问完猛然看清柳明月的脸,顿时呆住了。   “我师父。”   柳明月面色难看,一边脸上还有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流着血,却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浪费时间,起身转头就去检查李年,而后一手长得吓人的银针猛然拍入李年胸口附近,一手飞快的喂他吃下数枚丹药:“先找个暖和的地方让他躺着。”   说罢起身,匆匆又奔向萧武那边。   萧奇忙吩咐人就近给李年安排个房间,便匆匆追柳明月去了。   **   林傲最近诸事不顺。   前段时间忽然得到消息,他的地下兵工厂被神秘人入侵,炸了!   几十年心血一夜东流,说没了就没了,而凶手竟然还逃了……   林傲非常震惊,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发现他的兵工厂,还有能力毁掉。   而后,勃然大怒!   怒气冲冲的赶去看情况,顺便做善后工作,以免剧烈的爆炸引发恐慌,惹来惠武帝的注意,却不想才在半路,又听到左膀右臂“孟婆”失踪的消息……   “孟婆”是特殊人群,她所谓的失踪,其实可以判定为已经身亡!   而且消息还说,萧武醒了,是明月公子救了他……   很明显,即便“孟婆”不是明月公子杀的,也跟他脱不开关系!   “给我继续查,仔细查,蛛丝马迹也不许漏过!”   林傲面目狰狞:“这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总觉得,自己肯定是错过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就吃了这么大的亏……   偏偏,屋漏逢雨。   江南水患严重,惠武帝十分重视,烨王李烨自请下江南。   要说李烨,手腕和能力还真是一般寻常,可他那妹夫紫宸却十分了得,配着李慧茹这敢爱敢恨敢耍泼的刁蛮公主,赈灾一事还真被他们办得响亮,当地豪商本想联合抬价弥补亏损也没能成功,还伤了体面,直接被紫宸一折子报到了惠武帝那里。   林氏江南首富,皇商之首,江南群商便是马屁也定是以他为马首是瞻,遇上事儿,自然推林氏做头,然这样的名利地位也是双刃剑,足矣让林氏明知这时候出头不好,也不能冒着得罪江南群商的危险推脱。   当然,林氏本来是打算做做样子,而后想办法两头圆场的,却不想办法还没想出来,紫宸已借李烨之手雷厉风行的县打压下来了。   一时间,群商激愤反抗,事情转瞬失控,而林氏,身不由己就越陷越深了下去……   事情闹大,林氏便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至少惠武帝看到折子的时候就觉得李烨做得很好,紫宸少年奇才手腕了得,甚至李慧茹都刁蛮得很有风范,而林氏却该活撕——   东边在打仗,江南被水淹,南疆蠢蠢欲动,林氏这时候闹个什么事!更何况,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林氏丫的竟然敢组团公然跟他儿子女儿女婿闹!不是找死是什么?   天子一怒天地变色,参与闹事的江南豪商自然要倒霉,林氏毫无疑问首当其冲。   然而,世事奇妙,从来都是有人忧愁有人喜的……   便是这群豪商被打压的时候,一些默默无闻的小商家却逮着机会冒头了。   江南片崛起最快的代表,便是古易。   **   林傲焦头烂额的时候,明月公子却在帝都狠狠的又刷了一把存在感。   首先,被明月公子救了一命的萧武,醒来第一时间便让人抬他进了一趟宫,也不知他与太后和惠武帝说了什么,反正太后狠狠夸了明月公子一番,赏赐了不少东西,惠武帝也送了块御笔亲书的妙手医圣的牌匾给明月公子,并下旨,任何人不得以权势强行逼迫明月公子治病救人。   其次,围了明月医馆数日不退,满帝都找明月公子的诚王府府兵,一夜之间灰溜溜的退了个干净。   再有,明月公子才回医馆,医馆内外便挂起白绸办起丧事来,明月公子披麻戴孝……   人们好奇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明月公子的师父仙逝。   一时间,整个帝都都轰动了,上至太后惠武帝,下至平民小百姓,纷纷前来奔丧,便是进不去医馆的门,也在外边磕个头聊表心意,都想趁机混个脸熟,方便日后哪日有求明月公子的时候有点机会……   沸沸扬扬间,老人家下葬的日子到了。   “看,那是不是战王府的马车?”   “听说战王妃染了怪病,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莫不是来求医的?”   “便是求医,也不该挑在这个时候吧,人明月公子尊师刚刚仙逝,今儿便要下葬……”   “若真是求医,这么急,恐怕是快不行了。”   民众七嘴八舌,颇有怪责之意,却见医馆门口一阵骚动,看去,竟见是明月公子走了出来。   他面带半脸面具,遮了容颜,可人们依旧能看出他相貌俊逸非凡,此时即便披麻戴孝,亦不减风姿,寒风雪落,更添飘逸,让他仿若天上仙来。   不过……   他在迎战王府的马车?   他怎么知道战王府的马车来了?   所有人惊愕不已,静候下文,却不见明月公子开口说话,只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马车缓缓近来。   马车停下,车门打开,一个俏丽的黑手劲装丫鬟率先跳下车来,而后是秦嬷嬷,而后是老王妃,再而后……   是一只苍白纤细的手和另一个俏丽的黑色劲装丫鬟!   有人眼尖,一眼便看到那只苍白手,五指指盖全是紫黑色的,惊得不禁倒吸凉气——指盖紫黑,明显的中毒症状啊!非常可怕的毒深入五脏六腑的症状!   而后,一道白得刺目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众人再度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被两个黑色劲装搀扶下车的人,白发白袍白色丝巾蒙着眼,活像一团雪雕刻而成,美是美了,却美得让人毛骨悚然,因为她的唇和指甲盖儿是一样的颜色,紫黑色!   而且,她似乎很虚弱,得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才能站立行走……   柳明月沉沉低眸,抱拳与老王妃打招呼:“风大雪大,您何必亲跑这一趟。”   “就凭你师父那些年于老战王的大恩,这一趟我便该来,何况,今后阳阳的身体还要劳你费心费力。”   老王妃语出惊人,一开口就引发了大轰动。   “天啊,原来当年救了老战王的神医便是明月公子师父。”   “真没想到,战王府竟然还有这等奇缘。”   “等等……我没记错的话,当年请神医救老战王的……是战王妃吧?”   “对对对,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当年确是战王妃请的神医。”   “这么说来,这份奇缘还是战王妃带进战王府的……”   “等等!这么说起来,那明月公子岂不是跟战王妃早就认识?”   众人还没搞清楚,便听到柳明月应老王妃道:“您放心,我一定尽力。”   声落,众人再度哗然。   他们求见明月公子都经常不得门进,可人家战王妃根本不用求,明月公子主动便说尽力,这差别待遇明显得实在是……   说明月公子和战王妃私交简单,傻子才信!   众人腹诽揣测间,柳明月已经亲自引路,将老王妃和夏阳带进医馆了。   进了医馆,没旁人在,柳明月忽然转头走向夏阳,抬手便一把扯掉了她蒙眼的丝巾。   尾随进来的香茗和如兰均是一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想动手又被秦嬷嬷眼神阻止…   柳明月更是直接无视她们,瞪着夏阳,沉脸沉声:“睁开眼!”   夏阳闭着眼,微微侧头与香茗道:“扶我去上香。”   然而,香茗和如兰却跟着就动弹不得了。   李大力察觉不对,抿了抿唇,终还是沉默的旁观。   秦嬷嬷则直接搀扶老王妃先却给帝延老头上香。   夏阳叹气,缓缓抬起头来,却没有睁开眼:“我现在,睁眼和闭眼有区别吗?”   柳明月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平时也不太出门,身边又有足够的人侍候,嗯,说到底其实也没太大的区别。”夏阳笑道。   柳明月心痛的看着她,不由自主便抬手抚上了她苍白的脸。   夏阳瞬间怔住,李大力,秦嬷嬷,以及此时动弹不得但神志清楚的香茗和如兰则纷纷惊呆……   一时间,气氛诡异。   正在上香背对这边的老王妃察觉不对,低声问秦嬷嬷:“怎么了?”   秦嬷嬷正想说些什么蒙混过去,却就听到柳明月低声温柔,带着恳求:“阳阳,跟我走吧,离开帝都,离开他,他能给你的锦衣玉食我也能给,他不能给你安定幸福与世无争,我却可以。”   老王妃:“……”   秦嬷嬷:“……”   李大力:“……”   香茗如兰:“……”   他们到底是该夸柳明月大胆呢还是太大胆呢?   夏阳直接抬手,啪一下拍了柳明月整脸:“大白天的浑说什么,别挡道儿,我要给老头上香。”   “我没……”   夏阳打断他的话:“好像,我并没有求过你救我。”   众人一听,纷纷变色,却没有一人出声说什么。   香茗和如兰是出不了声。   柳明月则气得差点没直接倒仰,浑身发抖的瞪了她好一会儿,猛然一步让开。   香茗和如兰随即发现,她们能动了。   这太神奇太诡异了,让她们深深忌惮,却不敢有任何表现,甚至不敢问柳明月要回那条丝巾,搀扶着夏阳就去上香。   然而,要离开的时候,柳明月主动把丝巾还给了夏阳。   不……   更准确的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帮她重新绑上。   才出门上马车,夏阳便再度陷入了昏睡。   她也是早上才醒的,其实并不适合出门,可她还是来了,因为帝延老头去了,是为了救她才去的,她不来这一趟,这辈子良心难安……   抚着夏阳沉睡的小脸,老王妃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咱们战王府风水就这般凶煞吗?好好的孩子,怎就一个接一个的呜呜……”   “郡主吉人天相,多少次都闯过来了,这一次也定然不会有事的。”秦嬷嬷红着眼睛安慰。   老王妃却是越发的难过,痛哭失声。   第二日,惠武帝收到一个还带着泥土的小盒子和一封信。   同日,帝都前往东门关必经之路发生雪崩……   李旭失踪!   ☆、【179】变天(2)   李旭不顾劝阻,毫无征兆的忽然要回帝都,还说了那样的话,却在半路遇袭引发雪崩导致失踪的消息,最快速度传到了惠武帝耳里。   惠武帝怒不可遏,一气李旭太过恣意妄为,二气竟有人敢袭击他最看重的儿子,不过,他还是很理智的第一时间便命人封锁了这个消息。   东门关还跟东夷打着,李旭失踪的消息传出去怕会动摇军心,不是闹着玩的,自然要封锁,不过……   转头看了看摆在身后书架上的一只锦盒,惠武帝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道:“把这个消息也告诉战王妃。”   虽说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证实夏阳深中奇毒,还能苟延残喘已是奇迹,肯定活不了多久了,可,她一天不死他就一天难安心,甚至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她哪怕多活一天,都可能再创造出更惊人的奇迹来……   于是,消息很快便又通过刘公公的口,传到了夏阳耳里。   夏阳错愕的呆坐在那里,良久没有反应。   她白发白袍甚至脸色都苍白如纸,唯那抹唇却是刺目的紫黑色……   虽依旧有股妖异于人的惊世绝美,却是种令人心痛的美,让来传话的刘公公都有些不忍:“战王妃,战王只是失踪。”   夏阳回过神来,微微颔首:“我明白,谢刘公公提点。”   刘公公见她虽回神回话了,精神却还是很恍惚的,不禁暗暗叹气,却不方便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见她始终闭着眼,不由问道:“听说战王妃的眼睛不但失明了,还发生了异变……不知可否让奴才看看?回头皇上问起问起的话,奴才也好回话。”   巧玲一听,面色瞬变,也顾不得刘公公是惠武帝的亲信,张嘴就像骂过去,却听到夏阳先一步开了口。   “我倒是不介意让刘公公你看,就是怕吓到刘公公。”也不知是虚弱的还是李旭失踪的消息打击的,夏阳的声音听起来很低很消沉。   刘公公直接忽略似要活吞了他一般的巧玲,道:“不瞒战王妃,大概情况奴才其实还是知道的,只是这听说的和亲眼看到的,终究是两回事,还望战王妃您多多体谅一下。”   “你……”   巧玲气得要骂人,却才开口,便被夏阳阻止了。   夏阳如今只想快些将人打发走,自不能让巧玲跟人家吵起来,何况,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刘公公怎么说都是惠武帝身边的亲信红人,为一时的嘴巴畅快得罪他可不明智……   然而在刘公公看来,夏阳已经消极虚弱得无力再多应付他的模样:“刘公公,你做好准备了吗?”   她已把话题岔开,刘公公自不好揪着不放,应到:“准备好了。”   说是这么说,也心里有着底,可真看到夏阳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是吓了一大跳……   所谓无巧不成书,也正好是此时,赵芸惜的人终于发现了李诚那个惊天秘密的一些蛛丝马迹。   赵芸惜何等聪明,又是那件事的策划者和主导者,又怎能不从蛛丝马迹之中联想猜测到大概?   “这个贱人!好狠的手段!”   赵芸惜气得一把将桌上的物件全扫到了地上全,恨自己如此后知后觉,现在才发现,更恨夏阳手段阴险毒辣:“李诚如今连我都严密提防着,多半是当时她还说了什么挑拨是非的话!啧,可真是小看她了!”   那日莫伊下手狠,差点没把锦文脖子给打断了,锦文心里可一直记恨着的,如今发现自己还被当了棋子,更加气愤:“您可莫要让她们奸计得逞,好在咱们王爷素来是个明理的,也听得进您的劝,不如,您就直接去与王爷摊开了说。”   锦华皱眉,与王爷摊开说?怎么摊?难道去跟他说,我知道你那玩意儿毁了?这得是多找死?只怕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王爷便先抓狂了!   果然赵芸惜也是这么想的,冷冷便横了锦文一眼:“若泄露一个字出去,我拔了你的舌头。”   锦文这才知道自己的办法不可行,惶恐跪下去:“奴婢绝对牢牢闭着自己的嘴。”   赵芸惜冷哼一声,沉着脸静默了没多久,又道:“去,准备东西厚礼,去战王府。”   锦文锦华一听,怔住。   “不是说那丫头与明月公子相熟吗?旁人三叩九拜未必请得到明月公子出手,可她却轻轻松松得了明月公子的帮忙。如今想起来,当初明月公子无端端的怎么会主动找上沈妙梅呢?恐怕就是卖了她夏阳的脸面!如今王爷的事,太医院是指望不了了,他明月公子难求,夏阳也那么难求?”   赵芸惜冷哼了声,想了想,又道:“去把紫霞也叫上。”   锦华忧心道:“紫霞公主素来口无遮拦,那事儿她又恰好碰上,虽然您是警告过她了,可她与战王妃素来是不对付的,这万一一急眼说出来可怎么好?”   “说便说吧,我倒要看看她夏阳如何应对,何况,便是说了也不过是在战王府里说,还能传出来不成?”   赵芸惜冷笑:“便是传出来了又如何?那是李诚鬼迷心窍贪慕弟妹美色,施暴不成反被惩,与我何干?横竖我都是受害者!”   没错啊,事情都是经她们手做的,证据销毁得干干净净,只要她们死不承认,谁还能翻出来说是诚王妃所策划?再说了,诚王妃素行优良,便是被指策划,无凭无据,谁会信呢?   这么一想,锦文锦华的心都大胆的放回了肚子里。   **   夏阳前一刻才送走刘公公,后一刻就迎来了沈妙梅母子。   虽然福哥儿还小并不懂事,可夏阳还是怕吓到他,便让巧玲先带了母子去了落霞苑,她也好趁机眯一会儿。   哪里想到,沈妙梅没多久便将福哥儿放了落霞苑,自个儿跑过来了,而赵芸惜和紫霞公主也后脚便到。   在此之前战王府都公然闭门谢客,因此沈妙梅等人也是这才见到受伤中毒之后的夏阳,也都来之前就早有耳闻,可见到真人的时候,三人还是惊愕得愣了一愣。   夏阳无奈又虚弱:“刘公公前脚刚走,你后脚便到了,还真是没把我当病人看待了。”   这话是拉着沈妙梅的手说的,明显是把赵芸惜和紫霞公主撇开了。   紫霞公主虽然知道原因,却还是很气愤,可赵芸惜不说话,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而赵芸惜,则是听到刘公公时眸子飞快的闪了闪。   刘公公可是惠武帝身边的第一亲信,他来做什么?贵妃婆婆那边怎么没有消息出来?   可惜,夏阳是不会主动解释的,沈妙梅也不让赵芸惜和紫霞公主有那个机会问,开口便道:“听说你病了,怎么能不来看看?若不是前些日子战王府闭门谢客,当日便要来了。”   “七弟妹说得是。”   赵芸惜也暂时将刘公公的事撇了一边,仿佛与夏阳从未发生不愉快一般,关切模样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就中了这么厉害的毒呢?”   夏阳抿唇,不语,脸还微微旁一边撇,明摆着不愿回答赵芸惜的话。   赵芸惜微微眯眸——装!你装!你把我男人都废了竟还装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真恶心!   却一副并不知真相的模样,尴尬道:“九弟妹,我……我也是关心你。”   “你的关心我可真承受不起。”夏阳冷冷道:“行了,热闹你已经看过了,可以滚回去了,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请你往后有事没事都别再出现我面前,谢谢。”   赵芸惜却咚一声,给夏阳跪了下去,声泪俱下:“九弟妹,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骂我杀了我都可以,可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家王爷与九弟是亲兄弟的份上,请明月公子出面救救我们家王爷吧,我求你了,求你了……”   说着,咚咚咚的还给夏阳磕头。   紫霞公主只知道李诚遇袭受了伤,却不知道那玩意儿也伤了,看到赵芸惜这么豁出去,不禁惊呆了,但她只以为李诚是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太医院也没办法了,只能指望明月公子,又想到李诚也是她的靠山,若李诚没了,她会更惨,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不过,她没来得及跟着磕头,便被如兰扶住了。   香茗也手疾眼快的拉住了赵芸惜,只是赵芸惜出身将门侯府,从小拜名师习武,不似紫霞公主那种娇生惯养的主儿容易拉……   香茗一个人拉不住赵芸惜,急得不行,正想着要不要叫人来帮忙,便听夏阳怒喝道:“赵芸惜,你闹够没有!”   夏阳还很虚,只吼这么一句她便明显的咳喘了起来,而后,紫黑色带着浓郁恶臭的血,便从她掩嘴的手指缝间喷涌出来。   沈妙梅也不禁惊呼出声,本能便要凑近去帮她拍背替她擦血,却是香茗手疾眼快的丢了赵芸惜,一把拉了沈妙梅后退并解释:“烨王妃,那血有剧毒,碰不得,便是明月公子如今也解不了。”   一听夏阳喷出来的血都有剧毒,赵芸惜和紫霞公主俱是吓得色变,顾不得形象便慌忙躲闪,生怕自己沾到一星半点儿。   沈妙梅也惊得不轻:“明月公子也解不了?怎么会!阳阳怎么会中这么可怕的毒!”   无人回答她的话,倒是夏阳喘着紊乱的粗气,狰狞的笑了起来:“人算不如天算啊赵芸惜,你打着好算盘算计我,却没想到我竟然中了这么可怕的毒命不久矣咳咳……你想威胁我为你们做事?哈哈哈……做梦!我都没几天日子了,还怕你们把事情捅出去不成?你若够胆,便捅出去吧,将死之人还怕丢所谓的脸和名声不成?但我发誓,你们要真把事情捅出去,我便是死,也一定拉上你们九族一起陪葬!”   她那笑太狰狞,恨意太浓重,赵芸惜和紫霞公主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却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对上了她的眼……   “啊!”   紫霞公主惊叫一声,生生吓晕过去。   赵芸惜虽没有吓晕,却也脊背发凉毛骨悚然,很本能的就往后缩了缩,生怕碰到夏阳的血,染上那种毒……   “香茗,送客!不,把她们丢出去!”   **   赵芸惜自然不会让香茗丢她和紫霞公主出去,但也没能达成原本预计的目的,黑着脸回诚王府去了。   沈妙梅并没有走。   “你累了便歇着吧。”沈妙梅与夏阳道:“我常来,又是大人,熟门熟路的,没你看着还能丢了不成。”   夏阳淡笑:“二嫂都吓得不轻,七嫂却似并没有吓到的模样。”   沈妙梅面色难看,老实道:“怎么可能没吓到,可我知道,不论变成什么样,你还是你,依旧是我认识的那个夏阳。”   夏阳轻笑了两声便好一会儿没有声音,沈妙梅都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她低声道:“刘公公说,李旭失踪了。”   沈妙梅大惊:“怎么回事?”这头夏阳怎么中毒的还没搞清楚呢,那头李旭怎么也失踪了?   “说是他忽然要回来,谁也劝不住,不想路上竟然遇袭了,也不知怎么就引发了雪崩,就不见了。”   沈妙梅差一点就像搂住她,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可下瞬又猛然发现,夏阳虽然声音很低,却意外的平静。   夏阳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也了解沈妙梅的为人和敏锐,不禁勾了勾唇:“七嫂,帮个忙呗。”   **   神机营统领冯正面带慌色,匆匆入宫。   “皇上……那支六连发的火铳和图纸,失窃了!”   而且,有份拆卸研究那支火铳以及绘制图纸的匠师,统统离奇身亡!   ☆、【180】变天(3)   惠武帝再度勃然大怒,大骂冯正一顿后,限他三日之内把火铳找回来,找不回来就以死谢罪。   在惠武帝看来,图纸固然关系到能否复制技术,壮大神机营,确实很重要,但跟那支已是成品只要有子弹就能使用的火铳比起来,却还是次要一些……   原本他还打算着等神机营把那火铳研究清楚,又造出合适的子弹后,他就自己带在身边傍身,结果,子弹还没有造出来,火铳先连图纸一起失窃了!   万一那支火铳落到不轨人士手中,变成刺杀他的利器怎么办?   夏阳那支五连发的他都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   若不是西戎太好战,民众整体武力比大华强,武器尤其是姬氏的武器都比大华的精良,担心太过分了会惹姬氏乃至整个西戎不满,他甚至老早就想让李旭把夏阳的火铳给他弄来!   可惜,他顾忌太多夏阳又装死,李旭也是撬一下才懂得动一下的四方木头……   当然,这都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李旭也有一支五连发的火铳,不然就不用纠结这么多了,直接让李旭给就行,可也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所以当初李旭把六连发的火铳给他的时候,他才那么高兴,才更加信任李旭,也如今,才会更加的发火——   他的好儿子刚失踪,这些蠢才就把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火铳给弄丢了,能不气吗?   而那支火铳和图纸丢失,匠师离奇身亡的消息本是神机营的高级机密,李诚和李靖都难以得知,可紫灵却转头来探夏阳的时候就当笑话告诉了夏阳……   夏阳听后勾唇,虽看不见紫灵那得意狡黠的小脸,却并不难想象出来:“看你这么气定神闲,图纸应该你们手里有备份吧。”   紫灵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旁若无人的直接凑近夏阳,盯着她闭着的双眼瞧:“听说你变兔子妖了,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可吓人了,让我也开开眼呗。”   “紫小姐……”   巧玲一听就沉下脸,不悦中带着浓郁的责备,却是被夏阳给阻止了。   夏阳无所谓的笑笑:“听说紫霞都吓病了,夜夜噩梦直说有妖怪要吃她,你确定要看?”   “要看要看,当然要看,传说中的妖怪啊,百年难得一遇,多难得的机会,怎么能不趁机开开眼!”紫灵嬉皮笑脸不缩开,明摆着不看到不罢休。   巧玲终还是忍不住怒道:“紫小姐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战王妃素来对你礼待有加,如今中毒受伤变成这幅模样,你不安慰就算了,竟然还这般为难她!”   紫灵瞥了她一眼,却没有缩开的意思:“如果她真的需要,我当然会安慰她,可问题是……你确定她真的需要人安慰?”   巧玲不由自主看了看夏阳,一时竟无话反驳。   夏阳咯咯直笑:“好了,别闹了。”顺势抬手把紫灵推开,缓缓睁开眼:“怎么样?像妖精吗?”   紫灵倒是个胆大的,虽也被那双血红的眼吓了一跳,却比起之前的人来淡定了许多,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是因为你自己看不见所以才特别想得开吗?”   夏阳淡笑:“或许是。”   “话说回来,外面又风言风语的在乱传你了,猜猜看都说了你什么。”紫灵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托腮转头看向窗外。   “无所谓,何必猜。”   夏阳的回答让紫灵错愕,转眸看回来,便见夏阳又闭上了眼,慵懒的靠着床头软枕,唇边挂着抹淡而宜人的浅笑:“便是猜到了也堵不了别人的嘴,何必呢。”   巧玲却不赞同夏阳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和想法:“紫小姐您别听战王妃的,请说。”   紫灵也不与她计较刚才的恶声相向,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说你们家战王妃是化人的千年妖精会吃人之类的,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这种荒谬的传言之前就有,最终都因为……不实,经不起仔细推敲验证,很快就消停了。”   生硬的转变,明显是猛然想起什么而忌惮,临时改了口……   巧玲不知道,夏阳却清楚,紫灵原本想说的应该是,“最终都因为上边的人还不想收她小命,所以那些没有依据的风言风语才掀不起风浪就熄火了”。   而且,夏阳更清楚,这都是之前……   至少现在,最上边那位就已经在惦记她的小命了,不然,也不会封锁李旭失踪的消息之后,还特地派刘公公来告诉她!   如果她没中毒,没有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没有被太医院宣判命不久矣,倒还能替他找一个“不忍心隐瞒”的借口,然而她中毒了,变成了现在这副凄惨而虚弱,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模样,他却还特地告诉她这么刺激心脏的坏消息……   确定不是精神攻击想刺激死她?   恐怕,此时此刻换成被人,这会儿已经承受不住这个惊人的消息而倒下了!   **   紫灵美其名曰是来探望夏阳,其实是来打探她中毒的真相,再顺便告诉夏阳那支火铳失窃的事情。   如今次要目的已经达成,主要目的当然不能忘,也瞧见夏阳精神不太好,多半扛不了多久,便也不敢耽搁,直接便问。   反正紫灵知道的也不少,夏阳也不介意实话告诉她。   “老天,帝都竟然藏着这么厉害的人物。”紫灵直听得头皮发麻,一层层的冒鸡皮疙瘩往外冒,却也没有漏掉重点:“她的身份查到了吗?是谁?”   夏阳却沉默了。   紫灵倒是机灵:“不方便说便算了,总归那么危险的人物如今已经没了。”   夏阳淡淡一笑,果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提醒紫灵,紫宸此番江南任职表现惊艳,恐怕已经有人盯上紫玉侯府了,往后更要加倍小心才行。   紫灵道谢,又见夏阳精神不济,便识趣的起身告辞,不想才出院门便见一个半大不小的孩童被侍卫拎住,吓得哭声震天。   “咦?你们战王府什么时候有这么小的小孩了?”紫灵惊讶不已,又看了看那孩子的穿着:“府里的家生子?”   奉命送紫灵的巧玲也皱眉:“府里确实有几个这么大的家生子,可这个我还真没见过,而且,府里的家生子这个时间基本都集中在一块儿教规矩教认字,便是调皮一些逃了课,也不至于这么没规矩跑到正院这边来……”   越往后说,面色越沉。   不是她心思多乱想,而是非常时期什么都有可能,哪怕是个孩子,她也觉得有可能是有心人派进来干什么害人事的祸害!   紫灵惊讶的瞥了巧玲一眼,笑道:“战王妃倒是个好福气的,身边的下人又忠心又机灵。”顿了顿,贼兮兮的道:“想不想试试他?”   巧玲想了想,问:“怎么试?”   紫灵咧嘴:“带他进去见战王妃呀。”   巧玲一听脸就要黑,却就又听到紫灵道:“你先别急着恼火,听我说……一会儿咱们这样这样……”   巧玲却觉得太冒险:“王妃若只是轻伤……”   “哼,你到底还是太不了解她了。”紫灵哼道:“何况,不还有我在么?你怕什么!”   说罢,也不管巧玲同不同意,大步率先便追向了那个拎孩子的侍卫。   巧玲只好转头飞快的给随行的小丫鬟递了个眼神。   那小丫鬟虽只是新补缺进院的,却非常机灵,一接受巧玲的眼神便明白了意思,悄悄便退会了院子去……   夏阳刚刚睡着便被叫醒,有些上火,可听罢小丫鬟的禀报后,又愣是瞬间精神了不少:“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没想到夏阳会问,呆了一呆,忙应:“奴婢叫春妮。”   夏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已经打算好了,让这小丫头往后跟着巧玲学学,等日后巧玲怀孕生子没空顾她这边的时候,不定还能用上。   没多久,委屈的哭声传来,那孩子真被紫灵拐哦不,带过来了……   夏阳靠在床头正假寐,闻声微微皱眉转过头来,缓缓睁开了眼:“怎么了?”   “哇!妖怪啊……”   那孩子果然吓得哭得更凶了,只不过,惊吓的声音明显的慢了些,又过于仓促了些。   当然,十分细微!   夏阳勾唇,笑了,缓缓闭上眼:“抱歉吓到你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人,不是妖怪。”   那孩子却一个劲的哭。   夏阳只好问巧玲:“怎么回事?”   “侍卫看他鬼鬼祟祟的往这边来,就抓了他问话,结果他就吓哭了。”   巧玲很无奈的样子,弯身直哄:“好了别哭了,侍卫大哥只是例行公事,没有要打你更没有要杀你的意思,而且,这位是战王妃,你可不能在她面前这么无礼,会连累你的家人的。”   那孩子琴瑟了下,不敢哭了。   夏阳见他已经平静下来,勾唇浅笑:“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王府里?”   那孩子忍着哭腔道:“我叫阿贵,七岁了,跟姑婆进来的,姑婆是府里厨房的下人。”   “原来是这样……”夏阳点点头,也没叫人去查,倒是招手让小男孩近来:“过来,让我摸摸看长得可好。”   那孩子怔了一怔,求救的看向巧玲和紫灵。   紫灵笑嘻嘻的推他:“你个傻孩子,快去啊,咱们战王妃可是西戎的神女呢,听说西戎的老人孩子都争着抢着求她给摸摸脑袋,说是可以赐福份呢,还不快去,快去快去。”   那孩子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可她明明是妖……”   紫灵手疾眼快摸上那孩子脑袋,笑眯眯的:“孩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哟,何况,你面前那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战王妃。”   夏阳也笑,却笑得很像狼外婆:“过来吧孩子,我保证,绝对不吃人。”   那孩子揉着眼睛哭得更凶了,转头就想跑,却被紫灵手疾眼快一把拽住,顺势一甩就往夏阳那边扔:“孩子来啦,战王妃你可要接好了。”   “当然。”   夏阳微笑着张开手臂,一副准备接住那孩子的样子,可那孩子却眼尖的分明看到,她手里夹着一根乌光瘆人的绣花针!   那孩子纠结死了……   躲,还是不躲?   她们到底是真发现了,还是只是在诈他?   可转念,他便想起了很多,不敢赌!   不敢赌,便只能躲了,然而……   后心却这个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住了,紫灵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小弟弟,你要乖呀。”   火铳?!   那孩子惊得面色大变,分神之间便错失了逃跑的最佳时机,左右香茗如兰又手快,一人快速扣住他一手。   下瞬,头顶啪一声响,有尖尖细细的东西一举成功的没入了他脑袋……   恍惚间,他只听到一个虚弱伴着咳嗽的声音:“放心吧,我还需要你,所以你暂时还不会死的。”      ☆、【181】变天(4)   才刚说完装逼的话,夏阳就忍不住的呛喷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来。   若不是她自己手快捂住嘴,血还得顺势喷到那“孩子”身上去……   然而便是如此,众人也还是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战王妃!”   “没事没事,常规排毒而已,其实吐得越多越好,只不过这身子到底是肉体凡胎,经不起这么折腾,不然我都想自己整自己多吐一些……”夏阳虚弱淡笑着安抚众人,说法还很奇葩。   巧玲等人是听习惯了,麻木了,所以不觉得如何,紫灵却有些难以适应:“还肉体凡胎呢,真当自己是妖怪啊?也不怕这话旁人听了去会怎么想。”   夏阳喘着气咧了咧嘴,暂时没有力气搭她话腔。   趁着巧玲和如兰去盛水的功夫,紫灵斜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孩子”,蹲下去检查,发现还活着,甚至并无不适之处,似乎只是晕厥过去了而已,不禁问道:“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这人,而不是这孩子……   夏阳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孩子?”   “我说我胡乱猜的,你信吗?”紫灵咧嘴笑道。   夏阳摇头。   “好吧,其实是我从小就爱听我曾祖母讲故事,听她说起过,她年轻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个生了怪病的姑娘,明明已经三十好几了,长得却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紫灵耸耸肩道:“当然,我有理由相信,一个正常的孩子是不可能在战王府这种地方迷路到战王妃住的院子来的。”   顿了顿,看向夏阳:“而且我更好奇,堂堂战王府,是不是真的什么阿猫阿狗想进就能进。”   换言之,她故意带这个“孩子”进来,就是想看看,夏阳在此之前到底知道不知道他的存在!   夏阳扬眉:“所以,结果还满意吗?”   紫灵一听,莫名恼火:“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留着他干什么,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战王妃,你的命早就不属于你自己一个人了,你无权擅自做主!当然,你非要死,也可以,首先,生个继承人出来!”   这话一出,莫说香茗,夏阳都有点懵。   “你说啥?”   夏阳呆呆的问了一句后,猛然想起了老战王当初硬塞给她而如今已经进了御书房的那个东西……   难道,那个东西其实只是象征性的存在?就算她已经把那半快东西给了惠武帝,买了一时的安宁,可那支秘密部队却其实还是认她做头头的?   还是说,东西被一分为二都只是老战王坑惠武帝的障眼法?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让她完整继承的,只不过以防万一,有半块由老战王信任的人暂时帮她保管着?   反正说到底,那支秘密部队其实不但认东西,还认人?   卧槽!   好大的坑啊,她傻兮兮的掉进来这么久竟然都没发觉!   这么一想,夏阳整个人都不好了,捂额匆匆抢在紫灵开口前又道:“等等,我累了,想睡了,香茗,送客!立马送!”   紫灵也是脱口而出失言了的,说完自己就后悔了,可看到夏阳这反应,却也忍不住气得嘴角直抽,也反正都失言了,干脆更痛快一点:“你赶我走也没用,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你躲是躲不过去的。”   香茗虽听得稀里糊涂,却也听得出是大事件,自己不适合知道太多,又见夏阳躺下装死不动,忙请紫灵赶紧离开。   恰在这时,巧玲和如兰回来了。   紫灵冷哼一声,瞥了眼地上的“孩子”,没再追问怎么处置便离开了。   “让零食君和大力叔立刻来一趟。”   擦手洗脸换衣服的时候,夏阳吩咐巧玲和如兰请找人。   可是,夏阳双目失明看不见东西,香茗去送紫灵还没有回来,而那“孩子”还倒在地上随时可能会醒过来……   若巧玲和如兰也走开了,夏阳一个人岂不是很危险?   巧玲第一个不同意,如兰也道:“虽然奴婢腿脚快,一人去请便行,可巧玲姐不擅拳脚,这万一……”   “这点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好吗?”   夏阳哭笑不得:“再说了,影卫都在附近,有点动静便能到,大白天的还能出什么事?真要出事,也不是你们挡得住的,说难听些你们还碍手碍脚,去吧去吧。”   二人拗不过夏阳,只要匆匆先去找人,争取早去找回。   夏阳着实累了,歪在床上一动不动,倒在床边的“孩子”也没人管,屋里静得只有呼吸声……   忽然,低低的擦擦声传来,但只有两声便停止了,似乎只是试探。   夏阳却好像真的已经睡着,没点反应。   擦擦声再度响起……   如果有人在旁边,一定会头皮发麻,因为,有一只花花绿绿的变异蜈蚣正从那“孩子”的嘴里爬出来,发现没有危险,飞快的爬上他头顶,扒开他头发,猛然张开嘴就要咬上去!   却这时,那变异蜈蚣猛然意识了到什么一般,倏地扭头向后,却也只来得及看到一阵银光劈下……   哧!   它被从中劈开成两半,又两半,再两半,直至一段段的,再也动弹不得。   “你……噗……”   变异蜈蚣彻底死的时候,地上的“孩子”猛的喷了一口血。   养在身体里的蛊母,与养蛊人有着微妙而密切的关系,蛊母死了养蛊人未必会跟着一起死,却绝对会受牵连受重创。   这“孩子”便是如此!   只是,他想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   “说起来,粉黛离开之后你就再没光顾过战王府了,我为此还把李木头给骂了一顿,不想你竟然还会有主动送上门来的这一天。”   夏阳慢条斯理抹去嘴角的紫黑血液,答非所问,还反问:“你冒险特地来这一趟,应是瞒着其他人的吧?”   那“孩子”怔了瞬,沉下脸,抿唇不语。   夏阳轻笑:“那个人是我杀的哟。”   那“孩子”又是一怔,下瞬猛然暴起,眼见是扑向夏阳,却半道一个急转,反扑向了窗子,逃得飞快!   然而夏阳却非但没追,还懒洋洋的靠回床头说了一句:“别踩死啊,好不容易才送上门来的。”   那“孩子”体质关系,学的只是保命拳脚,并不擅长战斗,再加上蛊母被杀已经内伤不轻,此时只急着逃,想把“孟婆”是夏阳杀的消息带出去,好拉人来报仇,自不愿浪费时间去搞清楚夏阳是在跟谁说话,一门心思的只想逃,却不想……   手才扶上窗子,还没来得及使劲撑跳出去,便被一股大力猛然袭上腹部,而后,那股力道沉沉的,以最粗暴的方式,硬生生的压着他往后仰,直至砰一声闷响着贴上坚硬的地板!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孩子”直至晕死过去都没看清到底是谁把他踩到的地上去,只觉一阵眼花的功夫,他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虽然那声闷响并不高,但还是惊动了影卫。   不过,影卫才出现一瞬,便又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集体飞快退走。   此时的屋里,除了夏阳和那“孩子”外,还多了一道修长而精壮的身影。   一身黑袍,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气息。   他似并未发觉影卫曾经出现又立马消失,忍着没直接一脚踩爆那“孩子”的冲动,大步匆匆走到床边,定定的看了床上的人儿好一会儿,才生怕惊醒她一般,小心翼翼的在床边轻轻坐下。   “阳阳,我回来了。”   低声带着疲惫,惊恐,不知所措和撕心裂肺的痛,沙哑而颤抖:“阳阳,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李木头,我还没死呢,你至于吗?”   夏阳有些受不了的打断他。   铮铮铁汉为她如此,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他那语气懊悔得简直就像她现在已经死了一样,实在是太晦气了点,让她忍不住想骂人。   李旭没说话,只伸手要把她拉进怀里,却被她抬手撑住挡着了。   夏阳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黑脸了,可是:“刚刚动气又吐了点血,有毒。”   李旭张嘴,却还没出声便听夏阳又道:“你那只蛊母现在可受不了这毒,地上碎的那只分几次慢慢消化的话倒是不错的零食。”   李旭抿紧唇,一脸杀气。   “你现在一定抿着个嘴绷着张脸,嘴角锋利得能戳死个人。”夏阳咧嘴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你手上没沾到血。”   李旭牛头不对马嘴的忽然说道,而后也不管夏阳反应没反应过来,一把便拉住了她的手,五指便强硬扣紧她五指:“还有,不要笑。至少现在……不要笑……”   她现在这个样子……   笑得让他好心痛!   夏阳却惊恐状半捧脸:“为什么?很丑吗?”   “嗯。”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很丑。”   也不知他脑回路忽然抽什么风,才补充完,竟又补一句:“非常丑。”   尼玛!   就算真的丑毙了,你也不用这么实诚的一再补充啊!   夏阳愤愤的想着,面上却更加惊恐状,反问:“所以你嫌弃了?”   李旭顿时噎住,无奈道:“阳阳,别闹。”   这么严肃而悲伤的时刻,是秀逗比的时候吗?   “我没有闹。”   夏阳换上了一脸悲伤,声音低得让人揪心的疼:“如果你嫌弃了可以说,我会走,把战王妃的位置让出来。”   李旭青筋暴跳,忍着没扯她身上的被子去塞她嘴的冲动,听她继续胡说八道。   “你怎么不说话?”夏阳皱眉表示他不搭腔陪她演她很不高兴。   李旭还挺给面子的开口了,只是一字一顿,声声冷得像冰刀剥人皮剔人骨:“要么活着做我唯一的妻,要么死掉葬入我的坟,没有第三个选择。”   “好。”   她轻轻笑应一声,便没了动静。   李旭还等着她继续折腾的,却不想等到却是这么轻轻的一声,愣了一愣,俊脸瞬间苍白如纸,抬手便去拍她的脸:“阳阳?阳阳?别睡!不许睡!听到没有,醒醒……”   不小心睡着的夏阳,就这么生生被他折腾醒了。   她本就是个好吃懒做还贪睡的人,最近却因为蛊毒缠身根本没好好安稳的睡过一觉,便是实在扛不住如梦了,做的也都是恶梦,严重的睡眠不足,李旭却还吵醒她……   脾气瞬间直线往上狂飙:“李木头,你是不是找抽啊?确定我死没死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探鼻息,比如摸脉搏,比如听心跳,你特么的为什么要用打脸!”   李旭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笑了,安心的笑了,任她骂,从未如此觉得,被骂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不过这时,李大力到了。   其实零食君早就到了,只是听到屋里的动静,虽错愕,却并不敢敲门打扰,所以等着,还顺势让巧玲把周围的人都支开了。   而零食君刚才等着还可以说是等李大力来了一起进屋,如今李大力也来了,自不能再这么等着,免得让丫鬟婆子瞧见了起疑,无意间传出去。   被两人的敲门声一岔,夏阳才想起要交代的事情来,火气也顺势下去了。   李旭没有躲起来的意思,夏阳也懒得说他,就那么让零食君等人进屋来。   如兰见巧玲进屋,也顺势跟了后脚。   送紫灵出门的香茗已经回来,皱了皱眉没有跟进去。一来觉得夏阳没喊却自作主张的跟进去,不好,二来总得有个人守门把风。   巧玲默默瞧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零食君和李大力在门外已经知道屋里还有夏阳之外的人在,见到李旭倒也不觉意外,巧玲和如兰却是惊愕不已,特别是如兰,简直后悔死自己跟进来。   然而,进来了就退不出去了,硬着头皮也只能继续往里走。   好在,李旭也不理会她们。   夏阳让零食君把那个“孩子”拎到面前,当着众人的面就在那“孩子”脑后扎了一针……   巧玲还好,如兰却是头皮发麻,尤其是看到床前那还没收拾走的变异蜈蚣碎尸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夏阳吩咐道:“巧玲姐,一会儿你亲自把这孩子送去厨房,就说他迷路到这边来了,被侍卫发现害怕摔了一跤,让他姑婆待他去看看大夫。”   “大力叔,带上人跟着他,看什么人跟他接触……”   话没说完,李旭搭腔:“我去。”   夏阳沉默了瞬:“大力叔,你跟着一起去。”   ☆、【182】变天(5)   夏阳的交代,换来李旭幽幽一斜目。   不过,除此之外他并未再有其他表态,也没有拒绝,而那个斜目,夏阳也看不见。   勉强吩咐好这些,人还没走,夏阳便累得再度陷入了昏睡。   “让人送水进来。”李旭淡声说着,目光始终不离夏阳的脸半寸。   如兰跟着其他人颔首应诺,却并未立刻跟着巧玲退走,而是蹲下身去,想收拾走床前那堆变异蜈蚣碎尸。   不想,她才蹲下身,还没来得及缩开手,便被李旭一脚踢了个后翻滚!   直到躺在地上,她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知道肩膀疼得好像骨头都碎了一样……   巧玲慌忙扶她起来,嗔道:“那东西一看就是有剧毒的,哪是你收拾得了的。”又摁着她脑袋给李旭鞠躬道歉:“王爷,对不起,这孩子才来没多久,懂得不多,奴婢回头一定好好教她。”   如兰委屈,却不敢吭声,由着巧玲带她出去,并未注意到,她被踢滚的时候,零食君已经手疾眼快把那碎尸收了起来,带她们出门的时候,还拎着那“孩子”一起跟了出来。   一出门,如兰就泪如泉涌的哭了出来,委屈不已:“巧玲姐,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首先,在门口这么问就错了。”   巧玲沉脸压声的斥了她一句,又转头软声让香茗送水,才将如兰拉离门口,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压着声音继续训斥:“做下人的,殷勤固然是好事,但殷勤也要有个度。”   如兰一听,更委屈了:“我是看那东西毒得厉害,担心王爷碰到才……”   “你有本事应付那毒玩意儿?”   巧玲眼神儿立马不一样了,幽幽的盯着她,声音一下冷透底:“都是家生子出身,算是姐妹一场,我奉劝你一句……有些事,做之前先掂量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莫要自作聪明以为能投机取巧瞒天过海,反而耽误了自己一生。”   如兰倒也不是蠢的,一听便知巧玲指的是哪一方面,第一反应就是更加委屈,可转念想起李旭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庞时,又不禁有些心虚心慌,但跟着,肩膀的疼痛就赤果果的提醒她,那个长着一张足以让女人为之趋之若鹜的脸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烂脾气……   越想越毛骨悚然,如兰顿时蔫了:“我知道了,谢谢巧玲姐提醒。”   到底都是家生子,薄薄的也有两分情份,巧玲也是不愿看如兰一时鬼迷心窍而毁了终生,见她确实意识到了更深层的东西,态度也良好,也放软了语气:“相信我,战王妃是个比你预想中的还要好的主子,只要你真心对她好,不去触碰她的底线,她就不会偏薄了你。”   顿了顿,又忍不住补充道:“还有,如果我算是战王妃左手的话,绿屏就是战王妃的右手,而左手和右手是一样重要的,你不能因为一个人是左撇子或者习惯用左手,就去怀疑她右手是个摆设。”   竟然连这个都被看出来还指出来,如兰简直羞得无地自容。   巧玲叹气:“绿屏不在,我与你说再多你也没法真正不明白,等她回来你仔细看便懂了,也真要比较的话,我都要比绿屏差上一大截。”   如兰错愕,而后是不信,直到后来她见到绿屏……   **   香茗送水进屋,见李旭亲自为夏阳清洗擦拭血迹,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本以为要很久李旭才会离开,不想才一会儿,李旭便让她进去了。   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旭在给夏阳掖被子,那温柔的侧颜,仔细小心的动作,看得香茗不禁两眼发直,恍惚的就想退出去,以为自己进错了屋子。   “她素来任性妄为,想着一出便是一出,平日你们倒是可以随着她闹,可现在……”   李旭的声线仿佛天生无法软化,任何时候张嘴发声都冷得让人透心凉,可香茗却看到,此时此刻他漂亮修长的指轻轻的轻轻的,似在抚摸一件绝无仅有的宝贝般小心翼翼,似怕惊醒夏阳的浅梦般谨慎忌惮,温柔似水。   “不论如何,她身边至少要留一人,她若闹脾气,便说我下了死令。”   香茗忙颔首:“是。”   许久没听到动静,抬头,却已经不见了李旭的身影。   此时,厨房。   四十多岁的程婆子面色发白的跪在地上,琴瑟发抖。   巧玲常来厨房,自然认得程婆子这个老帮厨,也不管程婆子到底是被威胁的还是被蛊惑的,都有些错愕和后怕,不敢相信府里竟然有这样防不胜防的危险存在,面上却一派不忍的模样软着声道:“你放心吧,战王妃素来是个和善的,虽被惊扰了,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还道是府里的侍卫把孩子给惊摔了,给了银子让你带去看大夫。”   程婆子不敢拒绝,惶恐道谢接下,匆匆带着“孩子”去看大夫,并不知道有人悄然跟在身后……   **   青楼柳巷做的是卖身的行当,通常入夜之后才会热闹,青天白日的姑娘们都歇着,自然十分安静。   然而此时,胭脂楼上却有人翻云覆雨,动静大到让左右楼里的姑娘都难以入梦……   异域美人经验丰富热情如火,不但体力好,花样还多,直让是个男人都欲罢不能,恨不得就那么销魂死在她身下。   作为林傲的亲生儿子兼左右手,林轩向来头脑清醒自制力也过人,除了必要的需求外,从不贪恋女色,可如今……   他却深深的迷恋上身上这个异族美人的身体了!   当然,只有身体。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还很清楚,不该忘的事情一件都没忘……   “爷,火铳我已经给您拿回来了,图纸也毁了匠师也杀了,您就没点奖励吗?”   美人妖娆,吐气如兰,声声都在撩人心弦,惑人神魂。   林轩舒服得嗯哦直叹,心情很好:“你想要什么?”   “爷,人家累了。”美人噘嘴说着,瘫倒不再动弹。   林轩哪能不知道她的体力,这般说,不过是增添些情趣而已,倒也不愿坏了正高的兴致,抱着她一个翻身起来便将她压去了窗边,根本不管那窗子原本半开着通风,被他一撞便撞了个整开,就那么任自己放浪形骸的一幕外泄出去……   倒是怀里的异域美人惶恐不已:“爷,别这样。”   “恨不能时时被人骑的人,还能怕人瞧了去?”林轩邪佞而狰狞的一笑,干脆将她推到窗边,让她赤裸的上半身整个暴露在窗外。   那一瞬间,美人水眸含毒,杀气腾腾,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忍受这份屈辱。   她如今已不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王族贵女,她的家破了,血亲死了,而大仇,却未报!   而她的臣服,大大的取悦了林轩,他勾唇一笑,从后抚上她的脸:“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又来大华了。”   异域美人怔了怔,恨恨道:“我现在,只想杀了他!”   “告诉你个秘密……”   林轩微笑着,却猛然一把用力抓住她的头发,面目也瞬间变得无比狰狞:“不要企图欺瞒我,尤其,是做着的时候!因为不管你装得再像,你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出卖了你!你舍不得杀他的!甚至现在,你都是把我当成了他!你觉得是他在上你!”   头皮仿佛要被撕下来一样,痛得异域美人面色发白浑身发抖,偏偏侵占不停,快感不止……   她五指深深的扣在窗架上,留下深深的指甲印,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忍,要忍,为了报仇,一定要忍。   可这事说得简单,做起来却无比艰难,为了分散注意力,她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事做,眼睛开始到处扫,想寻点什么来分神,却不期然,对上一双眼。   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睛,男人的眼睛!   他在不远处的楼里,隔着雕花窗棂看着这边,看着她,看着这糜烂羞辱的一幕,却没有看不起,也没有情欲。   他是谁?!   为什么会在那里?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异域美人震惊不已,本应该告诉林轩的,可一个转念也不知道鬼使什么神差,竟没说,就那么直直的,直直的与他对视,直到,林轩发现她分神,更加粗暴的惩罚她,她才慌忙收敛心神……   并没有持续多久,折磨和羞辱便结束了,林轩累得倒头就睡。   当然,他临睡前也并没忘记先把那异域美人轰走。   异域美人早已习惯,此时也巴不得他赶自己走。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沐浴更衣之后,美人借口休息,背着林轩派给的丫鬟悄悄从窗子离开房间,往之前看到那双眼睛的小楼去。   “阿美小姐,恭候多时。”   看清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后,异域美人怔了怔,跟着又因他的话而暗暗变色,板着脸道:“阿美小姐是谁?公子认错人了!”   “阿美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真的以为自己改变了容貌换了身份,就没有人能再认出你来?”   赞布阿美沉眸:“……靖王殿下费这心思找我,应该不是只为了嘲笑我吧?”   “当然不是。”李靖勾了勾唇:“我特地来,就是想问问阿美小姐,有没有兴趣把现在压制着你的这份力量,转变成自己的。”   “!”   而此时,睡梦中的林轩也被叫醒了。   “二爷,小孙那边出事了……”   林轩一听面色难看:“死了?”   “孟婆”已经稀里糊涂的折进去了,再折个小孙……父亲还不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这倒是没有,不过他的情况有些奇怪,说是在战王府被侍卫吓摔了一跤……醒来就认不得人了,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林轩倏地起身穿衣:“我亲自去看看。”   **   李旭回来了,外面便是天翻地覆也轮不到夏阳去管去操心,她只负责吃吃睡睡,三不五时跟上门的柳明月吵吵架当消遣。   这一日,夏阳刚把柳明月气走,就迎来个意外的客人。   白岚!   而且,是从后门找来的。   如今外面乱得很,换成是别人这样找来,夏阳是理都懒得理的,可白岚……   姑且不说云清风那个家伙意外的痴心,对白岚还不死心,便只是白岚这个人就给夏阳留了不错的印象——那妹子是个有骨气,虽然很多事情都偏软弱反抗不了,可若不是万不得已的话,是不可能主动来找她的!   所以她现在主动找上门来,是为什么?   不见见,夏阳心里痒,但她是真的没想到,白岚竟然会抱着个约莫半岁的孩子进来见她……   通过巧玲的描述,夏阳知道白岚此时粗布麻衣,虽然刻意掩饰,却依旧难掩狼狈,两眼通红,有些慌乱。   似被人追赶躲到了这边来,迫不得已才上门求救的。   她怀里的孩子很可能是个大麻烦,夏阳自然要问清楚:“这是谁的孩子?”   “这是……是……诚王府二公子,李臻。”   白岚不敢隐瞒,却一句话惊了满屋子的人纷纷变色。   “白小姐!你疯了吗?竟然……”巧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阳抬手阻止她骂人,皱眉确认道:“你说……他是金碧瑶的儿子?”   白岚面带薄纱,遮了被毁掉的容颜,看不到她此时面色,却还是能从她言行举止间看出她的紧张和惶恐,身体都在琴瑟发抖:“民女知道,这很厚颜无耻,但民女还是恳请战王妃让民女和二公子在这儿躲一下,民女发誓,一入夜就马上离开,绝不停留。”   “你至少得先告诉我,金碧瑶的孩子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为什么留到入夜就走?你在被什么人追赶吗?”   知道是谁的孩子后,夏阳反而气定神闲下来,但该问的该确认的,还是要仔细个清楚。   白岚抿唇不语。   “她似是忌惮奴婢们在场。”巧玲低声报向夏阳。   夏阳暗暗叹气,看不到真郁闷,什么都要人告诉,嘴上却道:“我不是个大嘴巴的,这屋里的人也都是我信得过的,你知道什么只管说。”   白岚咬唇沉默了会儿,老实道:“其实民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也是民女母亲抱回来的,只说是诚王侧妃哭着拜托民女母亲照看的,还给了一大笔银子,让民女一家离开帝都,可民女一家还没来得及离开,就有人找上门来了,慌乱中母亲把二公子和几张银票塞给了民女,民女就这么带着孩子东躲西藏,阴差阳错逃到了这边来,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求上门来的……”   夏阳歪在床上,沉默良久才道:“白岚,你是不是忘了说什么?”   白岚一惊,不要自主就低下身去,迟疑着,终究还是开了口:“旁的民女真的不知道,只,只猜测……诚王府恐怕要出事了……”   出大事!   说罢,半天不见夏阳出声,白岚不禁苦笑,有些绝望的看着怀里还睡得香甜的孩子。   是,自从她知道金碧瑶想利用她拴住李诚开始,她与那位表姐的情分就名存实亡了,可这个孩子却是无辜的……   夏阳叹气:“白岚,你同情那个孩子固然是善良之举,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也很可能是金碧瑶再次利用你的手段?”   白岚怔住。   “你猜得应该不错,诚王府可能真的要出事了,不过……”   夏阳幽幽再叹:“我跟金碧瑶一起上过学,不敢说多清楚她的为人,却至少知道……她远比你想象的还要理智聪明,不然,她也钻不了赵芸惜的空子当上诚王侧妃还生下个儿子活到今天。”   白岚低头怔怔的看着怀里的李臻。   她也不是不相信夏阳的话,而是,潜意识的,她还是希望金碧瑶不要那么疯狂,真的把自己的儿子也当成是工具,手段……   “很抱歉,这事太复杂,牵扯着诚王府,我战王府不适合参与,所以,我不能收留你。”   夏阳这话一出,等同判了白岚和那孩子死刑,可白岚却并没有愤怒指责,甚至都没有恳求:“民女明白,是民女鲁莽了,很抱歉给您了添麻烦。”   深深给夏阳鞠了一躬,白岚抱着李臻主动退走。   才转身,却听到夏阳又道:“你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白岚错愕回头。   夏阳勾唇:“我战王府确实是不能收留你的,不过,我可以送你去一个地方。”   ☆、【183】变天(6)   莫名其妙卷入王府变天这样的大事件中,白岚手足无措,自然无法拒绝夏阳的“好意”,可她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夏阳居然会把她和李臻送到云清风那里去……   两人碰面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小故事,夏阳很好奇,可惜蛊毒缠身,她双目失明,便是顶着锅盖去了,也看不到什么好戏。   日睡夜睡,恍恍惚惚,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几天,这日夜里,李旭悄悄的回来了。   他明显是在外面换过干净衣服,甚至可能还洗过澡才回来的,可夏阳还是立马就在他身上嗅到了血腥味。   她现在双目失明,看不到东西,想知道什么只能靠双手去摸索靠嗅觉去判断,这点李旭可以理解,也心疼,可是她至于像小狗一样在他身上一寸寸的嗅吗?还有她的手,在摸哪里!   虽然她现在这样,实在不是该想某些事的时候,可他怎么说都是正常(旺盛)的男人,被她这么乱摸乱蹭,还是很容易生出反应来的……   为了避免尴尬的事情发生,李旭忙拉住她企图继续“探索”的双手:“我没受伤,只是不小心溅到了别人的血。”   “哦。”   夏阳无趣的撇撇嘴,顺势靠进那个久违而熟悉的宽敞怀抱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便赖着不动了,等他继续往下说。   她如常的举动,让李旭略微有些错愕。   毫无疑问,她现在也是极美的,只是这种美,超脱了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围,甚至可能会有人觉得她这个样子非常恐怖,像神话里的妖怪。   而且,她中了极深的毒,虽未说过不能解,但也从未说过能解……   但不管如何,她现在的情况都糟糕到是人都看得出来,也按照正常情况,她应该是着急的,应该是不安的,甚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或者,拒绝他!   李旭能想到她如常的可能有两个。   一是,她能治好自己,以后会恢复原样,所以不用担心任何事,所以无需着急不安惶恐,自然就不用躲着他了。   二是……   她治不了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在麻痹所有人,然后忽然某一天,她就消失了!   李旭害怕是后者,也仅仅只是这么想,心就似被什么东西捅了个大窟窿,嗖嗖的不断有冰冷的风灌进身体里,让他又痛又凉,无法呼吸,大脑空白一片。   他不由自主的收紧双臂,想要将怀里这个人牢牢锁住,不让她有机会消失……   夏阳却是被他勒得差点没直接断气:“我说李混蛋,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虚弱?你这么勒我,我真的会死!”   李旭顿时惊回神来,脑袋却跟不上的仓惶撒了手,而后又觉不对,忙又把她抱住,但力道明显的轻了,还有那么点儿小心翼翼的味道。   一系列动作,所有停顿间隙不超过零点三秒。   夏阳愣了一愣后,忍俊不禁,在他怀里直接笑了个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消停一些,抱住他的腰微仰着脸“看着”他笑道:“李木头,你怎么这么可爱?”   明明是重生者,上辈子还结过婚,还吃过很多亏和苦头,思想却竟然还能保持这么这么的……嗯~,纯真?噗!   夏阳被自己脑袋里那个形容词给“惊艳”到了,再度笑歪。   李旭自己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系列的反应很……蠢,可她有必要笑成这样吗?   虽然被她嘲笑是件很郁闷和上火的事情,可是,她的笑容却又很神奇的,总能瞬间治愈他的心情,哪怕她变成现在这个诡异的模样,在他眼里,她的笑也依然美好得让他心安神宁。   “唉,本来是想听你讲讲这几天发生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结果你又乱开脑洞胡想瞎想,为了照顾你那三不五时就余额不足的情商,我只好厚颜无耻再干点抄袭的勾当……”   夏阳叹气着摸索爬起,在生怕她摔倒的李旭小心惶恐的保护下平安跪坐上他的腿,把他的脸板正至她想要的角度后,双手才勾缠住他的脖子,一脸深情的用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压出个容易让人动容的深情音调:“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李旭抿唇看着她,不语,可仔细看的话还是不难看出,他的脸,有点红。   夏阳等了许久,没等到他吭声,再度郁闷——瞎了真不方便啊!   不由抱怨李旭:“你倒是吱一声给点反应啊。”   李旭鬼使神差的,真的“吱”了一声。   夏阳顿时木掉了,而后猛然揪住李旭前襟:“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家李木头,看打!”   说着抡起拳头就真的要往李旭脸上砸。   李旭尴尬又无奈的抬手接住她的拳头:“别闹。”就不能像个正常病人一样,乖乖躺着让人侍候让人疼吗?   “哦。”夏阳老实收回手,窝回他怀里,但道:“不过我说的是真的哟,我对天发誓。”   李旭勾唇:“我记下了,若哪天你忘了,我会负责让你想起来。”   夏阳撇撇嘴:“在那之前,你还是先给我讲讲这几天外面发生那些不可告人的故事吧。”   李旭面色微妙。   虽然她的说法算不上有错,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总得多那么一股诡异的味道……   不过,李旭本就不是啰嗦的主儿,又宠夏阳上天,她想听,他自然满足,很干脆的便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话说那日,他与李大力跟着那“孩子”辗转回了程婆子家,果然没多久便等到了来打探情况的人。   顺着那来打探的人,他们很顺利的摸到了几条暗线,甚至最终还找到了林轩。   “你……就这么把人杀了?”   其实夏阳不算太意外,甚至早在李旭说他亲自去跟的时候她就有预感,那些人要倒霉了,只是她还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可以这么干脆……   不管怎么说,林轩可是他舅舅,亲舅舅,他也曾重视过的亲人之一,她以为,他至少会有些犹豫的。   李旭淡淡道:“你放心,尸体处理得很干净,不会被发现,他们最多只能发现人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赖也赖不到我们头上来。”   她想的并不是这个好吗……   夏阳有些无言,但还是道:“便是如此,也已经打草惊蛇了,往后再动手恐怕也不容易。”而最大的那条,现在却还不知道在哪里,何况,宫里还蛰伏着一条。   丽妃能在宫里呆这么多年,没点手段和后招,夏阳是不信的,可那到底是李旭的生母,和舅舅之类的是不一样的,又深居后宫……   便是横了心要动她也不容易!   若不能名正言顺将她一击致命,她很有可能临死之前乱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拖着李旭甚至夏阳陪葬!   于他们而言,丽妃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到底要怎么收拾她,还需要谨慎的仔细的好好想清楚,免得一不小心把他们自己给赔进去……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等沈妙梅那边的消息,看她能否成功说服贤妃淌这趟浑水,而若有贤妃帮忙的话,收拾丽妃就容易多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   李旭淡道:“林轩最近迷恋上个异族女人,那女人也不知跟什么人勾结上竟然反水了,让本该赶来救援林轩的人并未赶来,便是林傲回来查,也只会先查到那个女人,一时半会儿还怀疑不到我头上来。”   这算是“老实人”的外挂么……   夏阳默默吐槽了句,也不忘重点,更没敢忘还有个恨她入骨的异族女人潜伏在帝都:“异族女人?”   “我没见到她本人。”李旭道:“从逼问出来的那女人的相貌特征看,并不是那个西戎女人。”   夏阳却不这么乐观:“她可以易容。”   或者,整容。   原本在这世界这时代,改头换面的整容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但那“孟婆”却是蛊术高手,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样子,虽然那必定要承受巨大的痛苦,非一般人所能忍受,可……   谁敢说,赞布阿美就忍不了?   李旭皱眉:“不是说她天生卷发吗?眼也是蓝色的。”   “我的眼睛原来还是黑的呢,可你看现在。”夏阳叹气:“头发更简单,弄点药水,拉直就行了。”对方阵营里也有个穿越人,一切皆有可能!   李旭又皱了皱眉,道:“我马上去找那个女人。”   “不急,姑且让她再折腾折腾。”   夏阳拉住他:“虽然不知道林傲到底去了哪里,可林轩没了,还被瞬端了几个点,恐怕会直接影响到那个地下黑市的正常运行,绝对不是小事,他肯定要回来。”   到时候,呵呵……   李旭明白她的意思,也同意:“我来安排。”   “放心放心,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我是绝对不会跟你抢的。”夏阳撇嘴表示嫌弃。   说了半天她也累了,蹭蹭着在李旭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便要睡,却跟着就忽的又抬起头来,一脸放光的“看”着差点被她脑袋撞了下巴的李旭,大张双臂:“我要你背着我睡。”   李旭愣了一愣,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她脑袋,而后放她上床,转身背起她,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慢慢在屋里走来走去。   然而夏阳却并不满足:“你怎么不给我唱歌啊?”   “……”   “你不唱歌我睡不着呀,童谣也行的。”   “……”   “童谣都不会?卧槽!唉,算了,你个悲催的一看就是没童年的,哪里会什么童谣。”   “……”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来来来,跟着我一起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哦不,爸爸额也不对,哥哥……尼玛好怪,木头的双手噗……”   结果,一脑袋黑线的李旭半句没跟,夏阳就自己把自己给折腾得睡着了,而且,睡得死沉死沉的。   把她安置回床上后,李旭想想有点忍俊不禁,不由自主点了点她挺俏的鼻子。   “睡吧,宝贝,记得梦里带上我。”   **   诚王府果然出事了……   赵芸惜发现李诚的秘密后,求不得明月公子出手,干脆横了心想办法直接弄死李诚,反正她有儿子,也是正统皇室血脉,一样拥有继承权!   然而她小心翼翼,却还是被金碧瑶发现了。   不过,整个诚王府都在赵芸惜的掌控中,金碧瑶想把事情捅到李诚那里,也没那么容易,何况金碧瑶还要顾忌自己那个才半岁的儿子,也有自己的野心……   如此这般,看似风平浪静的诚王府,两个女人暗涛汹涌的博弈着。   最终结果是赵芸惜赢了,李诚真的被他弄死了,可在收拾金碧瑶的时候,却发现金碧瑶的儿子李臻失踪了……   “我能把我儿子弄出去,自然也能把证据带出去。”   金碧瑶受伤不轻,面色苍白,更衬嘴角那抹殷红刺目,可她却神色从容的坐在太师椅中,浅笑怡人的望着面目有些狰狞的赵芸惜:“你不信,可以杀了我试试看。”   赵芸惜气得抬手就想扇她,可关键时刻,她停住了手,也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狰狞,冷声下令:“都杵着作甚?没看到金侧妃悲伤过度都晕厥过去了吗?还不快扶她回屋。”   金碧瑶怔住。   赵芸惜却是笑得更欢了,阴森森的盯着金碧瑶:“证据?什么证据?你都有能力将儿子送出去,捏造些所谓的事实证据又有何难!更何况,你能有证据,我就不能有吗?”   金碧瑶面色瞬变。   却这时,有人匆匆来报:“明月公子来了。”   瞬间,换成赵芸惜色变。   金碧瑶大笑:“哈哈哈……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哦不,不对,应该是你赵芸惜,终究是棋差某人一着。”   赵芸惜水眸一寒,抬手便扇了过去:“都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她嘴堵起来关好。”   匆匆有人动手。   “王妃,怎么办?”锦文不安的看着赵芸惜。   赵芸惜狠狠一咬牙,大步往李诚的屋子去:“请他进来!我就不信,他还能神到让死人活过来!”   锦文一听,顿时安了心。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呢?诚王已经断气了……   然而,柳明月进来的速度却比赵芸惜预想的要快太多,简直就是贴着她后脚进的门,而且,他身后还跟着个萧武!   萧武是什么人?   太后唯一的娘家人!   只要太后一天没断气,他萧武的脸就够大!   乍见这两人,赵芸惜差点没气个直接倒仰——我还什么都没安排好你们冲进来这么快做什么!尤其是萧武,这里有你什么事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不好冲大发慈悲来一趟的柳明月发飙,亦不敢不给太后脸面的甩萧武脸色,赵芸惜只能狠狠将满腔怒火往肚子里咽。   然而她火气还没咽完下去,吊儿郎当的萧武就阴阳怪气的开口了:“听说表哥病得非常严重,我死皮赖脸好不容易缠了明月公子前来,本以为表嫂会高兴出门去迎,没想到……”   就差没指着她鼻子直接骂——你老公都病得要死了眼看神医上门你却竟然不屁颠的迎接是什么心态!还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芸惜气极,却硬是挤出委屈的眼泪来:“小公爷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方才也是走开了去看昊儿,听说明月公子来了正要匆匆去迎,却哪里想到丫鬟竟然来报说王爷有些不好,便又匆匆折了过来。”   她可没说谎。   去收拾金碧瑶之前,她确实先去了儿子李天昊那里,而后才折去的金碧瑶那儿。   李诚断气的消息,也是这段时间贴身侍候李诚的丫鬟在李诚养病的屋子窗口放了约定好的信物,再由别锦华亲自传到金碧瑶院里告诉她的……   便是后来发现了什么端倪要查,也查不到她的头上来!   可是……   柳明月接下来的举动,却惊得她脑袋有点短路。   他趁着萧武与赵芸惜说话的时候,直接大步的走到了李诚床边,在左右丫鬟侍卫惊愕的目光下,伸手摸了摸李诚的脖子后,猛然便一把掀开了李诚的被子,撕开他的上衣,唰唰唰的将一阵在他身上插银针……   “千钧一发。”   柳明月的动作太快,直到他开口的时候,众人包括赵芸惜才回过神来,想要阻止也已经迟了。   “不要再让任何人靠近他。”   说话间,柳明月在李诚咽喉位置扎了一针又飞快拔出,而后众人便听到李诚细弱的呜咽了声。   床边青色短袄的丫鬟也听到了,顿时惊叫一声,两眼一翻便晕死了过去。   赵芸惜面色难看,差点没撕烂袖子。   柳明月却是看都没看那丫鬟一眼,直接抬手就将那根银针递给了守在床边的李诚的亲信侍卫李志:“记住我的话。”   说罢,又掏出颗很小的青色药丸掰开李诚的嘴,塞了进去:“我已经尽力,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李志小心握紧手里那根尖端发黑的银针,抱拳道谢:“多谢明月公子,若明月公子方便……”   “不方便。”柳明月说罢,头也不会转身就走,明显的一刻都不愿意多呆。   李志无奈,也知事态严重,恐怕回天乏术,强留柳明月不过多得罪一个人,不如干脆让他走,何况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这就完事了?我表哥怎么样?”   原本萧武不出声,李志倒还忘了他的存在,如今他开口,李志不但想起了他,还灵光一闪忙叫住他:“小公爷请留步。”   事到如今,傻子也看得出来,事情已经脱离掌控……   锦文面白如纸,惶恐低声与赵芸惜道:“王妃,怎么……”   话没说完,便被锦华暗暗的掐了一把。   锦文猛然回神,就发现追萧武擦身而过的李志幽幽的瞥着她,顿时魂不守舍,惶恐不安的低下头去。   **   诚王府大乱之时,西戎使者顺利抵达大华帝都。   这一次西戎来的使者有点多,分量也相当的重……   姬氏王的继承人姬氏极和昆莫王的王夫姬氏魁来就算了,两人毕竟都是夏阳的表兄,听说夏阳出事,特地来看看理所当然,可西戎五王的另三王,索朗,周戎以及后来取代了赞布的拓宇,竟然都派了代表来,而且来的都是继承人!   五王继承人意味着什么?   膝盖向也知道!   这五个代表,任何一个在大华有点闪失,西戎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大举发兵,而且,他们都明显是来给夏阳撑腰的……   大华东边正跟东夷打,北边正受北狄骚扰,江南大灾之后的人祸瘟疫虽然得到了有效而良好的控制,可南疆却随时虎视眈眈,若这个时候西戎再来一脚,大华就真的要碎了!   惠武帝面色很难看,却不得不庆幸,夏阳命硬得真好,没被毒死,也没被刺激死……   比惠武帝更郁闷泪崩的人还有一个,姜戎。   因为之前的“出色表现”,惠武帝果断再度派他迎接和接待西戎使者,而使者们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完全不给他面子,一进城就直接快马冲向了战王府。   他一个文臣,只好死命挥舞马鞭,去追那群马背上长大还不通礼仪廉耻的……莽夫!      ☆、【184】萧武   西戎没有大华那么多规矩和顾忌,民众也虽然普遍脾气暴躁而且好战,但本质却还是比大华人来得更纯净与朴实……   那时候,夏阳仗着多重身份,肆无忌惮,毫不保留的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率性的一面,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夺了不知多少目光,成了怀春少年心目中最完美的梦中情人,青春少女效仿崇拜的偶像。   而如今……   乍见她那一瞬,姬氏极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其实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描述,有着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真的见到的时候,他们还是吓了一跳。   “怎么弄成这样?”姬氏极皱眉开口,问出所有人的疑惑。   他们只知道夏阳出事了,很严重,可到底是怎么出的事却并不清楚。   夏阳却皱眉极度的嫌弃:“极哥哥,你们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可你们能不能别一起围过来?还有,敢不敢都先给我滚去洗香了再来?”   姬氏极等人这才发现,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不但把床给捂了个密不透风,还满身风尘臭汗……   尴尬的,忙滚去洗漱。   姬氏极和索朗穆都在战王府住过一阵子,熟门熟路得很,倒是不需要怎么招待,三两下就收拾妥当的先回了夏阳院子。   他们急着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她弄成这副模样,却进院子就看到香茗和如兰都在屋外站着……   “难道又睡了?”索朗穆皱眉。   姬氏极乍见两人在屋外也是有些错愕,可跟着就似想到了什么,眸光隐晦的闪了闪:“睡没睡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罢,率先便走了过去。   索朗穆略微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根本不用他们开口,只是才走近,香茗和如兰便与他二人行礼道:“战王妃正等着二位王子。”   索朗穆一听就觉得怪,可想想夏阳如今那副模样便就想多想岔了,以为夏阳这是有什么机密事情要独与他和姬氏极说,至于为什么要撇开那三只,他觉得是因为她跟他和姬氏极比较熟悉。   并未注意到,率先进门的姬氏极面色有些奇怪,进门的时候还率先瞥了眼那扇半开的窗子……   屋里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异样,正常人就不会多想,比如索朗穆就没觉有什么不对,进门后注意力很自然的就直接落向了夏阳。   姬氏极其实也没看出屋里哪里不同,可眼睛还是不停的转来转去,似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不等魁哥哥他们一起?”   夏阳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可耳力嗅觉和味觉却并未受损,甚至比起看得见时还要更加敏锐一些,此时也只是听脚步声便能认出来的是谁。   “都不是小孩子,还能丢了不成?”姬氏极撇嘴说着,放弃寻找,一屁股便坐上了床沿:“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夏阳也不瞒他,简单的说了那晚跟“孟婆”之间的恶斗。   虽然她说得简单,可姬氏极和索朗穆还是听得头皮发麻面色连变,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所以那这蛊毒,你到底能解不能解?”   夏阳勾唇笑得臭屁:“当然……”   “阳阳,说实话。”姬氏极沉声打断她的话,他可没有那么好唬弄。   夏阳皱眉,沉默了。   姬氏极面色难看,索朗穆也不比他好多少。   气氛顿时压抑得让人不舒服。   夏阳哭笑不得:“我好像并没有说不能解。”   “可你也没说能解。”索朗穆瞬间上火。   夏阳委屈:“我倒是想说我能解来着,可还没说呢,就被极哥哥给拍回来了。”顿了顿,勾唇比了个剪刀手卖萌:“不过我可以保证,这玩意儿虽然歹毒,但要不了我的命,你们直管把心妥妥的放回肚子去吧。”   索朗穆张嘴就想骂她,他真是没见过这么心宽的女人,却是被姬氏极给拉住了。   姬氏极沉声道:“所以同样的,你也奈何不了它,除不掉它,是吗?”   “宾果!”夏阳啪啪啪直拍手:“极哥哥你真不愧是我亲哥,不愧西戎第一人之名,不愧诶哟……”   马屁还没拍完,就被姬氏极一个爆栗打断了。   索朗穆阻止不及,只好低声提醒:“她这样子……你还是悠着点儿吧。”   他是淡了那份心思没错,却又不由自主的就把夏阳当成了妹妹来疼,若是夏阳没受伤中毒,就她那分分钟欠打的尿性,姬氏极打她,他便是不凑一份也旁边乐得看热闹,可夏阳现在都这个样子了……   他还真担心姬氏极一不小心就把她给打得更坏了。   “就是就是。”   夏阳抱头附和,非但没点悔改的意思,还大有煽风之意。   原出手之后也后悔的姬氏极一看,顿时气堵胸口,咬牙切齿道:“你担心什么,她命硬得很,枪打不死,蛊咬不死,我就打那么一下她还能给我蹬腿断气不成?”   索朗穆:“……我竟然觉得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喂……”夏阳无语:“有你们这么损人的吗?我好歹也是病人一枚啊,说好的兄妹情深友谊长存呢?”   姬氏极直接给她一个白眼,而这时,姬氏魁等人也到了。   周戎泰安和拓宇鹏震与夏阳都不熟,自不如另三人那般放得开,从头到尾除了打招呼之外,基本就只是听另三人与夏阳的问与答。   不过,夏阳精神状况并不好,没多久便难掩的疲倦困乏。   众人立马识趣告辞。   临走前,姬氏极趁众人转身不注意,弯腰在夏阳耳边低道:“让他今晚来见我。”   夏阳才想装糊涂,额头便被他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或者你更喜欢我过来骚扰?”   夏阳噘了噘嘴,瓮声瓮气:“知道了。”   姬氏极冷哼一声,沉着脸走了。   夏阳隐约听到他们出门后,姬氏魁低声问姬氏极跟她说了什么,但被姬氏极给糊弄过去了。   **   此时,柳明月和萧武也不过才从诚王府出来没多久。   仔细左右无人注意,萧武果断催马凑近柳明月,压着两人才听得到的低声问:“你给我说实话,李诚现在是真还活着还是已经……了。”   柳明月理都懒得理他,一副跟他根本不认识的模样,更别说回话了。   萧武也不生气,厚着脸皮又道:“呐呐呐,做人要厚道啊,我不但给你们守住了那么天大的秘密,还二话不说帮你今天这个忙,你怎么好过河拆桥,转头就给我装不认识!”   是的没错,今天其实是柳明月拎萧武来的,并不是萧武所谓的死皮赖脸求柳明月来救李诚。   说来也是巧合,萧武之前之所以被下蛊,还是因为他无意中得到了林傲那个地下兵工厂被炸消息……   兵工厂被炸可不是小事,何况大华唯一合法的兵工厂只有一个——神机营!   神机营安然无恙,却有个兵工厂被炸了,这意味着什么,萧武当然知道。   正因为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也出于好奇,于是他悄悄尾随报信之人回了帝都,想看个究竟,却不想竟然看到了林傲!   林傲是个低调的,换做别人便是见到了他也未必知道他是谁,可萧武却是见过他的,也记性很好的一直记得他,所以认得,只可惜,萧武才认出林傲就被人发现了……   值得庆幸的是,他屁事不管的浪荡形象很显著,林傲还真当他只是路过并未听到什么,虽最终还是宁可错杀,但还是担心直接弄死他会惹来大动静,便让“孟婆”给他下蛊,以为不声不响的弄死他就完事了,却不想他竟福星高照没死成。   而且,那日夏阳和“孟婆”死斗,是在他家门口,后来甚至还进来他家……   一来二去,他知道的线索还真比别人多很多,也顺藤摸瓜就猜到了不少隐秘,可他进宫虽与惠武帝说了地下兵工厂被炸一事,但并提及林傲。虽说了夏阳受伤中毒是因为跟“孟婆”在他家门口死斗,却并未说那“孟婆”多恐怖而夏阳算是单枪匹马把人给灭的。更没说夏阳和柳明月的真正关系,和,他们很可能师出帝氏……   帝氏已经消失几百年,确实让无数人都忘记了曾经有过那样神秘而神奇的一群人,却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再记得他们,而萧武,阴差阳错的曾经误入过帝氏遗址。   不知道是当初毁得不够彻底,还是那些谋事者另有算计,亦或者其实是逃走的帝氏后人后来带回去的,反正那个遗址还有些东西,但他没有拿,也很同情帝氏的遭遇,只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遇上帝氏后人,还被他们救了!   这明摆着是缘分啊,他怎么能不妥善保管?   然而已知的帝氏传人就那么两个,夏阳是某活阎王的王妃,他惹不起那活阎王,只能识趣的退散,转而死皮赖脸的缠柳明月,不想这柳明月年纪不大架子很大,除了夏阳谁的脸都不给,就像现在……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柳明月竟然还是不理他。   “你再不吭声,这事儿我可就不管了。”萧武亮出李志拜托他送进宫的乌尖银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怎么可能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好好给我说,我怎知道一会儿进宫该怎么说?”   这招果然有效,柳明月终于给了回应:“尸斑一现,戏就唱不下去了,你动作要快。”   尸……尸斑?   死人才会有尸斑!   所以,李诚其实已经……   卧槽!   萧武面色瞬变,猛一甩马鞭就往皇宫方向飞奔而去:“臭小子,回头我再收拾你。”   却并不知道,追来的杀手半道被柳明月给挡住了。   杀手一眼认出柳明月,错愕之余皱眉:“明月公子为何要淌这趟浑水。”   “心情不好。”      ☆、【185】狼狈为奸   “小小奴婢而已,就不劳烦锦华姑娘亲自照顾了。”   李志手疾眼快,直接从锦华手里抢过那个被吓晕过去的丫鬟,还回身就面无表情的拦了赵芸惜的路:“诚王妃,刚才明月公子的话您也听到了,现在,便是您也不能靠近王爷。”   “李志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充其量也不过是王爷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有什么资格这样跟王妃说话!”锦文咬牙切齿:“更何况,王妃也是紧张王爷的情况才想近去看看,你凭什么要拦?莫不是……”   “锦文,不要说了。”   赵芸惜深深的看了只差几步就能近到跟前的李诚一眼,转而便与李志微微颔首福身:“王爷就拜托你了,锦文锦华,我们走。”   锦华二话不说便跟上,锦文却是临走前实在忍不住的又看了床上的李诚一眼,生怕他下一秒就坐起来……   李志皱眉将那吓晕过去的丫鬟交给信得过的侍卫,叮嘱道:“仔细看着她,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她。”   那侍卫见李志面色凝重,忙点头,把丫鬟带走。   屋里很快便只剩下李诚,李志,以及另一个近日贴身侍候李诚的丫鬟。   “王爷,得罪了。”   李志没头没脑的说着,便在那丫鬟错愕的注视下,伸手到李诚鼻下探息。   只是一瞬,李志便面色大变的匆匆收回了手。   “李大人……”   他的脸色吓到了那个小丫鬟,小丫鬟也机灵的约莫猜到了些,不敢相信,但更惶恐害怕,不知所措的看着李志。   “还能怎么办?”李志面色难看:“等贵妃娘娘来的时候,实话实说!”   是他大意了,也低估了赵芸惜那女人的狠劲儿,不过……   明月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   赵芸惜一出了院子,便吩咐锦文去把陪嫁进诚王府的赵大赵东找来,又命锦华亲自去把儿子李天昊接来。   是非黑白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要看谁那张嘴更能说。   所以首先,她派了赵大带人去抢李志拜托萧武带进宫的那根银针,也当然,若能杀了萧武更好,反正萧武已经卷进了不得了的事情里,上次就差点丢了小命,没有直接的证据,谁能说是她赵芸惜要了他的命?   拜李诚这些年所赐,如今的青云侯府可不是几年前的青云侯府了!   其次,她又让赵东悄悄的带李天昊离开王府……   安排好一切,她泰然自若的等杨贵妃来。   “金碧瑶,你就瞪大眼睛好好给我看着,看我如何扳回这一局,看我到底是不是比那个人棋差一着!”   然而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两拨人盯着诚王府的一举一动……   眼见乔装打扮后的赵东抱着个幼童出来,两拨人都笑了。   “公子(王爷)真是神机妙算。”   **   诚王府的热闹,夏阳不但没法去围观,还要耐着性子哄劝某人去跟他大舅子好好聊聊人生……   李旭膝盖想也知道姬氏极找他做什么,也不是怕去见,而是不想去,纯粹的不想去。   没保护好夏阳确实是他的错,他不会否认,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允许姬氏极过多而随意的干预他和夏阳的事!   今生前世,确实不同了,可谁又敢保证不会在哪天忽然一个急转折,所有的一切又与前世接轨重叠?   “好吧,你不愿意去便不去吧。”夏阳见劝不动他,也不愿再浪费唇舌了:“大不了他来的时候你们聊你们的,我睡我的。”   李旭竟然点头同意了:“嗯。”   然而姬氏极来之前,柳明月先来了。   柳明月并不知道李旭以失踪状态回来了,因而乍见他在夏阳身边的时候,着实错愕了瞬,而李旭却是见到他人之前,便知道他来了……   “不许打架。”   感觉柳明月陡然逼近过来,夏阳皱眉便喝,而后便惊怔住了:“你受伤了?”   她闻到了血的味道,但无法确定是不是柳明月的血。   然而包括她后面那句紧张关心在内,柳明月都当没听到,径直逼近,二话不说就直接给了李旭一拳。   李旭没躲。   头与脸碰撞的瞬间,发出令人悚然的闷响。   夏阳光听声音都觉得疼,跟着就发现柳明月竟然还没有罢手的意思,忙伸手想将李旭往后扯,却发现扯不动。   李旭不动如山的坐在床边,挡在她面前,任由柳明月那随后的一脚落在胸口上,淡淡说道:“老人家的恩情我已无法偿还,便便宜了他吧,何况,我还有求于他。”   医不自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夏阳的蛊毒要指望柳明月的地方还多得是,只凭这一点,他就有必要在柳明月的面前放下狂傲,低下头颅。   夏阳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柳明月都收手了不在打了。   更准确的说,柳明月还被气笑了,有些嘲讽:“都道战王殿下性情耿直不通人性不屑卑鄙,我看,他们都瞎了狗眼!”   李旭面无表情,抿唇不语,一副柳明月就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精光,他也不会跟柳明月吵的模样。   柳明月更气:“李旭,你的心肠当真是铁石做的吗?你的血当真是冰冷的吗?还是你那双眼其实是瞎的,完全看不到阳阳一直以来为你吃了多少苦,如今,又为你变成了什么样!”   夏阳皱眉,想要柳明月不要说了,却被李旭摁住。   “你别以为你不出声我就作罢了,做梦!”柳明月还真是越骂越来劲,噼里啪啦简直没完没了。   夏阳听着听着,也就释然了——发泄出来总比憋着好。   不多久,她甚至恍恍惚惚的就入了梦……   李旭发现侧眸看过去的时候,柳明月也噤了声。   看着李旭小心而自然的当着自己的面便给夏阳盖被子掖被子,柳明月火气瞬间又飙高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发作,而是闷着气转头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   李旭随后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多谢。”   柳明月抬眸便看到他脸上那被自己打出来的淤青,冷哼一声别开脸:“少自作多情,你脸面可没这么大。”   若非涉及夏阳,他分分钟不会管李旭。   李旭只当没听到,兀自就问:“阳阳的毒……”   “如果我说,只要她继续留在你身边,这辈子就没有指望解这蛊毒,而且日日夜夜都会受这毒折磨,你会怎么办?”柳明月不待他问完便反问。   李旭皱眉。   柳明月又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说的是实话。”   李旭抿唇,定定的看着柳明月。   柳明月倒也不逼他立刻做出什么决定,掏出两只小瓷瓶放在桌上:“这是她的药……回头告诉她,我没受伤,血是别人的。”   李旭再次道谢,但没有起身送柳明月。   “谁!”   柳明月才要越墙离开战王府,便发现被人跟了。   “是我。”姬氏极从黑暗中走出来。淡淡一笑:“就是不知明月公子是否还记得我。”   柳明月看清人后,眸光隐晦的闪了一闪:“如果极王子跟过来是想打听阳阳中的毒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我师父去之前确实留下了明确的解毒方子,但很可惜,有两样东西我们拿不到。”   姬氏极微微眯眸,目光如剑般锋利,穿透朦胧的夜色盯着柳明月看了好一会儿,终还是道:“你说说看。”   **   夜深人静,大雪纷飞,诚王府内却灯火通明。   杨贵妃亲自来了。   带来的御医确认李诚早已断气,含在嘴里的所谓灵丹妙药也不是续命之物,而是保护尸身不败的东西……   杨贵妃既震惊又心痛,更怒不可遏,疯了一般对着赵芸惜又打又踢又抓:“你这毒妇!我儿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换我儿子!还我诚儿!”   赵芸惜也不躲,任由杨贵妃打,还呵呵的笑了起来,笑着却又哭着,梨花带雨让人瞧着好不心酸,一副被抽干了灵气生机的麻木模样:“若非实在没办法,母妃以为儿媳又愿意吗?”   “你还敢狡辩!”   杨贵妃气得更加用力,潜意识便不信这个素来能言善道的儿媳妇,更前所未有的后悔竟为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千挑万选了这么个女人做王妃。恨自己久居高位养尊处优没有那个力气,不然,真是想亲手生撕了她。   然而在尊贵的女人,发起疯来也是可怕的……   赵芸惜直感觉头发都被她扯掉了一小撮,痛得好像头皮都掉了,霎时间眸光含毒,但紧跟着就又被汹涌而出的泪水掩盖掉,倔强又歇斯底里:“儿媳没有做错!母妃不信,直管亲自确认!”   杨贵妃被她忽然的发作吓了一跳,反倒是稍稍的冷静了下来。   “儿媳,儿媳这也是为了保全王爷的名声才出此下策。”赵芸惜说罢,嗷嚎大哭起来,仿佛忍受了天大的委屈。   杨贵妃也打累了,闻言不禁皱眉坐下:“你把话说清楚。”   赵芸惜擦干眼泪,扫了扫屋里的人:“都下去。”   众人纷纷看向杨贵妃,连李志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虽然他也知道赵芸惜这是要扳回局面,可他到底只是个下人,该说的已经说了,就不宜再多管主子的事了……   杨贵妃抿唇幽幽的看了赵芸惜好一会儿,只留了两个亲信嬷嬷在身边:“现在你可以说了。”   “说之前,还请母妃亲自看一看。”   赵芸惜又抹了抹眼角才站起身来,走到李诚床边掀开李诚身上的被子,又告了声罪,才动手脱他的裤子。   杨贵妃和两位嬷嬷原本还有些尴尬,可随着那股伴着药味的冲鼻腐烂味扩散过来的时候,她们就再也没那心思去尴尬了……   一眼,怔住。   杨贵妃甚至都顾不得恶心,再度勃然大怒:“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自己宝贝儿子的命根子,竟然烂了,还烂成了这样,竟然都长蛆了!   赵芸惜咚一声又给杨贵妃跪了下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儿媳的错,儿媳不该事事顺着王爷的意……”   言简意赅却很果断的把责任推给了已经断气的李诚和夏阳,道是李诚看上了夏阳的美貌日思夜想生了邪念,让她想办法顺他的意,到时还能控制夏阳什么的,她也是无奈之下才答应的,却不想夏阳那妖女怎么避开的药性,还毁了李诚的命根,手段之恶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闻所未闻……   还说李诚受伤之后连她都瞒了,定是夏阳挑拨离间说了什么,又说自己起初并不知道,还特地去求了明月公子和夏阳,可惜明月公子面都不见,而夏阳更是假惺惺的装受害者直接赶她出门,等她发现李诚不好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   反正说到底,她便是有错,也是无奈之过,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甚至连杀李诚,都是为了保留他的脸面和名声,免得拖下去被太医捅出去,传到惠武帝那里……   杨贵妃气得浑身发抖:“这就是你毒杀诚儿的理由?仅仅只是为了他的脸面和名声?”   赵芸惜泪流满面,直道自己也是一时魔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做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极其自然的顺势便把柳明月和萧武给带了进来:“若非小公爷一起来还进屋就说了那番话,儿媳已先明月公子一步到了王爷身边,确认过王爷的情况,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杨贵妃恨恨道。   “母妃怎么能这么说……”   赵芸惜委屈不已:“何况,母妃就不觉得明月公子和小公爷这来得太巧些了吗?若小公爷真有心救王爷,若明月公子不是有所谋算,为何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才出现?母妃,儿媳有罪,儿媳认,可儿媳万万看不得您被那些别有心思的人利用!”   杨贵妃能做到这个位置,自不是傻的,固然知道赵芸惜这番话是变相的在给她自己开脱,却不得不承认,也有些道理……   何况,柳明月和夏阳之间颇有渊源,难保柳明月这么做,不是被夏阳拜托了,不是一个为了整垮她一脉的阴毒计策!   “你以为这样说,你便没事了吗?”杨贵妃狠狠的瞪着赵芸惜:“不论如何,诚儿都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想让她忽略不计较,没门!   “儿媳就知道会这样。”   赵芸惜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泪干脆自己站起来,反而有那么点居高临下的味道看着杨贵妃:“母妃,王爷已经不在了,你追究我的责任还有用吗?你想变成第二个张皇后吗?”   杨贵妃一听,怒不可遏:“本宫还有天昊乖孙!”   “天昊是我儿子。”赵芸惜勾唇:“也实话告诉母妃,早在小公爷进宫之时我便已经安排了人带他悄悄离开,也除了我,没人能找到他。”   杨贵妃抄起茶杯就砸向赵芸惜:“混账!你竟敢威胁本宫!”   “母妃何必动怒。”赵芸惜冷笑绝美:“儿媳也不过是想要继续活下去,想要看着天昊长大成人,继承大统而已。”   杨贵妃气得浑身发抖。   一时间,婆媳二人彼此瞪视,互不相让的僵持起来。   咚咚……   李志的声音传来,很怪异:“贵妃娘娘,世子回来了。”   婆媳二人均怔,而后,赵芸惜似想到了什么面色极度的难看,而杨贵妃却是笑了起来,目光幽幽的看着赵芸惜道:“李志,你亲自去将世子接进来。”   李志应声而去,很快抱着李天昊回来。   李天昊被人点了睡穴,睡得正香,根本不知自己兜兜转转又回了家。   杨贵妃留了李志在旁边以防万一,怕赵芸惜暴起抢人,并亲自检查李天昊的胎记,确认确实是自己亲孙子后,松了口气。   令李志将李天昊带下去后,杨贵妃才冷冷看着赵芸惜问:“怎么?不求饶了?”   “只要母妃是聪明人,儿媳便无需求饶。”赵芸惜十分冷静。   储君之争哪里有那么简单容易,李诚一个成年人尚且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何况李天昊这个才初初会说简单语句的孩童……   拜李诚所赐,如今的青云侯府已非当年的青云侯,赵芸惜还真不认为杨贵妃舍得放下这一份雄厚的助力!   果然……   杨贵妃虽阴毒的盯了她很久,一副恨不得抽她筋扒她皮的模样,却最终只道:“报丧吧,便说诚儿是遇袭重伤不治而亡。”   ☆、【186】传闻层出   李诚没了的消息,很快正式的传至战王府。   这时候,姬氏极刚和李旭照上面,正好听到了去。   “怎么?”姬氏极扬眉看着李旭,没错过他脸上哪怕仅仅是眼神一闪而逝的变幻:“这结果不如你意?”   李旭冷淡瞥着他:“半夜前来,你有什么要紧事?”   姬氏极欣赏什么艺术品一般看着李旭脸上的淤青,勾唇笑了,笑得很爽快很欠揍。   李旭只当没看到:“没事赶紧滚,别把阳阳吵醒了。”   姬氏极再度扬眉,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模样上上下下使劲的看他:“哟,竟然长进了,都懂得哪儿软掐哪儿了。”   李旭烦他,转身就要回屋。   旁的他不敢说,可至少现在姬氏极确实是非常珍惜疼爱夏阳这个妹妹的,所以,用夏阳驱赶姬氏极是最好的办法,只要他进屋回到夏阳床边,他不信姬氏极还追进去叽叽喳喳个不停!   却不想,才转身便听到姬氏极道:“我知道怎么救阳阳哟。”   李旭倏地回过头来。   其实他知道,之前柳明月来没多久姬氏极便到了,但姬氏极没有后脚跟着柳明月进屋,而是等柳明月离开的时候,追了出去……   他也相信,姬氏极能从柳明月口中问到他问不到的讯息!   姬氏极邪魅勾唇,双手环胸,神气的脸上就差没写着“快过来给爷跪舔”,傲慢的看着李旭,等着李旭低头。   李旭重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阳阳中枪的时候,很危险,柳明月也救不了。”   姬氏极皱眉,不明白李旭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件事,却又因为当时山高路远并不清楚具体,此时人家愿意说,便忍不住好奇的想听。   “老头能救,但他要我和阳阳分开,要我永远不见阳阳。”李旭淡淡道:“你知道我当时怎么回答的吗?”   姬氏极愣了愣,忍不住去想,可他脑洞才打开,李旭就自动解谜的开口了:“我让完全没有把握的柳明月动手。”   错愕之后,姬氏极无语至极,也忍不住青筋暴跳:“宁肯她死,也不愿放过她?”   “是不愿放开。”李旭纠正他。   放过和放开,是不一样的!   姬氏极皱眉:“你太自私了。”   自私?   李旭回想起前世种种,不禁冷笑一声,看着姬氏极道:“那又如何。”   姬氏极嘴角直抽:“我那么可爱的妹妹怎么会喜欢上你这变态的蛇精病,简直鲜花插牛粪。”   李旭也不生气,甚至不否认。   姬氏极暗暗叹气,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屋里又低低的呜咽声传来。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李旭一阵风的转头回了屋去,而后呜咽声就变成了干呕声。   姬氏极不由后脚跟上,进屋便见李旭熟练的一手拿着痰盂,一手轻拍趴在床边干呕的夏阳的后背。   夏阳则一手紧紧的揪住被褥,一手死死握住李旭的膝盖,不知是痛还是冷,浑身发抖,干呕没一会儿便开始吐。   呕吐物有血有来不及消化完全的晚餐,带着一股腐烂般的臭味,颜色更是触目惊心的紫黑色……   姬氏极面色难看,忍不住肠胃翻滚,更不敢相信这样的状态下夏阳竟然还活着,还能活着。   李旭面无表情,仿佛这种事情他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但其实,他也不过才见过两次,这才是第二次而已。   想了想,他还是跟姬氏极说道:“听说刚开始的时候,每天这样发作几次,后来慢慢的变成两天一次,三天一次……现在是大概七天一次,可能因为中毒的时候是半夜,所以发作的时候,也基本是半夜。”   姬氏极怔了怔后,有点尴尬,也有点气愤:“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丫头也是,竟然都不说。”   李旭抿了抿唇:“她现在分不清昼夜,也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记不了日子。”   好一会儿夏阳才不再呕吐,但人并没有醒过来,而且眉头始终紧缩着,神情也非常痛苦……   香茗和如兰早已听到动静打来了水,只是侯在屋外,不喊不进屋。   姬氏极自己找了个角落靠站着,安静的看李旭亲自侍候夏阳……   擦嘴,擦脸,擦手,确实都是小事,可每一个动作都非常轻柔仔细,熟练得好像经常做。   姬氏极相信李旭并非演戏,而是真的经常这么做。   待香茗和如兰再度退出去之后,姬氏极才开口道:“能救阳阳的东西在南疆。”   李旭抬眸看向姬氏极,默了默后道:“你要去?”   “我倒是想让你去。”姬氏极青筋突突:“然而这里的破烂摊子太多太大,没你不行。”   李旭正要道谢,就听姬氏极又道:“你先别忙着道谢,我找不找得到偷不偷得回来还不一定。”   找?   偷?   李旭皱眉,而后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需要什么?”   “整个林氏,包括你生母的命!”姬氏极语出惊人。   李旭抿唇看了看他,淡淡道:“可以。”   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姬氏极微微眯眸:“你没听清楚?”   李旭低眸,定定看着此时还在痛苦中挣扎的夏阳的略微扭曲的脸:“他们早就没有资格做我的亲人,而阳阳,是我的命。”   **   次日一早,姬氏极等人便进宫会惠武帝去了。   老王妃以夏阳如今的情况不宜出门为由,派了秦嬷嬷和香茗去诚王府,却不想竟被赵芸惜歇斯底里的赶了出来。   很快满帝都的人都在传,当初赵芸惜带紫霞公主上门求过夏阳,求她出面请明月公子救李诚,但不知什么原因,夏阳把赵芸惜和紫霞公主赶了出来,而后没多久,李诚便没了。   大开脑洞的延伸版本也很快出炉。   有人说,是紫霞公主当初得罪夏阳得罪得太狠了,赵芸惜不过是受牵连的被厌恶,然后,李诚直接倒霉了。   也有人说,夏阳跟诚王府的梁子早在之前洗钱案就结深了,因为涉事官员是李诚一派的人,动的还是西北的军饷。   还有人说……   但很快,所有的版本被一个最逼近真实真相的劲爆新闻炸开,并取而代之的迅速广泛的传播开来——   李诚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赵芸惜毒害的!   原因?   原因是李诚惹了脏病坏了子孙根,后半辈子再无法给女人幸福,赵芸惜看似正经其实很骚,眼见后半生没有指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李诚干掉,从此她就是诚王府一把手,想睡哪个都行,反正也已经生了个皇孙,只要好好教导经营,前途依旧很美好……   起因经过结果,说得头头是道,让人很难不信服,几乎一出就占据了话题榜榜首之位,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对象。   赵芸惜气得半死,直觉是夏阳干的,可怜兮兮而动静很大的在杨贵妃的帮衬下,上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苦肉计——写了一封血书和在李诚的灵堂悬梁,以证清白!   结果当然是被人“救”了下来,不过病了一场。   然而,效果却并不如她和杨贵妃预期的好,甚至紧跟着就又她做戏的传闻传出来。   “战王府那边安安静静并无异动……似乎……并不是战王妃做的……”锦文小心翼翼的禀报着调查来的结果。   赵芸惜咬牙:“不是她,还能是谁?”   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来,除了夏阳之外,还有谁这么针对她,更不可能想到是……   李靖!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二嫂……”   李靖站在廊中眺望诚王府方向,分明勾唇浅笑,却有股子说不出的狰狞阴冷:“你不闹出后来那些动静,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才是始作俑者!”   “爹~,爹~”   凌乱的脚步声伴着李珍的唤声传来,不一会儿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便跃入李靖视线,一身黄色的袄子春阳般映暖了他的眸。   浅笑一瞬柔得似水,他大步迎向跑得趔趄踉跄并不太稳的李珍,老远就伸了手做扶状。   看而他身后的人却在听到那“小心些”之前,还听到了李靖那句唇不动的低令:“李臻的消息透给她吧。”   “爹,你真的要带我去看婶婶么?”李珍已经能说比较长的句子,只是发音并不太标准。   虽很多原因导致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夏阳,但她从未忘记过有这么个婶婶在,反倒是自己那苟延残喘的生母,已经彻底在记忆中消失干净……   这,当然是李靖一手造就的。   “当然是真的。”   李靖浅笑着抱起她便往外走,走得有些快。   他也很久不见夏阳了……   不是不想见,而是见不到。   以他和她如今的身份和关系,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根本见不到……   一路上,李诚不忘继续给李珍洗脑——婶婶受伤中毒了,样子变了,但不管变成什么样,还是美的。   于是,李珍看到白发白纱蒙眼的夏阳的时候,并不害怕。   要不是因为夏阳说她身带剧毒,李珍太小靠近恐会影响而被李靖抱住,李珍还要好奇宝宝的凑到夏阳面前去。   “珍儿还小,靖王实不该带她来。”   若非李珍哭闹不休传出去不好,夏阳原本是不打算见他父女二人的,此时自不愿多应付,而且她已经醒来许久,此时是真累了。   靖王?   李靖对这个明显刻意疏离的称呼很反感,面上却一派尴尬色:“珍儿自打那场大病之后就便不亲语姗了,反而将你视若生母,日日吵着要来看你。”   这话一出,非但一旁的巧玲香茗和如兰为之变色,就是夏阳也沉下脸:“姑且不说我与靖王曾经是否有恩怨,便只单单说如今我也不过苟延残喘之躯,说不准哪日就去了,碍不了靖王什么事,靖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李靖变色:“我没……”   “你那番话传出去,我还有活路吗?”夏阳激动的咳了两声,竟咳出了黑血来,吓得父女二人面色俱是一变。   李珍惶恐的抱紧李靖的脖子,而李靖,差点慌张的奔到床边去:“你,你别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夏阳疲惫的靠回床头,直接驱赶:“我累了,不送。”   李靖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好的话,终还是换成了:“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直管派人知会我一声。”   抱着李珍将出门之前,又还是忍不住的停下回头补了一句:“或许是我多事,但还是提醒你一句,小心莫伊。”   他竟然还盯着莫伊!   夏阳有些错愕,抿唇不语。   李靖深深看了她一眼,抱着李珍离开了。   屋里,香茗如兰包括巧玲,面色都很微妙……   似乎好像也许,她们又不小心发现了件不得了的大事——靖王喜欢战王妃?!   “巧玲姐,让零食君去接莫伊。”   今天是莫伊去茶楼取那瘾物的日子,夏阳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怕李靖出门后又改变了注意,自认为是帮她清除后患的把莫伊给杀了。   而莫伊现在,却是快疯了……      ☆、【187】刀,凶手,无辜命   是身不由己,也是阴差阳错,被多方势力相中并威胁的莫伊反倒顺理成章的做起了双重细作。   当然,她透露出去的所有关于战王府和夏阳的情报,都是经过仔细过滤的,最终利益方还是战王府和夏阳。   所以,即便在夏阳的帮助下她早已成功的戒掉了毒品瘾物,但她还是每隔一段时间便去一趟如来茶馆取药,制造一种她还在上瘾的假象。   她体会过毒品发作的痛苦,知道发作起来是什么样,自问一直演得很好很逼真,那自称胡胖子的狐狸眼胖子不可能发现,然而那胖子比她想的要聪明很多,而且造化弄人……   在套取情报的过程中,她终于想起胡胖子是谁,却身不由己的爱上了他!   胡胖子也喜欢她,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危险瞒着他上面的人,只喂食她一半分量的毒品,让她虽然受了苦,却能比较容易的戒掉。   可惜,他们终究阵营不同,而她也宁肯死都不会真正的背叛夏阳!   【我说我愿意投靠你们的阵营,你信,你上面的主子会信吗?】   【我知道,你运气好,遇上了极好的主子,但你要知道,主子终究是主子,而我们,终究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哪天说不定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抛弃了。】   【最关键的是……战王妃有绝对不会放过我的理由……】   是什么理由,他没说,只给了她一包东西,说是她主子一直想要的东西。   揣着这包东西,莫伊恍恍惚惚的尾随零食君回了战王府,来到夏阳面前。   莫伊这阵子都在外院当洒扫小丫鬟,无事不入内院,还真不知道李旭回来了,因而乍见他在屋里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本能就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她是不知道胡胖子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知道,夏阳是个通人情的,好好说话求求情,天大的事夏阳都可能最终人性化处理,但李旭不一样,他是活在人间的阎罗王,他的决定只有两种,生,或者死……   然而,她那完全出于本能的动作,反而引起了李旭注意。   李旭却什么也没有说,甚至一副什么也没看到的模样。   莫伊也不是夏阳,无法从他那没有表情的冰块脸上读取到准确的信息,更紧张到慌乱,脱口而出便道:“战王妃,奴,奴婢斗胆……想,想先单独跟您禀报些事情……”   夏阳有些诧异,但还是同意了,拽了拽李旭的袖子,咧着嘴冲他笑:“亲爱的,回避一下呗。”   “一炷香。”   李旭语气冰冷,却说罢便起身走了,意外的合作。   巧玲和香茗如兰自动跟上,顺势带上门。   莫伊一下红了眼眶:“王妃,您……为何如此信任奴婢……”   “额……这开场白……难道你要背叛我了?”   夏阳看不到,但听得到莫伊的声音里有哽咽的哭音,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再次感叹瞎了之后各种不便与无奈。   莫伊忙道:“不!当然不是!”   “这不就结了。”   夏阳直接翻给她个红眼:“好了,到底什么事你直说吧,跟了我这么久你该是了解我的,我可没那个耐心跟你玩猜猜猜。”   莫伊当然知道,可那些话,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等不到她开口,倒是隐约感觉到她哭得更凶了,夏阳不禁再度皱眉:“你想这么耗时间我倒是无所谓,可王爷却是说到做到的人,说只给你一炷香时间,你便只有一炷香时间,一秒都不会多。”   这话莫伊还真不敢不信,纠结尴尬,却最终还是开口了:“奴婢也是前阵子才发现自己与那胡胖子确有渊源……”   更准确的说,是莫伊小时候曾背着家里长辈,偷偷接济过落难路过的胡胖子和他母亲。   那时候,胡胖子并不胖,甚至瘦得跟猴似得,只那双眼从未变过,细细弯弯的狐狸眼一般。   那时候,莫伊祖父祖母还在,父亲兄弟三房还没分家的挤一团过日子,家里田地少,吃饭的嘴却多,也不过勉勉强强饿不死,她还舀粥偷粮接济外人……   量其实并不多,可眼浅心狭的伯母婶婶还是闹了起来,三房就此分了过,厉害的祖母跟了精明擅算计的叔叔婶婶,没用还有病的祖父跟了老实的她父亲这一房,又恰好那一年粮食欠收,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莫伊便自愿被卖了换钱养活弟弟妹妹。   也是运气好,莫伊被挑进了女侍卫营,辛苦训练最后成了一名威风凛凛的女侍卫,但也正是如此,她再没见过胡胖子,却不想造化弄人……   再相见,他一眼认出了她,她却不没认出他来,而且他接收到的命令是用毒品控制她!   莫伊虽没直说,却也没有隐瞒,简单叙述之间,不难听出她与那胡胖子已经郎有情妹有意。   夏阳还真没有太惊讶。   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那胡胖子跟莫伊之间有故事,而莫伊,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情窦很容易开……   “他还说……”莫伊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您有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理由。”   绝对不会放过的……理由?   夏阳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了,柔声反问莫伊:“你想让我怎么做?”   “奴婢不知道……”鱼与熊掌难以兼得,莫伊此刻大脑一片混乱。   夏阳叹气,道:“且容我好好想想再回你准信儿吧。”   “不论您如何决定,奴婢都不会怪您的。”莫伊的声音让人心疼。   夏阳才嗯了一声,门便被推开了,李旭走了进来。   时间到。   莫伊不敢久留,也信得过夏阳,匆匆将带回来的东西交上便退下。   李旭拆开看后,淡道:“那个地下黑市的详细信息。”   “语气好冷淡。”夏阳懒懒伸腰,趴上他腿:“不相信?”   莫伊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刚才不过是走出这个屋子而已,人其实上了屋顶,屋里都说了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   “你信?”李旭反问。   夏阳噘嘴抱住他腰:“人家最近脑子不好,不要让人想这么费脑力的事情好不好?”顿了顿,忍不住补充道:“这世道大家活得都不容易,能不杀,便别杀吧。”   李旭沉默良久,还是问:“即便他可能是害你父亲和祖父的凶手?”   那个夏阳绝对不会放过胡胖子的理由,他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了。   “凶手啊……”   夏阳喃喃重复,倒是看得很开:“就算我父亲和祖父都是死于他手,他也不过是那把刀而已,并非真正的举刀恶徒。”   李旭怔了一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夏阳转眸“看”向他,勾唇笑得邪恶:“旭哥哥,你想不想呀?”   不待她小手作恶,李旭便反射性的一把将她扔了回去躺着,飞快盖上被子:“很晚了,你该睡了。”   “噗……哈哈哈,你当我白痴吗?莫伊半夜三更去逛茶馆?”   **   如来茶馆一小雅间中,妖娆的异域美人柔若无骨,丰满诱人的上半身软绵绵的依向胡胖子……   “二爷至今不见人影,多半跟孟婆一样出事了,主爷必定大发雷霆。”   美人身怀奇香,吐气如兰,在胡胖子耳边喃喃低语:“胡爷作为帝都区三把手,就没点想法吗?”   胡胖子也不推开她,只是勾唇微微一笑那双细细的眼睛就更像狐狸眼了:“艳姬姑娘面带潮红身体发烫气息还不稳,似乎病了,来,胡某这里有强筋壮骨飘飘欲仙丸一枚,保证艳姬姑娘吃下之后站如松坐如钟一个人也能快感不息欲仙欲死,放心,这一枚胡某请客。”   跟了林轩那么久,化名艳姬的赞布阿美怎么可能没点眼力,不知道那枚所谓强筋壮骨飘飘欲仙丸是比毒蛇猛兽更可怕的东西。   面色瞬变的她,如避蛇蝎一般迅速弹开,坐到胡胖子对面去。   胡胖子面目和蔼,始终浅笑:“这玩意儿可贵得很,一般人想买还买不到,胡某慷慨请艳姬姑娘尝尝鲜,艳姬姑娘不肯赏脸便罢,何必躲那么远去?”   赞布阿美气得牙痒,阴测测的盯着他:“林氏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这般给他们卖命!”   “什么林氏?什么好处?”胡胖子浅笑依然:“胡某怎听不懂艳姬姑娘的话呢?”   赞布阿美噎住,这死肥猪盐油不进还狡猾多端,最最关键的是,自己打不过他……   李靖也真是,为什么放着林轩下面的二把手不要,偏偏要她来争取这头死肥猪!   不过既然拿不下,自然要先撤了再说,毕竟她实不宜在外面走动太久。   临走前,她不忘恨恨放话:“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后悔的。”   胡胖子沉默的看着她走到门边,才再度开口道:“艳姬姑娘,省省吧,主爷要回来了。”   赞布阿美一怔,惊回头。   胡胖子却低下头去:“慢走,不送。”   明显的不愿再说。   **   姬氏极毫不避讳的告诉惠武帝,他要出趟远门,去为夏阳求药。   惠武帝诧异之余,客套的问他是否需要什么支援,毕竟夏阳也是大华的战王妃云云,旁敲侧击的打听他是要去哪里寻药,寻的什么药,说不定太医院就有。   姬氏极一本正经的睁眼瞎话,报了一堆柳明月处打听来而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鬼的稀世药材,愣是把太医院的太医们都给唬住了,何况惠武帝。   他还骗夏阳说西戎有急事他要回去一趟,但姬氏魁索朗穆他们会留下……   夏阳知道姬氏极骗了她,但没拆穿,如是真送他回西戎一般送他出了门。   李靖和赞布阿美不敢让林傲回帝都接管帝都的事,一致决定让他死在路上。   二人谋划着刺杀行动的时候,赵芸惜的人攻进了云清风的府邸伤了云清风,掳走了诚王次子李臻。   次日,诚王次子李臻不幸夭折的消息传开……   “诚王妃,不好了,金侧妃不见了!”   ------题外话------   有事出远门,尽量更新也只能三千更,亲们体谅一下哈~      ☆、188 三个女人的战争   雄伟皇宫外,立着一架登闻鼓。   传闻此鼓名家所造,用料不详,貌不惊人,而声却惊天动地,轻轻一击便能传遍整个帝都。   不过,这鼓不是能随便敲着玩的。   大华初立之时,前朝余孽作乱,匪寇遍地,腐败之气仍在嚣张,整个大局都不稳,这鼓倒是常被人敲击,直接告御状的不少,可随着不断改革进步,国强民富,这鼓也渐渐的形同虚设了。   惠武帝执政以来,这鼓便有十年之久不曾再响过。   然而今天,这鼓却被敲响了……   毫无征兆,惊天动地,整个帝都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   “这鼓声……”   老王妃闻声诧异,而后便又淡定了,既叹息,又恼火:“这些人,日子过得太太平了,不生些事便浑身不舒坦。”   这话题太沉重,秦嬷嬷不好接,便笑着岔开了话题:“郡主估摸着快到了,奴婢让人送水进来给您洗把脸?”   “那臭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自个儿都成那样了还不老实的给我好好躺着养着,三天两头没事便往我这儿跑。”老王妃叽里咕噜的抱怨着,一脸气愤的模样,可随跟着却又让秦嬷嬷派人去看看特地吩咐厨房炖的汤好了没有。   秦嬷嬷抿唇直笑,暗道老王妃嘴上念得难听,心理其实还是很欢喜夏阳这样三天两头往自己跟前跑的,然而说到底,这其实还是子嗣太凋零的杯具……   这么一想,秦嬷嬷心理也难受,打着哈哈随便笑嗔了两句,便把话题揭了过去。   不一会儿,夏阳便到了,领路的是条非常漂亮的金毛犬。   这金毛犬叫哈哈,原是夏阳打算给老王妃解闷护身用的,却不想它竟比那个世界的金毛犬聪明很多,灵性十足,教什么都学得比预想的快,如今也俨然成了夏阳的导盲犬,每逢出门过来,都事先跟老王妃借去用用。   瞅着哈哈有模有样给夏阳领路,准确的把夏阳领到老王妃面前,秦嬷嬷也忍不住赞道:“这哈哈还真是比平常那些狗聪明很多呀呢,跟个孩子似的,说啥教啥竟然都懂。”   老王妃也是笑吟吟的连连点头,这些日子,也亏得有哈哈陪伴她才不至于那么难过,不然……   只是说了会子话的功夫,青黛便将热腾腾的汤送上来了。   “曾祖母就是好,在自己家里还生怕我饿着了。”夏阳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王妃假假虎起脸来:“敢情我们家战王妃还不乐意了?”   “嘿嘿,不敢不敢。”   瞧着夏阳现在精神明显比之前精神好了不少,老王妃的心也舒服了些,有说有笑聊了一会儿,便说起了正事来。   老王妃道:“宫前的登闻鼓响了。”   “与我们何干?”夏阳淡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不是天崩地裂世界毁灭,咱过好自己的就成了。”   老王妃叹气:“只怕人家不肯让咱们置身事外。”   夏阳失笑:“本是不想您老人家操心的,可如今看来,不告诉您您反而会想得更多。,”   说着,抬手摆了摆,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   不一会儿,屋里便只剩老王妃和夏阳二人。   “先前皇上特地派刘公公来说,王爷忽然回来,结果路上遇袭诱发雪崩,失踪了。”   老王妃一听,面色大变,但也更心疼:“你这孩子真是,这么大件事竟然都瞒着不说!曾祖母活到这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经不住这事吗?”   夏阳尴尬咳了两声:“曾祖母,我还没有说完呢。”   老王妃:“你说。”   “还是我来说吧。”   冷冷的声音传来,让老王妃很是错愕,顺声看去,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李旭来到老王妃跟前:“曾祖母,我回来了。”   简单说了遇袭的事之后,李旭又道:“我已经安排了翎九假扮我受伤失忆,在一个小山村里逗留,这会儿消息多半已经传回来了。”   原本那些人一直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反而诸多不便束手束脚,只能见招拆招,如今却是反了过来,换李旭去了暗处……   “你已经过继战王府,与那宝座无甚关系,反倒是日后用得上你的地方多多,究竟还有谁想要置你于死地?”老王妃说着说着又绕了回去,表示李旭不说清楚不罢休。   李旭委婉道:“是谁什么目的我心里都有数,您不用担心。”   老王妃皱眉看了他好一会儿,可惜眼力不好并未能看出什么来,只能叹气:“你心里有数就好,小心谨慎些,阳阳还指着你的。”   “嗯。”   说话间,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等一老一少回过神来,夏阳已经趴在太师椅子中睡着了。   **   整个帝都都被登闻鼓惊动了,好事者纷纷往皇宫方向赶。   金碧瑶头发凌乱一身狼狈,带领金陵侯府众人跪在宫门前哭得撕心裂肺,口口声声状告赵芸惜毒害诚王和诚王次子李臻,杨贵妃知情不报,还道此事明月公子和萧武可以作证……   这无疑跟之前传闻吻合想,还有证人,霎时间,整个帝都都轰动了。   惠武帝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将金碧瑶一家接进了宫去,却也挡不住消息沸沸扬扬越传越烈。   这事明显不能轻易了结……   赵芸惜被传入宫前,杨贵妃先被惠武帝召到跟前问话。   被问及是否知道李诚被毒害一事,杨贵妃声未出泪先流,虽已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泪珠一滚,满面凄然,瞧着都让人觉心碎:“臣妾……知道……”   旁的,也不多说。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惠武帝虽算不上什么痴情人,却也好歹是个念些旧情的男人,只要身边这些女人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对她们倒也是还算错的,即便如今正盛怒,瞧见杨贵妃如此也不免有些心软,语气也跟着软了不少:“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隐瞒?难道诚王不是你亲生骨肉吗?他被人害死,你竟无动于衷?”   杨贵妃一听便知有戏,张皇后和淑妃却同时拧起了眉头。   这么好将杨贵妃踢下去,诚王府灭顶的机会,怎么能让杨贵妃度过去,再有翻身之日。   二人思绪飞转间,杨贵妃又开口了:“皇上有所不知,那日萧武带了枚毒针进宮……臣妾匆匆赶去诚王府确认的时候,诚王他,他已经呜呜……臣妾也跟那毒妇对质,要那毒妇伏法,却哪里想到那毒妇竟然事先将世子藏了起来,用世子威胁臣妾……”   惠武帝气得拍桌:“混账东西,她竟然敢!”   张皇后冷冷道:“杨贵妃口口声声说诚王府用世子胁迫你,你有什么证据?何况,如今诚王世子不好好的在府中吗?”   “皇后娘娘说得是。”   淑妃也道:“诚王可是贵妃姐姐你的亲骨肉,被人害了,你却闭嘴不提,这未免太不合逻辑。还是说,外面那些传闻是真的,诚王他真惹上了脏病……姐姐怕传出去丢脸面,所以干脆跟诚王府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杨贵妃气得磨牙。   张皇后就算了,好歹跟她素来不对付,话虽咄咄逼人但好歹没有那么难听,可淑妃……   自从李芷妍去了之后,简直疯了,说话越发的没规矩难听,若不是她养大了李靖,李靖如今也有了出息,惠武帝多少有些顾忌,恐怕早被打入冷宫了。   面上却一派悲戚之色,泪珠滚滚成串的落:“做了便是做了,臣妾认罪……”   共枕多年,她太了解惠武帝了,此时表现得越是激动想要解释,越会让他反感没有翻身之力。   果然,见她哭成这样,惠武帝不禁多想一些,也心生几分怜悯。   金碧瑶暗道不好,杨贵妃一旦逃过这一劫,势必寻她麻烦,到时候就算赵芸惜连同青云侯府一起倒了,她也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树了杨贵妃这一大敌,整个金陵侯府都要跟着一起完……   心中愤怒,更焦急,泪水立马滚得更凶,也反正可以指望的男人没有了,儿子也夭折了,再不豁出去狠狠拼一把,最后的依靠金陵侯府也要完蛋。   歇斯底里的,她怒道:“杨贵妃!你为何如此狠心!世子是你亲孙,臻儿便不是了吗?你明知赵芸惜狼子野心连王爷都敢谋害,却还放纵,图的什么?不就是青云侯府势大!你想借青云侯府之势辅佐世子,这也情有可原,可你为何放纵赵芸惜害我臻儿?呜呜,难道臻儿便不是你亲孙吗?你还我臻儿命来!还我臻儿命来!”   所有的皇帝都怕下面的人结党营私,惠武帝自然也不例外,并且,越老越不服老,不愿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交给任何人,哪怕是他的亲生骨肉……   于是,金碧瑶那些话立即提醒了惠武帝,让本就愈发多疑的他心生猜忌,自然而然的失了怜悯,什么夫妻情分白日恩都没有了,相比之下还是他的皇位更重要!   何况,杨贵妃今天能所谓迫不得已连自己儿子的仇都可以无视放弃,他日,谁又敢说,她不会又一个迫不得已,暗害他?   杨贵妃也知道金碧瑶的话影响了惠武帝的思绪,暗恨不已。   正想着要怎么扭转局面的时候,宫人匆匆来报,赵芸惜拒绝传唤,携世子出逃!   众人一听,惊怔。   赵芸惜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冲动?      ☆、【189】逼上绝路   时间倒退……   金碧瑶带领金陵侯府众人敲响登闻鼓,状告赵芸惜和杨贵妃的消息才传到诚王府,传惠武帝召见旨意的宫人后脚便到了。   赵芸惜甚至来不及以防万一送儿子李天昊走。   听说来传召的宫人带的人有点多,赵芸惜一颗心更是往下沉,面色很是难看,锦文锦华更是面带惶恐。   万万没想到,金碧瑶那贱人竟然逃脱了追捕,甚至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金陵侯,带着金陵侯府上下去敲登闻鼓……   事已至此已成惊天丑闻,悠悠众口难堵,便是赵芸惜本事通天也难改曾经犯下的罪恶事实,莫说其他,仅仅只是萧武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也足够惠武帝勃然大怒,赐她一死以证天威绝对不可侵犯!   想翻盘,不可能。   “诚王妃,要不趁现在先把世子送走。”锦华咬牙道:“您为青云侯府做了这么多,世子又是皇孙,皇上再如何总不至于……”   “天真。”   赵芸惜打断锦华道:“这些年若是没有我,青云侯府早已经什么也不是!也往后若是没有我,天昊也不过死路一条,最多是苟延残喘多活一阵子而已。”   是,没错,李天昊确实是惠武帝亲孙,所谓虎毒不食子,他再如何也不至于治罪一个根本什么还不懂的亲孙子,李靖就是非常好的例子,可问题说,若她没了,杨贵妃也倒了,还有谁去庇护还年幼的李天昊?   惠武帝?   惠武帝真能面面俱到如此地步,又怎会生了那么多儿子,却最后只剩下这么几个!   不过……   将李天昊交给信靠之人,让他从今往后隐姓埋名只做普通人的话,倒也还有一线生机。   “锦文,锦华,我待们如何?”赵芸惜话峰一转忽然问。   正慌乱的锦文一听,眸中飞快一闪精光,生怕赵芸惜看到,赶紧低下眼帘,跟着锦华跪下去道:“诚王妃待奴婢二人恩重如山。”   赵芸惜微微眯眸看了眼锦文,眸光一瞬间含着毒,但转瞬便恢复了自然,道:“今天我恐怕要栽了,但世子还小,我做母亲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人生葬送在我手里,所以,我希望你们之间有个人帮我带他远远离开帝都,从此往后过普通人的生活,再也不回帝都……你们,谁愿意?”   锦文一听,暗喜,却不敢贸然开口,怕赵芸惜多疑。   锦华却是在想其他:“如今青云侯府不比以前,便是有证有据,王妃您死活不认的话,皇上也不可能直接赐您……如此一来,您说不定还有脱身的机会,只不过从此之后,您便要放弃这荣华日子了……”   听闻这话,锦文很错愕,赵芸惜也不禁怔了一怔。   短暂的沉默之后,赵芸惜勾唇笑了,看锦华的目光温柔了许多:“锦华,你有心了,不过这事恐怕不会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容易。”   锦华皱眉,不明所以的看向赵芸惜。   赵芸惜叹气,且不说她早就把夏阳给得罪狠了,夏阳会不会趁机下脚,只单单说李靖那边,便不会放过这个彻底踩沉诚王府的机会,恐怕……   现在就有个巨大的套子正等着她钻,不然,只是来传召,何必带这么多人!   解释无用,也没那个时间,但不拼一把的话,自己和李天昊却是真的没有生机……   “虽然不简单不容易,可好歹总要拼一把。”   赵芸惜瞥了锦文一眼,眸光瞬间冷了三分又转瞬恢复,语气却不改:“你素来心思比较细腻,又较沉稳,如今还这么提了,便留下来继续辅佐我吧,虽然很危险,但我会尽量给你留一条生路,而锦文,你带世子离开。”   傻子都知道,这时候带李天昊离开更安全,便是被抓了,也不至死,可留在赵芸惜身边的话……   锦文不傻,当然知道,一听那颗始终悬着的心才终于稳了些,但又怕赵芸惜看出些事来改变主意,面上非但不敢泄露,还一副不舍的模样,哭着道:“王妃,您也说锦华心思更细腻性情沉稳,带世子离开,自然她比奴婢更合适,王妃,还是让她带世子离开吧。”   “也好。”   赵芸惜的回答,让锦文错愕,锦华也是一愣,可这,却是赵芸惜最后的决定。   然而……   事情却并未按照她们计划的那样进行!   “诚王妃,不好了,方公公他说您动作太慢,恐怕已经逃了,直接命人冲了进来,此时已经跟府里的侍卫动起手来了。”   侍卫匆匆带来的消息,让赵芸惜震惊,但也更加确定有人在背后推动此事。   将刚刚收拾好的银票和李天昊一起塞给锦华:“趁着乱,赶紧走,若被发现不要反抗!至少活下去再说!”   李天昊被点了睡穴,根本不懂天地巨变,锦华则哭着抱着他匆匆离去。   锦文咬唇死死看着锦华抱着李天昊远去,心中愤恨——为什么是锦华不是她呢?为什么不能两个人一起带世子离开呢?都是从小跟着赵芸惜的,为什么赵芸惜总是偏袒锦华呢?   “你放心,你也是从小跟着我的,我会尽量保你……”   赵芸惜看出锦文的心思,不免要忽悠的安抚一番,却不想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便传来了锦华的痛呼声。   赵芸惜和锦文同时一怔,紧跟着赵芸惜面色大变的飞赶而去。   是她脑子糊涂了,人家都敢直接跟杀进来,还有什么不敢的?明着不能包围诚王府?暗着不行吗?   锦文迟疑了下,还是追了上来——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她贸然脱离赵芸惜的阵队,肯定死路一条,现在出去,一可以表忠心,二不济,还能装死!   赵芸惜已经不信她,但此时她身边出了锦文这一个,没旁人了,不信也得信。   银牙一咬,她冲锦文道:“快去叫人过来帮忙。”   锦文想,王府有一定数量的府兵,那些人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拉了人马来好歹人多力量大,便点头应诺,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赵芸惜也是赌一把,看着锦文离去面色更加紧绷,不想再转弯,便与受伤面色苍白的锦华照上面了。   锦华背上中了一刀,大冷的天也血流不止,可怀里却始终紧紧的抱着李天昊,拼命往回跑。   她的身后追着一群人。   他们人手一刀凶神恶煞的模样在后面赶,明明有余力将她和李天昊毙命,却始终没有,而是吃饱的猫戏弄可怜的小老鼠一样,把锦华往回赶!   锦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也不敢停下来,怕停下来那些人就不再只是驱赶而已……   见到赵芸惜,锦华着实松了一口气,一把便将李天昊塞进赵芸惜怀里:“王妃,您快走,他们刀上有毒。”   那毒不至立即毙人命,却会加快血流速度,这种天气一旦受伤,离死不远!   赵芸惜知道这世上确实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毒,也知道锦华比锦文忠心,这话不会有假,面色顿时一沉,二话不说抱紧李天昊转身就跑,看都不看锦华一眼。   锦华跌倒在地的时候,还有意识。   这个结果她其实并不意外,从小跟着赵芸惜,没人比她更清楚赵芸惜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情味这种东西,赵芸惜其实也是有的,只不过,很少,非常少,而更多的,是野心……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灰蒙蒙的天,看着簌簌飘落的最后一场雪,锦华感觉前所未有的冷,以及,悔。   锦华就那么倒在地上,没有人理会……   那些人,依旧猫戏老鼠一般追赶赵芸惜。   幸好这时,锦文已经带着府兵赶过来了。   乍见赵芸惜抱着李天昊,而锦华却不见人影,锦文一身冷汗,约莫也知道了锦华的下场。   “别杵着,杀出去!”   赵芸惜趁着府兵与那些杀手杀成一团的时候,把李天昊背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李天昊都是她亲生儿子,若是今天她真的闯不过去,便跟着她一起离开人世吧,也省得日后受那无父无母庇护的苦,若万一能活下去,他也至少还有她这个生母疼惜……   于是,便有了赵芸惜携子拒传逃亡的消息回到宫中。   惠武帝自然震怒,直接下令封锁帝都,赵芸惜斩立决,而李天昊毕竟是皇孙,先带回来。   提起杨贵妃,张皇后和淑妃虽然语气不同表达方式不同,但意见是一致的——狠狠往死里踩,绝对不让她有机会翻身!惠武帝正盛怒,听到这些更上火——他又不傻,哪能不知道这些女人彼此嫉恨多年,难得有机会,不可能不至对方于死地,可是,杨贵妃死了就死了,他的皇长孙怎么办?   李诚再怎么说都是他亲生儿子,李天昊再怎么样都是他的亲孙子,他可以嫌弃他们甚至可以杀他们,但别人却绝对不可以越过他的权限判他们死罪!   然而事情闹得这么大,张皇后和淑妃又死咬不放,若没个梯子,他也不好下……   郁闷恼火之际,余光不经意瞥到始终静默的贤妃,不由问:“贤妃,你怎么看?”   贤妃幽幽一叹:“臣妾是个愚钝的,皇上这么问,实在难倒臣妾了,不过……”   惠武帝一听有戏,暗道果然还是贤妃最明白他的心,便道:“爱妃怎么想的便怎么说,无需顾忌,不论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贤妃谢恩后,叹气道:“贵妃姐姐知而不报固然不对,臣妾也自问不敢那么做,可……臣妾也终究是个母亲,所以,臣妾还是理解贵妃姐姐的苦心与无奈的。”      ☆、199 苦肉计   贤妃的话,直白而且简单,算不上在给杨贵妃求情,却胜过求情,因为她说的是实话,不论是张皇后还是淑妃,都挑不出刺儿的实话,便是惠武帝听着也觉顺意舒服。   张皇后虽然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太大的反感,毕竟贤妃并不算为杨贵妃求情,自也就说不上是在与她作对,而如何处置杨贵妃的权利依旧牢牢的把握在惠武帝手中,若惠武帝有心放过杨贵妃,她们说再多也不过是自讨没趣,强行干涉,不过是惹怒惠武帝一个结果。   淑妃迟疑了下,也没有再出声死咬不放。   她最憎恨的,还是夏阳,是丽妃,是李旭,是那些人,是他们逼死害死的她的亲生女儿!   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李靖,在李靖大事成功之前,她还是忍一忍比较好,不能为了图一时之快踩死个很难再翻身的女人,毁了大好局面而拖累李靖,到时候彻底断送为女儿报仇的机会……   不能!不能!绝对不能!   杨贵妃心中却有些不满,觉得贤妃这时候应该更明显的为她求情才好,毕竟是惠武帝有心想要放过她,自己在找台阶下,便是为了颜面,也不论贤妃说什么都会答应的,而不是像现在这么圆润的把决定权又推回去给惠武帝……   而惠武帝却是当中最高兴的,甚至忍不住微微的勾了勾唇角。   他非常满意贤妃这番话,不但顺了他的心思,还堵住了张皇后和淑妃的嘴!   心情一好,语气也跟着缓了不少:“爱妃心善,总是这么宽仁,甚得朕心,不过……杨贵妃虽情有可原,但罪过就是罪过,该罚的就不能免!”   想了想,道:“这样吧,只要诚王世子平安回来,朕便看在你要继续照看他的份上,降你为贵人。”   众人一听,略微的愣了愣,怎么都没想到,惠武帝竟然给出这样的判决。   淑妃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问道:“诚……哦不,赵芸惜胆敢胁诚王世子为质出逃,恐怕不会愿意乖乖就擒,这万一双方人马交锋的时候误伤诚王世子……”   惠武帝冷冷斜眸瞥了她一眼,立马惊断她的话。   淑妃惶惶低下头去,便听到惠武帝又道:“若诚王世子不能安然回来,便将杨贵妃打入冷宫。”   杨贵妃一听,如坠深渊。   不想,跟着就听到峰回路转的一句:“命靖王亲去解救诚王世子。”   这话一出,瞬间变成淑妃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惠武帝的目光幽幽的落在她的身上,而她愣是不敢抬头去看……   皇上果然还是恨姐姐的吧,而这份恨,至今还连累着她和李靖!   **   次日黎明前夕,夏阳梦正好的时候,赵芸惜却被李靖逼入一条死谷。   死谷逃生无门,幼童虚弱的啼哭揪得人心生疼。   一路护持她出来的诚王府府兵,死的死,残的残,逃的逃,早已七零八落仅剩三个,甚至混乱间,连锦文都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而青云侯府也不知处于什么原因,始终没有派任何增援来……   赵芸惜知道,她这是被青云侯府放弃了。   她也不是蠢的,不至于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戏弄老鼠一般戏弄她!   “靖王好手段。”   赵芸惜前所未有的狼狈,摇摇欲坠的坐在马背上,怀里的李天昊早已醒来,也吓坏哭哑了嗓子,此时正在发高烧,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她却无心去哄,更觉得事到如今哄也没用,还不如让他哭,拼命哭,用他那短暂生命最后的时光,发挥最后的作用——为李靖造一场恶梦,诅咒他梦回今日之时,身陷囹圄永世无法超生!   借着火把的余光,李靖淡淡瞥了一眼赵芸惜怀里虚弱啼哭不已的李天昊,道:“二嫂不但对同床共枕的二哥下得去手,甚至连自己亲生的孩儿都能如此铁石心肠,佩服,佩服。”   赵芸惜冷哼:“语珊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竟然嫁给了你,愣是落个求生无门求死不得的结果。”   李靖只当没听到,下马向赵芸惜走过去,边走边道:“二嫂,你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可你何苦带上天昊侄儿?天昊侄儿年幼无辜,也到底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忍心?你还是把他交予我带回去吧,说不定父皇看到天昊侄儿如此遭罪,心一软,还能饶你一命呢?”   “站住!”   赵芸惜冷笑举剑,架在李天昊稚嫩的脖子上:“李靖,你以为我傻吗?让你带天昊回去,我就能有活路?呵呵呵,真亏你说得出来!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如此的厚颜无耻!”   李靖顿了一顿,皱眉道:“赵芸惜,天昊侄儿可是你亲生骨肉。”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亲生骨肉。”   赵芸惜抱着李天昊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可视线,却始终不敢离开李靖一刻,怕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扑过来跟他抢孩子:“可我更知道,天昊若夭折在这里,皇上也定然不会放过你!”   李靖面色发沉。   “哈哈哈……”   李靖的沉默让赵芸惜知道,她猜对了,也如此才合乎常理。   君王归根结底,还是根本不讲亲情道理的,他们只想所有人都臣服他们,按照他们想的要求的去做,一丝一毫的忤逆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的导火线。   “你放心,我会让你带天昊回去的!我会让你带着天昊的尸首回去!”   赵芸惜双目猩红,大笑狰狞,仿佛听不到李天昊稚嫩虚弱的哭喊,仿佛听不到他在喊她母妃,架在小小脖子上的剑,当真狠狠的用力就是一抹……   霎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也是面色大变,飞快的冲了过去,顾不得宝剑锋利,一把就抓了过去,企图抓住剑,企图阻止赵芸惜的疯狂。   可惜,还是迟了。   更要命的是,他抓住剑的瞬间,胸口也被赵芸惜深深的刺了一剑!   赵芸惜已经疯了,并未发现剑刺偏了,还大笑得异常猖狂:“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剑是从那些人手里抢过来的,如今还给你,也算物归原主了!”   在众人惊呼声中,她倾身向李靖,在李靖耳边道:“这里离帝都可不近,你若血流不止,呵呵……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我还在上面加了一些特别的东西……祝你好运,哈哈哈哈……”   畅快猖狂的大笑声,很快终结在李靖一掌之下。   碰!   碰!   李靖和赵芸惜先后摔在了地上,原本在赵芸惜怀里的李天昊,落到了李靖臂弯里。   “救孩子。”   李靖匆匆将已经没气的李天昊塞给最先奔到身边的侍卫,便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胸口处流出的血,黑红黑红的,明显是中了毒。   赵芸惜躺在冰冷的雪地里,感觉周围很混乱,但声音却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但记忆中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   【谁说女子不如男?那些都是偏见!若有机会,女子做天下之主也定然不会比男子差!】   【芸惜是祖母最得意的好乖孙,定能替祖母完成那个祖母未能完成的心愿。】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的便是芸惜小姐这样的……】   【芸惜,记住,青云侯府是你最强而有力的后盾!你强则青云侯府更强!青云侯府更强则你更强!不论何时,为父兄弟,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支持你完成你祖母那个伟大的梦想!】   【你想做便做吧,为父和你这么多兄弟都支持你!便是万一出事了,也力保你与世子!】   然而……   事实却是如此的残酷!   她如今才意识到,她的父亲,她的兄弟,也是男人,他们其实从未认同祖母那个女子亦能强过男子的观点,他们以前不否定,是怕祖母,后来不否定,是怕她,如今……   呵呵,真天真啊!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摘出去了吗?他们以为,她死了他们就没事了吗?   祖母说得真是不错,男人,都是蠢货!   **   夏阳中蛊之后,生物钟就乱了。   这日还没睡醒,便被宫里来的人惊动了。   瞧见夏阳那模样,刘公公也有些过意不去,可圣命难为啊:“打扰战王妃您静养了实在抱歉,可靖王那边太医院实在是没办法了……”   夏阳皱眉:“婧王怎么了?”   她是被吵醒的,醒来的时候李旭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这期间外面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不太清楚。   刘公公立马简单的说了说李靖受伤的事,当然,由于他听到的剧本就不是正宗详细的,所以转给夏阳的更是漏了又漏。   不过,惠武帝的态度却是绝对准确的:“皇上听说靖王为救小世子竟受伤如此严重,很是动容……可惜整个太医院竟无人能治靖王之毒……皇上震怒之余,想起了明月公子,却因担心明月公子脾气古怪不肯出手,又有之前许下承诺不好强行征召,便命了奴才来寻战王妃您……”   夏阳暗暗皱眉,本能就觉得事情怪异。   李靖这么弱?   而且,他救李天昊的时机未免太巧合了些……   却还是道:“刘公公稍等,待我稍做梳洗便随你一同前去明月医馆。”      ☆、【191】 贤妃出事   听说夏阳也要去,刘公公多少还是有些迟疑的。   李旭突然回来,可不就是为了战王妃吗?之前失踪不知死活就算了,如今却是已经有了明确的他还活着的消息,虽然消息还说他重伤失忆了,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战王妃而想起一切?若这时候战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他还不得抓狂?   再有,姬氏极是去找药了没错,可姬氏魁这些麻烦的西戎人还在……   说白了就是现在,夏阳掉一根毛都不是好交代的事情,刘公公当然担心她亲自去请柳明月的路上出点差池。   好一会儿没听不到刘公公退下的声音,夏阳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淡淡一笑:“刘公公不必担心,我再不济也还不至于出个门的精力都没有,没事的。”   听说明月公子给有紧急保命丹她,刘公公才放心下来。   如此这般,一行人很快启程前往明月医馆。   夏阳还没到,柳明月便知道她来了,惊愕又恼火,终还是忍不住出门去迎。   银制的半脸面具也遮不住他面上的火光,直接大街当众隔着马车就怒声喝问她道:“你疯了吗?”   而后,他才注意到队伍规模不对,竟有宫人掺杂其中,眸光一转瞬寒——这些宫人怎么跟着一起来了?   明月公子成功救回萧武,不但再度向世人证明他医术有多高超,还得太后褒奖惠武帝特许,刘公公自然不敢在他面前拿娇摆架子,匆匆下马车便鞠躬,解释夏阳亲自过来的原因。   虽然说得委婉,可柳明月又不是蠢的,哪能不明白夏阳来“求”自己是出于那身份和地位的无奈?   他发现,他真的是越来越讨厌惠武帝了,哪怕惠武帝其实是个好皇帝,哪怕惠武帝曾是他父亲搭上性命都要效忠的主子……   香茗附耳听罢马车之中夏阳的交代,便匆匆走到柳明月面前行礼传话道:“战王妃说知道你的规矩,也作为朋友最是不愿去破坏它,可靖王乃皇家血脉,又有情有义,不可不救……所以,她愿意用等价的东西与您交换,换您妙手回春救靖王殿下一命。”   刘公公与围观众人一听,暗暗诧异——战王妃亲自来请也不行?也得用求的和等价的东西换?   这……   难道明月公子这里的特权只局限于战王妃一个人?不论她是生病还是受伤,明月公子都救,其他人却不行,哪怕是战王妃亲口求的,也不行?   想起夏阳还没到明月公子就出来接的种种看来,刘公公瞬间明白了不少,面色不禁有些微妙,目光不禁来来回回的在柳明月和夏阳的马车之间徘徊,却就听到柳明月冷淡的声音道:“那就准备一个铜板吧。”   一个……铜板?   意思是,靖王的命在他看来只值一个铜板?   众人震惊之余,面色微妙,刘公公则是面色难看,却不敢说什么得罪柳明月,便当没听到。   “没你什么事了,滚回去好好养着吧,别浪费我的药!”   柳明月冷酷说着,不管众人什么脸色,转身就走,没一会儿便与牵马骑马出来的白耀等人碰上,上马便兀自直奔靖王府而去。   刘公公措手不及,赶紧跟夏阳道别,劝她先回战王府,有什么消息一定派人通知她之类的,便匆匆回马车带人追着柳明月去了。   “回吧。”   **   刚刚收到的消息,让化名艳姬的赞布阿美不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之前与李靖一起筹划的刺杀林傲的任务进行得很顺利,但那死掉的林傲却并非真的林傲!   真正的林傲再度失踪了,好不容易拉拢的人马瞬间又慌乱了起来,怕真正的林傲潜伏回来报复他们,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李靖竟然还出事了……   赞布阿美烦躁的不停追问:“靖王府那边还没有稍微好一点的消息传来吗?”   “明月公子离开靖王府后便再未登门,宫里除了淑妃打听皇上偶尔问起外,也不见什么特别的动静……应是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才对,却不知为何至今都没有靖王醒了的消息传出来。”   赞布阿美眯眸:“难道他想阴我们?想让我们替他去承受那个人的盛怒?”   “这……应该不会吧?毕竟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一条船上的人?哼!”   赞布阿美冷冷道:“大华人阴险狡诈得很,姬氏极当年更说过李靖这个人非常危险,为达目的可以谋害忠良,完全的不折手段。谁跟他合作都是自取灭亡……”   想起姬氏极,她不禁一阵心绞般的痛,自不愿再去回忆太多提太多:“便是如今,也恐怕我们当那李靖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也不会当我们是自己人!”   阿昆一听面色难看,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阿……艳姬姑娘当初为何还要答应与李靖合作?”   “他能利用我,我为何不能利用他?何况……”   赞布阿美想起林轩对她的百般羞辱和践踏,眸光一寒便似淬了毒,恨得险些没咬碎一口银牙:“若不是这样,脱离了那该死的男人,我们如何在这敌国帝都立足!如何找那个女人报仇!”   大家都知道赞布阿美说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谁,一时间谁也不知怎么应声。   赞布阿美恨恨又道:“那贱人的命真够硬的,中枪不死,中了孟婆的蛊母之毒也不死,还反过来顺藤摸瓜,抢在我们准备出手之前把小孙和林轩等人给杀了,搞得好些人都信了是我们下的手。”   阿昆迟疑了瞬,道:“其实我们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证明是她……”   “除了她还能有谁!”赞布阿美冷哼:“你们当真以为她在西戎什么发现都没有?”   阿昆错愕:“既然她知道,为什么不举报?让他们大华的皇帝去收拾林氏岂不是更快?”   “她怎么敢!”赞布阿美冷笑:“放着万民敬仰的西戎神女姬氏郡主不当,跑回来当那左右不讨好甚至皇帝都诸多忌讳的大华王妃,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李旭那个男……”   猛然想到了什么,她勾唇一笑:“该死,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众人不明所以。   赞布阿美兀自又问阿昆:“那李旭确实已经找到了?真的受伤失忆了?”   阿昆道:“据说大华的皇帝已经派了人偷偷去接。”   “东边如今还打得热闹,大华虽然现在还占据上风,可东夷毕竟是倾国之力不顾代价的报复,哪能善了,恐怕随时都可能情势逆转,换大华落于下风,再由北狄骚扰南疆虎视眈眈,呵呵,确实应该偷偷的。”   赞布阿美冷笑一声:“不过这种消息,我们怎么能独享呢?”   阿昆颔首:“明白了。”   很快,李旭受伤还失忆的消息便传播开来。   当然,这些都还是后话,当下……   赞布阿美还是决定亲自去会一会李旭。   阿昆提议:“要不要把林氏的事情也捅出去?这样一来照着那个所谓战王和林氏的关系,恐怕也得下台。”   赞布阿美摇头:“刚才已经说了,东边在打仗,江南受灾粮食欠收,北狄和南疆却又对大华都虎视眈眈,只等大华这头巨像稍微松懈就一哄而上撕咬哄抢……大华皇帝要用那位战王的地方还多的是,肯定不会允许这时候有人冒出来破坏他的形象。”   费尽心思打磨出来的一把锋利的宝刀,不到最后时刻,没人会愿意随便舍弃!   阿昆皱眉,严重觉得自己脑子跟不上:“大华人好复杂。”   “习惯就好。”   赞布阿美冷淡道:“我离开帝都这个段时间,这边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若有靖王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赞布阿美才启程,还没来得及出帝都就又出事了——又一轮清扫开始,帝都区二把手丁杨和三把手胡胖子,都接连的遇袭遇害!   “林富贵你这个叛徒!”   丁杨双目爆突的瞪着林富贵,企图拖林富贵一起陪葬,可惜没有成功,沾满滚烫鲜血的手甚至够都够不到他。   临死前,他诅咒林富贵:“主爷会回来的!主爷会替我报仇的!林富贵,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林富贵面色难看,眼见丁杨后仰翻入身后的深井之中,竟毫无症状的忽然间有种伸手拉丁杨一把的冲动。   可惜,他最终没有伸出手,但恍惚间,他总觉得感觉,他做错了……   “在想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林富贵一跳。转身便看到柳明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眼神,冷漠而犀利,仿佛能剖开他的胸膛看清楚他的心,让林富贵不安且不舒服。   林富贵惶惶低下头去,不敢一点实话都不说:“小人只是不明白公子为何要卷入这些事来,又为何,要杀掉他们。”   柳明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林富贵都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忽然道:“因为他们该死。”   林富贵愣了一愣后,囧了。这解释,跟没解释什么区别?   **   丁杨和胡胖子出事,大批资金宝物神秘失踪的消息很快通过特殊渠道,传到了惠武帝耳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丢的可都是他的银子,惠武帝当然肉痛到不行,立即吩咐统管这件事的人马查案追钱,还不许闹出大动静。   “回头一看,林氏竟已经在这位置上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该换掉他们了!”   这时宫人匆匆来报。   “皇上,不好了,贤妃娘娘出事了。”      ☆、【192】恶人磨恶人   毫无疑问,贤妃也是个美丽的女子,但她美得并不突出,在百花争相夺艳的后宫里她从来不是让人两眼一亮的存在。   她的美在这里,可以说得上是另一种意义的平凡,哪怕是最鼎盛的时期,也从未得过张皇后杨贵妃或者丽妃那种令人艳羡又妒忌的盛宠。   但是!   很奇怪!   惠武帝虽然从未盛宠过她,却也竟然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女人之中有那么一个总是很安静的她存在,甚至还有一个自己都没发现的习惯——烦心的时候,喜欢去贤妃那里。   因为不是每次都会去,所以他自己也没注意,所以旁人也没在意。   二十多个春去秋来就那么慢慢的过去了,从当年的王府后院到如今的皇宫后宫,惠武帝身边的女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曾经盛宠一时的丽妃若非先有林氏雄厚财力后有忽然出息的李旭,恐怕早成冷宫尸骨之一,曾经高高在上几乎把张皇后压死过去的杨贵妃如今更是直接进了冷宫,而她贤妃,却在美貌慢慢凋谢的现在,忽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盛宠!   “中毒?”   惠武帝听罢太医的禀报,震怒不已:“为何会中毒!怎么中的毒!有毒之物为何会送到隐月宫来!”   宫人惶恐伏地,琴瑟不知如何应答,还是太医说出了真相:“出动整个太医院仔细调查,发现问题出在佛堂,是佛堂里的佛香被人动了手脚。”   惠武帝一听,皱眉:“佛堂?”   太后亲生孩子夭折之后开始尚佛,先帝特地为她在宫内设了个半大不小的佛堂,惠武帝也一直为其保留着那间佛堂。   虽说佛堂最初是为太后所设,但却又是从一开始就对宫内所有贵人开放的,因而时常有贵人进进出出,而贤妃和淑妃更是常客。   可如此一来,波及的范围可就广了,凶手也变得很难找,而素来低调不与人结怨的贤妃也可能是被误伤,凶手很可能想害的人并不是她!   惠武帝虽然想到了这些,贤妃也因发现得早救治及时而性命无忧,却还是沉声下令仔细查,哪怕把整个后宫翻过来也一定要将凶手揪出来。   御林军领命而去,彻查后宫。   “皇后怎么了?”惠武帝转头发现张皇后面带难看几度欲言又止,再度皱眉。难道这事是皇后做的?可转念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张皇后这个人或许不够大度,但却并不是奸恶歹毒之人,何况她与贤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唯一针锋相对的杨贵妃也被打入了冷宫,实在没有害谁的理由。   果然,他跟着就见张皇后深吸一口气后,道:“回皇上的话,丽妃出宫去了。”   惠武帝怔了一怔,面色难看:“她出宫去做什么?你怎么能让她出宫去!”   张皇后委屈不已:“哪是臣妾允她出的宫,分明是她出宫根本招呼都未与臣妾打一声。”   惠武帝愕住,而后才想起来自己曾经给丽妃的一些特权并未收回……   可这也不能怪他呀。   自从丽妃生下李旭变成那样,他就尽量不去永乐宫了,偶尔为了安抚林氏倒是去一趟,但也仅是坐坐便走,而丽妃也从那时候开始再未出过宫,后来李旭崛起,她变得低调,这两年更是要彻底淡出他的视线一般,连周围的人都默契的尽量不与他提起她,于是,他久而久之就忘了……   张皇后见他已经想起来,也不揪着那些特权继续说事惹他反感,而是道:“虽说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什么,可……恕臣妾直言,丽妃前脚刚走,贤妃后脚就中毒倒下了,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惠武帝皱眉想了想,又吩咐人先去搜丽妃的永乐宫。   风过尚且留痕,何况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下毒,找对方向仔细查找的话,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然而,永乐宫翻了个底朝天也并未能找到什么,倒是查到淑妃今天进出佛堂两次。   “冤枉啊皇上,臣妾冤枉!贤妃妹妹素来温顺,这些年便是偶尔在佛堂相遇也对臣妾礼让有加,臣妾喜欢她都来不及,又怎会害她?”   很快便被召来的淑妃跪在地上,委屈得两眼发红:“臣妾今天之所以进出佛堂两次,是因为掉了只耳坠在佛堂,怕宫人不懂规矩在佛堂乱翻惊扰佛祖,才自己亲自回去找……臣妾敢发毒誓,真的没有害贤妃妹妹,更没有理由害贤妃妹妹。”   此时,丽妃正面色难看的坐在战王府客厅。   就算李旭过继给了战王府,她也还是李旭的生母,夏阳的婆婆,这是谁也改不了的事实,可夏阳平日就从不主动进宫探望她,今日她来,竟也敢不出来见她!   “怎么?我亲自来接待丽妃娘娘,丽妃娘娘还不高兴了?”   主位上,老王妃透过秦嬷嬷低声禀报得知丽妃面色不好,呵呵笑得又干又冷:“既然这般嫌弃,便请回吧,战王府也同样不欢迎你!”   丽妃一听,气得够呛,奈何老王妃的辈分摆在那里,便是这样与惠武帝说话惠武帝也不能真就立马气上头的拿她怎么样。   暗暗深吸一口气,丽妃挤出笑来道:“老王妃您误会了,妾身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忽然身体有些不适,才显得面色不好,您莫要见怪。”   老王妃一听语气更冲:“身体不适就好好在宫里养着,跑来出来是想折腾谁?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来摆婆婆架子,也不妨告诉你,我老太婆还没死呢,也只要有我老太婆在一天,你就甭想来战王府撒野!锦蓉,送……不,轰她出去!”   丽妃一口气差点没气岔过去——这死老太婆还真不跟她讲理了!   然而,老王妃就是不跟她讲理,她又能耐老王妃如何?拉了脸闹,明面上她也绝对讨不到好,而林氏那边如今又乌云盖顶,连连出事……   说起来,她这趟出来也本就不是特地来找夏阳不痛快的,而是林傲离开之后林氏帝都区接连出事,林轩失踪后更是群龙无首的闹起了分裂,甚至出现叛徒,导致暗桩接连被人端,形势眨眼之间就恶劣到了她不得不出面主持的地步。   然而,她出面也挡不住情势继续恶化……   二把手丁杨遇害,三把手胡胖子重伤失踪,艳姬躲得不见踪影,地下黑市周转的大笔银钱宝物不知去向,林氏帝都区一夕之间彻底被废!   几十年的心血,就这么荡然无存,丽妃又气又急,却仅凭她一人之力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只能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免得被那些黑手发现,连她一起诛杀。   转道战王府,美其名曰来看夏阳,实际也不过是来寻一个明面上出宫的借口,回去好跟张皇后交代,结果夏阳没见到,反而被老王妃给轰了出来……   如此一来,何止是火上浇油!   丽妃怒气冲冲,一路咒骂着夏阳和老王妃回的宫,不想宫中竟也有个大坑正等着她跳……   “出宫前,你可见过她?”张皇后指着跪在地上琴瑟不止的宫女问丽妃。   丽妃不明白为什么才进宫门便被叫过来,但也感觉气氛不对,顺着皇后所指看了那宫女一眼,心中更加诧异,飞快的思索之后果断摇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我没有见过,怎么了?”   但事实上,她是见过那个宫女的。   这个宫女虽没在永乐宫呆过,却是林氏插在宫里的人,近日外面的消息便是透过这个宫女的口传给她的,今日出宫之前她也确实见过这个宫女,因为现在外面实在太乱,她不拿一些保命的东西不敢出去,而她深居后宫时常被张皇后盯着,很多东西并不适合放在身边……   却不想,竟被人撞见了?   果然……   “竟敢撒谎!”   张皇后气得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你出宫之前,不止一个人看到你与她在紫竹亭碰面!”   怎么会……   明明那么小心谨慎的!   难道安插在宫里这些人也出了叛徒?   丽妃面色难看:“她到底犯了什么事,值得皇后娘娘如此大发雷霆!”   “贤妃中毒了。”   惠武帝从一旁的屏风后走出来,忍着怒火与丽妃道:“已经查清楚是佛堂里的佛香出了问题,而这个宫女的住处,搜到了问题佛香的毒!”   “皇上,奴婢没有做,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饶命,丽妃娘娘,救命……”那宫女泪流满面,这才敢惶恐出声求饶。   下毒?!   丽妃面色更加难看,再蠢也明白了今天是有人阴她,毒也未必就是这个宫女下的:“皇上,臣妾与贤妃姐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害她?”   “朕也很奇怪。”惠武帝沉着脸道:“若非有人看到你与这宫女偷偷密会,又及时在这宫女住处搜出毒来,朕还差点就要冤枉淑妃了!”   淑妃?   原来是那个贱人……   丽妃顿时明白了,这是淑妃和李靖要趁林氏出乱,设计弄死她,到时候就算她父亲回来,也顾及不了她这边,甚至他老人家那边也很危险。   “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和动机是什么,但你行为鬼祟是事实,丽妃,听本宫一句劝,实话实说,莫要自误!”      ☆、【193】人家不臭   那么明显的坑,丽妃傻了才肯继续往里跳。   除了一句“外边出事了,臣妾不得不去看看”,“冤枉”,以及“我没做问心无愧”外,她再不肯说其他。   那宫女毕竟不是她宫里的人,便是她出宫前偷偷见过那宫女,那宫女住处也搜出毒来,也不能证明就是她指使谋害贤妃的。   惠武帝虽然恼火,却也莫可奈何,毕竟丽妃是李旭生母,而李旭如今的价值非比寻常,现在谁也不能肯定重伤失忆的他会不会回到帝都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一切。   现在的大华,东边在打仗,南北三不五时有骚扰,江南这个大粮仓也因为天灾而元气大伤,东南西北中,一时间只剩西边安宁,情势非常不乐观……   这时候若再来个内祸,大华势必支离破碎!   惠武帝不敢冒那个风险,于是先把丽妃的特权收回,美其名曰将她禁足永乐宫继续接受调查,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若非李旭如今的价值大,丽妃就该是直接进冷宫了。   当然,从今往后,永乐宫其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冷宫,丽妃运气好也不过只能在里面老死……   张皇后却意外的抓住了个重点:“丽妃说外边出事了不得不出去看看的时候,皇上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到底什么事能让皇上不追究她私自出宫?还露出那种面色来……”   半天不见有人应声,张皇后皱眉转眸,扫了屋里几个亲信一眼后,停在宫嬷嬷身上:“宫嬷嬷,煜儿还在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什么?”   宫嬷嬷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从不与奴婢说东宫饮食起居之外的事。”   张皇后想想也是,李煜再怎么闲得蛋疼也不至于跟个管事嬷嬷闲扯那些隐秘的大事,恨恨道:“李年肯定知道不少。”   可惜,李煜将李年给了李旭,而李旭过继战王府如今是战王,关系如此一兜圈,便是她想见李年也不容易!   想起李旭,便不禁想起夏阳,张皇后心里那叫一个不顺畅的:“你说这孩子到底是什么转世的?怎就那么多麻烦?不过短短几年,却竟来来回回的已经跑了好几趟鬼门关了……”   想着想着,就想出了火气来:“你说她早不中毒晚不中毒,怎么偏偏在本宫把那支珠花还给她之后没多久就中毒了?”   宫嬷嬷哭笑不得,暗暗叹气。   算了,终归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只要不是被人利用,便翻不起什么大浪,由着她吧,总不让她发泄一下,才真要出大事……   **   听说丽妃只是被禁足永乐宫,淑妃恨得直咬牙:“竟然这样都收不了她,老天爷也太不开眼了!”   “娘娘何必生气呢?这是王爷早就预见的不是吗?”宫女素仪浅笑着端了被茶给淑妃,让她下些火气冷静冷静:“何况,丽妃若就这么没了,王爷又如何收拾战王?”   “话是这么说没错……”淑妃喝了一口茶,脸色确实稍缓一些,却也没有好多少:“可一想到芷妍,本宫的心就刀绞一般的疼得没法喘气……”   “是本宫没用,才害她活得这般辛苦,最后竟连她的孩儿都一并搭了进去……”   “那是本宫的亲孙儿呀,竟然才出世就没气儿了……”   想起李芷妍,想起那缘分浅薄的外孙,淑妃面目又狰狞起来,满身戾气:“都是他们害的!若不是他们逼迫,芷妍堂堂公主之躯何须过得那么低声下去,何须远嫁和亲,更不可能被人糟蹋了都无人替她主持公道!最后还生生被逼死!”   “不行!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素仪心理素质过人,看到淑妃那明显不正常的扭曲神色也不禁毛骨悚然,想劝淑妃,却发现淑妃根本听不进她的话,还一把拉住她的手,双目猩红的命令道:“去,弄死那个贱女人!”   “娘娘,王爷说……”   话没说完,淑妃一巴掌就打了过去:“他都要听本宫的,你竟然敢不听本宫的!叫你去你就去!不去本宫自己去!”   素仪面色难看,淑妃的精神真的不正常了……   在淑妃闹出更大动静之前,素仪一手刀将她劈晕了过去,转身匆匆命人捎信给靖王府,希望李靖已经脱离危险醒了过来,给出下一步指示,不然,她怕淑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坏了大事。   **   李诚死了,赵芸惜带罪暴尸荒郊野外,李诚仅有的两个儿子也接连夭折……   偌大的诚王府,最后竟落了个后继无人。   围观群众唏嘘之余,再度伸长脖子等着看诚王府接下来的热闹。   哪怕往后没了男主子撑腰注定要一落千丈,诚王府也绝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于是,从今往后该由谁来当家做主?该由谁来继承?   “便是诚王私底下确有不轨之心,也只要没暴露出来,皇上便不好自己说出来给自己添堵……相信要不了多久,皇上便会从宗亲中挑个孩子过继诚王府。”   夏阳喝了口水,懒懒伸了个腰,再度窝回美人卧里不愿再动:“金碧瑶之前受了委屈折了亲生孩子,青云侯府也等着金陵侯府去折腾……不出意外,皇上定是将孩子过继金碧瑶名下,那个柳侧妃如今争得再凶也没用。”   巧玲正要附和着说两句,便见窗子被人从外拉开,而后一身黑袍的李旭跳了进来。   虽说已经见过多次,可他堂堂战王翻窗翻得这么熟练……巧玲和香茗默默表示,真的真的很难淡定啊。   “咦?”夏阳惊讶一瞬后,勾唇笑了:“回来了?”   香茗一直很好奇,夏阳明明看不到,为什么总能准确的知道进来的是谁,但她不敢问,此时也只是默默的跟着巧玲主动退下。   李旭嗯了一声,来到美人卧旁蹲下身,静默的仔细看夏阳,看她气色是比之前好了还是差了。   夏阳半起身揪着他前襟就小狗一般的乱嗅,而后咧嘴笑道:“这次洗得真干净。”   李旭哭笑不得,怕她那半悬空的姿势累,忙坐上美人卧将她抱进怀里,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饿不饿?”   “想了这么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夏阳乐得不行:“亲,说好的甜言蜜语浪漫惊喜呢?”   李旭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接这个话题,省得她没完没了的逼他,而他却挤不出所谓的甜言蜜语浪漫惊喜来给她。   夏阳还是又闹了他一阵,才消停下来:“还没找到林傲吗?”   李旭沉默了会儿,道:“我大概知道他去哪儿了。”   夏阳诧异。   “接我。”李旭淡道。   “什么!”   夏阳险些惊跳起,还是李旭料到她会如此激动,事先摁住了她,还安抚她:“没事……”   “什么没事!怎么可能没事!现在正往帝都回的是假冒你的翎九!翎九易容术再厉害也复制不了你的身手和功法!而你的功法是林傲教的!或许你父皇都能被翎九蒙骗过去,可林傲却……”   “阳阳,你冷静一点。”   李旭无奈的扶住夏阳双肩,即便她如今其实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还是给她换了个与他面对面的姿势:“相信我。”   夏阳沉默的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再度抬起头来,满脸的笑:“嗯,我信你。”   李旭读到的意思却是——就算你输了也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心,瞬间便软成一团,话不由自主就多了起来:“兵工厂没了,他便是还有威力强大的武器数量也绝对不会多。帝都区已经彻底废了,他就算知道什么想报复也要调派别区的人手,而这,需要时间。”   夏阳默默的听。   “已经得到确实的消息,李靖和淑妃那些年都确实受制于他……如今难得林氏厄运当头岌岌可危,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便是他们不动手,李靖也绝对不会让林傲有再翻身的机会。   夏阳终是忍不住道:“毒蛇便是被斩断了头,也还是会咬人的。”   “所以,我亲自出去一趟。”   “……”   “我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也去。”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战王受伤失忆的消息已经被人抖出来了,我去接自己的丈夫谁敢说不许?便是你父皇也不能说不许我去!”   “阳阳……”   “你别看我这样,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吐的唾沫都剧毒无比,简直浑身上下都是武器。”   “阳……”   “你再说!再说你也别去了!咱们就在家抱团等死得了!”顿了顿猛然想到什么,又补一句:“你敢偷偷一个人去试试看,我保证后脚就给你离家出走永远不回来信不信!”   “该死的!臭丫头!是不是太久不打你你都忘了疼字怎么写?”   “臭丫头?嘤嘤嘤,你居然叫我臭丫头!人家哪里臭了?哪里臭了?人家明明每天都用从七嫂那里打劫来的香花干泡澡,香得很,你竟然说我臭,嘤嘤嘤……”   李旭——这根本不是重点啊!   “三年之痛七年之痒说得果然没错,你们男人个个都是喜新厌旧的嘤嘤……我这虽然有点变异可毕竟还没人老珠黄呢你竟就拐着弯的嫌弃我了嘤嘤……”   李旭被她嘤得面目扭曲脑仁生疼,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行,你也去,但你得保证,出了门之后所有事都得听我的。”   “一言为定!”   “阳阳……下次变脸之前,稍微的含蓄一下吧。”   “好呀,哦对了,这事你去跟曾祖母说哈。”   “……为什么你不去?”   “我怕被骂啊,曾祖母凶起来好可怕的啊。”   说得好像他不怕被骂一样!      ☆、【194】拒见   事情与老王妃一说,李旭果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老王妃最终却是同意了。   在大骂他一顿之后,就那么同意了,从头到尾不善言辞的他其实就说了一句话……   已经做好来几趟才能成功的李旭,一时间反而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老王妃。   这么一看才赫然发现,老人家居然比印象中要老了许多,本只是花白的头发,不知何时变成了全白,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不少,好像还多了一些,那双也曾温柔而锐利的眼睛,更是变得灰蒙而混浊,不复当年神采……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心头陡然破壳而出,迅速便生跟发芽,茁壮成长,转瞬便填得李旭胸膛满满的,堵得他有些难受,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您放心,我会带阳阳活着回来的。”不知怎么,话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出了口,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顿时,换成了老王妃和秦嬷嬷错愕。   老王妃眼睛坏了,便是望过去也只能勉强看到李旭的人影轮廓而已,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秦嬷嬷却是看得真切……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李旭被秦嬷嬷盯得尴尬,匆匆起身便走,颇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老王妃看不清楚,只能感觉气氛忽然间有些微妙,不禁问秦嬷嬷:“他怎么了?”   “老王妃,您肯定不相信噗嗤……”   秦嬷嬷话到一半自己就先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来,瞧见老王妃拉长了脸,才忙道:“王爷刚才脸红了呢,走的时候都像是在逃。”   老王妃不信:“那孩子从小到大死人脸,会笑就怪吓人的了,竟然还会脸红……你确定你没看错?”   秦嬷嬷莞尔失笑:“奴婢确定真的没有看错,也说句冒犯的话,王爷脸红的样子真是挺意外的很可爱呢。”   老王妃一听,妒忌了:“都欺负我眼神儿不好!”   可转念,又想起了夏阳要跟李旭出门,面上的神采又一下便暗淡了下去,幽幽叹着气拨动手中的佛珠:“这人一老啊,果然是会越活越回去的……”   活在她这个位置,有幸而又大不幸的经历了那个最混乱可怕的年代,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经历过,三子四孙都填了进去,不都这样挺过来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然而……   她的承受能力,却似乎愈发的不如当年了……   **   战王府的男人都是马背上的彪悍战将。   老战王本人是,他的三个儿子是,四个孙子也是,连后来过继战王府为延续战王府血脉的李旭都是……   自然而然,战王府就有了时刻备战出战的好传统,哪怕老战王退隐后方,子嗣断绝而李旭未过继来的那些年,也是如此。   夏阳想出门也变得很简单,基本收拾好衣物就可以直接出发。   “简直像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出了帝都,没了围观群众,夏阳便像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般满脸兴奋的从马车里钻出来,蛮横霸占着原该是马夫的位置,不停的晃动两条腿垂吊向下的腿。   那幅度之大,直吓得旁边的香茗和代替马夫的如兰都神经紧绷,恨不能各拿一根绳子拴住她,免得她忽然掉下去,她们来不及拉住她。   “车里闷?”   跟出门的索朗穆策马靠过来,不待夏阳应话香茗和如兰反应过来便长鞭一抖,硬把夏阳卷上了他的马背,无视身后那道剑般锋利的威胁目光,笑得异常邪恶:“穆哥哥带你骑马呀。”   夏阳勾唇,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穆哥哥你好~勇敢,竟然不怕我太兴奋,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吐点剧毒唾沫到你脸上毒死你。”   索朗穆脸上邪恶的笑瞬僵:“你能不能悠着点?我不过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咯咯,穆哥哥你真逗,竟然觉得他会有幽默细胞这种东西。”夏阳掩嘴轻笑。   索朗穆想了想李旭那张死人脸和无人能及的战斗力,默默的,默默的把夏阳送回了马车。   “哈哈哈……”周戎泰安第一个忍不住大笑开来:“神女万岁!我也就能在你这里看到穆哥吃瘪的熊样了,哈哈诶哟……”   索朗穆摸索着刚抽了周戎泰安一鞭的鞭子,笑得阴森森:“你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穆哥我错了。”周戎泰安策马拔腿就跑。   索朗穆却并不放过他,挥舞着鞭子就追了上去,惹得姬氏魁和拓宇炎为首的西戎众人哄哈大笑。   远远看去,那气氛就像是出门游玩,而不像是去接人。   好在此刻一行已经出了帝都到了郊外,雪初融的天还很冷,官道上虽也有行人往来,却并不多,更远远看到他们的大队伍就自觉避让,怕惹上大人物招来灾难……   这时,身后追来几匹快马。   马上的人清一色白袍。   为首那人,脸上明明戴着遮了半脸的银制面具看不清容貌,可众人还是远远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有股凶煞之气,想象出他面具下的脸定是青筋暴跳十分面目狰狞的。   香茗知道后,立马低声报与夏阳。   夏阳膝盖向也知道是谁,不禁暗暗叹气。   没多久,人便追上来了。   “你又搞什么鬼!”柳明月声音不高,但听得到的人都听得出来,他很生气。   夏阳也不想当众太不给他脸面,勾出一抹淡笑道:“不是满帝都的人都知道,我要去接李旭吗?”   李旭搞不好就在这群人里面,接个鬼李旭!   柳明月知道她是不会说实话的,也不愿再跟她废话,阴沉沉的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但也没走。   夏阳暗暗叹气,她跟柳明月还真是孽缘啊,自己当初好好的怎么就多事去招惹他呢?如果当初她没招惹他,应该也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吧?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想了想,她转头钻回了马车里,直到午后休息前都没再冒头,倒是让队伍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   李靖醒来,就听到夏阳去接李旭的消息,面色瞬变:“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说话间掀开被子就下床,结果一阵晕眩险些摔倒,还是侍卫手疾眼快扶住他。   侍卫也猜到了他的意图,忙劝:“王爷,您现在还不能……”   李靖却不听劝,固执沉声:“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侍卫急了:“王爷,您这个时候追上去,外人会怎么看?皇上会怎么想?战王重伤失忆都是传的,到底是真是假还无法肯定,万一他是假失忆呢?万一近日帝都发生在暗里那些事真的都与他有关呢?万一那回来的根本就不是他本人呢?”   李靖面色难看,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眼见有戏,侍卫又继续劝道:“王爷,恕属下直言,您现在真的没有足够的力量去跟战王硬碰硬,反倒是被他抓到把柄的话,会万劫不复。”   李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苍白的脸阴沉得可怕,好一会儿才道:“那就改变计划……”   侍卫听后满面为难:“王爷,现在忽然改变计划恐怕……”   “不论如何,她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李靖怒声打断他的话,显得十分激动:“林傲逃了可以再找,总有再抓住的一天,李旭没死也可以再杀,总有杀死的一天,可她现在的状态,一旦出事就彻底完了,这世上也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她!就算有,也不一样!”   **   话说林傲,发现有人要刺杀他的第一时间便安排了个替身顶替自己,躲过了一劫,而后转头就去找“据说重伤失忆在小山村”的李旭,同时从别区紧急调派人手聚向帝都……   然而,事情却并不如他原本计划的那般顺利。   “抱歉林老太爷,即便是您也不能见战王殿下。”   林傲亮明身份想见李旭的请求,被奉命来接回李旭的小队长冷凌云果断拒绝。   最近接连出事,林傲的暴脾气都被逼了出来,此时又被这么直接拒绝,面色一下就难看到了极点——若非李夏两家挑头反起,开创大华,现在稳坐龙椅宝座的就应该是他,他何须如此低声下去!   “为什么?”   他原只是沉声质问冷凌云,可一个转念,便又拔高了音量,明摆着是要让冷凌云身后马车里的李旭听道:“我只是关心自己的外孙身体状况,你们凭什么不让见?”   若非林傲确是李旭亲外祖,冷凌云还真想直接一刀把他劈成两半——区区一介商贾,竟敢这么跟他说话!   但话不投机半句多,冷凌云也沉下脸:“出来前皇上特别交代过,在战王殿下顺利回到帝都之前,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战王殿下。”   这话一出,原本看到林傲时吓个半死的翎九等人,纷纷松了半口气。   他们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下这种命令,不过,如此一来暂时也就不用担心翎九这个冒牌货会被林傲拆穿了。   果然,林傲听后也不得不暂时先把火气压下去,退而求其次的说要同行回帝都,打算路上再找机会见李旭一面。   然而他这个请求也被冷凌云再度果断的拒绝,完全不给他留一点脸面,还说:“请林老太爷体谅我等皇命在身的不易。”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林傲还能如何?公然跟惠武帝开撕吗?   江南水患人祸之前,兵工厂没被炸之前,林氏受创暗桩损失惨重之前,帝都地下黑市运转资金和宝物失踪之前……   他还真不怕跟惠武帝开撕开打。   可现在!   江南水患人祸,直接把林氏大本营给绞了进去,明面上的损失意料外的惨重!   兵工厂被炸,好不容易造出来的武器也因为保管在兵工厂内直接被炸报废,就算没报废,也难再挖出来,何况动静太大,惠武帝已经派了人去调查详细,便是要挖,也轮不上他!   还有帝都区内讧分裂,暗桩接连被挑,继林轩之后,二把手丁杨和三把手胡胖子统统出事,地下黑市资金和宝物统统失窃……   原本可以直接跟惠武帝叫板的林傲,如今却是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嚣张资本。   现在想起来,他真是无比后悔,后悔当初得意忘形,后悔猫戏老鼠不知不觉竟然玩了这么多年玩到忘记,后悔……   林傲忍着胸膛内澎湃的怒气,勾出一抹淡笑:“我明白了。冷大人,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看战王殿下,日后必定重金酬谢……后会有期。”   冷凌云眯眸看着林傲走远了,才吩咐同行的众人道:“接下来的路恐怕不太好走,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特别是晚上,更要格外小心谨慎,一定要保证回帝都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战王殿下。”   “冷大哥难道觉得他晚上还会来?”闫磊皱眉低声。   冷凌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总觉得这几天要出事……”   闫磊应好,又忍不住八卦:“不过话说回来,皇上为什么要下那种命令呢?”   冷凌云一听面色难看,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注意这边,才低声呵斥闫磊:“不想人祸上身,就从今往后不该知道的事情想都不要去乱想。”   闫磊顿时不敢再问。   冷凌云这才抿唇回头看了马车一眼,眼里隐隐的,有些同情……   生在天家也不过如此,不算是什么幸事,哪怕美其名曰已经过继出去,也依旧还是逃不脱掌控!   ☆、【195】好戏连连   寂静的山林,半大的山洞,娇喘不息嘶吼不止,一派春光旖旎之色。   良久良久,洞中大战方休止,而后走出一个异域美人来。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火红的颜色贴身的裙子款式,更凸显她身材傲人,颜妖色艳,像极一朵饱食水分养料的曼珠沙华,美到让人目眩……   这时,毫无征兆的一阵风吹过,吹迷了阿昆的眼,也吹醒了他那看人看迷失了的心神。   苦涩一笑,他低眸看着手上那件带绒毛的外套,走过去为她披上,而余光却还是忍不住的往火光已淡的山洞里瞥。   洞里衣袍散乱,躺着一个浑身赤裸正熟睡的中年男人,许是习武的关系,身材倒是保持得很不错,可那长相实在粗鄙猥琐得令人作呕……   然而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从前她根本不可能看上的人,刚刚,却与她在这洞里颠龙倒凤翻云覆雨!   不知怎么,他脱口而出便道:“真的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报仇真的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声音不高,可赞布阿美却听得一清二楚。   面色一沉,她将他拉离洞口,直到距离够远了才停下来。   毫无征兆,她撒手松开他的同时就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过去,如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刚刚还娇艳得令人迷失的容颜,此时狰狞如厉鬼,而激动脱口而出的愤怒言词,却又竟然是压抑着音量的:“死的不是你的亲人,像狗一样被驱逐到边境艰难求生的不是你的族人,你当然说得轻松!”   “嫌我脏,就滚回西戎去啊,拓宇背叛赞布当上了那片土地的新王,正缺你们这种摇尾巴的去奉承!去吧去吧,都滚吧!没有你们我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我不会走的。”阿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抱住她,紧紧抱住:“哪怕所有人背叛了你,我也绝对不会背叛你。”   赞布王一去,赞布迅速垮台,拓宇接管那片土地成为新王,曾经高高在上的赞布一族一夕之间成了最低等的贫民,被流放至难以生存的边境……   赞布阿美和赞布阿宝起初离开西戎进入大华,只是想避避神女的风头,等赞布王大事一成就回去,却不想等来的却是赞布王被处死和赞布一族被驱逐的消息。   兄妹二人早早离开西戎,倒是没有经历流放的折磨,却也过得并不好,原本是合作关系的林氏也一夜之间变成了主上。   逃回西戎死路一条,留在大华寄人篱下却有一搏之力,兄妹二人根本没得第三条路选。   然而……   夏阳就像专门为了克他们而存在的一样,有她在的地方,他们只能苟延残喘!   赞布阿宝不甘心不服气,偷偷去刺杀,结果,就那么死了。   赞布阿美倒是忍了下来,却也逃不开那个魔咒,甚至连她视作最大希望的林氏竟然也短时间内被接二连三的清扫,岌岌可危到有要垮台的一天……   最最关键的是,最后那次清扫行动规模非常大,连赞布阿美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拉拢到的人马也受到了牵连,幸运躲过那一劫的人也吓破了胆子,不愿再卖命。   一夕之间,赞布阿美再度一无所有。   阿昆有时候真的忍不住会去想,那个夏阳,真的是神女也说不定,不然,命运为何总是如此眷顾她!   “我以前竟然一直没发现……”   被阿昆抱住的赞布阿美起初还又骂又打,可挣扎没一会儿便放弃了,呵呵笑了起来:“你喜欢我,这么的喜欢我。”   她似乎笑得很开心,双臂缠勾上他脖子,水蛇一般在他怀里扭动,充满诱惑的声音伴着如兰的吐息,不住的撩拨他的耳朵他的神经:“想要吗?可以哟,你想要的话,多少都可以给你。”   她是这方面的老手,经验丰富,恐怕这世上就没有几个男人能抗得住她诱惑……   阿昆被她撩得面红耳赤热血沸腾,毫无疑问的瞬间兴致高昂,却僵着一动不敢动,苦恼着该推开她还是不推开她。   “哼!不要拉倒!”   阿昆正要顺水推舟的时候,赞布阿美却一把推开了他,头也不回的往山洞回:“你嫌我脏,我还嫌你没技术呢!”   一句“没技术”顿时把阿昆刺激得面色阴沉,三两步追上去拉住她,摁向旁边的树,准备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也是有技术的时候,猝不及防胯下猛然一阵剧痛……   赞布阿美弯身,勾起吃痛而弯身的他的下巴,笑得邪魅:“我不愿意,谁都别想碰我,记住了?”   阿昆:“……”   赞布阿美冷哼转身,昂首挺胸大步前行,强势依旧:“就算我一败涂地死无葬身之所,我也绝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错过!”   不知为什么,阿昆总觉得她那话其实是悲伤的,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做错了,错了很多,只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认错,而现在,她只剩下那点骄傲了。   “……她来了。”   赞布阿美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的她到底是谁,不禁大笑开来:“真的?什么时候的事?距离这里有多远?”   “算上消息传播的时间,应该很近了,不过她带了很多人。”阿昆道:“索朗穆他们都来了,还有拓宇炎。”   “拓宇炎?哼!来的正好!”   虽然不知道赞布阿美在盘算什么,可阿昆却严重有种不祥的预感,正想后悔告诉她消息的劝两句,就听她问道:“阿昆,你知道山洞里那个男人是什么人吗?”   阿昆:“……不知道。”反正脱不开,是个有势力的人。   “是山贼头子哟。”赞布阿美勾唇:“也是林氏的人,也是李靖的人。”   “!”   **   林傲隐身暗处,仔细观察冷凌云一行投宿的客栈。   不出所料,客栈一如之前投宿的几个地方一样,内外严实,想不惊动任何人的进去跟李旭说话,根本不可能!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为了弄清楚,他决定今晚伪装一次刺客,强行闯进去。   这时,丁正悄然靠过来,低声禀报:“主爷,人都到齐了。”   林傲没有废话,直接做了个动手的手势。   丁正立马领着一群黑衣蒙面人冲向客栈。   大战一触即发,转瞬便衍化成一场刀剑厮杀的混乱……   提心吊胆最近都没睡好的翎九好不容易才刚刚睡着,就又被吓醒了:“卧槽,要不要这么狠!不过狠得可真好!老子正愁着没机会跑!”   “少废话了,赶紧换衣服趁乱撤。”赤六手疾眼快丢给他一套衣服。   “换个屁衣服。”   翎九踢开赤六丢过来的衣服,一把扯了床头的大斗篷就披上绑好,大帽子一盖遮了脸才扯掉人皮面具:“小六子,快来替爷开路挡枪。”   “滚你!”   赤六嘴上虽骂,却还是同其他人一起将翎九护在中间,默契的门一开就冲了出去,制造一种要护送李旭逃走的假象。   只要逃离客栈出了一段距离,就算林傲追上来,看到的战王也是翎九,只会以为真正的李旭还在客栈里。   当然,这谎言其实很容易猜穿,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跑啊跑啊,拼命的能往帝都方向跑,祈祷林傲不要追上他们,祈祷李旭赶紧来汇合……   “保护战王殿下。”   冷凌云眼尖看到赤六一行护送着穿着李旭衣服的翎九出来,以为是李旭,就想杀过去帮忙,却奈何丁正死死缠着他不放,只能扬声让人过去支援。   有人支援,赤六几个跑得更快,一溜烟就到了后院马厩,默契得远远看着的林傲都有些目瞪口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   翎大皱眉:“有人追上来了。”   “诶哟别说了,我好怕!”翎九似乎真的吓得不轻,手一抖就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大堆东西。   赤六起初以为是铁蒺藜之类的伤马凶器,可听声音又觉不对,似乎还听到了不算太大的爆炸声音,不禁回头望:“你丢的是……”   一眼,便被身后浓烟滚滚的壮观场面惊断了话。   “哇,我好牛逼啊,好佩服自己。”   翎九也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臭屁的自恋了句,跟着就面色一变狂甩马鞭:“诶哟要命,风向怎么变了,快跑啊,那烟有毒。”   赤六等人一听,气得差点没一哄而上打死他。没看清楚风向也敢乱扔这种凶器,他疯了还是傻了?   后边的林傲才是最气的。   察觉到烟有毒的时候,他已经吸进去了一点……   **   要赶路,又要照顾夏阳的身体,反而错过了投宿地,只能露宿野外。   那个让人担心受怕的人却最是心宽,半点病患的自觉都没有,硬要下马车挤人群,围着篝火要自己烤肉吃。   她一个瞎子,怎么可能烤得了肉吃?别被火给烤了就不错了,然而众人根本拗不过她,于是只好默契的,让她离火远一点,再远一点。   于是,就有了她高高兴兴的叉着一块肉在距离火堆n米的距离烤肉的滑稽画面……   索朗穆终是忍不住,第一个喷笑出声。   他一笑,好些人就忍不住的跟着笑开了。   夏阳是瞎了,可感觉并没有麻木消失,更不是傻的,哪能没感觉到自己离火有多远,自然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神气的哼哼道:“笑什么笑,信不信我就算在这里也能把它烤熟了?敢不敢赌?”   周戎泰安与夏阳不算熟,一听就不信了:“赌什么?”   “赌你身上那支轻便易携带的短火铳,怎么样?”夏阳狮子大开口。   周戎泰安一听却是立马谨慎了起来:“我不赌了。”   夏阳二话不说立马唾弃他:“不是吧?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这么输不起?”   “就是说啊,一支火铳而已嘛。”索朗穆等人纷纷怂恿。   周戎泰安冷哼:“省省吧,我是不会上当的。比起脸面,我还是觉得我的屁股比较重要。”   他们确实有技术有匠师,但造一支火铳却并不容易,便于携带的连发短火铳更难,怎么能拿来赌博?这万一输出去,他老子回头还不得直接打死他!   而他如此直白的表态,把众人逗得大笑,夏阳却是很欣赏他的模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欣赏你!”   这时,香茗靠近耳边低声道:“王爷找您。”   夏阳立马丢下一句“你们继续”,便由香茗扶着往马车回。   柳明月眯了眯眸子,就要起身跟过去,却被坐在旁边的索朗穆一把拉住。   “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我们西戎的姑娘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索朗穆为了拐个好大夫回去也是拼了:“只要你喜欢,百八十个我抢也给你抢来,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西戎索朗混?”   “凭什么去你索朗啊?”   姬氏魁时常掉线的智商突然上线,竟然发现了索朗穆的意图以及柳明月的价值,立马跳出来抢人,拉住柳明月另一边手:“听我说,索朗那地界缺水缺药啥都缺,穷得叮当响,你跟他去没钱途,还是跟我走吧,跟我回昆莫……”   “诶哟,阿魁,你这才嫁进昆莫没多久就知道给昆莫王挖人啦?不错不错,可你这样对得起养育你的姬氏吗?额不对,明月公子啊,你还是跟我去周戎吧,我们周戎可好了,好到他们其他四家根本没法比,特别是我表弟是西戎可汗你知道不?”周戎泰安巴拉巴拉,也加入抢人行业。   拓宇炎忙也加入:“我们拓宇虽然不富裕,可我可以现在就代表拓宇王承诺,不惜一切代价也满足你提的所有要求,所以你还是跟我去拓宇吧。”   “去!你能代表拓宇王,我就不能代表索朗王(昆莫王,周戎王)了吗?你以为这里就你一个人是王子啊!滚边去!”   柳明月一句话没说,四个人就相互动手的扭一团打架去了。   西戎众人很适应,甚至欢呼叫好,各自为各自的主子加油。   大华众人也慢慢淡定了,认定这是西戎人独有的饭前运动,不然怎么天天都这样。   倒是被他们这么一闹,夏阳已经上马车去了,柳明月虽然绷着个脸,却没有再跟过去。   马车里,极品夜明珠将并不宽敞的空间照得明如白昼。   肉香扑鼻,果香诱人,菜色丰富得小桌根本摆不下。   夏阳口水都要掉下来的样子,一坐下就到处摸索着找肉。   李旭好笑又好气,更怕她烫着,手疾眼快抓住她,并塞了只鸡腿进她手里,看着她吃得一脸幸福,嘴角就忍不住的往上翘,却跟着就听到她问:“这是要跟我分手了的节奏吗?”   李旭瞬间脸绿:“能不能换个说法?”   “哦。”夏阳飞快啃掉半只鸡腿:“你这是要抛下我了吗?”   李旭:“……”   “再来一只鸡腿。”夏阳叼着鸡腿骨冲他伸手。   李旭手里拿着第二只鸡腿,却不给她,沉声道:“换个至少我能接受的说法。”   “亲爱的,矫情的都是贱人,你真的确定要学?”   说话间,夏阳蛰伏的蛇猛然出击般窜起,张大的嘴巴精准的叼走错愕的他手里的鸡腿,含糊不清的嘚瑟道:“不让你看点真本事,你都不知道吃货的本事多强大!”   李旭没好气:“你也不怕咬到我?”   夏阳一边吃一边很负责气人的告诉他:“你放心,你跟鸡腿摆一块儿,我肯定选鸡腿。”   李旭果然脸绿——美食是头号情敌这种事,真是没谁了!   不见他吭声,夏阳就知道他是被噎到了,咧嘴笑得更坏:“怎么杵着不动呀?我鸡腿都吃完了没瞧见啊?赶紧给我来碗汤呀,趁我喝汤的功夫把那只烤羊腿给我切好了,还有……怎么这么笨手笨脚木头木脑的……”   巴拉巴拉数落个不停,念得李旭也受不了的赶紧给她送汤切羊腿,堵嘴。   吃饱喝足,夏阳又说要下床散步消食。   李旭不好跟她一起下车,只能等她走了之后,趁着没人注意再下,而后再去找她。   是挺麻烦,却是不得已,免得人多嘴杂走漏消息。   哪里想到,就是这么点间隔的时间,柳明月就跟到夏阳身边去了……   李旭面色难看,却不好发作,免得引人侧目,之前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虽然他易容混在零食君等人中间,可柳明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呵呵不知意味的冲他干笑了两声。   李旭抿唇,别开脸。   柳明月咧开嘴,故意刺激他一样,弯腰在夏阳耳边低声说话。   他说得太小声,李旭也没听清,只知道是说他的,而且是坏话。   青筋突突,狠狠瞪着柳明月,却并没有冲过去。   “差不多得了啊,再刺激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夏阳哭笑不得的推开柳明月。   柳明月冷哼一声,并未反驳,转身走了。   擦肩而过时,李旭沉声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柳明月勾唇:“我很喜欢。”   夏阳:“你们两个岁数加起来都老成渣渣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老成渣渣……   李旭和柳明月两张俊脸瞬间铁绿铁绿的——前世造的什么孽竟然爱上这朵奇葩!   **   一封密报和一支报废还夹杂着泥土的火铳,八百里加急送入御书房。   神机营多位高级匠师连夜鉴定后十分肯定的表示,这火铳比西戎姬氏的还要先进,威力更巨大,可惜已经报废。   本就面色难看的惠武帝一听,面色更加难看而阴沉,盯着那封密报良久之后,开口便是:“神机营去一支火铳队接战王,在战王回到帝都之前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包括战王妃!”   **   “父皇当真下了这样的命令?”李靖得到消息后也挺错愕。   “是的。如今神机营的火铳队已经出发了。”   李靖想了想后,笑了:“看来是被炸毁的秘密兵工厂毁得不够彻底,让人发现端倪顺藤摸瓜,挖出了林氏不少隐秘。”   “一旦林氏前朝余孽的证据确凿,李旭也难以脱身了。”   李靖却不认同的摇了摇头:“林傲素来谨慎,只要他不想,就不可能会有确凿的证据透出来,而且,李旭也的确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就算是我,也要自叹不如,而大华如今的形势不乐观……父皇便是知道了,也多半会先忍着不出声。”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真不甘心啊。   李靖勾唇:“不会浪费的……”   父皇现在不说,不代表以后不发难!   “呵呵,我现在竟然希望他能活着回来了。”李靖勾唇:“到时候,不论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日子都绝对十分精彩。”   这时,又有人匆匆来报说,烨王李烨回来了。   “以前还当烨王是个老实的,夺嫡之争基本没他什么事,却不想他这两年动静是越来越大了……王爷,要不要……”抹脖子。   李靖想了想,摇头:“最近事太多,父皇很敏感,不宜再有动作,否则就要怀疑上我了。”顿了顿,勾唇:“况且,没了李旭扶他,他什么都不是,而他若继续这么跟李旭亲近,父皇心里恐怕也不舒坦,呵呵……多事之秋,真是好戏连连啊。”   顿了顿,又道:“她那边……有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   有时候,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李靖点了点头,又想起了李珍:“看好珍儿,不要让那个疯女人有机可趁。”   秦语姗这个女人,出乎意料的命硬啊,病了这么久,又受这么多打击,竟然没死……   ☆、【196】全面监视   去接李旭的火铳队才刚刚离开帝都,太后便不行了。   惠武帝立即又派了一队人马出城,美其名曰通知并接夏阳回帝都。   然而当夜子时,太后便坚持不住的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去世之前,只单独见了两人,一是惠武帝,一是萧武。   太后具体与二人都说了什么,没人清楚,只知道二人十分动容,堂堂七尺男儿竟然都哭了,惠武帝甚至还当着太后的面,赐了一面可用三次的免死金牌给萧武。   后来有传闻说,太后当时并没有与惠武帝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零零碎碎与他一起回忆了些他小时候的事情,而后,把她名下所有财产,全部给了惠武帝!   太后到底有多少钱,多少宝贝,没人算得清楚,但膝盖想也知道,绝对是笔让皇帝都为之动容的惊天财富,不然,又岂会激动到赏萧武免死金牌……   但事实如何,无从考究,而当下,太后的丧事要紧。   消息最快速度传开。   夏阳接到这个噩耗的时候,李旭已经成功与翎九等人汇合上,但并未来得及再与夏阳汇合,帝都而来的火铳队和冷凌云一行便先把他给包围了起来,连赤六翎九等人都不得再近身。   为了不暴露之前的行踪,李旭只好合作,接受这种变相的监控。   如此一来,那些蛰伏在暗处的人马也不敢贸然动作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行从眼皮底下过去……   再说夏阳,身体不好,即便接到了太后去世的消息立即回赶,也走得并不快,李旭一行却是最快速度的急赶,于是未到帝都便追上她。   然而,夫妻二人近在咫尺,却禁止相见。   夏阳激动不已,李旭却没什么反应。   于是,这样的传闻悄悄散播开……   甲某某:“听说战王妃因为赶路病倒了,吐了老大一盆血呢。”   乙某某:“你忽悠谁呢?吐老大一盆血她还能活着?”   甲某某:“谁忽悠你了,好多人都看到了,那血黑乎乎的,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恶臭味,说是带剧毒的,都不敢往河里倒,都是挖了坑埋地底下去的。”   乙某某:“不是吧?这么夸张?”   丙某某:“别说,确实听说战王妃因为一些原因身重剧毒,不但双目失明,连人都变得像妖怪一样,据说明月公子也解不了,只能暂时延续她的性命,不然明月公子何必如此紧张的跟出来。”   丁某某:“话说回来,你们觉不觉得明月公子未免太紧张战王妃了?”   甲某某:“听说是战王妃与明月公子的师父颇有缘分。”   丁某某:“战王妃与明月公子师父有缘分,与明月公子何干?便是明月公子临终之前交代了什么,明月公子这也……未免太紧张了些。”   乙某某:“嘿嘿,这么说起来,战王妃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呢。”   如此这般三五成群的巴拉巴拉,很快便传到了李旭耳里。   然而……   让人失望的是,李旭听后也没有任何反应,一如以往面无表情,独立于世的冰山般,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流露出来。   次日一早,守了一夜也没守到李旭离开马车去夏阳那边的神机营火铳队小队长宋林,郁闷问冷凌云:“冷兄怎么看?战王殿下这……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冷凌云面色难看的摇头:“我看不出来,不过听说战王殿下与战王妃感情十分深厚,此番会出事,也是因为感应到战王妃出事而执意回来……若他只是假失忆的话,应该会去看看才对。”   宋林挠头拼命想出一个理由:“你说战王殿下会不会是笃定明月公子和西戎几位王子在不会出事,所以才没有动静?”   冷凌云皱了皱眉,摇头:“说不准。”   宋林有些抓狂:“该死的,你说战王殿下这还算是正常人吗?一个正常人怎么能做到他那种程度?居然真的可以一点表情都没有!简直像天塌下来也跟他没关系一样!我现在都怀疑他那张脸是不是真的!是不是面具!你知道吗?我前天晚上不小心跟他对了一眼,差点吓个半死,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个死人!”   冷凌云淡淡道:“你该庆幸,看到的不是死神……”   宋林怔了一怔:“啊?什么意思?”   冷凌云陷入了回忆,好一会儿才道:“跟你言语说不清楚,若真好奇想知道,就自己找个机会见识见识他战场杀敌的样子……我保证,你一定会做恶梦!”   宋林一听,不由自主便回头看了眼李旭的马车,而后莫名其妙生出一股紧张感,吞了口唾沫,匆匆追上冷凌云:“冷兄……见识过?”   冷凌云叹气:“我做了好一阵子恶梦,也即便时隔这么多年再想起当时,也还是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宋林顿时被他吓得面色难看。   火铳队有个悲哀——枪法很不错,武功都不高,撇下火铳单兵肉搏战,分分钟是被虐的份!   他自问没有火铳的话,冷凌云一只手就能放倒他,而一只手就能放倒他的冷凌云,却被曾经才十五岁的李旭的战斗力吓得至今脖子发凉……   卧槽!   怪物的世界好可怕,而他们现在,居然正监控着这样一只顶级怪物!   人不能多想,一多想就能想出很多事情来……   宋林便是如此,即便他自问是忠于朝廷忠于惠武帝的,也还是忍不住低声与冷凌云道:“冷兄啊,你看咱们……是不是可以适当的宽松一些?毕竟战王殿下不是犯人不是……”   冷凌云瞥了他一眼,道:“战王殿下那些侍卫,并不是我支开的。”   宋林面目一阵扭曲,这不是圣命难为吗?   额不对……   虽然皇上说不许任何人接近战王殿下,可,战王殿下身边怎么可能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而侍候他的人,当然莫过于他最亲近的侍卫了!而他也在见到战王殿下之前,那些侍卫就在战王殿下身边了……   卧槽!   他果然干了蠢事!   “那什么……你说,我要不要去让那些侍卫重回战王殿下身边?”   冷凌云无语:“你找死吗?”现在才再叫回去,就是重新接触了啊!   宋林泪崩。   **   李旭不是不想去看夏阳,而是发现了不止宋林和冷凌云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而且,宋林的过度监视,也让他生出了一股不祥来,总觉得惠武帝是在怀疑他……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借翎九分身回帝都的事暴露的可能性很低。   在帝都的时候,也是连惠武帝安插控制地下黑市的人手一起清扫,自认做得非常干净,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因为无人打扰,所以李旭还真的将几年来所有事从头到尾的过了一遍,然后,注意力落在了那个被炸毁的秘密兵工厂上。   难道那里,有什么没销毁干净?   难道有人顺藤摸瓜,查到了林氏?   越想,李旭的心越往下沉。   这一世,早在他主动提前见夏阳那一刻开始,事情就脱离了前世的轨迹发展,如今,他也没有任何先知的优势,无法预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而未知,是可怕的……   即便是他,也会怕。   心烦狂躁得想打人的时候,他听到了乐声,从夏阳的马车里传来的乐声。   他不知道那曲子的名字,但知道是一种叫埙的乐器吹奏出来的。   而且,他虽不是懂得欣赏的人,却也在国子监里选修过琴,懂些音律,自然听得出来,那古朴而醇厚的乐声里透着浓浓的悲伤,就像是在诉说一个柔弱的女子在苦苦期盼变心的男人重回她身边。   是的!   柔弱女子,在期盼,变心的男人,重回她身边……   李旭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谁是柔弱女子?   哪个是变心的男人?   不过……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小女人总是那么神奇,总能在最准确的时候,精准的给予他最需要的。   就如当下,他听过那曲子后,心便不似之前那么烦躁,而是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即便很多人私下都说他铁石心肠,听到这样的乐声都不动容,甚至没给点反应……   帝都,就这么到了。   夏阳被送回战王府洗漱更衣,而后再进宫参加太后的丧礼,而李旭则直接被送进宫。   虽然是日夜急匆匆赶回来的,路上基本都没怎么休息,但这时也还是距离太后过世时多日了。   夏阳如今的状况,长着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非常糟糕,何况还有西戎三位王子一位王夫保驾护航,倒是连张皇后都要当她祖宗一样小心供着,生怕她在丧礼上出点差池,一再减免她的礼数,能简则简,实在简不了,就小心侍候着。   惠武帝匆匆见了李旭一面后,也让他参加了太后的丧礼,但,依旧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   李烨亲自尝试过上前搭话,但没有成功。   “到底怎么回事?”这情势发展,让沈妙梅非常不安,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李烨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只要让沈妙梅去与夏阳打听。   然而……   沈妙梅匆匆便回来了,面色十分难看:“九弟妹也被监视起来了,若不是她提醒及时我反应快,恐怕我也脱不了。”   ☆、【197】表达错误?   冬雪消融,正是万物开始复苏的季节,太后故去了。   惠武帝按照先帝当年临终的遗嘱,将太后葬入了先帝皇陵之中。   直至下葬,事情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哪里料到葬礼接近尾声时,坚固无比的先帝皇陵竟不明原因的突然坍塌,为表孝心亲自送葬的惠武帝也被卷了进去,受了伤……   伤成什么样,无从得知,而也虽然严格封锁,但消息还是各种形式的走漏了。   偏偏接下来,未立储君的惠武帝一直不上朝,也未有任何他身体状况的消息传出,朝上大臣都搞不清楚状况,更别说平民百姓。   一时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更糟糕的是,这一波还未平,另一波又起……   成百上千诚佛的百姓亲眼目睹,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天禄寺所有佛像双目流血泪,山门旁边的巨大石壁上,更有血字警示——妖化人形祸国殃民,大华将亡!   人是种奇怪而矛盾的生物……   第一次听到某种奇怪而荒谬的传闻时,只当笑话听听,第二次再听到的时候也未必会信,可继续听下去,却是忍不住会去多想,再来便会怀疑,而后半信半疑,直至最后……再奇怪再荒谬,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深信不疑!   何况,此番群佛淌血泪,还有山壁血字警示,所有一切均出自人们所信奉的佛门圣地。   人为?   怎么可能是人为!   一,事发之时正是天禄寺一天内香客活动的高峰期,人来人往,香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凶手是怎么避开众人耳目做到的?   二,天禄寺武僧是出了名的武功高强,就算有人能瞒过普通人做手脚,却又怎么瞒过的他们?   更何况,妖精怪物化成人形潜伏在人群之中的传闻,于大华帝都的百姓而言早已不陌生……   一时间,局势更加雪上加霜,而化做人形潜伏在民间的妖怪的首选,毫无疑问都认为是夏阳。   若非战王府自开国以来便是重地,一直以来守备森严,加上夏阳的多重身份,镇北侯府有府兵不说,西戎也从一开始就拨有独立的火铳队驻守大华保护她,如今索朗穆等人又在,也来的时候各自带有护卫人手来……   拉拉杂杂的算下来,堪比一支规模不小威力恐怖的军队,虽然不足与将近百万的护城大军硬碰硬,却足够搅帝都一个天翻地覆并护送夏阳索朗穆等人逃离帝都,而一旦他们逃离帝都回到西戎,大华势必落入四面围攻的绝地!   当然,现在惠武帝什么情况无人得知,也谁都不敢越权妄动,自也暂时不会出现那种两军厮杀夏阳被迫逃离大华的情况……   也因为战王府被守护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才暂时没有冲动百姓冲入战王府闹事伤人的恶劣事件。   不过,人心却依旧惶恐,愈发的惶恐,整个帝都被恐惧笼罩,形势十分严峻。   泱泱帝国很有可能一夕之间毁灭,偏偏这个时候,惠武帝没消息传出来,李靖重伤未愈无法主事,李旭又被严密监控着谁也见不到……   剩下的,便只有李烨和十三皇子李文了,而李文既未成年也没有存在感,背后更没有势力支撑,于是,李烨顺理成章被推出来暂时主持大局。   被迫多年的摸爬滚打,李烨确是历练了不少,可代替惠武帝主持关乎大华存亡的大事,还是心慌气短各种缩手缩脚,最终还是沈妙梅为他加油打气,并建议他,最好以不变应万变!   虽有消息说惠武帝受伤了,可伤得什么样并没有说不是吗?若真的很重,为何无人去请明月公子?   明月公子的手段众所周知,沈妙梅更是亲身体验过,于是,他亲自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李靖至今未醒或者开口说话的能力?若醒了还能开口说话,以他的聪敏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一点提示都不给?   还有李旭……   为什么会被监控?   还有夏阳……   为什么李旭失忆被如此监控,也未见有激动冲动的行为?   一切的一切,都让沈妙梅觉得这是一个套,套中套!   是谁在套谁,她不清楚,更无法预测最后的最后是谁中了谁的套,但她至少知道,现在她和李烨都在套在套中,一不小心,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不过……   “我相信九弟妹那边若非迫不得已,是不会主动挑战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下的局势,万一有人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逼她或者的人哪怕有一点点反抗的行为,恐怕都不能善了。”   李烨虽然面色难看,但还算镇定。   他素来有事都爱与沈妙梅商量,也相较于别人的意见更乐于听她给的,起初忽然被推出去主持大局,也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可听罢沈妙梅的安抚分析和建议后,慢慢的也冷静了下来,知道事情有多利害……   “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各部坚决安守,不论如何无令不得妄动。”   沈妙梅想想,也只能暂时这样了,暗暗叹息。   李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也跟着自己忧心烦心,才短短两天人就轻减不少,连脸色都苍白的流露出憔悴来,又心疼又自责,搂住她道:“抱歉,让你跟着我烦恼受苦了,不过,我虽中庸无力支撑江山之重,却也好歹是男人,支撑小小家庭的能力还是有的……”   说着说着,回想起成婚至今的种种,李烨又不禁自己脸热起来,试问自己这些年来若没有贤妃和沈妙梅一心辅佐,能混成个什么熊样,哪来的自信扬言能为她们撑出一片天?   越想越心虚,越尴尬,脸就烧得越厉害,但他还是坚定坚持的道:“哪怕只是为了母妃和你还有福哥儿,我也会努力的。”   提起贤妃,沈妙梅灵机一动:“说起母妃,我也该带福哥儿进宫去看看她了。”   李烨想了想,点头,只提醒道:“若母妃不提,你也不要问。”   沈妙梅淡笑:“晓得的。”   这头沈妙梅带福哥儿进宫的时候,那头距离战王府最近最高的一栋观光塔楼上,多了一道身影。   宽大的斗篷严实的裹住赞布阿美妖娆的身段,容颜也被黑纱帽遮挡,让人分辨不清她是男是女。   她站在塔楼最高处,居高临下明明可览半个帝都风光,可此时她却只盯着战王府一处看,目光阴毒。   就在不久前,她再次因为没有下手的机会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阳从她眼前走过去……   不得已,她只能冒险再度潜回帝都。   经过几轮清扫,林氏势力便是有所残存也溃不成军,更不会听从她号令。   李靖倒是很有可能将林氏残余的势力吸收麾下,却自最后一次清扫之后不再联络她,恐怕早已将她抛弃,她主动找上门去也不过是再成为一枚他可以再抛弃一次的棋子而已……   如此一来,势力淡薄的她根本没法主动出击,只能蛰伏。   瞪着战王府方向,她狠狠咬牙:“夏阳,我跟你熬上了,就不信老天真会这么不开眼的一直眷顾你到底!”   “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指望天有什么用?”   身后突兀传来人声,吓了赞布阿美一跳,本能伸手就扶向西戎带来的那支连发短火铳并回头望向声出处,却就听到声音已改从身边传来:“我若是你,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赞布阿美面色大变,仓惶跳开的同时还是本能的拔出了火铳对准过去,然而……   她还没看清人,手便猛的被拍了一下,而后火铳落在了对方手中。   “主……”   赞布阿美总算看清对方了,却才开口,眉心便被自己刚被夺走的火铳抵住,顿时吓失了声。   她惶恐到扭曲的表情,在林傲眼中却如是一场动人的戏剧般精彩,非常富有慢慢欣赏品位的价值。   他明明已是六十多的老头,看起来却像刚刚四十的魅力大叔,俊美,邪魅,让异性着迷沦陷的邪魅……   死到临头,赞布阿美却怔愣出神,没头没脑的想着,林傲一直就这么有魅力吗?还是因为之前只见过一次,并没有仔细?   她的惊愕失神,成功的取悦了林傲。   他勾唇一笑,收回了火铳,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你之前所作所为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现在,要不要重新回来为我做事?”   赞布阿美猛然回神,双眼依旧定定的看着他,心里却发起毛来,不敢说违逆的话,只好违心道:“乐意为您效劳。”   林傲勾唇,放开了她,还夸赞般的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个识时务的好孩子。”   赞布阿美畏缩了下,终是不敢后退的僵在那里任他摸头。   林傲很满意她这种畏惧自己的反应,笑得更加深了些:“走,去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叛徒尝尝,背叛我的下场。”   **   谁也没发现……   自中蛊毒之后养伤许久的李年,悄无声息的离开战王府,辗转进了宫,还见到了惠武帝,送上一封保管了更久的信。   信已有些年头,即便小心保管也还是明显的泛了黄,字迹也不如初始时清晰,可却确实是李煜病重时亲笔的扭曲字迹。   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李年也不清楚,也不敢却看惠武帝的神色,揣摩他的心思。   而惠武帝……   最初收到信时很诧异。   看信时则神色很微妙。   看罢信后面色很难看。   始终不见惠武帝出声指示,气氛不禁愈发的压抑,几乎要让人窒息。   身侧待命的刘公公都不由偷偷瞥了一眼过去,就见惠武帝抿唇低眸直盯着信瞪,眼里排山倒海着的,却竟是浓烈的羡慕和妒忌。   这,这是什么情况?!   刘公公都吓到了,他跟在惠武帝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惠武帝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他不敢出声问,忐忑的低下了头去,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知过了多久,却突兀听到惠武帝幽幽而极其无奈的一声叹:“不愧是朕的太子,聪明绝顶,深谋远虑……朕一直深信,若是他来继承大位,大华势必比如今更加辉煌,步入真正的巅峰时期,可惜……唉……”   刘公公仔细想了想,还是选择闭嘴不接话。   李年就更加不会开这个口了。   又过了一会儿,惠武帝才与李年道:“太子的苦心朕已明白,你回去吧。”顿了顿,还是补充道:“朕暂时还不能放战王回去。”   暂时不能放?   李年眸光隐晦一闪,应诺起身就要退下,却又听到惠武帝道:“若战王妃问起,直说无妨。”   李年有一瞬流露出了诧异。   “呵呵……”惠武帝轻笑一声,低眸看在手里已经泛黄的信:“朕好歹是天子,怎么能连自己的孩儿都不如。”   李年抿了抿唇,颔首应诺,退走。   良久良久,屋里再度响起惠武帝的声音:“朕真是生了个了不得的好儿子……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可惜……唉……”   气愤,无奈,惋惜,而后是真切的悲伤……   刘公公却是忍不住想,如果太子李煜不是先天心疾注定英年早逝,也确实早早的去了,惠武帝是否还能如此宠爱喜爱他?   好在,并没有那个如果。   惠武帝把信又看了一遍,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把战王带过来。”   李旭很快被带到。   惠武帝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叹气捂额:“朕才发现,你这孩子才是最会骗人的。”   李旭半点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和狼狈,始终面无表情。   “行了,别装了,你不累朕看着累,看看这个吧,你的好皇兄朕的好太子留下的。”惠武帝说着,将那封泛黄的信隔空甩给李旭。   李旭抿唇迟疑了瞬,还是伸手接住了那封信,但只是低眸看着信奉,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惠武帝不禁气闷拍桌:“你还想朕求你看还是怎的?你这又臭又硬的脾气到底是习了谁?”   刘公公已经很多年不见惠武帝如此失态,一时间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错愕的转头看过去,便见惠武帝面红脖子粗,大有要冲过去揍李旭一顿的架势。   额……   这……   神马情况?   李旭抿唇,抬眸看向惠武帝,一双眼睛幽幽深深,漆黑得仿佛望不到底。   与其说是没有温度,没有情感,还不如说是,死掉了……   在很久之前,便死掉了……   惠武帝错愕之后,沉默了。   一时间,气氛微妙,刘公公紧张的余光瞟瞟这边,又看看那边,忐忑不已。   战王这算是摊牌吗?   他这个时候摊牌是几个意思?有恃无恐?   是了是了,他现在确实有恃无恐……   东夷正疯狗似的报复,还需要他回去震慑大局!   战王妃也是他一大助力,多重的身份足以让惠武帝平时都倍感压力,何况是当下这种乱局之时!   突然,惠武帝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刘公公面色发白,几欲窒息,暗道,完了完了,战王要完了……   李旭依旧面无表情,却慢慢的,打开了信。   【……虎为……】   “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惠武帝笑着笑着,便喃出了信的一部分内容来,却又青筋突突,显得面目很是扭曲:“你太子皇兄仗着自己命短好大的狗胆,竟敢书骂朕不如禽兽!”   刘公公一听,险些没吓尿——太子殿下您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这种话竟然也敢说!   可是……   惠武帝却是真心的笑,笑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天子,英明神武万民传颂,却到头来竟然被自己的儿子给教育了,也是真的怒,怒自己如此英明神武,竟然被儿子教育!   李旭抿唇不语,目光定在信上那句——【父皇,父慈子方孝,莫让尊贵权势凉了父子亲情,莫让凉了的父子亲情,成了破国利刃。】   面色很微妙。   “唉……”   惠武帝见自己一个巴掌拍不响,有点气闷,也有点无奈,也不敢指望李旭能开口给他台阶下,便叹了一声准备自己找个台阶下,就听到李旭忽然道:“如果太子皇兄是狗胆,那您就是老狗,倒也不算禽兽不如。”   惠武帝一听,面目扭曲,自己原本找的什么台阶都气忘了。   刘公公也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战王殿下,您这到底是故意火上浇油还是因为不善言辞表达方式错误?!      ☆、【198】逼逃   不管李旭是故意火上浇油还是不善言辞表达错误,惠武帝都结结实实的被他气了个半死,险些没直接轰他出去。   然而,险些终究是险些……   “你……”   惠武帝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劲来,指着李旭就要大骂,却就听到李旭说道:“看来您已经决定明早上朝。”   不然,提那么大一口气只是想通知整个帝都只是在装伤装病?   惠武帝呆了一呆便读出了潜意思,再度气得面红脖子粗,可原本就要出口的怒骂,却是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噎得胸口生疼……   这死孩子,开口就气死人,还不如不开口呢!   可转念又想,自己是堂堂天子啊长辈,太跟他计较会不会显得很没有气度?再加上李煜信中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以及,李旭眼底那死掉的情感和温度……   想着想着,火气就下去了不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试着去反省,第一次站在这个儿子的角度看过往:“你确实有理由恨朕。”   “谈不上恨。”李旭面无表情的将信叠起,瞥了眼刘公公,明摆着是要刘公公来把信传回去给惠武帝。   刘公公囧囧有神的瞥了眼惠武帝,默默低下头走过去,双手接过信,再送到惠武帝那里。   “谈不上恨吗?”   惠武帝低眸看着再度回到自己手中的信,嘴角抿出一抹复杂的笑,这一瞬间,万民传颂的英明帝王更加真切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失败的父亲……   抬眸,他再看向李旭时目光不由便温和了许多:“朕很高兴,也很意外,这些年来你的处境等同于万人推,可你……却没有坠入万丈深渊被心魔控制,还成长得如此稳重,正直……”   李旭自然不会与惠武帝说,他确实曾经万丈深渊一片黑暗过,只是老天垂怜赐他从头再来,还送了他一份意料之外的大礼……   沉默了下,他反问:“知道为什么吗?”   惠武帝怔了怔。   “因为夏阳。”   冷厉收敛,李旭那被无数次认定为与生俱来的冰冷声线顿时变得温和下来:“把她许配给我,是您至今为止对我做的唯一的一件对的事。”   刘公公内心崩溃——战王殿下您这是在威胁吗?就算战王妃对您很重要,您也可以选择委婉一点的方式啊,因为您威胁的这位,毕竟是一国之君啊啊啊啊!   不出所料……   惠武帝面色微妙之后,很难看,语气也变冲了:“你想说什么?”   “权势,地位,尊荣,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有与没有都无所谓,而且……”   李旭的声线再度恢复那种冰冷到尖锐刺人的冷厉,却又沉稳淡定得令人心秫,仿佛他轻轻抬手,便能撕碎整片安定祥和,让人间天堂沦为炼狱:   “与全世界为敌,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的云淡风轻,让惠武帝与刘公公齐齐变色,莫名感觉,他说的是真的!甚至好像,他经历过一样!   可他竟敢当着惠武帝的面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你休要猖狂!”   惠武帝果然再次被他激怒了:“给你三分颜色,竟真给朕开起染坊来了!你当真以为没你去打东夷,朕就寸步难行守不住这大华江山了?”   “怎么会?怎么敢!”   李旭勾唇,淡淡的笑容浓郁的讥讽:“以前还是您儿子的时候都不敢这么想过,何况现在。”   猝不及防被人猛然捶了一拳胸口般,惠武帝怔怔之间,心头竟然一阵闷痛,再看李旭,却见他已转身往外走。   从来不曾如此无礼,招呼不打一声就自己走掉了……   刘公公怔了怔,匆匆瞥眼惠武帝,却见惠武帝抿唇不语,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竟然,并没有动怒的意思?   良久良久,惠武帝才出声问:“他出宫去了?”   刘公公匆忙去问,很快回来,面色微妙:“回皇上的话,战王殿下没有出宫,而是回了……回了……”   之前监禁他的屋子!   惠武帝不算太惊讶,叹气:“这么看着,倒是有些像朕年轻时。”   刘公公想了想,囧了,怎么想都不觉得痴情端正派的李旭像年轻时花心放浪流的惠武帝像……   惠武帝一眼看出他的心思,老脸一热恼羞成怒:“朕是说他……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刘公公赶紧哈腰端上茶:“是,奴才愚钝什么都不懂,您消消气。”   惠武帝冷哼一声,喝了口茶才觉得舒服些,转念又想了想李旭,叹气:“你替朕过去一趟吧……”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说骁骑营武装入城,道是奉命诛妖,已与战王府打起来了。   “什么?奉命诛妖?奉谁的命诛什么妖?胡闹!”   李靖闻讯非常震惊。   骁骑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属于护城军队中的一支,将近三万人,因为营内多世族贵门子弟,所以除了火器之外,配备十分精良……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李靖兼顾管理骁骑营已经多年!   所谓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骁骑营着实不算小,李靖带了这么多年,说他没打过主意没在营里培养自己的人,谁信?   反正人们看来,他李靖如今哪怕是没有军令,也一样可以调动骁骑营!   于是,今天骁骑营不管什么原因与战王府起了冲突,不管有没有所谓的军令授命,他李靖都别想摘干净出去……   “该死的,一定是那只该死的老狐狸回来了。”   李靖转念便想到了林傲,猜是林傲用了什么手段从他的人手里得到了信物,捅出这么大个漏子好栽赃他,面色不禁十分难看,哪里还有心思继续躺着等消息,也不放心夏阳那边,毕竟她是林傲痛恨的夏家的唯一的女儿,林傲说不准吃了大亏后,不肯再慢慢折腾……   匆匆便起身下了床。   侍卫很担忧:“王爷,您的伤……”   李靖淡淡道:“父皇赏赐的金疮药很好用,伤口已经结痂了,只要不是大动作便没事,放心,我自有分寸。”   “战王妃若知道您带伤前往,便是铁打的心肠也要软的。”   李靖却不敢这么乐观了,苦笑道:“她不误会我恨透我便不错了。”   侍卫忙安慰他道:“怎么会,不会的。”   坐马车哪怕疾行,速度也不如直接骑马来得快,可李靖确实有伤未愈,加上之前装死这么久不冒泡,这会儿一冒泡就直接骑马狂奔,太过惹人侧目了,回头万一惠武帝是没事的,又会疑心他,到时候得不偿失……   不过,虽然是坐的马车,可他还是冒着伤口裂开内伤加重的风险让车夫把速度提到了最快,然而即便如此,赶到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西戎人已护着夏阳撤离战王府!   这是迫不得已。   骁骑营一出现便直接强攻战王府,痛下杀手,根本没有道理可讲,战王府不反抗便是死路一条。   然而,战王府当下的人马,一半是战王府自己的人,一半却是西戎人,而西戎人多配备火铳……   两方一交手,没有火铳的骁骑营自然处于下风,死伤惨重在所难免。   可是,这里毕竟是大华帝都天子脚下,平日巡城的兵马算下来也有个十多万,忽闻战王府里的西戎人与骁骑营械斗,岂能不过来助威?有心人再推波助澜一番,加入的队伍只会越来越多!   一来二去,局面就这么越来越乱,到达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李靖赶到战王府的时候,只看到一片血腥狼藉,以及,依旧有队伍闻讯往这边赶过来。   “靖王殿下,老王妃尚在府中,战王妃留有人手护她周全,骁骑营和闻讯赶来的人马也念着她的身份不敢为难她,听说战王妃逃离战王府,便都追战王妃去了。”   李靖面色阴沉,暗骂林傲老狗好厉害歹毒的手段,竟能把事情捅得这么大,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从马车出来换上马背:“我们也赶紧追上去,尽量在战王妃出城前接应上她。”   侍卫拦不住他,只好小心跟上。   不想,没多久一行便碰上了神机营的人。   领队的人是副统领梁劲,与李靖有些交情。   梁劲看到李靖很是惊讶,主动靠过来,“靖王殿下怎么亲自追出来了?你的伤……”   “父皇信任才将骁骑营托付给我管制,却哪里想到今天竟闯出这么大个祸来,现在这情况,我哪里还顾得上那点伤!”   一番折腾下来,李靖的伤口已经裂开,面色苍白不是作假的,青筋暴跳也是真的动了怒:“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绝对不能再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一旦西戎几位王子误会成真,将战王妃带回西戎去,西戎与我大华便从此只能刀剑相见了,以大华当下的局势而言,哪里承受得住西戎之怒?”   一旦四邻国一齐发作,便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大华了!   梁劲自然明白这些,也未从李靖面上看出不对或者不合理来,便道:“不满靖王殿下,梁某此番带领神机营众兄弟出来也是打算化解此祸的,可到底手续不全……原还担心人微言轻劝不住人,最后只能动家伙,不想竟在此遇见靖王殿下……既如此,那接下来该如何做,梁某与众兄弟便听靖王号令了。”   李靖一听,又喜又气。   喜的是,梁劲是神机营副统领,带来的人马配备火铳,战力强大,有他助阵劝战,必定事半功倍!   气的是,梁劲丫的竟是私自带兵出来的,根本没有上面的命令,于是,事成倒也就罢了,就算算不上立功,也好歹能抵消私自带兵出来的过,可万一事情不成……   黑锅岂不就换成他李靖来背了?   ☆、【199】逃亡,埋伏,不想见   此时,当事人夏阳表示很郁闷……   她是瞎子啊瞎子!   两只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的人!   于是为毛要她走逃亡这种高难度的技术剧情?   越想越郁闷,夏阳叽里咕噜就念叨了出来:“正常情况下,这种时候不通常应该上替身吗?而我,应该窝在某个地洞里静静的等待王子殿下搭救才对……”   “噗~”带她同骑一马的索朗穆很不客气的笑场了:“汉人女子都喜欢这种?”   “什么叫汉人女子喜欢这种?”夏阳斜眼鄙视他:“正常女子都喜欢这种套路好吗!特么的谁吃饱了闲的喜欢逃命给人家追着玩?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她!”   索朗穆无语——我问的明明是窝地洞等王子殿下搭救这种梗!   姬氏魁皱眉担忧的望过来:“阳阳,你省点力气吧,别说话了,哪里不舒服记得要说。”   夏阳还未来得及表态,索朗穆先听乐的开口了:“我说阿魁,你脑袋刚被哪匹马踢了?我们现在是在逃命啊逃命你懂不懂?就算她真有哪里不舒服,我们还能怎么办?停下来等人家大军聚集将我们包围?”   姬氏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不禁噎住。   “必要的话,便是十面埋伏也要停。”拓宇炎道:“不管怎么说,神女大人绝对不能有事。”   因为管辖地域都是大片大片的沙漠和戈壁,生存物资极端缺乏,所以,索朗很穷,拓宇也很穷。   更准确的说,拓宇比索朗更穷。   拓宇才刚接替赞布成为那片土地的王没有多久,安抚民众巩固地位,样样都要烧钱烧物资,就算左邻右舍以及头顶上的可汗不去骚扰施压他们,他们也要个几年才能缓过劲儿来……   这种时候,拓宇自是比其他四王更加希望安定和平!   何况,夏阳这个神女也不是白干的,在西戎呆的时间虽然不长,做的实事却不少,最最关键的是,如今的赞布和拓宇就是因为她才能得到富饶的昆莫和姬氏乃至周戎,以相互合作为名义的资源帮助!   索朗王和拓宇王都相信,一旦夏阳出事,他们与昆莫和姬氏之间这种其实占便宜居多而又还不牢固的合作关系,随时会结束。   就算姬氏王和昆莫王愿意继续吃点亏给他们一定的照顾,失去了神女这个精神牵制的民众也未必肯,到时候,肯定又是武力说话,然后,变成力气全花在打架上,根本没有余力再发展!   索朗王和拓宇王都怕事情变成这样,所以听说夏阳出事,姬氏极和姬氏魁要来大华,就急巴巴的把自己的继承人都赶了来……   “可以啊,这就马屁上了,然而有什么卵用?你以为这女人长得人畜无害就心软善……良那是必须肯定的!神女大人什么人?双子河神的女儿啊!肯定非常善良……”   看到索朗穆话到一半猛然变色倒抽气,紧跟着就改了口,周边的人便知道,他肯定是被夏阳给拧了哪里,生生疼的。   被吐槽的拓宇炎头一个大笑开来:“神女大人果然神武!”   周戎泰安和姬氏魁等人也哈哈大笑的争相调侃,抓紧机会使劲笑话索朗穆……   一群人,哪里有点在逃命的直觉!   战王府众人很无语,却又不得不佩服他们包括夏阳的这么宽敞的心态。   不过,笑闹归笑闹,速度却是谁也不慢,而如此极速,哪怕索朗穆已经非常小心的护着夏阳,也于此时的她的状况而言还是可怕的负担……   眼见马上就要冲出城了,索朗穆还是道:“出城后路不会再有这么好走,要是哪里不好,一定要说。”   **   青天白日,明月医馆再度被黑衣人袭击。   这一次,这些人不但带了烟雾弹,还带着火铳!   浓烟之中,白耀等人全被打散了,自顾不暇,柳明月也遭遇了可怕的对手……   柳明月不是那人的对手,而那人的目的却也不是杀他!   紫华紫灵兄妹带人匆忙赶过来的时候,柳明月已经身受重伤,躺在那里无法移动,但还有强烈的反击意识,若不是紫华手疾眼快,紫灵漂亮的小脑袋就要被他徒手拧下来了……   紫灵还在摸着自己的脖子后怕,紫华却已经简单检查完柳明月的状况,面色很难看:“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脚筋也被挑断了。”   “天啊。”紫灵惊呼一声,也顾不上后怕了,转眸看向柳明月就问:“你怎么就跟这种狠人结下怨仇了?”   “阳阳那边怎么样?”柳明月答非所问。   打斗中银面具被对方揭下扔了一边,此时明显可以看到他还带着几分青涩的面上血色全无。   自己都这样了,竟然还开口就问别人怎么样……   紫灵莫名一口邪火上头,气道:“不是我说,她还真的多得是人保护,现在真的轮不上这样的你来替她操那个心。”   柳明月无法反驳,火大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瞪着紫灵。   紫灵冷哼道:“就算你眼珠子瞪掉出来也没用!因为我说的是实话!大实话!”   柳明月气结。   紫华默默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又看了看柳明月,最终假装什么都看到,边扶起柳明月边道:“虽然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不取你性命,但……”   “为了不让我去帮夏阳。”   紫华惊愕:“什么?”   紫灵也皱眉:“你怎么知道?”   “虽然蒙着脸,但我可以肯定,打伤我的人就是林傲。”曾经被李旭几度打到差点残废,柳明月当然熟悉他的功法,也知道他的功法是什么人教的,自然能肯定刚才打伤自己的人是谁。   紫华和紫灵也已经知道了不少林氏的事,甚至有份去大清扫,自然明白林傲为什么要阻止柳明月去帮夏阳了,不禁皱起眉来。   不过……   “他为什么不杀你呢?”紫华觉得很奇怪。   他若知道柳明月是曾经被誉为医道仙家的帝氏的传人,便不会觉得奇怪了。   可惜,他不知道,而柳明月也不可能告诉他。   紫灵倒是敏锐:“可能日后还有用上他的时候吧。”   柳明月不由多给了紫灵一眼。   然而这一眼,却让紫灵有种她在此之前都被柳明月鄙视着智商的赶脚,顿时不悦了:“幸好他还不知道阳阳跟你是……(师)姐!弟!你能办到的事,阳阳自己也能办到,呵!呵!”   柳明月秒脸绿。   眼见气氛不妙,紫华忙干咳两声道:“先不说这些了,你现在重伤不便,身边的人也还不明生死……不如先跟我们回紫玉侯府吧,战王妃那边有什么消息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后面那句,很有吸引力,柳明月同意了。   “你是在找这个吗?”   紫灵把捡到的有些破损的银面具递到东张西望的柳明月面前。   柳明月怔了一怔,有些意外她竟然没有为难自己。   青天白日光线很足,紫灵也不瞎,哪能看不出来?可人家毕竟是伤员……   于是,她咧嘴笑得很狰狞的安慰自己:“看在阳阳的面子上,看在阳阳的面子上,都是看在阳阳的面上……”   **   赞布阿美骑着血统纯正的汗血宝马,比夏阳更早出城,一路闪电般狂奔急赶,直至林傲事先指定的地方才停下。   果然有人先到一步接应她:“下手的地点已经选好,阿美小姐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赞布阿美故作镇定的点头,手却不自觉的紧了紧袖子,感觉自己的心和背后的东西,都更沉了……   林傲这个人,果然很可怕!   她不过是按照他的吩咐,从李靖的人手里偷了个信物,便成功把骁骑营骗入城,造出这么大一起混乱……   【你的枪法怎么样?】   【很好!】   【给你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要不要?】   【?】   【这是阻击步枪,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达不到我的要求,可射程已能达到六百至七百米之间。】   【!】   【我可以把它借给你用。】   【……有什么条件?】   【吃下它之后,去杀夏阳!】   【直接杀了她?终于可以杀她了?】   【当然,她那条命如今的价值,足以摧毁整个大华!】   林傲要她吃下的,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毒,一种不足以直接要人命,却能让人生不如死的瘾物!   她迟疑了,害怕了,但还是吃下了,因为她要报仇,不论如何,一定要送夏阳去死,而且,据她所知,那东西固然可怕,却也不是绝对戒不掉……   可现在,她看到这些早就安排在这里的人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林傲根本没打算放过她,就算她能戒掉那东西,也逃不过他早就安排好的灭口!   不!   不行!   她要报仇!   但也要活下去!   后心忽然被火铳顶住,负责接应赞布阿美的人错愕之余,只好停下来,并试图说服和拖延时间:“阿美……”   可惜,赞布阿美却不敢给他时间,直接便扣下了扳机:“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但不管你们有多少人,我都要活下去。”   她,还有一个早就恨透了却还是想再见一面的男人要见!   **   一杯毒酒,三尺白绫,悄悄然送到丽妃面前,谁也没惊动。   “刘公公这是什么意思!”丽妃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两样东西:“战王呢?本宫要见战王殿下。”   刘公公也不算冷血之人,可对丽妃却实在生不出半点同情来,冷冷一笑道:“真不巧,战王殿下并不想见你。”   也不愿与她多说节外生枝,说罢便直接摆手,让身后跟来的人赶紧送丽妃上路。      ☆、【200】好巧,我也是   丽妃试图反抗,可惜没有成功。   有人将她的手反拧至后背,强行将她摁跪在地上……   有人捏开她的嘴,强行将烈性毒酒灌进她的嘴里……   毒酒所过之处,若火焚烧,每一个细胞都似在被撕裂又重组,痛得她面目扭曲,撕心裂肺的失态尖叫。   她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孔,忽然间似有无数蠕虫在皮下扭曲。   不,仔细看的话,是整具身躯的皮下,都有那种可怕的蠕动扭曲,看起来十分诡异可怕,让人毛骨悚然。   率先发现这一特异现象的,是灌她毒酒的人,惊叫一声便跌坐在了地上,惶恐得直接贴地就后缩,顾不得起来。   其他人也随后纷纷发现。   实在是那一幕太可怕太吓人,前所未见,拧押她的人纷纷吓得撒了手,惶恐后退,生怕近了就会沾上诡异,也变成那样。   无人钳制,丽妃恢复自由,可她此时却已痛苦得想不到要逃,只本能的捂住自己的脸,尖叫着“不要”。   刘公公也吓了一跳,可到底是贴身侍候惠武帝的,见识和胆识都过人,很快便冷静下来,皱眉看着丽妃痛苦的满地打滚。   渐渐的,他看出了些门道……   丽妃的容貌在变化!   似乎,有些皮肤皱纹消失了,恢复了应有的光泽和弹性,但是,只是有些地方!   这很诡异的,却是事实。   刘公公隐约猜到了什么,神情凝重心情沉重,愈发的觉得李旭太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丽妃终于停止了打滚。   许是手举累了,没力气了,她的手也放了下来。   “喝!”   “啊!”   看到她那张一部分无比年轻而一部分却无比苍老,综合起来显得异常扭曲狰狞的脸,一屋子行刑的人都吓得叫出声来。   刘公公也是。   丽妃却仿佛听不到一般,没有了反应。   墨一般的血从她七孔缓缓流淌出来,明显的出气比入气多,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盯着精美而华丽的殿顶,已经无法聚焦……   【丽儿是尊贵的公主,可以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她还没懂事,便时常听到父亲温柔和蔼的这么与她说,而她的童年,也确实过得像公主一样,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可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拘无束的生活,并未一直持续。   在她习惯的时候,享受的时候,愈发知道权利是何等美妙之物的时候,中断了,没有了,她从云端一下坠入泥泞的深谷。   她非常愤怒,觉得被骗了,觉得父亲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给她许下这种美丽的谎言,让她已经接受的时候,忽然之间梦碎……   她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把父亲大骂了一顿,说了非常伤人的话。   父亲很伤心,却什么也没说,甚至拦住了企图解释些什么的哥哥们……   她当时很奇怪,但倔强的不愿收回说出去的话。   不过,很快她便无意中从哥哥们的对话里,知道了真相——他的父亲是前朝太子,若非李氏野心反起,他就应该继承皇位成为天子,而她,确确实实应该是公主!   她的父亲那么聪明,那么有才华,若能当皇帝,必定是个非常厉害圣明的皇帝,比大华所有的皇帝都要厉害,可一切都毁了,因为李氏和夏家联合带头背叛!   【丽儿,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再牵扯进来了!听话,这事太复杂太危险,为父和你兄长们去做就行,若事成,你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公主,若不成……你至少可以隐姓埋名,过上平静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   怎么可以!   一家人个个都在奔波只她一个独自偷闲享受?   怎么可能!   父亲不让她学,她便偷偷学,不让她做,她便偷偷跟,不让她……   渐渐的,父亲认输了,开始把生意交给她打理,纵是出错赔钱也没关系,只要她高兴就好。   渐渐的,她抓住了诀窍,加上过人的容貌,谈起生意来不知不觉便比兄长们都顺利,父亲也愈发的器重她,对她的宠爱更加超过所谓要延续香火的兄长们。   如此这般忽然某一天,更好的机会从天而降,惠武帝竟然亲自送上门来了……   他以为他很聪明,隐瞒了身份她便认不出他。   他以为她很傻很天真,制造一个偶然邂逅英雄救美,便会傻傻痴恋上他。   她演得很真,父亲都被骗住了,兄长们更是愤怒的质问她,为何要去爱上自己的仇人!   【我没有爱上他,我怎么可能爱上他。】   【那你为什么……】   【他想利用我,我为什么不能利用她?哥哥们难道不觉得,一个丽妃比十个林丽更有获取情报和资源的能力吗?】   【……】   【父亲和诸位哥哥努力了这么多年进展依旧缓慢,为什么?不就是缺个人获取中心情报吗?】   【可这种事也用不着你去做!】   【父亲觉得那个所谓的淑妃有这个本事?您莫不是忘了,她姐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竟然以为自己生了个跟太子很像的儿子就有希望了,一旦太子没了,他的儿子就能顶替上去,真是滑稽!】   【……】   【父亲,她姐姐敢反,她也一样敢,若没有人近在面前盯着她,她随时会反过来咬我们的!】   【……可以让别人去……】   【别人怎么能跟我比,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丽儿,话不要说得太满了,你要长期得到那狗皇帝的宠爱,就至少要为他生个儿子,而你毕竟是女人,一旦生了孩子……】   【沾着那种肮脏血脉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去疼爱!即便为了得到狗皇帝的信任和宠爱,我不得不生下那种肮脏的东西,也只会把他当成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一颗棋子而已,又有什么值得去宠爱怜悯的价值?】   她说到做到,也一直如此坚定的对待那个孩子,可为什么,临死之前,她竟忽然间想起那个孩子,想见见他,摸摸他……   这个念头非常强烈,强烈喃喃出来:“我……我要见……战……”   可惜,她并能完整的说出来,生命便结束了。   原还有人想过去听听她说什么的,却被刘公公拦住了。   刘公公不想知道丽妃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哪怕那一刻丽妃已经有反省之心,他也不想知道。   所以,当惠武帝问起丽妃临死之前可有说什么的时候,刘公公很负责的说:“没有。”   惠武帝一听,面上怒容更甚,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更好:“没有也好,省得那孩子到最后了还要念着她。”   刘公公也是这么想的。   **   丽妃没了的消息,很快传开。   不过,都说她是急症突然发作救治不及去的,后来史书也是这么记载。   “那个女人死了?真的死了?”淑妃反而觉得不真实,反复的问。   素仪只好一再肯定的回答她。   “哈哈哈……终于死了,她终于死了……不!不对!她怎么会忽然死掉?怎么可能病死?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的!”淑妃癫狂笑过,又不放心了:“你快去查,仔细查查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虽然不清楚缘由,可素仪也觉得丽妃病死的可能性很低,可……这后宫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多了去了,何必弄那么清楚?尤其是当下这样的局势,惠武帝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贸然去打听,只怕惹祸上身。   然而,淑妃难缠,未免她激动做出什么来,素仪只好面上答应去好好查查。   无独有偶……   张皇后听罢亲信陈嬷嬷的禀报后,面色十分难看:“你……确实看仔细了?”   陈嬷嬷奉命张罗丽妃的后事,自然见到了丽妃的遗体,一看便知人并不是什么急症发作救治不及没的,而是中了烈性剧毒而亡,此时面色更不好:“回娘娘的话,奴婢肯定没有看错。”   张皇后一听,面色顿时又更加难看了三分。   见气氛压抑,宫嬷嬷暗叹一声,开口道:“娘娘,这未必不是好事。”   张皇后皱眉:“怎么说?”   “如今能在您眼皮底下将这事处理成这的样,唯有皇上。”宫嬷嬷开口便直言重点:“这意味着皇上无恙,也意味着皇上愿意让您知道他无恙。”   张皇后怔怔缓过思路来:“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信任本宫?”   宫嬷嬷:“正是。”   张皇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倘若煜儿还在的话……宫嬷嬷觉得,这件事他会怎么处理?”   “俗话说得好,知子莫若母。”宫嬷嬷微微一笑:“娘娘心里既已有数,又何必多此一举问奴婢呢?”   张皇后叹气——若这是皇上的意思,那便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对外宣称丽妃是病逝的。   跟着便又想起了李旭,再度皱眉:“旁的都好说,可战王那边……”   陈嬷嬷道:“不管战王殿下有没有恢复记忆,是不是皇上为了支开他而特地让烨王来将他带出去的,他出宫平乱去了都是事实……战王妃那边也是,闹得那么大,神机营都惊动了,收拾起来定然不容易……等战王忙完回来,丽妃便是还未下葬也已经入棺了,他还能开棺验尸不成?就算是,不也还有皇上顶着吗?何况太子殿下于战王殿下有恩,便是念着太子殿下这一层,战王殿下也不能为难您。”   张皇后想了想,点头:“那便这么办吧,随便寻个由头办简单些,尽量在战王回来前把事情办妥了。”   “是。”   而此时,美其名曰接李旭出宫平乱的李烨,远远被李旭甩在了身后。   望着已成黑点的大批人马越去越远,李烨叹气:“九弟,你可要赶上啊……”   顿了顿,重振精神:“走,回帝都。”   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心正惶惶,惠武帝还不方便出面,李靖和李旭又先后追出城去了,若他也不回去,怕要出乱子。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李烨才刚快马折回到宫门口,便听到一连几声的剧烈爆炸声。   一时间,整片大地都似跟着一起晃颤,人惊马慌。   李烨好不容易稳住坐下宝马,看清楚滚滚冒浓烟的方向,瞬间面白如纸,惊呼出声:“父皇!”   也顾不得宫内不能策马狂奔的规矩了,直接便骑马冲进宫去,往惠武帝那边急赶。   很快,一片狼藉闯入眼帘……   也不知是多少火药的功劳,怎么带进来的,反正原本金碧辉煌雕龙画凤的宫殿塌了,塌得非常严重,满地都是受伤的宫人哀嚎和尖叫的声音,甚至还有断手断脚以及炸得半熟的内脏……   “烨王殿下。”   不断闻声往这边聚集的宫人和御林军看到李烨,都似找到了主心骨,声音里不自觉的透着期盼。   李烨白着脸下令:“先找父皇,把太医全聚过来……胡亮,你亲自去接明月公子,(压声)必要的时候不妨借借战王妃的威名,总之不论如何一定要把他请进宫来,当下局势正乱,父皇绝对不能有事。”   胡亮也知道这个时候惠武帝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多不好收拾,匆匆领命而去。   再说李旭……   快马出城,一路急赶,并未能如愿的把林傲钓出来,倒是追上了因为伤口炸开而不得不停下来的李靖。   兄弟二人,一个马背上,一个大路边,四目相对幽幽一眼便匆匆过去了……   李旭现在没空管李靖,便是李靖看出了什么,也不能如何他。   李靖现在也没能力管李旭,便是看出了什么,也要顾忌夏阳的处境顾忌整个大华的局势而眼睁睁的放李旭过去。   身边的人却皱眉:“战王为什么会出来?还带着神机营的人!”   按理说,神机营的人只有皇上一个人可以调动,李旭带着神机营的人出来,理应是皇上没事的一种讯息,可偏偏,之前神机营副统领梁劲有私自带兵出来的先例……   所以现在,还真拿不准惠武帝到底有没有事,而李旭和神机营正统领冯正一起,到底是冯正授命出来,还是私自出来那么碰巧的跟李旭遇上……   李靖微微眯了眯眸:“梁劲可能和冯正一样,都是授命带人出来的。”   “咦?”这不就意味着,惠武帝没事?   李靖面色难看——这还意味着,一旦成功镇压这场混乱,功劳就全是李旭的了!   李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越气闷,可自己偏偏这个时候身体不争气,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旭去立功了……   随行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些,面色难看至极:“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么杵在半路上左右不沾也不是个事儿呀。”   李靖想了想,惊喝:“马上回帝都!那老狐狸恐怕还要趁机除掉父皇!”   然而等他匆匆赶回帝都时,事情已经发生,惠武帝这一次是真的受了重伤……   **   收拾完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春阳已西落山头。   赞布阿美疲惫不堪,可天色已经不早,而她又隐隐约约的已经听到了轰隆而来的马蹄声渐近。   机会恐怕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想着血海深仇,赞布阿美狠狠一咬牙,扛着沉重的阻击步枪就近找了个合适的阻击位置,准备阻击。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透过瞄准镜,她精准的在人群中找到了索朗穆,以及索朗穆怀里的……   嗯?   夏阳那贱人是不是裹得太严实了点?   可转念又想,夏阳现在深重蛊毒未解,体质大幅度下降,如今也才春头天气不算暖,她在马背上长时间的快速颠簸,体温下降觉得冷也不算奇怪。   也这时,夏阳宽大的斗篷帽被风吹鼓起,露出一抹雪白的发来……   赞布阿美皱眉迟疑了下,终还是瞄准,扣下了扳机,她果然还是不愿意错过!   砰——   枪声立马惊到了正狂奔中的大队伍,也未能如愿的射中索朗穆怀中的人。   “大家小心!”   索朗穆顺着子弹来的方向望去,一眼看到了趴在陡峭山腰上的赞布阿美,震惊于阻击步枪的威力,惊色示警的同时更加拼命的催马狂奔,想要跑出射程。   姬氏魁则紧跟零食君等人之后弃马往山腰上狂冲,企图在赞布阿美再开枪前把她拿下。   周戎泰安等人则是紧紧挨住索朗穆跑,用最笨拙的人墙来保护索朗穆怀里的人。   一枪没中,赞布阿美也着急,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瞄准……   砰!   砰砰!   砰砰砰砰……   超过第六声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上次六连发的火铳已经足够让人震惊的了,这竟然还有超过六连发的!   “泰安!”   发现周戎泰安中枪,拓宇炎第一时间挥鞭援救,不管如何先把往马下摔的周戎泰安卷过来再说,不然,就算周戎泰安中枪没死,摔地上也要被正狂奔难急刹的马活活踩死。   不料,他声方落,便听到有人惊喊:“穆王子。”   而后是:“神女大人!”   终于中了!   赞布阿美狰狞一笑,也不敢逗留,趁着零食君等人闻声惊愕回头的空隙,匆匆掏出自己的短火铳扛上阻击步枪就跑。   “哪里跑!”   姬氏魁回过神来,愤怒的直接抢了一支长火铳就瞄准赞布阿美,可惜,射程不够,而且,他们当下的技术还做不到长火铳也连发,打一枪就要上一次子弹,很麻烦。   赞布阿美却已借着事先到达熟悉地区的优势,迅速上了山顶。   山的另一面坡不是很陡,也没什么大的障碍物,而她的马就拴在山下……   换言之,只要她下了这个坡,就能逃脱升天!   “姬氏魁,告诉你哥,我很快便会去找他的!”   赞布阿美得意笑道,俯冲下坡,正得意老天爷总算开眼的眷顾她一次时,一个熟悉到厌恶的声音毫无征兆的突兀冒出来:   “哟~,你在逃命吗?好巧,我也是。”   ☆、【201】难得聪明   悠闲带笑的声音,银铃般清脆,可它的主人,却是赞布阿美的恶梦,是整个赞布的恶梦……   赞布阿美岂会不认识?怎么可能认错!   哪怕它的主人此时此刻应该在索朗穆怀里奄奄一息,而不是这么突兀这么不合常理的在这里与她嬉笑缘分,赞布阿美也还是肯定,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夏阳的!   “为什么!”   震惊,愤怒,她半坡旋身一定便将火铳口对准夏阳来声的方向,毫不犹豫便要扣下扳机。   夏阳这个人有多邪乎,她已经充分领教过,所以现在她真不敢给夏阳哪怕一丁点儿的近身机会,直接先下手为强,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她的指根本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手腕便猛的一凉,而后,握着火铳扣着扳机的手就与手臂分了家!   愣是迟钝了零点三秒后,剧痛才从她手腕的平整切口处传至她大脑,让她意识到直接的手被切断了:“啊!”   紧跟着,她又听到了夏阳的声音:“等等!”   那一瞬,她并不知道夏阳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看到猩红的鲜血在夕阳余晖下飞溅出惊人的弧度,看到一个背着狙击步枪的无头身躯轰然倒地,才猛然间明白过来,却,已经迟了。   意识彻底消失前,她看到一道背光的修长身影,明明看不清他的面孔,却有个清晰而强烈的想法跳出来……   他,是掌控人生死的阎王!   夕阳落尽,山风徐缓,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夏阳坐在李旭肩头,歪着脑袋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再听到赞布阿美的声音,只满鼻腔的血腥气,不禁皱眉:“我不是让你等等吗?”   李旭:“你说的太慢。”   看了看那把狙击步枪,抬脚勾了起来,随手递给夏阳:“想要吗?”   夏阳正想骂他借口太烂,就听到这话,一下又好奇的分了心。   伸手仔细摸了摸,皱眉:“太可怕了,竟然真造出了这种东西,幸好各层技术还跟不上,能造出一支已是奇迹,否则真是大灾难了。”   李旭余光顺着人声瞥向这才追上来的零食君和姬氏魁等人。   姬氏魁一怔之后,面目怪异的扭曲了起来,问零食君:“他怎么做到的?他还是人吗?”   零食君:“就算你问我我也没办法回答你……”   虽然李旭是他主子没错,可他这几年跟夏阳比较多,是真的已经不知道自家这位主子已经进化成什么级别的怪物了!   姬氏魁抱头继续混乱:“之前像个野人一样忽然从山林里窜出来就算了,后来带着阳阳这么个活病号一路跟咱们的宝马赛跑竟然也不掉队,卧槽,他绝对不是人!”   零食君默默赞同。   “废了吧。”夏阳将狙击步枪递还给李旭:“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还是让它消失比较好,免得违背天理招天谴。”   李旭嗯了一声,接过,运功,拧麻花一样把那支珍贵的狙击步枪生生拧成了一坨铁麻花饼。   姬氏魁倒是识货,可他根本没来得及阻止,怪叫连连的眼睁睁看着枪就那么成了“饼”,气得头顶生烟:“浪费啊!太浪费了!那么珍贵的火铳!你们不要倒是给我啊!为什么要把它弄成饼?又不能吃!又不能吃!”   然而,他跳着脚骂也没人理他。   夏阳径直与李旭道:“保险起见,再找个有深水的地方沉了。”   李旭转眸看了眼不远外的湖,嗯了一声,招手让零食君过来,指着赞布阿美那支短火铳:“归你了。”   零食君喜出望外,匆忙捡起,倒也不忘搜身找子弹。   “在这等我,谁近崩谁。”李旭又把夏阳放了下来,交给零食君。   零食君本就只有绝对服从的份,如今又得了这么份大礼,自是更加殷勤,连连点头。   夏阳却无语:“能不能换个地儿?我恶心。”   她虽然看不到赞布阿美身首异处的惨样,却能闻到血腥味,要她在这里等,简直是在折磨她。   李旭点头:“那就去山顶。”   夏阳扭头问扶着她的零食君:“这里离山顶多远?”   零食君:“咳……”   “行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肯定没多远。”夏阳说着,果断忽略李旭的决定道:“有人受伤了吧?带我去看看。”   零食君转眸看了看,见李旭已经去远,果断改听夏阳的:“路不好走,属下背您?”   “等你啰嗦完,人都死了。”   姬氏魁也是等李旭离开了才靠过来,一把将夏阳抱起就往山顶上冲。   不得不说,赞布阿美的枪法确实不错。   那支狙击步枪一共十发子弹,她开满了十枪,除了索朗穆周戎泰安和假冒夏阳的侍卫受了伤外,还死了三个侍卫和一匹马,只空了三枪。   以一个从未接触过狙击步枪的古人而言,她这个成绩堪称惊艳!   夏阳检查过那位替她受伤的侍卫后,冷汗都出来了——伤在腰上,已及肾脏,以这个时代的水平于普通人而言都是要命的,何况当下这种状态的她。   如果不是李旭单枪匹马抄近路先一步追上她,将她换走,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您不要难过……”那替她受伤的侍卫虽然没运过去,却也精神恍惚,模糊的看到一团白在面前,倒也知道是夏阳:“能替您去死,是小人的荣耀……”   夏阳看不见,但从声音可以判断出他是大华人,还很年轻,不禁一阵难过,语气却很冲:“年纪轻轻说什么死不死的!娶妻了吗?生子了吗?就这么死了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不许死!”   说话间掏出一瓶药,倒了一颗就摸索着塞进他嘴里,而后,当众解他的衣服。   一时间,不说其他人,就是那已意识模糊的侍卫都生生被吓清醒了些,面红耳赤的仓惶抬手阻止:“战王妃……”   “你抓着我手了。”   夏阳一句话就吓缩了那侍卫的手。   懵了的零食君也忙回神接上:“姑奶奶,要怎么做您说,我来。”不然一会儿主子回来看到,会把我拧成麻花饼的!   “脱了他的衣服。”夏阳也不跟他抢。   零食君二话不说照做。   “你想做什么?”索朗穆一把拉住正要摸索针袋的夏阳。他反应快避开了要害,只是伤到了肩膀,不算严重。   夏阳知道他为什么拦她,淡淡一笑挣开:“放心,我有分寸。”   索朗穆信她就见鬼了。   刚才懂医的随行已经检查过那侍卫的伤,表示非常严重,便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在这里也难再救回来了,所以,她打算怎么救?   当然,她不是寻常人,她的医术堪称神术,他就亲身体会过,可那种明显的逆天之术是需要代价的,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他也懒得拦她省得她内疚一辈子,可她现在的状态……   天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付出代价后,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他再度抓住她的手:“都把自己有分寸成这样了还有脸说分寸?不行!”   夏阳皱眉,正要反驳,就听到他又道:“你搞清楚,你的命早就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了,你没有权利任性!”   “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就听不懂人话了?”夏阳青筋突突,抬手就一巴掌过去。   索朗穆怕放手她会给自己一针,另一边肩膀又受伤动作没那么灵活,只好后仰躲避,不想夏阳趁机就给他补了一脚……   那种子孙万代差点断绝的痛,是个男人都承受不住,索朗穆当然也不能。   夏阳看不见,却还是用那双猩红的双眼均匀的“扫”了一眼周边:“还有谁有意见吗?”   看了看气得发抖却又痛得不敢动的索朗穆,包括伤员在内的周戎泰安都忙大声应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神女大人(战王妃)您永远是对的!”   夏阳冷哼一声,一手摸出针袋,一手摸向那已惊呆的受伤侍卫……   **   李旭折回来的时候,夏阳已经“睡”着了。   可惜,嘴角的血没擦干净……   李旭淡淡扫了一眼那侍卫和周戎泰安便明白了,冷眸一横便冰刀子般戳向零食君。   零食君顿时感觉脖子上的脑袋不稳当了,二话不说摆好姿势就跪地求饶:“王……”   李旭顿时面黑如锅底:“不许学她。”   零食君高声应是,麻溜滚蛋。   索朗穆坐在一旁,脸色比李旭的更难看:“有种管好你自己的女人,拿别人撒气算什么本事。”   李旭转眸瞥了他一眼,目光跟着便往下落……   周戎泰安忍俊不禁喷笑出声,虽然扯到伤口很痛,但还是忍不住好奇:“你怎么知道?”   李旭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给予任何回答,弯腰蹲下摸了摸夏阳的额,感觉体温正常才放心一些,又随手撕了点自己的袍角用随身携带的水囊里的水洗过,才小心仔细的为她擦脸,特别是嘴角的血迹。   他动作很轻,却还是惊动了她。   不过,她也就是眼皮和鼻翼动了动,并没能醒过来。   明明没醒,却知道此刻身边的人是谁一样,侧身就伸手抱了过去。   李旭算是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可周戎泰安等人却是第一次见。   目瞪口呆之后,周戎泰安伸长脖子低声问索朗穆:“请告诉我,神女大人只是做梦了,并不是睡着了也分得清身边的是什么人。”   “滚!”索朗穆子孙万代还在哀嚎,火大得很,又被喂狗粮,哪里有心情瞎扯,一把就将周戎泰安推开,管他伤得重不重。   周戎泰安吃痛嗷嚎,顺势倒向拓宇炎就告状,却立马换来李旭眼刀侍候:“你太吵了。”   那眼神那声音,太冰太冷太恐怖,周戎泰安扛不住,秒认怂的缩着脖子就闭嘴了,心中暗哼,看在你是神女大人的男人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很快,索朗穆再度打破沉默:“接下来怎么办?”   “战王妃遇袭重伤,一行被迫山林。”李旭淡道。   索朗穆一听,笑了,笑意却半分不达眼底:“战王殿下好计谋!我们帮你把靖王的骁骑营灭了个残废,你却要将我们困在这里任你宰割!”   拓宇炎和周戎泰安的目光也瞬间变得锋利起来,如是感受到危机的凶猛野兽,纵然不出击,也充满戒备。   姬氏魁也皱眉表示:“不管什么原因,我们都不能被困在这里。”   西戎人好战,崇敬勇士,他们几个不是王的继承人,就是王夫,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被困做缩头乌龟?   李旭一点也不惊讶,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真的将他们困在这里,淡淡道:“那便继续往西跑,爱怎么跑怎么跑,但死伤多少我概不负责。”   虽说来大华本就是他们自愿的,早就知道会摊上事,死伤再所难免,也仔细算下来责任怎么都不能赖到李旭头上,可……   听到他这么说,索朗穆就是忍不住火大:“你放心,没人稀罕你负责,只要你把神女大人还给我们让我们带回去就行!”   拓宇炎也表示赞同,但稍微委婉一点:“等你这边彻底平定了再把她接回来便是。”   周戎泰安也道:“神女大人不跟我们回去,我们可没法跟百姓交代。”   姬氏魁点头:“你们大华太乱了,还净喜欢耍阴的,简直让人防都防不过来,阳阳这样的状态留在这边实在太危险了,还是跟我们回去好些。”   李旭等他们都说完了,才冷冷抛出两个字:“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你算那根葱!”索朗穆怒拔火铳。   他一动手,周戎泰安和拓跋炎也都跟着,各自的人马也纷纷跟上。   一时间,数不清的火铳对准李旭。   战王府的人不干了,纷纷拔剑抽刀。   本就是一起急行军的乱跑,这会儿被迫停下来休息,彼此都近挨着,刀剑完全够得着,真要打起来,还真保不准火铳就能占绝对的优势……   姬氏魁一时之间也不知要帮哪边,压力山大:“那个……”   正纠结着怎么办,说什么好,就不经意的瞥到了夏阳,智商瞬间上线的爆叫一声:“阳阳!你醒啦!”   那嗓门爆得那叫一个猛的,只要不是个绝对的聋子,是个人哪怕睡死过去也得吓醒过来……   夏阳不是聋子,当然吓醒了。   “姬氏魁你是不是……”夏阳青筋突突的睁开眼,猛觉气氛似乎不对,不禁皱眉转眸。   索朗穆嘴角抽搐着,默默的收了火铳。   他都认怂了,拓宇炎和周戎泰安哪里还敢坚持,其他人就更加不敢了。   却这时,有人火铳走火了……   砰!   差点打中李旭。   本来夏阳看不到,他们不动的话她是不知道那么多人的火铳对着李旭的,可他们动了,而且,李旭为了躲那一枪,还动了,而她还抱着他……   “呵呵。”   夏阳不怒反笑,笑得姬氏魁等人浑身不对劲的本能默默往后缩:“哟,都欺负我瞎呢?”   索朗穆面色难看,嘴角抽搐,没有吭声,拓宇炎和周戎泰安却是忍不住的干咳了两声。   姬氏魁迟疑了下,还是道:“阳阳,大家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用关心你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夏阳扬眉“看”向他:“魁哥哥今天智商在线时间挺长啊。”竟然会用立场不同和关心她的方式不一样来堵她。   姬氏魁一脸懵逼的问:“啥线?你们汉话怎么这么难懂呢?”   夏阳这回是真的被他堵了个无言以对,气氛瞬间歪楼……   “魁哥哥,你过来。”夏阳冲姬氏魁招招手。   姬氏魁就要过来,忽然想到什么又缩了回去:“你想说什么这么说就行,我就不过去打扰你们了。”   索朗穆等人纷纷斜目——这厮的智商今天在线时间真的挺长!   夏阳又一阵无言,而后便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看”向李旭:“我这哥哥难得聪明这么久,咱不跟他们计较了,行不?”   那种“不论如何都以你为中心和重心”的态度,是个男人都要觉得心情熨帖,李旭当然也不例外,哪怕明知道这其实也是她的小小手段,依旧不减心情大好:“嗯。”   听罢双方争执的原因,夏阳表示:“不论多危险,哪怕我现在只是个累赘,我也不要离开他。”   索朗穆黑脸:“你让我们回去怎么交代!”   夏阳咧嘴:“那就先别回去。”   “你也想困住我们?”索朗穆沉下脸,姬氏魁也皱眉面色不好。   “诶,别把人想得这么坏好不好?”夏阳噘嘴:“我只是想说,你们来都来了,鱼线都一起放了,要走也好歹帮我把鱼拖出来再走嘛。”      ☆、【202】钓鱼   夜半时分,快马疾奔帝都城门下。   “站……战王殿下?!”   守门小将才要呵斥,便看清了马背上的人,惊愕不小。   “开门。”   李旭冷声直言,一点罗嗦的意思都没有,胯下宝马更是踏蹄不止,一副替主人很焦急的模样。   若是平时,守门小将二话不说就给他开门了,可偏偏今天宫中出事,具体什么情况上面也没说,只让封锁所有出入帝都的路径,便是此刻都还在盘查可疑人物……   这么敏感复杂的时候,他还真不知该不该放李旭进城。   恰在这时,卫将军来了。   他居高临下望着李旭,态度有些漠然敷衍:“战王殿下,不是末将不肯放您进来,实是今天宫中出了事,上面有交代不容许任何人出入……要不,末将派人替您去问一问?”   “等你慢慢问回来,人都没救了!”   李旭冰冷的话让卫将军错愕,正纳闷谁没救了,就见李旭直接弃马踏墙登楼,当即面色发沉:“军令不可违,战王殿下刻意刁难,末将只好得罪了。”   说话间,直接拔刀便劈向李旭,看起来像是只为避退李旭,可实际上,杀意深沉。   李旭冷哼,手中银光一闪,卫将军的刀便断了……   谁也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包括卫将军,纷纷惊愕的看着他手中的断刀。   回过神来,李旭已经下城楼抢了匹马,直接奔向明月医馆。   “追!”卫将军面色难看,扬声喝令。   “啊?”守门小将很惊愕,刚才卫将军拔刀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他们去追?   “你懂什么?靖王殿下已经查实,袭击宫中刺客乃前朝余孽,与林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卫将军冷冷道。   众人错愕:“林氏?”   卫将军:“就是战王殿下的外祖家!啰嗦什么,还不快去!裴洪,你亲自去给靖王殿下送个信,就说战王殿下单枪匹马闯了城门。”   **   本就满城盘查,人心惶惶,忽然又多一队追李旭的人马……   无疑火上加霜。   不过,人们很快搞清楚原因竟是夏阳遇袭受伤,李旭为请明月公子前去救治,硬闯了封锁的城门。   至于明月公子,原是被接去了紫玉侯府养伤,却不料只是转头的功夫便又被请进了宫,所以此时还在宫中,所以李旭兜了一圈后又立马转头冲向了皇宫。   然而,半路他遇上了神秘人偷袭。   他倒是成功躲了过去,可马受伤了。   全成盘查如此紧张敏感的时候,竟然还能有人伏击他……   李旭都不得不佩服自己那位外公,不过,他没有啰嗦,直接拔剑,杀杀杀!   刚把人杀光,久等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林傲!   他一副闻声赶过来的模样,看到李旭,十分惊讶,可惜他还没开口,李旭就提剑杀了过来。   林傲一惊之后,忙道:“战王殿下,我不是他们的同伙,我是丽妃娘娘的父亲,您外祖父啊。”   李旭定了一瞬,沉声:“有什么证明?”   林傲气结——半夜三更要他怎么跟一个貌似失忆的人证明自己是他亲妈的亲爹?   “没有?”李旭沉眸,定在半空的利剑再度往下劈。   林傲惊退,暗恨李旭浑身上下伤疤倒是不少,偏偏可以当特殊标记的胎记啊痣啊的半个没有:“你带我进宫,一试便知。”   李旭皱了皱眉,而后收了剑:“反正你打不过我,带你进去也无妨。”   林傲一听,气得差点没吐血——这死孩子到底像谁!   不过,看在他能带自己进宫的份上,算了……   两人匆匆又往皇宫方向赶。   虽然密切关注,可毕竟不是自己亲眼盯着,所以林傲此时也拿不准李旭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路上不禁试探性的问:“殿下如此着急,难道是还记得战王妃?”   李旭面不改色:“所有人都说她的性命关系大华存亡,不能有失。”   林傲错愕:“您信了?”   李旭皱眉瞥了他一眼:“我不应该信?”   林傲面目一阵扭曲——这时候说不应该信,总感觉会很不好。   只好委婉的道:“那种大事,我一介商贾知道不多,只是觉得她再怎么说也不过只是个女人而已,竟说她性命关系大华存亡,似乎有些太夸张……”   李旭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点头:“我也这么想。”   林傲看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拿不准他到底是真失忆说真话,还是假失忆说假话,转头又假装不知的问起夏阳有那么多人保护,怎么会受重伤。   李旭:“当时我没赶到,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刺客有支前所未见的厉害火铳,射程极远,是在半山腰上开的枪。”   林傲故作吃惊:“刺客抓到了吗?这么厉害的枪法,应是个厉害的男子。”   “是个女的,还被她逃掉了。”   逃掉了?   林傲眯了眯眸,想起赞布阿美,觉得很有可能,心下还暗哼一声——不信你能躲到天涯海角去!   **   李靖本是要安排人阻拦李旭进宫的,可听说是夏阳受了重伤,李旭是为请明月公子的,又收回了阻挠的命令,不过,坚决不允许林傲进宫。   开玩笑,天知道那老狐狸进宫做什么!   竟然还想亲自进来,难不成是今天袭击父皇之后插在宫中的人全死光了?   真要是这样,就更加不能让他进宫了……   林傲倒是看得开:“本是想进宫看看丽妃娘娘的,不想……既然不让进,那我便在这里等你吧。”   守宫的人已经认出林傲的身份,李旭也不好不把他当自家长辈,但态度依旧高山寒雪般冷漠疏离:“现在救人要紧,回头再给你想办法。”   林傲很高兴的答应了,目送他进宫。   “明月公子在哪?”李旭直接就问。   李靖定定的盯着李旭,没有说话,倒是李烨应道:“父皇情况不好,明月公子还在里头。”   李旭皱眉:“多久了?还要多久?”   “我已经差人去问,你且等等莫急。”李烨又问:“九弟妹伤得很重?”   李旭:“火铳击中了她的腰,说是伤到了肾脏,加上她中毒很深……”   李靖面色难看,忽然问:“这么多人保护,怎能伤到她!”   李烨默默瞥向李靖,总觉得他有些激动过头了……   李旭一贯的面无表情,把坑林傲的话照搬出来再坑李靖一次。   赞布阿美!   李靖暗暗咬牙咒骂一声,又看向李旭:“九弟,这里没外人,你不用装了。”   李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面无表情没听到似的,还是李烨掩不住神色,惊愕的瞥了眼李靖,露底了……   “好歹兄弟一场,怎会搞错。”   李靖淡淡与李烨说罢,目带火光的再度瞪向李旭:“既没失忆为何袖手旁观,让她陷入这等危险之中!”   “二哥说的她是谁?”李旭冷冷反问。   李靖窒住,惊觉自己失言已经迟了。   李烨面色微妙的看着李靖——不会吧?不是吧?竟然是真的!天啊……   李靖狠狠咽下那口气,不怒反笑:“她是谁?能是谁?当然是大华的战王妃西戎的神女,夏阳!她的生死直接关系着大华与西戎是否能继续和睦相处!关系着夏家军老人及北三十六镇百姓是否会动摇守北之心!你到底知不知道大华如今因你陷入了怎样的境地?你倒好,什么态度,错了竟然还不许我呵斥两句?”   他很激动,声音难以克制一般,很大。   惠武帝都恍惚间惊醒过来。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柳明月的针让他这时候醒过来的……   愁云了一整天的刘公公一见,大喜,上前就要开口,却被惠武帝抬手阻止了。   惠武帝安静的听着李靖质问李旭,声厉词严,倒是挑不出错,可这嗓门……   惠武帝能当一国万民敬仰的天子这么久,自然不是蠢的,哪能不听出点门道来,耐着性子皱眉听了好一会儿,竟然半句没听到李旭反驳或者回答,不禁叹气:“让他们进来吧。”   趁着兄弟几个进来之前,特地亲自与柳明月道了声谢,也不计较柳明月在他面前也带着面具。   柳明月语气冷淡疏离:“草民身有重伤,若是无事,便退下了。”   刘公公忙凑近惠武帝低声简单报了柳明月的伤势。   惠武帝这才发现他坐着轮椅,忙让人送他去休息。   柳明月也不客气,被送出去的时候刚好与进来的李旭照面。   因柳明月对李靖和李烨都有大恩,所以两人对他都十分重视客气,这么遇上也不忘点头招呼,结果却见李旭三两步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伸手便将本能反抗但反抗无效的柳明月扛上肩头。   “父皇,夏阳受伤这个人要急用。”   边说竟就边往外走了,压根不管惠武帝等人如何的风中凌乱。   而众人也只听到柳明月羞恼愤怒的“李旭你……”,而后便没有后文了,都明白,他是被李旭强制点了哑穴……   良久,良久,塞满人的屋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呆若木鸡的看着门口放向。   很快,呆若木鸡的人变成林傲。   “这是……”   纵是他穿越时空的见识,也没能料到李旭竟然这么把人带出来,一时间,词穷得厉害。   “这样方便。”李旭的解释很简单,一边飞奔一边道:“我还有急事,就不……”   林傲担心夏阳命硬:“反正我也无事,便随你一起吧,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回头你带我进宫送丽妃娘娘也方便。”   夜色中,李旭和柳明月的眸子俱是隐晦一闪。   “随你。”   ☆、【203】冤家   李旭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惠武帝的面就这么将柳明月扛走,堪称无法无天。   可是……   李靖却发现,惠武帝除了无语之外,只是无奈,竟然没有威严被挑衅的不悦。   隐晦的不悦,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李靖错愕,不敢置信,不能接受,却不及再多想什么便觉惠武帝看了过来。   一惊,他本能低眸躲闪,却就听到惠武帝道:“听说你的伤又加重了?”   语气竟然意外的和蔼。   前所未有的和蔼。   李靖错愕抬头,看着惠武帝苍白却神情温和的脸,更加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心中狐疑,面上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和尴尬:“儿臣不自量力了,愧对父皇。”   “有这份心总是好的。”   惠武帝和蔼一笑,又幽幽叹气:“朕的儿子不算少,可……唉……老七本就平庸一些,遇事还不够胆色气魄……”   李烨冷不丁被说到,尴尬得直把脑袋低得更低了,李靖却是暗暗皱眉,脑不准惠武帝这是在唱哪一出。   惠武帝只当没看到兄弟二人的细微反应,继续叹道:“老九……杀气太重!脾气更是差到没朋友!上阵杀敌倒是没谁能比,可要他办杀人之外的事情……”   嘴角抽搐着琢磨半天,竟找不到合适而又不至于难听的话来形容,便干脆一句“何况他还过继给了战王府”直接略过去了。   “老十三又还小……”惠武帝说着,看向李靖:“能为朕分忧的,便只剩下你了。”   李靖低眸跪地:“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福分和荣耀。”   惠武帝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笑得愈发的和蔼:“那便为朕,为大华,好好把伤养好了……”   李靖一听,心往下沉,后面惠武帝说了什么也没仔细听了,反正非常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父爱浓浓,然而事实究竟是不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果然,跟着惠武帝便以让他有伤在身养伤为先为由,把他支开了,反倒是“平庸而胆魄不够”的李烨留了下来……   暗暗握了握拳,李靖神色自然的退下。   惠武帝把李烨留下,自是要李烨代替他养伤期间处理政务,主持大局。   虽说之前惠武帝装伤的时候不是没干过,可那时候是被群臣硬推着干的,不干也得干,而现在,是惠武帝亲自委托,当然不一样!   虽然这很可能是惠武帝没得选的情况下的选择,可李烨还是很没骨气的怕自己做不好,辜负惠武帝一片苦心,张嘴就想推拒:“父皇……”   “嗯?”   惠武帝不待他说完,就沉甸甸的砸了一声过去。   李烨没骨气的缩了缩脖子,哭丧着脸:“儿臣领命。”   “下去吧。”惠武帝面露疲惫的闭上眼,不愿再多说。   李烨讪讪退下。   殊不知,他一走,惠武帝便又睁开了眼,叹气道:“终究,煜儿才是最合适的,可惜……”   刘公公淡淡一笑道:“虽不如太子殿下,可烨王殿下也是不差的。”   “不差?”惠武帝冷哼:“不差先前能出这么大的乱子?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刘公公默默的想——这怎么能怪烨王殿下呢?这不是您在后面坐镇照样出乱子么?   不过,他不敢说。   **   李旭似乎真的非常赶时间,带着柳明月便骑马跑了前面,完全当林傲不存在一样把他甩在后面。   跑了半个时辰都顺利无事。   “谁!”   林傲在身后突兀高呼一声便弃马窜进了林中,而后是渐去渐远的声音传来:“站住!哪里跑!”   与此同时,有暗箭从林中射出,直逼柳明月与李旭,看似要夺二人性命。   看似!   李旭长剑抡成剑花挡箭的同时,趁黑将随身携带的短火铳塞给了柳明月。   柳明月只是诧异了零点一秒,便毫不客气的接下了——虽然他确实没玩过,可怎么开枪的常识还是有的。   李旭掠下马背时飞快的与他交换了个眼神,而后便猛拍马屁股:“先走。”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卖力扬蹄跑得更快。   李旭转头便也扎进了林中。   一场伪狩猎与真狩猎的追逐,正式开始……   春夜沉沉,星光暗淡。   眼见已将柳明月追至射程内,李旭却丢了,林傲没来由的忽然生出一股不祥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却在这时,重伤在身的柳明月不堪颠簸,摇摇欲坠。   皱了皱眉,林傲还是放弃了射击那马,怕这样状态下的柳明月直接摔死,因为帝氏一族的传人就这么死了实在太可惜……   不想,他才出现,毒针便如雨一般的撒射而来!   林傲一惊变色,心中那股不祥更甚,二话不说便要退走,却忽觉背后有股杀意浓烈的劲风袭来……   嘶~   虽然衣袍应声破裂,但所幸没有伤及肉身。   林傲看清背后偷袭的人后,震惊不已,却又恍惚有所了悟,面色十分难看:“旭儿,你……”   李旭却没有与他啰嗦的意思,宛若一具没有情感的人形杀人兵器,挥舞着长剑密集如雨的攻击过去。   虽然李旭的功法是林傲传授的没错,可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师父厉害的徒弟数不胜数,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更是多了去了……   于是,林傲悲剧的被李旭打得手忙脚乱,气得面目扭曲。   他不傻,不至于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坑了,不过,他想来想去也还是想不明白,李旭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脱离他精神掌控的?是被人洗脑了?还是……他忽然想起前世什么事来了?与林氏有关?那么,至今为止林氏所遇,他参与了多少?   带着种种疑问,林傲试图试探:“战王殿下为何要对我刀剑相向!”   李旭的回答却是,砍,砍,砍!   他攻击凌厉而密集,力气还出奇的大,林傲一个不慎便又被他伤了一剑,而且这一剑伤口明显的深了一些,气得他面色铁青:“李旭!你清醒一点!别被人欺骗利用了都不知道!”   李旭的回答是,削,削,削!   “你……真是愚不可及!”   林傲怒不可遏,可不论他说什么骂什么,李旭的回答都是,杀,杀,杀!   “看来不把你打趴下,是没法好好听我说话了!”林傲说话间,挥手就冲李旭射了三枚小型炸弹。   若是一年前,他一定换大的招待李旭,直接炸死算了,可现在……   北狄从一开始就不愿与汉人合作,东夷扶不上墙,南疆又只想白捡便宜,最合适的西戎也被夏阳搅了个再难入手!   耗费几十年心血好不容易建起来的秘密兵工厂也被神秘人捣毁,而惠武帝闻讯直接插手调查,大概如今顺藤摸瓜也已经查到了林氏不少事情,否则之前不会将李旭监控起来!   继林轩被杀之后,擅长蛊惑的孟婆和小孙母子也相继失踪,群龙无首的帝都人马一波波被清扫干净,丽妃又偏这个时候没了!   江南大本营那边也被紫宸这煞星追着紧咬不放……   他几十年心血辛苦建造出来的地下帝国,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人一点一点的,从根基开始挖,然后,一夕之间轰然崩溃!   现在,若再失去李旭,他就很难东山再起了!   然而……   砰砰砰!   三颗小型炸弹一颗也没有击中李旭,而且,爆开的威力也不如他预期,伤人也最多只能伤到皮肉!   李旭撇嘴讥讽般一笑,长剑泛着冰冷的银光,凌厉刺来。   林傲被他那笑气得面目铁青扭曲。   不是他技术有问题好吗,而是这时代实在太坑他!   烧了他那么多金钱那么多精力,竟几十年过去了,什么都达不到他要求的标准!   气极分神之际,哧一声响,李旭的长剑笔直刺入了他的肩头。   李旭皱眉,暗道这老东西果然难缠,本是要刺他心脏的,却愣是被他躲开了,刺中了他的肩!   林傲当然也知道,肩头被刺穿的痛处也让他彻底怒了:“混账东西!我教你这些是让你帮我对付外人的,你却用它来帮外人对付我!”   他双目猩红逼视着李旭的双眼,疯了一般直接用手握住刺入肩头的那柄长剑冲向李旭,不让李旭抽出,大有受了刺激同归于尽之势,可一旁观战的柳明月却清楚看到,林傲的另一只手,掏出了一支比李旭给他的更精致短小的火铳……   若是前世的李旭,或许真会被林傲这个样子吓到,可是,这不是前世!   这一世,为了这一刻,他在战场上爬滚了六年!像干瘪的海绵吸水一样,疯狂的不停的吸收战斗经验,以战养功!   相反林傲……   或许确实天赋是很高的,可他要蛰伏,更喜欢藏在暗处戏弄人为乐,便是功力高深,却也缺乏实际的战斗经验,如此日复一日,便是几十年!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毁了我这一世!绝对不会!”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   李旭狰狞的嘶吼伴着杂乱的枪声,惊天动地震颤人魂。   咔嚓咔嚓咔嚓……   枪声止了,扳机扣响的声音却还不断!   林傲不敢置信的缓缓低眸往下看,看到自己的手竟被李旭反扣,本该对准李旭的枪口就那么倒转对准了自己,腹部上一片血红……   怎么会!   怎么可能!   然而,这偏偏是事实,不论他接不接受,都是事实!   他仍然觉得不敢置信,以至于出气都比入气多了,还问:“为……为什么……”   李旭一把将还刺在他肩头的剑拔了出来,随便挑了个完好而又不近要害的地方,再刺进去:“夏阳经历双子河考验的时候,我也在。”   林傲倏地瞪大眼,却分不清楚,是痛的,还是惊的。   李旭面上丝毫没有怜悯,眼底没有一点温度,再次把剑拔出,再次狠狠刺入:“兵工厂,我请人炸的。”   林傲双目又瞪大一圈,呜咽出声却难成句。   “小孙,我杀的。”   “唔~”   “林轩,我杀的。”   “喝!”   “丁杨,我杀的。”   “!”   “胡胖子,我放的。”   “!”   “帝都区,我毁的。”   “!”   “丽妃……”李旭咧嘴,笑了:“我允许的。”   只剩出气的林傲,双眼已经瞪大了最大,满满的不相信。   “哦对了,还有江南……”李旭握着剑柄,没有再拔出来,因为他知道,再一下,林傲就完了,而他的话却还没有说完:“我投资了不少银子给古易,也给了不少情报紫宸。”   林傲一听,气出得更急,白眼连翻不止,张嘴咕噜咕噜的似要说什么,却听不出来是在说什么。   “你是想说我父皇?”   李旭怕林傲听不到似的,蹲下身来,笑得更深:“我不稀罕他那个所谓的宝座,他有什么理由针对我?何况他那么要脸面,又怎会允许自己禽兽不如?所以你放心,他有生之年,一定会对我好到超乎你想象的。”   林傲激动的瞪着眼,四肢痉挛不止,喉咙使劲的又咕噜了两声,便忽然断线风筝般突兀一摊,再没动静了。   李旭敛笑,恢复面无表情,冷冷的拔出剑,干脆果断的将林傲的脑袋切了下来。   柳明月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李旭这才慢条斯理的从林傲身上搜出不少好东西,而后将他的无头尸身随手扔进了路边的林里。   荒郊野外多的是吃肉野兽,闻到血腥味很快便会来,保不准骨头都不会剩下多少,自然不用去费那个劲去埋。   至于脑袋,自然要带回去给惠武帝的。   处理好林傲,就该处理柳明月了。   “你让我这么回去?”柳明月不敢置信的瞪着李旭。   李旭面无表情道:“马给你。”   柳明月嘴角一抽——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李旭懒得理他,转头就走。   柳明月一口气堵在胸口,顿时更觉头晕眼花意识模糊了,却还是不服气不甘心的催马跟上去。   李旭回头,本要赶他,却见他目呈呆木,意识恍惚,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掉下来的模样。   皱了皱眉,终究没赶,也放慢了速度,却并不与他搭话。   这时,前方传来马蹄声快速临近,赫然是赤六等人受夏阳的命令赶来了。   天边渐渐透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   晨曦带暖,悄悄然透进屋来。   柳明月皱着眉头睁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到能看清楚东西,却看清后反而怔住了。   茅草屋!   这是哪?   他明明记得……   该死的!   一定是李旭那个过河拆桥的混蛋把他弄到这里来的。   气愤的柳明月转眸,便看到紫灵趴在床边睡着了。   晨曦温柔的洒在少女身上,让她的肌肤看起来晶莹剔透吹弹可破,整个人仿佛在莹莹发光,漂亮得不像话,仿佛书中描绘的可爱精灵……   柳明月又是一怔,而后皱起眉来,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语气有些冲,把毫无防备的紫灵生生被吓醒过来,懵逼的看了他两秒才猛然反应过来,大喜惊呼:“你终于醒了!”   终于?   柳明月皱眉间,忽然发现自己气血流畅,内伤竟然已经好了大半,猛然坐起一把抓住紫灵:“这是什么地方?我昏睡了多久?”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紫灵被他抓得手痛,皱眉挣扎,用力甩开。   “抱歉。”柳明月只是礼貌上的道歉,并没有多少诚意,也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在哪里,昏睡了多久:“我昏睡多久了?”   这态度,紫灵当然不满意,想着这些日子来好心好意陪他照顾他,竟换来他这样对待,委屈又火大,张嘴就道:“你已经在这里昏睡三年了!你(师)姐的儿子都满地跑了!”   柳明月呆了呆后,沉下脸:“你当我白痴吗?”就算他不小心晕了过去,也不可能一睡三年,何况,他的伤还没好全!   “呵呵呵,信不信由你,反正你问的我已经说过了。”紫灵抬着下巴冷笑说罢,扭头就走。   柳明月皱眉就要追,却发现自己双腿竟然被绑在一起,而且,被挑断的脚筋虽然敷着药膏,但还没有好。   紫灵从门外伸头进来,阴阳怪气道:“药膏是你(师)姐亲手调制的!腿也是你(师)姐绑的!有种你拆了一辈子当个残废!”   柳明月抿唇狠狠瞪了过去,没有自残自虐的动作。   紫灵冷哼了一声,高高兴兴的哼着小调儿走了,傻了才会告诉他,腿其实是她绑的,防止他起来后乱动影响重接的腿筋痊愈。   她这么一去,便是一整天没再回来。   柳明月起初还想忍着不叫她,可忍着忍着,终是忍不住了:“紫灵,你给我出来!”   臭丫头是想饿死他吗?   ☆、【204】桃花运?桃花劫?   其实,时间只是过去了大半个月而已……   林傲的人头和他身上搜到的东西,以及先前在神机营失窃重新回到林轩手上的那支六连发的火铳,李旭一并全上交给了惠武帝。   惠武帝很高兴,很满意,二话不说昭告天下,把一切混乱的责任都推给了前朝余孽。   帝都乃至整个大华,因此开始到处大盘查,以防有漏网之鱼再起祸。   林氏当然没有放过,也不可能放过,但,轻描淡写的只当成是受~蛊~惑~一流处理,明面上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家子只判流放,大显皇恩浩荡,也给李旭留了脸面,可实际上,若有人仔细跟进便会发现,一家老小包括仆役丫鬟,均先后各种原因的死去,最终无一活口。   那些因为林氏而对李旭不利的传言,也因为惠武帝的这个明显的态度而不敢再提。   “误会”解除,夏阳自然不用再逃,战王府与骁骑营一战也被判做为正当防卫。   为显“诚意”,惠武帝不但立即让神机营等一众追赶的部队各自退回营地,还亲派李烨夫妇去接人。   西戎有夏阳这么个影响力非凡的神女在大华,暂时也还没有跟大华为敌的打算,既然惠武帝面子给足了,索朗穆等人自不好矫情,便顺梯下的护送夏阳回帝都为由,再度进驻帝都。   虽是正当防卫,可夏阳还是主动以战王妃的名义深刻自我检讨了一番,并出资安葬那些战亡的兵将,给其家庭一定的抚恤金。   这于国库正紧张的大华而言,是福音,莫说惠武帝,便是财政大臣都纷纷公然站出来替夏阳说话,一个比一个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横竖说穿了反正夏阳就是个受害者,加上夏阳本人反省态度诚恳……   本就是一知半解的百姓,自然很快便被重新洗脑了。   生活就这么重回轨道,恢复平静,只神医明月公子忽然宣布退隐便消失的消息震出了个半大不小的浪花……   人们虽然觉得可惜,却可以理解,毕竟明月医馆两次遇袭不是秘密,而明月公子也因为第二次身受重伤,甚至脚筋被挑断。   如此一来,他退隐隐居,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伤重未愈的惠武帝竟也没打听他的去向,明摆着默认了柳明月突兀隐居的无礼行为。   “这其实不难理解呀。”   夏阳撇撇嘴,轻松道破圣心:“自古以来,不到迫不得已,哪个皇帝乐意让自己未必信得过的人来医治自己?何况柳明月与我关系匪浅,而我,终究是他心底那个绝对不敢真正放心去解的结!”   虽然真正的幕后黑手已经死光了,夏家军的兵权她可以放手了,可西戎神女的职位却不是她说不干就能不干的。   于是说白了,只要她还活着,她在惠武帝眼中就还是个不定时炸弹,保不准哪天说爆就爆了,又怎么可能对她真的放心?   李旭面色有些微妙,却只是说:“这种话在这里说说便好。”   “放心啦,我又不傻,哪能吃饱撑的没事给自己找事,何况……”夏阳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   李旭奇怪低眸,便见慵懒窝他怀里的夏阳摸索着跪上他腿,揪着他耳朵就把他脑袋拽了往她胸口上摁,而后哄孩子一样抱着他轻拍,语气也是一派的温柔和蔼:“你这个人,从小缺爱,长期关爱不良下都严重成长畸形……”   李旭倏地抬起头来瞪她——什么叫成长畸形?还严重!   “我瞎看不见。”   夏阳一把揪住他耳朵又把他脑袋摁回胸口,继续拍,不过稍微用力了一点:“虽然现在你已经定性了,可劲的补也不可能再改变你那扭曲的脾性,可白捡的关(便)爱(宜)不补(捞)白不补(捞),管他掺着多少水,能补(捞)一点是一点……”   李旭嘴角抽搐着,干脆闭上眼放任给她扯。   “再说了,只有我一个人爱你,多辛苦,独苦苦不如众苦苦,哪能放着我一个人受苦受难让他们逍遥快活去不是?”   李旭脾气一下就上来了,青筋突突咬牙切齿:“爱我爱得这么辛苦,真是委屈你了啊!”   “咱两谁跟谁啊,客气!”夏阳咧嘴笑着狠劲的拍他,不忘低声磨着牙旁白:“小样,竟敢咬牙切齿跟姐说话,拍不死你!”   事实证明,夏阳真不是普通女子,不但力道过人,还熟知人体结构……   李旭猝不及防就被她拍了个呛气:“你咳……你想谋杀亲夫吗?”   “这主意真不错。”夏阳嘿嘿笑着,噼里啪啦当真把他的背当鼓面就拍起来。   李旭只得推开她暂避锋芒,有些无奈:“你就不能像个正常病人,好好躺着歇着吗?”   若不是白发红眸面无血色频繁昏睡外加三天吐一次血,他都要真的相信,她好好的,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嘤……”   夏阳摆开架势才要抹眼角,李旭便一阵面目扭曲怪色哄道:“没有嫌弃你!绝对没有!”   夏阳呆了一呆,继续抹眼角:“嘤……”   “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大声可我这不是着急么所以你别哭了好不好?”李旭真的觉得,她假哭比真哭还可怕。   额……   好吧,她真哭的次数实在太少太少,所以他都忘记了她真哭是什么样,想到她哭满脑子自动反应出来的就是一片假哭。   夏阳抬眸“看”着他,噘嘴委屈:“你再抢我台词,我脱给你看啊。”   顿了顿,补充道:“一边脱,一边跳艳舞!”   顿了顿,又补充:“你敢走或者闭着眼睛不看,我就敢光穿肚兜裤衩出去跳给人家看。”   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没理也气壮,于是叉腰抬下巴,不可一世的“看”着他。   李旭的俊脸一层层的黑,有那么一瞬真的想过干脆把她从腿上推下去,摔她个四脚朝天呲牙咧嘴,看她是不是还能继续这么欠,可……   到底还是下不去那个手。   夏阳皱眉:“说话!”   李旭本想不理她,可转念又觉得不理她是肯定更没完没了,只好道:“说什么?”   “比如夸夸我今天很美。”   “你今天很美。”   “我瞎了就算了,你也瞎了吗?我没好好念书就算了,你也没好好念书吗?还是我从头到脚,已经一处值得你夸赞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旭皱眉,认真的盯着她看:“外貌有那么重要吗?”   夏阳想也没想:“当然有!一颗造型美观可爱但味道不咋地的巧克力和一坨屎一样但味道十分惊艳的巧克力只能二选一的话,正常人都会选那味道不咋地的呀。”   李旭不知道巧克力是什么鬼,却可以断定是吃的,脑子也鬼使神差的就跟着抽了,面色一阵微妙:“所以,假如有一天,我毁容了……”   “放心,我会治。”夏阳不待他说完就抢声拍胸脯保证:“起码能让你出门见人。”   李旭“……”了瞬后,不死心的换个方向又问:“那假如有一天,有个比我长得更好的男人向你示爱,你……”会弃我而去吗?   夏阳竟然真的认真考虑起来。   李旭俊脸瞬青,咬牙切齿就要抬手去捏她的脸,却陡然见她咧嘴笑得狡黠的“看”着他问:“我演得像不像?”   何止是像!   “放心放心,虽然跟着你没有空调wifi西瓜,可好歹顿顿有鱼有虾,不用夕阳西下,你白天丑哭青蛙也没无妨,反正我瞎。”   “……阳阳。”   “不用太感动。”   “我只是忽然起来,我们跑题了。”   “从惠武帝到青蛙噗~,咳咳,这题跑得确实有点远哈,不过呢,怪谁呀?”   “……反正肯定不是你。”   “思想觉悟不错,脸凑过来,啵~,真乖,哦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那个啥了,要不要把我家五指姑娘借给你呀?放心放心,虽然它们已经许久不接客技术有点生疏了,可……诶呀,客官你去哪?别走呀,觉得五指姑娘不够劲,咱还可以商量商量,附加点什么视觉大宴助兴呀……”   李旭本来想逃,可想想逃也不是办法,他敢逃她就敢追,那些劲爆的内容就算了,她敢说人家也不好意思听,可她双目失明却是不是装的……   于是,他转身端来桌上的糕点,准备用吃的堵她的嘴,哪里料到,糕点还没进夏阳的嘴,就从外面忽然扑进来一个人,把整碟连同他本来要喂夏阳的那块糕点都一起全抢走了。   “咦?”复杂的气味显示来人十分狼狈,让夏阳只能知道屋里多了个人,却一时半会儿难辨是谁。   李旭看了好一会儿,才皱眉:“姬氏极?”   头发凌乱一身邋遢还鼻青脸肿,活像一路从南疆打着滚回来一样狼狈的姬氏极却这时候噎着了,捶着胸口匆忙倒水喝。   他一出声,哪怕只是咳声,夏阳也认出来了,惊愕不已:“极哥哥,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咦?你中蛊了!”   “再给我弄点吃的去。”姬氏极与李旭说了一句,又问夏阳:“能解不?”   夏阳推了推李旭,让他去准备吃的。   李旭却没动,面无表情的问道:“药拿到了吗?”   “敢情我没拿到就没饭吃?”姬氏极怒了,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都是为了谁都是为了谁?结果竟然还敢不给他吃的,还有没有天理!   “极哥哥你别急,他这就去,马上去。”   夏阳虽然看不到,却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很复杂,起码近期就淌过水,滚过泥,受了伤,还中着蛊,还不止一种,乱七八糟,显而易见为她找药的过程非常艰辛,忙使劲推李旭:“快去快去,好吃好喝的款待。”   李旭并不是姬氏极拿不到药就不给他饭吃,而是更着急夏阳的解药。   南疆蛊族本就不好接近,如今南疆与大华关系又紧张,姬氏极这一次若没能成功拿到,势必打草惊蛇,想再去偷就更难了,到时候,夏阳又要受不知多久的苦……   不过看姬氏极那个样子,这会儿跟他急只会适得其反,只好退一步先去厨房给他拿吃的。   夏阳摸索着在桌旁坐下:“极哥哥。”   姬氏极真的饿坏了,正忙着干掉剩下的糕点,含糊的应了一声。   通过他的应声,夏阳更加准确的判断出他的位置,笑吟吟的“看”过去,冷不丁的忽然问:“你是不是偷看人家小姑娘洗澡了?”   姬氏极又噎着了。   夏阳扬了扬眉:“该不会,还把人家给睡了吧?”   姬氏极好不容易把糕点冲下去,又惊喷了:“胡,胡说八道什么!”   “咦?没睡成功吗?啧啧,你可真逊,送到嘴边的天鹅肉竟然不吃,不过算了,反正我快有嫂子了。”夏阳一脸鄙夷秒变惊喜:“嘿嘿,看在我未来嫂子的份上,就不嘲笑你不行了。”   姬氏极面色难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再不帮忙解蛊,你哥我就快死了是真的。”   “痴情蛊这么珍贵的品种,人家肯下在你身上明显是非常喜欢你啊,你抗拒啥?”夏阳皱眉:“难道她长得奇丑无比?”   “……不是。”   “她身有恶臭?”   “不是。”   “她比你高大威猛?”   姬氏极一个爆栗敲过去:“南方人普遍矮小,怎么可能高大威猛!”   “谁规定南疆人不能基因突变长出个高大威猛的美女?”   姬氏极觉得,果然还是默默的吃糕点等美食就好,不要去答她的话。   “极哥哥,你不跟我说实话,我没法帮你呀。”夏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不了解前因后果,我怎么知道你先后中蛊的顺序,不了解顺序,怎么帮你除蛊?”   姬氏极嘴角抽搐,终还是忍不住应道:“虽然我不懂医术不懂蛊术,可我不是白痴也有常识!”   什么时候解蛊还要看先后循序了?她当是地里长的萝卜白菜吗?不到时候收了可惜?   “我就是坑你威胁你怎么地?也不怕告诉你,我家亲亲明月小师弟已经被我退隐了,还关去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现在除了我那位未来嫂子之外,能帮你解蛊的就只剩下我了。”   夏阳托腮,笑吟吟的望着他:“于是,亲亲极哥哥,你是选我呢?还是选我那位未来嫂子!”   姬氏极沉下脸来:“阳阳,别闹了行么?”   夏阳一听这声音,怔了怔,便是再好奇也不闹了,乖乖点头:“好。”   顿了顿,又道:“其实给你解旁的蛊还是很简单的,李木头那儿养着一只黄金蛊母,让他的蛊母帮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虫子吃掉就行,不过他那只黄金蛊母尚未养成,没法一次性消化掉全部,而且,那只痴情蛊才是真正的麻烦。”   姬氏极皱眉:“怎么麻烦?”   “说起来太复杂,咱还是先来讨论讨论你为啥中了痴情蛊,却还能保持正常意识而没有爱上那下蛊人吧。”   夏阳道:“痴情蛊是蛊中极品,按理说中了它的人会失去正常意识,整个人都臣服于下蛊之人,会误以为自己爱上了下蛊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的守护在那个人身边。一旦远离那个人或者对别的人生出非分之想,便会被蛊啃噬心脏,剧痛难忍,只有断绝对别人的非分之想,或者看到下蛊之人并与她亲近,疼痛才会停止消失……可我咋看你好像并没有这些症状啊。”   “你怎么看的?你都瞎了!”   姬氏极没好气说罢,面色难看道:“其实,他已经追到帝都来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来。”   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只古朴牙坠,挂上夏阳脖子:“这是药,你放好了,我吃饱就走。”   夏阳抚摸着那还带着他体温的牙坠,五味杂陈:“极哥哥,痴情蛊说难解其实也不难解,只要取下蛊之人心头血配以解蛊药熬炼服下即可。”   姬氏极面色一阵微妙:“取了心头血,下蛊之人还能活么?”   夏阳叹气:“极哥哥,您当这是玄幻小说呢?取了心头之血还能活蹦乱跳,当然是死得不能再死啊。”   姬氏极一阵沉默。   夏阳道:“若你下不去手,可以让李木头代劳,毕竟你出这种事,也是因为我,他不会推辞的。”   姬氏极又一阵沉默后,道:“不能杀……”   “不能杀?”   夏阳连姬氏极现在什么表情都看不到,又如何揣摩他经历了什么,自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若极哥哥心里也是中意她的话,为何不试着放下大男子主义把痴情蛊忘在一边,退一步试着跟她处看看?”   不想,她诚心建议,却换来姬氏极激动一句:“死也不要!”      ☆、【205】阿月阿琴   虽然看不到,但夏阳听得出来,姬氏极并非恼羞成怒的激动,而是真正的,因为抗拒而激动。   可是……   “既然极哥哥如此抗拒,那又为何不能直接杀了她呢?”夏阳想不明白。   不料,姬氏极却竟然半天没再吭声。   夏阳郁闷无比:“能不欺负我瞎吗?”   姬氏极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眸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叹气,总算开口:“事情说起来有些……”   偏巧这时候,李旭端着吃的回来了。   本就是无奈才开口的姬氏极立马顺杆下,迎吃的去了。   夏阳是吃的行家,光听声音就能准确判断出对方是真饿还是假饿,自然知道姬氏极这会儿是真饿着了,也不再打扰他吃东西,反正好奇也急不在这一时半刻,何况李旭还连她的那一份汤都端来了,正一口一口的亲自喂她,她嘴巴也没那个空闲去问。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姬氏极忽然问李旭:“帝都这边稳定下来后,你是不是又要去东边?”   李旭摇头:“虽说前阵子这边的事情传过去,士气确实受了些影响,但我离开之前有所安排,还不至于严重到失控,如今这边已经稳定下来,那边慢慢的自然也会趋于稳定,东夷亡国是迟早的事……父皇也说,不到万不得已便不需要我再过去。”   另一个原因就是,不管怎么说丽妃都是他生母,哪怕他已经过继了战王府,血脉还是切不断的,惠武帝又肯为他法外开恩,给丽妃那样体面的方式结束生命,他自然也不能太落他面子,怎么也要把这出戏圆到体面去……   所以明面上,他还是要给丽妃意思性的守一阵子孝的。   姬氏极:“这就好,省得要是出点什么事,这丫头身边都没个人照应。”   李旭微微皱眉——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接下来又要生事?   一想到又有事会牵连夏阳,会危及到她的人身安全,李旭的脸就拉得老长老长的。   姬氏极本就心情不好,一见瞬间上火:“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我乐意把他们招来吗?你知道救阳阳的药是什么东西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拿到的吗?你知道为了拿到那玩意儿我……”   话到一半却忽然就跟下文断链了。   夏阳奇怪的“看”过去,结果当然是一片漆黑啥也看不到,不过,她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姬氏极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总之,她现在看不到,诸多不便,你看好她就是了。”姬氏极最终含糊其辞的结束了话题。   “极哥哥。”   夏阳接过李旭递来的湿手帕,慢条斯理的擦嘴擦手:“你吃饱就要走?”   姬氏极皱了皱眉:“阳阳,别闹,别忘了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谁跟你闹了?”夏阳直接过滤重点,转头问李旭:“我闹了吗?”   李旭定定看着姬氏极:“没有。”   “你个妻奴!不要这么丢男人的脸有点骨气好不好?”姬氏极鄙夷李旭:“她说屎是香的,让你吃几斤,你也点头真吃几斤吗?”   李旭却问夏阳:“屎是香的吗?”   夏阳勾唇,笑得十分得意,示威一般抬着下巴“看”向姬氏极,:“当然是臭的!”   姬氏极直接白眼:“是是是,屎是臭的,我是臭的,我退散。”   “我允许你走了吗?”   夏阳扬眉声落,李旭便站了起来拦姬氏极的去路,并酷酷道:“旁的不敢说,可在战王府这片地头上保你周全还是做得到的。”   姬氏极知道跟李旭说没用,这木头脑袋里就算有弯,也是夏阳这祸害蛀的,弯儿怎么拐得看她心情,于是直接转头准备与夏阳沟通,不料夏阳反倒先开了口。   “极哥哥,我承认,那个孟婆真的非常厉害,不然这么牛逼的我也不可能在她手上栽这么大个跟斗,可你要知道,向她那么厉害的养蛊天才并不是哪哪都能见到的,何况,与她一战,最终赢的人,是我。”   姬氏极气极反笑:“你这也叫赢了?欺负我当时不在场么?我可听说了,若不是你那个师门长辈及时赶到,你现在已经跟阎王吹嘘去了。”   “谁又敢说,运气就不是实力的一部分?”夏阳脸不红气不喘反问:“你敢吗?”   姬氏极好笑又好气:“你敢不敢不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反正你说的我也不会听。”夏阳转头就与李旭道:“李木头,极哥哥就慎重交给你了哈,可丑话说在前头,你若让他溜了,我就离家出走给你看!你一天不把他找回来,我一天不跟你回家!”   李旭一听,面色难看,眸光锋利的横向姬氏极——你敢溜我打断你腿!   姬氏极面目扭曲:“阳阳……”   “啊,我困了,要睡会儿才行,李木头,快带极哥哥去沐浴更衣,他快臭死了。”夏阳懒懒打着呵欠站起来,摸索着往床回。   自己的屋子,本就熟门熟路,李旭又为了照顾她双目失明差点没把屋子搬空,此时距离床之间也就只有一扇屏风,李旭倒是不担心她会磕碰着。   “走吧。”冷冷看着姬氏极,活像在盯重刑犯。   姬氏极原本就打不过李旭,现在又中蛊受伤,更加没指望,气得头顶直生烟,却莫可奈何,只好先屈从,回头再想办法说服夏阳。   “虽不知对方究竟有多难缠竟让你都如此忌惮,可阳阳也不是鲁莽之辈,她敢留你下来,自有手段,你大可安心住下。”   姬氏极还真没料到李旭这个半哑巴会与他说这些,惊讶抬眸,就见李旭已经大步走得离他有些远了,完全不担心他在身后会跑掉的样子,气极。   这是鄙视他现在连“逃”的能力都没有吗?   心中默默的,爆粗口。   而此时……   一对漂亮的姐妹花正在帝都城外推搡拉扯。   两人明显都是南方人,肤色偏深一些,身量也很娇小,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分明年纪看着还不大,却已十分美艳妩媚,更难得的是,她们便是不笑,也给人一股甜美之感,腰细腿长身材比例完美,女人味很足……   “听阿姐话,别去,那儿是大华帝都,比旁的地方盘查得更加严密,太危险了。”   绿裙的姑娘苦口婆心压着声音,又拉又求,十分着急,生怕引来城门口盘查都兵将注意,过来盘问。   如今大华和南疆关系正紧张,而她们,是南疆人,并且她的语言能力渣破天际,竟然一路从南疆追到这里来也只能勉强听得懂简单的短句汉话而已,更别说说了,绝对的张嘴就露馅!   “不行!他躲在里面不出来怎么办!”   相比之下,黄裳的妹妹语言能力就非常厉害了,虽然明显的南方口音,可好歹字正腔圆的确是汉话没错,便是大华汉人听了,也只当她是南方人。   绿裙姑娘见她倔强,急了:“阿琴,他不是汉人,迟早要出来的,何况他中了你的蛊,只要他还想继续活下去,主动来找你是迟早的事。”   “不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让他在里面待一阵子会出事。”   阿琴倔强挣扎,发现挣不脱,怒了,呵斥绿裙姑娘道:“阿月,你再不放手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绿裙的阿月绷着脸,不说话,不放手。   “你……”   阿琴气得脸都歪了,与阿月僵持了好一会儿却都没有动手,甚至最终脸一垮,扑进阿月怀里就可怜兮兮的哭了起来:“阿姐,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那么喜欢他,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是怪物吗?”   怪物二字让阿月面色瞬变,水盈盈的眸子悄无声息的便染上了痛色,出声不由自主便带了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阿琴,别这么说,你不是怪物,你只是……生了怪病而已……阿琴,阿姐发誓,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会不惜代价的治好你,你别乱想。”   阿琴:“好,就当我是生病了,可这病真的有人能治吗?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什么法子没试过,结果呢?不该在的它还不是照样在!”   阿月面色难看:“阿琴,你要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一定有……”   “就算有,也未必能让我好运的遇上!就算有,也等你找到的时候他已经被蛊咬死了!”   阿琴泪如泉涌,十分激动:“阿姐,我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是我天赋真那么差还是他真的太厉害,不然,为什么我都对他下痴情蛊了他还是不喜欢我?还能从南疆一路跑到大华帝都这边来?”   阿月一阵心虚,不敢看阿琴:“都,都能躲过长老们的眼潜进村里偷东西,可,可见他确实非常……”   “阿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看上他了?”   阿琴忽然打断阿月的话,水朦朦的眸子迸射出可怕的光芒来,定定的盯着阿月。   “我……”   阿月被阿琴盯得有些发毛,才张嘴,却就见阿琴泪珠簌簌的又滚了下来,滚得比之前更凶:“阿姐,你生得那么好,天赋更好,学什么都快,阿妈生前只喜欢你,长老们长辈们也都更喜欢你,想求娶你的男人多到排成长龙,可我……便是村里有男人把我当成你,愿意娶我,我也不敢嫁啊……我注定只能嫁外人……阿姐,这是多难得的机会,阿姐,从下到大我就只有你一个人疼了……阿姐,我真的很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从没见过生得向他这么好的男人,完全跟我梦里的阿郎一模一样……阿姐,我求求你了,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好……”   “太好了!阿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还有,阿姐,我们快点想办法混进去吧,我没本事混进去,但你一定有的,我们能走到这里,可都是你的功劳。”   阿琴立马破涕为笑,高兴的挽着阿月的手,刚刚还梨花带雨的漂亮的小脸,瞬间雨过天晴十分亮堂,撒娇道:“阿姐,我真的觉得很不安。大华地大物博,能人辈出,天子脚下肯定聚集着很多奇人异士,说不定真有人能破我的蛊。”   阿月低眸掩住眼底的黯然:“你放心,破痴情蛊的办法只有一个。”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万一他知道了怎么办?他自己不敢出来,派人杀出来怎么办?”   阿月深吸一口气,再抬眸眼里已经没了黯然,变得坚定而锐利:“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嗯,有阿姐在,我就什么都不怕。”阿琴笑弯双眼,幸福得好像一朵花儿:“阿姐,走吧走吧,咱们去大华的帝都看看,说不定我能在那里找到能治我怪病的神医呢?”   阿月看了看她,再度低下眸去掩饰眼中的痛色,缓缓点头:“嗯。”   阿琴眼底同时似有什么一掠而过,但太快了,转瞬便恢复了高高兴兴无忧无虑的模样,拽着依旧有些不愿进帝都的阿月往城门去……      ☆、【206】女子之物   姬氏极带回来的古朴牙坠不知原始是什么野兽的牙,不但坚硬无比,还具备着神奇的封存和保鲜的作用。   它原来的主人很显然也发现了它这个神奇的特点,老早便把它掏成了中空,做成便于携带的小型储物器,虽然大小仅可以放下两枚小丹药,但特殊时候却能派上大用场。   比如现在,它里面就塞满了一种鲜艳的蓝色的花粉,而这种花粉,是解夏阳那身蛊毒的关键,且越新鲜效果越好!   这种花粉源于七叶仙莲,而七叶仙莲是一种娇贵到令人抓狂却又偏偏浑身都是宝的奇花,传说它对生长的环境要求异常苛刻,稍不小心便会死掉,而且,普天之下只有南疆蛊族掌握着它的栽培技术。   更要命的是,它十年才生一片叶子,生足七片叶子才开一朵花,而且花开三刻便谢,花谢前不把花粉提取且整株花挖掘洗净妥善处理,八十年心血就彻底废了……   如此娇贵而又难以处理的东西,便是南疆蛊族掌控一定的栽培技术,也难以大面积种植并储存,加上自给自足都远远难达标,自然而然就成了不容外流的珍贵族宝。   姬氏极能弄到,还这么短时间附带着价值难以估量的容器一起带回来……   夏阳真的很意外,非常震惊。   不过,她也从这一大堆的意外震惊之中,窥到了不少潜藏的信息……   比如,牙坠虽然款式简单,却绝对是女子随身佩带之物,加上其年代十分久远,价值惊人,绝对是颇有历史的家族相传之物!   又比如,七叶仙莲是蛊族绝对不肯外流的珍宝,哪怕是各家私有,也绝对妥善保管以防盗窃,绝对不是一个外人想要就知道藏在哪里的!   再比如,他中了这么多蛊,包括痴情蛊,却还能活着从南疆一路逃回帝都……   “他要敢说没有个身份极其特殊的蛊族女子在暗中帮他,我脑袋剁下来给人当球踢!”   李旭安排好姬氏极那边折回来,便听到夏阳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好气又好笑:“你问过我了吗?”   “你怎么回来了?”夏阳皱眉,并不欢迎他回来的样子:“不是让你看着极哥哥吗?让他跑了怎么办?”   李旭没好气道:“放心,他怕你,不敢跑。”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夏阳噘嘴:“怎么说得我好像是什么凶兽似的?人家明明很萌很可爱。”   李旭默默补一句,是很猛。   眸光一转,看到她手中的牙坠:“这就是他带回来的东西?”   夏阳点头。   李旭眉宇之间总算流露出明显的悦色来:“我立刻让李年送到柳明月那里去。”   说走就走,夏阳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听着李旭去远,夏阳叹气:“好吧,瞎子确实应该有瞎子的自觉,在材料紧缺的情况下,炼药这种技术活还是让看得见的人来干更保险。”   于是,牙坠由李年带去给了柳明月。   “她什么话也没有让你带给我?”   柳明月问李年,语气很冲。   说实话,紫灵是个好姑娘,他确实有好感,觉得她不错,可有好感不代表就会喜欢,不代表就能跟她培养出一段可以取代另一段感情的感情来!   而且!   他非常非常的反感别人硬把他和什么凑在一起!   特别是,这个某人,还是她!   李年算是被他劈头盖脸的问了个懵,但很快便又隐约明悟过来,却故作糊涂,面无表情道:“战王妃说,这个牙坠是极王子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的东西,不得有损,请明月公子取了适量的花粉便让属下带回去。”   柳明月面色铁青:“除此之外,没了?”   李年点头。   柳明月青筋突突的冷哼一声,将牙坠收起:“让她亲自来取。”顿了顿,牙缝里挤出一句补充:“包括解药!”   李年皱眉迟疑了会儿,终是道:“明月公子,你对战王妃恐怕有些误……”   话没说完,突见紫灵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拽着他就往外拖:“李大哥,快来帮个忙。”   柳明月沉下脸:“紫灵。”   紫灵只当没听到,笑眯眯的催促李年:“李大哥,快点快点。”   “紫……”   “啊——”   柳明月张嘴沉声欲再喝,便被紫灵突兀的尖叫声打断了。   “叫什么叫!我又没聋,用得着叫那么大声吗?大声谁不会,啊啊啊啊啊……”   紫灵恶狠狠的瞪着柳明月,活似要咬他几口一样,又疯子似的乱尖叫一通后,心情豁然舒爽了般,转瞬恢复了平静自然,甚至满面灿笑:“你(师)姐只是帮你找了个足够隐蔽的地方让你好好养伤,顺便帮你宣布退隐了而已,并没有把你关起来。”   柳明月怔了怔,看向李年。   李年默默抽回被紫灵拽着的袖子:“解药炼好属下便走。”   说罢,转身就出门,一点掺和或者围观的意思都没有。   柳明月百感交集。   李年虽然没直接说,却也算是变相的承认了紫灵刚才的话是真的,夏阳真的没有要把他关在这里意思。   “你伤成这样,肯定要人照顾,可你本就没几个信靠人,经过那场乱,林富贵失踪了,白耀白雾倒是命大活了下来,却都受了重伤,自己都还要人照顾,又如何照顾你?于是我就死皮赖脸,缠着你(师)姐硬讨了这份照顾你的差事……”   紫灵这话,又让柳明月一愣——所以,她也并没有自作主张的要将他和紫灵凑一块儿?   想到这些,柳明月心里总算舒服一些,却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紫灵此刻看着他的眼底的悲伤……   “那时候你(师)姐就跟我说,爱情不是买卖,不是我想买就能买,却又要像买卖一样,当付出与回馈差价太大的时候要赶紧撒手,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   柳明月怔了怔,总算发现紫灵声音不对。   抬眸看去,她却背对着他看着门外,看不到她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   她轻笑了声,却更似在掩饰抽泣:“我一直认为自己挺聪明的,可你(师)姐却用事实证明,我其实挺蠢。”   柳明月皱眉。   “虽然我挺蠢,可好在不瞎,也蛮擅长总结……”紫灵微微侧脸,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你(师)姐那个人吧,虽然看起来懒懒散散没点正形,整个人都怪怪的,可至今为止,她都是对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明月话出口便被自己给惊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可惜紫灵已经转眸看向了屋外,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错愕,没头没脑的说道:“厨房炖了野鸡汤,这会儿应该好了。”   柳明月怔怔回过神来的时候,紫灵已经走了。   她这一走,便像要彻底走出他的生命一样,再没有主动出现过……   **   经过短暂的调整期之后,帝都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华。   战王府因乱损坏的地方也已经修善完全,恢复原有的霸气,像一只伏地假寐的巨兽,纵是收敛锐气,也不失威风凛凛,十分醒目的立于这片繁华之中。   “他竟然是西戎姬氏的王子,大华战王妃的亲戚……”   阿琴站在离战王府最近的茶楼上,隔着窗棂眺望那座大到惊人的府邸,面色难看。   姬氏极相貌出众,特征明显,打听起来还真不费事,可知道得多,也未必是好事……   至少,阿月就坚决不肯硬闯战王府找人!   “听说那位战王是大华天子排行第九的儿子,武功之强无人能及。”阿月拗不过阿琴,只能软声哄劝:“那位战王妃也很有背景,出入都有数不清的高手护送……”   “阿姐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阿琴浅笑着安抚她。   她这么合作,阿月反而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劝导。   “可我们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何况……”阿琴又伤心起来:“阿姐,我想他了,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疼了……”   阿月见她又哭了,急了:“阿琴,咱们惹不起战王府的,真的惹不起啊。”   “可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啊……”   阿琴嘤嘤哭泣,拽着阿月的手:“阿姐,我会听话的,求你了,帮帮我,让他出来见见我,我保证不去惹战王府好不好,你让他出来见我,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阿月欲哭无泪:“阿琴,我真没你以为的那么厉害。”   “不可能!”阿琴一脸不信:“长老们都说你天赋异禀,百年难得一见,便是昔日被逐出村子的姨母也远不及你天赋高!”   阿月叹气:“你不是总说,长老们都老糊涂了吗?老糊涂的话你怎么还当真。”   “阿姐你……”阿琴气得跺脚:“你当真不帮我?”   阿月无奈:“不是不帮,是帮不了,你也看到了,战王府太大了,我……”   “那我自己去。”   阿琴说着,也不管会不会引人侧目,直接推开窗子就跳窗下楼,混在人群之中往战王府奔去。   阿月伸手没来得及拉住她,懊恼不已,差点就要开口喊她,好在关键时刻警觉闭嘴,只能跟着跳窗去追,可……   她养蛊的天赋远超阿琴,但武功的天赋却差了阿琴一大截!   这先后步的起步差距,看着并没有多大的差距,可其实,会差很远……   至少,她才下楼就不见阿琴的人影了。   此时,战王府。   姬氏极面色苍白而扭曲的盘坐在那里,体内正虫虫大战,偏有个不省心的小恶魔在旁边叽叽喳喳:“极哥哥,咱来聊聊你和未来嫂子那点不得不说的小秘密呗。”   旁边一大群人跟着她瞎掺和,没点同情心的竖直耳朵偷听。      ☆、【207】孪生姐妹?   阿琴甩开阿月来到战王府大门前,原是准备惹点动静就跑,让阿月顶包,趁着阿月收拾残局的时候找机会潜进战王府,却没想到,竟有人比她早了一步……   “叫夏阳那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一个长发散乱的狼狈女人,死死拽着一个看起来还不足两岁的女娃娃,在战王府大门外破口大骂:“有脸勾引自己男人的亲兄弟,却没胆子承认?以为不承认就没事了?天日昭昭,公道自在人心,做了便是做了,岂是她不承认便完了的?让她出来,给我滚出来!”   “娘……”   女人泼妇骂街的狰狞的面孔把不足两岁的小女娃娃吓得不轻,哇哇大哭,惶恐开口满是恳求,却被女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亏得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把你生下,你倒好,一颗心全向着那贱人!完全不管你娘我吃苦受难……”   战王府的门房和侍卫对那女人印象不深,可对那小女娃娃却是印象深刻,赫然是常跟靖王李靖到战王府做客的靖王府郡主李珍无疑。   李珍的身份无疑,女人的身份也就简单了。   若是换成别人,战王府门房和侍卫完全可以不理会她们,直接驱赶就行,可李珍是李靖的女儿惠武帝的亲孙女,而秦语姗,是李靖的王妃惠武帝的儿媳妇。   虽然秦家满门抄斩,秦语姗如今根本没有靠山可依,可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她没被秦家牵连至今还能稳坐靖王妃宝座,都是因为李靖为她求了情,在惠武帝面前力保了她,李靖当时还因此举而大获好评……   不管事实如何,至少人们看到的事实就是如此,李靖纵然有些花心,可对秦语姗却始终情深意切,善待有加。   战王府的门房和普通侍卫,自不敢对秦语姗无礼,哪怕秦语姗现在一身狼狈独自带着李珍出现这里大闹,精神状态明显的不对劲,他们也不敢无礼。   “你干什么!”   秦语姗发现有人意图从她手中抢走李珍,尖声大叫:“青天白日,你竟企图谋害靖王府郡主!”   “不是不是……”   那侍卫有苦难言,他只是看靖王妃精神状态不对劲,怕伤到小郡主,才想着趁她不注意将李珍抱过来,哪里想到秦语姗竟然发现了,还扣他这么个大帽子。   秦语姗蹲下身去,将李珍死死圈捆怀中,警惕而又讥讽的看着战王府众人:“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旭如今得了圣宠,养的狗都分外仗势欺人了!”   眼见闻讯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战王府众人气得面色铁青。   “去通报的人怎么还没回来。”有人压着声音咬牙问。再不来个人做主,他们可就顶不住了啊!   “这才进去通报,哪有这么快。”要怪就怪靖王不好好看着靖王妃,竟让她带着小郡主跑这边来闹事,偏巧战王府前段时间闹得太凶,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实在不宜再添事端。   可让秦语姗这么口没遮拦的胡乱骂下去,也不是办法……   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久违的熟悉女声传来:“这是怎么了?”   众人顺声看去,一眼认出马背上的人,惊喜不已:“绿屏姑娘!”   “一阵子没回来,可真热闹啊。”燕子笑嘻嘻催马从人群中出来。   有人机灵,匆匆上前与绿屏说明情况。   秦语姗闻声只是看了两人一眼,并未在意,两个丫鬟而已,还能把她怎么样?   她转头便又继续谩骂夏阳,满口淫乱,句句不堪,实在让人不敢相信,那样的粗言竟出自一个王妃之口。   不想,绿屏听后情况立马板起脸来,厉声喝道:“蠢货!靖王妃知书达理,怎会如此没有教养在人门口破口大骂!何况她重病缠身久治难愈,出门又怎会没个人在旁侍候?”   这一喝,直接喝懵了所有人,包括秦语姗本人,却听绿屏沉声又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快把这对诋毁战王妃名誉的骗子母女拧送顺天府!”   “你……”   秦语姗“敢”字未出口,燕子已经一鞭子抽了过来:“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不过区区一个骗子而已,竟也敢在战王府门前撒野,真当战王府是摆着好看的么?”   秦语姗本就是贵门娇女,手无缚鸡之力,又病了这么久,底子早已掏空,哪里躲得开燕子那一鞭子……   眼看鞭子就要抽在她手上,逼迫她放开李珍,秦语姗又气又急,却不想这时,一道黄影突然挡在自己面前,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燕子挥过来的鞭子。   “放肆!”   阿琴小脸紧绷,一派秦语姗贴身侍卫的作态,拽着鞭子一端猛然就用力扯:“靖王妃也是你能碰的吗?还不快滚下来下跪道歉!”   他力气非常大,燕子猝不及防便被他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好在一旁绿屏眼疾手快又果断,直接翻身下马便踩住那根鞭子中间,直接用她和燕子两人的重量与阿琴拔河,迫使阿琴不能把燕子甩地上去顺手乱抽。   阿琴略微诧异了瞬,笑了:“你反应倒是挺快。”   绿屏微微眯着眸子看他,忽问:“南边来的?”   阿琴被她问了个心头一跳,可转念又笑了开来:“南边来的,便不算是大华的子民?”   绿屏没来由眼皮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跳开脚下那根鞭子,同时顺手把趁机解脱的燕子一并推开。   阿琴暗惊,难道这丫头懂蛊术?可仔细看绿屏,却见她皱眉忌惮,却眸带疑惑,明显不像是知道她在下蛊的样子……   所以,是只是纯粹的第六感?   燕子也不明白绿屏为什么忽然推自己:“怎么了?”   “不知道,总觉得……不好。”绿屏紧盯着阿琴慢慢的摇了摇头:“你先回去,把事情与战王妃说。”声落立马又补充:“骑马。”   阿琴没听到两人说了什么,只看到绿屏嘴巴读不出唇形的动了动后,燕子就忽然折身上马,奔进了战王府去。   不过这会儿,阿月也到了,见阿琴与秦语姗和李珍被困在中间,二话不说冲了进去,压低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阿琴:“阿琴!怎么回事?”   绿屏皱眉:孪生姐妹?   秦语姗母女的出现,改变了阿琴原本的主意,不待总算反应过来的秦语姗开口,她一把拽着秦语姗母女便跑:“先离开再说,阿姐你垫后。”   阿月本还想问清楚再行事,哪里想到阿琴竟然说走就走,还带着那么一对不知怎么惹了战王府的陌生母女走。   阿琴带着秦语姗一动,战王府众人就本能的围拢阻拦,阿月这个汉话渣渣也没办法跟这些汉人交流,便只好动手了……   不知为何,绿屏反而觉得比阿琴面善的阿月更可怕,忙叫住企图追上去的众人:“自己心虚理亏逃了也好,反正没造成什么损失,别追了。”   说罢眼尖看到李大力要出来,赶紧迎上去堵:“我总觉得那两人古怪,恐怕要劳烦李大人亲自走一趟。”   李大力上下多看了绿屏两眼,难得露出笑来:“薛琅福气不小。”   绿屏哪里想到他会忽然调侃自己,愣了一下后面色通红,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李大力也就调侃她一句便恢复了正经:“得了,你先回去吧,我跟上去看看。”   “您小心。”绿屏心中不安,不忘叮咛,   **   燕子才将事情说清楚,绿屏便到了。   “不是一个,是两个。”绿屏补充道:“是一对南边来的孪生姐妹,我已拜托李大人跟上去看看了。”   “孪生姐妹?”   夏阳惊讶了声,明明眼瞎看不到,却还是刻意的转眸“看”向了姬氏极。   “他脸色不太对劲。”李旭旁若无人的告诉她姬氏极此刻的神色。   夏阳震惊的“看”着姬氏极:“极哥哥,你好贪心,一个还不够,竟然想要两。”   索朗穆等人纷纷凑热闹不嫌事大的胡乱唏嘘。   “你胡说什么!”姬氏极面色微妙,沉声否认:“两个我都不会要。”   “不会要?”夏阳挑眉,莫名猥琐:“所以其实心里还是想要的。”   索朗穆忍俊不禁,第一个喷笑出来。   姬氏极狠狠瞪了一眼过去,沉声:“阳阳,别闹,这事我自己来处理。”   “你没法处理。”   看不见还“看”其实挺没意思,夏阳干脆低头把玩自己的指甲,淡淡道:“解不了蛊,你就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娶下蛊之人并努力去爱她,但这不能排除她哪天忽然厌弃你了把你杀掉,换一个男人相伴余生!二是你骨气到底坚决不娶,然后被她的蛊虫咬死。”   姬氏魁大惊:“这不一样吗?”   “魁哥哥,这怎么能一样呢?”夏阳笑眯眯道:“娶她爱她讨好她,运气好的话,恍恍惚惚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未必会死啊,可不娶的话,不用多久,她的蛊虫就能把极哥哥咬死了。”   姬氏魁惊道:“那就赶紧解蛊啊。”   “这不是极哥哥不同意么……”夏阳耸肩摊手,表示很无奈。   姬氏魁急了,扭头与姬氏极道:“阿哥,你在想什么?”   事情竟然严重到这种程度,索朗穆等人也不好开玩笑了。   姬氏极沉默良久后,竟笑了开来:“倘若这便是我的命,就让它如此吧,阳阳不总说早死早超生么?未必是坏事呢?”   别人听罢这话后什么反应夏阳不知道,反正她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众人奇怪的看着她,便见她转头拉了李旭咬耳朵。   “我去下茅房。”   姬氏极没来由一阵恶寒,起身转身就要走,李旭的手却已经搭上了他的肩:“极王子,不要为难我。”   卧槽!   到底谁为难谁啊!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打输了很丢人好吗……   姬氏极叹气:“阳阳,咱兄妹二人私下聊聊吧。”   夏阳勾唇:“好啊。”   燕子和绿屏趁机去沐浴更衣,歇息会儿。   如兰想起当初巧玲的话,鬼使神差的主动跟了上去……   **   “若不是他姐姐救了我,我根本没可能活着逃出村子,也不可能找到药还带回来……”   姬氏极停止回忆,与夏阳说道:“阳阳,她不但是救了我,还救了你,人要知恩图报,我们不能……”   “我又不取她心头血。”夏阳淡淡打断他。   姬氏极俊逸的五官一阵怪异的扭曲,努力深呼吸,好好说话:“可她弟弟是她的命!”   “她弟弟……等等!”夏阳惊愕:“不是妹妹吗?绿屏明明说看到的是孪生姐妹!”   姬氏极面色难看,不知怎么说。   他不说,夏阳径直猜了起来:“男扮女装的?竟然给你下痴情蛊?卧槽!”   姬氏极面目又扭曲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比男扮女装更糟糕……”   “啥?”夏阳更惊了:“双的?”   姬氏极俊脸有些黑了:“阳阳,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你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双的是几个意思啊喂!   “额,咳咳……”夏阳干咳两声:“双的就是……阴阳人。”声落又猛然想起一个紧要的关键,立马又问:“话说回来,极哥哥,你咋知道的?”   姬氏极半天没声儿。   夏阳惊叫:“你还敢说你没看过唔唔唔……”   这一刻,姬氏极简直恨不得捂死她算了。   ☆、【208】没练过啊   姬氏极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夏阳捂死,也受不了她那层出不穷哪都通的脑洞,只好自己退散。   “极哥哥。”   夏阳却叫住他:“她的亲人对她来说很重要,我的亲人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姬氏极闻声住步,回头便见夏阳神色平静的撕着一朵迎春花。   那花是她刚闹着要他帮她摘,娇艳欲滴,此时却被她一片一片的撕碎在地……   声音不高,说得也不快,但字字清晰有力:“我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恩将仇报会不会被打落十八层地狱下油锅。我只知道,疼我的宠我的真心待我的,都是我的亲人,而伤害我亲人的,都是仇人。”   顿了顿,她抬眸“看”向姬氏极,笑比春阳更明媚耀眼:“极哥哥,你要好好跟她说哟,做我嫂子可比做我仇人幸福,不然,即便你挡在她前面,我也还是会请她去死的。”   姬氏极面色微妙:“……阳阳……”   “嘘~”夏阳点指上唇,笑得更加灿烂:“快走,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姬氏极面目一阵扭曲,蹬蹬蹬大步折回来,抬手就直接给她一个爆栗。   嗯,他不说,直接用打的!   特么的,他姑姑和他姑父到底是怎么杂交出这么个小混蛋来的!   **   怕秦语珊母女二人吵闹惹人侧目,阿琴直接将她们弄晕了过去,直到进了一条远离战王府的僻静无人巷停下来,才又将她弄醒过来。   “你是谁?”   身处的环境让秦语珊极度不安,一骨碌跳起来便靠去巷墙上,却又将李珍紧紧抱在身前,任谁看去,都是挡箭牌的姿势,与阿琴对弈着。   阿琴眼底迅速涌现杀气。   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吗?   她竟然拿这么小的孩子来当自己的挡箭牌!   既然那么不喜欢,当初又何必要生!   但很快,眼底的杀气便又收敛消退,还举起双手来表示自己不会反抗,撅嘴娇嗔十分可爱:“靖王妃怎么这样,明明人家才刚刚救了你。”   秦语珊想起来,刚才确实若不是阿琴救了她,唯一的底牌李珍已经被变相的抢走了,而她,真的会被拧送顺天府。   到时候,李靖绝对不会承认她,她会死在顺天府,而全天下都知道早已无所依靠的靖王妃,也会在一个合适的时候,病逝!   阿琴确实不会读心术,但秦语珊的处境太明显……   堂堂靖王妃出门竟没个侍候的人跟在身边!   堂堂靖王妃竟泼妇一般跑到战王府门口破口大骂!   堂堂靖王妃竟被战王府两个不过有点脸面的丫鬟呵斥甚至动手!   不过……   她怀里的靖王府小郡主倒似乎分量很不轻的样子……   “我可以帮你哦~”   阿琴一脸和善的抛出诱惑:“比如,先让你女儿,非~你~不~可。”   秦语珊惊愕看着她……   阿月找到阿琴三人的时候,阿琴已经对李珍下蛊了,小小的娃娃可怜兮兮的依偎在母亲怀里,仿佛对她来说,除了母亲的怀里,哪儿都充满危险,令她惶恐不安。   秦语姗却竟然并未觉得哪里不妥,甚至很享受这种待遇,轻声细语的温柔与李珍世界险恶,人心险恶……   阿月面色难看,旁的都可以纵容阿琴,可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她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阿琴一把将要上前解蛊的阿月拉开,低声道:“阿姐放心,我不会害这么小的孩子的,保证回头就给她解蛊,可现在不行,我们还需要这位靖王妃帮忙,帮我们在帝都弄一个容身之处,和一个合理留下来又能进战王府的身份。”   阿月沉着脸:“不行!蛊最是贪婪幼儿血肉,稍不小心就会控制不住,给孩子带来永不可修复的损伤,而且你竟然把蛊下在……”   “阿姐心里,我是这么恶毒的人吗?连那么小的孩子都残害?”阿琴眼眶一红,眼泪就珍珠一般簌簌掉下来。   阿月看不得他哭,从小到大都是,他一哭她就没辙,面色难看:“……我……不是那个意思,可……”   阿琴见她心软,拽着她手就转移话题:“阿姐,我发誓,只要弄合理的身份,就立即帮她解蛊,把蛊转到她母亲身上,反正你也看到了,她母亲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想伤到那孩子,咱们紧着些时间把事办了不就好了吗?”   阿月看了看李珍和秦语姗,沉着脸,不说话。   “阿姐,我这其实也是在帮那个孩子,你仔细看那孩子的手和脸,又青又肿是不是?都是那女人弄的!试问天底下哪个正常的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   阿琴焦急解释的话到一半时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断了去,面色苍白的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带了一丝颤抖。   阿月自然知道他是想起来他们的阿妈了,面色跟着变起来,心疼道:“阿琴……”   其实,阿琴本来应该是她弟弟。   只是,蛊族是这世道极其少数以女性为尊的特殊群体,而他们的阿爸,偏偏还贪上了村外的繁华,在他们阿妈怀着他们的时候,勾搭上了外面的女人……   蛊族既以女为尊,作为村长继承人的阿妈自然而然便被培养成了极其强势的女人,阿爸负了阿妈,当然害怕阿妈知道后集整村之力报复,便自作聪明使了假死的计谋企图瞒天过海,往后就直接在外面逍遥快活了,却哪里想到阿妈对他用情那么深,竟为他一怒之下去灭了仇人九族!   灭人九族,那是皇帝才有权利做的惩罚,何况伤亡之中还牵扯上了南疆二皇妃的家人……   事情闹大了,总要有个人出来承担责任,阿妈继承人的身份就这么没了。   本来按照阿妈的杀孽,是应该被判死的,可蛊族素来极少极少与外人通婚,导致人口十分有限,每一个孩子都是极其珍贵的宝藏,族人自然不允许即将生产的她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被处死,于是为保她性命,为保她肚子里的孩子,特意以蛊毁了她容貌,让她以另一个身份秘密的继续生活下去。   南疆皇帝也不愿与蛊族撕破脸,便是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算完美收场了,却哪里想到,他们阿爸做贼心虚,事情闹大的时候一直不敢出来,听说阿妈死后又怀疑真假而特地潜回村子查看,结果被村人发现行踪,虽然那时候是成功逃了,却被阿妈知道后又追了出去,发现他不但还活着,还跟外面的女人乱搞……   阿妈羞愤之下,杀了阿爸,再酿大祸,事后冷静下来担心祸及村子,便干脆多做了几单,公然开始了逃亡生涯!   她和阿琴,便是在逃亡中出生的,而一连串的变故以及逃亡的生涯,也慢慢泯灭了阿妈原本的性情,让她变得极度的憎恶男性,包括,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阿月懂事比一般孩子早许多,明明记得那时候弟弟还是弟弟,身体并没什么异样,只是阿妈不喜欢他,总是打他,也从不让他穿男孩子的衣服。   后来有一天,蛊族的村民找到了她们,误以为她们都是女孩儿,喜出望外报回村子,而一直努力都没能有孩子的村长非常高兴,亲自来接她们,为了她们甚至不惜再次窝藏她们阿妈。   然后……   弟弟大病了一场,而后便不再是弟弟了,还失忆了!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个男孩!   随着一天天的成长,他的女性特征愈发明显,而男性特征却依然在,他误以为自己是天生不男不女的怪物,更加不敢让人知道!   “若不是我先这样哄住她,她还不知道要如何对那孩子……阿姐,你信我,我不会害那孩子的,我也是可怜她……”   阿琴的声音,打断了阿月的思绪,回过神来便见阿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眼睛通红通红的,水雾迷蒙,惹人怜惜。   阿月心软了:“你养蛊不易,我也不愿轻易毁你心血,可这孩子是无辜的,也实在太小了,若是情况不对……”   “阿姐放心,若是情况不对,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也把立马把蛊收回来。”阿琴抢声道。   阿月叹气。   “阿姐莫要叹气,叹气易老。”阿琴见阿月被自己逗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了,阿姐你怎么这么迟才追上来?难道没看到我一路给你留的记号吗?”   “有人跟了过来,我带他绕了几个弯。”阿月说着面色也凝重起来   “什么!”阿琴震惊不已,拉着阿月就上上下下的仔细检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阿月心更软了。   阿琴虽然很多时候都很胡闹任性,可对她这个姐姐,又素来是真心关心的,不禁勾唇安抚她道:“放心,我没事,不过战王府真不是虚传的,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我从未想过刻意去招惹谁。”阿琴扁嘴。   那他呢……   阿月却不敢问。   **   秦语珊带着李珍大闹战王府的消息传回靖王府,李靖勃然大怒。   以防事情恶劣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他顾不得伤未痊愈,亲自骑马便匆匆去接人,却不想,半路便又听说秦语珊和李珍被不知身份的人带走了。   吩咐人满城找人的同时,李靖继续往战王府去,去道歉,顺便散播秦语珊经受不住娘家满门抄斩的噩耗打击,脆弱的精神早已不正常的消息……   然而,他虽顺利进了战王府,却并未见到夏阳本人,接待他的则是李旭。   “弟妹……”   “她很好,轮不到你关心。”   “语珊她……”   “既不把她当人看,就打根铁链拴牢她。”   李靖心中窝火,面上皱眉:“九弟……”   “从未把我当兄弟看,又何必叫得这么亲热,这里无旁人。”李旭冷冷打断他,语气平板得不带一丝生气,却锋利扎人。   李靖再好脾气,脸也要青了:“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李旭冷冷看着他问:“你是没睡醒?还是受伤的是脑子?”   “你……”李靖面色铁青:“九弟,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莫要以为自己当下得了父皇宠爱就……”   李旭算算时间,自己各种墨迹来迟,于是李靖进门到现在也差不多够正常会客时间了,便是李靖黑着脸出去,别人也不能说他战王府目中无人看不起谁谁谁,于是,压根不理李靖话没说完,起身便走:   “送客。”   李靖一听,面目扭曲不是一个墨绿可以形容……   堵着一口气离开战王府,便听说秦语珊和李珍找到了,已经回府。   怒气冲冲杀回战王府,准备找秦语珊好好算账,却被阿月阿琴这对不知哪来的姐妹花阻挠了……   阿月和阿琴是怎么挡住李靖的人,秦语珊不在乎,她只要知道,有这对姐妹在,李靖便奈何不得她,就够了!   “王爷,许久不见,真是许久不见啊……”秦语珊笑着笑着,就变得狰狞起来,一副厉鬼上身,要吃李靖的肉,喝李靖的血一样。   李靖抿唇不语,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在阿月和阿琴之间徘徊,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混入靖王府有什么目的!”   “她们是我的丫鬟。”秦语珊看笑话一样看着李靖,从未如此觉得李靖这么弱:“怎么?我好歹也是堂堂靖王妃,却连两个丫鬟都不能有吗?”   李靖从未如此后悔,这两年竟然没有弄死秦语珊,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这对孪生姐妹太古怪了……   搞清楚这对姐妹来历之前,他不宜贸然动作,否则,难保不被秦语珊一起脱下水!   正得意的秦语珊被李靖目光幽幽的盯着,也不禁心里直发毛,可都到这份上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又转念想到阿月和阿琴姐妹两,腰杆一下又直了起来。   原本她以为,找夏阳那贱人报仇是没希望了的,最多只能贴上自己的性命去搞臭她的名声,却不想老天垂怜她,竟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派了这么厉害的两个帮手来帮她……   她当然知道阿月阿琴来历不明,手段还这么厉害,留在身边非常危险,也不可能无缘无故为她卖命,可她不在乎!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怕什么粉身碎骨?   若阿月阿琴危险到足以让她粉身碎骨,那她也不介意抱死他们,拖上李靖和夏阳这对狗男女一起下地狱!   同时有所决定的李靖也深深看了秦语珊一眼后,冷淡道:“随便你。”说罢目光一落,看向她怀里熟睡的李珍,隐忍着怒火假装没看到小小脸蛋上清晰的巴掌印:“把珍儿还给我。”   “还?”秦语珊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什么时候变成你一个人的了!”   李靖危险的眯起眸子来,直接看向阿月和阿琴,冷冷道:“既是下人,就学点下人的规矩,别以为我不动手,便是奈何不得你们。”   秦语珊眼尖见阿月皱眉,立即抱紧李珍,不论如何不肯放开这张王牌:“谁敢跟我抢孩子,我跟谁拼命。”   阿月早就猜到事情不简单,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复杂,面色难看,却不敢开口,她一开口就露馅了。   阿琴知道阿月不敢开口,更不会把尚未解蛊的李珍交给李靖:“很抱歉靖王殿下,小郡主只能跟在靖王妃身边。”   李靖沉下脸,眸光更利:“只能?”   “只能。”阿琴很肯定的回道。   秦语珊见阿月和阿琴跟自己这么统一战线,心大定,又得意起来,讥讽的看着李靖:“珍儿还这么小,怎么能不跟着母亲?跟着你能学好?谁是亲娘都分不清了好吗?传出去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李靖再次直接将她空气处理,转眸盯向阿月。   阿月暗暗皱眉,低眸不语。   “我姐姐是哑巴。”阿琴站出来,主动吸引李靖的注意力。   李靖淡淡瞥了阿琴一眼,转眸看向秦语姗:“想留下她们,就好好教她们规矩。”   说罢,转身就走,却又没走两步便又回头:“晚些我再过来看珍儿。”   看着李靖越去越远,秦语姗不由把李珍抱得紧紧的,莫名愤怒……   他眼里可以有她生的女儿,却不能有她吗?   “盯紧她们,这一次不要在出差错了!”   李靖出门便交代:“特别是那个哑巴。”   “是。”   **   “被她们发现了?”   李大力的回报,还真让夏阳挺惊讶。   李大力绝对是罕有敌手的高手,可他亲自去跟,却还是被阿月和阿琴甩开了……   “那女子会用蛊,而且非常厉害。”李大力面色难看,孟婆那一役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夏阳扬眉,随口问道:“厉害?多厉害?有之前那个女人厉害吗?”   李大力沉默了会儿,慎重道:“恐怕差也不会差多少,而且她还非常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说实话,若非她无意为难我,我甚至可能回不来了。”   “这么厉害?”夏阳惊讶了瞬,又淡定了。   不过……   这么有潜力的蛊术天才,到底是那个姐姐,还是那个弟弟呢?   但不管怎么样,夏阳都觉得事情意外的有趣了起来:“看来我要早点恢复才行。大力叔,辛苦您了,您先下去休息吧。”   李大力汗颜退下。   夏阳又让零食君来一趟:“你去一趟催催解药,便说我这边急事……最不济,先帮我把眼睛的解药弄出来,看不见我可一点胜算都没有。”   零食君前脚领命刚走,巧玲后脚就匆匆进来了,还险些被门槛绊倒,幸好身后的绿屏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正准备休息的夏阳立即皱眉:“我的姑奶奶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孕妇?敢不敢长点心走慢点?磕着碰着摔着了我拿什么赔你家零食君?”   巧玲却急道:“绿屏说回来的路上,碰到紫灵小姐了。”   “咦?”夏阳错愕:“怎么回事?”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才急着来跟您说。”巧玲转头与绿屏道:“你来说。”   绿屏道:“奴婢本是没注意到她的,是她先看到了奴婢还主动过来打招呼,还与奴婢说什么忽然想四公主了,便去看看她。”   顿了顿,补充道:“当时她眼睛红红的,肿得厉害,明显哭过……奴婢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想出什么联系来,便想着回头再与您说,不想巧玲姐听说奴婢回来了,过来闲聊时提起。”   夏阳明白了,绝逼是柳明月那臭小子干了什么事伤着人家小姑娘的心。   人家紫灵小姑娘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妞儿,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就不一样,脸皮哪能跟她比,豁出去求爱不成还伤了尊严脸面,没尴尬得寻死觅活就不错了,还指望她若无其事立刻回来?   “心情不好,去散散心也好。”   夏阳叹气,感情这种事,适当的可以推一把,比如巧玲和零食君那种,可不适当的时候乱推,却就保不准是在害人了……   也不忘了交代:“派个人去与紫华说一声,省得回头以为人不见了四处疯找。”   巧玲点头。   夏阳交代好事情,拍了拍床沿位置,示意绿屏坐下:“来都来了,便给我讲讲江南的趣事吧。”   绿屏不急不缓应声坐下,挑了些江南趣事娓娓道来。   然而正兴头上,李旭却来了,直接便把众人赶走便催促夏阳午睡。   “早也睡晚也睡,你还真把我当猪养啊?”夏阳噘嘴娇嗔,却又拽着他袍子拍拍身边的位置:“要养也两只一起养才长得快嘛,来来来,这儿风水好,每天滚一滚绝对长膘快。”   李旭顺势脱鞋上床,侧身搂住她:“快睡。”   “美猪在前,我怎么睡得着?”夏阳摇头晃脑,一派吟诗状。   李旭好笑道:“阳阳,你瞎的。”   “瞎子怎么了?瞎子就不能意淫吗?瞧不起瞎子啊?知不知道瞎子意淫起来比”   李旭嘴角一抽,竟无言以对。   夏阳却很嗨,伸手向他就熟门熟路的往他衣服里钻:“旭哥哥……”   “额……”   李旭浑身一僵,本能欲往后退,可身体却违背大脑的指令反而更往前倾,将紧致结实的胸膛往前送,往她掌心送,贪恋那种亲密接触的细腻质感和微凉温度。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夏阳像个猥琐的女流氓,顺势一推,翻身骑上他小腹。   李旭默默捂额——这种开口就能让人秒出戏的女人,真是没谁了!   虽然看不到,但夏阳坐在他身上,能十分清晰的感觉到他肢体的每一个动作。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伸手抽了张手帕,摸索着盖上他的眼:“我可警告你啊,不许动,一寸都不许。”   李旭皱眉,正想问她要干什么,就发现自己的唇角被一抹温软轻轻的点了一下。   那触感再熟悉不过了,哪怕已经很久没有再感受,也未曾忘记……   是她的唇!   完全本能的,他转头便要追过去,可惜,被她手疾眼快躲过了,他的唇只触到了她的掌心。   凉凉的,软不如唇,但有她的味道,依旧是甜的……   “幸好我的手没受伤。”   夏阳皱眉,抱怨他不老实的同时警告:“你再动就不来了。”   李旭不情不愿的抿了抿唇,没吭声。   夏阳似能感受道他郁闷,有些得意的勾唇,却低头,继续。   大白天的,即便关着门窗光线也很足,盖着李旭眼睛的手帕也不厚,让他其实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她坐在他身上,低着头,轻轻的,轻轻的,纯粹用唇吻着他的脸,脖子,锁骨,一路往下……   很快,他便口干舌燥的觉得盖着眼睛的手帕太碍事了,试图商量:“阳阳……手帕……拿开好不好……我……保证不动……”   “不好。”夏阳很果断的拒绝他:“拿开了多没有情调。”   “……情调……情调是什么鬼?我不需要!”   李旭一把扯开手帕,扣住她作恶多端的小手,俊脸紧绷,面色却潮红,纠结着是要让她继续,还是停下。   却听那奇葩惊愕问道:“不是吧?不用手用脚?这么高难度我没练过啊,踩坏了怎么办?”   李旭一口气上来,差点下不去——怜惜这奇葩这么久他真是脑子有坑!   “回头不许喊手酸。”   说话间,强制五指姑娘上岗……   ☆、【209】急转   夏阳每每事后,就后悔。   “我总算心太软,心太软,总是闲着没事,就给自己找点累挨……”   深情演唱,情真意切,很是让人为之动容,也很是磨人心性。   李旭的脸黑着黑着,就淡然了,兀自找了本厚厚的兵法研读,任她在那儿哼唧,就不信她还没个消停的时候。   果然,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很快便觉得没意思的停了下来,却又来了另一出:“李木头,好无聊啊,我们来玩吵架吧。”   李旭幽幽的瞥了她一眼,默默翻下一页,假装没听到。   “那你带我出去玩呀。”夏阳又道:“咱们去天禄寺吃斋饭。”   李旭余光一瞥,便见窗外夕阳落山,天色已然不早,默默的默默的,又翻了一页。   夏阳沉默了。   李旭只当她是终于折腾够了,继续看书,却跟着就猛的被她一脚踢下床去。   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被子也飞了下来,正好盖住他……   视线被挡,他只听到她气愤的骂声和窸窣摸索下床的声音:“李旭你个木头脑袋!不懂浪漫还又没情趣,往后找根木头过日子去吧!老娘不奉陪了!”   李旭皱眉扯下被子,就见下床的她一个不慎,被被子给绊了,趔趄着倒向他,忙伸手接住。   “放开!老娘现在烦你了,不想见到你!”   她受伤的豹子一般,激烈反抗。   李旭无奈道:“晚饭后,带你去夜市玩行了吧?”   夏阳傲娇冷哼:“这么勉强何必呢!反正我是瞎子,看什么都是一片漆黑,在哪看还不一样!何必要出去!”   “额……”   “特么的,就算是关在笼子里的鸟,人家主人还经常带出去溜呢,可我呢?”   “……”   “以前你忙,一年到头就没几天在家,我也不怪你,身不由己嘛,我了我了,何况那时候三不五时还能收到你的信,哪怕内容干瘪枯燥得让人无语,我也自我安慰的当情趣了,可现在呢?你倒是在家了,倒是陪我了,可真特么的是呵呵了!你竟然真的只,是,纯,粹,坐,在,我,旁,边,陪!真的可以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卧槽!李先生,你有心要作陪的话敢不敢有职业道德点?闷骚这么重金属的玩意儿不是人人都理解得了消受得起的啊,你这样是赚不到钱的懂不懂!”   李旭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俊脸墨绿墨绿的,眸光阴森阴森的:“我没听懂,能不能用人话再说一遍。”   有些内容他是真没听懂,却也听得出来,她跑题了,而且,跑到了绝对不好的方向!   “我就是欺负你听不懂才说的!听懂了我还说个屁!我又不傻!”   李旭:“……”   “该踹的踹了,该骂的骂了,我现在爽了,肚子也饿了,可以开饭了。”   李旭黑线:“……你就不先问问我的心情爽不爽?”   夏阳直接给他一个红眼:“你是不是傻?我关心你心情爽不爽干嘛?你脸臭得跟茅坑石头一样我也看不见。”   顿了顿,勾唇咧嘴笑出两排森森白牙,抬手就虚掐着他的脖子问:“还是说,你终于受不了的嫌弃我了想休了我了?”   李旭好笑又好气,拉下她的手将她抱起,转移话题道:“去曾祖母那边吃还是在这边吃?”   “饭要大家一起吃才香,曾祖母他们肯定还在等咱们。”顿了顿,夏阳忽道:“再等两年我若还是没有孩子……”   李旭皱眉打断她:“这种事急不来,端看缘分,老来才得子的大有人在。”   “比如说谁?”   李旭一下被难住了,他这些年的时间精力都烧在打仗和守稳她上了,哪里有那个心思去研究谁谁谁老来得子……   “哈哈哈,就知道你说不出来!”夏阳鄙夷嘲讽他:“叫你不好好听人把话说完,该!”   李旭囧了囧,这不是他上辈子好几年都没见过孩子的影子,才本能反应以为……又怕她胡思乱想一个抽风就要他找人播种什么的么!   “我的意思是,再等两年我若还是没有孩子的话,就抱个回来养吧。”   虽然帝延那时候说她好朋友不正常是因为练功的关系,可,看李旭那反应,明显是他上辈子和夏阳成亲几年也没成功要到个孩子,于是,继承了这副肉身的她难免有些底气不足,怕自己也跟着没那个当妈的命……   李旭沉默了会儿,道:“二十年。”   夏阳一下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李旭淡道:“二十年后还是没孩子的话,再谈抱养。”   他为她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我们年轻,二十年我等得起,你也等得起,可曾祖母却等不起,她年纪已经大了……”   李旭忽然停了下来。   夏阳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再次懊恼瞎了真不好,却就听到他说:“我一会儿就跟曾祖母说我身子有问题,恐怕生不出孩子来。”   震惊过后,夏阳捂额:“我知你是好心,可你有点脑子好不好?这种话能随便说的吗?万一你话说出去了,可我以后却怀上了呢?你知道是你的,可人家却保不准又要说我偷野男人生的……亲,你是不是觉得我名声还不够臭啊?所以要亲自加一脚?”   “额……”   虽然看不见,可夏阳却想象得出,此时李旭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还记得吗?以前你总疑神疑鬼,生怕我转头就背着你去勾引这个勾引那个,现在倒好,自己人留那么大个空间诬陷我!”   李旭愕然发现,前世那些痛苦的经历,恨意,竟然已经模糊到仔细去想都想不起来了,仿佛他从未活过那一世,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梦到的内容便自然而然的模糊掉了……   不过,他很清楚,那些并不是梦,他确确实实都经历过,会忘了,忘得那么彻底,都是因为有她在,是她帮他把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全部替换掉了。   低头,他温柔的吻着她的额:“总之,二十年后再谈抱养的事。”   顿了顿,强硬的补一句:“二十年内你敢抱回来,我就敢扔掉。”   **   老王妃果然在等两人吃饭。   不过,因为姬氏极等人在,她老人家也并不孤单。   战王府难得这么热闹,老王妃也不计那些礼节了,让大家围着大桌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便是夏阳看不到时时要人仔细关照,也吃得非常开心。   如今李旭和夏阳都好好的在家呆着,李旭跟惠武帝的关系也神奇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夏阳那些潜在威胁也为此得到一定的缓和,只要她本人没那造反的心思便暂时没那个危险,解药又有了明确的眉目,老王妃还真是没啥好操心的,每日闲着便养花遛狗。   如今吃饱喝足,便主动不凑年轻人的热闹了,笑眯眯的拉了哈哈带上秦嬷嬷便去散步,自找乐子。   老人家不在,一群年轻人说话更不用顾忌。   索朗穆直接问起解药什么时候能弄好:“我们人手不少,久居帝都也不像话,你们皇帝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得记着,原本没事也保不准回头多想就想出事来了,所以我们几个商量着,等你解药弄出来了便走。”   夏阳听后扬眉:“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极哥哥怂恿你们后得出的意思?”   李旭淡淡一瞥,便见姬氏极低头喝茶,一副跟他没关系的模样,可姬氏魁却妥妥的拖后腿了:“当然不是!肯定不是!绝对不是!”   语气太快太慌张,还重复的表达着一个意思,明显的心虚!   姬氏极差点没被他气死,抬手就一巴掌拍过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姬氏魁却还没反应过来直接错在哪,又糊涂又委屈的看着姬氏极。   夏阳冷哼:“极哥哥你脑子也中蛊了么?怎么变得这么天真了?真以为你走了,他们就跟着你走了?你可知道,我那未来嫂子现在在哪儿?”   姬氏极皱眉:“在哪?”   一时间,竟往了否认夏阳那个自作主张的称呼。   “靖王府!”   虽然李大力被阿月变相的赶了回来,可阿月和阿琴离开时是和秦语姗在一起的,秦语姗后来却顺利的回了靖王府做她的靖王妃,找阿月和阿琴,可不就变得简单了。   “他们二人如今已是靖王妃的贴身丫鬟了。”   夏阳淡淡道:“李靖的为人,手段,不用我说相信极哥哥也知道一二,你觉得,他会若无其事的放任他们留在靖王府?还是你觉得,我那未来嫂子天下无敌无所不能,便是对她有戒备心的高手,也能分分钟秒杀?”   姬氏极一时无言。   阿月的蛊术非常厉害,但武功……   何况,还有个阿琴分分钟在拖她后腿!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门房匆匆来报,道是李烨夫妇带着福哥儿来了。   “这个时候?”夏阳皱眉。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实在不相信,那对夫妇是吃太饱了散步散到他们战王府来!   果然……   “父皇有些不好,太医院一筹莫展,母妃让我来问问明月公子在何处,能不能请回来。”      ☆、【结局篇 上】   柳明月就被安置在李煜特意为夏阳准备的那个避难山谷里,离帝都不过百余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快马急赶的话,两个时辰左右就能来回一趟了。   不过……   柳明月脚筋被挑断了。   这个时代常人而论,他这样的伤便是有灵丹妙药辅助治疗,也难再恢复如初,至多只能勉强站立短程行走,余生多半还是要靠轮椅过活,可帝延老头那语气说来,帝氏一脉的功法却是十分逆天的存在,即便是柳明月这样的伤,功法辅助妙药,也还是能恢复如初的!   这就太招摇了啊……   人怕出名猪怕壮,帝氏一族曾经在这片大陆那么强大那么牛逼,却最终还是被人灭了个人丁凋零,何况如今这个世界恐怕真的只剩她和他了,孤立无援之下,还是夹紧尾巴低调做普通人比较好。   所以,夏阳才自作主张替柳明月对外宣布退隐,至少他伤未痊愈的现在,是被她给强制的隐居了……   当然,这只是当下她单方面的做出的决定,他实在不乐意的话,伤好之后大可换个方式重出江湖,而到时候,他怎么决定的他自己的未来,就与她无关了。   不过……   她实没想到太医院那帮废物竟然这么没用!   这才几天?   竟然就让惠武帝情况不好了!   这让她可怎么收场啊啊啊!   沈妙梅和李烨都知道夏阳和柳明月的关系,也猜得到柳明月忽然退隐的原因以及夏阳的为难,也能理解,可是……   “都知道你跟明月公子有渊源,你的毒又还没解,便是你说不知道他隐居何处也没人会信,甚至可能会引来父皇猜忌,坏了与九弟这渐好的情分……”   沈妙梅叹气,迟疑道:“要不,你派个人装腔作势的出去一趟,往远了走,反正也没人知道明月公子究竟隐居在哪,拖着一天算一天……”   话未说完,夏阳,李旭,李烨,三人皆转眸看向她。   沈妙梅尴尬,说不下去了。   如今面上看来,惠武帝确有要立李烨为储的意思,可没立便是没立,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倘若这时候惠武帝去了……   李旭过继给了战王府,不会争,可李靖也不争吗?   这些年,支持李靖的那些人和势力,能不抓住这个漏洞死命的狠狠搏一把?   李旭参与的话,李烨胜算固然非常大,可惠武帝就这么去了的话,李旭恐怕头一个要被道德攻击——战王妃肯请明月公子出手的话,惠武帝何至于会去了!   搏命最后一拼的人,都是疯子,可不会跟你讲什么常规道理,肯定怎么脏怎么泼,怎么大怎么闹,只要能把你弄死,什么阴险卑鄙厚颜无耻都敢来,总归绝对不会让事情轻巧过去。   最最重要的是,与人搏命,最后就算自己侥幸赢了,便是不残,也会重伤,到时候,难保不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在座不论是夏阳李旭还是李烨,都不是糊涂傻人,又怎会想不到这些……   沈妙梅那般说,自然底气不足,被三人这么盯着看,也就说不下去了。   “办法会有的,你们别急。”   夏阳浅笑安抚,而那意思却也很明显,不打算再让柳明月出来掺和这些事,她更不会主动出这个风头,不然,就白藏了这么久了……   沈妙梅和李烨都理解,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着急,若能往好的方向走,他们自然不愿让事情往坏的方面发展。   夏阳想了想,忽然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问个事。”   沈妙梅与李烨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视,夏阳则直接让李旭扶着出了门去找姬氏极。   “发明蛊术之初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治病救人,慢慢的才被野心人士发展成害人的东西,让人谈之色变,不过,不论如何演变,习蛊者都得先通医药毒理却是不会变的,换言之,通常情况下蛊术高手医术也很高明!”   夏阳简单说罢,开门见山问姬氏极:“极哥哥,你可愿去去靖王府一趟?”   姬氏极自然明白夏阳特意解释的意思,却不禁皱眉:“你敢让她进宫去治惠武帝?你不知道南疆与大华现在关系多紧张?”   “我的好哥哥,我眼睛是瞎了,可我的心不瞎好吗?”   夏阳嗔道:“我虽未见过那位未来嫂子,可透过你和大力叔分明惹着她们了却还能安然回来也不难断定,她虽是蛊族之后,却是心善仁慈之辈,否则,首先你便没法活着回来!”   忽的又惊愕掩嘴:“还是极哥哥你当真自恋的以为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香到让人闻一下就如痴如醉的超级香馍馍?去南疆就那么一点点时间,跟她接触顶多就那么个几次,就能让她神魂颠倒为你死也不悔?极哥哥,听妹妹一句劝,自恋不可耻,但过分自恋绝对不可取,会悲剧的。”   姬氏极面目一阵扭曲:“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后面那些刺激人的话,完全可以不用说的好吗!   “我求你了吗?”夏阳歪头,一脸纳闷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求你了?我怎么没印象?”   “你……”   “你不乐意去,完全可以不去啊。”夏阳勾唇,笑容灿烂,却莫名的阴险:“回头自己别后悔就成了。”   姬氏极斜目李旭:“我可以打她吗?”   李旭给他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姬氏极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阳阳……”   却才开口,又再次沉默了。   夏阳大概猜得到,他是想让她放那个姑娘一条生路,淡淡道:“极哥哥不妨去靖王府回来后再与我说,不过,痴情蛊主的心头血我是不论如何都要取的。”   “……我知道……”   姬氏极面色微妙的看着夏阳,既觉心暖,又觉纠结,劝放不是,不劝放也不是,百感交集难以言喻:“……我一会就出门……”   夏阳点头,让他小心,便由李旭搀扶着回头去找李烨夫妇了。   路上,夏阳忽然问李旭:“李木头,我是不是很坏?”   自己不愿暴露,也不想柳明月搅进来,于是就把那位心地并不坏与姬氏极和她都有恩的蛊族姑娘给推了出去……   李旭不以为然:“你只是做出了最合适的决定。”   她的立场向来简单粗暴,直接以亲疏为标准。   谁跟她亲她就跟谁站一块儿,什么国家社稷民族大义伦理道德于她而言都是屁!如果所谓的国家社稷民族大义伦理道德涉及她或她亲近的人的安危,她毫不犹豫选择叛国叛民与伦理道德对着干!   这个亲疏的区分也一样简单粗暴——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宠着她纵着她真正用心去待她,她就疼谁宠谁为谁杀人放火!   或许她的决定会无意中伤害到一些人,让一些家庭蒙受灭顶之灾,在那些人眼里,她是错的,是坏的,是恶魔,可包括他在内的这些被她袒护的人眼里,她从来没有错,亦比谁都善良……   尽管李旭没有安慰人的天赋,语气也平板,可夏阳依然还是能从他哪里感受到温暖。   勾唇笑了笑,她说:“李木头,以后我们也找一个民风朴实的地方隐居吧。”   李旭默默看了她一眼,道:“西戎确实不错。”   夏阳笑深了些:“西戎固然不错,可一辈子那么长,只待一个地方也挺没意思,再加上世界那么大,那么多好地方我们没去过,有生之年不四处去看看实在太亏了……”   李旭轻易便被她带了沟里去,幻想起与她携手天涯的日子,总觉得非常非常的不错,唇角不由自主便勾了起来:“所以呢?”   “咱还是去周游世界吧。”   夏阳咧嘴:“遇上特别喜欢的地方,咱们就多住些日子,等住腻了,就换的地方……生命不止,脚步不停,让人生真的变成一场随心所欲的旅途。”   李旭越想越觉得不错:“都依你。”   相比之下,李烨和沈妙梅就现实而又正常太多了,此时想的着急的,完全是惠武帝的伤……   “七哥七嫂回去便与贤妃娘娘说,我已派人去寻明月公子,但不能保证短时间就一定能找到,而且,他愿意不愿意回来也不敢保证……”   夏阳的话,让李烨面色有些微妙。   虽然他可以理解夏阳的决定,可惠武帝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虽对他也没有多少关心,可至少从未薄待过,如今明知有人可以救却无法开口求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难免不好受。   心思在李烨肚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忍不住张嘴想说些什么努力一把,却被沈妙梅阻止了。   沈妙梅笑与夏阳道:“既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身子虚弱,要好好休息才是。”   夏阳勾唇,笑了:“七哥七嫂莫急,我话还没说完。”   沈妙梅怔住,李烨则恍惚的有种看到希望的感觉,屏息凝视着夏阳,生怕听错了她接下来的话……   “这世上奇人无数,能者更非我一脉所有。”   夏阳能感觉李烨的目光,莞尔笑道:“便是我不出手我师弟不出手,也不意味着就再无人能救皇上了。”   “当真?”李烨惊道,语气不免明显外露的急喜:“人在哪儿?我这就去请!”   说罢才惊觉当着夏阳的面这么反应似乎不太好,不知夏阳会不会误会,尴尬起来。   好在,李旭神色倒是淡定的。   或许他其实也是希望惠武帝能再多活些日子的,只不过,惠武帝和夏阳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夏阳,于是,这事上他反而比李烨和沈妙梅更不好开口了……   夏阳虽然看不到,却至少还是知道和相信李烨为人的,何况,她也清楚,于现在的大华帝国而言,惠武帝确实还不能死,自不会在意李烨那真实的情感流露。   她浅笑着道:“有些事有些人,我实不方便多透露,不过七哥七嫂只管放心回去,不出意外的话,皇上那边很快便会有人出手相助。”   李烨和沈妙梅虽然好奇,但也信得过夏阳的为人,便也没多问便去老王妃那里接了福哥儿便回去了。   **   夜深人静,阿月独自盘坐房中练功。   当然,她练的其实是蛊!   因为一些缘故,大华汉人对蛊有很深的误解,以为举凡是蛊都只是害人之物,搞得每每谈蛊皆色变,日积月累便对蛊族生出了很深的排斥心理,加上南疆与大华现在的关系紧张……   若不小心些被人看到她在练蛊,必定轩然大波,到时候,她和阿琴很可能便要被永远的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了!   外面再好,再繁华,终归不是他们的家,她觉得,他们终归是要回去的,何况她是村子的继承人,肩负着守护村子的责任,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于她而言,终究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分心分神,本就效果奇差的让人烦躁,偏这时候还有人来打扰!   本能放蛊,却听到个熟悉的声音:“阿月姑娘,是我。”   阿月微怔,匆忙撤蛊,而后便见紧闭的窗上映出一道修长的黑影。   一墙之隔,她仍旧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凌乱不稳,哪怕小心翼翼的掩饰,依旧透着痛处和虚弱……   “咦?”   阿月忽觉他身上的蛊数量不对,不禁脱口而出惊异了声,却不想这时,他低低闷哼了声,便蹲下了身去。   阿月闻声色变,差一点就打开窗子查看,但手触及窗子的时候又猛然想起什么而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慢慢的,慢慢的收回了手。   她知道,他之所以痛和虚弱,甚至控制不住的蹲下身去,都是因为痴情蛊在咬他,惩罚他不去找阿琴却来找她!   他似乎痛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没声音,只有喘气。   阿月叹气:“你别动。”   声落,一只纯金色散发着淡淡光泽的怪虫从她口中出,无比神速的从窗缝爬了出去。   “你不乱动,它便不会伤你。”阿月隔着窗子尽量平淡的语气提醒。   她虽不会汉话,不通西戎语言,但姬氏极却会南疆语,而且说得还很不错。   低眸瞥着那只趴他胸口处盯他的金虫,姬氏极不由自主就勾起了唇角:“嗯。”   这玩意儿他已不是第一次见,虽然至今不知是什么品种和什么品种杂交变异出来的,但可以肯定,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它现在缩着身子隔着衣服趴在他胸口上,看起来短短圆圆的,一副憨态可恭的蠢懵模样,便是盯着他看监视他,看起来也很无害,仿佛它只是一只模样有些奇特颜色比较奇异的普通虫子而已,可他知道,这不过是表象,因为刚刚还在疯狂啃咬他心脏的那只痴情蛊,这会儿竟然非常老实了,蜷缩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更别说继续咬他了……   他再不懂也约莫猜得出来,这是蛊虫之间的等级压制,这只看起来憨态可恭蠢懵蠢懵的黄金蛊母战斗力非常恐怖,起码,足够让他身上那只痴情蛊放弃抵抗,直接缩着等死!   不过……   他再开口,浅笑便没了,换了叹息幽幽:“阿月姑娘到底还是信不过在下啊,终究还是追过来了……”   阿月张嘴正欲解释,猛然又想起他身上的蛊数不对,沉下脸来:“幸亏不信!”   声落又觉更气,不由又讥讽的冷笑着补了句:“是我糊涂了,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蛊族之蛊并非只有蛊族一脉能解!不过我警告你,别动阿琴,否则……”   姬氏极几乎立马反应过来,定是她发现了他身上的蛊数不对,听着她这番话的时候又不禁想起夏阳的话,面色顿时难看起来,打断她的话:“借了你的东西,欠了你两条命,我承诺过会还便会还,等这边事情清楚,自会带着东西再去南疆,可你为什么要跟着他追过来!”   阿月或许真的很厉害,非常厉害,可,他还是不认为她斗得过夏阳那个小魔女:“你既然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为何还要追过来?这不是送死吗!”   他声音不高,在这寂静的夜里也不足以惊动旁人,却惊到了阿月。   “送死?”阿月沉下脸来,掩着心慌不安,冷冷道:“你好大的口气!真当我蛊族威名是靠吓唬人得来的吗?”   “蛊族威名,当然不是吓唬人得来的……”姬氏极的语气也变了:“我姬氏一族拜魔蛊之赐,几度深陷灭族之险,两位姑姑更是一死一失踪,对了,大伯之死虽难得证实,却也多半脱不开关系,我父亲也为此蒙受难白之冤而被堂兄仇视,最终演变成手足相残……魔蛊之威,姬氏一族深有体会!”   阿月怔住,这是她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也总算明白,当初初遇时,他为何会用那种可怕的目光看她:“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些,可蛊族繁衍数千年,早非我一脉习蛊,且我一脉有祖训……”   “这些都不重要了。”   姬氏极打断她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带他赶紧离开吧,等这边事完了,我会去南疆物归原主。”   “包括你的命吗?”   阿琴的声音突兀横插进来,惊得阿月面色一变,再也顾不得许多的抬手开窗。   阿琴缓缓自黑暗之中走出来,目光幽幽的在阿月和姬氏极以及黄金蛊母之间徘徊,眼中怒火越烧越高:“你还是现在就去死吧!”   眼见阿琴扑向姬氏极,阿月面色再度大变,匆忙翻窗而出:“阿……”   劝阻的话才起,阿琴就突兀的定住不动了,甚至还维持着奔跑的古怪姿势。   很显然,这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人在!   “谁!”   阿月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目光锐利四下扫视的同时就要奔向阿琴,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十数片脆嫩的树叶便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哧哧围绕着阿琴深深没入坚硬的青石地砖之中。   这是警告!   她若敢有任何妄动,阿琴便会没命!   阿月面色难看,不敢再动,却顺着树叶来的方向,缓缓转头看向院角那棵树,果然看到树上有道修长的黑影虚掩在枝叶之后。   枝叶正好遮挡了他的脸,她看不到他的五官相貌,只看得到他站姿笔直,如同一杆长枪般立在那里,个头非常高,可怕的是,这么远远看着,依旧能看出来,他精壮的身体里蕴藏着多么可怕的爆发力,散发着怎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气。   当然,那并不是真正的血腥气,而是一种,杀人太多的具象表现,这意味着死在他手里的人,多到恐怖!   一眼,阿月便后悔了……   后悔看过去!   后悔来到有这种可怕存在的大华帝都!   但紧跟着,她便愕住了,不由自主的再度望过去——等等!他是什么人?为何能养黄金蛊!?   “他不是南疆人,也并未习蛊,脾气极差性情也冷酷,你别指望能跟他套到半点交情。”姬氏极与阿月说罢,瞥向树上那人:“你来做什么?”   “看戏。”   声如其人,冷到人骨子里去。   姬氏极没好气:“滚!”   阿月面色微妙,总觉得树上那人的话和声音配起来莫名怪异,不过,她还是看出来了,树上那人明显是为保护姬氏极而来的。   才这么想着,便又听到姬氏极惊道:“等等!”   阿月不明所以惊怔之间,便猛然察觉身边多了个人,赫然是刚还在树上的那人!   一瞬间,阿月头皮发麻,本能反抗。   趴在姬氏极胸口上的黄金蛊母霎时间目露凶光,掉头就走,速若神行。   姬氏极面色大变,慌忙跃起就扑了过去,同时惊道:“别伤她!”   李旭面无表情,眸光却隐晦的微微一闪,手中银光随即一转,便听叮一声,宛若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那扑向他的黄金蛊母倒飞回了阿月身上……   阿月趔趄退了一步,便被姬氏极扶住了。   才扶住她,没了黄金蛊母威胁的痴情蛊又开始猖狂起来,狠狠的咬住他心脏,直痛得他两眼一黑就跪了下去,差点缓不过来的直接晕死过去。   阿月忙伸手要拉住他,却被另一只手先了一步。   李旭直接拎大猫似得拎住姬氏极后领,面无表情的看着僵住的阿月。   他真的好高,身手也奇快,还养着一只黄金蛊母……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真的克她克得很彻底啊!   阿月面色难看:“你……”   才开口要说话,他却忽的扭头走了,拎拖着姬氏极走向阿琴。   他想干什么!   阿月面色再变,匆忙追上去:“你敢碰他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李旭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威胁一样,面无表情的在阿琴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盯着阿琴看。   阿琴也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人,面色十分难看,可惜他动都动不了,不过,虽然动不了,可声音并没有被封:“你想干什么?”   “让李靖知道你们医术了得,带你们进宫救一个人。”李旭冷冷道。   阿琴怔了一怔后,笑了:“我为什么……”   话没说完,银光突兀一闪而过,跟着阿月满头青丝便散了。   这是**裸的警告!   若他不照办,便会要了阿月的命!   当然,他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大华帝都!   不过……   为什么他是用阿姐的性命来威胁他?   普通情况下,不应该是用他的性命来威胁他阿姐吗?   他到底知道什么!   阿琴黑着脸,闭上了嘴,紧紧盯着李旭不说话。   阿月抿唇沉眸,也不说话,仿佛被挑散了发的人,不是她。   许是离着阿琴近了,痴情蛊也不折腾的松了口,姬氏极总算缓过劲来。   他一把推开李旭拎大猫似的手,臭着脸,却没说话。   这情况,他还能说什么?   李旭却问他:“说完了?”   姬氏极抿了抿唇:“说完了。”你在这里盯着,我还能说什么!说什么她们也听不进去了啊!   李旭眸光一转,又回到阿琴与阿月之间:“你们只有一夜的时间。”   换言之,明天还不进宫,便送他们上路!   阿月阿琴面色难看,眼睁睁看着他说完就走,第一次不敢贸然从背后放蛊偷袭。   刚才他已经用实力充分证明了他的身手远在他们之上,足以在瞬间秒杀她们!   换做其他高手,她们倒也没这么忌惮,毕竟身手并非她们主修,她们是行蛊一族,更厉害的自然是蛊,比如非常厉害的姬氏极就吃亏的落在了她们手里,然而偏偏,这个人也有一只不弱的黄金蛊!   起码,他的黄金蛊足够为他争取到杀她们的时间!   这个男人,简直三百六十度完全没有死角!   “你们最好不要心怀侥幸,以为他会心慈手软。”姬氏极神色复杂说罢,看了两人一眼,也走了。   临走之前,折了根树枝回射,帮阿琴解了穴。   阿琴恢复自由,面上却难得的流露出慌色来,拉着阿月问:“阿姐,怎么办?”顿了顿,又道:“不如我们连夜走!”   “走不掉的。”阿月面色难看的摇头:“就算能出大华帝都,也回不去南疆。”   “不会的。”阿琴面色更慌了:“他不可能一直盯着我们!”   阿月:“但今晚,肯定会,而且……他后面,恐怕还有个更厉害的。”   阿琴:“……”   阿月叹气,摸摸阿琴的头:“别担心,有阿姐在,谁都不能伤害你,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半个时辰后,刚刚歇下的李靖便被人叫了起来。   “郡主突发急症,有些不好。”   李靖立马惊起,匆匆赶到便见李珍抱着肚子满床打滚,哭闹不休,小脸青白得吓人。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肚子痛的,可谁也哄不住她。   秦语姗正在骂人,见他来了,更加阴阳怪气:“珍儿在我身边的时候好好的,白白胖胖乖巧得不得了,你偏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硬是要从我身边将她抢走,现在好了,也不知道这些狗奴才怎么照看的,给她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竟让她……”   “你闭嘴!”   李靖一把挥开她,大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欲抱李珍:“太医什么时候能到?”   奶娘冷汗都不敢擦,忙应:“初初觉察郡主不舒服的时候便寻了人去请太医,这会儿恐怕还在路上。”   秦语姗被李靖那么一推,踉跄倒退就险些摔倒,好在阿月阿琴在身后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摔在地上,可她暴脾气还是上来了。   “李靖你……”   秦语姗大步上前,欲要与李靖理论,却被阿琴拉住了。   阿琴语带焦急,不高不低道:“靖王妃,郡主这是急症,再不急救恐怕……”   秦语姗顿惊:“真的?你确定没看错?”   “不信你问奴婢姐姐。”阿琴骄傲道:“奴婢姐姐虽然是个哑巴,医术却是绝顶的。”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小郡主看看啊。”秦语姗说着,一把将阿月推了出去。   在她看来,阿月阿琴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终究是靠不住的,李珍才是她真正的王牌,若是李珍没了,李靖绝对不会再留她。   阿月趔趄站稳,抬眸便对上了李靖冰冷审视的眸。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看透她的心……   阿月终归是心虚的,多少有些不自然,好在她被定位为哑巴,无需开口说话,不然,李靖若问什么的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就回答。   不过,李靖并没有问任何问题,而是直接站了起来,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她,明显是让她立刻检查治疗。   略微的错愕之后,阿月赶紧上前。   才坐下,脖子便一凉,李靖手中锋利的宝剑紧紧贴着她的颈。   阿琴大惊,但紧紧握着拳头忍住。   秦语姗沉脸意图讨回点架子,却还没开口,便听李靖冷冷道:“珍儿有半分不好,你主仆三人立刻陪葬。”   “关我什么事!”秦语姗又惊又怒,他眼里,她的命竟跟她的两个丫鬟同等。   “动手!”   李靖根本不理会秦语姗,直接冷冷命令阿月。   阿月暗暗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的给李珍仔细检查了一番,就与阿琴打了几个手势。   阿琴立马默契的与李靖解释:“姐姐要先为郡主通穴止痛,王爷莫惊。”   李靖微微眯起眸子,如同洞悉狡猾的凶猛野兽盯着企图耍弄心机的猎物般盯着阿月,缓慢点了下头。   阿月立即抬手,往李珍身上一阵拍啄推打……   手法古怪而奇特,但确实是打在了穴位上,而且,她每打一下,李珍的痛处就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哭闹也渐渐的消停下来。   李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闻所未闻,更别说见过,一时间眉头拧得更紧。   他相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奇人异士不在少数,有机缘者,说不准哪天就忽然遇上了,但他不相信,身怀绝技的奇人会毫无目的的跑到他靖王府来当丫鬟!   不过……   他并没有打扰阿月给李珍治疗。   半柱香后,太医总算到了,可李珍已经安静下来,熟睡过去。   李靖先让太医把李珍又检查了一遍,而后又把阿月开的方子给太医过目,问他一些问题,发现太医所言与阿月所断基本无差异,而李珍也确是急症,确实不立即实施治疗的话,一不小心便会出人命……   尽管如此,李靖还是不信那么巧合,却听那太医竟然小心的打听起阿月来:“手法奇特,闻所未闻,倒是与明月公子的针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下官可否有幸拜会这位高人?”   李靖想了想,示意人带他去。   “起初陈太医看到阿月姑娘年轻,又是哑的,还十分轻视,但很快透过阿琴姑娘一番沟通后,很快便变了脸色,十分慎重的请教了一些问题……他们说的,属下也听不懂,不过,刚刚陈太医匆匆告辞回去了,但却是去了宫里。”   “宫里?”李靖扬了扬眉,笑了,笑得阴冷含毒:“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末了。”   “这会儿进宫倒是正好。”李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把阿月和阿琴带过来。”   **   虽然惠武帝还没有正式立李烨为太子,可他受伤之后,朝政便一直是李烨代为打理。   如今,大华东面正与东夷打,北面北狄也从未死心,南面南疆又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着动手,局势实在不太平……   为避免遗漏铸成大错,惠武帝养伤期间早朝也照旧,依旧是李烨代为主持。   虽然如今惠武帝连着几天高烧不退,晕厥不醒的消息并未传出,但早朝照旧,身为靖王的李靖进宫倒也方便,不过,他虽把阿月阿琴当随行侍女带进来了宫,却并未直接去找陈太医去找惠武帝……   李烨朝上看到李靖还有些错愕,以为他要干些什么为难自己,不想李靖什么都没有做。   纳闷到下朝,胡亮便凑了上来禀报,说是惠武帝连日的高热终于慢慢的退下了,人也已经醒了过来。   “当真?”   李烨大喜,又问是怎么退下的,哪位太医的手段或方子,得到的答案着实意外:“靖王妃的贴身丫鬟?”   胡亮点头:“说是这几年靖王妃身子越发不好,一日不如一日,前阵子更是眼看着都要不行了,靖王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为她找了两医女……”   “起初也只当是有些手段的医女而已,不想昨晚靖王府郡主突发急症,十分危险,这才发现她们竟身怀绝技。”   “对了,据说是一对孪生姐妹,大的叫阿月,天生是个哑的,但医术非常了得,陈太医便是从她那得到了方法,小的叫阿琴,也通医理,不过似乎并没有那么厉害……”   如果李烨昨晚没去找过夏阳,还真就信了这些说法,可偏偏,他昨晚和沈妙梅一起去找了夏阳,而且,夏阳还说了那样的话……   【便是我不出手我师弟不出手,也不意味着就再无人能救皇上了。】   原来,人竟在三哥那儿么?   七弟妹竟然早就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什么情况啊这是?   诶哟喂,他这脑子瞬间又不够用了,疼……   李烨皱眉想了想,问道:“母妃可在父皇那儿?”   胡亮点头。   “走,看看父皇去。”顺便,看看母妃的意思吧……   **   惠武帝退热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战王府。   “这位陈太医可以啊,靖王的功都想贪。”夏阳表示必须鼓掌称赞三秒:“好想知道他脑袋什么构造。”   姬氏极淡道:“惠武帝连日高烧不省人事的事情并未对外宣布,若不是烨王来说,你们也不知道严重到这种程度不是吗?他不说,倒也说得过去,何况阿月在靖王府不过个小小的丫鬟而已,照李靖素来爱做脸面来看,是不会与他撕破脸皮说那么清楚。”   然而现在,惠武帝大事小事一股脑儿全交了李烨代理,李靖则被以养伤为名愈发的远离朝政,怕当下的都渐渐失去,急了……   而李靖也不蠢,进宫并未直接杀去找陈太医对质,承认他一直都在密切关注惠武帝的情况,而是隔山打牛假装只是去上朝,只通过宫人与淑妃的对话将阿月也进宫了的消息传给陈太医,隔空恐吓陈太医。   其实,陈太医如果再豹子胆些,李靖其实也奈何不得他,功劳自就能尽数贪掉了,可陈太医终究还是有贼心没贼胆,怕李靖日后报复而不敢贪了功劳。   “不说那些破人破事了,咱还是来说说咱那未来嫂子吧。”夏阳说着,扭头便于李旭打听起来:“咱未来嫂子漂亮不?”   本来她早该打听的,奈何李旭早上才回来,而她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来二去便拖到现在了。   “都不如你。”   李旭惜字如金,但字字都有暴击的力量。   夏阳恬不知耻的咧嘴笑道:“那是必须的啊,不过,下次委婉一点哈,你这么直接极哥哥的脸不好看。”   李旭一本正色应好。   “你们慢慢聊,我不好看我滚蛋。”姬氏极懒得理跟他们较真,白眼一翻起身就要走,却听李旭忽然问他道:“两条命,你准备怎么还?”   姬氏极想捂他嘴都来不及了。   当然,就算来得及,也是捂不住的。   默默的,他欲大步退散,却听夏阳笑吟吟问道:“极哥哥,什么两条命?不解释解释吗?”   “阳阳,这是我的事。”姬氏极面色复杂道。   夏阳沉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的勾唇又笑了:“也是。”   姬氏极不是姬氏魁,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她这么说便真的不会管了,不禁皱眉,沉声:“阳阳,这是我的事。”   “我没聋,听见了啊。”夏阳无辜说罢,无辜便没有了。   姬氏极面色微妙到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也知道,夏阳倔起来比谁都倔,是根本不可能劝得动的……   叹气,默默的走了。   “李木头,我管太多了吗?”   姬氏极走后,夏阳委屈的靠近李旭怀里:“可是,极哥哥是为我去的南疆,如果他不去南疆,不为我去蛊族偷药,又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烂桃花,如此的左右为难……”   她差一点就想问李旭,他那一世结束之前,姬氏极成亲了没有,娶的是谁。   可惜……   即便不问她也知道,这一世早在真正的镇北侯郡主离开的时候,就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越是与她这个“冒牌货”亲近的人,越是受影响!   李旭低头轻吻她的额:“我也不知道你这样算不算管太多,不过,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李木头!”   夏阳倏地抬起头来,顶着一双猩红猩红的兔妖眼,拼命冲他放射亮晶晶:“我有没有说过遇上你真好?”   李旭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却道:“没有。”   “是吗?真的?你确定?”   看着她压过来的表情无比夸张的脸,李旭嘴角的笑纹便更深了些:“本来很确定,可现在忽然又不确定了。”   “……旭哥哥,快去拿小扫子小簸箕来。”   李旭瞬间默了——这什么鬼?脑回路跟不上啊喂!开口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本地土著的心理阴影面积啊!   “你节操菌掉地上摔碎了,赶紧扫起来吞回去!即便是碎的也总比没有的好。”   李旭——虽然听不懂,可,莫名就是觉得不是什么好意思……   **   惠武帝醒来后,听了陈太医的坦白,倒也接见了李靖和阿月,却只是让阿月好好照看李靖的身体,需要什么缺什么,直管讲,并未将她留在宫中。   为此,阿月暗暗松了口气,李靖却很是不忿,觉得惠武帝太过偏心,连丽妃和林氏那么大的罪行都能为了李旭而刻意去淡化,与李旭关系愈发往好的方向发展,却始终不肯原谅自己母亲那点被逼无奈的过错,连带着看他不顺眼,不论他做什么,都讨不到他半点欢心……   李靖一走,淑妃也被遣开了,只留了张皇后和贤妃在侧侍候作伴。   贤妃素来贤惠识大体,从不主动乱凑热闹生是非,整个人落落大方让人处着舒服,几十年来从未与人争执红脸,惠武帝看上了她儿子,有意让李烨继承大统,张皇后虽然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却也慢慢的接受了。   当然,不接受也没办法。   她生了李煜之后便被害得无法再孕了,李煜一去她膝下便没了孩子,在惠武帝膝下尚有皇子的情况下,她抱养宗室的孩子完全不可能,养在淑妃名下与李煜五官神似的李靖从来不在她考虑范围内,李烨又是贤妃的不好下手,她敢惠武帝也未必愿意,李旭又过继出去了,十三皇子倒是最小生母也没地位,本该最合适,奈何他实在太不争气,潜意识就以李煜为衡量标准的张皇后左看右看了这么多年,死活没看上……   一来二去,张皇后倒是阴差阳错的与贤妃相处愉快上了,如今贤妃又细心体贴的连日照顾了惠武帝这么多天,疲惫不堪神色憔悴,张皇后看不过去,便做主让她去休息了。   张皇后见惠武帝迟迟不睡,似有心事,不由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独独老九没来……他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想来?”   听着惠武帝这么问,张皇后着实有些懵,而后莞尔:“什么独独老九没来,老十三也没来,公主们也没来……皇上,您这话要是传出去,老十三和公主们可得伤心了。”   心中又忍不住暗暗的想,幸好当初没有投注老十三,就这么一个分分钟被老子忘后脑勺的存在,哪能指望得上!   惠武帝这才想起他不止那么几个儿子,尴尬的咳了两声:“那你倒是说说,他不来,是不想来,还是不知道?”   张皇后抿唇笑问:“皇上真想知道?”   也是从皇子一步步当上如今的天子的,惠武帝哪能蠢到不知道,可话已经糊里糊涂的蠢出去了,哪好收回来。   哼哼含糊了声,算是应了。   提心吊胆了几日的张皇后现在一颗心总算回了原位,心情正好,不由与惠武帝开起了玩笑:“若说他一点都不知情,臣妾是绝对不信的。”   换言之便是,李旭知道惠武帝病重方脱险,没来,是因为不想来!   不想,惠武帝却并未流露出失望来,而是叹气,没头没脑的轻拍着张皇后的手来了一句:“幸得煜儿提醒啊。”   张皇后听得怔怔的,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惠武帝淡淡一笑:“老九很聪明,也愈发的沉得住气了。”   张皇后更不明白了,好好的,惠武帝怎么想起来夸李旭了:“皇上,您难不成是……”后悔把李旭过继给战王府了?   惠武帝莞尔:“不是……”   那是为什么?   面对张皇后旺盛的求知欲,卧病在床无所事事的惠武帝不禁来了几分精神:“老九是聪明,也愈发沉得住气了,可他杀气还是太重了,终究战王府才是他最好的去处。”   张皇后想了想,虽然还是不明白惠武帝到底为什么心血来潮提起李旭,又为什么会说幸得李煜提醒之类的感慨,却是极赞同,战王府是李旭最合适的去处。   这时,刘公公近来传报,说是淑妃亲自炖了汤命人送过来。   惠武帝几乎想都没想便道:“朕现在没胃口,你这几日也辛苦了,便赏了你吧。”   刘公公欢喜谢恩,心中却忍不住叹气。   淑妃娘娘这几年若还能像之前那样安静低调的话,念在三公主的份上,皇上多半还是会善待她的,可惜,三公主去后,她整个人都变了,如今愈发的不像话,却偏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   靖王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都时时记得自己生母是如何死的,又如何去让皇上忘记?又怎怪得皇上多疑偏心?   相比之下,要论童年所受折磨和所得关爱,战王才是最惨的那一个,如今长成后的他虽然看起来更具备攻击性,更危险,也意外的聪明得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可他难能可贵的是心思纯粹,所求并不多,不惹他他也懒得理你……   没有比较没有伤害,一比较,伤害可就大了,皇上又岂能不偏心?   **   阿月和阿琴都被李靖带进宫后,秦语珊才后知后觉的后悔起来。   李珍固然是王牌,可阿月和阿琴的本事也很重要啊,万一李靖“借”去之后就不还给她了怎么办?何况,她如今美其名曰还是靖王妃,却其实早已被架空,又没有娘家可以依靠……   再失去那么有手段的阿月和阿琴,就更惨了!   于是,她李珍都顾不上了,伸长脖子等啊等,好不容易总算等到李靖回来,二话不说上去就要要回阿月和阿琴。   “珍儿呢?”   本就心情不好的李靖见只有秦语珊却不见李珍,面色更难看了。   秦语珊被架空很久了,府里的下人早不把她当回事,之前还有阿月和阿琴帮忙镇着,可如今阿月和阿琴被李靖领走,所有人都觉得有李靖这高枝了,姐妹二人定不会再买秦语珊的账,秦语珊想要回她姐妹两人是没希望的,又哪里还会听秦语珊使唤……   给她通报李靖回府的人都没有,她只能自己出来等李靖,也只顾着在这等李靖了,哪里知道李珍去哪了。   突然被问,她还真答不上来。   李靖顿时更火了:“从小便不让珍儿亲近你我果然是太英明了!”   秦语珊一听,也激动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若不是你跟夏阳那贱……”   啪!   李靖一巴掌扇过去,打断她的话:“不可理喻!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关起来!再让我听到她胡说八道,连你们舌头一起拔了!”   正好在周围的下人琴瑟应诺,匆忙将秦语珊拧走。也都愤她给她们找这样的麻烦而纷纷的黑手狠着劲掐拧。   都是女人,见她如此的阿月难免心生同情,想要出手相助,却被阿琴拉住了。   阿琴摇头,眼神示意了李靖一眼——别惹事,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阿月抿了抿唇,沉默的别开了眼。   不过,阿琴也默默的,默默的,企图趁李靖不注意,拉着阿月走开,寻个机会,离开靖王府。   当初他敢一路从南疆追过来,是不觉得这世上有人能克制住他阿姐,却哪里想到,山外真的有山人外真的有人!   昨晚那个神秘的男人,彻底刷新了他对外面世界的认知,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再不走,他怕被破腹掏心强取心头血!   然而……   他压根还没有机会带阿月走开,李靖的注意力便转回了他们身上:“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阿琴面色难看。   阿月反手拉上他,跟上李靖,袖子恰好挡住了他们的手。   阿琴感觉阿月的指在他掌心写字——找机会就跑,一路往南别回头!   不行!   阿琴抿唇摇头。   阿月咬了咬牙——搬救兵!   她已经看出来了,李靖早就怀疑她们的身份了,只是当时还没发现她们有多大的价值,所以只是盯着没有动,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一旦被他知道她们是南疆蛊族,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不愿受他威胁的话,必定起武力冲突,一旦闹大了出动军队,她便是插翅也带不了阿琴离开了!   可若受他威胁……   谁又知道,会卷进什么样的阴谋算计之中?   姬氏极和昨晚那个恐怖的男人,又是哪一边的?   她可真心不愿与那种存在为敌,而且,不管是什么阴谋算计,她和阿琴都充其量不过是棋子而已,用得着时尚有一时风光,用不着时,随时命不如草!   她现在的目的很简单,不管如何,骗也先把阿琴骗走,他不愿意回村子甚至可以不回南疆,他那么聪明,汉话说得那么好,在大华也一样能过得很好,而她……   他说欠她两条命,知道她身陷于此的话,应该会来救她吧?   阿琴面色难看,本要拒绝,却不知猛然想到了什么,转念又答应了。   出去了才有办法救阿姐,两人都困在这里才是真正的死路!   姐弟二人达成共识,手也并未松开,倒是显得非常自然。   阿月无法开口,只能阿琴寻找机会脱身:“王爷。”   李靖回头。   “奴婢……”阿琴扭扭捏捏一脸尴尬,可只要不是蠢的都看得出来,他那意思是尿急了,要去茅房。   李靖看向阿月。   阿月看着阿琴,也替他急的模样,却是没有也要去的意思。   李靖淡道:“去吧。”   眼神示意侍卫后面跟上阿琴。   侍卫意会,自然的放慢脚步,一拐弯便绕道追了过去。   阿月还在担心阿琴能否成功逃掉,忽听前面的李靖突兀问道:“阿月姑娘其实是南疆人吧。”   稍顿,不等她惊回神,又问:“来自蛊族?”   **   尽管李靖极力隐瞒,可他回府没多久府中就发生打斗的事情,还是透了出来……   李旭告诉夏阳:“确切的消息还没有,不过人多半是已经被困住了。”   得罪一个蛊族人还被他逃走了,绝对是场大灾难,李靖绝对不可能安安静静没点动作,除非,人已经被他控制住了!   “所谓双手难敌四拳,她们蛊术再超群也终归只是两个人而已,加上蛊虫亦不是杀不完的,李靖又是谨慎小心之人,在他的地盘上被抓住,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惊讶,就是极哥哥那边……”   夏阳叹气:“我复明之前,还是先瞒着他吧。”   李旭沉默了瞬,道:“我可以去一趟。”   夏阳无语:“你去顶了天去也就是能救人回来,有屁用。”   李旭:“……”   “除非你能替极哥哥收了那朵烂桃花又打开整个姬氏的心结!”   李旭面色微绿。   “所以嘛,解铃还需系铃人,咱一帮盯着适时打打下手就可以了。”   李旭——我们什么时候变成配角了?   这时,李年回来了。   牙坠,解药,一起带了回来。   “他没闹着要跟你回来?”夏阳稀奇了,口中的他,自是指柳明月。   李年道:“明月公子说要专心养伤。”   夏阳将炼成丹状的解药含近嘴里,细细品了品味道,差点没恶心得直接吐出来:“水,水……”   李旭忙给她倒水,轻斥道:“药又不是糖,该!”   “我这不是好奇嘛……”夏阳委屈的嘟囔了声,又喝了整整一壶水,才把那股恶心的味道冲淡了些,与李年道:“说实话。”   李年怔了瞬,又道:“明月公子这两天心情不太好。”   “我就说嘛。”夏阳冷哼:“这药本来应该不是这个味道的。”   李旭当即皱眉沉声,伸手就要撬她的嘴:“味道不对竟也敢咽下去,马上吐出来。”   “你干什么!干什么!”夏阳一边后昂一边双手狂挥阻拦:“我只是说味道不对,又没说药效有问题。”   “药效没问题味道怎么会不对?”李旭沉声黑脸:“你少给他找理由,快吐出来。”   “好好好,我吐,我吐,你别抠,很疼的好不好。”   李年默默的,默默的,退走了……   而当然,夏阳是不可能把吃下去的吐出来的,哪怕那味道真的是把她恶心坏了。   她还理直气壮:“那么费劲的咽下去了又吐出来,多对不住之前废的劲儿。”   李旭气得七窍生烟,拎起她来就准备使用非常规手段催吐——先把她脑袋朝下腿朝上的倒拎起来。   “你怎就不信我呢?”   夏阳什么人,无节操无下限对各种危机却异常敏锐的神奇物种一只,哪肯老老实实被他倒拎起来,察觉不对的瞬间就手快的一把抱住他的腰,小脑袋还很无耻的乱拱啊拱,他哪儿敏感她就拱他哪儿,撒娇的声音更是甜糯得让人浑身酥麻:“李木头,旭哥哥,旭旭……我用我这颗超级无敌漂亮的脑袋担保,虽然药的味道真心烂透了,可药效完整,该有的啥都没缺,不该有的一样没有。”   李旭虽然活了两世,经历和见识也堪称丰富,但他到底两世都是正经的本地土著,哪里见识过夏阳这种磨人妖精,愣是没几下便被她弄得浑身燥热满面绯红,那啥都精神抖擞斗志昂然了:“你……你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不要这样!快……快放手!”   他放开她了,她却还不肯罢休,他只好动手去推去扯,却又不得不承认,虽是隔靴挠痒,但对禁欲许久的他而言,远胜于无,于是……   欲推非推,拉拉扯扯,半天还纠缠在一起。   能耍流氓的时候,夏阳绝对不会客气,此时当然也是一副猥琐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作态:“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你咳……”   “别动!解药又不是仙丹,哪能吃下去就见效,我先还浑身是毒呢,还是你觉得我实在太优秀太优秀了这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又委屈又可惜,于是大发慈悲弄死自己送我寡妇身好方便我再嫁?”   李旭嘴角一抽,猛的拎起她就往茶几上摁,嘶啦嘶啦,三两下就把她身上的衣服撕了个还能挂她身上但又哪都能通风透气方便下手……   夏阳秒怂护胸:“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可还是虚弱无比的毒人,一,一不小心就会被你弄死又顺便弄死你。”   “我也告诉你……”李旭倾身将她压在茶几上,一字一顿道:“我忍你很久了!”   “额,咳!咱,咱有话唔……有话,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动脚啊,一,一不小心……”   “大不了我弄死你你又顺便带上我!”   “可我还不想咳唔……你,你居然咬我!”   “说得是,舔的更安全。”   “啥?”   外面,刚刚带着薛朗进院的绿屏风中凌乱,简直恨不得立马挖个洞钻了。   两位,你们能不能,动静小点儿啊?   呜呜……   明明刚才还跟李年谈话的啊,怎么她转个身出去接人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都怪她,几年不见心心念念的薛大哥,太激动了,竟然没注意到本该在院子里的人都躲起来了,结果,她就这么带着薛朗进院,然后,一起听到了那些**劲爆的内容……   战王殿下,你丫的为啥不孤峰雪岭冷傲彻底啊啊啊啊!   还没凌乱完,头顶便被薛朗敲了一下:“小孩子不要乱听墙角。”   回神,便见薛朗转身大步离开了院子。   北门关不是好地方,荒凉贫苦,危机四伏,却又是武将建功立业的好地方,因为那里从来不缺战争,不缺少立功的机会……   薛朗自己有本事,短短几年立功无数,帝都这边又有夏阳李旭照应,爬得自然比别人快。   前段时间,李旭已为他恢复真名,并与惠武帝举荐他做如今的夏家军一把手,长期镇守北门关。   许是薛朗的战绩确实惊艳,又许是惠武帝卖李旭这个人情,也想通过这些修复与夏阳的关系,迂回架空镇北侯府……   总之,惠武帝答应了。   薛朗这次回来,一是惠武帝之命,正式受封受命,二是夏阳也要他这个做哥哥的回来处理绿屏的婚姻大事。   摸了摸自己的头,绿屏红着脸跟上去,羞赧嗔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薛朗回头看了看她,有点怔,跟着就匆匆的别开了脸:“嗯,我捡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长,现在……确实大了,是该嫁了。”   嫁……   绿屏满面羞红,不知道如何应。   然而,薛朗跟着却问她:“有看上的么?有的话我去给你把把关,若是没有,只好拜托战王妃和老王妃了……”   绿屏惊怔住。   薛朗走前面没发现,兀自道:“我这次回来最多也就停留三个月,趁我还在帝都,赶紧把你的事儿办了吧,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绿屏脸都白了,明明满腔的话要说,却乱糟糟的不知从何说起,却张嘴就自动的蹦出一句:“你……你不要我?”   薛朗怔住,回头,有一瞬面色微妙,但很快便道:“姑娘大了都要嫁人的,就算你嫁了,我也不常回来,我们不能经常见面,但你还是我妹妹,若有人欺负你,我还是会替你出头,怎么能说是不要你呢?”   这不一样啊!   绿屏眼睛都红了,不死心的问:“你不娶我吗?”   薛朗一副受惊的样子,瞪大着眼睛看她,竟然支吾起来:“虽然我当初只是把你捡回来,仔细起来也没尽什么抚养责任,可,可我真当你是妹妹啊……”   “妹妹?”   这两个字对绿屏而言,是巨大的打击:“我只是妹妹?只是妹妹?”   她跟了夏阳多年,确实变勇敢了,可她又终究不是夏阳,无法处处都得夏阳真传……   至少这一刻,她懦弱的,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狠狠哭一场。   眼见她快哭了,素来严谨的薛朗也不禁慌了变色了,其实是手足无措的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安抚,却因为常年征战沙场的缘故,战将气质已然天成,反倒给人一种冷眼对待的感觉。   当然,他脸色其实的很精彩的,只不过,现在的绿屏自觉难堪,没仔细……   “我眼进沙子了,去洗洗,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绿屏哽着声音匆匆说罢,一溜烟跑了。   薛朗张嘴想叫住她,可叫住她之后呢?   没整明白,只好先放弃了,左右四顾,想寻个地方坐下等,不料却看到个高高壮壮的西戎汉子翘腿坐在不远外的游廊里笑望他。   夏阳在西戎也很有身份地位的事情,薛朗自然也听说了,所以见到索朗穆也并不惊奇,但……   “绿屏姑娘长得还算不错,人能干,脾气也好,而且瞧那身段还是好生养的。”索朗穆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不喜欢,不如让给我啊。”   薛朗沉下脸,但还是很礼貌的问:“穆王子?”   索朗穆扬眉,还挺意外:“你竟然认得我?”   “屏……我妹妹在信中提起过你们。”特征还蛮明显,所以不难认。   索朗穆咧嘴:“大舅子认得我就更好说话了,如你所见,我是西戎索朗的王子,绝对配得起绿屏姑娘……”   薛朗越听面色越难看。   什么叫绝对配得起?   **   李旭和夏阳还没“忙”完,索朗穆和薛朗就打起来了。   如兰二人哪里敢去找李旭和夏阳,便命了人去寻绿屏和姬氏极等人。   绿屏是薛朗义妹,姬氏极等人和索朗穆一样是西戎人,总能拉开的。   “怎么就打起来了?”姬氏极表示很无语:“薛朗不是今天才回来吗?”   “额,好像,跟绿屏姑娘有关……”   姬氏极怔了怔后,没好气道:“我看跟索朗穆脑子有问题有关!”定是他嘴巴不干净,说了惹人家上火的话。   匆匆正要赶去劝架,迎面忽然奔来一个丫鬟。   双目无神呆滞,却跑得飞快,趁着他错愕的功夫猛就扑了过来。   本能的,他一脚将那丫鬟踹翻在地,正要问,却听那丫鬟念念有词的自觉就开了口:“阿姐被靖王抓起来了,阿姐被靖王抓起来了……”   声音确实不像阿琴的,可语气却很像,而且,阿姐这种称呼在大华并不多见,还跟靖王联系在一起……   姬氏极面色难看,一脚将那丫鬟踢晕了过去。   奉命通知姬氏极的侍卫目瞪口呆看着一切。   “先把这个人关起来。”姬氏极说着,大步继续往索朗穆和薛朗打架的方向去。   绿屏已经先一步到了,可惜,她的到来非但没能让两人停手,还打得更凶了。   姬氏极劝架的方式与夏阳又异曲同工之妙,一样的简单而粗暴——直接拔火铳冲两人打架的方向轰了两下!   枪声过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索朗穆回过神来,怒骂:“卧槽!你劝架就劝架,用得着开枪吗?子弹不用钱啊!你钱太多我完全不介意你送点给我啊!”   姬氏极收火铳转眸,看向薛朗:“他脑子有病,你不用理他,不过他很穷,你跟他一起打坏了这么多东西,他肯定是没钱赔的。”   “喂。”索朗穆怒瞪姬氏极——我跟你是一国的好不好!我再穷也好歹是个王子啊!这点东西还是赔得起的好不好!   姬氏极凉飕飕瞥过去:“怎么?你要打肿脸充胖子全数赔偿?我当然不反对,也相信我那妹子绝对会很高兴。”   索朗穆:“……你吃火药啦?”   姬氏极没理他,转眸看向闻讯赶到的周荣泰安等人:“你们给我好好看住他。”   周戎泰安等人怔了一怔,面面相视不得答案,又目光询问的看向索朗穆——什么情况?极哥向来很好说话的啊,不太与人计较,你怎么惹毛他的?   索朗穆——你们问我,我特么问谁去?我刚刚只是专心的痛快的打了一场架而已!   姬氏极不管他们,转头又交代绿屏:“看好你家男人。”   说罢也不管绿屏什么颜色,转头就往李旭和夏阳那里去。   “大白天的你们有完没完!没完也赶紧给我先收拾起来!我有话问你们。”   ☆、【结局篇 下】   夏阳现在可经不起折腾,李旭再饥渴也不至于这么没分寸,于是,稍微尝点甜头也就罢手了。   姬氏极兜一圈绕过来的时候,两人其实已经完事,夏阳还被李旭抱回床上休息去了,可被姬氏极这样的方式“请”出来,李旭的脸还是很黑。   不过,姬氏极显然也不乐意跟李旭谈:“阳阳呢?”   “睡了。”   姬氏极皱了皱眉。   李旭沉声:“她已经睡着了。”你要敢叫她起来,我直接弄死你。   好在姬氏极不是姬氏魁,不至于为了一口意气而特地对着干,硬是把夏阳闹起来,却也忍不住的幽幽看着李旭讥讽:“明知道她身子不好还胡闹,现在又充什么好男人。”   李旭假装没听到,也不主动问姬氏极什么事。   “你们早知道了吧。”   既然夏阳已经休息了,姬氏极只好问李旭了:“阿月被李靖抓起来的事。”   “算是。”   姬氏极皱眉:“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李靖把消息捂得严实,我们并未确定。二,阳阳担心你犯傻去还命,反而一起落到李靖手里。”顿了顿,上上下下看了姬氏极一遍,李旭淡淡道:“显然,她多虑了。”   姬氏极嘴角一抽,莫名上火:“这话什么意思?说我胆小没担当?怕了李靖不敢去?”   李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姬氏极沉下脸——怎么感觉自己说错话犯蠢了?   李旭缓缓勾唇,浅笑绽开来:“我之所以觉得阳阳是多虑了,是因为表哥既被誉为西戎第一人,自是聪明绝顶,不会看不穿李靖那厮正等人跑去自投罗网而去自投罗网。”   姬氏极俊脸瞬黑——我已经知道我犯蠢了你特么的用得着特地再羞辱一次吗!   看着姬氏极面色难看心里不舒服了,李旭的心情瞬间变好了,也不再啰嗦那些没用的,直接道:“阳阳已经服下解药,什么时候能起效多久能痊愈还说不准,你且稍等两三日如何?”   姬氏极也知道,李靖抓阿月的目的,无非就是看上了阿月的医术和蛊术,想为他所用而已,阿月暂时是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沉默了瞬,点头同意了。   李旭转头就要回屋,猛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虽然你死跟我没什么关系,可你真死了阳阳会伤心,这就跟我有关系了。”   姬氏极沉下脸:“放心!阳阳醒过来商量好对策之前,我不会出去乱走,你不,用,特,地,派,人,盯,着,我!”   要不是为了照顾阳阳那个小魔女还病着,谁会被他那些人盯着啊?   “我只是提醒你。”   李旭冷淡说罢,再不理姬氏极,回屋陪夏阳去了。   姬氏极冷哼一声,也扭头便走。   **   帝氏一族号称医道仙家,却也到底并非真正的仙家,所炼之药,无法做到药到病就除,终究还是靠慢慢去消化。   夏阳一觉醒来,双眼仅能感受到朦胧而微弱的光。   李旭更加怀疑柳明月在恶意报复,解药定是被他短少了分量。   夏阳哭笑不得,解释不通,干脆等时间来证明,不过,阿月那边姬氏极虽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非急的,不然也不会一天来她这儿报到三趟……   起初夏阳还觉得挺有趣,可装了几趟傻下来,再有趣也要变得没意思:“极哥哥,要不咱们拉上人马直接去打靖王府怎么样?”   “额咳……这就不必了。”姬氏极囧囧有神了。   “凑点钱买杀手也行。”夏阳嘴上说得慷慨,脸上却全是肉痛色:“总不好让你为情所困光棍一生。”   姬氏极黑线滚滚:“姑奶奶,咱能好好说话吗?”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不是你不肯好好说话吗?”夏阳觉得自己无辜死了。   姬氏极被堵得胸口疼,干脆道:“阳阳,这都第三天了,你的眼睛……恢复得怎么样了?”   表面看着,她眼里的猩红已经淡了不少,淡淡的已经能看出别的颜色来,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不像是黑色,加上红色还太重,实在难分辨……   继续玩,夏阳不腻姬氏极也要火了,自要适可而止:“现在已经恢复到大概高度近视的程度了,虽然已经能看到,但还是看啥啥也不清楚……”   “极哥哥,你别急,我还有两天药就吃完了,吃完不好全也差不多,我那未来嫂子既能让你看上,定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李靖便是抓住了她又能如何她?旁的女子倒还可以使些非常的腌臜手段威胁利诱,可她是蛊族女子,李靖便是想用非常手段也难。”   顿了顿,勾唇:“再有,我们还要等个人恢复到能出来做主不是?”   哪怕惠武帝再不喜欢再冷落,也改不了李靖是惠武帝亲生儿子的事实,跟他明面上小打小闹惠武帝肯定懒得管,暗斗到危及性命都有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事情一旦闹大摊出来还涉及西戎南疆人士,那可就不一样了……   李旭两世从小缺爱,现在好不容易慢慢的找回来一点,父子二人关系正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实在不愿去破坏,让当下这一切因为她又回到原点。   李旭和姬氏极都不是蠢的,哪能想不到能为他们做主的人是谁……   虽然李旭没说什么,可他看夏阳的眼神,明显的温柔了许多。   姬氏极也知道,夏阳连惠武帝的立场和心理都考虑了进去,不仅仅是为了李旭,还是为了他们所有人,毕竟,他们都不是可以随便任性妄为的一般人……   不过,矫情的话他与李旭和夏阳这对奇葩夫妇实在说不出来:“一天不秀恩爱会死吗?我都要瞎了好吗?”   “没请你来。”李旭凉飕飕道。   “是是是,我没事犯贱自己跑来找虐,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姬氏极白眼一翻,起身就走,到门口的时候终还是忍不住的停了下来,欲言又止:“阳阳……”   夏阳等了会儿,还是不见他开口,不禁叹气:“你放心,最迟后天。”   姬氏极点头。   “极哥哥。”   夏阳想了想,又叫住他:“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缘分到了,你躲是躲不过的。这世上其实根本就没有解不开的心结,有的,只是不肯去放开的人性。”   “不肯放开的人性吗……”姬氏极喃喃念着,恍惚间仿佛有扇门悄然被敞开,透出暖光,让他阴郁的心情都跟着敞亮起来:“人小鬼大,老搞不清楚状况,我才是你哥,不要老给我说教!”   第三天就这么过去了,第四天……   香茗,如兰,时不时斜眼瞥绿屏,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开口提醒她,她已经把博古架擦了十几遍了。   “别提醒。”夏阳乐呵呵道:“她难得犯点蠢,当稀奇看还挺好看的。”   香茗:“……”   如兰:“……”   绿屏没聋,当然听到了,虽然反应迟钝不知说的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说的肯定是她,不禁僵住,而后就慢慢搞明白过来。   一时间,面红耳赤,讪讪收了手。   夏阳笑嘻嘻又道:“继续啊,这不是还没把博古架擦散架么,继续继续。”   “战王妃……”绿屏小脸更红了三分,尴尬转回身来娇嗔求放过。   “不就是个男人吗?至于吗?”夏阳撇嘴道:“实在不行,咱再旧戏重唱,对付零食君那套再对付他就是了,他要真有那个意思,肯定扛不住。”   “没用的……”绿屏哭笑不得:“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大哥与翎四……也不一样。”   “这倒是。”夏阳点头:“能把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童养媳搁后脑勺这么多年,完全想不起来立业之外还有成家这回事,他情商肯定不如零食君。”   “奴婢不是童养媳……”绿屏被她囧得不行,心里也更难过了。如果是童养媳,就好了,可她非但不是,还是妹妹!   夏阳抓了把瓜子嗑起来:“所以你就心虚了?退缩了?”   绿屏红起眼睛来:“他,他都躲奴婢躲到镇北侯府去了,奴婢,奴婢虽然身份低微,可,可好歹也是个正经的姑娘家,还,还能追上去死缠烂打不成?”   “那就看后半生零遗憾的幸福和当下一时的脸面,你到底选哪个了。”   夏阳懒懒问道,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你想要脸,就甭想什么薛琅了,我随便一抓就能给你抓一把门当户对人品又过得去,保证让你嫁得风风光光这辈子只要你自己不出什么幺蛾子,绝对太太平平。要想后半生零遗憾的幸福嘛……”   顿了顿,勾唇笑得邪恶:“拎上酒,带上肉,趁着月黑风高直接把薛琅扑倒办了!”   香茗如兰全程听着,面色那是相当的精彩,尤其听到后面这番话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噎着——战王妃,您这么彪悍您爹娘知道吗!   绿屏也是脸红成熟虾:“战王妃!您不要这么口没遮拦的好不好!您不要脸奴婢还要的!何况……何况……”   “何况啥何况啊?何况你不想逼他?不希望他是出于责任娶你?你想要的是他的真爱?”   夏阳撇嘴:“真爱多少银子一斤啊亲?你不试试咋知道他对你就木有真爱呢?再说了,感情这玩意儿完全是可以培养的,我当初嫁李木头不也是被逼的么?那时候还天天巴不得他死在外面回不来呢!你是不知道,看到他竟然活着回来的时候我有多失望,不敢逃婚,长期离家出走的计划都想出来了……”   巴拉着巴拉着,就光荣的跑题了,偏偏某个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的人,回来很久了,还把她跑题的内容一字不差的听了个完整。   香茗最先发现,本想提醒夏阳,却被李旭一记眼刀阻止了。   如兰绿屏先后察觉,也纷纷被李旭眼刀威胁了。   “说白了,你就是要跟李木头学习,该卑鄙卑鄙,该无耻无耻,该霸道的时候千万别手软,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喜欢他就不择手段绑住他,实在不合适大不了跟他离,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   啪,啪,啪……   夏阳一时也没注意鼓掌声是哪里传来的,还得意而神气的甩了甩额前那小撮白毛:“不要太羡慕,不要太崇拜,你们主子我一向这么高大威猛有内涵,天生的,低调低调。”   绿屏撑不下去了,捂脸往外撤:“奴婢告退。”   香茗如兰赶紧跟上。   夏阳总算发现李旭回来了:“诶呀,退什么退?我还没说完呢,不就是我们家英俊潇洒神武不凡的王爷回来了么,他又不吃人,你们至于跑这么快吗?”   李旭莞尔:“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   “不能算了吗?”   夏阳中毒一直吃不好睡不好,脸蛋儿身材严重缩水,最近几天吃了解药之后才总算开始正式恢复,慢慢的长回来一些,此时做可怜兮兮样都可爱有神了很多。   李旭看着高兴,嘴上却冷哼:“不能。”   夏阳果断收了可怜兮兮岔开话题:“你不是要进宫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李旭沉声:“转移话题也不行。”   夏阳噘嘴:“那好吧,你过来,我亲你个百八十下当赔礼,总行了吧?”   李旭唇角扬起来,走过去,弯低腰,把脸送近去……   “你竟然不怕我往你脸上吐口水?”夏阳一脸震惊。   李旭斜眸笑眯眯的瞥她:“毒清干净之前,肯定不会。”   “胡扯!我口水哪还有那么毒……”   话到一半惊觉失口,也顾不得跟李旭对眼了,一猫身就要才他身侧溜走,却被他手更快的一把拎丢回了太师椅里。   他双手撑在椅子手托上,牢牢将她困住,弯低着腰,额抵着她的额,脸也几乎要贴上她的,幽深的眸子里荡着让人悚然的笑,低沉的嗓音透着致命的诱惑:“什么时候的事?”   夏阳后背贴死椅背,脑袋后仰到极致,嘿嘿干笑:“就……就今天……刚……刚刚发现的……嘿嘿,惊喜吧?”   “嗯,真~惊喜!”李旭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也更渗人了。   “好心没好报,看我不毒死你!”   夏阳说话间猛的抬手捧住他的脸,一拉低就嘴对嘴的吻了上去。   李旭之所以折回来,是因为出门的时候无意中逮到只“虫”子,只是他也没想到,回来竟会听到那番“激动”人心的话……   “回来再收拾你。”   李旭主动结束了这个久违的深吻,实是晚些还要进宫,不好弄得自己太狼狈拖拉太久:“我带你见个客~人。”   **   夏阳还真没想到,她这就能看到阿琴。   原来,李旭要出门的时候正好与门房打了个照面,原本一切都很自然,不该被发现,可惜李旭体内养的那只黄金蛊母嗅到了同类的气息,醒了过来。   李旭素来行动派,自是任蛊母冲出来,将寄生那门房身上的蛊吃了,并顺着人类无法察觉的残留气息,轻易逮到了正在门外观望,等候门房将姬氏极引出的阿琴。   夏阳用还不够清晰的视线打量阿琴的时候,阿琴也在观察她。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战王妃?   白发红眸……   身体都异变了,难怪跑南疆去找药,原来是中了这么深的蛊毒!姬氏极豁出命要救的人,原来是她!   果然是个女人……   算了,反正是个好机会!   李旭看都懒得去看阿琴,余光瞥见姬氏极来了便与夏阳道:“我先进宫,无聊便去陪曾祖母遛狗,不许出府。”   夏阳点头,目送李旭离开。   眼见李旭越走越远而姬氏极还没近,正是最好的下手机会,阿琴眸光一沉就动手,毫不犹豫无声驱蛊偷袭夏阳……   姬氏极身中阿琴的痴情蛊,变相的与阿琴有了微妙的联系,距离越近越明显,此时若有所觉,不禁面色一变就扑了过来:“阳阳,小心!”   他扑过去,本是要把夏阳推开的,不想,夏阳一个侧步就让开了。   如此也罢,她偏还抬脚绊了他一下……   半点意外都没发生,根本没想到她这么没良心的他猝不及防就统统中招了,一个急刹没稳。与其跟阿琴撞一团,他果断选择了甩手把阿琴拍飞,自己跟青砖地板硬碰硬。   于是……   啪!   砰!   阿琴应声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满脑袋金星的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当然,姬氏极也不比他好多少,狠狠摔在地上的同时,还被痴情蛊狠狠咬住心脏,惩罚他对蛊主不“忠”!   “姬氏极你个贱货!竟然为了这种人去南疆送死!为了这种人置阿姐的生死于不顾!”阿琴缓过神来,愤怒跃起,但没有冲过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去死吧!”   果然没有看错?   夏阳扬眉的同时抬手一甩,银针便对着阿琴飞射而去。   她确实还看不太清楚,像个近视眼,此时看阿琴就像隔着几重纱,模模糊糊并不清晰,可以她对人体结构的了解,这种程度并不妨碍她瞄准要穴!   然而,此时阿琴已经拿出了一片奇特的叶子并将它吹响……   那声音很低,很奇特,说不清像什么,人耳也几乎听不到,可姬氏极却为此痛苦的“唔”了一声,在地上蜷成一团痉挛不止。   不过,紧跟着,他那种剧烈到难以忍受的痛苦便缓了,因为夏阳的银针已经到了,成功的定住了阿琴,让他暂时失去了控制痴情蛊啃食姬氏极心脏的行为。   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不能动了!   这些银针……果然有古怪!   阿琴动弹不得的僵在那里,面色十分难看,余光瞥见夏阳向他走过来。   五月的阳光退却春阳柔媚变得明艳无比,却仿佛仙衣般静静落在她身上,衬得白发白裙的她光彩炫目,美得惊心动魄,令人惶恐……   惶恐?   阿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脑袋里会蹦出这么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词来,而夏阳,已经近到了他面前。   站得这么近了他才突然发现,她很高,比他高一截!   抬手勾起他的下巴,让他仰视她。   这是羞辱?   阿琴漂亮的脸蛋儿瞬间发黑,眸光含毒,汹涌着野兽般不羁的野性,恶狠狠的瞪着夏阳,但紧跟着,下身传来的剧痛,取代了一切。   她居然用膝盖顶他的……!   阿琴痛得面目扭曲狰狞,蛊母凶愤蠢蠢欲出。   但是,他死死的忍住了,不敢众目睽睽之下放出蛊母!   一旦蛊母出来,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大华汉人绝对不会放过他,到时候,还怎么去救阿姐?   夏阳却笑靥如花,愈发美丽动人:“极哥哥眼光不错,确实很漂亮。”   阿琴转念才明白,她这是在通过看她,在看他阿姐!   她果然知道他阿姐的存在!   “你竟敢……我阿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阿琴愤怒开口,发现自己居然能发声了,忙改口。   “何止是恩人,不出意外还可能是亲人,不过你嘛……”夏阳勾唇沉眸:“是仇人!”   她要杀他!   阿琴大惊失色,却反抗不得,本能转眸姬氏极,才要求救,就听到姬氏极急声道:“等等!”   夏阳转眸,面无表情的瞥向姬氏极:“我说过的,他必须死。”   “阳阳,我知道,你聪明得很,会有办法的,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姬氏极挣扎起身,走过来,脸色青白得吓人,足见他刚才承受的是怎样的痛苦。   夏阳别开眼,冷哼:“没有。”   姬氏极刚刚其实是着急胡乱说的,因为之前夏阳说得很肯定,痴情蛊唯有下蛊之人的心头血才能除蛊,而被取心头血之人,必死,可她现在的的反应……   却分明是他歪打正着了!   他大喜,顾不得疼痛未过,一把抱起她就转了好几圈,脱口而出:“你果然是双子河神赐下的珍宝,阳阳,我太爱你了!”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夏阳这个不肯融入当世大流的穿越奇葩混得时间长了,难免不沾点“恶习”,加上西戎比大华开放很多,纯正西戎人的姬氏极又学了夏阳那不着调的语言能力后,一高兴过头,可不就做出些惊人的举动来了么……   香茗等人是早被夏阳雷习惯了,虽觉姬氏极此举搭上那番话还是不妥的,但也并未说什么,反正说了也肯定没啥用,可阿琴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一时间,阿琴都被惊呆了,反应过来后,面色更加难看眸光愈发的阴毒,狠狠脱口而出:“狗男女!”   太过气愤,他声音绝对不低,香茗等人都听到,何况姬氏极和夏阳。   姬氏极黑线滚滚——这熊孩子是有多找削?   “我们是狗男女,那你是什么?”夏阳轻笑着干脆抱着姬氏极脖子不下地了,居高临下的藐视着阿琴,语气讥讽伤人。   她果然发现了!   阿琴面目瞬间狰狞起来:“你……”   “救不救你阿姐,全看我心情好不好。”夏阳冷笑着瞥他:“你真的确定要骂我?”   阿琴抿唇,不语,恨恨的瞪着她。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夏阳此刻绝对遍体鳞伤了,然而眼神再凶狠,终究成不了杀伤性武器,何况,他那点凶狠跟李旭比起来实在有些小儿科了,常年被李旭横瞪竖瞪各种瞪的夏阳又岂会被他吓到。   阿琴见瞪不穿她,干脆转眸,瞪向姬氏极,讥讽冷哼:“妄你号称西戎第一人,却也不过如此,甚至自甘堕落做一个女人的狗!呸!”   姬氏极将夏阳放下,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转眸却面无表情的与阿琴道:“所谓西戎第一人,都是你们喊的,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还有,你面前这个所谓的女人,不但是大华的战王妃,姬氏的郡主,还是我们西戎双子河神的女儿,所有西戎人信奉崇敬的神女……劝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不然,我保证,就算你阿姐在这里,也多的是人请你吃泥。”   阿琴面目一阵扭曲:“你还是男人吗?”   “他是不是男人,你会不清楚?”夏阳暧昧反问,笑得邪恶。   阿琴漂亮的脸蛋果然又一阵扭曲,更狰狞了。   姬氏极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阳嘿嘿一笑,更猥琐了:“不用解释,不需要解释,有些事,还是给别人保留点想象空间更美好。”   姬氏极没好气的拎住她耳朵把她脑袋扯低,另一只手啪啪啪的轻拍:“赶紧给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倒了!”   夏阳挥开他的手,收起邪恶不再猥琐,一本正经的围着阿琴转了两圈。   “你看什么!”阿琴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她是在研究他这副不正常的身体,顿时面红脖子粗,难堪又愤怒。   夏阳淡淡瞥了他一眼,勾唇:“从来只听说过因为喜欢才对人下痴情蛊,却从未听说过,讨厌一个人讨厌到极致的时候,也会下痴情蛊,我说,到底是你们蛊族人三观天生如此清新脱俗,还是……”   什么是三观,为何用清新脱俗来形容,阿琴真心不懂,但他却好歹听出来了,她绝对不是在夸他,而且,他等到狂躁,也没等到她的“还是”的后面是什么。   一肚子火气难以控制,他恶狠狠瞪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是……”夏阳眉眸一弯,笑便更深了,负手在后低头逼近他,一字一顿慢慢道:“你天赋有限,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痴情蛊了。”   阿琴一听,面目已不是一个扭曲狰狞可以形容了,颜色也一变在变的难看得无以伦比。   姬氏极默默——熊孩子知道错了吧,没事咋这么想不开,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请我们家阳阳虐!   “孩子,你要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为你关闭一扇门的时候其实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扇窗,虽然现在看来吧……”夏阳说着,瞥了他下身一眼,干咳两声:“你这扇窗开的地方不太好……”   “姬氏极!”阿琴忍无可忍,尖声大叫:“信不信我跟你同归于尽!”   “放心,他不敢的。”夏阳轻拍姬氏极安抚:“他爱他阿姐爱到发狂,不允许任何男人接近他阿姐,只想一辈子独占他阿姐,很清楚弄死你就再没人肯帮他去救他阿姐了,他敢才怪。”   声落,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她,而后,看向阿琴……   阿琴漂亮的脸蛋儿不再扭曲狰狞,而是满满的惶恐,面色青白得吓人:“你……你胡说八道!长的人模狗样,思想怎么龌龊下流,你,你自己淫荡龌龊就算了,休要坏了我和我阿姐的名声……”   姬氏极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你……你……”阿琴骂到词穷,因为无地自容,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当然,是假晕。   “真娴熟。”夏阳大方的赞着,直接一针下去。   阿琴就这么,真的晕了过去……   夏阳斜目姬氏极,一脸淡定的用异常亢奋的语气和语速道:“极哥哥虽然承受住了心灵暴击,三观成功刷出新高度,但血蓝都掉得非常厉害,整个人恍恍惚惚摇摇欲坠……so,需要你美丽与智慧兼具,无敌与无耻并行的可爱妹妹扶你一把吗?”   姬氏极冷眸一横,恶狠狠的瞪了过去。   “极哥哥,你这是歧视,思想觉悟严重不到位啊。”   夏阳根本不受影响,还摇头晃脑的说教:“男人是人,女人是人,人妖也是人,凭什么只能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男人和男人玩断背,女人和女人耍百合,人妖就不能有自己的真爱?你不能因为他是你情敌,就分外的仇视他丑化他……”   “是是是,我错了,求放过!”姬氏极被她“人”得脑仁都疼了:“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送上门来的棋子我们哪有不利用的道理?”夏阳笑得很坏很奸诈。   姬氏极看了看晕在地上的阿琴,又想着寄居在自己心脏里的痴情蛊,瞬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了:“说说看。”   兄妹二人三言两语不和却就狼狈为奸起来了,看得香茗如兰好胆寒,默默发誓,死也不要跟这对兄妹作对,都特么不是正常人!   **   皇宫。   惠武帝问李旭:“朕不召你进宫,你是不是就想不起来该来看看朕?”   李旭脸不红气不喘:“臣愚钝,听不懂皇上的话。”   臣?   还愚钝听不懂?   惠武帝气得青筋都蹦出来了:“朕病了,鬼门关前兜了一圈,你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为什么不来?”   “臣不懂医术,来了也帮不上忙。”   惠武帝瞬间噎住了。   想想又不甘心,咬牙切齿:“就算不懂医术,来看看也不行吗?朕可是你亲生父亲!”   李旭依旧淡定没表情:“臣以为,臣已经过继战王府了。”   惠武帝又噎了下,恼羞成怒:“谁说过继出去的儿子就不再是儿子了?”   李旭抿唇,不语。   惠武帝以前可没少上这种当,现在又怎会信他是真的无话可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想说什么就说!别像根柱子似的干杵着!”   李旭抬眸,虽还是面无表情,却颇有那么点“你让我开口我才勉强开口”的意味:“曾祖母尚在并且很康健。”   惠武帝怔了一怔,没法吼了。   人家战王府原本就没打算要他儿子的,是他自己主动大方的半卖半送,这会儿发现这儿子没有想象的呆,表现出过分的亲昵来的话难免不被人腹诽成后悔了舍不得了想要回来了……   这不但伤老人家的心,还打脸啊。   可是:“老祖宗素来豁达开明,岂会胡乱生事!”   李旭:“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舒服。”   惠武帝:“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体贴人了?”   李旭:“还在学。”   惠武帝:“那你怎么不体贴体贴朕?”   李旭:“臣从未忘记,大华正与东夷大战,北狄始终狼子野心,南疆蠢蠢欲动,至少几年内都要与西戎和睦共处。”   惠武帝一听,气得嘴角都抽了——老子跟你谈父子亲情,你跟老子说江山社稷,你特么还敢说你不是故意!   然而,他如此忧国之忧,他也不能说他不对……   “咳咳……”生怕自己笑出来的刘公公干咳两声,提醒再度被噎住的惠武帝道:“皇上,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惠武帝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被气忘记重要事情了。   干咳了两声,酝酿好情绪,惠武帝这才再度开口:“虽说老祖宗在的时候也不参与册立储君一事,可你情况不一样,你不但是战王,还是朕的儿子,所以,朕想听听你的意见,老三和老七,你觉得哪个更好?”   李旭还真没想到惠武帝特地把他叫来,竟是问这种事,但他还是很淡定很没有表情的应道:“皇上心中已有定论,何必多此一举再问臣。”   惠武帝的青筋又跳了出来:“朕现在是在问你的意见!”   李旭:“臣愚钝,没有意见。”   惠武帝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得欢快起来,但转念,火气又下去了,叹气无奈的看着李旭:“你是不恨朕,可也不信朕,与朕说句话都小心翼翼带着戒备,已不肯跟朕说实话了。”   李旭淡淡道:“可以说的实话,臣还是会说的。”   惠武帝:“……”   他不说话,李旭就这么闷着,能闷一整天都不开口吭半声。   惠武帝想想又觉好气和好笑,暗道自己堂堂天子,继续跟他个孩子较真也不是个事儿,传出去也丢人,便又主动开了口,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你觉得老三为人如何?”   顿了顿,怕李旭不接他话,又特地补充道:“不说其他,只谈为人。”   李旭淡道:“不如何。”   不知为何,惠武帝竟觉得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可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那老七呢?在你看来,老七为人如何?”   李旭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也就那样。”   “你不是跟老七走得近吗?”惠武帝才不信。   李旭纠正道:“是七嫂和阳阳关系好。”   惠武帝无语:“有区别吗?”   李旭:“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都有几个交好的闺中密友,皇上会因此就对她们的男人另眼相看特别厚待关系融洽吗?”   惠武帝想起贤妃有个闺蜜嫁的是御史,那牛脾气死脑筋,每每都能气他个半死,嘴角不禁就抽搐了起来:“朕的情况跟你怎么能一样!”   李旭沉默了。   惠武帝总有种李旭正在心里腹诽他“不一样你还问,你是不是傻”的感觉,偏偏李旭啥也没说,气得他那个郁闷心堵的啊,简直头顶要生烟。   又一想,李旭是战场杀神,擅统兵打仗掌生死,兴趣爱好就是杵那儿不说话让你们拼命猜他在想什么;反观李烨,非要说他有什么特别惊艳的才能,就是捣鼓些花啊草啊茶啊酒之类的,虽然也不多话不多事,可好歹你问啥他是正经过脑后才回答你……   这么一比较,两人完全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了,不可能生出什么共同语言来,关系一般也就不稀奇了。   这么一想,惠武帝心里也就舒服了些,觉得李旭并不是在忽悠他,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在李旭那里得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一场交谈,虽然算不上不欢而散,可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李旭从惠武帝屋里出来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淑妃。   眼见李旭看都不看她一眼便直接过去,更别说行礼打招呼,淑妃气得脸都青了,大声呵斥:“战王好大的架子,见到本宫竟然不行礼。”   李旭直接当做没听到,原本什么速度还什么速度,径直继续往外走。   淑妃总不能追上去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更气了:“不过前朝污血杂种,神气什么!”   素仪听到前朝的时候便知不好了,可想捂淑妃的嘴也来不及了,面色难看:“娘娘……”压低声:“不管怎么说,战王都是皇上的儿子……”   于是,李旭是杂种的话,惠武帝是什么?   这疯婆娘还真什么都敢说,也不怕大风把话吹去别人耳里,又传到惠武帝那儿去。   好在,淑妃也没疯全,好歹还知道惠武帝是万万不能得罪的,闻声虽然不悦,却也没有继续下去,直到……   求见惠武帝不成,才再度控制不住的发起火来:“什么歇下了!战王刚才才走,皇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歇下了!莫不是你这狗奴才瞧着靖王伤重……”   “娘娘。”素仪生怕她又乱说,赶紧拉住她:“既然皇上已经歇下了,咱还是先回吧。”   淑妃本还想继续“理论”,却是被素仪半强行的拖走了。   素仪还低声劝抚淑妃:“娘娘,靖王已经不好过了,您就少给他添点堵吧。”   “你……”   “娘娘,靖王不好,您能好到哪里去?三公主的公道,又谁替她讨?”   看着淑妃一行走远,那回话的宫人才折回屋里去与惠武帝禀报。   惠武帝神色平淡,仿佛并不出他所料,不过,他淡淡的开了口:“奴才干练倒是好的,可要是干练到都能替主子做主,可就过了……”   **   鹰,习性凶猛,难以驯服。   为了消磨鹰的野性,让它驯服,人们将它刚捉回来的时候,通常不让它睡觉,也只给它极少量的水和食物,一连几天熬着它,使它困乏……   阿月看起来身娇体软易推倒,不是很有主见的一类,经不住熬,经不住磨,可实际上,她比野性难驯的猎鹰还难熬,因为,她是人,蛊族之人,固执程度超脱常人所能想象。   五天说过就过,她顽固如初。   受着外伤内伤的情况下,不吃不喝不睡,便是七尺男儿也扛不住,可她偏偏一连五天,雷打不动。   “不管属下们怎么诱惑,她不吃就是不吃。”   负责看守阿月的李元面色难看的与李靖回禀:“她不吃,您吩咐放进吃食里的那些东西,也进不去她的肚子。”   李靖沉默了瞬,淡淡道:“现在开始,可以让她睡了。”   李元怔了一怔,笑了。   长时间不睡觉,可以使人头昏脑胀,记忆力变差,精神涣散、心跳加快、办事效率下降、脾气暴躁,甚至出现幻视、幻听……   阿月至今还能熬着,李元固然非常佩服,但可惜,他们立场不一样,所以,他非但不会同情她,还得想尽办法的让她妥协,臣服。   她也已经熬了这么多天了,忽然没人骚扰,肯定想忍也忍不住的,不过……   “她的蛊母一直没有出现过,属下怕……”   说起阿月的蛊母,李靖也挺意外挺好奇:“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她的蛊母似乎受了伤,不然我那天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得手了。”   “蛊母受伤对她影响这么大?”李元很惊奇,蛊族于他而言只是传说,阿月阿琴是他头一次见的蛊族,也每每想起那日围捕阿月的情形就控制不住的有些头皮发麻。   那些人的死状,太恐怖了……   李靖淡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蛊与蛊主之间确实有某种无法解释的联系,虽不至于蛊亡人亡,可一旦精心培育的蛊母死亡,蛊主也会遭遇反噬身受重伤。不过,蛊母一旦死亡,与其有关联的子蛊,都会随之死去。”   “原来如此。”李元笑:“王爷真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   李靖没有说话,阴沉得吓人。   传说蛊术源自南疆,素来传内不传外,便是年代久远曾经不慎外流,也因臭名昭彰而被正道不耻,每遇每追杀。   所谓双手难敌四拳,曾经大名鼎鼎的帝氏一族都被迫退隐直至消失,何况小小驭虫一族。   如此一来,人们对蛊的了解久而久之便变得十分狭隘了,即便是大内太医,知之也不多,不然,也不会发生那么多惨剧却无人识破……   李靖自从无意间知道蛊的存在开始便一直怀疑,他的生母当初之所以会做出那么没脑子又残忍的事情来,很可能是因为中了蛊,被蛊驱使的。   于是,他开始调查蛊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小,还不知世界如此险恶,不知身边的人如此表里不一,不知如何真正的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思,自认为已经很不打草惊蛇的偷偷去了解蛊术,却还是第一时间便被林傲发现并盯上了……   林傲很慷慨,请他亲身体验了一把!   那记忆,那体验,非常不好,至今偶尔还会做恶梦,但幸好,只是体验而已。   他真正离家出走四处漂泊的原因,那次体验才是最首要的,惠武帝的冷待和憎恶,反倒还是其次。   一个人害怕到极致的时候,反而可能会前所未有的勇敢起来……   他便是如此。   只是他没想到,他离家出走这种对于任何一个孩子而言都是极其勇敢而又莽撞的行为,并没有引来惠武帝的任何注意,却意外的取悦了极度自负的林傲。   惠武帝完全当没他这么个儿子存在了一样,从未派过人去找他,任由他在外面自生自灭,林傲却派了……   以淑妃的名义,派了人保护他照顾他,教他如何生存如何察言观色,如何照着李煜这个模子去成长,让他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现实梦,而后突然某天,猛然打破,**裸血淋淋的摊开一切!   反抗……   他想过,一直想,但始终不敢。   淑妃,李芷妍,都是迫于娘家族人的性命要挟,但他不是,他真正害怕的其实是蛊。   他不想被虫子取代主控权,只能蛰伏等待机会。   等待是煎熬而漫长的,但,亦有惊喜。   慢慢的,他发现了林傲的很多秘密,比如兵工厂……   那个兵工厂,他甚至潜入过进去,可惜,并没能深入便被发现了,不得不匆匆退出,也没能成功带出任何东西,当然,更多的原因还是不敢,怕怀璧自罪被林傲发现,而林傲的手段,非常多,首先蛊虫就足以让他却步。   不过,他始终坚定,若那些奇异的兵器不能为他所用,就必须毁了,绝对不能让林傲有用上的一天!   倒是不想,竟有人比他动作快,直接把兵工厂给炸上了天。   机会难得,他自然不能错过,所以非常好心的帮忙把消息扩大,结果果然很成功的引起了惠武帝的注意。   于是,他又好心的将调查的人的注意力,引向林氏……   很显然,他又成功了。   林氏垮台了,林傲输在了自己的自负上,被自己一手调教的亲外孙送上来西天!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应该高兴,却万万没想到,惠武帝竟忽然一改前态,与李旭竟生出了类似父子情的东西,甚至为了李旭,让林氏消失得很体面……   他不明白,李旭到底有什么好,不但能得到她,还能让惠武帝改观得这么突然这么彻底!   惠武帝既然连李旭这种情况都能视而不见,却为何,不肯忘记他母亲的所谓过错,多善待他哪怕一点点……   忿恨的种子早已萌芽,如今不过放弃阻拦,任由它肆无忌惮的恣意成长,随它去彻底的占领和污染他的思想而已。   别人都不在乎他,他又何必去在乎别人,不是吗?   李靖阴沉的面色,把李元惊到了,迟疑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缓缓气氛的时候,有人来报:“王爷,素仪没了。”   李靖骤然回神,冷眸一横,利如刀锋。   那人一惊,忙道:“似乎是……皇上的意思……”   李靖沉眸,俊逸的脸庞更加沉郁得可怕。   李元等人惶恐低下头去,不敢吱声不敢喘大气。   忽然,李靖推门,走进了那间关押和折磨阿月的屋子……   李元等人惊觉失色,慌忙要跟上。   分明五月的暖天,屋里却烧着热碳,温度高得像个蒸笼。   内外皆伤,又不吃不喝五天五夜没睡,彪壮的汉子也扛不住,阿月却硬生生的熬住了。   不过,也已是强弓之末……   李靖进门的时候,她浑身紧绷,十分警惕,却不敢贸然动手,因为现在的她,只有一次机会。   李靖还是很忌惮她的蛊母的,并不甘站太近:“以你现在的状态,蛊母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阿月桀骜不驯的扯了扯嘴角,流露出讥讽来。   “我必须承认,你很厉害,可你也到底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无法真正做到完全而彻底的控制那些虫子……”李靖勾唇:“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你那些虫子便会反噬你,把你当成食物吃掉……我说得,可对?”   阿月面色难看的看着他。   虽然还是没有开口,但很显然,李靖说对了。   李靖勾唇,笑更深了些:“你在等你妹妹帮你搬救兵吗?恐怕你要失望了,据我所知,她甚至还没有离开帝都城。”   阿月依旧讥讽的看着他,让他心头骤然一跳,立时皱眉沉下脸:“难不成你们在帝都就能搬到救兵?”   南疆蛊族什么时候渗透到帝都来了?   不……   不对!   应该不是南疆人!   南疆蛮人和大华汉人还是有挺明显的外貌区别的,就算南门关周边的百姓因为差不多的环境的因素与南疆蛮人外貌特征上难以区别,也并不容易混进帝都来,何况这种与南疆关系正紧张,帝都又连出大事加强巡防盘查的时候……   当初阿月和阿琴之所以选择秦语珊藏身靖王府,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她等的救兵到底是谁?   等等……   李靖微微眯眸,语出惊人:“姬氏极?”   阿月已经被熬了五天五夜,此时此刻绷紧神经硬撑,也扛不住这么突兀的一记,当下便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惊色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靖。   “还真是他……”   李靖面色微妙:“你不用那么惊讶,因为我知道姬氏极之前失踪是去给……战王妃找药了,而据我所知,战王妃中的是极其厉害而霸道的蛊毒……如此一来,只要仔细联想姬氏极回来的时间和你们出现的时间,也就不难猜测了。”   阿月惊觉自己出卖了自己,可惜已经迟了,后悔也没用,不过,她意外的发现了件很有趣的事,头一次开了口:“你……喜欢……她!”   虽然声音不高,但很肯定,说得艰涩腔也不圆,但确实是汉语。   李靖幽幽盯着她:“那又如何?”   阿月勾唇,笑不深,但很开心:“听说……他们……很……恩爱!”   他们,自然是指夏阳和李旭。   这么说,无非是提醒李靖,他没用插足的机会!   李靖面色阴沉:“不也都说,我和我的王妃很恩爱。”   阿月笑而不语。   她现在很虚弱,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挤并不擅长的汉语,不过,她的笑足以刺激李靖了!   “你……”   李靖果然受了刺激,暴怒而动。   阿月暗自吸气,准备!   然而……   “以为我会上当吗?”李靖讥讽的看着正等待他靠过去好一举出击的阿月。   没成功还被识破了,阿月好失望,暗叹自己果然没有演戏天赋。   “既然你这么想彻底变成食物喂养自己的蛊,我成全你。”李靖阴沉说罢,拂袖就走。   李元等人匆忙跟了出去。   人一走,戒备便松懈了,蛊虫却这个时候不安分的闹腾起来……   看着摆在面前那些她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妥,但她的黄金蛊母却很忌惮的食物和水,阿月终还是伸出了手。   她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已经等了五天五夜,熬了五天五夜,可他,并没有来。   强迫自己咽下那些食物的霎那,眼泪悄然滑落她憔悴的脸庞……   或许,阿娘和阿琴都是对的,男人确实都是无情无义的东西,不能近,不能信!   **   哐当……   碗摔汤洒,姬氏极猝不及防就被溅了一身一脸。   汤还很烫,溅到他身上脸上还袅袅的冒热气,他却浑然不觉的,面带青白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半只碗。   好端端的,碗忽然裂开,一半摔了地上,碎了,一半却还好好的在他手里……   这么诡异而超脱科学所能解说的状况,换谁都得懵!   至少,当下跟他围着一桌吃饭的众人,都惊懵了……   “哈咳……”   索朗穆才要张嘴调侃,就被对面飞来的馒头堵了嘴。   夏阳面色难看。   这种科学无法解说的现象,她以前总觉得很扯,唯有小说电视剧才会出现,可她之前在西戎的时候,却是亲眼见证过这种神奇的……   那时候,也是姬氏极,无端端的竟然突然一阵心绞痛,摔了杯茶。   后来,她外祖母竟然就那么去了。   那时候开始夏阳便相信,或许是因为西戎子民无数年的虔诚所感动,双子河真的孕育出了神灵,而她,并不是唯一被选上的,姬氏极也是,所以它用了那样的方式提醒他们回家,并仁慈的让本没赶上的他们,用那种奇幻的方式,送了外祖母最后一程……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双子河神再次用异象来向姬氏极传达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她还挺希望是如此……   自然就不能让索朗穆这个时候捣乱。   姬氏极也为此回过神来,却有点反应迟钝的看着夏阳——怎么回事?   夏阳面色微妙,虽然其实她也不知道,可,总觉得不是好事。   姬氏极低眸放下半只汤碗,起身离席:“我出去收拾一下。”   “我去看看。”夏阳说着,起身跟上,并摆手示意香茗绿屏等人不用跟上。   老王妃眼神儿不好,看不清楚众人神色,只觉气氛古怪,不禁微微皱眉,侧耳向秦嬷嬷。   然而,秦嬷嬷知道的,也就是那汤碗摔得很不科学而已。   “不用担心。”李旭淡淡开了口,慢条斯理抹嘴的同时也起身离席:“他蛊毒又发作把碗捏坏了而已,我去看看,你们陪曾祖母慢慢吃。”   索朗穆幽幽瞪他——臭小子,使唤起人来还真是不客气!   但也没有多事的跟上去。   一行姬氏极之外,索朗穆便是默认的头儿了,他不动,周戎泰安等人便是再好奇,也不好跟上去,便纷纷打开话匣子岔开话题,分散起老王妃的注意力来……   **   夕阳将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或许……只是凑巧。”姬氏极忽然道。   夏阳没有出声。   她这个神女到底还是水分更多的,做不到知过去窥未来,要紧事上,自然不敢乱下评论。   “或许……”顿了顿,姬氏极才再度开口:“也未必就是她……”   夏阳叹气:“是与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姬氏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   “你矛盾的,并不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对她动心了,而是,怕自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却又得不到她。”   夏阳叹气打断他:“极哥哥,我明白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这么幸运,鱼与熊掌几乎兼得。”   姬氏极抿唇不语。   “外祖母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伟大女性,她同时兼具着女子的柔情男子的气魄,她是天生的上位者,她把她的一生都献给了姬氏献给了西戎……除此之外,她还是非常优秀的母亲,非常和蔼慈祥的祖母,她是真正用尽全力伸展自己的羽翼,尽可能的将自己每一个孩子都保护到最好。”   想起那位相处并不多的外祖母,夏阳不免有些伤怀,缓缓道:“不管是于子民而言,还是于子孙而言,外祖母都是超级英雄,是一个不可置信的神话,我非常相信,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她那种地步!可是,极哥哥,你怎么就没发现呢?她那辉煌如同神话的一生,不是血,便是泪,还是那种,无法在人前流淌的泪!”   姬氏极沉默望天,不知在想什么……   “极哥哥,你非常像外祖母。”夏阳走到姬氏极身旁,仰脸看着他:“你很聪明,很勇敢,重情重义……你继承了外祖母所有的优点,包括,那份上位者的过分理智!”   姬氏极莞尔,转眸看向她。   本想把话岔开,却没有开口的机会,夏阳跟着就又说道:“我一点都不怀疑,若有一天,家人和子民与你的私人感情之间只能二选一的话,你会选择家人和子民而放弃掉自己的感情。”   “阳阳……”   “理智没有错,但举凡过分理智者,都会过得很痛苦。”   “……”   “我好吃懒做,从来没有大报负,只想混吃等死到底,但还是希望,我的亲人哪怕不能个个幸福美满一生,也好歹了无遗憾!极哥哥,我真的不希望,你最终会变成第二个外祖母。”   姬氏极沉默的看了夏阳好一会儿,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句:“阳阳,你可不止我一个哥哥啊,你这样会老得很快的。”   夏阳嘴角一抽:“并不是所有哥哥都像你这么难搞定的好吗!”   姬氏极呵呵一笑,正要说让夏阳准备准备好一起去靖王府,却就听到李旭的声音传来道:“马已经准备好了。”   转眸瞥了早跟上来但没凑热闹的李旭一眼,低低与夏阳道:“虽然你把他调教得这么好,哥哥很欣慰,但你可不能教你未来嫂子这么调教哥哥我啊。”   心结不是说开就能开,人性不是说放就能放,但起码,他现在已经能主动开玩笑了……   夏阳自然不扫兴,咧嘴笑道:“放心,我保证不教。”   可要是未来嫂子聪明伶俐一看就悟自学成才什么哒,可就跟她没关系了哈……   **   李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一般的下人虽然知道几天前府里有打斗,却并不知道是抓阿月,只当是刺客入侵,自然不知道阿月被抓起来关在哪里。   姬氏极三人赶到靖王府外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夏阳的视力已经恢复了八成,但夜里视物还是很有障碍,加上满头并没有转黑的白发很醒目……   李旭和姬氏极都不同意她深入靖王府,所以她只能在外围溜达碰运气。   然而,姬氏极和李旭分头把靖王府所有有可能关押阿月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阿月的踪迹。   一不小心,李旭还暴露了行踪……   警声一出,满府沸腾,灯火随即纷纷亮起,早有准备的一拨拨人马迅速作出反应,追了出来。   “谁啊?搞什么鬼!”   夏阳只是在最外围瞎晃加接应,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暴露的行踪,听到动静本能拔腿就想跑,却不想李靖准备十分充足,内外夹击之下,她只能往王府深处躲。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比如,李珍的住处!   对于李靖那个人,夏阳实在不知该如何去评断,但不可否认,他对李珍这个女儿确实很不错,抓阿月却被阿琴跑的时候就知道会有麻烦,所以早早准备了套儿让人钻,做了一系列的安排,乱起之时特别保护李珍,自是也不在话下。   当然,若能直接离开,她还是会选择直接离开的,可这不是没法直接离开么,她只能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窝着,待平静下来,再想办法离开……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好不容易摸到李珍的院子外,果然看到李珍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人,内外灯火明如白昼。   恰巧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的妇人拎着食盒走向李珍的院子,赫然是李珍的奶娘。   侍卫自然认得她,虽然没有拦她,可也忍不住奇怪的看着她手里的食盒:“这么晚了郡主还要吃东西?”   奶娘一脸无奈的嗯了声,旁的也没有多说。   李珍虽是秦语珊生的,却意外得李靖的宠,素来她要求什么李靖多会答应,这个点了想吃宵夜什么的,也并不是第一次……   侍卫不疑有他,放任奶娘进院去了。   夏阳远远的也看不清楚,也不敢靠过去惊动人,就这么缩在暗处等着,等人散了她好溜,结果,人没散,却把李靖给等来了……   李靖没有直接进李珍院子,而是在找什么一样,在李珍的院子附近转悠。   夏阳默默的我勒个去,难道他发现来的人是他们其中还有她,正在找她?更加一动不敢动了。   可是……   就算她不动,周边也就这么宽,李靖刻意找的情况下,找到她还真不难。   李靖也并没有直接冲上来拎人,而是停在短火铳射程外的距离看着她所在的位置道:“外面都是弓箭手,误伤你就不好了,你还是主动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时候再装,没准会变成刺猬,夏阳只好出声,问出疑问。   李靖沉默了瞬,道:“李旭原本跑了,却又折了回来。”   夏阳皱眉:“你怎么知道是他?”按照李旭的身手,半夜三更被人看到脸的可能性并不高才对。   李靖沉默了。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李旭身手那么好,本来是不会被发现的,却意外的进了他后院,还撞上了他那些小妾,还直接把她们都杀了!   一下死这么多人,血腥浓重,怎么可能不惊动人?   最最关键的是,死的那些小妾都有一个特征——着男装,神似她!   夏阳等不到李靖的回答,也不等了:“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还是这种关系,大半月的传出去可不好听……能不能让你的人都退下?”   “如果你先把火铳扔出来的话。”李靖倒是没有失去该有的冷静和理智。   夏阳:“打不过你的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于是火铳扔出去了,我还拿什么自保?”   李靖笑了:“至少我可以保证,不会伤害你。”   夏阳:“凭什么啊,我可不信你。”   “就凭……你是在拖延时间吗?”李靖猛然反应过来,却一点也不紧张,勾唇淡笑十分自信:“靖王府怎么说都是我的地盘,他们想在这样的情况下从这里带走你,是不可能的。”   夏阳:“……”   李靖勾唇:“你想亲眼看着他们为你来送死的话,我不介意。”   “那我还是跟你进屋坐下喝茶聊人生吧。”夏阳从暗处走了出来。   长发梳成马尾裹在黑巾之下,却还是有几缕漏网爆露出来,雪白如银丝,灯光下十分刺目。   因为消瘦了不少,她五官更显立体了些,曾经合身的暗色劲装此时显得很宽松,原本白皙但非常健康透出自然红润的皮肤如今也难见血色,被暗色劲装一衬,显得很苍白……   总的来说,乍一看,她倒是比中毒之初时恢复了很多,可仔细看,还是比健康的时候差了太多太多。   “就去珍儿那吧,怎么样?”李靖不想她太排斥自己,有李珍在的话,她应该会比较放心。   果然,夏阳爽快答应了,不过:“你得下令放他们走。”   李靖摆摆手,立马有人匆匆而去。   “请。”李靖绅士让路。   夏阳撇撇嘴,挺直腰杆进院。   李珍已经睡下,也并未被府里的动静惊醒,压根不知道夏阳来了,李靖当然也不会去让人叫醒她。   夏阳随遇而安小强一只,事已至此也没什么所谓的了。   反正这么多下人在不是?   反正她和李靖“有一腿”早就不是新闻了不是?   反正她早已臭名远播了不是?   反正……   她带了很多针!  、   不过……   是她没恢复完全眼花累着错觉了吗?为啥李珍的奶娘,怪怪的?   **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走再说。”   姬氏极面色难看,一边劝说,一边拖杀气腾腾不肯离开的李旭离开,低声:“这世上能占阳阳便宜的人还没出生,走吧,别让她顾前难顾后。”   李旭抿唇不语,目光森森的盯着李元,仿佛将李元当成了李靖的替代品,碎尸万段。   他一直知道,李靖对夏阳有非分之想,但他没想到,竟然这么龌龊!   姬氏极咬牙死死拽着他不放:“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可现在显然不是时候,除非你想阳阳又要为你死里求生。”   这话总算让李旭听进去了,他不再挣扎企图甩开姬氏极的手,但依旧杀气腾腾。   李元硬着头皮盯着他:“战王殿下,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您还是见好就收吧。”   李旭微微眯起眸子,森森的看了李元一眼,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姬氏极忙跟上。   李元松了口气的同时,缓缓勾唇,抬手便用力挥指向李旭,示意弓箭手立即放箭——靖王怎么可能让战王活着离开!   然而……   李旭却早料到李靖不会真的放他活着离开。   万箭离弦的瞬间,李元的笑也凝固在了那一秒,殷红的血水混着脑浆,自他眉心汹涌而出。   恶战,一触即发,李旭和姬氏极最终受伤逃出靖王府……   靖王府的人马追出靖王府,眼看就要追上李旭和姬氏极,可惜战王府赤六等接应赶上了,并带来一个坏消息。   “属下发现的时候,阿琴姑娘已经不见了。”   **   宫人连滚带爬来到惠武帝面前:“皇上,不好了,战王和靖王打起来了。”   惠武帝刚睡下又被惊醒,本来心情很恶劣,可一听这话,却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什么?”   而后怒喝:“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具体不清楚,反正巡防营的人发现的时候两边已经打起来了。”顿了顿,猛然想起重要细节:“是战王拉了人马去打靖王府,西戎那几个王子都掺和上了,再晚一些,恐怕靖王府要被夷为平地了。”   “胡闹!”   惠武帝怒吼一声:“让冯正立刻带神机营去……劝架!”顿了顿,又道:“摆驾,朕要出宫!”   冯正带着神机营赶到的时候,靖王府一片狼藉,双方已经暂停了战火。   值得庆幸的是,可能是上次跟骁骑营打消耗了不少弹药,这一次西戎的火铳队只是掠阵,并未直接加入战斗,不然靖王府早平了……   不过,战王府和西戎的这些人马还是死死的围着靖王府,既不让进,也不让出。   靖王府明显处于劣势,死伤惨重,不见李靖现身。   冯正接到的命令是劝架,现在双方不打了,他也没什么事干,便干脆找李旭,打听起为什么围打靖王府来。   惠武帝没多久便到了。   冯正立马将打听到的报向惠武帝:“据说是靖王行刺战王,战王负伤逃脱,拉了人马来报复,现在,战王妃被困靖王府……”   惠武帝越听面色越难看:“让战王过来。”   李旭很快被带到。   他压根就没回战王府,衣袍自然没换,哪儿受了伤,血便在哪里染开,倒是一目了然……   惠武帝仔细数了数,身后看不到的不算,光身前竟就有四处,血淋淋的染开一大片,让他看起来活像个血人,看得人心直跳。   惠武帝顿时一股邪火上头,拍几怒喝:“让老三滚出来!”   趁着冯正去敲门靖王府门的时候,惠武帝居高临下的盯着李旭沉声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老三为何追杀你?”   李旭抿唇转眸,竟扫了周边众人一圈。   惠武帝错愕。   短暂的思索后,抬手摆了摆,示意众人退开。   李旭这才上前走到金碧辉煌的马车旁,低声平淡道:“夏阳中的是蛊毒,姬氏极为她潜入南疆蛊族盗药,虽然成功逃离,却也身中蛊毒,被蛊族两位姑娘一路追至帝都……”   “我不知靖王何处得知两位姑娘是南疆蛊族人,也不知他为何要秘密围捕两位姑娘,却因为阿琴姑娘逃脱找上姬氏极而知道,阿琴以蛊威胁姬氏极,让姬氏极帮他救下他姐姐……”   “我们不明状况,也不想生事,便想着只三人入战王府探探,若能秘密把人救走便算了,最不济也好暂时安抚住那位阿琴姑娘,不想靖王早有准备,发现我三人身份后非但不放人,还穷追猛打……”   于是,他和姬氏极都受伤了,而夏阳,被困在了靖王府中。   惠武帝越听,面色越难看,怒火越烧越旺。   他相信李旭没说谎,于是……   两个蛊族姑娘借秦语珊入住靖王府,也算名正言顺,可李靖为什么要秘~密~的围捕他们?   想起自己之前高烧不醒,还是阿月的办法和方子救醒的,惠武帝就浑身发凉——若当时不是陈太医想贪功来救自己的,搞不好就是那个叫阿月的蛊族姑娘了!而以现在南疆和大华的紧张关系,天知道,她是不是纯粹只是为了追姬氏极而来!   反正,不管李靖秘密控制阿月到底是不是打着某种不轨图谋,惠武帝都绝对要怀疑他,不然,他何必干得那么隐秘,不让人知道!   **   “老九可真狠啊……”   李靖坐在夏阳对面,原来的茶,早已换成了酒。   他嘴角带着笑,一杯接一杯,独饮……   李旭带人围困靖王府,大张旗鼓攻府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完了,便是原本并没有什么心思这种情况下也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何况,他本身就有那种心思……   技不如人,一次次被李旭死里逃生,如今被他猛然反口咬掉性命,他认,可是……   “你还在这里,他怎么敢这么干!”   李靖猛然将手中酒杯用力摔在了地上,双目猩红的看着夏阳:“这就是他的真面目!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你!”   夏阳沉默看着他,没有接话,甚至没有表现出警惕戒备来。   不是不警惕不戒备,而是,不能流露出来。   现在李靖的情绪很不稳定,稍有刺激,都可能让他干出疯狂的事情来……   她从不嫌自己命长,也不敢自恋的以为自己的魅力能分分钟迷惑住一头丧失理智的疯狮!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   “是无话可说吗?”   “还是在害怕我?”   “我何时做过什么让你害怕至此的事情了?”   “你倒是说话啊!”   李靖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彻底歇斯底里的咆哮:“他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偏袒他!他可怜,难道我就不可怜吗?非要比较,他可比我命好多了!他从小有李煜关照!长大娶了你!现在又得父皇器重信任!可我呢?”   “都是兄弟,我小时候也被欺负,李煜怎么从来看不到我!”   “我也喜欢你!也想娶你!可他们却把秦语珊那种女人塞给我!”   “不论我做什么,如何努力,父皇从来看不到,也总是不愿信任我!”   “哈哈哈……我到底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夏阳始终不说话,只是静默的听。   也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以李靖他自己的立场而言,他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向上爬,并没有错,换成是她,她也会如此,可她终究不是他,而在她和李旭的立场来看,李靖又确实错了,错了很多……   似把力气都咆哮完了一样,李靖渐渐安静了下来。   忽然,他说:“听说父皇来了。”   夏阳依旧不语。   李靖似乎也放弃了,她不说话他自顾继续:“我这次恐怕会难逃一死……”   夏阳皱眉。   “念在珍儿喊你一声婶母,真心喜欢你的份上,我能否将她托付给你?”   “不行。”夏阳果断拒绝。   李靖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她的反应辜负了他的想象,为此他要重新认识她……   夏阳好气又好笑,但也没那心情开玩笑:“一个中蛊的孩子,我怎敢接收?万一转头便有个好歹,我岂不被人戳着脊梁骨唾弃。甚至一个闹不好,皇上都要责怪我,这么吃力不讨好,恕我……”   “你说什么?什么中蛊的孩子?”李靖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   不待夏阳再开口,李靖便面色大变的猛然站了起来,匆匆去看李珍。   先前李旭攻府动静太大,李珍被惊醒了,为了不吓到她,李靖点了她的昏穴,可因为她小,他用的力道并不重,所以暗算,他刚才吼那么大声,她应该惊醒过来才对,可她却没有醒……   怎么叫也叫不醒李珍,李靖面色难看,猛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夏阳:“你怎么知道她中蛊了?”   “你身份尊贵,视下人如草完全忽略他们倒也寻常,可她……”夏阳指着李珍的奶娘:“到底是珍儿奶娘,你却也没多看两眼。”   李靖这才发现,奶娘的头低得很低。   他沉声命令:“抬起头来。”   奶娘应声抬头,乍一看十分平常,可仔细却还是不难看出,她双眸无神,如是一副活着的行尸走肉……   “阿月!”李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下的手了,借着满腔怒火,一掌将奶娘劈死当场。   阿月要报复李靖,对奶娘下手根本没用,但通过奶娘的手,却可以对李珍下手,而李珍,还是可以威胁到李靖的……   “据我所知,南疆蛊族一般都有祖训不可违背的,举凡违背者,都会被逐出村子,而那位阿月姑娘,据说心地很善良,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却对一个无知幼儿下手……为什么?”   夏阳淡淡看着李靖:“靖王殿下,你别不承认,这其实就是因果报应!只不过,是你种的因报向了你的女儿……时间紧迫,你还是早些带珍儿出去见皇上吧,晚了,珍儿恐怕……”   叹气。   李靖研究蛊研究了那么久,又岂会不知道,蛊虫贪婪,尤其钟爱幼儿血肉,若蛊虫在幼儿体内呆的时间太长了,就会不受控制,把幼儿的血肉当食物,不断啃食,可……   “你也不过是变着法子让我出去自首而已。”李靖冷冷的看着她。   夏阳叹气:“随便你怎么想,我无所谓!倒是你自己想清楚,是跟我这么继续耗着,让珍儿彻底无力回天,还是,低下头,弯低腰,拿出失去一切的觉悟,抱着珍儿走出去,为她争一线生机!”   李靖皱眉:“你为何……对蛊了解得这么清楚?”   夏阳嗤笑,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我这样子,难道是天上下毒雨淋出来的?”   李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何况,李珍的情况确实不容他犹犹豫豫拖拖拉拉……   夏阳见他站着不动,不禁恼火,满脸讥讽:“不是死都不怕吗?却怕失去当下所拥有的一切?”   **   冯正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   惠武帝彻底怒了,就要令冯正直接炸掉靖王府大门冲进去,却这时,门开了,李靖抱着李珍走了出来。   夏阳就跟在他身后,侍卫府兵,全退在府中没用跟出。   看到李旭面色苍白一身血,夏阳心惊肉跳,几个大步就奔了过去:“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李旭说话间,上上下下转着圈的打量夏阳,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夏阳知道,他是想问李靖有没有把她怎么样,却又话在嘴边,觉得不妥……   “我没事,三哥只是请我喝了杯茶。”夏阳拉着他的手看向李靖,便见李靖抱着李珍在惠武帝车驾前跪了下去。   “父皇……求您慈悲怜悯,救珍儿一命……”   惠武帝本一肚子火,打算李靖出来就把他收押了,却怎么也没想到,李靖竟这么出来,一时之间竟也搞不清楚状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旭拉着夏阳,不许她过去帮李靖说任何话,哪怕,李珍是无辜的。   事实上,他没冲过去直接砍死李靖,已经很客气了!   夏阳暗暗叹气:“我好累,我们回家吧。”   不管什么原因,这都是李靖自己一手种下的因,会收获什么样的果,端看他自己的造化,不是她一个外人所能左右的,也轮不上她左右……   “回吧。”   声音从后方传来,夏阳回头便看到是李烨,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李烨与惠武帝其实是前后脚到的,只不过当时太乱了,用上他的地方不多,他也就顺势当布景了。   想起了解到的今晚的事,也不知说什么好,叹气道:“九弟伤得不轻,早该离开了,不过拧着等你……去吧,都回去好好洗洗歇了,父皇若是问起,我替你们传话。”   夏阳忙道谢,扶着李旭上了战王府的马车,并不在意惠武帝如何处置李靖。   **   回战王府的途中,李旭扛不住的晕了过去。   夏阳数了数,总共九处伤口,身前身后都有,都是箭伤,好在处理得及时,药又奇效,否则,他恐怕已经死了。   后来她才从姬氏极那里得知,其中有七处他是替了姬氏极挡才中的箭,也亏得是他帮挡了,不然,姬氏极已经没命了……   按说,姬氏极武功便是不如他,也没差那么多,不应该需要他帮挡七箭这么离谱才对,可偏偏,那天晚上就是出现了这么离谱的意外,而姬氏极,始终不肯说原因。   他不说原因夏阳其实也能猜到,定是他身上那些还未除干净的蛊忽然作祟影响了他,这意味着当时阿琴就在附近!   这笔账,夏阳默默记下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下,他们回到战王府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折腾一夜,疲惫不堪,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去慢慢梳洗,匆匆命人与老王妃报一声平安,双双摊上床便睡了。   当天夜里,夏阳便醒了,李旭却是伤口有些发炎,半夜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三天后才完全清醒过来。   夏阳本就没完全复原,又为让李旭一醒来就看到自己心安,尽量寸步不离,实在不得不离开,也最快速度赶回来,于是……   李旭醒过来看到的,便是一个有些邋遢又憔悴的夏阳。   不知为何,她新长出来的头发仍是白的,眼中的猩红虽然退去了,却并没有恢复原本的纯黑色,而是异变成了深蓝色,阳光下尤其明显,但,意外的更让人惊艳……   “怎么回事?”他抬手抚摸她的发,她的眼。   夏阳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一般情况下,人家这样醒来,开口都会虚弱的先说,水~,饿~,这是哪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昏了多久了……”   薄唇微抿,轻轻绽出一抹浅淡的笑花,他道:“睁眼就会说饿的,只有你。”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夏阳翻着白眼,去倒水了,折回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解释道:“头发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少年白的人多了去了,我或许是最白的那个,但肯定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至于眼睛,更好解释了,我好歹也有四分之一的西戎血统,眼睛带点蓝色哪有什么稀奇的,倒是你,这么在意,难不成嫌弃?”   李旭喝下她送到嘴边的水,才道:“很美,我喜欢。”   “我猜你也喜欢,不对,是不敢不喜欢。”夏阳得意的哼哼,又问:“饿了吗?我让厨房炖了汤,想喝就给你端来。”   李旭点了点头。   以前总是他侍候他,现在总算反过来了,还真不错,也幸亏反过来了,不然,躺在这里吃痛受苦的,就又是她了……   **   李旭是个很乖的病人。   让吃药吃药,让喝汤喝汤,让睡觉二话不说往里挪,空个位置出来给夏阳躺……   日子优哉游哉,一晃便过了十多日。   夏阳终是忍不住主动开了口:“你怎就不问李靖的事?”   这段时间李旭吃喝拉撒睡全是她一个人侍候,她很确定,他不可能从她意外的渠道知道外面的事,可他,竟然不问,一个字都没问……   李旭闭着眼睛搂着她,在树下的竹椅中摇啊摇,万道晨曦穿枝过叶,静静的洒落在他们身上,宁静安和,他仿佛已经睡着,根本没有听到。   夏阳叹气:“我知道你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事,可我还是要告诉你,皇上并没有处死他,甚至没有夺他的爵。”   李旭依旧没有听到一样。   “皇上给他划了封地,在南边,挨着南门关的苍南。”   虽然李珍是救回来了,可李靖跟阿月之间的仇却是结深了,连带着南疆都要受牵连,一旦南边打起来,李靖肯定头一个不会坐视不管。   李靖还是很有打仗的天赋的,只要他不再出幺蛾子,惠武帝把他搁那里,倒是最合适的,只不过……   极哥哥和阿月便是还有缘分,也要一波三折备受折腾!   李旭还是没有反应,仿佛真的睡得很熟。   夏阳叹气:“你不想听李靖,那便听听七哥呗,他如今可风光了……”   “已经册立他为太子了?”李旭总算开口。   夏阳点头:“你高烧的时候立的。”顿了顿,面色怪异的又道:“皇上最近爱上了御花园,没事就与张皇后和贤妃娘娘去御花园听琴赏花,政事全丢给了七哥,嘿嘿,据说现在七哥的脸每天都是臭的,颇有你之风范。”   “对了,索朗穆他们也回西戎去了,不过我没让极哥哥走。阿琴阿月跑掉了,他身体里的痴情蛊就成了定时炸弹,距离阿琴越远越危险,若还不老实的呆在我身边,随时没命,我不放心,哦还有……”   “嘘~”   李旭打断她喋喋不休无止境的话题,轻吻她的唇角:“与其去操心那些,不如好好想想,我们先去哪儿玩。”   “啥?”他沉思人生沉思了半个月,就沉思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李旭轻如蜂蝶采蜜,在她颈上落下点点温湿:“阳阳,我连年征战,日积月累难免不攒下点疑难杂症,如今身上又实打实的九个血窟窿……不找几个隐居的神医救治,怎能痊愈如初?不恢复康健,又拿什么去统领千军万马?”   夏阳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什么疑难杂症九个窟窿,必须隐居神医才能救治,都是跟惠武帝讨要假期的借口而已,咯咯直笑:“李木头,你变坏诶呀,你干嘛,小心你伤口又炸开……”   “伤口不炸开,怎么显得我伤重难治。”李旭满口歪理。   夏阳气极,双手撑住他,不许他乱动:“别闹,你想疑难杂症姐姐办法多的是,用不着这么血淋淋,姐姐天生胆小见血就晕,害怕。”   “哪门子的姐姐。”   李旭轻斥了声,掐着她的腰,换了她上他下,还一本正色的说:“这样伤口就不会炸开了。”   “……亲爱滴,你没睡醒吗?现在大清早好吗?而且,我们在屋外啊亲!你的廉耻心呢!”绝壁不是她带坏的,肯定不是。   “嗯,好像确实没睡醒,走,回屋继续。”顿了顿,补充:“为了我的伤,你一定要温柔点。”   夏阳默默的想啊想,到底是谁什么时候把这种邪恶而猥琐的东西植入了她可爱家木头的脑袋里,太特么讨打了!   【正文完】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浅浅的心《渣王作妃》   推荐好基友纳兰语语《纯禽王爷的金牌宠妃》   其他没交代清楚的,咱放番外哈,不急不急哈~   至于番外嘛……且容我挺尸几天再更,么么大家~ 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