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公子勿近 作者:于心焉 【文案】: 前世,凌雪珺费尽心机嫁给了顾骞 奈何顾骞的胸口早有了一颗朱砂痣。 凌雪珺机关算尽,最终输得一干二尽,连自己的命也赔掉了。 再世为人,凌雪珺决定远离顾骞,另寻良人,从此过上老公儿子热炕头的简单生活。 可有人不干了。 他冷笑道:你说要便要,你说不要就不要?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入坑提示: 1、本文一对一,HE。 2、本文架空,请勿考据。 3、本文无金手指,非爽文,不喜勿入。 4、文明看文,不喜欢请点右上角“×”,好聚好散。 内容标签:重生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主角:凌雪珺 ┃ 配角:顾骞、许鞅、吴翎 ┃ 其它:重生 ==================   第1章 前世   凌雪珺轻轻推开窗,一股冷风夹杂着雪花便灌了进来,蹿进脖子里,激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碧竹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将凌雪珺挡在身后,用双手抓住窗棂,将窗户关了起来,然后回过脸,对着凌雪珺说道:“夫人,你还在小月子里,可禁不住这么吹风的。”   听到碧竹的话,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凌雪珺心底一黯。她用肩上的雪貂披帛紧紧裹住自己的身子,感觉这样似乎驱散了些许的寒意,这才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太闷了,想透透气。”说着走到窗边的小几边,坐下。   碧竹忙为了她倒了一碗糖水,呈到她面前,说道:“夫人,刚熬好的红糖姜水,你喝点暖暖身子吧。”   凌雪珺伸手接过碗,捧着手中,却没有喝。此时,她只觉得触到碗身的手指尖滚烫。半晌,她抬起苍白的脸,望着碧竹,笑道:“碧竹,你说,吴翎这时辰下了葬没有啊?”   听到凌雪珺的话,碧竹身子一僵,随即笑道:“这还在正月里呢,夫人莫想这些不吉利的事。”   “怎么可能不想呀?”凌雪珺自嘲般地笑了笑,“她死了,顾骞的心怕也随她去了。这时候,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黄土所掩埋,不知该有多伤心难受呢。”   “夫人你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别想太多了。”碧竹说道。   “吴翎死了。”凌雪珺自言自语道,“大家都说是我逼死她的,他心里肯定恨死我了。”   “不会的!”碧竹赶紧劝导道,“公子只是一时被蒙了心智,多些日子他想开了,到时便会待夫人如往常一般好。”   “他待我好过吗?”凌雪珺似在喃喃自语。   “夫人与公子刚成亲那阵,不也是琴瑟和鸣吗?”碧竹笑道,“这才过了大半年,夫人不会就忘了吧?”   凌雪珺摇了摇头,苦笑道:“他哪里是对我好?顾家不过是为了要郡主在陛下面前为三皇子说话,让他与我做一场戏而已。如今,三皇子已成为太子,他也用不着再对我虚以委蛇了。”   “夫人,你别胡思乱想。”碧竹摇了摇头,又说道,“奴婢觉得公子当初是真心对夫人好,不像作假。”   “只能说顾骞这个人心机太深,骗了我们而已。”凌雪珺呵呵笑了起来,许是笑得太用力,笑到最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碧竹忙为她拍背顺气。   凌雪珺好不容易止住咳,喘了喘气,然后就着手里的碗饮了一口红糖水。可明明是糖水,为何她饮在口中,会变得又苦又涩?   吴翎死了!那个女人用自己的命将她和顾骞之间情分彻底斩断了。凌雪珺知道,这一生一世,自己怕是再也走不进顾骞心里了。   这都是因果轮回吧?当初,她不惜用自己的清白和名声为代价,设计了顾骞,破坏了他与吴翎的亲事。没想到这吴翎更狠,竟然用自己的命来设计了她,最终,她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一想到顾骞红着眼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蛇蝎妇人,一想到他离开时那绝决的背影,她的心头便一阵绞痛。   嗬!凌雪珺笑了起来。   没想到机关算尽,到最后赢的还是吴翎,她凌雪珺是输得一干而净。   “夫人,你别想太多。”看着凌雪珺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碧竹红着眼睛劝道,“公子他终究会想明白的。”   “不会有那一天了,碧竹。在他心里,早已经将我打入了阿鼻地狱。”凌雪珺声音清淡,似乎就像一阵烟似的,风一吹就会散掉。   “夫人……”碧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余轻轻抽泣之声。   凌雪珺轻叹一声,说道:“我有些累了。”她毕竟才小产不久,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那奴婢扶夫人到美人榻上歇一会儿。”碧竹赶紧说道。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扶着碧竹的手起了身,靠到美人榻上,缓缓闭上眼睛。   午后,雪已停,天慢慢放了晴来。   绯兰从匆匆进了屋来,走到凌雪珺面前说道:“夫人,公子回来了。”   正靠在美人榻上的凌雪珺眼睛一下便睁了开来,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奴婢听前院的小厮说公子的马已经到了巷口。”绯兰说道。   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那我这时候出去,正好可以遇到他。”说着她便起了身来。   绯兰忙上前扶着她,两人出了屋。自从那日顾骞与凌雪珺大吵一架之后,他便再没回去两人平日所居的翠薇居,而是去了前院书屋独自居住。   走出翠薇居,穿过后花园,走过一条雕花长廊,便是大将军府的前花园,顾骞要回自己的书房,一定要从这前花园里走过。   前花园属前院,凌雪珺不能出去,只得在雕花长廊处候着顾骞。绯兰刚扶着她在廊下站定不久,便看见顾骞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走了院来。几日不见,他清减了不少,看来,吴翎之死对他打击颇大。   见他没有瞧见自己,径直往书房走去,凌雪珺赶紧出声叫道:“六郎!”   听到她的声音,顾骞身子微微一震,脚停了下来,循声望向她。在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刹,他神情有片刻的怔忡,随即恢复如常,对着她神色清冷的问道:“有事?”   她点了点头,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默了片刻,然后转脸对着身边的下人说道:“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便来!”说着便独自向着凌雪珺走了过来。   凌雪珺站在廊下,定定地看着他。他今日穿了一件素白镶银边锦袍,身上披了一件墨色的披风,一只青玉发簪将他的头发束起,站在雪地中,芝兰玉树一般,一如当年初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对着绯兰说道:“绯兰,你先回避一下。”   “是。”绯兰低头应了一声,然后退到后面。   她转过身,看着顾骞。随着他越走越近,他的眉眼越来越清楚。虽然两人成亲已快一年,可每回看到他,她依然觉得自己如初见一般心动。只是此时,他的眼神冰冷而凌厉,像一把刀似的,深深戳进她的心窝里。   “这么冷的天,你不在房里呆着,跑到外面来作甚?”他的声音比眼神还要冰冷。   “吴翎已经下葬了?”她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眸色阴冷,面如冰霜,“是!她人已经不在了,她已经永远被埋在了青岗岭!你终于如愿了?”   “顾骞,你怎么能如此说?”她眼中噙着泪,“她的死,我真的没有想到!可是,她是真的把我推下了石阶,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凌雪珺!”顾骞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厉声说道,“吴翎她人已经死了,你何苦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我那天便说了,一个人不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不是被逼到了绝境,怎么会以死来明志?你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知道吗,你的所言所行,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听了顾骞的话,凌雪珺身子一晃,似乎人都快站不住了。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是如此不堪,是如此让他厌恶。凌雪珺,你输了!在吴翎面前,你最终输得一塌糊涂!听到顾骞如此说,你现在终于可以死心了!   看着她人有些摇晃,顾骞伸出手来想要扶住她。   “不要你假好心!”她一把将他的手推开,抬起头来,望着他凄然一笑,说道,“顾骞,你的心上人死了,你很难受吧?若今天你去埋的那个人是我,你还会不会如此伤心难过?”   “凌雪珺,你胡说些什么?”他一怔,随即咬着牙说道,“你看你如今像什么模样?简直不可理喻!”   “是啊,我是不可理喻!我是蛇蝎心肠!我害死了你心尖上的人!”凌雪珺看着顾骞那厌恶的眼神,心痛得滴血,面上却是笑靥如花,“可那又怎么样?你还是娶了我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死,我凌雪珺也是你顾骞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这一生一世都与我绑在一起!”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他似乎厌烦了与她说话,冷冷瞥了她一眼,“若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理她,转身便要离开。   “顾骞!你就这么恨我吗?”凌雪珺在他身后大叫。眼泪忍不住,倾泻而下。   他定住,却没有转过身来。   “你觉得是我害死吴翎,那我把我自己的命赔她好不好?”凌雪珺大叫道。   “凌雪珺,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他微微扭过头,对着她冷冷说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空陪你胡闹!你赶紧回屋去!”说罢转过身,便径直向前走去。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凌雪珺只觉得心里一片空洞。吴翎死了,她和顾骞之间唯一的牵绊,那个孩子也没了,也断了凌雪珺所有的希望。   “顾骞,也许是我一开始就错了。”看着他绝决的背影,凌雪珺泪如雨下,“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从来没有爱上你。那样的话,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她颓然地转过身来,泫然长泣。他说过,如果一个人不是被逼到绝路上,是不会以死来明志的。所以,吴翎便用自己的死,来诬陷她,来斩断顾骞对她的最后一丝情意。如今,她同样也被逼到了绝境,是不是同样只能以自己的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顾骞是信她还是信吴翎?   可能,他还是会信吴翎吧。毕竟,他深爱着她。在他眼中,吴翎事事都好,样样都对,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使了下流手段强嫁于他的蛇蝎妇人。   想到这里,凌雪珺心头更是难受,眼泪不断地从眼睛里滑落下来。   绯兰见她如此,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来,将她扶住:“夫人,你才小产,身子还未复原,禁不住如此折腾的。”   “心都死了,还顾着这具躯壳作甚?”她凄然说道。   “夫人,你别这样说。”绯兰赶紧劝慰着,“多几日,公子想通了便好了。奴婢先扶你回屋吧。”说着扶着凌雪珺往回走去。   凌雪珺抬起头来,望着天空。   雪后的天空,干干净净,像蓝晶石一般,纯净得耀眼。   记得娘亲曾说过,她出生那日,也是连着下了几天的雪突然停了,艳阳高照,所以才为她取了雪珺这名。   这样也好!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回了翠薇居,凌雪珺便以身乏为由,将碧竹与绯兰都打发了出去。   屋中再无他人。她打开柜子,拿出压在柜底的一只小木匣,打开木匣,里面有一只白色的小瓷瓶。这药叫“无常”,是宫里出来的。据说只需要三滴,便可致人死命。人吃下之后,便会昏睡过去,然后在睡梦中被无常鬼勾了命去。   凌雪珺拔下塞子,将瓶里的药水滴了三滴在茶水中。想了想,她又滴了三滴下去。   她垂下眼,看着那药水滴到茶中,瞬间便化为无形。轻轻眨了眨眼,眼中的泪水便随之滴落到茶中。   她一惊,赶紧用手将自己的眼泪拭去,顿了顿,走到梳妆台边,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发髻,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人死了之后,该会很难看吧?她一生爱美,可不想到死的时候这么难看。画好了妆,她看向铜镜之中。镜中的女子,面容虽然憔悴,却仍然美貌不减,风姿绰约。   她努力对着镜中的女子绽出一个笑容,说道:“凌雪珺,再美又有什么用?顾骞还是不会喜欢你的。到了这个时候,你可以离开了。”说罢,她举起手边的茶杯,将和着“无常”药水与自己泪水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水中,除了难以言说的苦涩,并无其他的滋味。   她将茶杯放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自己就这么死了,也要有个交待吧?她提起笔,想了想,然后在洁白的宣纸上写道:   君骞敬启:   雪珺无德,坏了君与翎之亲事,悔不当初,实在无颜求君原谅。然雪珺之子,确为翎所害如今。翎以命相构陷,雪珺百口莫辩,唯有以命相抵,以证清白,君信与不信,也不强求。雪珺非贤妻,死后不求葬于顾家祖地;雪珺今生最恨之事,便是不能再双亲面前尽孝,死后只愿葬于丰阳,眠于父母身边,得见双亲颐养天年。今生已矣,若有来世,雪珺愿君与翎双宿双栖,雪珺与君生生世世再无牵扯。   凌雪珺绝笔   在最后写名字时,她没有冠上顾骞的姓氏。这姓氏本就是她抢来的,死了就别带走了吧。她把信放在书案上,用镇纸小心地压住,然后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下来,没有盖被子。反正,死去之人,应该感觉不到冷吧?   她闭上眼,等待着自己就这般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眼角,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其实,她不想死,她还留恋着人世间,因为这世间有她所爱的人。可惜,人世间已经容不下她了,她除了一死,再无他法。   睡意,不可抑制地向她袭来。她知道,这是自己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流逝。朦胧之时,红梅树下,一袭月白衣衫的男子回过头来,眉目清俊,风华高雅。就是那一刻,她的心便被他夺走了,可异,自己这一生用尽全力,也未能走进他心中。   顾骞,这一世,是我的执念害了我们三个人。如果能够重来一世,我一定放你离开,让你和吴翎能够双宿双栖。   想到这里,凌雪珺的唇边微微浮出一个浅笑,人也慢慢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希望大家会喜欢。求收藏,求评论!么么哒!从明日起,每晚20时02分更新章。   第2章 重生   “姑娘,快醒醒!快醒醒呀!”   一个女子声音在凌雪珺的耳边响起。   凌雪珺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乳母彭嬷嬷正一脸关心地望着自己。   见凌雪珺醒了,彭嬷嬷忙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凌雪珺感觉自己面颊上微带凉意,伸手摸了一把,果然,又是满面的泪水。   “姑娘,可是梦到什么骇人之事了?”彭嬷嬷又问道。   骇人之事?不就是又梦到自己被吴翎推下石梯小产,顾骞指着鼻子骂自己是蛇蝎妇人吗?可这些事,怎么敢跟彭嬷嬷说?   凌雪珺抬起头,看着彭嬷嬷眼中的担忧之色,她摇了摇头,说道:“嬷嬷,我无事的。”   彭嬷嬷见她不肯说,也不多问,轻轻叹了一声,说道:“姑娘既然醒了,便起身吧。今日明慧郡主便要回来了,你早些收拾妥当,也好去迎她。”   凌雪珺点了点头,乖乖起了身,由彭嬷嬷服侍着穿了衣裳,漱口洁面之后,便坐到铜镜前,让彭嬷嬷为自己梳头。她抬起头,看着镜中八岁的自己,心头不禁感慨万千。   原以为喝了那叫做“无常”的毒.药,所有的一切便随之结束,没想到自己醒来的时候,却不是在阴曹地府,而是在丰阳县的家中,回到了自己八岁这一年。八岁时候的她,还没有去过京城,还没有遇到顾骞,洁白得像一张没有瑕疵的纸。可惜,她骨子里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凌雪珺,而是曾深爱过顾骞,却又不得不对他死心,伤心至死的凌雪珺了。   镜中的小姑娘,虽然只八岁,却已经隐隐看出她有着长成后的绝色姿容。可惜,再美又如何?比吴翎长得好又如何?顾骞还是不会喜欢她。   就在凌雪珺愣神之时,彭嬷嬷很快便为她梳好了双丫髻,更显得她模样娇俏可爱。只是,小姑娘眼中流露出的阴郁之色,总让她显得与同龄的姑娘有些不同。   见状,彭嬷嬷不禁叹了一口气。自家这姑娘,自从上回高热昏迷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虽说懂事明理了,却少了小姑娘的天真活泼,时常一人坐在窗前盯着天空发呆。小小年纪,却像藏着不少心事一般,让她不禁有几分担忧。   凌雪珺收拾妥当,便去了母亲尹氏房里吃了早食,又与母亲幼弟一起去祖母房里请安。   凌家在丰阳县也算得上是望族,先人在京里做过正四品的吏部尚书丞,不过后人却一直不太得志,直到凌雪珺的大伯凌昌谨二十年前中了进士三甲,在殿试中被先皇亲点为探花,进了礼部任职,又被先皇指婚给宁王的独生女儿明慧郡主,凌家才算又扬眉吐气。   凌雪珺的祖母凌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长子凌昌谨配得明慧郡主,一家居于京中,得两子,分别是时年十五岁的凌钰和十岁的凌钦。   次子凌昌谚在丰阳县衙中任县丞,虽只是个正八品下的小官,但在这小小的丰阳县,也算是有头有面的人。凌昌谚娶了凌老夫人娘家侄女周氏,长子一出世未取名便夭折,如今膝下还有两女一子,分别是十三岁的凌婧雅,九岁的凌玉柔,六岁的凌钤   幼子凌昌谌便是凌雪君的父亲,虽饱读诗书奈何屡试不中,前两年便投靠了淮北节度使谭汾,做了幕僚。凌昌谌娶了其授业恩师梅山书院尹夫子之女,以美貌才情闻名于丰阳县的尹氏,闺名芝华。两人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凌铉十一岁,长女凌雪珺,幼子凌铖四岁。   淮北因靠近南朝,时有战事发生,出于安全考虑,凌昌谌并没有将妻子儿女带往淮北,而是留在了丰阳县的家中,因而,凌雪珺与父亲并不常见面。不过,凌昌谌时常托人捎信回来,还会为凌雪珺兄妹几个捎些小孩喜欢的物件回来,因而,凌雪珺对这个爹爹还是喜欢的。   前世自己早死,也不知道爹娘以后的生活过得怎么样?自己的死,他们该是很伤心吧?想到这里,凌雪珺不禁一叹。   听到凌雪珺的叹气声,二婶周氏便笑着逗她道:“雪珺,你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   凌雪珺抬起头来,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然后望着周氏说道:“二婶,雪珺好饿,什么时候可以吃中食呀?”   听了他的话,凌老夫摇头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就知道吃。”   尹氏轻叹一声,说道:“母亲,雪珺这孩子,自从上回发了高烧之后,好像就有些傻了。”   听了尹氏的话,周氏撇了撇嘴,说道:“她才不傻,鬼精灵着呢。”说罢冲着凌雪珺抿嘴一笑。   凌雪珺也对着她嘿嘿笑了起来。   凌雪珺毕竟大病初愈,凌老夫人也心疼她,便把她搂进怀里,说道:“三丫头,你饿便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今日这中食要等郡主来了才能用。”   凌雪珺这才想起,明慧郡主今日要带着凌钦回来。前世,明慧郡主离开的时候,将她带到了京城教养,她的命运便是在这个时候改变的。这一世,不出意外,明慧郡主仍然会在她和凌玉柔中选一个带回京城,只是,凌雪珺不想让自己再遇到顾骞,也不想再进京。这一世,就让她在祖母和母亲身边多陪几年,好好尽尽前世没有尽过的孝道。   这时,凌婧雅将一盘山药枣泥糕送到凌雪珺手边,对着她笑道:“三妹妹,你若饿了,便先吃些东西吧。”   凌雪珺赶紧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然后抬起头,对着凌婧雅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大姐。”   凌婧雅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快尝尝好吃不?这可是我今日早上新做的呢。”   凌雪珺笑着点了点头,将糕点放到嘴边,张嘴轻轻咬了一口,香糯可口,忙喜道:“这糕点很好吃呢。”   见凌雪珺爱吃,凌婧雅很是欣喜,将盘子放在凌雪珺身边的小几上,说道:“三妹妹喜欢,便多吃几块。”   “嗯。”凌雪珺笑着说道,“大姐手真巧,以后可要常常做给我们吃啊。”   凌老夫人笑道:“你大姐再等两年便要嫁人了,这往后便要绣嫁妆了,哪有空时常做糕点给你这个小馋猫吃啊。”   闻言,凌雪珺一怔。是了,凌婧雅早就与丰阳县另一望族汪家六公子汪致定了亲,及笄之后两人便会成亲。汪致虽排行第六,却是长房嫡子,凌婧雅嫁过去,以后是要做主母的。想来,以后她学的东西应该不少,怕真没什么空做糕点给自己吃了。   说起来前世自己琴棋书画都算略通,只是这厨艺都从未学过。因为明慧郡主觉得,小户之家的女儿才要学这些,豪门世族家的姑娘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凌家在京城里,虽然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可凌昌谨娶了自己,这凌家的身价自然便抬了起来,便没让凌雪珺学这些。   虽然后来凌雪珺为了顾骞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让明慧郡主失望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感激明慧郡主的。毕竟在她的培养下,自己才能有那气度风华,能够顺利进入京中的贵女圈,顾家最终也才会勉强让她进门。虽说最后还是悲剧收场,可自己跟了明慧郡主这几年,还是获益良多的。   只是这一世,她要走的路完全与前世不同,所以,有些事也就不一样了。这第一样不同的事,便是学厨艺吧。想到这里,凌雪珺抬起头来,对着凌婧雅笑着说道:“那大姐有空闲的时候,可否教我做糕点?”   听了凌雪珺的话,凌婧雅有些意外,问道:“三妹妹,你要学做糕点?”   凌雪珺笑着点了点头:“以后大姐出嫁之后,我还可以做给祖母吃呀。”说罢对着凌老夫人撒娇道,“祖母,到时你尝尝雪珺的手艺,好不好?”   凌老夫人笑着点头道:“好!好!”   凌婧雅莞尔道:“那好,我有空的时候便教你。”   “多谢大姐。”凌雪珺脆生生地说道。   “母亲,你瞧,雪珺可真有孝心。”周氏对着凌老夫人抿嘴笑道。   凌老夫人拍了拍周氏的手,说道:“我凌家三个孙女儿有哪个不好?”   “是啊,是啊,母亲最是有福之人了。”周氏笑道。因周氏是凌老夫人娘家侄女,一直以来两人关系便亲厚异常,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尹氏见状,也上前凑趣说笑起来,话题很快便从几个姑娘说到几个哥儿身上。周氏与尹氏互相夸赞对方所出之子聪明有出息,把凌老夫人哄得合不拢嘴。   正在众人说笑之时,门房进屋来报说,明慧郡主的车驾已经快到门前了。虽然是自家媳妇,可明慧郡主身份尊贵,凌老夫人也不敢怠慢,赶紧领着儿孙迎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主要交待人物背景,小时候不会很长,只是做些铺垫,女主应该很快便会长大的。   第3章 残局   凌雪珺这一世不想再像前世那般,被明慧郡主下马车第一眼便看中了,回过头便跟老夫人说要带自己去京城。她想着还是不要露头,尽量把自己藏起来,别再引起明慧郡主的注意。因而,在众人起身出门的时候,她便以找手绢为名,故意拖在后面,待众人都出了门,她才慢吞吞地跟了过去。   刚出门,却看见凌玉柔才走到自己前面一点。她忙追了上去,对着凌玉柔叫道:“二姐,郡主都快到门口了,你怎么还才走到这里呀?”   听到凌雪珺的声音,凌玉柔转过脸来,对着她浅然一笑,细声说道:“无妨,让他们先去,我慢慢过去。”   凌雪珺看着凌玉柔娇怯的模样,心头突然一动。凌玉柔这人性子软,口拙又害羞,不容易出众。前世,在她说亲之前,明慧郡主也把她接到了京城,想在京里为她说个好婆家。   可她到了京城后,由于不善言辞,又不太懂交际,贵女们都嫌她有些小家子气,不喜与她结交,因而她愈发自卑,到了后来甚至都不愿出门了。她在京城呆了一年多,一直无声无息的,最终还是靠凌昌谨出面,为她说了个刚中第的进士。两人成亲不久,那进士被任命为沥阳知州,她也就随着丈夫外放去了沥阳。凌雪珺直到自己死的那天,都再也没见过自己这个二姐。她只知道当初凌玉柔出嫁时,心中是极其憋屈的,只是不知道她去了沥阳后,最终到底过得好不好。   这一世,如果明慧郡主还是要从丰阳带一个姑娘回京的话,凌雪珺希望凌玉柔能随她回去。凌玉柔在容貌上虽稍逊凌雪珺一筹,但也长得温婉秀丽;虽不善言辞,但却聪敏好学,特别是作得一手好画。若是她进了京,在明慧郡主的精心调.教下,想必为人处理之道也会大有长进,再凭着她一手好丹青,不愁在京中搏不到些许的名声。如此一来,她这一世的姻缘必然不会像前世那般憋屈。   想到这里,凌雪珺赶紧上前挽了凌玉柔的手,笑道:“二姐,那我们快快去迎郡主吧。听说郡主很会作画赏画,二姐有空可将自己的画作拿去,向她讨教一二的。”   “我都是胡乱涂鸦的,哪敢拿去污了郡主的眼啊。”凌玉柔温柔地笑了笑。   “二姐若是觉得自己画得不够好,才要让郡主这样的高人指点你啊。”凌雪珺望着凌玉柔,笑道,“二姐,若是能得郡主指点,你的画功必定会大有长进的。”   明慧郡主是个爱才之人,若是凌玉柔能在她表面表现出聪敏好学的一面,应该会得到她另眼相待的,到时说服她带凌玉柔回家,也容易一些。   凌玉柔对别的事不怎么上心,偏偏对这学画一事极其重视,听到凌雪珺这么说,她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我等郡主有空的时候,便选几幅画去郡主那里献献丑,请她指点。”   “这才是嘛。”凌雪珺笑嘻嘻地说道,“对了,郡主怕都要进门了。二姐,我们赶快过去吧。”   “好。”凌玉柔点了点头。   两个小姑娘便拉着手往大门外跑去。到了门边,凌雪珺松开凌玉柔的手,催促她赶快上前去,自己则又躲在了后面。她走出门,一抬眼,便看见明慧郡主正踏着软蹬走下马车。   凌老夫人忙率众人上前行礼。   明慧郡主看见凌老夫人欲下拜行礼,赶紧上前一步将其扶住,笑道:“老夫人不必多礼。”说罢又转过身,叫凌钦上前向祖母行礼。   算起来,凌老夫已经有三四年没见过凌钦了。如今见这小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心中极其欢喜,忙将他搂进怀中,亲热了好一阵,才招呼着明慧郡主等人进府去。   明慧郡主这次回丰阳县,是带凌钦回乡治病的。凌钦从小便有喘鸣之症,虽在京中经名医诊治过,却一直不见断根,时有复发,而且有时发作起来,人似乎都要喘不了气了,把明慧郡主吓得半死。   一个偶然机会,凌昌谚得知丰阳城郊寿恩寺慈信大师在外云游时,学得了治喘鸣之症的秘方。丰阳附近几个县不少人的喘鸣症被他治愈,因而便将此事写信告诉了凌昌谨。   爱子心切的明慧郡主一听到这消息,当即便带着儿子往丰阳县赶来,希望凌钦的病能早日得以根治。因而,进了屋坐下不久,明慧郡主便向凌老夫人问起前往寿恩寺请慈信大师为凌钦诊治之事。说到这里,她面带忧色地说道:“收到昌谚在信后,我也向人打听过这慈信大师,说他确实有治喘鸣症的奇方。不过,这慈信大师脾气有几分古怪,据说有人因为不合他的眼缘被拒诊的。听到这事,我心里也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钦儿会不会也不合他的眼缘啊?他若不肯为他诊治可怎么办啊?”   “郡主莫急。”凌昌谚笑着说道,“昌谚既然敢写信请你们来,便有把握让慈信大师为阿钦诊治。”   “哦?”明慧郡主赶紧问道,“二叔有何妙法?”   凌昌谚指了指坐在下首的尹氏,说道:“那慈信大师与弟妹的父亲尹老夫子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只要弟妹出面带阿钦去治病,慈信大师必定不会推辞。”   尹氏也在一旁点了点头,笑意吟吟地说道:“郡主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带阿钦前往寿恩寺。”   “为何不下午去?”明慧郡主心里有些着急,恨不得马上便让慈信大师为凌钦诊病。   尹氏笑着应道:“这慈信大师年事已高,过了中午便有些精力不济。他怕自己看不准症,故而过了午时便不诊病了。”   “哦,是这样啊。”明慧郡主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对着尹氏笑道,“那便有劳三弟妹了。”   尹氏赶紧摆手道:“都是一家人,郡主可别跟我客气。”   “好!那我就不客套了。”明慧郡主笑着说道。   “那才是。”尹氏连连点头。   见凌钦诊病之事安排妥当,明慧郡主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闲来无事,她便向凌老夫人等人说起自己京中听到一些奇异之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笑着,倒也其乐融融。   次日卯初时分,尹氏便派人来叫凌雪珺起床,让她与自己一起陪着明慧郡主与凌钦去寿恩寺。凌雪珺原不想去,奈何母亲有命,她不得不从,便想着把凌玉柔也叫上,让她与明慧郡主多接触,遂自作主张地让青芽去叫了凌玉柔。   见青芽来传话,周氏与凌玉柔以为这是尹氏的意思,便点头应下。待凌玉柔梳洗打扮好,周氏便叫了凌玉柔到了郡主与凌钦所居之处,候着二人一起出门。   明慧郡主见凌玉柔前来,便叫她一起吃了早食,又问起凌玉柔平日消遣。凌玉柔便大着胆子提了自己喜作画之事,并请明慧郡主有空指点自己。明慧郡主见凌玉柔谦虚好学,对她心生好感,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尹氏看见明慧郡主和凌钦出来的时候,凌玉柔跟在二人身后,只道是周氏让她来陪伯母与堂兄,也未多想,便安排她与自己、凌雪珺同乘一车。一行二十来人便浩浩荡荡地向寿恩寺而去。   寿恩寺离丰阳县城不过七八里之遥,没花多少功夫便到了寺门外。   因为前天尹老夫子便派人给慈信大师送了信,告知其尹氏要带凌钦来求诊,因而一下马车,便有小沙弥迎上来,将几人带往慈信大师所居的厢房。走到慈信大师厢房门前,小沙弥见跟着过来侍卫、丫鬟等差不多二十来人,便面有难色地对尹氏与明慧郡主说,慈信大师喜静,看诊的时候尤其不能喧闹,怕进去的人多了,会扰了大师,耽误看诊。   明慧郡主一听,忙叫下人们都候在门外,不过凌雪珺与凌玉柔都是侄女,她不好说让她们俩别进门。   尹氏自然知道明慧郡主的心思,正想开口叫凌雪珺留在外面,没想到凌雪珺居然主动提出要留在外面。   其实前世凌雪珺便陪着明慧郡主看慈信大师为凌钦诊过病的,知道进了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反正她又不懂看诊之事,懒得进去听慈信大师絮叼,索性主动要求与下人们一起呆在屋外,尹氏自然应允。于是,便只有明慧大师、尹氏、凌玉柔陪着凌钦进了屋去。   凌雪珺厢房外呆了片刻,觉得甚是无聊,便叫上青芽出了院子,准备到后山去逛逛。刚出了慈信大师的院子不远,便看见前方一禅房前,有一株古柏树,枝繁叶茂,要五六人才可合抱。   此时,有一老僧正独自坐在树下。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盘棋,一杯茶。那老僧正看着棋盘冥思苦想,人动也不动,像入定了一般。   凌雪珺见状,好奇地凑了过去。老僧面前的棋盘上,摆的是一盘残局。      第4章 拜师   顾骞擅弈。   前世凌雪珺为了讨他欢喜,也曾拜师习棋,奈何用心不纯,最终只学了皮毛,未得精髓。后来她与顾骞成亲后,两人闲来对弈几回,她根本不是顾骞的对手。想来,那时她主动讨好他,说要陪他下棋,他多半也是出于无奈才答应自己吧?自己棋艺如此不入流,让他与自己对弈,对他来说想必也是一种折磨吧?   不过,虽然凌雪珺棋艺不高,毕竟也学过多年,又曾多次与顾骞这样的高手过过招的,总算也有些心得。想着自己反正等凌钦诊病也是等得无聊,有空看看棋局也不错。因此,她便站在老僧身旁,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这残局来。   这坐在古柏下的老僧,乃是寿恩寺德高望重的慈元大师。这残局是其好友,京城灵觉寺的久阳大师托人带给他的,乃是从一古棋书上所载的。久阳大师钻研了许久,也未破这残局,便将这残局临摹下来,托人将其带给慈元大师,邀他一起来破这棋局。   慈元大师接到书信之后,便迫不及待按照画上所画之模样,将这残局地摆上,想细细研究一番。没想到看了半晌,却还没有找到突破的地方。正在他苦苦思索之际,突然来了一个稚龄女童,站在他身边,双眼紧紧盯着棋盘,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在寻破解这残局之法。   见状,慈元大师有几分吃惊。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看得懂这残局?于是,他望着凌雪珺,好奇地问道:“小丫头,你懂下棋?”这残局,可是久阳大师也破不了的,他不相信这小丫头能看懂。   在慈元大师眼中,凌雪珺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童,可凌雪珺内心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而她学棋已有十来年,虽说棋艺不精,却也远非一般小童可比。   于是,她抬起小脸,对着慈元大师甜甜一笑,说道:“大师,我会下棋呢。”   慈元大师听她这么说,觉得好玩,便又逗她道:“那你可看出这残局的门道来了?”   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看出一点。”自己虽说算不得棋中高手,多少也懂一点。   听凌雪珺说自己看出了门道,慈元大师更觉惊奇,便又问道:“看你可知怎么破这局?”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大师,我倒想到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那你走来看看!”慈元大师对着凌雪珺指了指棋盘。   凌雪珺犹豫了一下,说道:“那雪珺便献丑了。”说罢,她走到慈元大师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然后伸出手,拈起棋笥中的白子,落了下去。   看到凌雪珺落下的这粒白子,慈元大师眼睛微微一眯,心中却道,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懂棋啊。于是,他抬起头来,望着凌雪珺,问道:“丫头,你觉得你这步棋能破这局?”   凌雪珺盯着棋盘,又思忖了片刻,说道:“应该能行吧。”   闻言,慈元大师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拈了一粒黑子,稳稳落在了棋盘上。凌雪珺顿了顿,又走了一步,慈元大师随即跟上,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下了好几手。   突然,凌雪珺一下顿住了,思索了片刻,也未找到落子的地方。因为无论她怎么走,都会被黑子所杀。其实,白子原本只是处于弱势,未必一定会败。她走的这几步,反而让黑子趁机断了白子的后路。白子败局已定。   看到自己已无力回天,凌雪珺脸一红,站起身来对着慈元大师礼道:“大师,雪珺自不量力,见笑了。”   慈元大师却没直接回她,反而抬起头,望着她笑眯眯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叫什么?”凌雪珺虽然这一步走差了,不过,才八.九岁的小姑娘,能走出这一步,实属难得。在慈元大师眼中,凌雪珺很有学棋的天分,对她很是喜爱。   “小女子叫凌雪珺,就是这丰阳县城西大街凌家的。”凌雪珺恭敬地回答道。   “雪珺,你今年几岁?”慈元大师问道。   “八岁。”凌雪珺应道。   慈元大师对着她,颔首说道:“虽然这步棋你走错了,不过,你小小年纪,能在棋艺上有这番见识,已属世间少有。”   闻言,凌雪珺只觉汗颜。她如今可是学了十来年棋,前世她八岁的时候,哪有这般能耐?想来,她不过是托了重生的福气罢了。   “你想学棋吗?”慈元大师又问道。   凌雪珺微微一犹豫,然后点了点头。前世学艺不精,今生若有机会,能补上也不错。   “老衲法号慈元,想收你为徒教授你棋艺,你可愿意随我学?”慈元大师问道。   听了这话,凌雪珺一愣。要知道,这慈元大师可是北朝著名的棋手,轻易不收徒的。   看见凌雪珺一脸惊讶的表情,慈元大师佯装生气,说道:“你不愿意?”对于如此有天分的学生,慈元大师可不想放她走。   “愿意,我当然愿意。”凌雪珺一看慈元大师拉下脸,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着头。   慈元大师一听凌雪珺愿意,面色微霁,对着她和颜悦色道:“那好,从明日起,每逢双日,你便辰正时分到寺里来,为师教你棋艺。”   “雪珺虽然很愿意跟着大师学棋,不过,我要先问过母亲。”凌雪珺说道。隔一日便要到这寿恩寺来学棋,也不知道母亲同意不。   “那是自然。”慈元大师点头道。   慈元大师又问了凌雪珺几个棋艺方面的问题,想要考考她,没想到小姑娘皆能回答出来,慈元大师心头更是欢喜不已。正在这时,尹氏几人从慈信大师房中出来,便差人来叫凌雪珺回府。   凌雪珺赶紧跑上前,把母亲拉到一边,将慈元大师要收自己为徒之事告诉她。尹氏一听,大吃一惊,也不知道自己女儿为何突然得了慈元大师的青眼。不过,大燕朝的女儿,也讲究棋琴书画等才艺。姑娘才艺越好,越容易结到好亲。如今,慈元大师这般高手愿意教凌雪珺习棋,自然是好事,尹氏焉有不同意之理?当即带着凌雪珺去拜谢了慈元大师。   回到凌府,众人便去了凌老夫人房里。明慧郡主告诉凌老夫人,慈信大师为凌钦问脉之后,说凌钦这病虽然能治,不过短时是治不断根的,必须要留在丰阳,慢慢调理才行。   听到这里,凌老夫人望着明慧郡主,说道:“那郡主舍得阿钦留下来吗?”   明慧郡主轻声一叹,说道:“为了他的病能好,再舍不得,也只能舍得了。”说着,她抬起头,不舍地看了儿子一眼,转脸对着凌老夫人笑道,“钦儿留在丰阳也好,让他替我与夫君在老夫人面前多尽几年孝道。”   “好!”凌老夫人抚掌大笑了起来,“有阿钦陪我,我这老太婆也能多活几年。”   此话一出,屋中之人皆笑出声。   明慧郡主伸手在儿子头上怜爱地抚了抚,又说道:“老夫人,我不能在丰阳久留,将阿钦安顿好了,过两天便要回京了。以后阿钦就仰仗你老人家与两个弟妹照顾了。”   “郡主说哪里话?”凌老夫人忙说道,“阿钦可是我的亲孙子,又是秀容与幻珍的亲侄子,郡主就放心将他留下吧。”   明慧郡主笑着点了点头。   周氏则热情地说道:“郡主难得回来,不如多留几日再回京吧。”   明慧郡主笑了笑,说道:“不可多留了。还有半个多月便是太后圣辰,我得回去给太后祝寿。”   明慧郡主的父亲宁王,与先皇乃一母同胞。在四十年前的那场夺嫡大战中,宁王为了帮自己亲兄夺得皇位,中了毒箭,后来虽经御医解了毒,但身子却是一落千丈,先皇登基后,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用命拼来的权势便仙去。   宁王膝下二子皆早夭,明慧郡主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子女。没有男丁,宁王这一脉原本是断了。不过,先皇心中还是念着这为了自己而死的皇弟,将当时的五皇子过继在了宁王名下,让宁王这一脉得以延续。而对宁王唯一的骨肉——明慧郡主,先皇更是厚待,不仅将她接过宫中交由太后亲自抚养,而且五皇子虽然继了宁王之名,但宅田都是先皇重新拨的,原本宁王的财产全部留给明慧郡主作为陪嫁。   明慧郡主被抱进宫的时候,太后不满周岁的亲女才夭折,因而,她将对女儿的感情全部倾注到了才咿咿学语的明慧郡主身上,两人情同亲生母女。这些年来,只要太后不开心,只要明慧郡主陪她说会儿话,她立即便转怒为喜。因而,太后过千秋节,明慧郡主是不可不去的。当今皇帝是太后的亲子,自然对这个能讨自己母亲欢心的堂妹另眼相看。   对于明慧郡主被太后与皇帝如此看重,凌家自然是欢喜的。若是以后凌家小辈们要是争气,考取了功名,想要谋得好差事,怕是少不了要明慧郡主出面打点。   因而,听到明慧郡主说要赶回去为太后祝寿,凌老夫人忙说道:“既然这样,那郡主便早些回去吧。给太后祝寿要紧。”   明慧郡主微笑着应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了凌雪珺一眼。   见明慧郡主看着自己的目光有异,凌雪珺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第5章 选女   明慧郡主看凌雪珺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然后转过脸,对着凌老夫人说道:“对了,老夫人,阿钦要留在丰阳好几年,阿钰平日也住在西山书院,十日才回家一次,昌谨平日公务也繁忙。回了京,那偌大的府中大多数时候就我一个人,很冷清啊。不知道老夫人和幻珍妹妹舍不舍得让我把雪珺带回京去。这样,一来我也有算个伴,不至太寂寞。二来,雪珺进了京,多与京中贵女结交,以后也容易说门好亲事。”   听到这话,凌雪珺面色微微一变。果然,明慧郡主还是想要带自己回京城。为何这一世自己已经刻意不引起明慧郡主的注意,她还是看中了自己?难道有些事是宿命,怎么逃也逃不掉的?   前世便是这样,明慧郡主看中自己之后,说服了祖母和母亲,将自己带回京城,最终铸就了自己与顾骞的那段孽缘。如果这一次自己再这么早便进京,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顾骞。毕竟她重生不过才一个多月,就算对顾骞死了心,可前世也曾深爱过他,一时之间还难以对他忘情。这时候若是回京城,再遇到顾骞,想要忘掉他就难了。还不如就好好呆在丰阳,就算及笄之后,像凌玉柔那样为了说亲进京,那也是好六七年之后的事情了,那时自己的心,也应该平静如水,能够坦然面对顾骞了吧?   不过,明慧郡主身份尊贵,她开了口,祖母和母亲必然不好反对。到底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说服祖母和母亲让自己留下来呢?想到这里,凌雪珺两道秀眉轻轻蹙了起来。   听到明慧郡主想要带凌雪珺回京,凌老夫人也有些意外。不过,她觉得凌雪珺若是能跟着明慧郡主进京,无论对凌家来说,还是对凌雪珺来说,都是件好事。只是,尹氏毕竟只有这一个女儿,也不知她舍不舍得让女儿离开自己。想到这里,她忙将头转向尹氏。   尹氏显然也没想到明慧郡主会提出将雪珺带回京城一事,一时有些愣神。   “幻珍,你舍得郡主把雪珺带走吗?”凌老夫人问道。   凌雪珺心头一跳。凌老夫人这么说,表明她心里是愿意让凌雪珺跟着明慧郡主一起去京城的。   此时,尹氏心里也是矛盾的。女儿若是能跟着明慧郡主进京,既可大开眼界,又能在她的悉心教导下培养出天家风范,那样的风华与气度,自然是在丰阳这小地方是养不出来的。可是,女儿毕竟只有八岁,要她这么小就远离母亲,她又实在舍不得。可是,若是狠这一回心,能让女儿以后的生活更加平顺,也是值得的。尹氏顿了半晌,才犹豫着说道:“雪珺若是能跟在郡主身边到京城去,媳妇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切皆听母亲安排。”   听到尹氏这么说,凌老夫人轻轻松了一口气,明慧郡主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可凌雪珺听了母亲这话,心里却着急得要命。听这意思,母亲也同意让自己与明慧郡主进京,这样一来,自己不是又要重蹈前世的复辙了?   凌老夫人见尹氏对凌雪珺进京没有意见,便觉得此事已定,想着凌雪珺年幼,也懂不得什么,就随口问道:“雪珺,你可愿随郡主进京去?”   明慧郡主听这话,也逗着凌雪珺,说道:“雪珺,跟大伯母去京城吧,京城里可有好多好玩的呢。”   凌雪珺愣了片刻,然后对着凌老夫人和明慧郡主作出一个欢喜的模样,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那,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呀?”   凌钦忙在一旁说道:“城隍庙那里有庙会,可好玩了。”   “庙会上有些什么?”凌雪珺歪着头问道。   “有捏糖人的,有作糖画的,有卖糖糕的。”凌钦说道。   凌雪珺一听,撇了撇嘴,说道:“四哥哥真好吃!你说的,全都是吃的。”   凌钦愣了片刻,随即嘿嘿笑了起来:“除了吃的,还有杂耍的,唱戏的,逗猴的。哦,对了,还有些从西域那边来的各种新奇的东西呢。”   凌雪珺一脸好奇道:“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凌钦一脸得意。   明慧郡主笑道:“那雪珺想去逛庙会吗?”   凌雪珺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雪珺随大伯母一起去京城,大伯母带你去玩。”明慧郡主笑道。   凌雪珺先是作出一副欢喜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又将小脸皱成一团,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慈元大师,从明日起,逢双日要去寿恩寺向他学棋呢。孔夫子说言必信,行必果。我既然答应了慈元大师,自然便要做到。如果雪珺随郡主去了京城,不是失信于慈元大师了?”   听到凌雪珺说出孔子之言,明慧郡主大吃一惊,看着尹氏,问道:“幻珍,你都教雪珺学论语了?”   尹氏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   凌雪珺听到明慧郡主的话,知道自己不小心露了破绽。这论语还是前世自己进了京之后,明慧郡主替她请了一个女夫子后,才学的。如今自己说出论语之言,也难怪众人会吃惊。   她眼珠子转了几下,忙说道:“这是三哥背书的时候,我听来的。”   周氏惊讶道:“就这么听一下便记住了?”   凌雪珺呵呵干笑了两声。   周氏啧啧摇了摇头,看着尹氏,说道:“雪珺如此聪慧,真不愧是丰阳第一才女的女儿。”   当年尹氏在闺中的时候,便以才学闻名于丰阳,被称为丰阳第一才女。不过,如今尹氏已为人.妻,为人母,听周氏提起这桩旧事,赧然笑道:“二嫂太高抬雪珺了。”   明慧郡主则在一旁笑着说道:“雪珺如此聪慧,若进了京,我再为她请个女夫子好生教导一番,必定成大器。”   凌雪珺赶紧抢在凌老夫人与尹氏说话前,皱起小眉头说道:“可慈元大师那里怎么办?雪珺总不能做不守信之人吧?”   凌钦也点了点头,说道:“三妹妹说得极是,你既然答应了慈元大师去学棋,便要守信,这才是君子之言。”   凌老夫人却不以为然:“你三妹妹不过是个小女娃,要她守什么君子之礼?”   凌钦却是不依,振振有词道:“三妹妹虽是女子,可同样要有君子之德,秀外慧中,他日才可相夫教子。女子若无德,同样要受世人鄙夷的!”   听了凌钦之话,凌老夫人一时哑然。   周氏见状,忙笑道:“你三妹妹才多大?怎么还说到相夫教子去了?”   “钦儿说得也有理。”明慧郡主笑着说道,“雪珺虽是小女娃,却有君子的气度,实属难得。那就让她留下吧。”   听明慧郡主这么说,凌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凌雪珺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脸,正好看见坐在一旁的凌玉柔。她眼珠子又一转,随即笑道:“若是郡主怕回京身边无人相伴寂寞,不如让二姐姐陪着回京吧。二姐姐不仅性子好,人又聪敏,更难得的是,她还作得一手好画呢。到了京城,若能得高人指点,想必二姐姐才是会成大器的呢。”   凌玉柔原本低调地隐在一旁,没想到自己突然被凌雪珺拉了出来,怕摆手道:“我哪有三妹妹说得那么好啊?”   “我没有说错嘛!”凌雪珺轻轻嘟着嘴,对着明慧郡主说道,“郡主,你说是不是?”   听了凌雪珺的话,明慧郡主微微一笑。她原本看中凌雪珺的,一来这姑娘在凌家几个姐妹中,长相是最好的。二来,她总觉得凌雪珺总让自己有一种其名的熟悉亲近之感,感觉自己好像与她相处很久一般。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慈信大师为凌钦诊治,是看在尹老夫子面上,以后凌钦看病,还要麻烦尹氏与尹老夫子。况且凌钦要留在丰阳,也少不了尹氏照顾,自己把凌雪珺带到京城去,也算还了尹氏的人情。   可没想到,凌雪珺居然会为了答应慈元大师学棋,为了守信而不愿意去京城。其实,对于凌雪珺的拒绝,明慧郡主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在心里更加欣赏这小姑娘。要知道,跟着自己进京,对凌雪珺来说,可谓是天降大喜。可她为了自己的承诺,宁愿放弃,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境,更是让她意外。   而凌玉柔这姑娘,看起来文静不爱说话,她一开始便没怎么注意她。不过,自己已经说了是因为怕回京寂寞而带凌雪珺回去作伴,如今凌雪珺不去,反而提出让自己带凌玉柔回去,她若是拒绝了,倒显得自己似乎瞧不上凌玉柔,必定会得罪周氏。周氏不仅是凌老夫人的亲侄女儿,如今还管着凌府的中馈,凌钦呆在丰阳,更要靠她照顾,自然不可得罪。   想到这里,明慧郡主笑了笑,说道:“那自然好,不知玉柔愿意随大伯母回京城吗?”   “我……我……”凌玉柔显得没想到明慧郡主如此问自己,也不敢说不愿意,便怯怯地看了周氏一眼,说道,“我听娘亲的。”   “秀容,你可愿意?”凌老夫人对着周氏问道。   周氏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笑道:“媳妇自然是愿意的。”   “那就这么定了!”凌老夫人干脆利落地做了决定,“秀容,你回去便给玉柔好好收拾一下,让她随郡主一起回京。”   “是。”周氏一口应承下来。   尘埃落定,屋中之人皆大欢喜,只有凌玉柔有些惴惴不安地望向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网页有点抽,但是手机上是有显示正常更新的,大家可以看手机或APP。   第6章 声名   至于凌雪珺要拜师慈元大师学棋一事,凌老夫人也不反对,只是觉得让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娃隔日便要行七八里路去寿恩寺,有些放心不下。   尹氏见状,便提出让凌雪珺去自己娘家的书院念书。尹家书院离寿恩寺不过一里多地,而且尹老夫子还请了位学识过人的邱夫人来教女童。如今正凌雪珺也年满八岁,也可以正正经经念点书了。如果凌雪珺去了尹家书院,既可以学棋,还可以念书,两者得以兼顾。   凌老夫人听了要让凌雪珺去尹氏的娘家,心头有几分犹豫。没想到明慧郡主对此却极为赞成,还提出让凌钦也住到尹家书院去。凌钦也是隔二日便要前往寿恩寺看病开药,住在书院里,不仅方便找慈信大师看病,还能与凌雪珺做伴,又可以在书院随尹夫子念书,不至于荒废了学业。   凌老夫人听明慧郡主这么说,也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翌日,尹氏便与明慧郡主一起去了尹家书院,将凌雪珺与凌钦借居之事安排妥当后,明慧郡主觉得事事都周到了,这才放心带着凌玉柔离开丰阳回了京城。   从此,凌雪珺隔日上午在寿恩寺慈元大师处学两个时辰的棋,其余时候则在书院跟着邱夫人念书。   前世,凌雪珺在明慧郡主举荐下,拜在闻名天下的白鹿书院岳夫人座下。当时,凌雪珺自知家世不如京中贵女们,为了以后能顺利嫁入顾府,只能靠自己搏得一些声名,因而对于念书,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念书的。出学的时候,她更是得了女学的第二名,因而前世她在京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女。   凌雪珺觉得自己才学不错,来这尹家书院念书不过是混混日子。不过,上了一堂课,让凌雪珺大感意外的是,自己外祖父聘的这邱夫人,才学居然相当高,并非泛泛之辈。邱夫人也很快便发现凌雪珺的学识远在一般女童之上,极为欣喜,从此便单独对她授以深课。   因而,这一世,凌雪珺虽然念书的时间比起其他人虽然少了些,可才学却比前世更甚一楼,邱夫人更是视她为得意门生,时常在人前夸赞她。   尹夫子座下有几个自认为才学颇高的男学生不服,便向凌雪珺邀约比试。在邱夫人的激励下,凌雪珺只得应战。结果自然她将那几个十几岁的男学生打得落花流水,从此凌雪珺在方圆百里名声大震,附近几县都知道尹家书院尹老夫子的外孙女凌雪珺是个大才女。   而凌雪珺的棋艺进步更是神速。慈元大师虽然知道凌雪珺在围棋上有些功底,却有些虚浮不实,便仍然对她从基本功教起,直到感觉她的基本功扎实了,才叫她想办法破久阳大师送来的那残局。从此,凌雪珺便绞尽脑汁地想法破局。她每想出一招,慈元大师便拆她的招,不知道被挫了多少回,终于有一天,慈元大师没有拆掉她的招,反而被她围得无路可走。至此,残局被破。   见残局被凌雪珺所破,慈元大师极为兴奋,当即写信将破局之法告诉了久阳大师。久阳大师听说这局是一个小女童破掉的,也是惊奇不已,还说有机会让自己最得意的徒弟与她一战。   慈元大师又教授了凌雪珺一段时间拆招破招之法,便开始邀请附近一些有些名气的棋手与之对弈。一开始凌雪珺也是输多赢少,不过,她那不服输的性子让她不停钻研,输给谁她必定要赢回来,而且要连赢三场才算完。到后来,她在附近几县都找不到敌手了,只好与慈元大师交手;从一开始的每战必负,到慢慢能下了和局,再到互有胜负,到了后来,凌雪珺居然胜算还大一些了。输给了凌雪珺,慈元大师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极为欣慰,对凌雪珺是越发的看重。   因为凌钦隔三差五便要到寿恩寺去请慈信大师为自己号脉看诊,兄妹二人便时常结伴而行前往寿恩。凌钦也很喜欢这个有才情的妹子,在路上常与她说起诗书棋艺,而凌雪珺对他所问居然无不知晓,从而,凌钦对凌雪珺有多了几分敬佩,两人感情愈发要好。   凌雪珺不但有学识,容貌也出众,随着年纪一天天增长,身子也出落愈发玲珑有致,因而,不时有男学那边的少年鬼头鬼脑地跑到女学来偷窥她。有两回被前来寻凌雪珺的凌钦撞上,当即怒不可遏,冲上前把那几个浑小子赶跑。凌钦怕再有人对妹妹不轨,从此,凌雪珺前往寿恩寺都要由他护送。   见凌钦这般护着自己,凌雪珺心中是欢喜不已。前一世,凌钦在丰阳与凌玉柔一起长大,待他回京之时,凌雪珺都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虽然是堂兄妹,也要避忌男女大防,因而,前世两人感情极为浅淡。后来,凌玉柔到了京城,凌钦却对她宠溺疼爱非常,凌雪珺对此是羡慕不已。这一世自己没有去京城,却得到凌钦对自己真心相待,这也算是另一种收获吧。   凌钦像前世一般,在丰阳呆了五年后,喘鸣之症基本治愈。因为凌钦年岁已大,为了他以后的前程考虑,明慧郡主便叫他回京城。因此,虽然凌雪珺万般不舍,却仍然不得不含泪挥别凌钦。她知道,如果没有变数,二年后自己也会前往京城的,那时候,还会与凌钦相见,因而,心头也没那么难受了。   果然,两年后,就在凌雪珺刚满十五岁的时候,明慧郡主便来了信,让凌雪珺过了年便进京。   凌老夫人接到明慧郡主的信后,将尹氏与凌雪珺母女叫了过来,问起尹氏是否愿意让凌雪珺入京。   作为母亲,尹氏自然希望自己女儿能好。京中的名门望族数不甚数,加上明慧郡主显赫尊贵的身份,随便说一门亲,那男方家世也远非这小小的丰阳县望族可比。因而,尹氏虽然心中不舍,也只得笑着对着凌老夫人应道:“一切皆听母亲作主。”   凌老夫人点了点头,又转过脸,对着凌雪珺问道:“雪珺,你可愿意进京。”   听了祖母的话,凌雪珺有几分怔忡。这一世,她在丰阳这小县城里长大,没有经历前世在京城贵女圈中的勾心斗角,明攀暗比,每日就学学棋,看看书,日子恬淡而惬意。   比起京城,她其实更喜欢留在丰阳,再找一个家世相当、人品高尚的男子为夫,简单平淡地过此一生。更何况,如果她进了京城,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顾骞。这一世没有自己的破坏,他与吴翎应该是顺利成亲吧?想到顾骞要娶前世害死自己孩子的那个女人,她的心忍不住一阵抽痛。   这些年,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起顾骞,她以为自己忘了他。没想到,一旦想起他,自己的心还是会痛得无比复加。顾骞和吴翎这两个人,真的将她伤到了骨子里。如果有可能,她自然是希望永远都不要再遇到这两个命里的克星。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对祖母说的。凌雪珺想了想,抬起头来,对着凌老夫人嘟嘴撒娇道:“雪珺不想去京城。雪珺舍不得祖母嘛,雪珺要一直陪在祖母身边。”   果然,听到孙女儿对自己如此不舍,凌老夫人心情大好,看向凌雪珺的目光更是异常柔和。不过,有些事,也是由不她的。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说道:“祖母何尝舍得你呀?只是,你迟早也是要嫁人。你如此好样貌,又有好才学,在丰阳城怕是找不到人来配你了。京中则不一样,不仅有凤子龙孙,世家贵胄更是众多,你去了京城,定能觅得一如意郎君的。”   如意郎君?顾骞那张如冠玉一般好看的脸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前世,她倒真以为自己寻到了如意郎君,可惜,最后却是那个的结果。想到这里,她轻声一叹,说道:“可就算孙女儿看中了人家,人家不一定看得中孙女儿啊?”就像顾骞这般。   “胡说!”凌老夫人瞪了凌雪珺一眼,说道,“这方圆五百里,谁不知道我们凌家三姑娘才貌双全,学识才情更是连许多男子都比不上?若有人看不上你,他莫非是瞎了眼?”   凌雪珺苦笑:“祖母看自家的孙女儿,自然是样样都好。”   凌老夫人却不以为然,说道:“若说起来,比起京中那些贵女,你最多也是家世门第差了些。不过,有郡主在,那些世家公子们怕是也不会轻看于你。”   听凌老夫人如此说,凌雪珺知道祖母心中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去京城。毕竟,自己若寻得一门好亲事,以后对凌家几个孙子出仕也是大有好处的。于是,她默然低下头,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下围棋,全都是胡说的。   第7章 进京   凌老夫人见凌雪珺似乎有些不愿意前往京城,便拉过她的手,一脸慈爱地说道:“雪珺,你相信,祖母和你娘亲总是不会害你的。”   凌雪珺知道自己前去京城之事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只得温顺地点了点头,应道:“雪珺一切但凭祖母与娘亲作主。”   听凌雪珺这么说,凌老夫人才又绽了笑脸,说道:“这才是祖母的乖孙女!”   凌雪珺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你过完正月便走吧。”凌老夫人说道。   闻言,凌雪珺一怔,问道:“这么快?”现在可已经是腊月中旬了,如果过完正月便走,那自己不是只能在家再呆一个多月了?   “郡主特意交代让你早些进京的。”凌老夫人微笑道,“这过了正月,春日也到了。这时节,京城里世家大族之间常常会有各种各样的赏花会,你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多露露脸,若是有机会在那些贵夫人们面前博个好名声,也容易说门好亲事。”   凌雪珺一听,心心暗暗叫苦道!她不想露脸呀!经常出瑞在这些场合,多容易与顾骞碰到啊。可是,凌老夫人已经发了话,她也不敢违抗,只得硬皮头皮点头答应了下来。   因为临近过年,书院已经将学子们都放回了家,凌雪珺也返回了城里。慈元大师也觉得时常下大雪,让凌雪珺经常从城里赶到寿恩寺来不太方便,便也叫她像往常一般,过了年再来。   没想到,这一回家,就出了这么个变故。凌雪珺想着自己总不能这么悄无声息地便离开,还是要跟两位师父交待一声。因而,翌日,见天气晴好,凌雪珺便带着青芽出了门,前往邱夫人家中和寿恩寺,分别向两位恩师辞行。   通过这几年的相处,邱夫人与凌雪珺情同母女。她虽然很舍不得凌雪珺离开,却也无可奈何,拉着凌雪珺的手,垂了一会儿泪,然后从箱底里拿出一锭紫金墨,一方龙台砚,一支凤毫笔赠与她,作为她出师的礼物。凌雪珺含泪接过礼物,拜别了邱夫人。   慈元大师送了她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副围棋,棋子分别由昆仑山的墨玉与和阗的白玉所制,棋布是蜀绣织就,异常精美。他给了凌雪珺几本棋谱,让她平日有空便多练手,不可荒废棋艺。凌雪珺自然点头答应,就在她要起身告辞时,慈元大师又交代她,让她进了京城去找久阳大师,与他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对弈,完成自己多年的夙愿。   原来,慈元大师早年云游名山大川之时,在仙霞山遇到从京城灵觉寺来的久阳大师。那久阳大师也是个棋痴,与慈元大师一见如故,说得投机,便摆棋大战。谁知两人一连三天战了六局,居然全都是和局,未能分出胜负。过了几年,两人又相约战过一回,连下三局,依然还是平局。就这样,两人谁也赢不了谁,可心中谁也不服谁,便约定日后让各自的弟子替二人一决胜负。   慈元大师听到凌雪珺要前往京城,便让凌雪珺前往灵觉寺,让久阳大师派出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与她一战,完成当年的诺言。   对于师父的心愿,凌雪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便答应了下来。慈元大师便写了一封书信,让凌雪珺带在身上,叫她凭此书信去见久阳大师便可。   二月初三,凌雪珺便依依不舍地挥别家人,随着一户姓向的人家踏上了前往京城之路。   这向家住在丰阳城西,有个小儿子前几年中了进士,外放了几年,终于在京中谋了个差事,便派人接家中老母妻儿前往京城。凌昌谚知道后,便让凌雪珺随向家的车队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一路行来,凌雪珺心中感触颇深。这是她第二回前往京城了。第一回是在前世,年仅八岁的她,懵懵懂懂地跟着明慧郡主去了京城。这一回,是已经及笄的她,独自一人前往京城,这一世的许多事,都与前世不一样了。她不知道,在京城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她只知道,今生今世,自己的一切,不会再与顾骞这个人有关。   走了半个多月,凌雪珺等人终于到了京城。向家老夫人愿意是要叫家仆将凌雪珺送到凌昌谨的府上,不过,凌雪珺因为记挂着凌元大师吩咐之事,便谢绝了向老夫人的好意。向老夫人见凌雪珺坚持独自前往,也不好勉强,两厢道别,便各自离去。   与向家之人分别之后,凌雪珺并没有直接前往大伯的府中,而是准备去栖鹤山下的灵觉寺。她想着,自己若先去了大伯府上,依着明慧郡主的性子,必然不会让自己轻易出门,那便难找机会与久阳大师的弟子对弈。因而,她便趁着现在还未进府,先去灵觉寺,替师父践行当年之诺。   青芽从未出过远门,如今来了繁华的都城,极其好奇,坐在马车上,掀了帷帘不停地四处张望着。透过帷帘的缝隙,凌雪珺看着街上的景事,似乎与前世无异。   这世间的一切,并不会因为缺了谁而改变。没有了凌雪珺的京城,依然繁华。那,顾骞呢?他也与前世一样恣意潇洒吗?   正在这时,一股清雅茶香从掀起的帷帘外飘了进来。凌雪珺心头一动,轻轻探出头一看,果然,马车已经到了京城著名的聚贤茶楼外。   说起这聚贤茶楼,凌雪珺并不陌生。聚贤茶楼以风雅著称,因而京中贵家公子常聚集在此品茗小坐,谈诗论经。前世她为了能多与顾骞碰面,也曾是这聚贤茶楼的常客。如今再看到这茶楼,又想了前世与顾骞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牵绊,不禁感慨万千。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努力将顾骞从自己脑中摒除。不过,这聚贤茶楼中的茶点做得很不错,特别是那梅花糕,凌雪珺前世是极为爱吃的。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聚贤茶楼的梅花糕了,倒也有些馋了。   于是,凌雪珺叫驭夫停了车,让青芽拿了几粒碎银去茶楼里买一盒梅花糕。青芽应了一声,便出了车厢跳下马车,直奔聚贤茶楼而去。   驭夫怕将马车停在茶楼门前挡了贵人的道,便将马车停在茶楼斜对面的马路边。   凌雪珺知道青芽一惯迷糊,怕她出来看见马车不在原地会惊慌失措,便掀起帷帘,瞅着茶楼门前,想等着青芽出来时候唤她过来。   正在这时,门里出来几个少年公子,一边说笑一边向前边走去。凌雪珺觉得这几人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几人皆是世家大族子弟,自己前世都见过。其中一个叫韦海亭的,与顾骞关系不错,凌雪珺与顾骞成亲之后,他过府来做过两回客,当时顾骞还叫了她前来作陪,因而凌雪珺对他还算熟悉。本来凌雪珺已经将顾骞从自己心头摒了开去,一看见与他相关之人,不可避免的,她又想起了顾骞,心头不禁隐隐作痛。   突然,门里又快步走出一个着雪青色衣袍的男子,向着韦海亭等人追了上去。   看到他,凌雪珺的心猛然一缩。   没有一丝丝准备,顾骞就这么闯入她的眼中。   他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面如冠玉,英气逼人,走在那几个少年中间,犹如一株翠竹立于其间,尤为打眼。迎面走来几个少女,看见他时,先是一怔,接着又害羞地转过脸想要避开,却又忍不住偷偷转回眼来瞧他,皆是一脸又想看,又不敢看的娇羞之态。   见此情景,凌雪珺心头一叹。果然,那张脸还是那么祸害人,好在,这一世自己已经放下了。看着顾骞与韦海亭等人接过随从牵来的马,纷纷上马驰骋而去。看到这几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她才将帷帘放了下来。她叮嘱驭夫看着青芽出来,然后坐回车厢中,闭上眼,试图将前世的纷扰从自己脑中摒去。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有人上了车,接着便听见青芽柔柔的声音响起:“姑娘,梅花糕买回来了,你要现在吃几块吗?”   凌雪珺才见过了顾骞,哪有心情吃东西,遂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奴婢去的时候,放在外边的梅花糕刚好被一位公子全买了,小二哥要从后边去拿了新的出来,奴婢就等了一会儿。”青芽一边说,一边将装糕点的盒子封好,放了起来。   听青芽这么说,凌雪珺想起刚才顾骞手中似乎提了一个食盒,难道买这梅花糕的便是顾骞?   她想了想,对着青芽问道:“那买梅花糕的公子是不是姓顾?”   “奴婢不知道那公子姓甚。”说到这里,青芽面色微微泛红,羞涩地笑道,“不过,那公子长得很好看呢,比三公子还好看。”这三公子便是凌雪珺嫡亲的兄长凌铉,长得眉目清俊,是丰阳县有名的美男子。不过,凌铉长得虽好,与顾骞相比,确实略逊一些,看来,买梅花糕的,多半便是顾骞了。可她明明记得顾骞前世嫌这梅花糕太甜腻了,不爱吃的啊?难道这一世,他的口味变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怔了怔,随即苦笑一声。他的口味变没变,干自己何事?凌雪珺摇了摇头,然后扬声对着驭夫叫道:“阿福,直接出西门,我们这就去栖鹤山下的灵觉寺!”   驭夫应了一声,驾着马车,便“得儿,得儿”的向西而去。      第8章 大师   栖鹤山就在京城西门外三里处,并不远,出了顺德门不到半个时辰便到。   凌雪珺到灵觉寺时,刚过了午时。她叫驭夫在附近找了个茶寮歇脚,便带着青芽进了寺。刚走进寺门,便看见有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僧人迎面而来。   凌雪珺忙上前拦住这年轻僧人,盈盈施了一礼,问道:“小师父,我想见久阳大师,可否请你帮我指一下路?”   年轻僧人闻言,抬头瞅了凌雪珺一眼,然后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说道:“施主,请见谅。师父每日过了晌午,便不见香客了。”   凌雪珺一听这话,愣了一下,又说道:“那可否请小师父带我个话,就说我是受丰阳县寿恩寺慈元大师之命来见大师的。”说着,凌雪珺从怀里掏出慈元大师手写的书信,交给年轻僧人,说道,“我还有慈元大师所写给久阳大师的书信为凭。”   年轻僧人接着书信,忙说道:“请施主稍等片刻,待小僧前去给师父禀报一下。”   “有劳小师父。”凌雪珺微笑道。   年轻僧人又行了一礼,便匆匆往后院而去。   凌雪珺等着无聊,便带着青芽在正殿前面随意走了走。   这灵觉寺,前世她也来过多次。那时,她听说顾骞时喜欢来灵觉寺与久阳大师切磋棋艺,因而,逢着初一、十五灵觉寺开法会之时,她便以听法会为由向明慧郡主找了借口出来,目的便是为了能够偶遇顾骞。说起来,前世为了顾骞,她真的做了很多傻事。想到这里,一阵涩意涌上她的心头。随即她又安慰自己,还好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今生不会再这么傻了。   正在凌雪珺为前世之事伤神之时,那年轻僧人返来,径直走到她面前,说道:“施主,师父有请。”   凌雪珺赶紧对着年轻僧人绽出一个笑容,说道:“多谢小师父。”   凌雪珺本就长得好,这一笑,笑靥更是犹如那如花含雪般晶莹透亮。年轻僧人不禁一呆,随即低下头,在心中默念了几句心经,这才对着凌雪珺说道:“请施主跟小僧来。”说罢赶紧转过身,走在前边引路。   凌雪珺忙叫上青芽,跟在年轻僧人的身后进了后院。   到了一间禅房外,一位长者站在门外,看见她过来了,忙大声笑道:“姑娘可是慈元大师的高徒?”   年轻僧人轻轻转过头,对着凌雪珺说道:“姑娘,那便是家师久阳大师。”   闻言,凌雪珺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久阳大师居然会亲自站在门外迎她,便赶紧上前几步,跑到久阳大师跟前,行礼道:“小女子见过大师。”   久阳大师长得慈眉善目,人却精瘦,自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态。只见他面带笑容,细细瞅了瞅凌雪珺,然后捋了捋胸前的白胡子,笑道:“你便是破了九龙残局那个小姑娘?”   凌雪珺面色微微一红,说道:“是。不过,我也是误打误撞才破了这残局的。”   “能破九龙残局,就算是误打误撞,也要有几分能耐才行!”久阳大师呵呵笑道。   “大师谬赞了。”凌雪珺谦虚道。   “我有个子弟也破了这棋局。”久阳大师一边引着凌雪珺往里屋走去,一边说道,“他破这局比你多用十日,却比你少走七子便可致胜。”   “哦?”凌雪珺有些意外,说道,“此事久阳大师可曾告之我师父?”   “没有。”久阳大师摇了摇头,说道,“当初我和你师父约定的是,看谁先破这局。既然你先破了,我也就勿需再与他说了。”   “可我输了目数啊!”凌雪珺回道,“说起来,应该还是大师的高足更有能耐。”   “哈哈,先别认输。你与他到底谁赢谁输,目前还未可知。”久阳大师微笑道,“待明日你们一战之后便知。”   “要等到明日啊?”凌雪珺一怔。   久阳大师似乎知道凌雪珺在想些什么,忙说道:“姑娘不必担心,小庙后边有专供女客休息的厢房,姑娘可在那里歇息。”   “大师,不能今日便比试吗?”凌雪珺说道,“现在才晌午,应该有时间比试一局的。”   “今日阿骞有事,不能过来。”久阳大师说道。   阿骞?听到这两个字,凌雪珺愣了愣。前世她便知道,京中有名的棋手,名字中带骞的,只有顾骞一人。久阳大师口中这个阿骞,莫不是顾骞?想到这里,她忙对着久阳大师问道:“大师说的这人,可是顾家六公子顾骞?”   听凌雪珺呼出顾骞之名,久阳大师有几分意外:“姑娘也知道阿骞?”   “顾骞是大师的弟子?”凌雪珺有些吃惊。前世她只知道顾骞常来寿恩寺与久阳大师下棋谈经,却不知他还是久阳大师的弟子。   “也算吧。”久阳大师笑道,“阿骞虽未入我佛门,但他的棋艺却从小由我教导,也算得了我的真传。仅从棋艺上说,他也说得上是我的弟子。”   凌雪珺一听明日自己的对手是顾骞,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没想到前世自己要想方设法才能见到顾骞,这一世想要避开他,却一进京就与他接连碰面,真是天意弄人。   “姑娘可是认识阿骞?”久阳大师问道。   “不认识。”凌雪珺摇了摇头。   “那我一说阿骞,姑娘怎么便知是顾骞?”久阳大师追问道。   凌雪珺自然不可说前世自己认识他,只得含糊笑道:“顾六公子风姿昭绝,文才出众,名声远播!小女子焉有不知?”   “那倒是!不过,我没想到阿骞的声名居然都传到丰阳了。”久阳大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这个弟子极为满意。   凌雪珺勉强笑了笑,未再搭话。   “凌姑娘,如此就委屈你在寺中多留一日了。”久阳大师笑眯眯地说道。   凌雪珺犹豫了片刻,然后应道:“那好吧。”   “多谢姑娘体谅。”久阳大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脸,对着之前领着凌雪珺前来的年轻僧人说道,“智明,将凌姑娘带到后厢房去休息!”   “是,师父。”智明转过脸来,对着凌雪珺说道,“凌姑娘,请随小僧前来。”   “有劳智明师父。”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久阳大师行了一礼,“大师,小女子就先下去了。”   “凌姑娘赶了这么天的路,也辛苦了。”久阳大师微笑着说道,“今晚就早些歇息吧,养好精神明日才能与阿骞对弈。”   听到顾骞的名字,凌雪珺的眼皮微微一跳,然后对着久阳大师笑了笑,便随着智明往后厢房走去。   在前往厢房的路上,凌雪珺对着那智明一脸好奇地问道:“智明师父,顾骞真是久阳大师的徒弟?”   智明回过头,对着凌雪珺神秘的一笑,说道:“说是,便是。说不是,也不是。”   凌雪珺一愣:“这怎么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你这么似是而非的。”   智明笑着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灵觉寺高僧收徒,只收佛门弟子。顾六公子未曾出家,自然不可能成为师父的徒弟,不过,他从五岁起便在师父座下学棋,虽无弟子之名,却有弟子之实。因而,小僧才会如此说。”   凌雪珺一笑:“原来是这样。”难怪前世自己不知道顾骞是久阳大师的徒弟,原来,他们俩之间并无师父的名分。   没走多远,三人便到了专供女客所居的西院外。因院中还住有其他女客,智明不好进院,向凌雪珺告辞后,叫了一负责打理西院的妇人前来,嘱咐她将凌雪珺安排到贵客房中。   因为只打算住两晚就离开,凌雪珺叫青芽去马车上,只拿了些洗漱物品出来。不过,她特意交代青芽将自己的帷帽拿了出来。她想着,明日与顾骞对弈,还是别在他面前露了真容才好。这样一来,日后再与他见面,只要自己低调一些,他怕是连话也不会与自己说一句的。   晚上,凌雪珺主仆二人吃了些斋饭,又到栖鹤山边转了转,便回屋歇息。虽然灵觉寺的厢房挺安静的,可一想到明日要与顾骞面对面交手,凌雪珺依然辗转难眠。   次日一早,凌雪珺早早起了床,刚洗漱完毕,负责打扫女客厢房的妇人便走到门前,对着凌雪珺恭敬地笑道:“姑娘,智明小师父在院门外等着你呢。”   “他可有说什么事?”凌雪珺问道。   “他说顾六公子已经到了,请姑娘准备一下便去清风堂。”妇人回道。   顾骞这么早便到了?凌雪珺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劳烦大婶帮我智明师父一声,我马上就出去。”   “是,姑娘。”妇人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凌雪珺坐在铜镜前整理了一番衣衫,然后叫青芽拿了帷帽来给自己戴上。为了怕顾骞看见青芽,以后再见面时发现自己的身份,她特意将青芽留在了厢房,自己独自一人出了门来。   智明还等在院外,看见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戴着帷帽出了门来,愣了片刻,然后迎上前,问道:“可是凌姑娘?”   凌雪珺掀起帷帽,露出一张如含雪的红梅般娇艳的脸,笑道:“智明师父认不得我了?”   就算智明这般从小清修的出家人,看见她娇美俏皮的模样也忍不住面色微微一红。他赶紧转过脸来,不去看她,然后轻声说道:“师父和阿骞已经在清风堂等着姑娘了。”   “哦。”凌雪珺赶紧说道,“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姑娘请随我来。”智明上前带路。   凌雪珺忙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四就要上编推了,小真空爬榜真的很艰难啊!各位最萌最可爱的妹纸们,请多多收藏文章和作者专栏,多留言,帮助渣作者爬榜啊!鞠躬致谢!么么哒!   第9章 对弈   凌雪珺与智明一前一后向清风堂走去。智明一边走,一边转过头来,看着凌雪珺头上的帷帽,好奇地问道:“姑娘一会儿与阿骞对弈之时,可要取下帽子?”   “不取呀。”凌雪珺回答道,“就这么戴着。”   “姑娘为何要戴这帽子?”智明又问道。   “智明师父你猜呢?”凌雪珺娇笑着说道。   “是不是怕阿骞见姑娘容颜如此美貌,便心猿意马,不能专心下棋?”智明嘿嘿笑道。   凌雪珺一听,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智明师父,你真是出家人吗?你这是在想些什么呀?”   智明被凌雪珺这么一笑,面色更红,尴尬地笑了两声,又问道:“那是为何?”   “女子是不可随意与陌生男子见面的。”凌雪珺清澈的声音响起。   “那昨日姑娘为何在我和师父面前不着帽?”智明刨根问底道。   “你们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嘛,我在你们面前自然无需顾忌呀。”凌雪珺带着笑说道。   “哦。”智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清风堂离后厢房并不太远,凌雪珺与智明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   “凌姑娘,师父与阿骞在里面了,你可自行进去。”说罢,智明的腰微微一弯,伸出手,对凌雪珺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多谢智明师父。”凌雪珺对着智明行了一礼,然后转过身,往屋中走去。   走到门边,便看见屋中蒲席正中,已经摆好了棋盘,两笥棋子分别置于棋盘旁边。久阳大师坐于正中,正与坐在棋盘左侧那身着竹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说着话。   那男子容貌清俊,风姿高雅,让凌雪珺不禁呼吸一窒。   顾骞,我们终于还是见面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看见凌雪珺走进屋来,久阳大师赶紧起身,顾骞也跟着迎了上来。   凌雪珺走到久阳大师跟前,行了一礼,轻声说道:“不好意思,让大师久等了。”她努力让自己不用嗓子发音,而是由鼻子发出声音。   以后肯定还会与顾骞接触,她不想他听出自己的声音。可是,她用鼻子发声,那声音欲加显得娇媚,顾骞听到她的声音后,身体微微一颤,不禁抬起头,向着她望了过来。   虽然隔着帷帽上的皂纱,凌雪珺仍然能感觉到他目光如针一般像自己刺了过来。想到前世与他的种种牵绊,如今又这般面对着他,她心头不禁一阵心虚。再一想,这一世的顾骞还不认识自己,自己也没有做出坏他姻缘,逼死他心上人之事,这才放松下来。   “凌姑娘不必介怀,我与阿骞也刚来不久。”久阳大师双手合十,对着凌雪珺回了一礼,然后指着自己身后的顾骞,说道,“凌姑娘,这位便是老纳跟你说起过的顾家六郎顾骞。”   顾骞对着凌雪珺拱手一礼:“凌姑娘,在下顾骞,这厢有礼了。”   凌雪珺回了一礼,仍然用鼻子发音道:“顾公子有礼。”   听到凌雪珺娇媚的声音,顾骞似乎皱了皱眉头。看来,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声音。这可真是好事!如此一来,他对自己印象不好,以后就算遇到,也不会有过多的纠结。   正在凌雪珺心头暗喜之时,顾骞突然开口说道:“在下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凌雪珺一怔。顾骞怎么会想着问自己的名字?   第一回见面,就问女子的闺名,这实在不合礼仪。因而,听了顾骞的话,久阳大师也感觉有些意外。   凌雪珺很快便回过神来,佯装恼怒地说道:“女子闺名,自然不可随意告知外人。公子此言唐突了。”   闻言,顾骞面色一僵。   “是啊,阿骞,你此言确实不妥。”久阳大师摇头道,“快跟凌姑娘赔罪。”   顾骞呆立了片刻,然后垂下眼,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在下冒昧了。”说着向着凌雪珺躬身一礼,说道,“顾骞在此向凌姑娘赔罪。”   凌雪珺微微欠身回了一礼,说道:“此事就此作罢。”   “多谢姑娘。”顾骞直起身来时,面色已然如常。   “顾公子,我们这便开始对弈吧。”顾雪珺又说道。   “好。”顾骞点头答应。   两人走到棋盘两端,分别向久阳大师行了一礼,又相互行了礼,便对坐下来。久阳大师在左右两边棋笥中各取了一枚黑子与白子,藏于身后,再将双手从身后取出,叫凌雪珺选棋子。   虽说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一招半式之间。不过,对于谁是先手,凌雪珺倒也不在意,便顺意选了靠近自己一方的左手。久阳大师摊开左手,露出掌心的一枚白子,笑道:“凌姑娘先行。”   凌雪珺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快。她也不客气,向久阳大师致谢后,便拈了一颗白子落于棋盘正中。随着这枚棋子的落下,她与顾骞的比试也就正式开始了。   前世凌雪珺也与顾骞下过几回棋,不过当时两人棋艺相差甚大,所以,每回她都是很快便落败。这一世,有慈元大师的悉心教导,她的棋艺自然远非前世可比。不过,她棋艺虽然精进不少,可顾骞的棋艺似乎还在她之上。想到前世自己棋艺那么糟,也不知道那时的他,是怎么耐着性子与自己下这一局又一局的。   下至中盘,两人的战况已呈胶着状态。凌雪珺知道,此时每走一步都会攸关全局,可是,她每走一步更加小心。可慢慢地,她还是发现自己已略处在下风了。想到师父慈元大师对自己殷勤的期望,如果自己败在了久阳大师弟子座下,他不知会有多失望。于是,凌雪珺心中更是着急。   没想到,自己焦急,顾骞心情更急。不知他是不是看着胜利在望,急于想结束战斗,便有些掉以轻心,出了一手昏招。   久阳大师一看,面色一下变得凝重。   顾骞刚一落子,便发觉自己走错了棋,人似乎呆了一下。   凌雪珺一见此情形,心头却是大喜。反正自己是女子,也不讲究什么君子之仪,先赢下这一局,让师父欢喜一下才是。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对顾骞痛下杀手。所谓一步错,步步错,顾骞虽然硬着头皮下了几招,奈何回天为力,只得投子认负。   凌雪珺见状,起身对着顾骞行了一礼,笑道:“顾公子,承让。”   顾骞站起身来,面色却不怎么好看。他对着凌雪珺拱了拱手,说道:“今日在下负于姑娘,心有不甘,可否再下两局。三局结束后,以胜局多者为胜?”   凌雪珺一听要与顾骞连下三局,头就大了。要知道,可不是每一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遇到顾骞出昏招的。于是,她笑了笑,说道:“我赶了半个月的路,昨天才到京城,人累身乏,实在无精力再与公子下了。”   顾骞这般清高之人,自然不会纠缠于她,只得笑着揖了揖手,说道:“那,那便让姑娘便休息一日吧。”   “多谢公子体恤。”说完,凌雪珺向着久阳大师与顾骞行了礼,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大师与公子,先回去了。”   久阳大师点了点头,淡笑道:“凌姑娘请便。”   听了久阳大师的话,凌雪珺赶紧退了出来。本想这就离去,可又不知道顾骞会什么时候离开,怕会与他在回京城的路上撞个正着,免不了又要与他交道,索性便多留了一日。   次日一早,凌雪珺便叫青芽将东西收拾妥当,拿回马车上,然后自己去了久阳大师的禅房,向他辞行。   久阳大师听说凌雪珺这就要走,有些意外,说道:“凌姑娘,你不是与阿骞还有两盘棋局之约吗,怎么这就要走了?”   凌雪珺微笑道:“小女子一人出来已经有两日了,京中的亲友都知道我这两天便会到京城,若是我迟迟不前往亲友家中,怕他们会着急,还请久阳大师体谅。至于与顾公子的两局棋……”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昨日自己能赢顾骞已属侥幸,如果自己这么走了,倒真有点临阵脱逃之意。于是,她面上慢慢染了红晕,对着久阳大师赧然笑道,“待他日有机会,小女子一定会与他下完这两局。”   久阳大师自然知道凌雪珺这是托词,不过,他也没打算戳穿她,只笑了笑,说道:“那好吧。他日有缘,你们再下这两局盘吧。”   “好。”凌雪珺笑了笑,便向久阳大师告辞。   久阳大师送她送到门边,还特意叫智明将她送到寺外。临上马车前,凌雪珺又与智明客套了几句,这才上了马车去。   “凌姑娘,我们寺里初一、十五都有法会,你有空可以来听。”智明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凌雪珺掀起帷帘,探出头来,对智明笑道:“有空我一定来听。”   这时,马蹄声起,马车便慢慢向前行进了起来。   看着马车慢慢驶离,智明忙向她挥着手,叫道:“再会,凌姑娘。”智明向着她挥了挥手。   “再会。”凌雪珺向智明挥着手。   看着灵觉寺与智明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心头轻轻一叹。希望今生今世与顾骞的缘分,都随自己离开灵觉寺而灰飞烟灭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怎么懂围棋,下棋都是自己胡编的。 写宠妃那文的时候,我写执黑先行,有读者指出古代执白先行,我专门去查了一下,古代好像有两种,一种叫敌手棋,意思是两个人水平差不多的,就执白先行。一种叫饶子棋,就是水平高与水平低的下棋,就是水平低者执黑先行。另外还有先两棋,我理解就是两个人水平相差太多,水平高的人让两手棋。   第10章 进府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向前行进着。   青芽年纪小,坐不住,不时掀起帷帘向车外张望。突然,她似乎看见了什么,忙回过头对着凌雪珺惊喜地叫道:“姑娘,你快过来看呀!前边骑着马过来的那位绿衣公子,便是前日奴婢在聚贤茶楼买梅花糕时,遇到的那个比三公子还好看的公子呢。”   听到青芽如此说,凌雪珺想到那日看到顾骞的情形,心头也起了兴致。她也想看看那买梅花糕的人到底是不是顾骞,便凑了过去。刚将头凑上前,骑着白马的少年正好从她眼前经过。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不过,在看到顾骞的那一瞬间,她心里还是微微一震。   果然没猜错,那梅花糕的人真的是他!不过,他昨日才来了栖鹤山,怎么今日又去?对了,自己与他还有两局棋的约定,他怕是又去找自己下棋的吧?不过,昨日她虽然应了两局棋,却没有答应他什么时候下,这样说来,自己不辞而别,也不算失言。   这样一想,凌雪珺才算安定几分。她轻轻探出头往回望去,看到顾骞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中,她心头不禁有几分怅然。他前去灵觉寺见她,而她却已离开灵觉寺,路上相逢,他却浑然不识。也许,这就是她与他的缘分吧,就这样擦身而过,对两人来说,是前世今生都注定的结局。想到这里,她将身子坐了回去,叫青芽将帷帘放了下来,用这一道帘子,将顾骞与自己隔绝开来。   顾骞到了灵觉寺,看见智明正带着几个小师弟在打扫前殿,忙上前叫他。   智明和顾骞都算是久阳大师的弟子,一个跟着大师学佛法,一个跟着师父学棋艺,从小便熟识,感情也要好。见顾骞招手叫自己,智明忙满面堆笑地跑了过来。   顾骞攀着智明的肩膀,两人往一边的角落走去。   “阿骞,叫我可是有事?”智明扭着头,对着顾骞问道。   “智明,你去帮我将那凌姑娘请出来,说我来与她下剩下的那两局棋了。”顾骞微笑着说道。   智明转过脸楞了他一眼,说道:“凌姑娘早前已经离开了。”   “什么?”顾骞一愣,脚步陡然收住,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都一刻钟了。”智明推开他攀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她已经离开一刻钟?可自己出城门到栖鹤山已有两刻钟,这样说来,自己与她在路上遇到过?顾骞突然想起自己前来栖鹤山的路上,确实碰到一辆马车,只是当时自己急于赶路,并未注意。难道,那车中坐的便是她?可他心中虽然如此想,又不敢确定。想了想,顾骞又问道:“这位凌姑娘可曾说,她往哪里去?”   “凌姑娘只说去京城投亲,到底去哪里,我也不知。”智明回答道。   闻言,顾骞眉头轻轻蹙起,低头不语。   智明看着顾骞这模样,撇了撇嘴,说道:“阿骞,我看你这两日好像有些不对劲啊!你是不是见凌姑娘长得漂亮,对人家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顾骞一听,嘴角轻轻撇了撇,说道:“她戴着帷帽,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没看见,怎么知道她长得美还是丑?”   “那你为何对凌姑娘这么上心?”智明问道。   顾骞瓮声说道:“还不是因为昨日一时不慎输给了她,不早日把剩下的两局赢回来,我心中日夜难安哪!”   智明一听,心中了然。这争强好胜倒真是顾骞的性子。   “对了,那凌姑娘长得什么样?”顾骞对着智明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凌姑娘呀,长得很好看!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 智明哈哈一笑,“顾骞,这下是不是更上心了?可惜人家不想见你,早走了!嘿嘿,没想到你顾六也有吃瘪的一天!”说罢智明哈哈大笑。   “智明!”顾骞一听智明如此调侃自己,气得牙都咬疼了。   智明见顾骞面色有异,忙大笑着跑了开去。   “智明,你心眼这么多,哪像一个长年清修之人?小心我跟大师说,狠狠罚你!”顾骞在他身后叫道。   “哈哈,师父才不会信你的话呢!”智明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在师父面前可谨慎听话得很。”   看着智明远去的背影,顾骞摇头笑了笑,便准备离开返城,刚迈了几步,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转身又往久阳大师的禅房走去。   就在顾骞与智明纠缠之际,凌雪珺已经进了京城。   前世在京城住了十年,对于前往郡主府的路,凌雪珺自然是轻车熟路。因而,勿用问路,凌雪珺便指挥着驭夫顺利驾车到了郡主府的门前。   见凌雪珺居然在京城里认得路,青芽惊奇不已。对此,凌雪珺轻描淡写地笑道:“以前四哥离开丰阳之时,给我画了一张前往郡主府的路线图,我便记下来了。”   “姑娘可真厉害,就看了那图就知道怎么前往郡主府。”青芽眼中满是崇拜之情。   凌雪珺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主仆二人下了车,青芽便上前叫门。   郡主府的门房听说来的是从丰阳县凌家来的姑娘,忙殷勤地迎上来,对着凌雪珺恭敬地笑道:“请问,来的可是凌雪珺姑娘?”   “正是。”凌雪珺点了点头。   门房忙一脸惊喜道:“哎呀,可将三姑娘盼来了!蒋嬷嬷早就吩咐过小人,要小人一直在门前候着三姑娘呢。小人估摸着这两日三姑娘也该到了,正天天盼着呢,果然今日便将三姑娘盼来了。”门房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凌雪珺好脾气地微笑着,听完门房在自己面前说完邀功之言,便对青芽使了一个眼色。青芽虽然年纪小,却也机灵,忙摸出一小锭银子,塞给门房手里,笑道:“多谢大哥费心了。”   门房假意推辞了几下,将碎银装到腰包里,对着凌雪珺拱手谢赏,哈腰笑道:“蒋嬷嬷吩咐过,三姑娘来了,便直接请到郡主跟前去。三姑娘,这便随小人来吧。”说罢便往前走着引路。   “好。”凌雪珺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进了郡主府的大门,凌雪珺一眼便看见正对着大门的那面雕着福禄寿星的影壁墙,人不禁一怔。这影壁墙看在她的眼中,是如此的熟悉。前世,她曾经无数次从这墙下走过,最后更从这里出门嫁去了顾府,便再也没能回来。如今,又站在这影壁墙下,让她恍若回到了前世,仿佛自己还是在这郡主府中长大的娇俏女子,今日只不过出门回来。   不过,她很快便将思绪拉了回来,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凌雪珺,此时你是初来乍到的,不可表现出对这郡主府的熟悉,以免惹人生疑。想到这里,她低着头,带着青芽亦步亦趋地跟在门房身后,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往后院走去。   这郡主府就是原来的宁王府,因而规模极大。从正前方的端礼门到郡主平日起居的和风院更是要走一刻钟的功夫。凌雪珺跟在门房身后,端端向前,目不斜视,身姿挺拔,风姿优雅。明慧郡主已经得了报,知道凌雪珺就快到了,便将自己近身服侍的蒋嬷嬷派到院门前迎着她。   这蒋嬷嬷虽未见过凌雪珺,站在院门前,远远看着一姿容美貌的陌生少女慢慢走近,估摸着她应该便是凌家三姑娘,忙笑吟吟地迎了上来,走到凌雪珺跟前行了一礼,笑道:“三姑娘,可把你盼来了。”   凌雪珺轻轻低身,对着蒋嬷嬷回了一礼,微笑道:“蒋嬷嬷有礼了。”这蒋嬷嬷明面上是郡主府的下人,可她却是明慧郡主乳母的女儿,与郡主不仅一同长大,更是前后脚嫁人生子,私下里郡主是将她当作姐妹相待,连凌钰、凌钦兄弟在她面前都不敢造次,何况他人。因而,在她面前,凌雪珺自然也要做到礼数周全。   待凌雪珺抬起头来,蒋嬷嬷便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这一世凌雪珺虽然在丰阳长大,但前世被郡主亲自培养出的风华气质已经刻在了骨子里,看在蒋嬷嬷眼中,觉得她丝毫不像在丰阳那小县城长大的姑娘,这举手投足中的风姿比起京中的豪门贵女也是丝毫不差,因而对她印象又好了几分,忙对着她笑道:“三姑娘,快快进屋吧,郡主在屋里等着呢。”   “好。”凌雪珺望着她笑了笑。这一笑,好似红梅映雪,绿柳绽春,戳得人心窝子直痒。   蒋嬷嬷也知道凌雪珺这次进京,是打算在京中寻个夫婿的,心中想着这姑娘如此好姿容气质,若在贵人圈露个面,这郡主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踏破了。也不知道郡主会帮她挑门怎样的亲事,看这模样,怕是得龙子凤孙才配得上这凌家三姑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渣作者这几天都只顾着与朋友唱K吃饭,然后存稿没有了,要开始裸奔了。我只能说,我尽量不断更吧。   第11章 相见   凌雪珺跟在蒋嬷嬷的身后,往和风院正屋走去。刚踏进门,便听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三妹妹,你可算来了,我可等你了好久!”   凌雪珺抬起头,循声望去,看见凌钦带着笑意的脸已经凑到了自己跟前。   看到凌钦,她微微一怔。如今的凌钦,与自己记忆中前世的他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前世的他对着自己,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疏淡模样,完全没有此时眼中流露出的亲密之情。想到此,凌雪珺心头一暖,忙对着他微笑着叫道:“四哥。”   凌钦一脸欢欣道:“三妹,可把你盼来了!”   “有劳四哥挂念了。”凌雪珺笑意盈盈道。   “不只我,还有一个人也日夜盼着你呢。”说罢,凌钦转过身,从身后拉出一个姿容秀丽的少女,将她推到凌雪珺面前,“看看,就是她!你还认得她吗?”   凌雪珺抬眼仔细一瞧,眼前这姑娘长得面若桃花,姿如劲松,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裳,一股浓浓的书香气迎面扑来。   还未等凌雪珺说话,少女便冲着她温柔地一笑,轻声叫道:“三妹。”   听到少女唤自己为三妹,凌雪珺便知道了,她便是凌家二房二姑娘,凌玉柔。这是七年前凌玉柔离开丰阳来了京城之后,姐妹俩初次见面。这一世的凌玉柔,在明慧郡主的悉心调.教下,举手投足间皆有世家贵族气派,与自己记忆中那前世胆小怯懦的凌玉柔完全不一样,恍惚之时,她似乎都有点不敢认了。   看着凌雪珺怔怔地望着自己,凌玉柔抿嘴一笑,细声说道:“三妹,你可是不认得二姐了?”   听着凌玉柔那细柔的声音,倒是与前世无异,凌雪珺这才将自己的思绪从前世拉了回来,微笑道:“怎么会?只是多年未见,我一时有些不敢相认。”   “能有甚变化的?”凌钦看着凌玉柔,玩笑道,“不过就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吧。”   听到凌钦这般说,凌玉柔轻轻瞪了他一眼,随即抿嘴一笑,却并不搭话。看来,凌钦与凌玉柔兄妹感情不错。   看到这一幕,让凌雪珺不禁心生感慨。前世凌玉柔与凌钦因为一起在丰阳长大,两人感情好就不说了,没想到这一世,凌钦在丰阳生活了五年,回到京城之后,还是一样与凌玉柔兄妹情深。可为什么自己前世却与凌钦情薄呢,看来,有的缘分真的是注定的。   这时,明慧郡主从蒲席上站了起来,走上前来,对着凌雪珺笑呵呵地说道:“雪珺,七年了,大伯母也差点认不出你了。”   看见明慧郡主,凌雪珺忙上前下拜行礼。   明慧郡主将凌雪珺扶了起来,将凌雪珺细细端祥了一番,笑道:“小时候便是个漂亮小姑娘,没想到长大了,这模样长开了,比小时候还好看。”   “可不是嘛。”蒋嬷嬷在一旁笑着说道,“三姑娘这样貌品性,放在京城里,那也是出挑的。郡主,你可要好好为三姑娘选门亲事,可不能委屈了她。”   七年前,明慧郡主在丰阳见到凌雪珺时,就觉得这小姑娘与自己投缘,打心眼里喜欢她。如今看到长大的凌雪珺,容貌出众,风姿不俗,更是欢喜,更何况每回她看见凌雪珺时,心头总有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熟悉之感。因而,听到蒋嬷嬷这么说,她忙笑道:“那是自然,可一定要为雪珺好好挑门亲事才行!”   听明慧郡主蒋嬷嬷说起自己的亲事,虽然前世已然经历过成亲之事,可这一世凌雪珺毕竟是刚及笄的少女,忙作出一副娇羞之态,低声说道:“我不急,等二姐姐说了亲再说。”   “哎呀,郡主与嬷嬷说的是三妹你,怎么又扯到我了。”见火引到了自己身上,凌玉柔轻声嗔道,脸上也不禁抹上了一丝红晕。   “好啦,三妹这才刚进门呢,别老提将她嫁出去之事。”凌钦忙为两个妹妹解围道。   “是啊,雪珺才到京城,赶路想必累了吧?”明慧郡主忙拉着她向蒲席走去,“我们还是坐下说话吧。”   “雪珺不累。”凌雪珺轻轻摇了摇头。要知道,她可在灵觉寺歇了两日,早就精神养足了。   见凌雪珺面无疲态,明慧郡主点了点头,说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不觉疲累,看来你这身子骨还不错。”说罢拉着凌雪珺的手,在蒲席上坐了下来。   凌钦与凌玉柔也跟了上来,分别坐在明慧郡主与凌雪珺的旁边。   看到坐下后,母亲便一直拉着凌雪珺问话,凌钦有些心疼她,便将几上放着的一碟糕点往凌雪珺面前推了推,说道:“三妹,你尝尝这梅花糕,可好吃了。”   听到凌钦的话,明慧郡主果然打住话头,对着凌雪珺笑道:“是啊,雪珺,你也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垫肚子吧。”   看见梅花糕,凌雪珺一愣。她抬起头来,望着凌钦,问道:“四哥,这可是聚贤茶楼的梅花糕?”   听凌雪珺居然说出这梅花糕的出处,凌钦有些讶然,问道:“三妹妹,你也知道聚贤茶楼的梅花糕?”   照理,凌雪珺初到京城,应该不知道这些。可事实上,她不仅早知道聚贤楼的梅花糕,而且前两日便去买过一回了。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凌雪珺忙掩饰地笑了笑,说道:“来京城之前,我去向大姐辞行之时,正好碰到大姐夫家里有一位从京城来的亲戚,她见我平日无事喜欢做些糕点,又知道我要来京城,便跟我说聚贤茶楼的梅花糕很有名,让我一定要来尝尝。所以,四哥,你一说梅花糕,我便想着是不是聚贤茶楼的。”   “哦。”凌钦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梅花糕可是四哥特意留给你的,我要吃他都不让呢。”凌玉柔冲着凌钦撇了撇嘴,又笑道,“三妹,你快尝尝,别辜负了四哥一番心意呢。”   “我记得四哥不爱吃甜食,总不会是他知道我要来,特意去买的吧?”因为与凌钦感情一向很好,凌雪珺便玩笑起来。   “嘿嘿,虽然不是我特意去买的,不过,我可是为了你从三妹手中抢下来的。”凌钦笑着说道,“不然,早被她祭了五脏庙,你可就没得吃了。”   凌雪珺抬起头,望着凌玉柔,微笑道:“二姐,你也喜欢吃这梅花糕?”   “姑娘家,哪个不喜欢食甜?再说了,这可是顾六郎送来的,自然比其他糕点美味些。”凌钦瞅着凌玉柔,一脸似笑非笑。   凌玉柔则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看着兄姐提到顾六郎,便是如此神情,凌雪珺心里不禁一沉。难不成,凌玉柔替自己进了郡主府,也走上了自己前世的老路,喜欢上了顾骞?她勉强笑了笑,装作不解地问道:“顾六郎是谁呀?”   “顾六郎顾骞是骠骑大将军之子,是三哥和四哥的好友呢。这梅花糕便是前两日他来府中做客时,送来的。”凌玉柔忙向妹妹解释着。   顾骞是凌钰、凌钦的好友?凌雪珺愣了一下。她明明记得前世顾骞与凌钰、凌钦兄弟只是泛泛之交,这一世他们为何会成了好友?难道因为这一世自己没有进京,所以有些事情改变了?   凌玉柔拿了一块梅花糕,递给凌雪珺,说道:“三妹,你尝尝好吃不?”   “好。”凌雪珺浅笑着接过饼,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那日自己在聚贤茶楼看见顾骞出来时,手里提了一个装着梅花糕的食盒,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自己吃到。   凌雪珺想着先前凌钦与凌玉柔之间异样的神情,原本清香甜糯的梅花糕吃在嘴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探探凌玉柔的口风才行。要知道,顾骞挚爱之人,前世不是自己,这一世也不会是凌玉柔,而是那个叫吴翎的狠毒女子。她算了算日子,吴翎还要几个月才会进京来。到时待吴翎来了,顾骞便会爱上她,到时,二姐只会徒留感伤。不行,自己不能让二姐再落得自己前世那般的下场,一定要阻止悲剧重现。   接下来,明慧郡主又问了凌老夫人及凌家各人的情况,凌雪珺自然一一作答。待到晚上,凌钰及凌昌谨返了家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团圆饭,又坐在一起闲谈了好一阵,直到夜色深了,这才各自回屋歇息。   第12章 心仪   明慧郡主见凌雪珺的贴身丫鬟青芽一脸稚气,怕她照顾不好凌雪珺,便又叫蒋嬷嬷选两个能干的侍女来服侍她。待凌雪珺回了屋,蒋嬷嬷派来两个侍女便上前与她见礼。凌雪珺一见二人,大吃一惊。这两个侍女,居然便是前世贴身服侍她的碧竹和绯兰。   原以为世事会跟着自己选择的不同而改变的凌雪珺,看见碧竹和绯兰后,心中又有了一丝疑惑。前世自己进了郡主府没多久,碧竹和绯兰便被派来服侍自己,而这一世,自己没有来京城,照道理,她们应该会被派去服侍凌玉柔才对,不曾想自己七年之后再进京,她二人却还是跟了自己。看来,有些事情也并不会随着自己的改变而改变,就像,自己与碧竹和绯兰的缘分。   不管怎么样,碧竹和绯兰在前世对自己还是情深意重的,起码在她最后的日子里,陪着她在那个冷冷清清院子里等死的人,便是她们。因而,对于这一世,还能与碧竹和绯兰再续主仆情缘,凌雪珺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的。   不过,前世凌雪珺所居的扶兰院如今却由凌玉柔所居,明慧郡主将她安排在了旁边的咏荷院中。   这晚,凌雪珺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相隔一世,终于又回到了这里。而她这一次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选门亲事。   对于亲事,凌雪珺觉得自己比前世还要迷茫。前一世,她一心一意只想嫁给顾骞,在听说吴家与顾家有意定亲后,更是想法坏了这门亲,最终才如愿以偿嫁进顾家。这一世,顾家的门是不能再进的了,那自己又该嫁给谁呢?一想到这里,凌雪珺便觉得头疼。她发现,除了顾骞,自己竟然不知道应该嫁给谁。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定亲之事,慢慢再说吧。反正凌玉柔还未说亲,自己还有时间慢慢谋划。   次日卯正时分,凌雪珺便起了身。虽然隔了一世,但她对这郡主府中的规矩还是记得的。每日辰初时分,要去明慧郡主所居的和风院请安。   与明慧郡主有过一世的相处,凌雪珺知道,她每日卯初时分便会起身,洗漱后会在旁边的功房里习一套五禽戏,然后再吃些朝食,收拾妥当之后,差不多也就辰时了。这个时候子侄们来向她请安,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因此,凌雪珺收拾妥当,算了算时辰,便准备前往和风院。   凌雪珺所居的咏荷院与凌玉柔所居的扶兰院相毗邻,她刚出了门,却看见凌玉柔正向着自己的院子走过来。   “二姐!”凌雪珺忙高声叫着她。   “雪珺,你都出门了?”凌玉柔看见凌雪珺,十分欢喜,忙快步跑上前来,笑道,“我还怕你睡过头,特意早些过来叫你一起去向郡主问早安呢。”   凌雪珺笑笑说道:“在丰阳,这个时候我也差不多要去给祖母请安,也习惯了。”   “那好,我们就一道过去吧。”凌玉柔上前拉过凌雪珺的手,引着她往和风院走去。   姐妹俩像小时候那般,手拉着手走在郡主府偌大的花园里。初春时节还有几分寒冷,不过,凌玉柔的手却异常暖和,被她握在掌中,凌雪珺觉得很舒服。   凌雪珺抬起头,偷偷打量了一番凌玉柔,发现她与前世似乎完全不一样了。前世的凌玉柔自卑、胆怯、寡言,难以与陌生人亲近,而今生的凌玉柔举止大方、行为端庄、待人有礼,与京中世家贵女并无两样。   看到凌玉柔今生的改变,凌雪珺心中由衷地为她高兴,看来,七年前让她代替自己进京这个决定,是做对了。不过,想起昨日看到她与凌钦在提起顾骞时,那略带暧昧的神情,她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她不希望凌玉柔走自己前世的老路,爱上一个注定不会属于自己的男子,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她只希望凌玉柔还没有深陷,还能够回头。想到这里,她对着凌玉柔笑了笑,试探着问道:“二姐,昨日你与四哥说的那个顾家六郎,与四哥真的很相熟吗?”   “嗯。”凌玉柔望着凌雪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顾六公子与大哥、四哥都很要好,常来府里做客的。”   “哦。”凌雪珺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二姐不是能经常见到顾六公子?”   “也不是常常见面。”凌玉柔顿了顿,说道,“不过,因为大哥和四哥的关系,偶尔也能见到他。”   “那,顾六公子长得什么样?”凌雪珺问道。   闻言,凌玉柔那闪着流光的眸子轻轻转了一下,然后说道:“说起这顾六公子啊,就一句话便可,那便是才貌冠京城!”   听凌玉柔这么夸赞顾骞,凌雪珺愣了一下,半晌,才装作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说道:“他有二姐说的这么好吗?”   “他到底如何,改日你见了便知了。”凌玉柔轻笑一声,又说道,“再说了,他若没这么好,这京中贵女们怎么会争着想要嫁给他呢?”   听到这话,凌雪珺眼神闪了闪,问道:“那二姐也想要嫁给她吗?”说完之后,她定定地望着凌玉柔,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   听了凌雪珺的话,凌玉柔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三妹,你想些什么呢?我有自知自明,没有那份奢望的。”   “二姐如果没有这心思,四哥昨日怎么会那般说?”凌雪珺想着昨日凌钦与凌玉柔说起顾骞时的表情,觉得其中定有古怪。   “三妹你看出来了?”凌玉柔讶然道。   闻言,凌雪珺心一沉。难道,凌玉柔真的有顾骞有意?她勉强笑了笑,问道:“二姐说说看,我到底看出什么了?”   “四哥想撮合我与顾六郎呀。”凌玉柔咯咯笑了起来。   凌雪珺一惊,忙问道:“难不成你与顾六公子互有情意?”可是吴翎还没有来京城呢,她来了,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到时,顾骞变了心可怎么办?   “那是四哥一厢情愿这么想的,人家顾六郎从来没有表示有此意。”凌玉柔笑道。   “二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凌雪珺一脸不解地望着凌玉柔。   凌玉柔笑了笑,拉着凌雪珺的手继续向和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三妹有所不知,顾六郎的父亲骠骑大将军顾循手握重兵,是朝堂上可算是中流砥柱,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而顾六郎在年轻一辈中,绝对算得上是顶尖人物。以他的家世和才学,京中王孙公子无不竞相与之结交。不过,这顾六郎却主动与大哥和四哥相交,而且感情甚好。顾六郎喜赏花,来府中拜访时,时常会到园子里赏花,有时遇到我,他也会主动上前见礼。这样的事多几次后,四哥便非要说他看中了我,才会如此。我越解释,他却越当真,甚至在顾六郎来了之后,有时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我尴尬不已。所以,那天说起顾六郎上回来做客时带的梅花糕,他又是那般表情,我简直对他都无法子了。”说到这里,她对着凌雪珺无奈地笑了笑。   闻言,凌雪珺眉头轻轻皱起,问道:“顾六郎时常来府里吗?”那不是遇到他的机会大增?这可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嗯。”凌玉柔点了点头,“他常来与大哥、四哥谈诗论道,似乎极为投契呢。”   前世顾骞也常来府中做客,不过,那是因为自己有意于他,叫大哥凌钰请他来的。没想到这一世,没有自己的相邀,他仍然是这郡主府的常客,想来,世事真是难料。好在外男一般只能到前院,没有女性长辈相陪,是不能进到后院的。下回他再来之时,自己得了信儿,就避在后院,不去花园便是。   看凌雪珺低着头,似在沉思着什么,凌玉柔忙问道:“雪珺,你在想什么?”   凌雪珺抬头望着凌玉柔,一脸调皮地笑了笑,问道:“那,二姐到底对那顾六公子有没有情意?”   凌玉柔似乎没想到凌雪珺会如此直白地问自己,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嗔道:“三妹,你怎么也与四哥一般胡闹?那顾六郎自视甚高,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与我相交,只是出自礼节而已,根本没有男女之情的。”   “二姐怎么也算是郡主府长大的,也不算小门小户吧?”凌雪珺犹豫着说道。毕竟,前世小门小户的自己,也是从这郡主府嫁进了顾家。   凌玉柔苦笑:“就算是在这郡主府中长大又如何?你我议亲之时,我的庚帖上写得也是丰阳凌昌谚与周氏之女,你也只能写凌昌谌与尹氏之女,与这郡主府有何干系?”   听凌玉柔这么一说,凌雪珺低头不语。确实,就算是在郡主身边长大,也改变不了自己是小户女的事实。说起来,前世顾家最终愿意让自己差点毁了名节的小户女进门,也算是厚道了。   这时,凌玉柔细细地声音又传了过来:“再说了,我心中另有中意之人。”   凌雪珺听到这话,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凌玉柔。   凌玉柔居然另有心仪之人?这可是前世没有之事!看来,有的事情,还是改变了。      第13章 惊喜   见凌雪珺一脸惊异地望着自己,凌玉柔对着她笑了笑,面上慢慢镀上了一丝绯红的娇羞。   凌雪珺赶紧问道:“二姐心中真的已经有中意之人了?是哪家的公子啊?”前世凌玉柔听长辈之命匆匆出嫁,凌雪珺记得她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没想到,这一世,她居然心中早有意中人。   凌玉柔冲着凌雪珺羞涩地一笑,说道:“此事还未定下,待日后有了眉目,二姐再跟你细说。”   凌雪珺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只是不管她再如何追问,凌玉柔都不肯透露她意中之人是谁,只推说是凌雪珺不认识的人。凌雪珺可是重活一世的人,前世在京城长大,对年岁相当的世家公子她都有几分了解,对于这其中到底是谁得了自家姐姐的青眼,她心头极为好奇。凌玉柔又坚决不肯说出那人的身份,弄得她心里更是像猫在抓似的。可再是心痒难耐,此时她也毫无他法,只想着日后自己多加察看,凌玉柔总会露出马脚的。   姐妹俩来到和风院的时候,明慧郡主正在院中给花草浇水修枝。听见声响,她抬起头来,便看见一对漂亮的小姑娘并肩走进院来,极为赏心悦目。明慧郡主心情大好,忙挥手叫二人过来。   凌雪珺与凌玉柔赶紧凑上前去,与明慧郡主一起伺弄起花草来。凌雪珺前世便知,在这满园花草中,明慧郡主最为喜欢的,是那株花开两色、名为二乔的牡丹花。为了讨明慧郡主欢心,她便指着那株二乔笑道:“郡主,我看这二乔长势挺好呀,今年必定会多开几朵花的。”   闻言,明慧郡主有些惊讶:“雪珺,这二乔还未开花,你居然就认得出来?难道,你对这牡丹花也有几分研究?”这牡丹花茎叶看起来都差不多,区别不同的牡丹花品种,普通人主要是从花色、花型、花香上区分。如今这花还没开,凌雪珺便认出是二乔,在明慧郡主看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看见明慧郡主一脸讶然,凌雪珺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笑道:“回郡主,我对这牡丹花可没什么研究,能说出这花二乔,也是误打误撞的。”怕明慧郡主不信,她又说道,“我以前四哥说过郡主府上有一株二乔牡丹,开起花来十分好看,郡主最是喜欢的。我一来,便看见这株牡丹长得最为繁茂,便猜着它是不是二乔,没想到还真猜中了。”说罢,她便咯咯笑出声来。   “你真能猜得如此准?”明慧郡主又指着旁边的一株牡丹,问道,“雪珺,那你说说,这株牡丹是何品名?”   前世凌雪珺在这郡主府里生活了□□年,自然知道明慧郡主指的那株牡丹是葛巾紫,不过她不想再说中惹得明慧郡主多想,于是,她装作一脸犹豫地回答道:“郡主,雪珺便大胆猜一下,这株,可是姚黄?”   “猜错了。”明慧郡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株是葛巾,那边那株才是姚黄。” 说罢,她指着二乔旁边一株的牡丹。   见状,凌雪珺吐了吐舌头,然后赧然笑道:“看来,好运也不是回回都有的。”   见她这调皮的模样,明慧郡主与凌玉柔不禁笑出声来。经此一回,明慧郡主便信了凌雪珺是胡乱猜的,也就没再多想,便继续向凌雪珺介绍着自己这园中的宝贝牡丹来。   “郡主园中这么多牡丹啊,再待两月,这花都开了,这园子不知有多美呢。”凌雪珺惊叹道。   “这里还不算。”凌玉柔笑着说道,“郡主在南荫山下有一处别院,那里有一处牡丹园,园中里种的全是郡主从各地寻来的牡丹,不仅姚黄、葛巾紫、赵粉,还有绿萼、玉版、黑珠、青猊等几十种牡丹。每年四月,姹紫嫣红,花香百里,那才叫美呢。”   看着前世口拙的凌玉柔,如今居然如数家珍般地说起牡丹花品种来,凌雪珺心中很为她感到欢喜,忙说道:“听二姐说得这么热闹,我可真想去看看呢。”   “肯定有机会去的。”明慧郡主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姑娘,说道,“到四月间,我打算在别院开一个赏花会,到时请京中公子贵女们来赏牡丹花,你们俩也可以趁机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人。”   听到这话,凌雪珺一愣。难道,明慧郡主还不知道凌玉柔心有所属之事?她忙转过头,望向凌玉柔,看着她一脸只娇羞地低着头,并不搭话。看样子,明慧郡主果然还不知道她的事。对此,凌雪珺心中感觉得有几分奇怪,为什么凌玉柔不跟明慧郡主说此事?   从和风院回来的路上,凌雪珺便问起凌玉柔为何不告诉郡主自己有意中人一事。   闻言,凌玉柔淡笑着说道:“此事八字还未一撇,我与他还不想传开。待事情明朗了,我自会向郡主提起此事的。”   见凌玉柔不愿多说 ,凌雪珺便笑了笑,也不再问。   凌雪珺到京城之时,正好刚过完年,世家大族之间走亲该友也告一段落,只等着春暖花开之时,众人或以踏青或以赏花之名再聚。   没有这各色雅聚筵席,凌雪珺便不用担心会碰到顾骞,心里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便安安心心地呆在郡主府中。这郡主府里人虽然也不算少,不过,常年在府中的也只有明慧郡主与凌雪珺姐妹。   凌昌谨要当值,凌钰已经出仕,凌钦要到书院念书,准备参加秋闱,因而这三人不在府中是常事。只是,每逢双日的下午,凌玉柔也不在府里。虽然凌玉柔已经从女学出师,不过,在明慧郡主的安排下,她还拜在京中有名的女画师覃夫人座下学画,因而每逢双日午后,她要前去覃府受教。这时候,府中便只有凌雪珺与明慧郡主两人了。   凌雪珺呆着也无聊,想到自己在丰阳跟着凌婧雅学做糕点,每回做出来,便叫凌钦来试吃,凌钦也很喜欢吃。他离开丰阳这两年,一直未再吃过自己做的糕点,趁着有空,便做了一碟白玉山药糕,晚食后,众人坐在一起说话时,她便将糕点端了出来,送给众人分食。   凌钦尝过之后,大呼好吃,而且还意犹未尽,说这几日火大,叫凌雪珺得闲之时再为他做一盘绿豆莲子糕。   听到凌钦这么说,明慧郡主却出言相阻,说是怕把凌雪珺的手弄糙了,便吩咐让疱人做绿豆莲子糕给他吃。对此,凌钦心头老大不痛快,念了几回说疱人没有凌雪珺做的好吃。   凌雪珺见状,决定还是找机会为他一盘绿豆莲子糕,偿了他的心愿。   隔了一天,正好遇到书院休沐,凌钦便留在府中看书。凌雪珺午憩醒来,便去了小厨房,挽起手做起绿豆莲子糕来。莲子与绿豆是早就泡好磨成浆的,面粉也早就发好的,因而做起来也不费事,只用了一个多时辰,香喷喷的绿豆莲子糕便做好了。   凌雪珺将装着绿豆莲子糕的盘子小心地放到食盒里,让青芽提在手中,主仆二人便往凌钦的书房走去。走到书房外面,凌雪珺隐隐听到凌钦在念诗书的声音,想着呆会儿他看见自己为他送来糕点时欢喜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她伸手从青芽手中接过食盒,将青芽留在屋外,迈着轻快的脚步地往书房中走去。   刚走到门边,她便扬声叫道:“四哥,你看,我给你送什么……”话未说完,她便将余下的话噎了回去。   原来,这书房中,除了凌钦之外,还有一个人。   一个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顾骞。   就像上回在聚贤茶楼外一样,毫无防备,顾骞的脸一下又撞进了她的眼中,让她不禁身心一颤。他怎么会再这里?   凌钦听到声音,微笑着转过头来,正准备叫凌雪珺,却看到她提着盒子,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顾骞,整个人似乎都傻了。从未见到凌雪珺如此失态,凌钦一愣,忙转脸去看顾骞,而顾骞也一脸讶然地着凌雪珺,眼中还有着莫名情绪的涌动。   凌钦以为凌雪珺这是第一次见到顾骞,如此失态,是被顾骞的相貌风姿所惑,而顾骞眼中的讶然之色,是惊讶于郡主府的姑娘居然会如此失礼,当场便觉得有了几分尴尬。他忙走到凌雪珺面前,将凌雪珺与顾骞交织在一起视线阻断,笑着问道:“雪珺,你来找四哥有事?”   凌雪珺这才回过神来,掩饰地一笑,将手中的食盒举了起来,说道:“四哥,你不是想吃我做的绿豆莲子糕吗?我方才有空做了一些,便给你送过来了。”   “哈哈,有劳雪珺了。”凌钦做出一脸欢快的表情,又回过头对着顾骞说道,“六郎,你有口福了,雪珺给我做了绿豆莲子糕,你一起来尝尝。”   听到凌钦的话,凌雪珺心头莫名一慌。前世她没学过厨艺,从未为顾骞做过吃食,没想到这一世他居然还能吃到自己做的糕点,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顾骞。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有事,更晚了,明天争取准时!   第14章 初见   见凌雪珺向自己望了过来,顾骞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他转眼看向凌钦,问道:“这位姑娘便是你跟我提过的三姑娘?”   “是啊,她便是我家三妹雪珺。”凌钦笑着点了点头,“我以前跟你说过,雪珺的文才出众,在丰阳的时候,连不少男子也比不过她。”   “没想到令妹还不仅文才出众,还有一手好厨艺。”顾骞看着凌雪珺,一脸微笑。   见顾骞这样望着自己,凌雪珺心尖一颤,前世与他的纠缠又慢慢涌在心头。她赶紧低下头,将自己的情绪掩饰了起来。   “对了,雪珺还擅棋呢,有空你们可以对弈一回。”凌钦开了话匣子便收不住,“你可别瞧不起雪珺,她可是拜在我们丰阳寿恩……”   见凌钦要说出慈元大师的名号,凌雪珺怕顾骞发现自己便是上回与他对弈之人,忙打断凌钦,说道:“四哥,顾公子是外男,我与他私下对弈不太合礼吧?”   闻言,顾骞抬头瞅了凌雪珺一眼,却没说话。   凌钦听了凌雪珺的话,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说道:“雪珺此言倒也有理。”   见话被自己岔开了,凌雪珺心头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四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凌钦笑道:“行,那你先回去吧。”   凌雪珺又对着顾骞行了一礼,然后抬脚便想向门外走去。   “凌姑娘且慢!”顾骞突然出声叫道。   凌雪珺身子一僵,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心头却打起了小鼓。顾骞这时候叫住自己,不会认出自己了吧?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望着顾骞,努力微笑着,问道:“顾公子,可是还有事?”   顾骞顿了顿,开口问道:“凌姑娘,请恕在下冒昧,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听了顾骞的话,凌雪珺一怔。难道顾骞真的认出自己?不可能啊,当时自己戴了帷帽,还故意变了声音,他又对自己不熟悉,照理应该认不出来才对。想到这里,她心里定了定,对着顾骞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之前与顾公子有见过面。”   顾骞沉吟了片刻,直接问道:“那请问,凌姑娘可曾去过灵觉寺?”   “没有。”凌雪珺赶忙否认道。   “没有?”顾骞望着凌雪珺的眼睛闪了闪,又说道,“这么说,凌姑娘今日是与在下初次相见?”   “雪珺与公子,自然是,初次相见。”说这话时,凌雪珺语气突然有些艰涩。   她和他,怎么可能是初见?前世,她爱他入骨,甚至不惜自己的名声也要嫁给他。在吴翎死之前,他对她也算是以礼相待,那段时光也曾甜蜜过,甚至,她和他之间,还有过一个孩子。可是,到最后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随着吴翎的死归于尘埃。一想到那个被吴翎害死的孩子,想到顾骞冷着脸骂自己蛇蝎毒妇,凌雪珺心口便是一阵绞痛,前世的恨意一下涌了上来,面上的笑容也勉强起来。   “既然是初见,那凌姑娘为何知道我姓顾。”顾骞定定地看着凌雪珺,总觉得这个姑娘看着自己的目光有几分冷,“我记得阿钦并没向三姑娘说起我的姓氏。”   凌雪珺愣了愣,这才记起,自己进来后,凌钦只叫过他“六郎”,确实没有向自己介绍过他的姓氏。她按下心头的痛楚,望着顾骞,眉尖轻轻一扬,笑了起来,说道:“这都是我猜的啊!我之前便听二姐说起过,有位顾六郎经常来府中,见到二姐也不知避讳。方才我进来,顾公子你见到我进来不仅不退避,反而一直盯着我看,又听四哥称你为六郎,我想着应该便是二姐说过的那顾六公子。”说到这里,她呵呵笑出声来,“没想到我一猜便中,你果然便是顾六公子。”   闻言,顾骞一怔,顿觉额上有些汗意。这凌雪珺明摆着在说自己是不请自来,且举止失当。   凌钦听这二人说话,一时有些云里雾里。先前看凌雪珺见到顾骞一脸呆怔的模样,以为她被他的相貌所迷惑,没想到她不仅主动拒绝了与顾骞对弈,而且一开口与顾骞说话,便对他夹枪带棍,完全不像为顾骞心动,反倒像是有些厌恶他。如果她心仪顾骞,怎么会如此与他说话?   转过脸,看见顾骞面上微红,神情尴尬,他心头一叹。这顾骞活了十七八年,怕是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刻薄相待过吧?想到这里,他忙上前解围,板下脸,对着凌雪珺轻声说道:“雪珺,不得对六郎无礼。”   闻言,凌雪珺咬了咬唇,看了凌钦一眼,没有再说话。   凌钦又继续数落道:“六郎与我和大哥是好友,最近他常来府中,是因为我们俩今年都要参加秋闱,故而常在一起谈诗论书。而且,他与你和玉柔相见之时,都有我或大哥在场,哪来失礼之说?雪珺,如今你这般与六郎说话,倒有失主家之风。”   顾骞见被凌钦一顿数落,凌雪珺面色泛红,眼中微微闪着涟漪。他想着小姑娘家面皮薄,怕凌钦再说下去,她说不定便当场哭出声来了,于是,顾骞赶紧说道:“阿钦,你可别对三姑娘说这么重的话。”   凌钦见顾骞此时面色已然如常,便对着他笑了笑,说道:“舍妹出言不逊,冒犯了六郎,还请你勿见怪。”   顾骞对着凌钦浅笑道:“阿钦哪里话?三姑娘年岁还小,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不小了。”凌钦冲着顾骞无奈地笑了笑,“都及笄了,也要说亲了。”   听到这话,顾骞一呆,说道:“二姑娘不是还未说亲吗?三姑娘怕是要晚些吧?”   “我母亲的意思是雪珺与玉柔可一道说亲,玉柔年长,到时先定亲出嫁便是。”凌钦笑道。   顾骞瞥了凌雪珺一眼,见她低头不语,便也就不再说话了。   “雪珺,你跟六郎赔个不是吧。”凌钦对着凌雪珺说道。   凌雪珺一听,猛然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凌钦,一脸委屈和不情愿。   “无需赔礼。”顾骞见凌雪珺一脸不甘愿,怕因此惹了她烦就不好了,忙对着凌钦说道,“阿钦,你可别再为难三姑娘,呆会儿我多吃几块三姑娘做的那绿豆莲子糕便是了。”   “这怎么行?”凌钦摇头说道。   “我说行便行。”顾骞一脸微笑。   见顾骞一脸温润的笑容,似乎真不在意的模样。凌钦原本也不想为难凌雪珺,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不再提此事。   凌雪珺见状,也不想久留,忙对着凌钦说道:“四哥,我先回去了。”   凌钦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先回去吧。”   “三姑娘慢去。”顾骞在一旁微笑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顾骞主动与自己说话,凌雪珺也不好冷面相对,便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顾公子,雪珺不懂事,请你别见怪。你与四哥慢慢说话,我这便回去了。”   “三姑娘,再会!”顾骞面上笑容深深。   再会?谁想与你再会?不过,凌雪珺心头虽然这般想,面上却是一脸温婉地笑容:“那我走了!”说罢,她赶紧转过身,快步出了门去。   见凌雪珺离开,凌钦便叫顾骞继续先前说的诗书,却看见顾骞两眼紧紧盯着凌雪珺离开的方向,神情怔忡。   凌钦见状,愣了愣。今日雪珺与顾骞见面的情形,倒真是有点意思。平日顾骞与京中贵女见面时,都是贵女见到他时,神情举止失常,而顾骞总是一派云淡风清的模样。这一回,怎么像反过来了,雪珺似乎不怎么想搭理顾骞,反倒像是顾骞有些坐立不安。   之前见顾骞对玉柔比对其他女子热情一些,他还以为顾骞对玉柔有意,没想到在雪珺出现之后,顾骞竟然会如此反常。难道,他见雪珺比玉柔长得好看,又移情雪珺了?   就在凌钦心思千转百回之时,顾骞已回过神来,说道:“阿钦,我们继续吧。”   “好。”凌钦忙点头,“先前我们说到哪里了?”   “方才已经说过解蔽篇,下面该说正名篇了。”顾骞说道。   “哦哦。”凌钦走到蒲席边坐了下来,“那你接着听,看我说得对不对。”   “这时什么时辰了?怎么我腹中有些饥饿之感?”顾骞突然自言自语道。   “对了,雪珺不是送了绿豆莲子糕来吗?”凌钦忙笑道,“我们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好。”顾骞微笑着点了点头。   凌钦打开食盒,将糕点拿出来。这绿豆莲子糕,凌雪珺做得极其精致,外面一圈是绿色的绿豆糕,里面是白色的莲子糕,做成莲花的模样,嵌在其中,十分精美。凌钦忍不住拈了一块,放在嘴中,轻轻一咬,甜糯适中,入口既化,很是美味。   “雪珺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凌钦点头赞道,又对着顾骞说道,“六郎,你快尝尝啊!”   “那我尝尝三姑娘的手艺。”顾骞笑了笑,也拿了一块糕吃了起来。   “六郎,如何?”凌钦问道。   “美味可口。”顾骞微笑道。   “那是自然,雪珺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说到这里,凌钦啧啧两声,又说道,“以后谁娶了雪珺,可真是有福气啊。”   闻言,顾骞神情微微一怔,随即埋头吃糕,不再说话。   顾骞的表情,凌钦都看在眼中,愈发觉得他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解蔽和正名都是荀子所作,信手拈来的。   第15章 齐王   虽然觉得顾骞与平时有些不一样,但凌钦也没多问。他一气吃了两块糕,又饮了一杯茶,然后装作没事一般,继续说起诗书来,边说边让顾骞听自己的释义是否正确。   待他说完之后,正准备去拿绿豆莲子糕吃时,发现碟中居然只剩了一块糕。   他惊讶地抬起头,望着顾骞,说道:“只剩一块糕了?”   顾骞含糊地说道:“唔,先前没吃饱,此时有些饿了。”   “那,你还饿不?要不,这块糕你也吃了吧?”凌钦酸酸地说道。   没想到,这顾骞居然毫不客气,拱了拱手,说道:“那便多谢了。” 然后便将手向着碟子伸了过去。   于是,凌钦眼睁睁地看着顾骞将碟中最后一块糕,拿在手中,放入了嘴里,一阵悲愤之情涌上心头。我嚷了好久才让雪珺做的糕,居然全被顾骞这厮吃掉了。   顾骞吃完糕点,又就着茶水漱了漱口,一脸心满意足。一抬眼,看着凌钦盯着自己的眼睛冒着绿幽幽的光。他笑道:“阿骞,就几块糕嘛,别心疼了。下回我过来的时候,再给你带盒梅花糕来。”   “哼。”凌钦恨恨地说道,“下回你最好吃饱再过来,不然,只怕那梅花糕也会被你裹了腹去。”   顾骞一听,哈哈笑道:“放心,那梅花糕我不吃了,全留给你们吃。”   “你做到再说。”凌钦撇了撇嘴。   接着两人便放下这一茬,继续谈论起诗书来。   凌玉柔到了吃晚食的时候才回来。一进屋,她便直接到了明慧郡主的房里,告诉她覃夫人准备到九龙山去住两个月,想要带她一起去。凌玉柔自己不敢作主答应,便回来告诉明艳郡主,问问她的意思。   明慧郡主见凌玉柔一脸渴望地望着自己,笑了笑,说道:“写诗作画之人,遍游名山大川,既能开阔眼界,又可以陶冶心境。这样写出的诗,作出的画自然意境高远,你去游历一番也好。而且,覃夫人品性高洁,你与她一起去,我也勿需担心。你若想去,便去吧。”   “多谢郡主!”凌玉柔没想到这么容易明慧郡主便应允了自己,自然欣喜异常。   三日之后,凌玉柔便跟着覃夫人一起离开京城去了九龙山。明慧郡主少了凌玉柔作伴,便时常叫凌雪珺来陪自己。好在凌雪珺前世与明慧郡主相伴多年,对她的喜好脾性都很了解,说话行事深得明慧郡主欢心。因而,明慧郡主对凌雪珺愈发喜欢,出入都带上她。   转眼又快到十五了,按惯例,明慧郡主要进宫去见太后。头一天晚上,明慧郡主晚食后与凌雪珺在花园里散步消食之时,叫她明日好好收拾打扮一番,随自己一起进宫去见太后。   闻言,凌雪珺一愣,问道:“雪珺也可以随郡主进宫见太后?”   她记得前一世凌玉柔进宫,还是在太后过千秋节之时,宫中有宴会,她才得以进宫。除了过年和太后寿辰,平日要见太后,只有皇室近亲才有这殊荣。因而,明慧郡主这时便要带自己进宫去,她确实没想到。   看着凌雪珺一脸惊讶,明慧郡主笑着说道:“上次我进宫与太后闲聊之时,说起了你聪敏懂礼。太后听了,叫我把你带进宫去让她看看。”   凌雪珺了然,笑道:“郡主如此夸赞雪珺,雪珺心中惶恐,只怕太后见了后,会失望呢。”   “怎么会失望?” 明慧郡主一脸微笑,“你本来是七窍玲珑心,明日好好收拾打扮一下,与太后好好说话,她定会喜欢你的。雪珺呀,你若得了太后的欢心,以后要嫁进高门便更容易了。”   闻言,凌雪珺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应道:“雪珺知道。”   次日,凌雪珺早早起了身,碧竹与青芽服侍她洗漱梳妆完毕后,见绯兰为她配的衣裳太过华丽鲜艳,她便没有穿,自己另挑了一件鹅黄色的滚金边印暗纹上裳,又选了一件杏红色绣丽菊留仙裙,既不会过于艳丽,又有少女的鲜妍,应该不会让太后挑出毛病来的。   收拾妥当后,凌雪珺便去了明慧郡主的院子,等着与她一起进宫。明慧郡主见她明丽大方,很是满意,两人便共乘一车进了宫去。   前世凌雪珺也时有机会进宫,对于进宫面见太后,她并不怵。因而,太后见到她,见她姿容秀丽,举止大方得当,说话乖巧,很是喜欢她,不仅夸凌家教女有方,还赏了凌雪珺一支镶珍珠百合金钗作见面礼。   见凌雪珺讨了太后的喜欢,明慧郡主自然高兴。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见天青气爽,暖阳高照,明慧郡主也不想坐宫辇,便叫凌雪珺与自己一起走到御花园里赏会儿花。   皇宫的御花园比郡主府的花园大多子,园中各色珍稀林木,奇花异草遍种。虽是刚入春不久,但也有玉兰,报春花绽放开来,走在园中,花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明慧郡主喜牡丹,皇宫里有一株极其珍奇的牡丹花,名唤乌龙卧墨池,其开出的牡丹花为黑紫色,极为罕见。明慧郡主对这乌龙卧墨池喜欢不已,前几年她曾分过两次枝种在自己的花园里,可惜都未能成活。这日,到了御花园,她便再想去看看那株乌龙卧墨池今春长势如何,能否长有强枝可供分株。   在凌雪珺的记忆中,明慧郡主曾分过三次乌龙卧墨池,前两次未成活,第三次分枝却不是今年,而是在明春。这一回在明慧郡主小心翼翼地看护下,这娇贵的黑紫牡丹终于在郡主府的花园里扎根存活下来。她还记得当时明慧郡主欣喜异常,还打算待开花之时办个赏花会,可惜,凌雪珺没有等到它在郡主府里开花,便死在了那个严冬里。   想到前世自己之死,凌雪珺的心情又暗淡了下来,也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明慧郡主身后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一走近乌龙卧墨池的花株,明慧郡主便上前细细察看。   凌雪珺知道,今年春天应该没有可供分株的枝茎。不过,她却不能跟她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站在一旁。   明慧郡主细细看了那花株一番,摇头叹息道:“看来今年是分不成株了。”   见明慧郡主很是失望,凌雪珺忙上前安慰道:“郡主,我看有两枝长势挺好的,明年应该可以分了。”   明慧郡主无奈地说道:“也只有明年再来看看了。”说罢,便叫上凌雪珺一道往外走去。   没走多远,便看见迎面走来了两个年轻男子。凌雪珺定睛一看,这两人前世她便认识,一位是罗贤妃之子,三皇子齐王李晃,另一位是罗贤妃的嫡亲侄子,户部侍郎罗远山之子罗霖。看见罗霖,凌雪珺微微一怔,前世种种又涌了上来。   李晃看见明慧郡主,赶忙上前行礼。明慧郡主一脸客套的微笑,与他不咸不淡地说着话。   李晃转脸看见明慧郡主身后的凌雪珺,眼睛轻轻一闪,笑着说道:“姑母,这便是你上回向祖母提起的凌家三姑娘吧?”   “是啊!”明慧郡主转过脸,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上前见过齐王殿下。”   凌雪珺一听,忙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上前行礼道:“臣女凌雪珺,见过齐王殿下。”   李晃微笑道:“早听说三姑娘文才过人,是丰阳有名的才女啊!。”   凌雪珺低头应道:“殿下谬赞了。”   李晃说道:“三姑娘不必过谦。对了,阿蓁也喜欢看书吟诗,三姑娘有空可过府来陪阿蓁说说话。”   李晃口中的阿蓁指便是齐王妃顾蓁,也是顾骞嫡亲之姐。前世,因为顾骞之故,凌雪珺为了博取顾蓁的好感,确实是齐王府的常客。不过,这一世,她不想招惹顾骞,自然不想再与这前世的大姑子交往了。况且,前世顾骞不爱自己,却与自己虚以委蛇,害自己一步一步深陷,全是为了让明慧郡主帮三皇子在皇帝面前说话,好让皇帝立李晃为太子。   其实,皇帝在早年曾经立过一位太子,便是郭皇后所生的长子李晟。郭皇后与皇帝是少年夫妻,两人情深意重,感情甚好。郭皇后在产李晟之时,得了血虚之症,李晟不到两岁,郭皇后便仙去。皇帝极为伤心,一直未再立后,在李晟三岁时,便立他为太子,一直将他养在自己身边,精心培养。不料李晟体虚,不满十岁便夭折。这样一来,余下的六位皇子便对皇位虎视眈眈,其中立储呼声最高有两位,一位便是这罗贤妃所出的三皇子李晃,另一位是张德妃所出的五皇子淮王李旸。   随着皇帝年纪越来越大,身子越来越差,两位皇子之间皇位争夺战也愈演愈烈。李晃努力经营,在民间得了一个贤王之名,而李旸也不落后,以义德著称于世。   李晃娶了有天下兵马大元帅之称的骠骑大将军顾循之女顾蓁,而李旸则娶了太师邹承宇的孙女邹悦菁为妻,妻族在皇帝面前都说得上话,两人也算不相上下。   明慧郡主因为在太后和皇帝跟前得宠,李晃和李旸都希望自己能得到明慧郡主的支持。她若肯为自己在太后和皇帝面前说一句话,顶别人说十句。不过,明慧郡主却一直没有摆明自己态度,也不与李晃与李旸私下相见,因而李晃今日得以看见明慧郡主,为了博取她的好感,自然殷勤异常。   这一世,凌雪珺不想再与三皇子李晃与顾蓁夫妇有甚交道,便将脸转过开去。这时,她看见李晃身边的罗霖,一直默默地用沉静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心头一阵悸动,内疚之感再次涌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裸奔,所以,今天没有能够按时发文,请大家原谅。明天要出差,肯定码不出来,所以明天停更一天,争取后天晚上按时发文!   第16章 冤家   前世凌雪珺痴恋顾骞,而罗霖则痴恋着凌雪珺。虽然知道凌雪珺心中所爱之人并非自己,但罗霖却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就算是在凌雪珺不惜以自己的名声做赌注时,罗霖仍然愿意娶她,直到凌雪珺终于嫁给了顾骞,他才罢手。不过,那时他已心灰意冷,黯然离开京城远走塞外。   可惜,前世凌雪珺费尽心机嫁给了顾骞,最后却落得个自尽的下场。如果早知道与顾骞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还不如嫁给罗霖,也许心中会有不甘,却可以安稳一世。   想到这里,凌雪珺心头一动。前一世罗霖对自己情根深种,这一世,他会不会再爱上自己?如果这样的话,嫁给罗霖倒不失为一个好选择。罗家在京城也算世族大家,若嫁进罗家,相信凌家上下和明慧郡主都会满意,而且她还可以弥补自己前世对罗霖的亏欠。   心中打定了主意,凌雪珺便抬起眼来,对着罗霖浅然一笑。   见凌雪珺望着自己,面上露出梅花含雪一般的笑容,罗霖一怔,随即回了她一个微笑,拱手说道:“三姑娘,幸会!”   凌雪珺装作不知罗霖身份的模样,笑着应道:“公子,雪珺有礼了。”   见状,李晃忙向凌雪珺介绍道:“三姑娘,这位是户部侍郎罗大人家的二公子罗霖。”   “罗公子。”凌雪珺连忙又施了一礼。   “三姑娘不必多礼。”罗霖拱手回了一礼,笑道,“在下早听令兄令姐说过,三姑娘是丰阳县有名的才女,有机会还想请三姑娘赐教。”   “不敢。”凌雪珺忙低头微笑,说道,“雪珺怎么敢在罗公子面前班门弄斧?”   “三姑娘过谦了!”李晃在一旁呵呵笑了笑,说道,“对了,下个月我们诗社在南山有个雅集,三姑娘若有兴趣,可与阿钰、阿钦一起来凑个性子。”   凌雪珺知道,李晃口中的诗社便是在白鹿书院念书的京城世家子弟所聚之以文会友之场,顾骞也是其中之人,诗社凡有聚会,他必出席。凌雪珺不愿见到顾骞,便有些不想去,可又不好当面拒绝李晃,只得淡淡一笑,含糊应道:“多谢齐王殿下。”既没有答应去,也没有说不去。   “那好,到时罗霖便在南山的齐王别院恭候三姑娘了!”罗霖微笑道。   见罗霖面上一脸温润的笑容,凌雪珺想到前世之事,心头一阵内疚,便微笑应道:“若是得闲,我便来。”   四人又客套了一番,这才各自离去。   在回去的马车上,明慧郡主对着凌雪珺问道:“雪珺,那南山之行,你想去么?”   凌雪珺看了明慧郡主一眼,顿了顿,说道:“雪珺与这些世家公子贵女们都不熟悉,不怎么想去。只是先前齐王殿下与罗公子诚意相邀,雪珺不好当面扫兴,只好先应了下来。打算到了初一那日,我不去便是,相信齐王与罗公子不会在意的。”   闻言,明慧郡主摇了摇头,说道:“不!雪珺,这南山之行你应该去出席。齐王贤名在外,他召集的雅集,京中的世家公子大半都会去,你前去,一来可以在京城贵女圈中露个脸,二来也好看看那些世家公子中,有没有合眼缘的,早日觅个佳婿。你与玉柔的亲事早些定下来,我也算早日对老夫人有个交代。”   凌雪珺原本心中还为到底去不去而纠结,见明慧郡主这么说了,看来,是不去也得去了。   这之后,凌雪珺的生活平静,再没生什么事端。顾骞虽然又来过郡主府两回,不过,凌雪珺刻意避着他,两人也就没有再遇到。   三月初一,很快便到了。   因为这参加雅集的世家公子有不少人已经出仕,白日要当值,李显自己也要帮着皇帝议政谋事,因而,这桃花会便在定在酉初时分,当差的已散值,念书的也放了学。   许是怕凌雪珺初来乍到与众人不熟识,不太适应这些场合,临出发之时,齐王妃顾蓁亲自到明慧郡主府来接她与自己一道前往南山。   凌雪珺午憩醒来,刚梳妆完毕,便听说顾蓁来了,她愣了半晌,赶紧收拾好赶到和风院里。她一走进屋里,看见顾蓁正与明慧郡主坐在一起亲热地说着话,她赶紧走上前向顾蓁和明慧郡主行礼。   顾蓁上下细细打量了凌雪珺一番,笑道:“雪珺妹妹这相貌果然长得好,我听王爷说,雪珺还是才女呢。”   凌雪珺闻言,脸微微一红,说道:“王妃谬赞了。”   顾蓁与顾骞乃一母同胞,长相也有几分相似,加之前世凌雪珺与顾蓁交情匪浅,因而,面对着顾蓁,她心头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好在,顾蓁与她见完礼后,也没有与她多说,便又转过脸与明慧郡主说话。见顾蓁在与明慧郡主说话之时,十分殷勤,不露痕迹地讨着郡主的欢心,凌雪珺心头一下便轻松了。看来,这顾蓁来接自己,并不是有多重视自己,她只不过找了一个借口过府来讨好明慧郡主而已。   凌雪珺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顾蓁与明慧郡主说话,觉得挺有意思的。明慧郡主说自己生有七窍玲珑心,可在凌雪珺看来,这顾蓁才是生得一副七窃玲珑心,人美嘴甜,将明慧郡主哄得极为开心。   如今看来,前世自己利用顾蓁接触顾骞,而这顾蓁何偿不是利用自己结交明慧郡主?只不过自己所谋的,是一个“情”字,因而也对顾蓁付出过真心。而顾蓁所谋的,是一个“利”字,在这利益纠葛中,她对自己能有几分真心?想必寥寥无几吧?想到这里,再面对着顾蓁,她似乎也坦然多了。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顾蓁便向明慧郡主告辞,临走之时,她还不忘说道:“姑姑,那桃花酒可是我亲手酿的,改天我差人送一坛过来给你尝尝。”   “好。”明慧郡主微笑着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凌雪珺心头轻轻一笑。差人送来?如果自己没猜错,这齐王妃应该是会亲自送来吧?她怎么会放过如此好的上门讨好明慧郡主的机会?   明慧郡主将顾蓁与凌雪珺送到大门外,请顾蓁多多照顾凌雪珺。   顾蓁仰脸看着明慧郡主,一脸灿然的笑容,说道:“姑姑放心,雪珺既是阿钰和阿钦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姑姑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如此便多谢了。”明慧郡主微笑点头。看模样,明慧郡主对顾蓁印象不错。李显派妻子出马,走王妃路线,看来是走对了。   “姑姑,外面风大,你先进屋去吧。”顾蓁笑着说道,“我这便带着雪珺妹妹去南山了。”   “好!你们路上小心些。”明慧郡主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离开,看着顾蓁与凌雪珺上了马车,往南山而去,她才回了府。   托明慧郡主的福,凌雪珺这个不入流的小官之女也能与齐王之妃共乘一辆马车。因为前世与顾蓁多有交道,凌雪珺与她同坐在一起,并不觉得尴尬。而顾蓁的戏也做得很足,并没有明慧郡主不在跟前了,便换了一副面孔对待她。怕凌雪珺会拘谨,顾蓁一路之上都主动与她说话,告诉她在桃花会上应该注意些什么,毫无王妃的架子,似乎真是长姐一般。   看到顾蓁一脸恬淡的笑容,又想起李晃彬彬有礼的模样,凌雪珺觉得,这两人做帝后也很不错。平心而论,李晃在用人治国的才能都强于李旸,而顾蓁贤慧又有心计,显然比那娇滴滴且喜形于色的邹悦菁更适合母仪天下。就算这一世,自己再一次被顾蓁利用,成为她接近明慧郡主的棋子,帮着李晃夺取皇位,对天下苍生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   想到这里,凌雪珺心头原本对顾蓁有的一点心结也释然了,与她说话便也更自如。两人言语投机,这时间便过得很快,没多久便到了齐王在南山的别院。   顾蓁招呼着凌雪珺下了马车。   刚一下车,一个穿着素衣粉裙的姑娘便跑了上来,抱着顾蓁,亲热地叫道:“蓁姐姐,你可来了。”   看见搂着顾蓁的女子,凌雪珺眉头轻轻皱了皱。没想到,这一下车,就碰到了前世的小冤家。   此女名叫陆云珊,是顾骞四舅父之次女,她的母亲,也是吴翎的姨母。   前世,顾骞与吴翎能结下情缘,这陆云珊可是功不可没。因为与顾骞和吴翎之间都有亲缘,她便在二人中间穿针引线,排挤凌雪珺。而凌雪珺知道顾骞与吴翎之事,也是从陆云珊处得知的。她还记得那年秋日,一众公子贵女在云延山赏桂花,她无意中听到陆云珊偷偷跟顾骞说:“骞表哥,戌时初刻,翎姐姐在秋风亭等你。”   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如此私下相会之事,顾骞是不会去的。于是,她便藏了起来,偷偷地在一旁观察着顾骞,没想到,快到戌时初刻之时,他真的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席,往秋风亭而去。   也就从那一刻,凌雪珺知道,原来顾骞心中所爱之人,是吴翎,而不是她凌雪珺。   第17章 小斗   顾蓁一向疼爱自己这个小表妹,忙回过脸,对着陆云珊温柔的一笑,问道:“云珊,你早过来了?”   “是呀!”陆云珊笑嘻嘻地说道,“反正在家也闲着也无事,我便叫骞表哥早些带我过来了。”   闻言,凌雪珺心头一跳。虽然一早便知道来南山别院不可避免地会碰到顾骞,可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她的心里还是会想起前世种种。也许前世那么憋屈地死去,她心中有所不甘吧?   正在这时,陆云珊看见了凌雪珺,愣了愣,然后用下巴点了点凌雪珺,对着顾蓁问道:“蓁姐姐,她是谁呀?怎么以前没见过?”   顾蓁忙向她说道:“这位是凌雪珺姑娘,就是凌玉柔的妹妹。”接着又回过脸,对着凌雪珺笑道,“雪珺,这是我表妹,陆大学士家的四姑娘,陆云珊。”   “哦!”陆云珊淡然一笑,盯着凌雪珺说道,“她就是从丰阳来的那乡下姑娘啊!”   这句话,听到凌雪珺耳中却是有几分熟悉。前世,凌玉柔初次在贵女圈露面之时,陆云珊便如此不屑地说道“原来她就是从丰阳来的那个乡下姑娘啊?”   凌玉柔原本就自卑,经她这么一番奚落,更是说话都结巴起来,最终成了贵女圈的笑话。   在陆云珊的眼里,自己与前世的凌玉柔一样,在丰阳那种乡下地方长大,然后仗着与明慧郡主的关系,到京城里来钓金龟婿了。不过,今生的凌雪珺,却不是前世软弱的凌玉柔。贵女圈中的勾心斗角,扒高踩低,她在前世早见识过了,因而,对这一切,她不并怵。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陆云珊,面上笑容未减半分。   陆云珊显然没料到这乡下来的丫头居然胆子这么大,被自己奚落了,却没有羞怯不安,反而直愣愣地望着自己。   她怔了怔,随即唇角轻轻一撇,说道:“果然是小门小户来的,长得再好看,看起来也是傻傻的。”   闻言,凌雪珺怔了怔。她从陆云珊不屑的眼中,看到了敌意。也许一个漂亮的女子,看见另一个好看的女子,都会这般不友好。因为,在择婿的路上,她们都是潜在的对手。她突然想到,前世的自己,在初见吴翎的时候,是不是也用这样充满敌意且不友好的眼神看她?   顾蓁听到陆云珊的话,忙瞪了她一眼,嗔道:“云珊,不可对凌姑娘如此无礼!”   凌雪珺见顾蓁为自己说话,也不意外。自己虽然无足轻重之流,毕竟是郡主府的人。而明慧郡主如今在李晃与顾蓁的眼中,却是举足轻重之人。想是顾蓁怕自己回府后在明慧郡主面前告一状,这才做出姿态来责备表妹。   凌雪珺对陆云珊一直便没什么好感,原本不想多理睬她,没想到陆云珊对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想到前世陆云珊排挤自己,撮合顾骞与吴翎,她心里那气就更不打一处来。   你不是说我傻吗?那我就傻给你看。于是,她瞪大眼睛,装出一脸懵懂的模样,对着陆云珊说道:“陆姑娘,你说我是小门出来的?可我今日是从郡主府出来的,郡主府那大门也算小吗?我觉得挺大了啊!比我们在丰阳的府第大门可大多了。我见过比郡主府门更大的,便只有皇宫了。陆姑娘说郡主府的门小,那不是陆学士家的大门更大?那改日陆姑娘可否带我去府上开开眼界?”   听了凌雪珺的话,陆云珊一下便怔住了。要知道,明慧郡主府,可就是原来的宁王府,堂堂亲王府第,那门户谁敢说小?没想到自己随意奚落的一句话,却被这乡下来的野丫头抓了错处,弄得她答是也不对,答不是也不对。偏偏这凌雪珺还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自己,明显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更是可恶。   顾蓁也没料到凌雪珺会这么将陆云珊一军,心底一阵暗笑。看来这凌家三姑娘,看起来斯文秀气,却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清亮的笑声响了起来:“云珊,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听到这声音,凌雪珺心尖一颤。   是顾骞。   听他这话中之意,他应该来了有一阵了吧?先前躲在旁边不说话,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如今看情势不妙,赶紧出来为小表妹解围了吧?   一听到顾骞的声音,陆云珊咬了咬唇,转过头对着他跺了跺脚,一脸委屈道:“骞表哥,你也欺负我啊!”   “你这么刁蛮,谁敢欺负你?”顾骞走上前,安抚地笑了笑,轻声说道,“以后可别乱说话了。”说罢,他又来到凌雪珺面前,拱手一礼,“三姑娘,云珊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三姑娘别忘心里去。”   年纪小?听到这话,凌雪珺心头一阵冷笑。这陆云珊比自己小不了半岁,还有一个月也该及笄了,这也叫小?   不过,她心中的情绪却并未在面上表露出来,反而用自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顾骞,说道:“陆姑娘怎么得罪我了?她没有说我什么呀,她不就是说郡主府的门小了嘛!这哪叫得罪我呀?”   看着凌雪珺一脸装傻充愣的模样,顾骞心中不禁好笑,却又不好说明,便岔开话题道:“对了,那日在下吃了三姑娘做的糕,还未及感谢,今日见了三姑娘,正好表达谢意。”   “顾公子不用谢我。”看着陆云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凌雪珺也不想多纠缠,便呵呵笑道,“那日雪珺出言冒犯了顾公子,糕点不是用来向顾公子赔罪的吗?”   “三姑娘哪有冒犯?是阿钦小题大做了。”顾骞笑吟吟地说道。   凌雪珺冷冷笑了笑,却没说话。   顾骞看着她不想再理自己,神色微微有些局促。   这时,顾蓁见有些冷场,忙上前拉过凌雪珺的手,笑道:“雪珺,这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去后山赏花吧,晚了可就看不真切了!”   “是,王妃。”凌雪珺回脸望着顾蓁,微微一笑,随着她一道往大门内走去。   顾骞见状,带着陆云珊跟在二人身后。   见凌雪珺与顾蓁走到前边去了,陆云珊扯了扯顾骞的手臂,小声地问道:“骞表哥,你以前见过这凌雪珺呀?”   顾骞点了点头,说道:“上回我去明慧郡主府找凌钦时,与三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陆云珊撇了撇嘴,说道:“骞表哥,你以后可否别理这凌雪珺?我不喜欢她!”   “为何?”顾骞讶然。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想到先前被凌雪珺那般捉弄,陆云珊心头的怒意又涌了上来,“从她的相貌到声音,还有她走路的姿势,我都不喜欢。”   “这凌三姑娘长得挺好看呀,声音又柔美,走路的姿势也端正,你为何会不喜欢?”顾骞问道。   “骞表哥!”陆云珊撒娇道,“为什么我看她不好的地方,你偏偏说她好?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顾骞一听这话,微微一愣,随即沉下脸来,说道:“云珊,你怎么又胡乱说话!你如此说,若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毁了三姑娘的清誉,便不好了。”   看顾骞面色不善,陆云珊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平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骞表哥,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责备自己,心中顿觉委屈。不过,见顾骞动了怒,她也不敢去硬碰,只得嘟哝道:“不说便不说了。”说罢也不说话。   于是,兄妹二人便沉默着往前走去,反观顾蓁与凌雪珺,却似乎相谈甚欢。不知顾蓁对凌雪珺说了什么,逗得她咯咯笑出声来。   陆云珊偷眼看了看顾骞,看他两眼紧紧盯着凌雪珺,片刻也不曾移开。见此情形,陆云珊便觉得凌雪珺的笑声更是刺眼,心头也越发讨厌凌雪珺。   李显这别院依山而建,出了后门,便是开满桃花的南山,一条小溪从山下蜿蜒而过,景色更是宜人。   桃花会,自然是来赏桃花的。因而,李显早叫人在山间桃花林中搭了几间草庐,供公子贵女们游玩之乐。   凌雪珺跟着顾蓁穿过齐王别院,从后门出来。一推开门,铺天盖地的桃红便跳入她的眼中。虽然前世她也见识过这南山的桃花盛景,可今生初次见到这漫山遍野的桃花,她还是觉得震撼不已。   顾蓁也惊叹道:“呀!今年这南山的桃花开得真好,比往年还繁茂许多呢。”   凌雪珺笑着说道:“是啊,雪珺还第一回看见如此壮观的桃花呢。”   “那下回有桃花会,你又来呀!”顾蓁笑道。   凌雪珺顿了顿,笑道:“多谢王妃盛情。”   “对了,王爷和你大哥、四哥他们都到了,我们快些过去吧。”说罢,顾蓁便往前走去。   凌雪珺抬眼一看,只见不仅草庐中已坐着好些人,桃花林中也有人影三三两两地穿梭而过。她的眼睛四处张望着,终于,她在最左边的草庐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罗霖。      第18章 桃花   此时,罗霖正坐在草庐中,陪着他的堂妹罗吟霜。   罗吟霜与凌雪珺同岁,前世因为罗霖之故,罗吟霜与凌雪珺往来也很密切。她算是凌雪珺在贵女圈中,唯一能真心相待的朋友。不过,前世罗吟霜明里暗里帮着罗霖追求凌雪珺,奈何凌雪珺对顾骞是死心塌地,三头牛也拉不回她的心。后来凌雪珺出嫁,罗霖远走塞外,罗吟霜因此怪了凌雪珺,便也不肯理她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心头一叹。前世自己真被顾骞迷了心,才会放弃了罗霖、罗吟霜这么好的人。好在,这一世,自己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看来,一会儿得找个机会去草庐里,与罗氏兄妹好好说说话,拉近感情。   顾蓁见凌雪珺迟迟没有跟上来,忙回过身来叫她:“雪珺,你快过来呀!”   “来了!”她赶快应了一声,正准备追上去,一抬眼,却看见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顾骞正定定望着自己。   她愣了愣,然后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便快步追上顾蓁,往李显等人所在之处走去。   顾骞默了片刻,然后顺着凌雪珺先前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青黄色的草庐之下,公子如玉。   凌钦与凌钰早就过来了,见到凌雪珺也到了,兄弟俩便从桃花林中走了过来。   凌雪珺上前与众人见了礼。李晃正好有事要与凌钰说,便把他叫到一边说话。顾蓁陪大家聊了几句,也回了别院安排今日晚宴之事。   凌钦看见顾骞紧紧跟在凌雪珺身后,他心头一动,便对着顾骞说道:“六郎,我说怎么一转眼便没见到你了,原来你是去接……”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凌雪珺一眼,然后打了个哈哈,说道,“原来你是去接王妃去了。”   顾骞装作不懂他的意思,随意地问道:“你们赏过花了。”   “刚走到山口,还没上去呢,就看见雪珺过来了,我们做兄长自然要来迎她呀。”凌钦说道,“我们现在去赏花也不晚啊。顾骞,你可要与我们一道去?”   “好啊!”顾骞以为凌雪珺会去,便应承下来,微笑着说道,“趁着天色还早,我们这就去吧。晚了可就看不真切了。”   凌钦此时觉得自己应该明白顾骞的心思了,想着不管是凌玉柔还是凌雪珺能嫁给顾骞,都是不错的。于是,他忙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走,四哥带你看京城最美的桃花去。”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四哥,你们去吧。坐了这么久的车,我有点累了,想歇一会儿。”   凌雪珺话一出口,凌钦与顾骞都是一愣,似乎都没有想到她会不去。   顿了顿,凌钦对着凌雪珺笑道:“那,你不去,便不去吧。四哥留下来陪。”说罢,他转过头,对着顾骞无奈地笑道,“六郎,我陪雪珺,你与二姑娘去赏花吧。”   “好。”杜云珊是求之不得,忙拉了拉顾骞的衣袖,说道:“骞表哥,我们这就走吧。”   顾骞却摇了摇头,说道:“云珊,这不太妥当吧?三姑娘和阿钦来者是客,我们怎么好把客人留下,自己去游玩呢?”   “可我想去看桃花啊!”陆云珊嘟着说道。   顾骞犹豫了片刻,说道:“那你上山去找五哥他们吧。”顾骞口中的五哥指的是堂兄顾家五郎顾宜,也算是陆云珊的表哥。   毕竟陆云珊与顾宜没有亲缘,相处其他不如与顾骞在一起随性。于是,陆云珊撇了撇嘴,一脸不爽快。   见状,凌雪珺忙笑着说道:“四哥,顾公子,别扫了陆姑娘的兴,你们都去吧,真不用管我的。”   凌钦摇头道:“那怎么行?你又不认识人,一人呆在这儿多孤单呀。”   “不会呀!”凌雪珺一脸灿然地笑容,“罗公子和罗姑娘不是在那边吗?我去与他们做伴便是。”说罢,也不等凌钦答应,便往罗霖所坐的草庐走去。   看着凌雪珺往罗霖所在的草庐走去,想到先前她望向罗霖的眼神,顾骞心头一沉。   见顾骞呆呆地望着凌雪珺的背影,凌钦上前推了推他,问道:“六郎,我们还去赏花吗?”   顾骞沉吟了片刻,随即回头微笑道:“去呀!”说罢便转过身,往桃花林里走去。   凌钦明显感觉到顾骞与自己说话时,身上有一股冷凝之气直往外冒,让他不禁心头一颤。   这时,陆云珊走到凌钦面前,小声地问道:“凌四郎,骞表哥今日在学堂是不是被岳夫子责备了?”   “没有啊!”凌钦扬眉看向陆云珊,“你怎么如此问?”   陆云珊嘟着嘴说道:“我觉得他今日心中似乎不太畅快。”   听到这话,凌钦怔了片刻,然后转过脸,望向草庐中的凌雪珺,见她仰起一张比桃花还娇艳的笑靥,正与罗霖说着话。见此情景,他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吟地片刻,然后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对着陆云珊嘿嘿笑了笑,说道:“陆四姑娘,你想多了吧?我觉得六郎今日与平日无异啊!”   “无异?”陆云珊指着顾骞僵硬的背影,惊讶道,“他这模样,也叫与平日无异?”   正在这时,顾骞转回头,对着凌钦与陆云珊叫道:“阿钦,云珊,你们不是要看桃花吗?怎么还不过来!”   未等陆云珊说话,凌钦便抢着应道:“这就来了!”然后扔下陆云珊,向着顾骞跑了过去。   陆云珊见状,忙跟了上去。   而此时,在草庐中,罗霖看见凌雪珺走了进来,有些意外,但似乎也很高兴,忙带着罗吟霜上前与她见礼。   “罗公子,罗姑娘,你们为何不去赏花啊?”凌雪珺问道。   罗霖微笑着回答道:“我们来得早,先前已经在山间逛了一会儿了。吟霜有些累了,我们便歇息一会儿。”   凌雪珺知道罗霖有心绞之症,不能劳累多动。前世她见罗吟霜发过一次病,把她吓得半死。一想到此,她便坐到罗吟霜身边,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罗姑娘,你没事吧?”   罗吟霜没想到这凌雪珺初次见面,便对自己如此亲热。不过,看到凌雪珺面目的关心之情却不似作假,她便笑了笑,回答道:“多谢三姑娘关心。我歇了一会儿,又饮了点水,此时已经好多了。对了,三姑娘不去赏花?”   “不去了。”凌雪珺笑笑说道,“我刚坐车颠簸而来,有些乏,也想歇息会儿。”   “哦。”罗吟霜赶忙说道,“那凌姑娘也饮些水吧。”说着便伸手为凌雪珺倒了一杯水。   凌雪珺伸手接过杯,心头一阵暖意涌动着。如今,她虽然与罗吟霜无甚交往,不过,前世两人一起踏春郊游,一同写诗作画,一起放河灯猜灯谜,甚至还瞒着家人偷偷在一起喝过一回酒。想到这一桩桩往事,却仿佛就在眼前。前世她嫁给顾骞之后觉得唯一遗憾之事,便是与罗吟霜多年的姐妹情意毁于一旦。想到这里,她在心里暗暗说道,这一世,不会让自己再留遗憾了。   不过,虽然凌雪珺对罗霖、罗吟霜都很熟悉,但在罗霖和罗吟霜的眼中,毕竟与自己还是初识,她也不好表现得太熟络,怕一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便不好解释了。想着前世罗霖喜欢下棋,凌雪珺便提议下棋打发时间。   罗霖一听,连连称好,便叫了人从别院拿了棋盘和棋子出来,摆盘上桌,便与凌雪珺厮杀起来,罗吟霜则坐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看。   凌雪珺前世与罗霖下过很多回棋,对他下棋出招的习惯也有所了解。前世的罗霖,棋艺虽然比不上顾骞,但也在凌雪珺之上。不过,两人下棋之时,凌雪珺却是赢多输少。那时,凌雪珺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还以为真是自己下得好才赢,后来才知道,原来罗霖为了让自己开心,偷偷让着自己。   这一世的凌雪珺的棋艺比前世高出不少,自然不需要罗霖相让。下了几手后,罗霖便发现凌雪珺的棋艺不俗。棋逢对手,乃是人生幸事。原本只想敷衍应酬一番的罗霖,一下来了精神,很快两人便酣战起来。   顾骞虽然陪着陆云珊在山间转悠,但一点赏花的心情都没有,眼睛不时瞟向草庐,看见凌雪珺与罗霖坐在庐中下起棋来,旁边慢慢围了好些人观战,他心头更是痒得慌。好不容易挨了小半个时辰,他便找借口说想回草庐休息,凌钦与陆云珊也就跟着走了回来。   三人出了桃花林,便径直往凌雪珺与罗霖对弈的草庐走去。   此时,凌雪珺与罗霖激战正到关键时刻,两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眼睛似乎也不眨一下。   此时双方已近官子阶段,可从棋面上看,似乎还看不出哪一方占有明显的优势。不过,顾骞却看出,凌雪珺其实早已经设下陷阱扼住罗霖的咽喉,只要再走几步,罗霖的颓势便会显现出来了。慢慢地,罗霖似乎也发现了情势有些不妙,额头上汗意渐显。   正在顾骞以为凌雪珺稳操胜券之时,没想到凌雪珺却走了一招败子。罗霖大喜,不仅趁机逃出生天,反而出了一招反制住了凌雪珺。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凌雪珺原本的优势陡然变成了劣势。不过,罗霖也未对凌雪珺赶尽杀绝,两人很有技巧地下成了和局   一局终了,罗霖起身,向凌雪珺拱手笑道:“凌姑娘,承让。”   凌雪珺站起身来,回了一礼,微笑道:“多谢罗公子手下留情。”   凌钦心里却有些郁闷。他知道,凌雪珺的棋艺远在罗霖之上,没想到二人却下了和棋,原本还想着凌雪珺一举取胜能博些名声,却落了个空。他盯了棋盘半晌,然后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拉着凌雪珺说道:“雪珺,你今日怎么大失水准?慈元大师若是看了今日这局棋,你怕是又要挨骂了!”   冷不丁地听到凌钦报出慈元大师的名号,凌雪珺一愣。她赶紧转脸向顾骞望去,却看见他正一脸深意地望着自己。   第19章 流觞   凌雪珺看见顾骞的神色,便知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在灵觉寺与他对弈之人,顿觉有些尴尬。   此时,顾骞此时心中所想的,却不是在灵觉寺对弈之事,而是凌雪珺先前为何要故意让罗霖的棋?他又想到凌雪珺一来南山,似乎便十分关注罗霖,他心中顿有不妙之感。   见顾骞面色不好,凌雪珺以为他对自己隐瞒对弈之事介怀,犹豫着要不要向他解释一下。正在这时,王府别院的下人进了草庐来,请众人到别院中用晚宴。于是,凌钦便叫上顾骞、罗霖一起往别院走去,凌雪珺只得与罗吟霜走在一起。   晚宴之时,男客女客分屋而食,由李晃与顾蓁分别招呼着入席,自然更没机会与顾骞解释,凌雪珺便只好作罢。   由于这是凌雪珺第一回在贵女圈露面,在开席之前,顾蓁便特意向大家将凌雪珺与同席的贵女们相互作了介绍。   虽然隔了一世,但前世良好的风姿已深入到凌雪珺的骨子里。因而众贵女见凌雪珺举止大方,谈吐不凡,隐隐皇家贵女的清傲,因而并不像前世对凌玉柔那般看不起,对她也是以礼相待。   因为念着与罗吟霜前世的情谊,又想着她身子不太爽利,凌雪珺便与罗吟霜坐在一起,顺便好照顾她。前世两人之间便很熟悉,凌雪珺对罗吟霜的喜好也很清楚,因而对她照顾得很是周到,两人之间的话也慢慢多了起来,到晚食结束之时,两人仿佛又成了一对相交多年的挚友。   晚筵结束之后,李晃派人过来传话说,叫贵女们都去后山小溪边,行曲水流觞之酒令。众贵女听了纷纷拍手称快,三两相约,便迫不及待地往后山走去。   凌雪珺挽着罗吟霜,也一起出了门。   这“曲水流觞”,为京城贵女公子们行雅聚之时,常玩之酒令。玩乐之时,众人在溪渠两旁席地而坐,选一人将盛了酒的觞放在溪中,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经过弯弯曲曲的溪流,觞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就得即兴赋诗,若吟不出诗便饮酒,之后此人便可到上游放灯,寻下一个赋诗之人。若是觞一直顺利地流出未在任何人面前停留,便由放灯之人吟诗或饮酒。   南山下的这条溪流宽不到半丈,极适合玩曲水流觞之令。今日所来二十多位公子,十几位贵女,分别坐到了溪流两侧。凌雪珺与罗吟霜走得慢,过来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坐定了。   凌钦看见凌雪珺过来了,忙起身向她挥着手,高声叫道:“雪珺,这边!”见凌雪珺看见自己了,他忙指了指自己的对岸。   凌雪珺对凌钦回了一个微笑,本想走过去,一抬眼却看见顾骞坐在凌钦的旁边。她脚下一收,然后转过脸,对着罗吟霜问道:“吟霜,你想去我四哥他们那边,还是去罗公子那里?”   罗吟霜往凌钦那边看了一下,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没关系的,看雪珺你的意思。”   “那我们去罗公子那边吧。”说完,凌雪珺抬起头,对着凌钦叫道,“四哥,我陪吟霜去那边坐。”说罢也不等凌钦回话,便挽着罗吟霜往罗霖那边而去。   见凌雪珺走得飞快,凌钦嘟囔道:“这丫头,与那个罗吟霜认识不过两个时辰,就这么要好了?连四哥也不理了。”   此时,顾骞紧紧抿着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先前,凌雪珺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刹硬生生把脚收回去这一幕,他看得是清清楚楚。经过这几回与凌雪珺的接触,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对自己有意的冷淡与疏离。正在这时,看见凌雪珺坐到了罗霖的对面,随即仰起脸对着罗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虽然知道凌雪珺在故意避着自己,但她就是对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不得不靠近她。可是,她就这么躲着自己,要怎么办呢?   正在顾骞心思纠结之时,凌钦突然用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叫道:“六郎,齐王要放觞了!”   顾骞一听,忙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李晃是主人,这第一只觞自然应当由他来放。此时,他接过下人手中呈上的酒觞,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今日既然是桃花会,诸位白日里也赏了桃花,那我们的酒令便以桃花为题,可好?”   端坐于溪流两端的公子贵女们哪敢说不好,自然纷纷称是。   “那好,你们可都答应了的。”李晃笑着说道,“一会儿若赋不出诗罚酒之时,可别怪我出的题不好。”   座下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李晃走到溪流高处,将觞放在一盏桃花灯的花心处,然后将桃花灯放入溪中,轻轻松开手,那桃花灯便顺着溪流蜿蜒而下。   没多时,这酒觞便停在了顾骞的同窗好友韦海亭身前。   坐在韦海亭身旁的男子笑着用手推了推他的胳膊,说道:“海亭!你运气可真好!居然拔得了头筹!”   韦海亭显然没想到这一只觞会停在自己跟前,没理同伴,赶紧想着如何赋诗。   李晃还未走回自己的座边,便看见酒觞已经有了主。他快步走回自己座边,坐了下来,对着韦海亭笑道:“海亭,想好了没有,想好了便吟出来吧。”   韦海亭站起身来,对着李晃行了一个礼,说道:“王爷,那海亭便献丑了!”   李晃笑道:“吟出来听听!”   韦海亭笑了笑,朗声吟道:“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风吹入帘里,唯有惹衣香。”   李晃一听,点头夸赞道:“好诗!”   “海亭只是抛砖引玉,目的便是为了引出各位公子姑娘们的妙语佳句。”韦海亭笑道。   李晃哈哈笑道:“海亭,你太过谦了!现在该你去浮觞了!”   韦海亭拱手对着李显行了一礼,然后走到拿着那只酒觞走到溪流高处,将觞放在桃花灯里放了下来,停在了另一人跟前。那人自然又得吟诗一番。   这样开了头,大家便尽兴玩了起来。中途也有几人未能赋出诗来,只得自觉地饮了罚酒。   这样玩了在半个多时辰,大多数人都中了一回,有的还中了两三回,凌雪珺却没有被那酒觞选中,而且,顾骞也一回没有起来。   正在这时,酒觞停在了李晃跟前。众人纷纷叫他来一个。李晃微微一笑,站起身,吟了一首咏桃花,众人自然又是一番夸赞。然后李晃拿着酒觞再次走到溪流上端,正待放觞时,他突然抬起头,对着顾骞笑道:“今晚,白鹿书院第一才子似乎还未赋过诗呢。”   闻言,众人都把目光转向顾骞。顾骞是白鹿书院岳夫子最得意的学生,因此,这白鹿书院第一才子自然非他莫属。   闻言,顾骞笑着站起身,对着李晃拱手一礼,说道:“在下在此恭候能被王爷这酒觞选中。”   “好!看你与这觞有无缘分!”说罢,李晃便对着自己手中的酒觞说道,“走,去找第一才子去!”说罢,便将酒觞放在溪中。   酒觞立在桃花灯中,顺流直下向着顾骞而来。正当大家聚精会神盯着酒觞,看它会否停在顾骞跟前时,罗霖面前的一根水草却将桃花灯拦了下来。   众人一愣。要知道,李晃说的可是去找白鹿书院第一才子,如今这酒觞却停在了罗霖面前,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顾骞笑了起来,说道:“看来,在下这第一才子之名,并不符实,连老天都不答应。”说罢便呵呵笑了起来。   被顾骞这么一番玩笑,众人也释然,纷纷笑起来。   罗霖站了起来,对着顾骞拱手笑道:“顾兄,你不必妄自匪薄。再说了,我无缘拜在岳夫子名下,自然不可能是这白鹿书院第一才子。”罗霖师从父亲的好友一代大儒沈晋安,并未到书院念书。   “罗兄过谦了!”顾骞赶紧起身回礼,“沈夫子的高足,文才哪能低?”   “好了,你们俩别互相吹捧了!”李晃笑着打断。顾骞与罗霖,一个是妻弟,一个是表弟,都是他至亲之人,无论谁出彩,对他来说都不是坏事。   他转过脸对着罗霖问道:“阿霖,你先前已经赋过一首诗,我倒想看看,这第二首你又怎么赋?”   罗霖沉吟了片刻,然后吟道:“素腕撩金索,轻红约翠纱。不如栏下水,终日见桃花。”   罗霖声一停,众人便纷纷叫好。   这时,有个不怀好意声音响起:“罗四郎,你前两句咏的可是一个女子?那女子是谁?”   闻言,罗霖脸微微一红,说道:“没有咏谁,只是想到人面桃花之说,随口吟来的,兄台不必当真。”   “真的是这样么?”有人回了一句,众人又接着哄笑起来。   罗霖怕说多错多,不敢再回应,便拿着酒觞跑到上游放了下来。   那酒觞一路飘来,停在了凌雪珺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渣焉才疏学浅,自己作不出诗,所有诗都是剽窃的。 韦海亭所作之诗为唐代张祜的《胡渭州》 罗霖所作之诗摘自唐代李群玉的《龙安寺佳人阿最歌八首》   第20章 遇缘   原本凌雪珺听着众人调侃罗霖,正跟着一起傻乐呢,没想到一直与自己无缘的酒觞,这回居然停在了自己面前,她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雪珺,该你了呢。”罗吟霜笑着推了推她。   正在这时,先前那个怪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哟,可真巧呢!凌姑娘穿的是绯衣红裙,罗四郎着的是绿袍,这算不算是他诗中所说的轻红约翠纱?”   众人一听,哄然大笑起来。   “你这么说,难道四郎那诗是为凌姑娘所作?”有人坏笑着附和道。   凌雪珺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拿来说笑,又不好辩驳,便觉得有些窘迫。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这一世,自己原本就打与罗霖再续前世之缘,如果最终自己真的能嫁给罗霖,这样被人笑一笑,也无伤大雅。这么一想,她心头便释然开,表情也放松下来。   顾骞一直盯着凌雪珺,她面上的变化,他全看在眼里。见她对别人嬉笑她与罗霖似乎并无反感,他心头一闷。看来,她是真的对这罗霖有意了。想到这里,一阵酸涩之意又涌到了他的心头。   此时罗霖却有些尴尬,脸涨得通红。他对着凌雪珺抱歉地笑了笑,随即对着众人大声说道:“你们不要胡乱取笑,影响了三姑娘便不好了。”   看罗霖面有愠色,凌雪珺微微一愣。前世的罗霖若听到有人这么说,定会打浑插科地玩笑一番,何尝会如此不爽?再一想,也是,如今自己与罗霖初识,许多事自然是与前世不一样的。也许多些时日,与他交往多了,应该便与前世一般了吧。   凌钦听到有人戏笑凌雪珺,心头火冒三丈。罗霖是男子,被笑一笑无妨,可凌雪珺是女子呀,传开了会影响她名声的。于是,凌钦袖子一挽,便想站起身来,却被身旁的顾骞按住。   “六郎,你拦我作甚?”凌钦讶然道。   “你看你自己这模样,像只斗公鸡似的,小事也会被你闹成大事了。”顾骞嗔道。   “那当如何?难道你让我任他们欺负雪珺?”凌钦鼓着腮帮子说道。   “你歇一下,我来圆场。”说罢,顾骞站起身来,对着众人笑道,“陈三郎、彭二郎,你们这么说,是不是早听说过凌姑娘有才,怕被她比下去了,故意说这番话来扰乱她心神的?”   虽然出面说话的是顾骞,但众人看见他旁边的凌家兄弟面色都不太好看,遂不再多说了。要知道,凌家兄弟背后不仅有明慧郡主,如今凌钰还在御史台任侍御史,若惹恼了他,被他纠了错参上一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时,顾蓁也笑着说道:“今日大家高兴,喝了点酒就又闹起来了。雪珺,你刚来,还不了解他们。他们可真是想乱你心神,想看你被罚酒的。你可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见顾蓁也出面替自己解围,凌雪珺忙起身笑道:“谢谢王妃提醒,雪珺知道了。”   “那便好。”顾蓁微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雪珺,那你现在便赋诗吧,让他们好好看看。”   “是。”凌雪珺回了礼,然后倾下身,伸手将桃花灯从溪中拿起来,取了酒觞,又站起身来。正好她身后的桃树上挂了一盏灯笼,暖黄色的灯光将她笼在其中,一袭红衣立在潺潺的溪流旁边,真真是人比花娇。   原本还起哄笑闹着的众人,此时都安静下来,纷纷竖起耳朵,等着凌雪珺赋诗,都想看看,此女是否如传说中那般才貌双全。   凌雪珺前世就是岳夫人的高足,出学的时候可是白鹿书院女学第二名,文才本就不差。这一世,在邱夫人的精心教导下,文才更是比前世高出一截,这吟诗填词对她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因而,她很快便打好了腹稿,然后落落大方冲众人行了一礼,“雪珺献丑了。”说罢,又轻声吟道,“村南无限桃花发,唯我多情独自来。日暮风吹红满地,无人解惜为谁开。”   诗一吟完,众人纷纷喝彩!凌钦更是一脸得色。   李晃笑着说道:“好!三姑娘果然文才出众,不负盛名!”   “王爷谬赞了!”凌雪珺低头行了一礼,“雪珺这便去浮觞了。”说完,她端起桃花灯中的酒觞走向上游。   在放觞的那一瞬间,凌雪珺突然想到前世玩这曲水流觞时,自己总希望这觞能停到顾骞面前,可没有一回能如愿。只是这一回,她心中已无此愿,停在谁跟前,都随缘吧!这般一想,她手下微微一用力,将桃花灯推了出去。桃花灯在溪流中心打了个旋,便顺水而下。   因为心中无所愿,放手之后,她也没再看那觞流向何处,便往回走去。走到半道,便听到众人一阵骚动,想是那酒觞已经停下了。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好奇,想看看到底是谁得自己的酒觞,便驻足在溪边,往下游看去。突然,她身子一僵。   顾骞正伸手将觞从浮在河中的桃花灯中取出,唇边隐隐笑意浅现。   凌雪珺呆了片刻,一时人有些发懵。这是怎么回事?前世千方百计想把酒觞浮到他跟前,却不能如愿,怎么这一回随意一放,那酒便到了他跟前?   “六郎,你被凌姑娘浮的酒觞选中了。”李晃大笑道,“快快赋诗来!”   “是,王爷。”顾骞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凌雪珺赶紧回过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没多时,顾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听到这诗,凌雪珺心尖一颤。她抬起眼,望向顾骞。只见他一袭白衣,芝兰玉树一般,就算是站在皇子李晃身边,他也是最耀眼的。看着他,她似乎又想起了前世新婚之初,两人也曾携手赏花,画眉添妆,似乎也曾甜蜜过。说要忘记,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早已刻骨铭心,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想到这里,她心底不禁一叹。   “好一个浅深,好一个深浅!”李晃拍手叫好道,“这两个字用得极妙。”   “多谢王爷。”顾骞拱手道。   “不过我听你这诗,前两句似乎说的是一女子,后面两句怎么却有些悲凉。”李晃笑道,“你小小年纪,亲都未定亲,哪来这么多的愁绪?”   顾骞顿了顿,沉声说道:“回王爷,骞只是随兴所作,并无他意。”   “是吗?”李晃看了顾骞一眼,见他低头不语,他微微一笑,说道:“那你浮觞去吧。”   “是。”顾骞拿起酒觞,往上游走去,一抬头,看见看见凌雪珺站在对岸呆呆地望着自己。   他人一下便怔住。他从凌雪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两人的目光刚一纠缠住,凌雪珺便低下头来,避开他的目光,赶紧走回去,坐到了罗吟霜的旁边。   他定了定神,也转过眼,抬起脚往前走去。   走到溪流上端,他抬起眼,向下望去。凌雪珺红色的衣裙隐隐在眼中。   他知道,凌雪珺心中之人,是罗霖,并不是他顾骞。那他是不是该放手,让她追寻自己所爱?可是,一想到要将她交到另一个男子手中,他心中却有些不甘心。   他将酒觞放到桃花灯中,然后将灯浮在溪流中,在松手的那一刹,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顾骞,最后赌一把,如果这酒觞能够浮到她身边停下,那说明你们还是缘的,死也不要放弃她。他咬了咬牙,一松手,让那决定他命运的酒觞顺着溪流往下而去。   看着酒觞越飘越远,他心里突然恐慌起来。他怕,那酒觞不会停在她身边,那他是不是要放弃她了?他有些不敢看,咬着唇,将脸转过一边。突然,他想到先前许愿时,好像自己之前并没有说酒觞不在她身边,就要放弃她。   正在这时,溪渠两边突然哄闹起来。   他知道,酒觞停住了。他的心猛然一缩,随即在心中默念道,老天爷,求你,一定要让那酒觞停在她的身边。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头去,正看见凌雪珺一脸惊愕地拿着酒觞。   他愣了片刻,突然心底一下放松了。   雪珺,这可是天意。   “好玩!”李晃看着凌雪珺手中的酒觞,笑了起来,“凌姑娘先前放酒觞放给了六郎,如今六郎这酒觞居然放回给了凌姑娘,我玩过这么多回曲水流觞,这么巧的事,我还是第一回见。”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刚坐回溪边的顾骞。   凌雪珺此时更懵。她也不知道,顾骞放的这酒觞为什么会停在了自己身前。听到李晃调侃之语,她无奈地笑了笑:“可能,这酒觞也知道我是刚来京城的,欺生吧。”   “这可不是它欺你。”李晃笑了笑,指着对岸的一众贵女,笑道,“六郎放的酒觞,想要的人可多了。”   凌雪珺面色微微一红,咬着唇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顾骞的诗是元稹的《桃花》 凌雪珺的方是白居易的《下邽庄南桃花》   第21章 心结   见凌雪珺有些害羞,李晃也不再拿她取笑,温言问道:“凌姑娘,你刚刚才赋了一首诗,这么短的功夫,你还能想出第二首不?”   凌雪珺忙点头道:“回王爷,雪珺愿意一试。”   “好。”李晃笑着说道,“那你吟来听听。”   凌雪珺思索了片刻,然后朗声吟道:“山中尽日无人到,竹外交加百鸟鸣。昨日小楼微雨过,桃花落尽晚风晴。”   “好!”李晃拍手喝道,“凌姑娘果然是好文才。”   座下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多谢王爷夸赞。”凌雪珺向李晃行了礼,怕他又说出什么取笑之语,也不敢久留,赶紧抓起酒觞跑往溪流上端跑去。   跑到上游,接过侍者递上桃花灯,凌雪珺的头还是晕乎乎的。她不知道,前一世求也求不到的事,怎么这一世一再发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再次将酒觞往溪中放去。   手一松,那桃花灯轻轻晃了两下,然后便被溪中的流水推着缓缓往下而去。她站在原地,看酒觞静静地躺在桃花灯中向前飘去,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只希望与顾骞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酒觞一起流走,再也不回头。   她从石上走下,往回走去,刚走了一半,便听到众人又发出一阵哄闹声,比先前几回喧闹了许多,甚至还有人用竹箸击打杯碟,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碰击声。不时还有人回过头来看自己,表情或暧昧或羡慕。   凌雪珺心头隐隐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她赶紧跑到岸边,在溪中寻找桃花灯的身影。   果然,那桃花灯居然再一次停在了顾骞面前。她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响,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有鬼!绝对有鬼!不然,怎么会自己两次放的觞都停在顾骞身前?连续放两次觞,都停在同一个人向前,这可是从未听说过的。没有鬼,怎么会这样?   想到这里,凌雪珺只觉得阴风恻恻,整个身子都有些发麻,耳边隐隐听到有唯恐天下之乱之声:“哇!今日这酒觞绝对是中邪了!”   “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啊!”   “嘿嘿,缘分这种事,怎么说得清?”   除了男子的调笑之声,凌雪珺耳边也隐隐传来女子酸溜溜的声音:“她怎么会两次都把酒觞放到六郎身前?”   “就是,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   听到众人的议论,说得自己好像故意在招惹那个冤家似的,凌雪珺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去将自己藏起来。   这老天爷是不是专门与人作对啊!前世想要与顾骞有情缘,却求之不得。今世想离他远远的,却偏偏被拉了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李晃看着一脸窘迫的凌雪珺慢慢走了回来,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顾骞,说道,“你们俩之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你们俩也是郎才女貌,既然如此有缘,我要不要跟顾大将军说一声,让他请父皇为你们指婚?”   凌雪珺一听,吓了一大跳,面色一下变得苍白。她连忙对着李晃叫道:“王爷,万万不可开这玩笑!小女子只不过是九品小官之女,不敢高攀顾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如果流觞也说得上缘,那不是今日只要有姑娘把酒觞浮到男子面前,都要请陛下赐婚了?”   “别人可不像你们,你们俩浮的酒觞,都互相停到了对方跟前啊。”李晃似笑非笑道,“而且,你两次放的酒觞都停在了六郎面前。”   “王爷,你可千万别拿我取笑了。”凌雪珺简直都要哭了,“你再这么说,顾公子可生雪珺的气了。雪珺有自知之名的,还请王爷手下留情。”她不想与顾骞扯上任何关系,李晃此言若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自己还怎么在这京城说亲啊?   看到凌雪珺急着要与自己撇清关系,顾骞心一冷。果然,她对自己已无任何情意。   李晃见凌雪珺楚楚可怜的模样,笑了笑,转过脸,又见顾骞双唇紧抿,面色略微发白。他愣了愣,真以为顾骞也不愿再与凌雪珺扯上关系,被自己这么说了有些尴尬。他随即笑了笑,说道:“那好,言归正传!六郎,该你赋诗了。”   顾骞此时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思再赋诗?他默了片刻,站起身来,端起酒觞,对着李晃高举着酒觞深深一躬,说道:“王爷,我认罚。”说罢举觞,将觞中之酒全部饮下。   此时,溪流两端的人都怔住了。顾骞的才名冠京城,他怎么可能会赋不出诗来?   凌雪珺也很意外,她怔怔地望向顾骞,只见他也放下酒觞,两眼望向自己,眸色苍凉,她心轻轻一跳。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先前说的那番话惹了他不开心?也是,堂堂顾六公子,从来只有他拒人的,哪有别人拒他之理?不过,用不了多久,吴翎来了京城,与他情意相通,他眼中便再也没有旁人了吧。   想到这里,她便不再看他,回过身去,与罗吟霜说话。   看着凌雪珺冷冷地转过脸去,顾骞的眼神越发的清冷。   “雪珺,六公子是不是有些醉了?不然,他怎么会赋不出诗来?”罗吟霜的眼睛还望着顾骞。   凌雪珺顿了一下,然后强笑着说道:“我不知道。”   罗吟霜转过眼来,一脸艳羡地望着凌雪珺,说道:“雪珺,你运气真好,放了两回酒觞,居然全放给了六公子。”   她一愣:“这算运气好?”可她怎么觉得是自己运气背呢。   “这还不算运气好,怎样才算?”罗吟霜的眼睛又看向顾骞,眼中光华莫名涌动。   看到罗吟霜如此模样,凌雪珺心头微微一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前世罗吟霜与自己绝交,并不仅仅因为自己负了罗霖害得他远走塞外,还有可能因为自己嫁给了顾骞?   可前世并没发现罗吟霜对顾骞有情意?她细细想了想,心头一阵自嘲。前世有顾骞在场时,自己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眼中全是他,哪里还看得到旁人?罗吟霜若把自己的心意悄悄地藏了起来,自己哪里还会发现她这些小心思?这一世,罗吟霜知道自己对顾骞无意,自然便不在自己面前掩饰了,所以才会被自己看出来门道。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罗吟霜的眼睛有意无意都瞟向顾骞,愈发确定自己心中所想。   顾骞饮完酒后,也不会去浮酒觞,坐在原地没有动。李晃见他心情似乎有些不佳,想着时候也不早了,大家还要回城,便宣布结束今晚的曲水流觞。   众人便纷纷告辞回城。因凌雪珺是搭乘顾蓁的马车前来,因而,顾蓁还专门派了一辆车送凌雪珺回城。   临别之时,罗霖特意带着罗吟霜到马车前送别凌雪珺,邀请凌雪珺得闲之时过府游玩。见罗霖对自己如此热情,凌雪珺那小心思又活络了起来。看来,先前罗霖只是因为与自己还不熟悉,才会表现得对自己疏离。时日久了,他说不定还会像前世那般对自己自己的。   回到郡主府,夜色已经深了。明慧郡主此时还未歇息,听到门房禀报说凌钰兄妹三人已经回府,她忙迎了出来。一见到凌雪珺,明慧郡主便上前拉过她的手,关切地问她今日之行可还顺利。   凌钰兄妹三人自然捡好的说,将凌雪珺与罗霖、顾骞那就不清理还乱的事情略了过去。   明慧郡主听说凌雪珺所作之诗得了李晃夸赞,很是高兴,又与三人坐着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屋歇息。   次日晚间,凌钦从白鹿书院回来时,告诉明慧郡主和凌雪珺,说有去过桃花会的贵女,将昨晚众人所作之诗说给了岳夫人听。岳夫人听到凌雪珺的诗,十分喜欢,请她明日去书院饮茶呢。   听到凌钦的话,凌雪珺倒不觉意外。她前世是岳夫人的学生,虽然隔了一世,又拜了邱夫人为师,但毕竟写诗作词是岳夫人所教,早已形成了习惯,她也跳不出来。因而,她作的诗对岳夫人的胃口,也属平常。   明慧郡主听说岳夫人叫凌雪珺前去见面,却十分高兴。凌雪珺虽然是自己的侄女,但凌家的门第毕竟不高,她父亲凌昌谌还是在淮北节度使潭汾的举荐下,才谋得一九品小官的职位。而这白鹿书院却是京城第一书院,岳夫人更是名声在外,她一手教出的女学生,可是世家大族选妇的首选。凌雪珺若是能得岳夫人的赏识,对她说亲是极为有利的。因而,明慧郡主极力主张凌雪珺去见岳夫人。   凌雪珺与岳夫人前世毕竟是师徒一场,前世生死一别,已近十年未见,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去见见自己前世恩师。因而,见明慧郡主叫她去书院,她也就顺势点头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领导又叫我出差,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回来晚了,码不出来,就请一天假。 凌雪珺吟的诗是唐代殷尧藩《游南山寺二首》   第22章 签文   次日,凌雪珺便与凌钦一起去了白鹿书院。白鹿书院就在京城东郊,前世,凌雪珺曾无数次来过这里,因而,再一次踏进书院大门时,她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凌钦以为她不识路,便将她带往女学那边。兄妹二人到的时候,岳夫人正在准备授课的讲义,看见凌钦带着凌雪珺走过来,她忙放下手中的书卷迎了出来。   凌钦走到岳夫人面前,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夫人,这便是我家三妹凌雪珺。”   凌雪珺赶紧行礼道:“雪珺见过夫人。”   “凌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岳夫人忙将她扶起。   凌雪珺抬起头来,看见前世对自己如同慈母一般的岳夫人,如果就站在自己面前,眼中不禁微润。   而岳夫人在看见凌雪珺的时候,如同明慧郡主一般,也觉得这位姑娘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牵引着她不得不去喜爱她。她拉过凌雪珺的手,温柔地说道:“昨日听我一个女学生说了凌姑娘那晚在齐王别院作的诗,我很是喜欢。”   “夫人抬爱了。”凌雪珺微笑道。   “凌姑娘文才出众,不必过谦。”岳笑夫顿了片刻,又说道:“对了,特别是那句日暮风吹红满地,我最是喜欢。这意境简直太美了。”   凌雪珺笑了笑。   “对了,你会对诗吗?”岳夫人又问道。   “会一点。”凌雪珺点了点头。   岳夫人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画眉生新月。”   凌雪珺怔了一下,随即应道:“点唇似初蕊。”   岳夫人说道:“水清鱼读月。”   “山清林沐光。”凌雪珺道。   “萧声遥呼关山月。”岳夫人道。   凌雪珺应道:“笛韵震破水底天。”   见自己对了几句诗,凌雪珺皆很快对上来,岳夫人不禁点了点头,笑道:“好,姑娘果然好文才。”   “谢夫人夸赞。”凌雪珺垂眸道。   岳夫人又说道:“对了,今日早晨我刚画好了一幅雪梅图,还没来得及题诗,凌姑娘帮我看看可好?”   闻言,凌雪珺轻声说道:“蒙夫人不嫌弃,雪珺愿意一试。”   见凌雪珺落落大方,毫无怯意,岳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差人将画拿了出来。侍女将画展开,凌雪珺凑上前一看,只见一枝寒梅傲然映入眼中,绯红的花瓣上含着新雪,轻轻一嗅,仿佛有暗香从鼻端沁入。   “凌姑娘,请为拙作题诗。”岳夫人笑道。   凌雪珺思索了半晌,缓缓吟道:“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吟完,她一脸忐忑地望着岳夫人,也不知自己所作之诗能否让岳夫人满意。   岳夫人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即笑了笑,伸出手拿起桌案上的笔,在砚台里蘸起墨汁来。   见此情景,凌雪珺以为岳夫人不喜欢自己所作之诗,想要另作一首,心中不禁微微有些失望。没想到,岳夫人将笔提起后,却递到她的眼前。   她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岳夫人。   岳夫人含笑说道:“既然作好了,为何不题上去?”   凌雪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禁惊喜道:“夫人,你真让雪珺在你的画作上题诗?”   “为什么不?”岳夫人扬了扬眉,说道,“你这诗的意思境,与我这画的意境很是贴合。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不让你题。”   凌雪珺赶紧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夫人不嫌弃。”   “凌姑娘说哪里话,你愿意为我题诗,该是我谢你才对。”岳夫人赶忙将笔放下,将她扶起来,“好了,别多礼了,来,题诗吧。”   “是。”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才执起笔,在岳夫人的画上,将自己先前所赋之诗题了上去。   凌雪珺为岳夫人题诗之事很快便京城传了开来。要知道,能在岳夫人的画上题诗之人寥寥无几,皆是几位当世大儒。凌雪珺声名一下在京中打响,已经有人家表示有结亲的意愿了。   不过,以凌雪珺心中,却还是想着能与罗家结亲,因而明慧郡主来探她的话时,她一直没有松口。明慧郡主在此事上倒还开明,何况有意愿结亲那几家,她也不是很满意,也就由着凌雪珺去了。   一日,凌昌谨从官衙回来,跟明慧郡主提起,说自己过几日要出一趟远差。   明慧郡主一听,眉毛抬了抬,问道:“太后就快做大寿了,你还要去哪里?来得及赶回来给太后做寿吗?”   凌昌谨笑笑说道:“就是因为太后下个月要做大寿,我才要出这趟差。南朝那边派了七皇子吴王朱沅前来为太后祝寿,陛下命我前往界河迎接他前来京城。”   “哦。”明慧郡主这才释然。   听了凌昌谨的话,凌雪珺眼皮却跳了跳。   前世也有南朝七皇子前来为太后贺寿之事,当时也是凌昌谨去迎的朱沅,不过他这一去,却出了大岔子。   南朝与北朝都是汉人天下,一百年前,两朝结盟划江而治,百余年来,双方恪守约定倒也相安无事。遇有重大庆典,两朝还会互派使臣朝贺。   吴王朱沅是南朝靖安帝第七子,是宠冠后宫的许贵妃所出,而太子朱清则是王皇后所出的。因为靖安帝宠爱许贵妃,爱屋及乌,本就对朱沅看重许多,加之朱沅自幼便聪明伶俐,更是深得靖安帝之心,南朝一度传出靖安帝想要废嫡立庶,不过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这回北朝太后大寿,靖安帝派自己最喜爱的儿子前来恭贺,也表明南朝对北朝的重视。礼尚往来,北朝便派了礼官前往界江相迎。凌昌谨不仅在礼部任高职,而且还是明慧郡主之夫,自然是最合适的礼官人选。因而,这重任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凌昌谨接到朱沅之后,一路风尘便往京城赶。不料在抵达京城的前一晚,朱沅在驿馆被刺客行刺身亡。靖安帝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大为悲恸,更因此与北朝交恶,发兵攻打北朝。   前世,顾骞便是在此乱世之时,随父亲出征抵御南朝进攻的时候,立下了大功,从而直上青云,不到二十岁便做了正四品的忠武将军。靖安帝死了最器重的儿子,又被顾家父子所败,气极攻心便驾崩了。   太子朱清登基后,北朝知道朱清本就与朱沅不和,便派人前往南朝和谈,要求南朝撤兵,两朝固守祖先的盟约。不过,因为南朝的皇子朱沅,毕竟死在了北朝,说起来北朝也有些理亏,最终北朝赔了一百万两银子给南朝作为军费,双方才真正休了干戈。   凌昌谨因为办事不力,按律例不死也得流放三千里。皇帝看在明慧郡主的面上,手下留情,只将他降了五级。凌昌谨因此前途尽毁,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连带着凌钰和凌钦也受了他的牵连,出仕时只谋了个闲差,兄弟俩空有满腹抱负无法施展,遂郁郁寡欢。   想到前世因为迎接朱沅之事,给凌家一门带来的噩运,凌雪珺一阵心悸。如果这一世,还是凌昌谨前去迎接朱沅,一旦朱沅还是被人所害,前世的一切都将重演。   可是,她又不敢将前世的实情告诉凌昌谨和明慧郡主,他们肯定会以为自己犯了失心疯,不仅不会信自己,还会对自己严守防范。   那可要怎么办才避免这噩运呢?   凌雪珺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突然,她眼前一亮,心中便有了主意。她抬起头,对着凌昌谨笑着说道:“既然伯父要出远门了,那雪珺明日便去灵觉寺,为伯父求个平安符。”   凌昌谨望着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雪珺可真有心。”   凌雪珺微笑不语。   次日,凌雪珺天刚亮便出门去了灵觉寺。   刚进寺门,便看见智明带着几个小师弟在院中打扫。凌雪珺将青芽留在门边,然后快步走到智明跟前,大声唤道:“智明师父。”   智明一怔,抬起头来,看见凌雪珺站在面前,遂又惊又喜:“凌姑娘,你来了?”   “是呀。”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智明师父还在忙呢?”   “快打扫完了。”智明又问道,“凌姑娘今日前来,可是找师父?”   “非也。”凌雪珺望着智明,一脸灿然的笑容,“我今日前来,是来找智明师父你的。”   “找我?”智明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微微一红,结舌道,“凌,凌姑娘找我,可,可是有事?”   凌雪珺左右看了看,见没人靠近,然后将身子微倾,靠近智明耳边说道:“智明师父,你可否帮我私下帮我拿一支下下签的签文出来。”   闻言,智明讶然道:“凌姑娘,你要这下下签的签文作甚?”   凌雪珺面色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恕我不能告诉你。”她抬起头,看智明面色有几分犹豫,又问道,“智明师父,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智明犹豫了片刻,说道:“行倒是行,只是,你不会用这签去害人吧?”   “绝对不会害人!”凌雪珺赶紧说道,“我这是要救人!”   “那好!”智明点了点头,“那我就帮凌姑娘去拿签文。”   凌雪珺大喜道:“多谢智明师父。”   智明叫来一位小弟子,将手中的扫帚递给他,说道:“我带这位女施主去求签,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将院落打扫干净便回去做早课!”   “知道了,师兄。”小弟子接过扫帚,脸上写满了听话两个字。   “凌姑娘,我们走吧。”智明回过身,对着凌雪珺说道。   “好。”凌雪珺点了点头,便与智明一起向大殿走去。   走到大殿门前,智明对着凌雪珺说道:“凌姑娘,你在外稍等,我进去替你拿签文。”   “有劳智明师父。”凌雪珺笑眯眯地看着他。   智明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便进了殿,没多时,他又返回,手中拿了一张签文。   “这么快?”没想到智明如此顺利地拿到签文,凌雪珺有些讶然。她原以为要费一番周折的。   “我跟师叔说了,凌姑娘拿这签是救人所用,师叔便让我拿了一支出来。”说着,智明将签文递给凌雪珺。   凌雪珺伸手将签文接了过来,笑道:“你师叔可真是好人啊。”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嘛。”智明一脸正色道。   见智明一本正经的模样,凌雪珺扑哧一笑,说道:“知道了,你与师叔都是慈悲的出家人。”   智明摸了摸头,腼腆地笑了起来。   “智明,凌姑娘,你们在此作甚?”   一个男子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凌雪珺与智明闻声转过头去,看见来人,不禁都怔住了。   智明先回过神来,忙笑着迎上前去,说道:“阿骞,今日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大师。”顾骞口中回应着智明,眼睛却紧紧盯着凌雪珺。   上回在南山桃花会一别,已有十余日。今日陡然一见到顾骞,想到桃花会放觞的之事,凌雪珺不禁有些尴尬。   顾骞倒是神态自若,着对凌雪珺说道,“凌姑娘,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我们是不是还有两局棋没下?”   “啊?”凌雪珺一听,不禁一怔。   顾骞望着她笑眯眯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们便把这剩下的两局棋下了吧。”      第23章 旧情   看着顾骞一脸貌似憨厚,实则阴险的笑容,凌雪珺知道,此时再自己否认也无济于事。她冲着他勉强笑了笑,说道:“顾公子也不早些与我约定。我今日还有事,要早些回去呢。不如,我们改日再下吧。”   “下一盘应该用不了多少功夫吧?”顾骞笑着说道,“如今我可难得见得到凌姑娘,既然今日凑巧遇到了,不如就下一局。我想,凌姑娘也不急这一盘棋的功夫吧?”   凌雪珺轻轻咬着唇,正在想该怎么摆脱骞,正在这时,智明在一旁絮絮说道:“哎呀,凌姑娘,你就遂了他的心愿吧。自从上回他输给姑娘后,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想要与你再对弈一番,今日你若不跟他下这盘棋,怕是他又要寝食难安了。”   见智明如此说,凌雪珺也不好再推托,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反正欠了他两盘棋,如果今日自己再赢他一局,输赢便定,也以后见到他再被他催问下棋之事了。   见凌雪珺答应下来,顾骞赶忙说道:“凌姑娘,我们还是去久阳大师的禅房中下棋吧。”   “便依顾公子所言。”凌雪珺笑笑说道。   说罢,三人便一道去了久阳大师的禅房。久阳大师看见顾骞带着凌雪珺一道前来,有些意外,一脸高深地望着顾骞。凌雪珺见状,怕久阳大师误会,忙解释道,二人在殿前偶遇,顾骞邀她对弈一局。   久阳大师一听,十分欢喜,当即叫智明拿来棋盘和棋子摆上,顾骞、凌雪珺各坐一边,自己坐在当中观战。   因为一心想赢了顾骞,将这对弈比试之事彻底结束,凌雪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下这棋,每走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的。奈何顾骞心思缜密,行棋滴水不漏,让凌雪珺找不了任何机会。这一局,两人是真正的棋逢对手,一直到棋子铺满了棋盘,都无人认负。最终,久阳大师数子后,两人平局。   凌雪珺听到战平,心一下凉了半截。说好的胜出两场才算赢,这一场下成了平局,今日这盘棋就白下了。顾骞仍然有两局棋的机会可以赢自己。   见凌雪珺眉头微蹙,顾骞抬头问道:“凌姑娘,可要接着再下一局。”   凌雪珺心中不服,本想再与顾骞下一盘,可又怕出来久了,回去不好向明慧郡主交待。于是,她摇了摇头,说:“我此时头晕得很,不想下了。”说罢,她抬头对着久阳大师问道,“大师,此刻什么时辰了?”   久阳大师应道:“已经快到午时了。”   “什么?这么晚了?”凌雪珺惊呼一声,起身走到蒲席边,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我该回去了,不然郡主该担心了。”   见状,久阳大师忙起身相送:“好,凌姑娘,那余下的棋改日再下!”   顾骞穿好鞋,抬起身来,对着凌雪珺问道:“凌姑娘,要不要在下护送你回府?”   “不用了。”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从灵觉寺到京城,一路全是官道,路上行人众多,不会有事的。”   顾骞笑了笑,说道:“我反正也要回城,顺路而已。”   “你不是来找久阳大师有事吗?”凌雪珺一脸狐疑地望着他,“现在便要走了?”   “我找大师,就是手痒,想要来与大师下一局棋的。”顾骞呵呵笑道,“方才与姑娘对弈一局,已解了瘾,也该回去了。”   “是啊,凌姑娘,反正你们都要回城里,不如同路。”久阳大师一脸慈爱的微笑,“这样,老僧也放心一些。”   凌雪珺犹豫了片刻,然后点头应道:“好。”反正路上行人那么多,就当他是一个路人。   两人向久阳大师行礼道别,便并肩往寺门外走去。   走在顾骞的身边,凌雪珺感觉颇不自在,也不与他说话,自顾自埋着头往前走着。   “凌姑娘,不知你平日有些什么消谴?”顾骞随意问道。   见顾骞主动与自己说话,不回应他,似乎有些失礼。凌雪珺回过脸,对着他浅然一笑,说道:“也没什么消遣,就是看看书,下下棋,陪着郡主弄弄花草。”   “还有做糕点吧?”顾骞微笑着望着她,“我记得凌姑娘做得糕点很好吃呢,不知道是否还有福气吃到凌姑娘亲手做的糕点。”   呃,这话,听起来就有些暧昧了。   凌雪珺停下头,侧眼瞅着他。只见他望着自己,目色似水,温柔地流涟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忍不住轻轻一跳。前世那心动的感觉再次向她袭来。   她赶紧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在心头说道,凌雪珺,你傻过一世,这一世可千万别再傻了,可别再对他温柔的表相所迷惑。他在女人堆里长大,对每个姑娘都是这般温柔模样的。可是你别忘了,他爱的人,叫吴翎,不是你。   看凌雪珺低着头,半晌没有答话,顾骞心头一沉,却又不死心地叫道:“凌姑娘!”   凌雪珺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顾骞说道:“顾公子,女子做的糕点,只能赠与家人。”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顾骞是外人,自然不会再做糕点与他食。听到这话,顾骞噎了一下。半晌,他轻声问道:“若是我们有一天能成为亲人呢?”说完,顾骞只感觉自己心像被人握住一般,紧张得要死。   闻言,凌雪珺一呆,心里像闯进了一只小兔子般,蹦跶厉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有意于自己?可是,前世自己百般讨好他,到死他也没有爱上自己。想到前世他红着双眼骂自己是蛇蝎妇人,凌雪珺的鼻尖忍不住一酸。   她强忍着泪水,将头别过去,冷声说道:“顾公子,雪珺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可也是看中名节的。顾公子先前的话,虽是玩笑之语,可若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会让雪珺受人非议的,还请顾公子自重。”   听到凌雪珺的话,顾骞脸色一白。第一次没面没皮地向女子示好,没想到却是这般结局。   凌雪珺心里难受得紧,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从眼中滑了出来。怕被顾骞发现,她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看在顾骞眼中,却觉得是凌雪珺因先前的话厌恶了自己,不想与自己同路了。他脚下微微一僵,顿了片刻,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凌雪珺趁着顾骞不注意的时候,将颊上的泪水拭去。   此后,两人都未再说话,默然向前走去。   青芽被凌雪珺扔在寺门前,百无聊赖,门前那棵榕树上有多少片树叶都快被她数清了,终于看见凌雪珺出了门来。她激动地跑上前去,叫道:“姑娘,你可出来了。”突然,她看见凌雪珺身后的顾骞,脚下陡然一收。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居然也在这里?   凌雪珺没发现青芽的眼睛像长了爪子似的盯着顾骞,便对着她吩咐道:“青芽,你叫驭夫把马车驾来,我们这就回去了。”   话说完,半晌没听到反应。   凌雪珺抬起眼来,这才看见青芽一脸呆愣地望着顾骞。她顿时觉得又窘又气,叫道:“青芽!赶快去叫驭夫把车驾来!”   “哦。”青芽这才回过神,见凌雪珺面上隐隐有怒意,她吐了吐舌头,忙跑到茶寮叫驭夫。   待到驭夫驾着马车来到凌雪珺跟前时,顾骞的马也牵了过来。   上车前,凌雪珺回过身,对着顾骞行了一礼,微笑道:“顾公子,就此别过。”   顾骞望着她,说道:“这时候是还别不了吧?这回城的路,我还要陪着你呢。”   凌雪珺咬了咬唇,说道:“那雪珺便先上车了。”   “好。”顾骞说道,“凌姑娘的马车先走,我紧随在后。”   凌雪珺也不与他再多说,转过身,上了马车。   见凌雪珺进了车厢坐定,驭夫问道:“姑娘,可否开行了?”   凌雪珺应道:“走吧!”   “是,姑娘。”驭夫掉转马头,往京城而去。   凌雪珺闭上眼睛,听到窗外马蹄发出“得儿,得儿”之声。她知道,这马蹄声除了自己这马车的,还有顾骞的。   青芽轻轻撩起帷帘,微微探出头去,往后望去。   凌雪珺睁开眼睛,叫道:“青芽,你又在看什么?”   青芽放下帷帘,回过头来,对着凌雪珺笑道:“姑娘,你认识那后面那好看的公子啊?”   凌雪珺顿了顿,说道:“他是大公子和四公子的好友。”   “真的呀!”青芽又惊又喜。   “你高兴什么?”凌雪珺没好气地看着她。   “姑娘,你可以让大公子和四公子帮你牵线啊!”青芽一脸兴奋地说道。   “牵什么线?”凌雪珺瞪了她一眼。   青芽冲凌雪珺眨了眨眼,说道:“姑娘不是来京城说亲的吗?奴婢看,这公子就挺好的!”   凌雪珺一愣,随即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好?”   “长得好看啊!除了这公子,奴婢还没看见过比三公子长得还好看的人呢!”青芽嘿嘿笑道,“奴婢觉得后面那公子与姑娘你挺配的。”   “我们配?”凌雪珺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说道,“顾家门第太高,我哪配得上?何况……”说到这里,凌雪珺突然停下。   “何况什么?”青芽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凌雪珺。   半晌,凌雪珺才叹了一口气,说道:“那顾公子是有心上人的。”此话说出口,凌雪珺的胸口隐隐一痛。为何,隔了一世,想到他与吴翎的种种,心里还是会难受?   “唉!”青芽一脸遗憾地说道,“那可真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我会找个比他好的郎君!”说罢,凌雪珺垂下眼眸,不再与青芽说话。   突然,顾骞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若是我们有一天能成为亲人呢?   不知怎么回事,鼻尖,再一次酸涩起来。   顾骞,前世我们真的成为了亲人,可是,结果却比陌生人还不如,到最后,自己还赔了命。今生的凌雪珺,是一个惜命之人,再也不会成为你与吴翎之间的阻碍了。只是,你与她能否修成正果,便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今生虽然我不会再喜欢你,但我还是愿意祝你,能与你的心上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偕老。      第24章 换人   大将军府在城西,郡主府在城东。   从栖鹤山进城,走的便是西门。因而,一进城,顾骞便要与凌雪珺分道而行了。知道他要离开了,凌雪珺却没有叫驭者停下与他说话道别,而是直接回郡主府去。就这样不告而别,最好。   青芽将头从窗边缩了回来,对着凌雪珺问道:“姑娘,那公子也住在城东吗?”   “不!”凌雪珺摇了摇头,“大将军府就在这城西,他应该要到家了。”   “可奴婢看见他一直跟在我们车后面呢。”青芽说道。   凌雪珺一怔。不是应该早就分路了吗?为何他还跟在后面?她有些不信,怕青芽看错了,便将头凑到窗前,掀起帷帘,向后望去。果然,顾骞还骑着马跟在车后面。   看他的眼神向自己望过来,她赶紧将头缩了回来。回过身,看青芽一脸讶然地望着自己,她笑了笑,说道:“今日书院休沐,他可能要去郡主府找四哥吧。”   “哦。”青芽点了点头。   终于,马车停在了郡主府门前。   凌雪珺下了马车,往后望去,却没有看见顾骞的身影。她不禁一愣。他什么时候又走了?   驭夫看凌雪珺呆呆地站着,望着马车的后面,似在找寻着什么,便开口问道:“姑娘,你可是在找与我们一路回京那位公子?”   凌雪珺回过脸,望着驭夫,问道:“那公子,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公子才走。”驭夫面上是一脸恭敬地笑容,“他看见我们马车到了府门前停下,便掉转马头离开了。”   闻言,凌雪珺微微一怔。他是见自己平安到了郡主府,放心了,这才离开的吗?   “姑娘,我们进屋吧。”青芽上前扶着凌雪珺。   凌雪珺轻轻甩了甩头,不再去想顾骞,与青芽一起进了府去。   凌雪珺没有直接回咏荷院,而是去了明慧郡主的和风院。此时,明慧郡主刚吃过午食,侍女正在服侍她漱口擦手,见凌雪珺进了屋来,明慧郡主笑着问道:“雪珺,怎么回来这么迟?吃过午食没有?”   “还没有呢?”凌雪珺应道。   “那你还不快回屋用饭?”明慧郡主嗔道,“不用一回来便向我请安,先顾着自己的身子。”   “我还不饿。”凌雪珺咬了咬唇,然后抬起头,说道,“郡主,今日雪珺迟归,是有因由的。”   “哦?”明慧郡主一怔,问道,“什么因由?”   凌雪珺装作一脸的犹豫,顿了片刻,说道:“郡主,我今日到灵觉寺去为伯父祈福,求了一支签……”说到这里,她把话停住了。   明慧郡主看凌雪珺面色不太好,忙问道:“那签可是不好?”   “嗯。”凌雪珺从衣袖中将签文拿出来,递给明慧郡主,说道,“郡主,你看看吧。”   明慧郡主接过签文,一边看,一边念道:“狂风骤雨打船篷,溪畔桃花尽落红;惊醒渔翁春梦熟,持篙撑去失西东。”念完之后,她心头一惊,说道,“这签是凶兆?”   “是啊。”凌雪珺抬起眼,一边察看着明慧郡主的神色,一边说道,“雪珺也正是因为这签之事,才迟归的。”   “到底怎么回事?”明慧郡主问道。   凌雪珺缓缓说道:“雪珺抽中这签,看了签文便知不妙,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去找了久阳大师解签,请求大师帮忙化解这场祸事。”   “那久阳大师如何说?”明慧郡主神色急切。   “大师说,这场祸事无法化解,唯一的办法,只能避开。”凌雪珺说道。   “避开?”明慧郡主眼皮的抬了抬,说道,“大师的意思是,让昌谨不去迎接吴王来京?”   “是的。”凌雪珺点头。   “那怎么行呀?”明慧郡主眉头蹙起,摇头道,“陛下交待的差事,怎么能说不去便不去?”   凌雪珺一听,着急道:“可这签文如此凶险,伯父这趟出去,要真出了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明慧郡主犹豫了片刻,说道:“他只去迎接吴王,又不是去上沙场作战,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这从两朝交界之地到京城,来回差不多要一个月,就算伯父有禁卫军护送,路上山贼、匪患轻易不敢造次,不过,那吴王朱沅却是个烫手之人。南朝对朝庭不满之人可能会对他不利,周围几个蛮夷之国说不定也想借此机会来挑拨南朝与北朝的关系,让我们汉人内讧,他们便趁机南下。”   “雪珺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明慧郡主微微点头。   看着明慧郡主的神色松动,凌雪珺趁热打铁道:“郡主,你想,若是伯父在护送吴王来京的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吴王被人所害,对伯父、对两个哥哥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丈夫和两个儿子的前途全没有了。可,不会这么凶险吧?   “郡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看明慧郡主神色犹豫,凌雪珺又说道,“这签如此凶,我们可犯不着拿伯父与哥哥们的前途来赌呀。”   凌雪珺最后这句话,一下戳到明慧郡主心窝子里。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有,可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要想再翻身,可就难了。想到这里,明慧郡主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现在便进见太后,就跟她说昌谨这些日子身子抱恙,需要调养,不能出远门,让陛下另选人前去迎接吴王。”   凌雪珺一听,心头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太后一向看重郡主,只要郡主开口,太后定然会答应的。”   “那好,我这便进宫去。”说罢,明慧郡主便叫侍女服侍自己更衣。   “郡主,要不要先等伯父回来,与他商量之后再去求太后。”凌雪珺犹豫着说道。   “不用。”明慧郡主摇了摇头,“你伯父的脾性,我了解的很。跟他说了,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去求太后换人去的。还不如我先去求了太后,到时木已成舟,他也无可奈何。”   “那……那好吧。”凌雪珺应道。反正只要凌昌谨不再去淌这浑水,其他的事,她也不在乎了。   明慧郡主换好了衣裳,对凌雪珺说道,“雪珺,你先回屋用食吧,别饿着了。”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那雪珺便等着郡主的消息。”   说罢,两人便一起出了屋。凌雪珺一直将明慧郡主送出府门外,才回了自己的咏荷院。   明慧郡主这一去,临近天黑才归来,凌昌谨居然跟她一起回屋。凌雪珺猜想,可能是凌昌谨得了消息,赶到宫中去了。   凌雪珺到和风院时,明慧郡主刚换了一身家居衣裳出来,而凌昌谨却独自坐在蒲席上,一脸闷闷之态。见状,凌雪珺忙走上前,对着明慧郡主和凌昌谨福身行礼。   听到凌雪珺的声音,凌昌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侄女,叹声道:“你这丫头,怎么去趟灵觉寺,便惹出这些事?”   凌雪珺一听,知道凌昌谨定是因为去迎朱沅之事被自己搅了,心头不快。她咬了咬唇,使劲挤了两滴眼泪蕴在眶中,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凌昌谨怯声说道:“雪珺好心办了坏事,求了个下下签,是雪珺的错。伯父心头有气,可别闷在心里,尽管对雪珺发火。”说罢,她低下头去,轻轻吸着鼻子。   明慧郡主一见凌雪珺这般模样,忙瞪了凌昌谨一眼,然将凌雪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着丈夫说道:“昌谨,这事怎么怪得了雪珺呢?这是天意,说不定还是雪珺救了你呢。瞧,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说罢,她将凌雪珺心疼地搂在怀中,“雪珺,别怕,有伯母在。”   凌昌谨看着侄女目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底终究还是一软,对都会凌雪珺说道:“雪珺,伯父没有怪你。”   “嗯。”凌雪珺用手在眼睛上轻轻拭了拭。   凌昌谨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怪,只怪伯父自己时运不济。”   时运不济?你要真去迎那朱沅,才是真正的时运不济呢。不过,如今凌昌谨不去了,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被派去迎朱沅那个短命鬼了。   凌雪珺抬起头来,问道:“伯父不去了,那谁去呀?”   “陛下让齐王去。”凌昌谨回答道。   凌雪珺一愣。李晃去?李晃前世可是做了太子的啊!如果这一回他去迎朱沅出了岔子,引起两国交恶,想必他也与太子无缘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突然觉得对李晃有些愧疚。李晃这人,虽说功利了一些,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倒都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如今莫名其妙被自己坑了一把,她心头自然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比起让凌家父子倒霉,不如,还是让李晃倒霉吧。毕竟,谁做皇帝,都是李家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只要凌家能全身而退便行。再说了,李晃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又是顾骞的姐夫,就算这次他捅了篓子,皇帝看在他老丈人顾大将军的面上,除了不让他当太子,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齐王。这么一想,她心里便好过了一些。   两日后,凌雪珺得知,李晃出发前去迎接朱沅,顾骞与他同行。   听到这个消息,凌雪珺大吃一惊。怎么顾骞也被扯了进来?   据凌钦跟她说,是顾骞想要去锻炼一下, 便去求父亲帮忙。儿子有志,顾循自然支持,便上奏皇帝,举荐顾骞带兵负责此次护卫事宜。皇帝觉得迎接朱沅来京也没什么凶险,李晃与顾骞又亲厚,两人一起也有个伴,便顺水推舟卖了顾大将军这个人情,让年仅十八的顾骞随李晃前往迎接朱沅。   听了凌钦的话,凌雪珺眉头微皱。   前世,顾骞第一回替朝庭办事,便是与父亲顾循一同抵御南朝的进攻,大获全胜,少年得志,不可一世。这一世,等待他的,将是与前世完全相反的命运。经此一事,想必他也与李晃一样,毫无前途可言。   想到顾骞就要失意,凌雪珺心头却毫无欢喜之感,反倒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之感紧紧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第25章 三更 李显与顾骞离京之后,凌雪珺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过得惴惴不安的。她一直等待着朱沅被人刺杀身亡的消息传来,等待着李晃和顾骞的命运,在这一世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改变。 没想到,在原本应该听到朱沅被刺杀身亡的消息日子里,她却听到了朱沅平安抵达京城的消息。 当凌雪珺从凌钦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愣了半晌。 朱沅没有死!为何这与前世不一样了?前世朱沅根本没有命进到城里来啊!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在凌雪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凌钦又一脸正色地说道:“雪珺,昨晚驿站肯定出了大事!” 凌雪珺心一跳,问道:“出什么大事?”难道朱沅还是被人杀了,进城来的,是李晃和顾骞叫人假扮的?想想又摇了摇头,若是朱沅被杀了,李晃和顾骞是瞒不下来的,只会落了口实给李旸。 凌钦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听说昨晚齐王连夜回京进宫见陛下,随后,顾大将军又派了一队人马深夜出京,前往龙门驿与顾骞汇合,一同护送吴王朱沅进城。”凌钦捏着下巴,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深沉地说道,“雪珺,你想呀,昨夜龙门驿若是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齐王和顾大将军怎么会有这一连串的动作?” 对于昨夜发生在龙门驿之事,凌雪珺倒是猜到几分。想必在昨夜,那刺客还是像前世那般去刺伤朱沅,只是这一回,他的对手不是文弱书生凌昌谨,而是年少尚武的李晃和顾骞,所以,那刺客便失了手。若真是自己猜想这样,那前世可真是凌昌谨自己不走运了。这一世换了人去护送朱沅,便有了不同的结局。 “对了,雪珺,你去不去看吴王?”凌钦凑到凌雪珺面前,轻声问道。 “看他作甚?”凌雪珺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凌钦。 “传说吴王朱沅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不少小姑娘都想一睹他的风采。大哥早就在聚贤茶楼定了一间临窗的厢房,你不去凑凑热闹?”说罢,凌钦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闻言,凌雪珺愣了一下。前世便听说这短命的朱沅才貌双绝,他还未到时,不少贵女便说过待他来了,一定要一睹他的姿容,要将他与顾骞比较一番。可惜,前世他早死,拿他与顾骞相比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今生这些贵女们,倒可以将前世的遗憾弥补了。更巧的是,陪着他一起进城来之人,正是顾骞。这下,两人走到一路,正好让人比较一番。 凌雪珺虽然多活了七年之人,不过前世死的时候,不过十七岁,这一世也只从八岁到十五,其实也还是个小姑娘,因而,对顾骞与朱沅之间,到底谁人更胜一筹,也是心生好奇。于是,她对着凌钦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雪珺便与四哥一道前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吴王吧。” “那我们快走吧,晚了那吴王进了城,我们就看不到了。”凌钦催促道。 凌雪珺赶紧换了衣裳,与凌钦一起出了府。兄妹两人一人骑马,一人坐马车,很快便到了聚贤茶楼。二人进到厢房之时,凌钰和几个朋友已经坐在房中饮茶了,其中两人还带了家中娘子一道前来。原本还担心厢房中尽是男子,会有不便,见有女眷在场,凌雪珺心里便自在了。 众人相互见礼之后,便坐了下来。几个男子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凌雪珺便与两个女眷坐着喝茶吃糕点,说点闺中趣事。 未几时,外边街道上突然喧闹骚动起来。 凌钦一听,忙从座上蹦起来,跑到窗边,将半个身子探出去,往进城的方向望去,片刻之后,众人便听到他大叫道:“哎!那吴王到了!” 众人一听,纷纷放下手中的茶盏,凑到窗边,向街上张望着。 凌钰定的这厢房比较大,有两扇窗。因为有女眷在,男子们很自觉地挤到一个窗户前,将另一扇窗留给了三个女眷。因而,凌雪珺三人很从容地便来到了窗前,靠着阑干往街上望去。 远远的,只见旌旗招展,一队军士步行着在前方开路,后方跟着一队骑兵。慢慢地,一个穿着秋香色绣龙纹的男子映入眼中。能着龙纹衣裳,想必此人便是南朝吴王朱沅。在朱沅的左边,是一身银色铠甲的顾骞。一身军服,更显得他英姿勃发。 世人皆说这朱沅与顾骞相貌才能不相上下。不过,单从这相貌上看,凌雪珺觉得顾骞还是略胜一筹的。 在朱沅的右边,还有一位穿着青色锦衣的男子。看这相貌,居然与朱沅长得有五六分相似。这人与朱沅长得如此相像,想必应该是兄弟才是。难道,这南朝派了两位皇子来为太后贺寿? 凌钦也注意到那男子,说道:“吴王右边那少年,长得跟吴王很像呢,是什么人呀?” 这时,听见凌钰的声音响起:“我听父亲说,许贵妃的嫡亲侄子许鞅陪同吴王一同前来,想必便是右侧那位吧。” 原来,他是朱沅的表弟,难怪会与朱沅长得如此相似。 正在这时,凌雪珺听到隔壁厢房有女子声音说道:“翎姐姐,你快来看呀!吴王左边那人,便是我骞表哥。” 闻声,凌雪珺心头一跳。这声音,她很熟悉,是陆云珊的声音。那她口中的翎姐姐,莫非便是吴翎?想到这里,凌雪珺眉头微微一皱。如果真是她,那她应该比前世早了一个月来到京城。 “坊间之人还说吴王容貌可与骞表哥相媲美,我看呀,还是我骞表哥长得更好看。”陆云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各花入各眼吧。”吴翎温柔的声音响起,“吴王与你骞表哥都算是相貌出众之人,吴王的相貌偏柔雅,你骞表哥的相貌偏英武,不同喜好之人,自然会在心中更偏向他二人中的一人,所以才会有两人相貌相当之说。” “那翎姐姐喜欢的是吴王那般柔雅的,还是我骞表哥那般英武的?”陆云珊问道。 听到这话,凌雪珺心头又是一跳。 只听吴翎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我觉得,顾公子从小跟着顾大将军出入军营,比起吴王的书卷气来,更有男儿气概一些。” 陆云珊咯咯笑道:“翎姐姐的意思,还是觉得我骞表哥更好看一些?” 吴翎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到这里,凌雪珺心头一阵冷笑。吴翎自然会觉得顾骞更好看,不然,前世她也不会为了顾骞,用自己的命来陷害自己。想到前世之事,手中的绢子不禁在手中紧紧绞到一起。 慢慢地,顾骞与朱沅已经走到了近前。 “骞表哥!骞表哥!”陆云珊娇声大叫道。 那叫喊声不停地冲入凌雪珺的耳中,听起来是那么的聒噪。 顾骞听到陆云珊的叫声,仰起脸来,微笑着望过去。突然,他身子微微一僵,整个人便怔住了,双眼直直地望着某个地方。 凌雪珺心底一抽。她知道,顾骞应该是看见吴翎了。吴翎其实是位绝色美人,想必就是这一眼,她就烙进了顾骞的心底。 前世,顾骞与吴翎第一次见面,是在陆府的家宴上,凌雪珺无缘参加,因而,也不知道他初见吴翎时,是不是也像今日这般惊为天人。 “六郎!六郎!”这厢,凌钦也大声叫着顾骞。 顾骞怔了一下,似乎这才回过神来,面色随即恢复如常,便向凌雪珺所在的厢房望过来。 凌雪珺一惊,下意识退后几步,从窗户边退开。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不想让顾骞看见自己。 她定了定心神,坐回了桌旁边,饮了一口茶,又拿了块梅花糕放在嘴里。平日香糯可口的梅花糕,今日吃在嘴里,却觉得如同嚼蜡一般无味。听到众人的呼叫和街市上的喧闹,凌雪珺觉得自己特别的孤独。 迎接朱沅的队伍离开之后,凌钰等人便坐了回来。众人又饮了会儿茶,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家。兴奋的众人,没有人注意到沉默下来的凌雪珺。 朱沅进京以后,离太后的生辰也没几日了。皇帝为了庆祝太后大寿,不仅赦免了一批囚犯,也给一些有功之臣或封或赏。 最让人意外的是,顾骞被皇帝破格封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虽然比起他前世所封的正四品忠武将军,昭武校尉的品级略低了些,可他前世的高位,毕竟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拿命博来的。而今生,他没有上战场立功,便直接出仕。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昭武校尉已经算是很高的品级了,就算是科举进士出身之人,不是特别出众,也不见到一入仕便能得到正六品的职位。 凌雪珺也向凌钦问起过,顾骞为何会被皇帝封职。凌钦告诉她,说是顾骞在陪同李晃迎接朱沅来京的路途上立了大功,不过,却不知道具体立了什么功。他也曾私下问过顾骞到底是何事,不过顾骞含糊其词,只说以后他便知道了。 听了凌钦的话,凌雪珺便想起了朱沅前世今生,一死一生的不同命运。想必顾骞所立的大功,便是救了朱沅的命吧?可是,顾骞救朱沅之事是好事,他们为何要遮掩?南朝靖安帝若知道顾骞救了自己宝贝儿子的性命,必定对北朝大为感激,不是对两朝关系更有利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凌雪珺拧着眉头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她叹了一口气。朝政之事太复杂,越想越觉得头痛,索性也不去想了。反正不管是朱沅还是顾骞,他们的事,都与自己无关。 因为要为太后祝寿,原本在九龙山陪覃夫人的凌玉柔也回了京城。家中多了一人作伴,凌雪珺自然十分欣喜,姐妹俩凑在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明慧郡主和凌昌谨见姐妹二人感情如此好,也是大感欣慰。 转眼就到了太后生辰之日。 皇帝为了庆祝太后六十大寿,在京城南郊的景泰园中席开六十桌,筵请一众亲贵。 托明慧郡主的福,凌雪珺与凌玉柔这两个小官之女也有幸到景泰园参加太后的寿宴。不过,今日宾客众多,明慧郡主只能带自已两个亲生儿子进殿向太后拜寿,凌氏姐妹是没有这个资格亲自给太后拜寿的,因而,两人只能等在外边,或逛园子,或与众人饮茶说话。 凌雪珺与凌玉柔姐妹闲着无事,便在畅春湖边闲逛着。 隔着湖堤,凌雪珺远远地看见,吴翎也来了。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织银丝纹蝶上裳,下着杏红色镶金边绣花裙。这身搭配极为巧妙,上身纹蝶,下身绣花,远远看去,就像蝶恋花一般,极为引人注目。加之吴翎本就生得美,她一亮相,便引得不少贵家公子纷纷注目。只可惜顾骞这时与李晃、顾循、顾蓁等人一起进殿给太后拜寿了,不然,凌雪珺真想好好看看,他见到自己心上人被这么多人觊觎,是何表情。 凌玉柔是第一回见到吴翎,心生好奇,用手推了推凌雪珺,问道:“这姑娘是谁?以前没见过呢。” “她叫吴翎,青州刺史之女。”凌雪珺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她似乎与陆家姑娘很相熟呢。”凌玉柔说道。 “陆夫人是她姨母。”凌雪珺道。 “难怪。”说到这里,凌玉柔轻轻捂了一下嘴,笑道,“不过,这位吴姑娘看起来可比陆姑娘顺眼多了。” 陆云珊为人娇纵,在贵女圈中人缘并不太好,凌玉柔不喜欢她,也是平常。 凌雪珺却笑了笑,说道:“陆云珊只是不擅隐藏情绪,喜怒形于色,其实她人也不算坏。而且,像陆云珊这般的人,她心中所想之事都浮于面上,你一看便知,对她还可以有所防范。相比之下,有的人,喜怒藏于心,表面上温柔可人,说不定她心里在对你使什么坏呢!” 凌玉柔一愣,问道:“雪珺,你说的可是这吴姑娘?你怎知她是笑里藏刀之人?你和她很熟?” 凌雪珺顿了顿,笑道:“二姐误会了。我说的,只是陆云珊。” “哦。”凌玉柔见凌雪珺不想多说,便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凌雪珺笑了笑,不再说话。 天快黑的时候,寿宴终于开席了。众人按照亲疏品级入席。朱沅、李晃、明慧郡主等人都坐在前边,凌雪珺与凌玉柔自然坐在比较偏远的位置。 凌雪珺觉得离皇帝、太后远一些挺好的,可以随意吃东西,看歌姬舞伎表演。皇宫里的御厨做的糕点,有些凌雪珺见都没见过,亮晶晶,像凝胶一般,甚是可口,凌雪珺便研究起糕点来。可她研究了半晌,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无奈之下,凌雪珺只好放弃。 这一世的歌舞与前世无异,凌雪珺看过一回了,也无甚兴趣,便邀凌玉柔到畅春湖边走走。凌玉柔却想看听曲赏舞,不愿出去,凌雪珺只好独自离席。 出了殿,没多远便是畅春湖。此时,湖岸两畔早已是垂柳绦绦。凌雪珺走到湖堤上,随手折了根垂到肩头的柳枝,放在手中把玩着,人便沿着湖岸随意地向前走去。 前世她便来过太后的六十大寿,知道今晚这宫宴要过了亥时才会结束,还早着呢。因而,她一点不担心会迟了返回席间。虽然已是四月,但夜间还是有几分寒,特别是走在湖边,湖风一吹,凌雪珺便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凌雪珺便从湖堤上走了下来,往园子深处走去。景泰园是皇帝平日休闲时常来之地,因而,虽不比皇宫金碧辉煌,但却是草木葳蕤,花繁鸟盛。凌雪珺走在园中,嗅着鼻端传来的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只觉得心旷神怡。 走了半晌,凌雪珺走得有些累了,正好看见前边有棵巨大的古柏树,便走过去,靠在古柏树后面歇脚。她举着柳枝,放在鼻尖轻轻拂着,只觉得痒痒的,十分舒服。 她正闭着眼睛养神,突然,听到有一串脚步声慢慢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猜着应该又是在宫宴上呆着无聊之人出来游园来了,也未去管,继续闭着眼睛玩着柳枝。 谁知,这串脚步声居然在自己身后这株古柏树前停了下来。 “这里看起来比较僻静,应该不会有人来吧?”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另一个细嗓子的人说道:“若有人走来,势必发出声响,属下与少将军避开也还来得及。” 说话之人,虽是男子,声音却是又尖又细,像是寺人说话的声音。 这两人,是有什么秘密之事,怕人听见? 正在这时,凌雪珺又听到那年轻男子说道:“石昌,我之前在密信上交代你打听的事,办得如何了?” 听到这话,凌雪珺心头一跳。这石昌,不是张德妃宫里的总管内侍?这个时候,他怎么偷偷摸摸地在这里与人相会?他唤这人为少将军,可凌雪珺觉得此人与朝中几位年轻将军的声音都不相似,那这人到底是谁? 石昌回答道:“回少将军的话,如今宫中与七皇子适龄的公主有两位,一位是罗贤妃所出的晋阳公主,另一位便是属下服侍的张德妃所出的南阳公主。两位公主皆是容貌秀美,通音律,擅书画,性温柔。不知七皇子想与哪位公主联姻?” 听到这里,凌雪珺心中一下了然。想与晋阳公主和南阳公主联姻,那两人口中这七皇子肯定不是北朝的七皇子李易,而是南朝的齐王朱沅。那么这位少将军,应该便是那日在天街上看见的,与朱沅一同前来的许鞅。他在南朝官居游击将军之职。 “七皇子想选择的联姻之人,自然对他夺取皇位有助益之人。这两位公主,北皇更喜爱哪一位?”许鞅问道。 “北皇对两位公主皆是一视同仁,没有特别喜欢其中哪一位。”朱昌回答道。 “那两位公主的母妃呢?听坊间传说,张德妃更得帝心,是不是?”许鞅又问道。 “张德妃与罗贤妃,毕竟年岁大了,哪比得过新进宫那些青春貌美的妃嫔啊?皇帝已经很久没招两人侍寝了,只不过会时不时到宫里来坐一坐,饮会儿茶,说会儿话。”石昌说道,“要说能得帝心的,这世上除了仙去的郭皇后,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可惜,郭皇后早逝,只诞下了早夭的思德太子,也没有公主。不然,七皇子能娶到郭皇后之女,北皇必定是全力支持他夺取皇位的。” “说这些没影儿的事有什么用?”许鞅摇了摇头,说道,“照你看,娶这两个公主是都可以得到北皇的支持,还是都得不到北皇的支持?” “这可说不清。”石昌说道,“如果太子与北皇暗中有来往,向他许了利益,就算七皇子娶了北朝公主,北皇也不见得会支持他。毕竟,为了国家大利,牺牲个女儿,也算不得什么。” “不行!绝不能让朱清顺利登基。”许鞅说道,“否则,不仅吴王命休矣,许氏一门怕是也逃不过朱清的毒手。夺位之事,我们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听到这里,凌雪珺身子不禁微微颤抖。她没想到,自己出来游个园子,居然也会听到如此机密之事。若是被许鞅和石昌知道自己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必定会把自己害死在这里。对世人来说,这景泰园里只不过多了一个游湖时,失足落湖淹死的小官之女罢了,没有人会追究她的死。 想到这里,凌雪珺摒住呼吸,手掌紧紧握住柳枝,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二人发现自己在此。 这时,石昌又说道:“少将军,虽然无法从两个公主及张德妃、罗贤妃身上决出优劣,但七皇子可以从齐王和淮王身上着手。” “此话怎么说?”许鞅问道。 “不知少将军听说过没有,北朝的皇位之争,以齐王李晃,与淮王李旸最盛,最终的皇位,也有很有可能在这两位身上决出。而他们两人,正是是罗贤妃、张德妃所出,分别是晋阳公主和南阳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石昌向许鞅细细分析道,“若是七皇子与齐王、淮王中的一位结盟,互相助对方夺取皇位,岂不是两全之策?属下觉得,不如视七皇子选择齐王,还是淮王,来决定到底向哪位公主求亲。” “这倒是个办法。”许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依你之见,北皇更属意齐王还是淮王来继承大统?我们应当与谁结盟?” “这个……”石昌似乎有些为难,顿了片刻,才说道,“北皇到目前还没有明确的选择,不过,据属下平日的观察,北皇似乎更满意齐王的表现一些。属下也认为,齐王比起淮王,更有治国之才!不过,在北皇没有下诏书确立太子之前,一切皆有变数,说不定哪天齐王出了什么错,惹了北皇的厌,便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好。”许鞅点了点头,“这些话,我会带给吴王的。你先回去吧,晚了惹人生疑。” “是,少将军,属下这就回去。”片刻,石昌的声音又小心翼翼地响起,“少将军,属下什么时候可以返回南朝?” 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苍凉,又有几分渴望。 许鞅沉默了片刻,说道:“待七皇子登基之时,便是你还朝之日。不过,你放心,你一家老小,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属下多谢少将军。”石昌垂泪道,“属下祝七皇子早日荣登大宝!” “好,你下去吧。”许鞅挥了挥手。 “属下回去了。”石昌行了礼,转身向回走去,慢慢隐入树林之中。 听到石昌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凌雪珺心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慢慢松了下来。待石昌走远后,想必许鞅也会离开了吧。 可她等了半晌,一直没有听到许鞅离开的声音,甚至一丁点声响也听不到,安静得有些异乎寻常。她心头一阵纳闷,这许鞅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没不走? 突然,她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随即便感觉到脖子一阵凉意。一把锋利的匕首,正用那尖利的刀刃贴在自己脖子上。她颤抖着抬起头,向上望去,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在自己眼前。 “你,你要做,做什么?”此时,凌雪珺心头害怕到了极点,紧张得语不成调。 “慢慢站起身,走到外面来!”许鞅厉声说道。 “是。”凌雪珺用手扶着古柏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生怕许鞅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脖子就被割断了。 凌雪珺战战兢兢地随许鞅走了古柏树前的空旷之处。 许鞅手下微微一用力,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派你来的?” “回,回将军,我,我叫凌雪珺,来参加太,太后的寿宴。因为在席上闷,闷得慌,便到园子里来,来走,走走的。没有人派,派我来的。”凌雪珺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说的可是真话?”许鞅怀疑地问道。 “自然是真,真话。”凌雪珺回答道,“我只是走累了,在,坐在古柏树后坐着歇脚。公子你也是临时决定到这古柏树下来的,我,我怎么会知道公子要,要来,预先藏在这里?” 许鞅确实也随意走到这古柏树下的,这女子应该不是事先埋伏在此的。看来,她歇脚之说,应该不会假话。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你说,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公子,我,我什么,什么都没听到。”凌雪珺赶紧否认道。 “什么都没听到?”许鞅冷冷一笑,“凌姑娘,你这么说,其实就是表示,你什么都听到了。” 凌雪珺身子微微一僵,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你也知道,你先前听到的话,关系到吴王和我许家一门的性命。”许鞅又说道。 “许将军,我,我发誓,我,我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的。”凌雪珺无力地说道。 “我觉得,一个死人,比活着的人,更值得我相信。”许鞅声音冰凉。 对凌雪珺来说,许鞅的话,就像是黑白无常发出的声音,让人寒到了心底。她知道,今日自己恐怕要命断于此了。前世自己无奈而死,老天开眼,给自己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只想找个好人家,成亲生子,过一过前世从未有过的天伦之乐,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却又要结束了。 反正今日横竖躲不过一个死字,凌雪珺心头也彻底绝望了。她也不再求饶,闭上眼,任无奈的泪水在自己颊上横流。 看着她默默流泪的模样,许鞅突然心底一软,握着匕首的手,也情不自禁地一松。 凌雪珺睁开眼,望着许鞅,哽咽着开口道:“许将军,今日雪珺无意闯入此地,不料却误听将军机密之事。雪珺也知道,自己听到的事,关系重大,牵扯着许多人的性命。如果将军为了亲人,要雪珺死,雪珺也无话可说。只是雪珺怕疼,希望将军动手的时候,能给雪珺一个痛快,让雪珺少受些罪!”说罢,她闭上眼,等待着利刃划破自己喉咙那一刻的到来。 反正已经死过一回了。死,不过也就是那样。对她来说,也就无所畏惧了。 可她等了半晌,许鞅居然迟迟没有动手。 要知道,这种等待死去的滋味,是最难受的。 凌雪珺缓缓睁开眼,望向许鞅,看着他望着自己,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将军,若要取雪珺性命,请从速。”凌雪珺说到这里,不争气的眼泪,再一次从她眼眶中涌出,“这般等着,真的比死还难挨。” 许鞅盯了凌雪珺半晌,终于轻轻叹了一声,说道:“这么美一张脸,如果就这么死了,真可惜。” 闻言,凌雪珺一呆,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放了自己?她心里又觉得似乎不可能。 许鞅将刀拿凌雪珺脖子上拿了下来,手指在刀刃在轻轻抹了抹,说道:“我刚刚想了想,其实不要你把先前听到的话透露出去,还有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凌雪珺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许鞅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凌雪珺,缓缓说道:“把你的舌头割掉。” 闻言,凌雪珺眼中的光亮迅速褪去。 “对了,你应该会写字吧?”许鞅又问道。 凌雪珺点了点头。 “那还得把你的双手砍掉。这样,便可保证你不会透露半个字。”许鞅证据十分轻松。似乎在他看来,斩人双手,似乎只是饮杯茶一样简单。 凌雪珺望着许鞅,凄然一笑:“将军,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不想活命?”许鞅一愣。 “雪珺自然想活命。可是,割掉舌头,砍掉双手,那种痛,比死还难以忍受。”凌雪珺眼泪长流,缓缓说道,“何况,没有了舌头,没有了手,便是一个废人了。雪珺怕疼,更不想变成废人,所以,雪珺宁愿一死。” 闻言,许鞅垂下眼眸,沉默了半晌,问道:“对了,你是哪家的女儿。” “丰阳凌家。”凌雪珺回答道。反正明日自己的尸身被人发现后,他也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无谓隐瞒。 “你父亲任何职?”许鞅又问道。 “家父只是淮北节度使手下一个九品小吏,上不得台面的。”凌雪珺轻轻拭了拭眼泪,急切地说道,“雪珺死后,家父也没有能力来追究雪珺的死因,许将军不必担心。雪珺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来替将军保守这个秘密,只求将军不要对雪珺的家人下手!” 听到凌雪珺此言,许鞅面色微微一恸。顿了半晌,他又问道:“你一个九品小吏的女儿,怎能进宫赴太后的寿宴?” “我伯父凌昌谨为礼部员外郎,为明慧郡主的夫婿。”凌雪珺回答道,“是他们带我进来的。” “原来你是明慧郡主的侄女,那便好。”许鞅笑了起来。 许鞅与朱沅长得有几分相似,相貌也长得好,这一笑,更显得清新俊逸。可是,此时的凌雪珺却无力欣赏他的美姿,只觉得他像个阎王般,多看一眼,都让人心底发寒。 “凌姑娘,我可以不杀你。”许鞅敛住笑,一脸正色地望着凌雪珺。 “啊?”凌雪珺一惊,“你还是要割我舌,断我手?” 看着凌雪珺惊惶失措的模样,许鞅又笑了起来:“我也不割你舌,断你手。” 凌雪珺呆了呆,问道:“许将军的意思是,你,你肯放过我。” 许鞅凝视了她半晌,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 “为何?”凌雪珺似乎不敢相信,“你不怕我会将你先前与朱内侍所说之话传出去。” 许鞅清笑道:“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置身于南朝朝政事外,此话传出去,除了为你凌家招来灭顶之灾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听到灭顶之灾四个字,凌雪珺浑身一颤,随即赶紧摇头道:“将军放心,我绝不会泄露出去的。” “今日,我放了你,你这条命便是我的了。你既然是明慧郡主的侄女,以后,说不定我还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许鞅又说道。 闻言,凌雪珺面色一白,赶紧说道:“叛国背义之事,我是不会做的。” 许鞅轻笑出声:“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做叛国背义之事的。” 凌雪珺松了口气,说道:“那雪珺便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那好,凌姑娘,你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许鞅笑容深深,“以后若有事,我自会找你。” “多谢将军,雪珺便退下了。”凌雪珺对着许鞅行了一礼。 “再会,凌姑娘。”许鞅微笑着说道。 还要再会?希望此生此世,再也不要与你相会! 凌雪珺抬起头,望着许鞅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快步向湖边走去。走到她觉得许鞅看不见自己的地方,便撒开腿,死命向前跑去,耳畔却隐隐传来许鞅大笑之声。她心底一慌,跑得更快了。   第26章 闷酒 凌雪珺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口气跑了多远,直到看见不远处通明的灯火,以及四处巡逻的禁军,她才停了下来。 也许是先前跑得太快了,此时她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心也慌,便靠在湖边的柳树上歇息。 刚闭上眼,便听到身后的树林里有异样的响动传来。她心头一惊,难道那个许鞅放了自己,后悔了,又要追上来杀自己?想到这里,她浑身一僵,一脸惊慌地向后望去。 这一望,她不禁愣住了。 只见在朦胧的月色下,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裳的公子踏月而来。在他的身旁,走着白衣红裳的娇美女子。 她衣裙的花纹是,蝶恋花。 果然,这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凌雪珺唇边不禁浮出一个冷笑。 顾骞也看见了凌雪珺,脚下微微一顿,然后叫道:“凌姑娘,你到哪里去了?”然后便向她跑了过来。 凌雪珺迈开腿正准备离开,听到顾骞叫自己的名字,只得转身迎上前去,福身行礼:“顾公子,有礼了。” “凌姑娘有礼。”顾骞跑到她跟前,回了一礼,又问道,“你先前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看见你?” 凌雪珺还未回答,吴翎便走上前来,看着凌雪珺,对着顾骞笑道:“顾公子,这位姑娘,我还不认识呢!” 听到吴翎的声音,凌雪珺便觉得心生厌恶,因而,未等顾骞回话,凌雪珺便对着吴翎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九品小吏之女,家是算不得高门大户,不足挂齿。认不认识,都无妨。” 看着凌雪珺对着自己的笑容勉强,吴翎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 “凌姑娘出来,想是想赏月吧?”顾骞热情相邀道,“不如我们一起沿湖边走走呀?” 凌雪珺却是神情冷淡。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你们去赏月吧,我便不打扰两位的雅兴了。”说到这里,凌雪珺对着二人行了一礼,“雪珺这便先行一步。” 见凌雪珺这便要离开,顾骞心中虽有些失望,也只得拱手笑道:“凌姑娘请便。” 凌雪珺笑了笑,也不多说话,转身便向殿内走去。 顾骞望着她的背影,神情怔忡。 “顾公子!顾公子!”吴翎叫了他好几声,顾骞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脸望着吴翎,问道:“吴姑娘,叫在下可是有事?” “我觉得,刚刚那位凌姑娘,似乎不太喜欢我。”吴翎委屈地说道。 顾骞皱了皱眉,说道:“没有吧?吴姑娘,想是你多心了!” 见顾骞蹙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吴翎忙笑了笑,说道:“也许是我多心吧。” 顾骞又抬起眼,望着凌雪珺离开的方向,不再说话。 场面又冷了下来。吴翎咬了咬唇,说道:“顾公子,站在这儿也是无聊,不如,我们沿着湖堤上走走吧!” 顾骞回过脸,淡然说道:“不用了,一会儿云珊回来,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那我们去海棠树下坐着等云珊吧。”吴翎指了指远处的海棠树。树下有一张石凳,旁边还有几张石凳。 “不用了。”顾骞仍然是那清淡的口气,“天冷石凉,吴姑娘身子娇弱,坐石凳怕是会受寒的。” 见顾骞对自己态度冷淡,吴翎勉强笑了笑,说道:“还是顾公子考虑得周到。” 顾骞没再说话。 吴翎也觉得甚为无趣,便咬了咬唇,望向湖中。 一阵微风吹过,湖面上起了一阵涟漪。 凌雪珺走到殿门前,忍不住回身看向顾骞和吴翎。今晚夜色正好,月光如水,洒在两个素淡的人身上,公子如兰,美人如玉,看起来,真真是一对璧人啊!凌雪珺心中不禁一叹。幸好自己识趣,没有再去煞风景。 她转过身,走进殿内,再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凌雪珺抬起头,发现那个许鞅居然已经端坐在他的座上了。 凌雪珺一呆。他明明在后面,怎么比自己还先回来呀? 看凌雪珺呆呆地望着自己,许鞅笑了笑,伸手端起手边的酒樽,举起来,对凌雪珺做了一个邀酒的动作。 凌雪珺忙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他。 许鞅无奈地笑了笑,将酒饮了下去。 凌雪珺刚一进殿,陆云珊便从旁路上走了出来。 吴翎看见陆云珊,忙迎了过去,将她扶住,关切地问道:“云珊,你人可是舒服了些?” 陆云珊看了一眼顾骞,然后抬高声音说道:“果然去了一趟恭房,肚子便不疼了。”说罢拉过吴翎的手,倾过身子,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笑道,“翎姐姐,你与骞表哥聊得怎么样了啊?” 吴翎一愣,随即轻声说道:“原来你肚子疼是装的?” “被你发现了?”陆云珊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是不是很懂你的心思?” “我有什么心思?”吴翎瞪了她一眼。 “自然是对我骞表哥的心思啊。”陆云珊嘿嘿笑道。 吴翎脸上一热,口中却否认道:“我,我对他才没有心思呢。” “少哄我!”陆云珊笑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与骞表哥聊得怎么样呢?” 吴翎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他似乎不太愿意与我说话呢。” “他怎么可能不愿与你说话?”陆云珊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说道,“你没看他护送吴王回京那天,在聚贤茶楼看见你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直了。你觉得他不愿意与你说话,可能是他害羞!我听我二哥说,越喜欢的一个姑娘,越不敢在她面前说话。骞表哥肯定也是这样的。” “是吗?”吴翎面带怀疑之色。 “自然是真的。”陆云珊一脸了然,说道,“你放心,有我在中间穿线,骞表哥迟早会表露心意的,你就等着做我的表嫂吧。” 吴翎瞪了陆云珊一眼,嗔道:“谁要做你表嫂?” “哈哈,脸都红了,还说不想做我表嫂?”陆云珊逗着吴翎,“翎姐姐,想嫁给我骞表哥的姑娘可多了,你可要小心啊!” “你再胡说!我,我不理你了!”吴翎佯装生气。 陆云珊却是开怀大笑。 顾骞见两个小姑娘一直在咬耳朵,甚觉无聊。先前陆云珊叫他陪她出来赏月时,他见凌雪珺不在座上,便想着出来能不能遇到她,就答应了陆云珊。如今,凌雪珺回了殿,他自然也不想再留在外面,便对着陆云珊叫道:“云珊,你既然没事了,我便回去了。” 陆云珊一听,赶紧向着顾骞跑过来,讶然叫道:“骞表哥,你怎么这就要回去了?你放心把我们两个姑娘留在外面呀?” “这景泰园里有什么可怕的?”顾骞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只要沿着湖边走,别去僻静的地方,有什么事,叫一声,自会有巡逻的禁军前来帮你们的。” “人当然不怕了。”陆云珊说到这里,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对着顾骞小声地说道,“骞表哥,就怕有鬼呀!别的不说,就是这畅春湖里,就不知有多少冤魂沉在湖底啊。” “这世上哪有什么多鬼怪?”顾骞嗤笑,“再说了,这世间,人比鬼可怕多了!你人都不怕,怕什么鬼?” 陆云珊嘟了嘟嘴,不说话。 “你们若真害怕的话,不如与我一起回去。”顾骞提议道。 见留不住顾骞,陆云珊只好回头对吴翎说道:“翎姐姐,我们要不要也回去了?” 顾骞都要回去了,吴翎自然不会再留下。于是,她笑了笑,说道:“夜深了,天也有些凉了,我们就随顾公子一起回去吧。” “好。”陆云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脸对着顾骞说道,“骞表哥,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顾骞对着陆云珊点了点头,说道:“那走吧。”说罢他便转身向殿中走去。 陆云珊挽着吴翎,紧跟在顾骞的身后。 刚走到门边,只见陆云珊的堂姐陆家三姑娘陆云婷从殿内走出来,看见表哥顾骞及四妹陆云珊等人归来,连忙招呼起来。 “三姐姐,你去哪里啊?”陆云珊问道。 陆云婷看了一眼顾骞,面色一红,将陆云珊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肚子胀,想去恭房。” “哦。”陆云珊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三姐你找得到恭房在何处吗?” “我第一次来这景泰园,哪找得到啊?”陆云婷摇了摇头,说道:“我正准备找个宫女来问问呢。” “我先前才去过恭房,不如我陪你去吧。”陆云珊说道。 “有四妹妹陪我,那自然好。”陆云婷笑道。 陆云珊转过脸去,对着顾骞与吴翎说道:“骞表哥、翎姐姐,我跟三姐姐有点事,你们俩先回去吧。” “那好。”顾骞点了点头,“我们便先回去了。” “嗯嗯。”陆云珊应了两声,便挽着陆云婷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陆云婷回头看了一眼并肩向殿内走去的顾骞和吴翎,说道:“就这般让骞表哥与吴姑娘单独回去,妥不妥啊?” “有何不妥?”陆云珊笑眯眯地说道,“说不定过两月,骞表哥便要与翎姐姐定亲了。” “什么?”陆云婷一惊,“顾家要与吴家结亲?” “你也知道,我翎姐姐进京来,就是要在京城找户人家的。”陆云珊对着陆云婷说道,“过了年,姑母不是也在为骞表哥物色亲事吗?那日在家宴上,姑母见到了翎姐姐,很喜欢她,我母亲便顺道探了一下姑母的口风,姑母似乎也有意与吴家联姻呢。” 陆云婷一听,便笑了起来:“姑母若有这个意思,那这八字可就有了一撇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转回头去,看了一眼顾骞与吴翎。只见顾骞与吴翎走在一起,男的风姿高雅,女的仪容秀美,倒真是挺相配的。 顾骞在京中声名极盛,一向是贵女们关注之人,就算今日座上来了不少皇孙世家的公子,他的一举一动仍然引人注目。 因而,他与吴翎两人一走进殿,凌雪珺便听到身边有人说道:“咦,顾公子为何与吴姑娘两人一同进来?” 听到这话,凌雪珺下意识抬起头来,往殿门前望去,看见顾骞正与吴翎互相行礼道别。此时,两人眼中皆只有对方,眼角眉梢皆带着笑意,看起来,真是情意绵绵啊。 这时,另一个声音在凌雪珺耳畔说道:“说不定两人还是一起出去的呢。” “不会吧?” “哼!这个吴翎长得就一副狐狸精的模样,这般相貌的女子惯会耍手段勾引男子。” “别这么说。吴家与顾家也算是亲戚,他们在殿外偶遇一起归来,也是平常之事啊!” …… 听着贵女们议论着顾骞吴翎之事,凌雪珺只觉得心烦意乱,便转过脸去,四处张望着。 目光,在不经意间,又与许鞅撞在了一起。 许鞅见凌雪珺看到了自己,便望着她,唇角微微上翘。 他虽然在笑,可她看在眼里,只感觉到了森森寒意。想到先前在园子里,他把匕首放在自己那脖子上时,那冰凉触感,她心底不禁一颤。 我今天放了你,你这条命便是我的了。 他的声音仍犹在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对他笑了笑,然后迅速把脸转了开去。 见她这般模样,许鞅似乎笑得颇欢。 顾骞进了殿,除了与吴翎行礼道别之时,目光便没有离开凌雪珺,自然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当他看见凌雪珺与许鞅之间的小动作,他心底不禁一沉。他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他闷闷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这个夜晚,可真有意思。 第27章 密信 人间四月,芳菲正好。 南荫山下的郡主别院中,各色牡丹竞相绽放。明慧郡主便择了一良日,准备在别院开一个牡丹会,邀了一些亲贵之家到别院中来赏牡丹。 虽然明慧郡主是给这些世族豪门家的主母下的帖子,但众人都知,这种赏花会从来都是适龄未婚男女相看之会,因而主母们在出门的时候,往往会带上家中到了婚龄,又还未说亲的公子贵女一同赴会。 明慧郡主开这牡丹会,其实也是为了相看适婚男女。长子凌钰两年前便已与户部侍郎家杨励次女杨千姿定了亲,只不过在请期之前,杨家老太爷突然得了急病而逝,杨姑娘回乡守孝,婚期只得延后。不过,虽然未行婚礼,但凌钰的婚姻大事也算定了,明慧郡主不用再为他操心,自然便把心思全都放在凌钦和凌玉柔、凌雪珺兄妹三人的亲事上来了。 为了筹备好这牡丹会,明慧郡主更是提前几日便带着凌玉柔和凌雪珺姐妹到了南荫山别院。 南荫山别院本是皇家的温泉行宫。宁王在助先帝夺位时,因伤重落了疾,这南荫山的温泉有疗伤之功效,先帝便将此行宫赐与宁王。宁王逝去之后,先帝也并未将此收回,便成了明慧郡主的产业。 明慧郡主一年来两次南荫山别院,一次是四月,一次是九月。四月来,自然是赏别院中的牡丹花,九月来,则是来赏南荫山的红叶。 南荫山上遍种黄栌树,一到秋日,那黄栌树叶便会变得绯红,将这南荫山染得如同红霞落九天一般,鲜艳夺目,美不胜收。春赏花,秋赏叶,皆有美景,因而,凌雪珺也喜欢来这南荫山别院的。 不过,平时能来这南荫山别院的,多是明慧郡主早年的闺中密友,最多不过两三家人,招待起来倒也不费事。这一次可不比寻常,不仅人众多,而且来得皆是身份显贵之家,因而这筹备之事特别繁琐。 在凌雪珺的记忆中,前世明慧郡主也在这别院举行过一回如此大的赏花会,就是为了自己和凌钦、凌玉柔三人的婚事,与这一世的情形是一模一样。来的客人多了,相关事宜自然也多了,怕明慧郡主忙不过来,因而,凌雪珺姐妹也帮着筹备这赏花会。 南荫山离京城有三十多里路,路途较远,因而,来这赏花会的客人们都要在别院歇一宿。好在这别院曾是皇家行宫,地广房多,倒不怕住不下,只是如何安排这住宿,倒是一门学问。安排的时候,不仅要考虑到男女分开,还要顾及到客人的身份高低,亲疏喜好,还有客人之间的关系是否不睦,因而很得费一番功夫。 凌雪珺看了看明慧郡主拟的客人名单,发现几乎与前世无异,除了自己想与之亲近的罗氏一家外,也有与凌家兄弟交好的顾家。明慧郡主并没有邀请陆家,但凌雪珺记得前世时,陆云珊及吴翎,是随顾骞的母亲陆夫人一起来了这牡丹会的。想必这一世也不会例外吧?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禁轻轻撇了撇。 看着凌雪珺撇着嘴,明慧郡主问道:“雪珺,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伯母说?” 明慧郡主这话,倒提醒了凌雪珺。她记得前世明慧郡主为了安排这住处,可是想了半天,修修改改好几回才满意。对于前世明慧郡主最后如何安排这些客人的,凌雪珺还有印象,因而,她看见明慧郡主又拿着客人名单蹙眉苦想之际,便笑着说道:“郡主,雪珺想来帮着你安排客人们当晚的居所,如何?” 听了凌雪珺的话,明慧郡主有几分吃惊,随即摇头说道:“雪珺,不是伯母不相信你,只是这安排客人居所极有讲究,你年纪太轻,又刚来京城不久,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你若不慎将心有嫌隙的客人安排到了一起,怕客人会多心的。” 凌雪珺笑笑说道:“郡主,雪珺来京城也有两个多月了,对这些客人的情况或多或少也有些了解。再有两日赏花会便要开了,一会儿你还要去定菜谱呢,这么多事,你一人哪忙得过来啊?不如,你先去看菜谱,雪珺试试帮你先安排一下客人的居所,回来你再过目看看。如果雪珺安排得不妥,你再自己调一下,这样也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明慧郡主看着这一堆客人的名字正头疼,听了凌雪珺的提议,觉得也行。反正这定菜谱和安排居所都是今日要做之事,原先想的是先把居所安排好再定菜谱的,如今两件事调换一下也没关系。而且,凌雪珺既然想试试,便让她试试吧,不行自己回来再改便是。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雪珺,那你就帮伯母安排一下吧。我就先去定菜了。” “好的。”凌雪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明慧郡主将客人名单放在书案上,然后站起身来。蒋嬷嬷忙上前扶着她,两人一起出了门去。 明慧郡主离开后,屋中便只剩了凌雪珺一人,她独自坐在书案前,看着那写着客人名单的小册子,闭目回忆了片刻,然后按照前世明慧郡主定下的居所,将客人一一安排进去,写在纸上。 不到两刻钟,凌雪珺便把客人和他们所居之所全写好了。她拿起纸,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拿了一方麒麟镇纸将自己写好的纸,压在书案正中,这才离开了屋子。 明慧郡主将这几日的菜谱选定,回到屋中时,发现凌雪珺已经离开了。不过,一张写满行楷小字的宣纸,正放在自己的书案上。 明慧郡主走上前去,将纸取了出来,细细一看,人不禁怔住了。对这些客人该居于何处,凌雪珺安排得非常周到,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平心而论,就算是自己安排,也不会有比这更周道的了。 想到这里,明慧郡主不禁微微一笑,回过脸对着蒋嬷嬷赞道:“这雪珺不仅是个聪明孩子,还是块做当家主母的料。” 闻言,蒋嬷嬷笑了起来,说道:“老奴早就对郡主说过,只有凤子龙孙才配得上三姑娘。” 听到蒋嬷嬷的话,正在为三个孩子亲事犯愁的明慧郡主,心头猛然一跳,脱口说道:“你这倒提醒我了,老七还未纳妃呢。”她口中的老七,是北朝七皇子鲁王李易。她以前给凌雪珺相看亲事时,没有想到李易身上,因为李易好像要比凌雪珺小。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略带几分遗憾地说道:“可惜,老七比雪珺小一岁。” “鲁王说起来好像比三姑娘小一岁,其实不然。”蒋嬷嬷忙笑着说道,“三姑娘是头年冬月生的,鲁王是次年三月生的,算起来,小了还不到半岁。其实,奴婢倒觉得鲁王与三姑娘倒挺相配的,只是鲁王生母位份低了些,只是个贵人,娘家也只是小户人家。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毕竟三老爷品级也低,三姑娘若从郡主府出门嫁过去,婆母外家也不会看低她。” 想到李易上个月也满了十五,说起来,也该选妃了。明慧郡主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道:“春华,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好,我这就叫人给老七送给帖子去,让他也来参加这牡丹花会。”明慧郡主顿了顿,又说道,“让他来见见雪珺,看两个孩子能否合得来。” 蒋嬷嬷笑眯眯地说道:“雪珺姑娘样样都好,鲁王肯会喜欢的。” “不过,我若是只请老七来赏花,好不好?”明慧郡主犹豫道。 蒋嬷嬷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明慧郡主的意思,试探着问道:“郡主是怕其他几位皇子多心?” 明慧郡主点了点头,又沉吟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对着蒋嬷嬷说道:“不如这样,我们给在京中的三位皇子都发张帖子去,除了老七外,老三老五来不来由他们!” “郡主相邀,几位皇子怎么会不来呢?”蒋嬷嬷笑着应道,“奴婢觉得郡主此法甚好,这样一来,几位皇子也不会觉得郡主厚此薄彼了。毕竟三皇子和五皇子,以后总有一人要登大宝,让他们起了芥蒂便不好。” “那就这么定了。”明慧郡主吩咐道,“春华,那你便现在便去办吧。” “是。”蒋嬷嬷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明慧郡主又拿起手中的纸,看着凌雪珺娟秀的字迹,心中想到,虽然雪珺安排得好,如今却还是要调一调,把刚刚请的那三位爷再安排进去。好在这三位地位最尊,加进来,也不算太麻烦。 晚上,凌雪珺与凌玉柔过来向明慧郡主问安的时候,明慧郡主把凌雪珺大大夸赞了一番。听到明慧郡主的夸赞,凌雪珺有几分不自在,毕竟自己写的那些,都是明慧郡主前世的安排好的。因而,她对着明慧郡主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侧过脸,偷眼看了看凌玉柔,怕她会因为自己得了明慧郡主的青眼而失落。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凌玉柔真心替自己欢喜的微笑。想着自己居然猜度凌玉柔会嫉妒自己,凌雪珺更觉得汗颜。 因为赏花会之事安排妥当,明慧郡主及凌氏姐妹也都放松下来。次日在明慧郡主房里请了安后,凌雪珺没像前两日那般留下来帮忙,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看看棋谱。推开门,一踏进屋,她便看见屋中桌上有一封信。 自己房里怎么会有一封信? 她怔了片刻,随即走上前,拿起信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凌雪珺姑娘启,信封的下角,有个小小的“鞅”字。 一见到那个鞅字,凌雪珺心尖一颤,许鞅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今天放了你,你这条命便是我的了。以后我有什么事,自会找你的。 想到这里,她浑身一僵,便将信藏在袖中,然后叫来碧荷,问道:“碧荷,先前有谁进过我房间?” “没有啊。”碧荷摇了摇头,说道“奴婢收拾好后,便将屋子关了起来,只开了窗通风,没看见有人进姑娘的房间。” “好,我知道了。”凌雪珺点了点头。 碧荷一脸不解地问道:“姑娘,屋中可是有不妥之外?” “无事。”凌雪珺故作镇静地说道,“我就是随意问问,你下去吧。” “是。”碧荷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见碧荷出了屋,凌雪珺赶紧将门闩了起来,然后拆开信封,取出信纸,细细一看。 信上只有简单地写了一行字:速来后山五花亭。 看完信,凌雪珺只觉得自己的心扑咚扑咚地跳个不停。 许鞅为何要邀自己去后山私会?他有什么目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是去,还是不去呢?   第28章 亭会 凌雪珺自然是不想去见许鞅的。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她的脖子上仿佛又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了上来。想着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想着那人冷峻的脸,她知道,那个人,自己是惹不起的。想到这里,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去吧。 怕许鞅给自己的信被别人看见,凌雪珺想了想,拿起杯子,倒了点儿水在信纸上面,然后用手将纸上的字迹揉烂,再将它扔到了字纸篓里。收拾妥当后,她便上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碧荷看见凌雪珺出了门,忙迎了上来,笑着问道:“姑娘,可是要出去?” “嗯。”凌雪珺应了一声,说道,“屋里闷得慌,我想到后山去走走。” “那奴婢陪姑娘去吧。”碧荷微笑道,“这里姑娘不熟悉,奴婢怕姑娘会迷路。” “不用了。”凌雪珺赶紧摇头,“我又不走多远,就在后门外走走,不会迷路的。你事多,就留在屋里吧,有青芽陪我出去便行了。”她私下去见许鞅,哪里敢让碧荷跟着?还是让青芽跟着。她年纪小,好哄一些。 见凌雪珺不让自己陪,碧荷也不再多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姑娘可别走远了。” “不会走远的,就在后门外。”凌雪珺应了一声,然后叫上青芽便出了门。 五花亭离别院后门并不太远,走路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想着许鞅是冷面冷心之人,凌雪珺也不敢单独去见她,便带着青芽一起上了山。可她又不知道一会儿,自己该怎么向青芽解释自己与许鞅会面之事。 正在她心思万般纠结之际,五花亭已经隐约可见了。 原本好奇地四处张望的青芽,突然怔了一下,然后停下脚,拉了拉凌雪珺,指着前边,说道:“姑娘,前面那亭子里有人呢。” 凌雪珺抬起头,往五花亭望去,只见亭中负手立着一位青衣锦袍的青年,背对着她与青芽,头微微仰起,似在赏山中风光。 那晚在景泰园,凌雪珺在园子里虽然与许鞅虽然近处过,可毕竟是在夜间,看不太真切。后面回了殿,两人的座位相隔也比较远,因而,光看着这背影,她也认不出这人到底是不是许鞅。不过,既然是他叫自己来的,那这人十有*是他。 于是,她转过头,对着青芽说道:“青芽,我有些事要办,你就站在这里等我。” “啊?”青芽一愣,问道,“姑娘,你认得那公子?难不成,你约了他在此私会?” 听了青芽后面一句话,凌雪珺有些哭笑不得,可她也不知道怎么跟青芽解释自己与许鞅之事,只好含糊说道:“你别管那么多,我回来再跟你说。” 青芽呆呆地望着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那青芽就在此等着姑娘。” “你别乱走,就在这里。”凌雪珺交代了青芽一声,便向着五花亭走去。 随着凌雪珺越走越近,亭中之人也应该听到她的脚步声,却一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微微侧了侧脸,似在用眼角的余光瞥她。 凌雪珺走进亭中,轻声说道:“请问,公子可是许将军?” 听了凌雪珺的话,那人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凌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日不见,姑娘便不认识在下了?”说着,他便转过身来。 一张清俊的面孔便出现在了凌雪珺面前。 果然是许鞅。 凌雪珺抬起头,望着他,微微一笑,说道:“雪珺怎么敢不认得许将军?不过,雪珺一向以面识人,还未学会以后脑勺识人的本领。先前许将军一直以后脑示人,故而雪珺才不敢贸然相认。” “嗬!”听了凌雪珺的话,许鞅扬了扬眉,“凌姑娘这张嘴,可真是尖利啊!” 被许鞅如此一说,凌雪珺面色微微一红。她也不想再与许鞅东拉西扯,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许将军,找我出来,可是有事?” 许鞅没有直接回答凌雪珺的话,反而问道:“凌姑娘,我听说明日明慧郡主便会在这别院里办牡丹会,是不是?”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一脸不解地望着许鞅,问道,“许将军问这作甚?” 许鞅笑道:“我们七皇子也想来明慧郡主这牡丹会凑个热闹,凌姑娘可有法子让我们来?” 凌雪珺一听,忙警觉地问道:“这牡丹会是郡主的私人之会,许将军与吴王来做什么?” “反正那晚你什么都听到了,我也不瞒你。”许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我们听说明日这牡丹会,齐王和淮王也要来。” 听许鞅这么一说,凌雪珺一下便明白他的意思了。朱沅肯定是想借这牡丹会,与齐王和淮王见面。于是,她抬起头来,对着许鞅问道:“你们想与两位王爷交好?” “不可能两位交好,只能是一位。”许鞅说道。 “那吴王最后选的谁呀?”凌雪珺好奇地问道。 许鞅抬起头,深深地望了凌雪珺一眼,笑道:“凌姑娘,不该问的,你最好别问。知道得太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虽然此时临近午时,许鞅面上也带着笑容,但凌雪珺却觉得阴风阵阵,特别是脖子上,又有那凉幽幽地感觉。她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许鞅又问道,“那你可有法子让我与七皇子在牡丹会那日,进到明慧郡主的别院中来?” “我没有法子。”凌雪珺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没法子?”许鞅自然不信,说道,“你不是这郡主府里的人吗?” “许将军,我只是郡主夫家的侄女,暂时寄住在郡主府中的。”凌雪珺似是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你说我一个寄人篱下之小姑娘,怎么有能耐将你与吴王请进别院来?” “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进到别院来?”许鞅问道。 “我不知道。”凌雪珺又摇了摇头。 “不知道?”许鞅愣了半晌,随即微微眯了眯眼睛,缓缓说道,“凌姑娘,你看,你知道了我们这么多隐密之事,我也没对你下杀手,如今,是不是该你投桃报李了?” 听到许鞅语气不善,凌雪珺心头咯噔跳了一下。她咬了咬唇,说道,“你们……你们想见齐王或是淮王,直接去王府求见便是了,为何偏要来这牡丹会?” “如今在京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直接去府中见面,不是太招摇了?敌人会很快猜到我们的意图,那便不利了。”许鞅摇了摇头,又说道,“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意外的相遇,最大可能地避人耳目。” 听了许鞅所言,凌雪珺轻轻咬着唇,未吭声。 “凌姑娘!”许鞅又叫了她一声。 这一劫,自己是怎么都避不过去的! 想到这里,凌雪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我大哥凌钰好金石字画。每月逢五之日,散值后,他会到清雅堂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之物。” 听了凌雪珺的话,许鞅微微一笑,问道:“凌姑娘的意思,是叫我们去清雅堂见你大哥,投他所好,然后以他之力进入别院?” 凌雪珺微微垂眸,不去看许鞅,口中说道:“雪珺言尽于此,能否得行,一切皆看许将军与吴王殿下自己了。” “放心,没有什么不行的!”许鞅一脸自信。 凌雪珺也不想与许鞅多说,对着他笑了笑,又说道:“许将军,既然无他事了,那雪珺便回去了。” 许鞅扬眉一笑,说道:“凌姑娘这么快便要走?如今南荫山繁花盛开,从五花亭这边看出去,山上风光正好。姑娘不留下来,在此赏赏山色?” 凌雪珺望着许鞅,淡然一笑,说道:“许将军,今日正好是逢五之日。”顿了顿,她又说道,“四月二十五,后日便是牡丹会了。” 今日凌钰便会去清雅堂。错过了今日,便再无机会了。 看着许鞅一愣,凌雪珺又说道:“我大哥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打发的,雪珺劝将军还是好好准备一下,晚了就来不及了。” “多谢凌姑娘提点。”许鞅轻轻一笑。 “许将军,雪珺告辞。”凌雪珺行了一礼。 “凌姑娘,你就慢走了。”许鞅唇角微抿,拱手笑道,“牡丹会,我们再见。” 听许鞅这口气,似乎自己来定了这牡丹会一般。凌雪珺也不露声色,微微笑了笑,说道:“那雪珺便恭候将军大驾了。再会!”说罢又回了礼,也不再与许鞅多说,转身便往回走去。 许鞅站在原地,看着凌雪珺慢慢走远。 看凌雪珺走了回来,青芽忙迎了上来,扶着她叫道:“姑娘。” “我们回去了!”凌雪珺只说了这一句,便疾步向回走去。 “姑娘,那公子是谁啊?”青芽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道。 “不该问的,你最好别多问。”凌雪珺瞪了她一眼。 青芽一听,只得悻悻住了口,心里却觉得委屈。不是你说回来对我说的吗?怎么回来便不说了? 次日,过了巳时便陆续有客人来到了南荫山别院。因为男子们或上朝,或当值,或读书,要下午些才到,早上过来的,一般都是贵家主母及姑娘们。 明慧郡主在别院内的静心堂内招待已到的客人们饮茶,凌雪珺与凌玉柔姐妹俩便在大门外迎接客人。 凌雪珺刚把简家夫人与姑娘送进了门,一转眼,便看见顾家的马车也到了。 顾家一共来了三辆马车。陆夫人一辆车,顾家两个姑娘顾薇、顾莹一辆车,陆云珊与吴翎一辆车,加上服侍的仆役,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到了别院跟前。 虽然凌雪珺对陆云珊、吴翎不喜,但来者总是客。因而,她也面露微笑随着凌玉柔上前见礼迎客。刚走到跟前,便看见陆夫人已经踏着小凳下了马车。 顾骞的母亲陆夫人当年为京中有名的美女,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在宫宴上看见她,惊为天人,便要纳她入东宫,知道她与顾循有婚约后,甚至还打算坏掉这门婚事。多亏了当时还是太子妃的郭皇后极力相劝,又为他另选了一位美貌女子作昭训,他才作罢。如今陆夫人虽有年过四旬,但保养得宜,美貌犹在,看起来丝毫不比身边那几个年轻姑娘逊色。 前世的时候,陆夫人曾是凌雪珺的婆婆,因而,凌雪珺对她也有几分了解。陆夫人因为长得极为美貌,从小在家中便备受宠爱,嫁到了顾家,顾循更是把她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着,因而,与侄女陆云珊一样,她的性格也有些骄纵。 凌雪珺觉得,顾蓁与顾骞性情温和,为人豁达,全是因为摊上这个母亲,不想温和豁达也不行啊。 前世虽是婆媳,便陆夫人并不太喜欢凌雪珺。凌雪珺进了门后,陆夫人虽然没有故意挑刺为难给她气受,但却对她却极为冷淡,除了早晚请安,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直到凌雪珺怀孕之后,情况才稍有好转。不过,随着那孩子的逝去,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一开始,凌雪珺以为陆夫人不满意自己这个媳妇,是因为自己娘家门第低,陆夫人觉得自己高攀了顾家。后来才知道,原来陆夫人一直想让吴翎做自己儿媳,对自己这个靠着明慧郡主让太后指婚,强嫁进来的儿媳,自然就喜欢不起来了。 得知陆夫人不喜欢自己的原因后,凌雪珺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做,她都看不顺眼的。因而也不再费心讨好她,婆媳之间感情也就愈发冷淡。 有了前世这般的纠葛,这一世,再见到陆夫人的时候,凌雪珺却发现,自己心中芥蒂仍在。   第29章 迎客 前一世两人虽是婆媳,但这一世的凌雪珺,对陆夫人来说,还是第一回相见的陌生人。因而,看见凌玉柔身后的凌雪珺,她不禁多瞅了几眼,笑着说道:“这位姑娘,我好像还是头一回见呢。” 凌玉柔毕竟来京已经有七年,与陆夫人要熟悉些,便笑着说道:“夫人,这是我三妹凌雪珺。” “哦。”陆夫人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凌家三姑娘啊!” 闻言,凌雪珺忙上前见礼道:“雪珺见过……见过夫人。”前世叫了差不多一年的母亲,如今要改口,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正在这时,陆云珊跑到陆夫人身后,将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姑母,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刚从丰阳来的那个乡下姑娘。就是她那天在蓁姐姐的桃花会上……” 陆云珊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凌雪珺仍然听到了她前面一番话。她不知道陆云珊为什么要向陆夫人说起自己,只觉得在陆云珊说过之后,陆夫人看向自己的眸色愈发深沉。 凌雪珺抬起头,对着陆夫人淡然一笑,轻声说道:“顾夫人,陆姑娘说得没错,我从丰阳乡下到京城来,不过两个月。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顾夫人不要见怪。” 听凌雪珺如此说,陆云珊知道她听见了自己的话。毕竟背后说人是非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陆云珊的脸不禁微微一红。不过,要她向凌雪珺赔礼,她又拉不下这个面子,便咬着唇没有吭声。 正在这时,陆夫人笑盈盈地开了口:“三姑娘,你可别介意。云珊这人说话随兴了些,其实她是没有恶意的。” 凌雪珺知道陆夫人在偏袒自己娘家侄女,心里虽在冷笑,面上却温柔地一笑,应道:“顾夫人不必多心,雪珺知道的。” 见凌雪珺如此识趣,陆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凌雪珺赞道:“没想到丰阳那小地方,也能养出三姑娘这般如梅雪般清幽雅俊的姑娘。” “多谢夫人夸赞。”凌雪珺笑了笑,“雪珺受之有愧!” 前世便与陆夫人虚以委蛇惯了,凌雪珺做起来,简直是轻车熟路。 “三姑娘谦虚了。”陆夫人笑。 凌玉柔见其中似有暗潮涌动,忙上前笑道:“雪珺,还是先请夫人与几位姑娘进屋去吧,郡主还在静心堂候着呢。” 凌雪珺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好。”不过,她却不想陪陆夫人一同进屋去,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让凌玉柔陪着。 正在这时,隐隐又有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转回头去,只见远远地又来了一辆马车。 凌雪珺看见那车身上有罗氏徽记,想着来的应该是罗府中人,心头一喜,便转过脸对着凌玉柔说道:“二姐,你送顾夫人与几位姑娘进府吧,我去迎接罗夫人和吟霜。” 凌玉柔顿了片刻,随即笑道:“那好,便辛苦三妹了。” “无妨。”凌雪珺浅然一笑。 凌玉柔对她回了一个微笑,然后对着陆夫人等人笑道:“夫人,请随玉柔进府来。” “有劳二姑娘。”陆夫人笑了笑。 凌玉柔回了一礼,然后便在前边引路。临别时,陆夫人似乎回头看了凌雪珺一眼,然后才抬脚向大门走去,顾薇姐妹及陆云珊、吴翎紧随其后。就在陆夫人准备迈门槛的时候,凌雪珺看见吴翎赶紧快跑几步,来到陆夫人身边,扶着她一起进门。 见吴翎对陆夫人如此殷勤讨好,凌雪珺便知道她心里又打上了顾骞的主意。她心底冷冷一笑,便转过头来。 这一世,让吴翎给陆夫人做儿媳也不错。正好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蛇蝎心肠的女子。 待陆夫人进院不久,罗家的马车也快到了跟前。凌雪珺赶紧走到石阶下,准备迎接客人。 罗家来的人少,只有罗霖的母亲袁夫人及幼妹罗吟霜两人前来。 马车停了下来,有侍女上前撩起帷帘。很快,一个相貌端庄的中年女子探身出了车厢。此人,便是罗霖的母亲袁夫人。 这一世,凌雪珺既然希望自己能够嫁入罗家,便知道给袁夫人留个好印象,让她认可自己,极为重要。因而,待袁夫人一下车,她便上前见礼。 袁夫人赶紧上前扶起凌雪珺,笑盈盈地问道:“你就是凌家三姑娘凌雪珺,是不是?” “正是。”凌雪珺微笑着应道。 “我早就听说,玉柔有个才貌双全的妹子,一直想来看看呢。”袁夫人拉着凌雪珺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今日一见,别的不说,光说这相貌,便是一等一的。” “都是谬传,夫人过誉了。”凌雪珺赧然笑道。 “怎会是谬传?”袁夫人笑道,“这可是阿霖跟我说的,难道自家儿子说的话也会不信?” 听到这番话是罗霖对袁夫人说的,凌雪珺心头一跳。难道,罗霖果然还是像前世一样,对自己上了心?不然,他为何要向母亲说起自己? “对了,雪珺姑娘多大了?”袁夫人问道。 “今年该满十六了。”凌雪珺回答道。 “可曾议亲?”袁夫人又问道。 听到这里,凌雪珺面色一红。这袁夫人又问自己年龄,又问自己是否说亲,难道她也看中了自己?这么一想,她更是觉得忐忑,羞怯地摇了摇头,说道:“二姐还未说亲,雪珺自然没有。” “那倒也是。”袁夫人呵呵一笑,深深看了凌雪珺一眼,笑道,“不过,你二姐的婚事应该也快定了。” 凌雪珺闻言,愣了一下。这袁夫人怎么知道凌玉柔的亲事快定下来了?难道明慧郡主已经为凌玉柔选好了亲?她正想细问,只见罗吟霜上前问道:“三姑娘,先前进院去的,可是顾家陆夫人。” 见罗吟霜问话,凌雪珺只好放下这桩事,转过脸去,笑着应道:“是啊,顾夫人与几个姑娘也是刚来呢。” “顾家已经及笄又还未定亲的,不是只有五姑娘和六姑娘吗?”罗吟霜蹙眉问道,“那还有谁来?” “是陆云珊与吴翎两位姑娘。”凌雪珺回答道。 “又是吴翎?”罗吟霜一怔,随即轻轻嘟着嘴,似是不满地说道,“怎么去哪里都碰得到她?” 看来,罗吟霜委实不太喜欢吴翎。 听罗吟霜如此说话,袁夫人眉头一皱,随即轻声喝道:“吟霜,你怎能说如此失礼之语?” 见母亲面上隐有怒意,罗吟霜吓得一下便噤了声。 凌雪珺一脸同情地望向罗吟霜,罗吟霜抬起头来,正好与她的目光撞到一起。罗吟霜轻轻撇了撇嘴,凌雪珺冲着她眨了眨眼。两人相视一笑。 凌雪珺赶紧走到袁夫人跟前,笑着岔开话道:“夫人,雪珺这便带你们去静心堂吧,郡主等着呢。” “好。”袁夫人点了点头,“那就有劳雪珺姑娘了。” “雪珺很乐意为夫人带路呢!”凌雪珺一边走到前边,一边说道,“夫人请。” 袁夫人点了点头,便跟了上来。见袁夫人正要抬脚迈门槛,罗吟霜忙上前讨好地扶着母亲。袁夫人转脸盯了她一眼,罗吟霜冲母亲轻轻吐了吐舌头。 “你呀。”袁夫人用食指轻轻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又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起来。 见母亲似乎心情好了些,罗吟霜小心翼翼地说道:“娘,以后吟霜不会乱说话了。” “知道错了便好。”袁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 罗吟霜撒娇地将头靠了靠母亲的肩头,母女俩亲热地往院中走去。 袁夫人似乎很喜欢凌雪珺,一路上不停地问着丰阳凌家的情况。凌雪珺自然一一回答。走到路上,碰见送完陆夫人而返回的凌玉柔时,袁夫人还拉着她说了几句话。 午时未到,女客便都到齐了。因正午日光太猛,这些身娇肉贵的贵妇贵女自然不会去园子里赏花。吃了午食之后,明慧郡主便叫下人带着客人们去了自己的房间午憩。 申正时分,凌昌谨、凌钰和凌钦父子也到了别院。后边陆续到的男客,便由凌昌谨三人前去迎接。 凌雪珺便与凌玉柔一起陪着明慧郡主在静心堂接待女客们。因为客人们大都相熟,很自然地便聊在一起,招待起来倒也不费事。 酉正时分,有侍女来到静心堂,对着明慧郡主说道:“郡主,老爷叫奴婢来禀报,说是客人们都到了,此时可否前去园中赏花了?” 闻言,明慧郡主转过脸,向窗外看了一下。此时阳光已褪了不少,也不太晒人了。于是,她点了点头,对着侍女说道:“你去回禀老爷,就说我们这就去牡丹园,让他们也过来吧。” “是。”侍女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明慧郡主又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拍了拍手:“诸位!” 明慧郡主话音一落,原本喧闹的静心堂一下便安静下来。堂中坐着的贵妇贵女们皆抬起头望着明慧郡主。 明慧郡主微微一笑,说道:“诸位,时候不早了,我们这便去牡丹园赏花吧。晚了天黑了,可就看不真切了。” 所谓客随主便,听明慧郡主那么一说,众人自然连连称好。 “那我们这便去牡丹园吧。”明慧郡主微笑道。 闻言,众人便都站起身来,准备动身前往牡丹园。 凌雪珺见状,倾过身,对着凌玉柔说道:“二姐,你陪着郡主在前面引着客人,我走在最后看着,以免有客人走岔路。” “好。”凌玉柔点了点头,拉过凌雪珺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握了握,说道,“雪珺,辛苦你了。” “二姐不是一样辛苦?”凌玉柔笑眯眯地说道。 这时,明慧郡主已经往屋外走去,凌玉柔赶紧放开凌雪珺的手,又叮嘱了两句,这才跑上前去,帮着明慧郡主一起招呼着客人。 凌雪珺等着客人们都出了门,才慢慢跟了上去。 牡丹园离静心堂并不太远,众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走到了。 因为要等客人先进园子,凌雪珺便站在园子门口招呼着几位走得慢的客人。正在这时,听到有人声慢慢近来,她转过脸,便看见男客们在凌昌谨父子三人的陪伴下,也走了过来。 走在凌昌谨左侧的,是北朝的三位皇子,齐王李晃,淮王李旸,以及鲁王李易。而在凌昌谨右侧的,则是南朝来的吴王朱沅。许鞅跟在他的身后。 见到许鞅与朱沅,凌雪珺嘴角轻轻撇了撇。看来,朱沅与许鞅还真是有法子,果然走通了凌钰这条路,来了这牡丹会。 不过,这吴王到底是想与齐王,还是淮王结盟呢?凌雪珺心中好好奇,便仔细瞅了瞅朱沅。只见他一直在与凌昌谨、凌钰父子在说着什么,看不出他意在李晃,还是李旸。 许鞅见凌雪珺望了过来,他仰起脸,对着她扬眉一笑,一脸得意之色。 凌雪珺怕他发现自己在偷偷观察朱沅,心里一惊,赶紧将眼睛转了开去,却不料顾骞的脸猛然撞进了自己眼中。 此时,他望了望她,又侧脸看了看许鞅,面上神色莫名。   第30章 奇花 不知怎么回事,凌雪珺一看到顾骞,心里便是一阵慌乱。她装作没有看见他的模样,赶紧转过身来。这时,女客们都进了园去,想着凌昌谨在与朱沅说话,应该没有看见自己,她也懒得去见礼,赶紧抬脚进了园去。 牡丹花的花色繁多,有白色,粉色,红色,黄色,紫色,墨色,绿色等。为了便于观赏,明慧郡主将牡丹园中的牡丹花按照颜色来分区栽种。相同花色的牡丹种在一起,盛开之时,花团锦簇,看得人极为舒心。 虽然没有从皇宫移植得乌龙卧墨池,但明慧郡主的牡丹园仍然种有墨色的牡丹,有烟绒紫、墨楼争辉、黑花魁等。凌雪珺进到牡丹园的时候,看见明慧郡主正领着贵妇贵女们在欣赏这些墨色的牡丹。 “这黑牡丹乃世间少有之物,平日能见到一两株便有幸事,没想到郡主这园子里,居然有这么多黑牡丹。”袁夫人啧啧赞道。 明慧郡主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喜爱牡丹,多费些心来侍弄罢了,听说哪里有罕见的牡丹品种,便会分一株来,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多。” “郡主,阿翎也曾见过有黑色的牡丹,那品种似乎是郡主这里没有的。”吴翎突然搭话道。 “哦?”明慧郡主一听说有自己未见过的牡丹品种,当即便来了精神,“在哪里?是什么样的?” 吴翎说道:“回郡主的话,我在青州的时候,在附近一个叫做金安寺的庙里也曾见过一种黑牡丹,听寺里的僧人说,那花名叫冠世墨玉。” “青州有冠世墨玉?”明慧郡主双眼简直要放出光来,“那花可比青龙卧墨池还稀有呢。” “青州确实有冠世墨玉,阿翎是亲眼所见。”吴翎笑着说道,“如果郡主喜欢,我给父亲去封信,请他去问问金安寺的僧人可否分一株,然后叫人快马加鞭给郡主送来。”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刺史大人了?”明慧郡主略微有些犹豫。 “能为郡主办事,乃是幸事,怎会麻烦?”吴翎甜甜一笑。 此话说得明慧郡主心头极其舒畅,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多谢吴姑娘如此热心了。” “我回去便给父亲写信,冠世墨玉下个月应该就能送到郡主府上了。”吴翎说道。 “好。”明慧郡主笑眯眯地望着吴翎。 很明显,吴翎是在讨好明慧郡主。凌雪珺看得心里来气,却也无可奈何。 接着明慧郡主又带众人去看了看同样珍贵的绿牡丹,在这里,遇到了凌昌谨带来的男客们,人一多,再一起走动便不方便了,于是,明慧郡主便向众人介绍完绿牡丹之后,便让客人们自行在园中观赏牡丹,告诉客人们若是累了要歇脚,可到天香轩来饮茶。 客人们以青年男女居多,明慧郡主此举,明显是想让这些少男少女们有相处的机会,贵妇们都很识趣,便随着明慧郡主与凌昌谨去天香居饮茶,只留了公子贵女们在园中。 余下之人,便三五成群便园子里逛了起来。 凌雪珺自然留在了园中的。她四处瞅了瞅,便看见了罗霖。此时,他正独自站在一旁,似是无聊。她正想上前与他搭话,却又觉得自己这么贸然去找一个男子,似乎有些不妥。正在她心思纠结之时,看见罗吟霜正在站在一株豆绿牡丹面前,兴致勃勃地东瞅西瞅。 凌雪珺心头一动,便走了过去,对着罗吟霜笑道:“吟霜,你还在赏豆绿呢?” “是啊!”罗吟霜仰起脸来,笑道,“我还是第一回看见绿色的花呢。” “郡主这牡丹园里,珍奇之花不少呢。”凌雪珺笑着说道,“除了这黑牡丹和绿牡丹,还有彩色的花呢。那面有一种花叫娇容三变,就是在同一朵花上,花瓣有绿色、粉色、白色三种颜色呢。” “真的?”罗吟霜极为惊讶,“还有这样的花啊?” “当然有呀!”凌雪珺微笑着说道,“吟霜,你若不信,我这便带你去看。” “好啊!”罗吟霜一脸欣喜地说道。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那我们这便去吧。”说着她拉过罗吟霜的手,转身便向往园子北面走去。 突然,她脚下一顿,佯装才看见罗霖的模样,转过脸对着罗吟霜说道:“吟霜,你大哥一个人在那边呢。我们要不要叫上你大哥一道去?” “当然要啦!”说着,罗吟霜便对着罗霖扬声叫道,“大哥!大哥!” 罗霖听到罗吟霜在叫自己,循声望了过来。看见自家妹子正在向自己招手,在她身旁,站着一脸笑容的凌雪珺。他忙对两个小姑娘笑了笑,走上前来,对着罗吟霜问道:“吟霜,叫大哥有事?” “大哥,雪珺要带我去看一种叫娇容三变的奇异牡丹,你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去看看?”罗吟霜说道。 “哦,你们是去看花啊?”罗霖应了一声,面上却带有犹豫之色,似乎不太愿意去。 若是前世,罗霖听到有自己一道,早就乐呵呵地跑上来了。如今,叫他与自己一道去赏花,他居然还要犹豫。想到这里,凌雪珺有几分泄气。可再一想,前世自己与他八岁便相识,这一世认识不过才一个月来,自然是不同的。于是,她放下面子,对着罗霖笑道:“是啊,罗公子,你左右也无事,不如与我们一道去吧。” “那……”罗霖顿了顿,说道,“那我就厚着脸皮打扰三姑娘了。” 见自己一开口,罗霖便答应一同前往,凌雪珺心头一阵欢喜,赶紧笑道:“那我们这便去吧。” 正在这时,凌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雪珺,你们要去看那娇容三变吗?鲁王也没见过呢,要不,你们带他一起去看看吧。”明慧郡主私下给凌钰说过,想要撮合凌雪珺与李易,凌钰自然找机会安排两人接触。 听到凌钰的声音,凌雪珺赶紧转过头去,看见凌钰与鲁王李易站在一起,正笑容满面的望着自己。 看到凌钰这暧昧的笑容,凌雪珺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鲁王李易此人,凌雪珺前世也是知道的。因为一早知道便自己无缘皇位,他一向安守本分,从不掺合到两个哥哥的夺位大战中。不过,此人既无大志,自然也无甚大才,平日喜好与人斗促织作乐,前世凌雪珺曾听说他一掷千金只为买一只促织。 这样寄情嬉戏之人,凌雪珺自然是不喜欢的。只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子,凌钰既然叫自己带他去赏花,她也不可能相拒,便笑着点头道:“鲁王殿下若不嫌弃,便随我们一道去赏花吧。” “三姑娘哪里的话。”李易笑了笑,说道,“能与三姑娘,罗兄、罗姑娘一同赏花,乃是幸事。” 闻言,凌雪珺笑了笑。 “雪珺,那我就将殿下交给你了,你可要记得将殿下照顾好啊!”凌钰叮嘱道。 “知道了。”凌雪珺笑眯眯地说道,“不要说殿下这身份金贵,就凭雪珺比殿下虚长一岁,雪珺也应该照顾好殿下的。” 闻言,凌钰一愣。从凌雪珺这话里的意思来看,她应该是嫌李易年纪小了一些。看来,凌雪珺好像对李易的意思不大。不过,既然母亲有命,那还是让他们先处一下看看,说不定多相处一下,凌雪珺会对李易有所改观。 于是,凌钰对着李易一笑,说道:“鲁王,便由舍妹陪你前去赏花,下官就失陪了。” 李易性子豁达,淡然一笑,说道:“凌令史请便,我与凌姑娘他们一道前去赏花便是。” 凌钰在刑兵任令史,故而,李易称他为凌令史。 “那好。”凌钰拱了拱手,说道,“下官这便退下了。”说着凌钰便离开了,罗霖与罗吟霜便上前与李易见礼。 这边发生的事,全被顾骞看到眼里。 他看出来,凌雪珺有意与罗霖交好,而明慧郡主显然是想撮合凌雪珺与李易。不管是凌雪珺,还是明慧郡主,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而且,还有个许鞅在一旁虎视眈眈。想到这里,顾骞眉头轻轻一皱。看来,这一回,自己得主动出击才行。 他回过脸,看着远远招呼着客人的凌钦,计上心来。趁着这边凌雪珺与罗霖、李易等人还在客套,他转过身,快步走到凌钦面前,将他拉到一边,问道:“阿钦,我听说你们这园子里有一种叫娇容三变的花,是不是?” “咦?你也对牡丹花有兴趣啊?”凌钦笑道。 “没见过的事物,总想见识一下嘛。”顾骞嘿嘿一笑。 “那我带你去。”凌钦伸手勾着他的肩膀。 “不用了。”顾骞把他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推了下去,说道,“你今天事多,我自己去转转便是。” “那……也行。”凌钦点头道,然后伸出手,指向园子东边,说道,“那娇容三变在园子北面,就在那片粉牡丹后边,你顺着粉牡丹那边走到头,就能看见一片复色花瓣的牡丹,你要找的娇容三变便在其中。” “好。”顾骞笑着拍了拍凌钦的肩,说道,“那我先去赏花,晚上我们一起好好喝酒。” “说定了!”凌钦笑着应道,“今晚我们不醉不睡!” 顾骞应道:“不醉不睡!” 说完,两人击掌为誓,相视而笑。   第31章 娇容 与凌钦道别后,顾骞快步往牡丹园的北面走去。 未走多远,他便听到陆云珊的声音在身后叫着自己:“骞表哥!骞表哥!” 他停下脚,转过身望去,只见陆云珊正迈着碎步向着自己跑了过来。在她的身后,跟着自己两个堂妹顾薇、顾莹,以及……吴翎。 顾骞对着陆云珊笑了笑,叫道:“云珊,叫我有事?” 陆云珊跑到顾骞面前,问道:“骞表哥,你走这么快,是要去哪里啊?” “我,我就在园子里赏赏花。”顾骞微笑道。 “你一个人赏花啊?”陆云珊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此情此景,顾骞想说自己不是一个人也不可能,只得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既然骞表哥一个人,那不如带着我们一道赏花吧。”陆云珊笑道。 “这……”顾骞有几分犹豫。他想要去找凌雪珺,带着陆云珊等人似乎有些不便,特别是,其中还有吴翎。 不等顾骞答应,陆云珊便转过脸,对着吴翎、顾薇、顾莹说道:“翎姐姐,薇姐姐,阿莹,骞表哥一个人呢,多孤单啊。你们要不要与骞表哥一起去赏花?” 顾薇与顾莹是顾骞的堂妹,自然点头应下。而吴翎,当然也不会不愿意的,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陆云珊回过脸来,对着顾骞笑道:“骞表哥,她们都愿意与你一起赏花呢。” 事到如今,顾骞不可能说不想与她们一道赏花,只好无奈地笑了笑:“那多谢四位妹妹赏脸了。” 陆云珊嘿嘿笑了笑:“骞表哥你有福气了。有我们京城四美陪你赏花,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听着陆云珊自夸自赞着,顾薇与顾莹都捂着嘴偷笑,而吴翎则温柔望着顾骞,一脸温婉的笑容。 顾骞避开她的目光,转过身,对着陆云珊说道:“那我们走吧!”说罢,便抬脚向北边走去。 顾骞是男子,走得又有些快,四个姑娘一时有些追不上他的脚步。 “骞表哥!骞表哥!”陆云珊跑上前来,拉着顾骞的衣袖,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不是要赏花吗?走这么快怎么赏花呀?” 顾骞当然要赏花,只不过他要赏的花,却不在这里。他转过脸,对着陆云珊一脸神秘地说道:“云珊,你有没有看过有一种牡丹花,花瓣为绿、粉、白三色的?” 陆云珊一脸惊讶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花?” “当然有。”顾骞正色道,“这花叫娇容三变,在明慧郡主这牡丹园中,便有这样的花。” “真的?”陆云珊惊喜道。 “当然是真的。”顾骞问道,“你想不想去看看?” “当然想啊。”陆云珊点着头。 “那骞表哥带你去看,好不好?”顾骞说道。 “好。”陆云珊忙回过头,对着走上前来的顾薇、顾莹和吴翎叫道,“你们快来,骞表哥要带我们去看一奇异之花。” 顾薇好奇地问道:“什么奇异之花?” 陆云珊便把先前顾骞跟自己说的有着三色花瓣的牡丹花之事告诉了顾薇等人,三人皆啧啧称奇。虽然这园中还有姚黄、魏紫、香玉、洛阳红等名贵牡丹,众人也顾不上欣赏,催着顾骞去找那娇容三变。 于是,顾骞便带着四位姑娘去了种有复色牡丹之处,去找那娇容三变。顾骞等人到了之后,没有看到凌雪珺等人,想是还未到。 “骞表哥,你说的那奇花在哪里?”陆云珊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一朵开三色的花。 顾骞一边寻找着,一边说道:“阿钦说就在这里,再仔细找找吧。”花太多,而且这边都是复色花,看起来有些眼花缭乱,一时找不到那娇容三变。 “想来,怕是这花太奇异,轻易难以得见。”吴翎冲着顾骞微笑着眨了眨眼,说道,“顾公子,你说是不是?” 顾骞淡淡笑了笑,未搭话。正在这时,他隐隐听到有凌雪珺的声音传来。他忙转过身去,果然看起她与罗吟霜、罗霖、李易一边说笑着,一边走了过来。 他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对着陆云珊说道:“云珊,要不,我们去问问凌姑娘那花在何处?省得我们在这里费力找。” “问她?”陆云珊回过头,看见凌雪珺等人走了过来。她撇了撇嘴,说道,“我才不想去问她呢。骞表哥,我们还是自己找吧。”先前在别院门前,自己背后说凌雪珺的小话,被她听见了,这时候要自己主动与她说话,她可拉不下这面子。 顾骞还想再劝说陆云珊一番,正在这时,只听罗吟霜惊喜的声音响起:“咦?顾公子和顾姑娘他们也在这里赏花呢!” 凌雪珺因为只顾着找罗霖说话,没有看到顾骞等人也在这里。听到罗吟霜这一叫,她忙抬起头来,果然看见顾骞的前边。在他的身边,除了两个堂妹和陆云珊外,还有他前世心尖尖上的人,吴翎。看来,这一世没有自己的阻挠,又有陆云珊在一旁助力,这两人进展得很顺啊,应该用了不多久,便要议亲了吧? 不过,从罗吟霜先前的声音中,她听出了罗吟霜在见到顾骞时的惊喜。看样子,罗吟霜应该对顾骞有意。凭家世,罗吟霜比吴翎高出不少。不仅罗吟霜父亲居二品高位,姑母罗贤妃还是齐王李晃的生母,顾蓁的婆婆。与顾家的关系,罗吟霜也比吴翎近了许多。 凌雪珺突然心生好奇,如果罗家要与顾家结亲,这吴翎是不是又要铩羽而归了?难道这顾骞与吴翎注定是一对苦命鸳鸯,前世有自己棒打鸳鸯,这一世可能又有罗吟霜从中为阻。看来,他们俩不能在一定,应该是天意吧。 顾骞看见凌雪珺等人已经走了近前,忙微笑着拱手行礼道:“鲁王殿下,罗兄,罗姑娘……”说到这里,顾骞深深看了一眼凌雪珺,说道,“凌姑娘,有礼了。” 顾薇、顾莹和吴翎,以及不情不愿与凌雪珺交道的陆云珊,也跟着一起上前行礼。 李易、罗霖、罗吟霜及凌雪珺一一还了礼。 因为李晃的原因,罗霖与顾骞也算熟悉,遂热情地说道:“顾兄,你们也在这里赏花?” “是啊。”顾骞笑道,“我听阿钦说这里有一种娇容三变的花,一朵花上长有三色花瓣,我便与几位妹妹甚觉惊奇,便过来看看。不过,我们找了半晌,却还没找到那花。” “真巧,我们也是来看这娇容三变的。”罗吟霜笑盈盈地望着顾骞,说道,“雪珺知道这花在何处呢。顾公子和几位姑娘既然也想看看这花,不如与我们一道吧。” 顾骞自然巴不得能与凌雪珺走到一处,忙点了点头,对着罗吟霜笑道:“如此甚好。多谢罗姑娘盛情相邀。” 看着顾骞看着自己,一脸明亮的笑容,罗吟霜脸上一下红云密布。她赶紧低下头去,眉眼之间皆含娇羞。 凌雪珺本不想与顾骞一同去赏花的,可罗吟霜说了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道:“那娇容三变就在前边不远了,我们赶紧过去吧。”说罢,她又转过脸,对着罗霖问道,“罗公子,你接着跟我说你们出去打猎的事情啊。” “好。”罗霖笑着说道,“三姑娘既然有兴致,我就再跟你说说去年我们去秋狩时的遇到的一桩好玩之事……”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走,李易也跟了上去。 看着凌雪珺与罗霖如此,顾骞一时有些失神。 “顾公子,我们也走吧。”罗吟霜叫着他。 顾骞回过神来,对着罗吟霜笑了笑,说道:“罗姑娘,请。”说罢他快走几步,来到李易的身旁,与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去。 没走多久,只见凌雪珺便停了下来,指着前边一片牡丹花丛的中间,说道:“你们快看,那几株牡丹便是娇容三变。” 罗吟霜一听,忙凑上前来,好奇地问道:“在哪里?怎么没看见呢?” “是啊,这里我先前都来看过了,没有看见有三种颜色的花啊。”陆云珊也附和道。 凌雪珺微微一笑,抬手从身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伸出去,指着一株花,说道:“你们看,这花不是有三种颜色吗?” 众人顺着凌雪珺的树枝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枝头上果然绽了几朵花,不过,只见那花中间的花瓣是白色的,外边的花瓣是粉色的,却未见绿色。 陆云珊撇了撇嘴,说道:“哪有三色呀?明明只有两色嘛。” 凌雪珺笑了笑,正待说话,便听见吴翎温柔的声音响起:“云珊,你再仔细看看,那粉色花瓣下面,还有一层绿色的花瓣。” “有吗?”陆云珊将信将疑地说道。 凌雪珺用树枝指了指了指那绿色的花瓣,说道:“这里。” “那是花瓣?”陆云珊怔了一下,“我还以为那是花萼呢。” “那是花瓣呀,哪有花萼长成这样?”吴翎笑道。 “哎,真的呢!”顾薇惊奇道,“那些绿色的,真的是花瓣。” “一花有三色,果然是奇异之花。”罗吟霜赞道,“郡主能找到这么多珍奇之花,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郡主也没什么别的喜好,也就喜欢养养牡丹花,自然费了一番心力的。”凌雪珺回答道。 “三姑娘,郡主这牡丹园里事可有促织?”李易兴致勃勃问道。 “啊?”凌雪珺一愣,“殿下想要在这里找促织?”这想法,可甚为奇怪。 李易嘿嘿笑了笑,说道:“我想郡主这牡丹园里这么多珍奇牡丹,且牡丹又是花中之王,这园中若有促织,可是饮花王汁液长大,肯定神力无比,战无不胜。” 凌雪珺:…… 李易又问道:“凌姑娘,到底有没有啊?” 凌雪珺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那我倒不曾注意过。不过,如果我发现有的话,定叫人抓了给殿下送到府上去。” “好!”李易哈哈笑道,“那便多谢了。” 凌雪珺笑道:“殿下客气了。” 看李易这般模样,顾骞心头一笑。这李易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只想着抓蟋蟀玩。以他来看,凌雪珺不会对这比她自己还幼稚的鲁王动心的。如此说来,李易应该对自己没多大威胁,要防范的还是这罗霖和许鞅。特别是罗霖,他没看错的话,凌雪珺应该对他有意。 而从目前的情形看,罗霖虽看不出对凌雪珺有情,但至少也不讨厌她,不然,他也不会跟她说那么多打猎的趣事了。如果日子久了,这两人互相生了情,可就大事不妙了。看来,自己还得早作打算。   第32章 听泉 看完了娇容三变,众人又在继续在园子里赏了一会儿花。凌雪珺虽然与顾骞等人走在一道,不过,她大多数时候只与罗霖兄妹与李易在一起说笑,很少理睬顾骞他们,就算偶尔说话,态度也是客气而疏离。见凌雪珺如此对自己,顾骞感觉很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 把这牡丹园里各色牡丹花都差不多看了个遍,天色也暗下来了。明慧郡主便派了人到园子里,请客人们前去天香轩用食。 这别院原是皇家行宫,以前皇帝也时常在此宴请群臣,因而,天香轩也是十分宽大,足以容纳上百人在此同时用食。今晚来的客人不过数十人,加之有各家长辈在场,因而男女客人并未分屋而食,而是共同在天香轩用食,只是男女各在一边而已。 这筵席是凌玉柔帮着明慧郡主准备的。先前众人在园中赏花之时,她心里不放心,怕出什么岔子,便专程跑到庖房去,亲自盯着庖人准备菜肴。所以,到了晚筵要开始时,她才匆匆赶到了天香轩。 凌玉柔与凌雪珺虽都只是小官女之女,但却是明慧郡主的侄女,今日也算主家,便紧挨着明慧郡主,坐在她的下首。再往下,才是各家主母及姑娘们。 男客那边,坐在上首的,依次是齐王、淮王、鲁王以及南朝来的吴王,再下才是凌昌谨父子三人。毕竟这几个王爷中有可能会是以后的皇帝,自然不敢怠慢。不过,此筵是明慧郡主私人筵客,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开了席之后,大家客套一番,慢慢也就随意起来。 许鞅与顾骞、罗霖等人坐在人群中央。到了别院之后,除了刚开始许鞅对凌雪珺使了个眼色之外,之后,凌雪珺几乎再没见到他人。到了座上,他也是正襟危坐,一派温文有礼之相,与那晚用刀胁迫她的凶狠之人,判若两人。在筵席上,许鞅也没拿正眼瞧她,仿佛与凌雪珺根本就不相识, 见许鞅如此,凌雪珺便放下心来。她原先还担心明慧郡主发现自己与许鞅相识会生疑,自己无法解释。看来,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 众人酒酣之时,趁着没什么人注意,凌玉柔突然倾过身子,靠向凌雪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雪珺,四哥让我跟你说,让你在席间少食些。” 凌雪珺放下手中的铁木箸,对着凌玉柔讶然问道:“这是为何?”为什么要叫自己少吃点?难不成这菜里有什么古怪? 看着凌雪珺一脸疑惑之色,凌玉柔抿嘴一笑,说道:“四哥叫我们在筵席结束之后,与他们一起到听泉亭去小聚。” “啊?他还要喝酒啊?”凌雪珺又问道,“那,他都叫了谁啊?”如果有罗霖的话,自己倒可以考虑去一下。 “跟他玩得好的,不说就那几个。顾五公子,顾六公子,简二公子,韦三公子这些啊。”凌玉柔笑着说道。 听说有顾骞,凌雪珺心中便不想去。于是,她摇了摇头,说道:“这晚筵完了,怕是有些晚了。我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雪珺,一起去吧。我以前也跟他们在一起玩过两回,挺好玩的。”凌玉柔劝道,“再说了,罗姑娘和简姑娘也要去,我们怎么也算是半个主人,就当去陪客人吧。” 听到有罗吟霜,凌雪珺心里一动。罗吟霜要去的话,那罗霖应该也要去吧?于是,她抬头问道:“二姐,那罗家大公子也要去吗?” 听了凌雪珺这话,凌玉柔心头一跳,以为她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她顿了片刻,才笑笑说道:“你怎么问起罗公子来了?” 听到凌玉柔口中似有质疑之声,凌雪珺一怔。她也感觉自己在对罗霖的事情上,好像有些急躁了。想到这里,她连忙笑了笑,说道:“嗯,我先前与罗公子与罗姑娘在园子里赏花玩时,聊得很开心,想起来了,便随口问问。” “哦,这样啊。”凌玉柔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这个,好像四哥,应该也叫了罗公子吧?” “罗公子要去啊?那,那我也去吧。”凌雪珺想了想,便答应下来。毕竟多一次与罗霖见面的机会,总是好的。这一世不比前世,前世自己不用管,罗霖便会自己想方设法找上门来。而这一世,自己不找他,他是不会来找自己的。 见凌雪珺一听说罗霖要去,便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凌玉柔愣了一下。女人是极其敏感的,就这么一下,她便感觉到凌雪珺似乎对罗霖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愫。她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原本美味的食物吃到口中,突然觉得有些无味了。 她心里惴惴想道:难道雪珺对罗霖有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以后自己与罗霖议亲的时候,她会不会受不了?她会不会因此恨上了自己?越想,凌玉柔觉得心里越慌。 她决定一会儿到了听泉亭,再好好观察一下凌雪珺对罗霖的态度,看看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她只希望自己多心了,毕竟,她还是在乎与凌雪珺之间的姐妹情的。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凌雪珺也喜欢上了罗霖,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戌正时分,晚筵便结束了。离开之时,明慧郡主对众人说道,若是没尽兴,可继续畅饮。在天香轩也可,另寻他处也行,只要给下人说一声便是,自会有人将美酒佳肴送上。 众人谢了明慧郡主的盛情,便四散离去。 将明慧郡主送回居所之后,凌玉柔便拉着凌雪珺来了听泉亭。两人到的时候,只见凌钦、韦海亭、简平洛和罗霖都已经在座上了。简家姑娘简映媛和罗吟霜坐在一旁,却没看见顾骞。 见状,凌雪珺松了一口气。幸好那个冤家不在,不然自己还真有些不自在。 看见凌雪珺与凌玉柔走了过来,凌钦便向二人招了招手,叫道:“玉柔,雪珺,快来!” 听到凌钦叫着二人的声音,罗霖急切地转回头,看见二人,忙露出一个微笑,站起身来,对着二人招呼道:“二姑娘,三姑娘,你们来了。” “嗯。”凌玉柔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罗公子,你们来得可真早啊。”凌雪珺笑着招呼道。 “我从天香轩一出来,便与四郎一起到了这里。”罗霖回答道。 上回在桃花会上,凌雪珺大放异彩,韦海亭对她印象颇深,便对着她笑道:“三姑娘,快过来坐!一会儿我们又来行酒令赋诗啊。” “好啊。”凌雪珺心情颇好,微笑着应道:“还请韦公子多指教。” “三姑娘谦虚了。”韦海亭笑着说道,“上回在南山下曲水流觞之时,在下已经见识过三姑娘的文才,甚为佩服。” “韦公子谬赞了。”凌雪珺笑道。 “在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韦海亭说道。 凌雪珺还想再谦虚一下,只听凌钦呵呵笑了起来,“好啦,你们俩都别客套了。玉柔,雪珺,你们俩快坐下。” “好。”凌雪珺点了点头。她见罗霖身边的位置空着,便顺势坐在了罗霖身边。 凌玉柔愣了一下,坐在了她的旁边。 “玉柔,雪珺,你们要饮点酒吗?”凌钦摇了摇手中的酒壶,说道,“我叫人拿了点你们女孩子爱喝的胭脂红,不醉人的。” 这胭脂红酒味浅,味甘甜,喝起来像糖水一般,姑娘们相聚时,便喜欢饮此酒。凌雪珺觉得今日与罗霖进行得很顺,此时又没有顾骞在场碍眼,心情愉悦,便对着凌玉柔说道:“二姐,今日难得这么高兴,我们也少饮点吧。” 凌玉柔犹豫了片刻,然后点头笑道:“好吧。” “来!四哥,帮我与二姐斟上!”凌雪珺对着凌钦叫道。 “好!”凌钦应道,然后拿起酒壶,站起身来,准备为凌玉柔与凌雪珺斟酒。 正在这时,罗霖伸手从凌钦手上抢过酒壶,笑着说道:“四郎,你离得远,不顺手,还是我来为两位姑娘斟酒吧。” “那也行。”凌钦便把酒壶交给罗霖,自己乐得清闲。 罗霖站起身来,将凌玉柔与凌雪珺面前的酒杯斟上酒。待罗霖将酒壶收回之后,凌雪珺看见自己面前的酒杯已斟满了酒,而凌玉柔的酒杯中,却只有大半杯酒。 凌雪珺一愣,以为罗霖不知道自己没给凌玉柔斟满,正想出言提醒他,这时,就听凌钦大声叫道:“五郎,阿骞,你们怎么才来呀?来晚了,可要你们罚酒的!” 凌雪珺下意识地转过脸去,只见顾家五郎顾宜与顾骞一正向着听泉亭走来。 此时,顾骞一脸浅淡的微笑,晕黄色的灯光,照在他面上,像是笼上了一层薄雾,长身玉立,挺拔如松。平心而论,顾宜也算得上是美姿仪,可与顾骞一比,两人之差仿若云泥。看着顾骞这般模样,凌雪珺突然一阵恍惚,她像是又回到了前世一般,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阿骞,你先前不是跟我说马上便过来吗?怎么来得这么迟?”凌钦问道。 “还说?”顾骞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五哥好不容易摆脱了京城四美,立刻就赶过来了。” 听了顾骞的话,顾宜在抿嘴轻笑。 “还有京城四美?”凌钦一愣,“是谁?” 顾骞一脸无奈地回答道:“就是我那两个妹妹阿薇,阿莹,还有我表妹云珊和她表姐吴翎姑娘啊。” 凌钦刚把一口酒喝到嘴里,听到顾骞这话,差点没把酒喷出来,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人却咳个不停。 听着凌钦一咳,凌雪珺便觉得一阵心惊胆颤。小时候凌钦患有喘鸣之症,那病发作起来便如这般,咳嗽不止,以致于她只要一听到凌钦咳嗽,便会觉得心生恐惧。 见凌钦因为咳嗽,脸涨得通红,她赶紧站起身来,跑到凌钦面前,问道:“四哥,你怎么了?别是喘鸣症又犯了吧?” 凌钦咳得说不出话来,冲着凌雪珺摆了摆手。 顾骞见状,忙端了一杯茶,给凌钦送过去。 凌钦就着顾骞的手,将杯中的茶饮了一大口,这才慢慢止住咳,然后便见他重重地喘着气,一时还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凌雪珺满眼惊惶,顾骞对着她温言说道:“三姑娘别担心,你四哥不是喘鸣之症犯了,应该只是饮酒呛着了。” 听到顾骞的话,凌雪珺抬起眼来,望向他。 夜色中,只见他冠玉一般的面上,两只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幽黑明亮。灯光映射在他眼中,仿佛有火苗在他眼里跳动着。 而她的模样,映在他双眼的正中。   第33章 卧谈 看见自己的身影在顾骞眼中闪烁着,凌雪珺的心,不可抑制的,又是一阵猛跳。她赶紧避开眼去,低下头,对着顾骞礼貌地说道:“多谢顾公子。” “无事。”顾骞笑了笑,将茶盏放回桌上,然后回了自己的座位。 凌钦歇了一会儿,终于能说出话来了,便拍了拍胸脯,大声嚷道:“刚才,差点没把我心给咳出来了。” 凌雪珺想着自己先前被凌钦吓得半死,他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便瞪了他一眼,数落道:“四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呛着呀?” “还不是怪他!”凌钦指着顾骞。 顾骞一脸无辜:“关我何事?” “都是被你那京城四美闹的!”凌钦忿忿说道。 顾骞一愣,随即笑而不语。 凌钦又问道:“对了,京城四美这名号,是哪来的啊?” 顾骞笑道:“是云珊自封的。” “我一猜便是她!”凌钦哼了哼,“只有她脸皮才这么厚!” “阿钦,你怎么这么说云珊啊?”顾宜问道。 凌钦转脸对着顾宜说道:“五郎,你看这四个姑娘中,你们家两个姑娘和那位吴姑娘都还算得上温柔娴淑,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有阿骞那又刁蛮又傲慢的表妹,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吴翎温柔娴淑?凌雪珺撇了撇嘴角。 “你这话要被云珊听到了,怕是饶不了你。”顾宜大笑着用手指着凌钦。 “我还怕她?”凌钦轻轻哼了一声,又说道,“她还自封为京城四美?我看我们这里坐着这四位姑娘叫京城四美还差不多!” 他话音一落,座下四位姑娘皆是一愣。 罗吟霜偷偷瞄了顾骞一眼,说道:“凌公子,你这样说顾公子的表妹,小心顾公子生气呢。” “他才不会为这事生气呢。”说着凌钦用肩膀撞了一下顾骞,说道,“阿骞,你会生气吗?” 众人一听,皆拿眼看着顾骞。 顾骞轻声咳了两下,然后一脸正色地说道:“其实我觉得阿钦说得也很有道理。” 凌钦、韦海亭与简平洛皆大笑出声。 罗吟霜被羞得,脸更红了,简映媛和凌玉柔也面带赧然之色,只有凌雪珺面色如常。 “哈哈,顾六郎,你这么说,小心我给陆姑娘告状去!”韦海亭大笑道。 “你觉得云珊会信你还是信我?”顾骞侧脸睨着韦海亭。 韦海亭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看了看四位姑娘,只见其中三人脸蛋皆红扑扑的,只有凌雪珺面不改色。他心中一时兴起,便逗着凌雪珺道:“三姑娘,六郎说你们才是京城四美呢,嘿嘿!你不高兴?这可是顾六郎说的啊!不知多少女子羡慕你们呢!” 凌雪珺淡然一笑,说道:“客套之话怎可当真?” “这话怎么说?”韦海亭一愣,“难道你认为六郎说得是假话。”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我四哥说我们才是京城四美,你觉得,顾公子当着我们的面,还能怎么说?难道说我们不如他家那四个美?你们这不是为难人家顾公子吗?如果他那四个好妹妹也在这里,他自然不会这么说了。” “那三姑娘觉得,他会怎么说?”韦海亭似乎很有兴致,刨根问底道。 凌雪珺望着韦海亭嫣然一笑,娇声说道:“自然是说我们四个,和他家那四个都是一样美啦!” 凌玉柔一听,“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罗吟霜与简映媛也是捂嘴偷笑。 简平洛对着顾骞大笑道:“哈哈,阿骞,你是不是得罪过三姑娘?” 顾骞侧眼看着凌雪珺,手指一直不停地在酒杯上摩挲着。 凌雪珺本就长得好,先前对着韦海亭那一笑,更是千娇百媚,看得他不禁一呆。韦海亭愣了片刻,赶紧掩饰地扭过脸来,对着顾骞问道:“阿骞,三姑娘说得对吗?” 听到韦海亭问自己话,顾骞放下酒杯,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凌雪珺。 此时,凌雪珺也正望向他。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时,她神色怔了怔。 他望着她,笑容深深:“自然不会。” 听了他的话,凌雪珺眼中似有意外之色。 “那你会怎么说?”韦海亭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说真话。”顾骞说道。 “真话是什么?”韦海亭再一次发挥发刨根问底的本事。 凌雪珺觉得他以后可以到御史台去任职。 顾骞拈起桌上的酒杯,轻轻饮了下去,然后轻声说道:“我先前说的就是真话。” 不管是饮酒还是说话,他的眼睛都一直没有离开过凌雪珺。 凌雪珺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却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有一只小鹿在撞着一般,前世那熟悉的感觉又向她袭了过来。她将自己翻腾着的情绪强压下去,在心里拼命地对自己说,凌雪珺,他说的只是客套话,你万万不可当真。你千万记住,惹谁也不能再去惹他了,否则,你会比前世死得还惨!前世罗霖对你情深意重,这一世,他定然也会对你好。他才是你的良配,你一定要好好待他,切不可再选错人了。 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对着顾骞笑道:“顾公子可真会说笑。改日待陆姑娘她们在的时候,顾公子真这么说了,我才会信呢。”然后又转过脸去,不再进顾骞,对着罗霖笑道,“对了,罗公子,上回雪珺下棋输给你了,心中一直不服气呢。罗公子得闲的时候,可否与雪珺再下一盘,给我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啊?” 顾骞看见凌雪珺在低头之时,明明变了神色,他感觉,凌雪珺对自己应该有情意的,只是不知为何,她一直刻意地逃避着自己,而努力让自己向罗霖靠近。比如,她视与自己对弈如洪水猛兽,却对罗霖主动相邀。想到这里,顾骞心头一阵苦笑。看来,自己任重而道远。 “自然有机会的。”罗霖笑着说道,“对了,下个月清风棋院要举行一个棋艺比试,若凌姑娘真喜棋,不妨去试试。在比试中得了头名的人,可得一副玉棋呢。” 听罗霖这么一说,凌雪珺便想起了,前世也有这个比试。那时顾骞去参加了这比试,她为了看顾骞,还跟着去观过棋。她记得,头名是被顾骞得了的。彩头确实是一副玉棋,当时她还强迫他把这玉棋送给了自己。 不过,她记得当时去看的时候,皆是男子在比试,没有看见女子,便好奇地问道:“女子也可参加?” “自然可以。”罗霖微笑着说道,“三姑娘若怕不便,到时戴个帷帽便是。” 罗霖这话一出,凌雪珺突然想到在灵觉寺,自己第一回与顾骞对弈之时,便是戴着帷帽的。她情不自禁转过脸,向着顾骞望去,正巧他也望着自己,神情怔忡,似是也想起当日之事。 凌雪珺心又是一跳,赶紧把脸又转了开去。她对着罗霖问道:“罗公子,你也要去吗?” “去啊。”罗霖说道,“这般盛会,棋逢对手,我怎么能不去凑凑热闹?三姑娘,你去吗?” 凌雪珺自然也想去,可自己一女子,不可随意抛头露面,只得笑了笑,说道:“我,我先问问郡主再说。” “也是。”罗霖点头笑道,“自然要长辈同意才能去。” 接下来,众人又是一番饮酒作诗,到了下亥时才各自散去。 在席间,凌玉柔刻意观察了凌雪珺一番。她发现,凌雪珺确实对两个男子有些特别。第一个便是罗霖。凌雪珺对罗霖分外热情,有事无事都爱找罗霖说话。另一个特别的男子,便是顾骞。她对顾骞,与对罗霖刚好相反,是刻意地回避和冷淡。 见她对顾骞如此,凌玉柔很是不解,难不成,真像韦海亭说笑的那般,顾骞得罪过她? 不过,凌雪珺对罗霖的热情,让她心中很是不安。 回居所的路上,凌玉柔见凌雪珺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儿,心情似乎还不错。她笑着说道:“三妹,我们姐妹俩好久没有夜谈了,反正今晚你我还无睡意,不如我们俩同睡一床,好好聊聊天。” “好啊。”凌雪珺回过脸,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问道,“那睡你屋还是睡我屋啊?” “睡你屋吧。”凌玉柔笑道,“你那里离郡主的房间远些,免得我们说话吵着郡主了。” “好。”凌雪珺应道,“二姐,你收拾完了就过来吧。” 凌玉柔回到自己房里,洗漱完毕,拿了寝衣便到了凌雪珺的房间。一进屋,看见凌雪珺已经坐在床上等着自已,见她来了,忙叫她上床来。她忙换好寝衣,上了床,与凌雪珺挤在了一起。 凌雪珺呵呵笑了起来:“二姐,好久我们都没有这样了。” “是啊!”凌玉柔感慨道,“小时候在丰阳,你,我,大姐,我们三个常挤在一起睡的。” “后来你走了,大姐也出嫁了,我想挤也找不到人了。”凌雪珺轻叹一声。 “对了,大姐过得好吗?”凌玉柔问道,“说起来,我有八年没见过她了。” “还好。”凌雪珺说道,“大姐夫对她也不错,这么多年,房里没有添人。还有,大姐育了三子,夫家上下对她都满意,日子还算舒心。” “那就好。”凌玉柔点了点头,“我们姑娘家,不就盼着能嫁个好夫婿,和顺一生吗?” “嗯。”凌雪珺应了一声。前一世费尽心机,自己嫁了个自己以为的好夫君,没想到却是那样的结果。想到这里,她不禁一叹。 “雪珺,你叹什么气啊?”凌玉柔问道。 凌雪珺忙掩饰道:“没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二姐啊?”凌玉柔问道。 “没有啊。”凌雪珺赶紧否认。 见凌雪珺不肯说,凌玉柔便迂回着问道:“雪珺,今晚玩得开心吗?” “开心呀。”凌雪珺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与罗公子甚谈得来呢。”凌玉柔小心地试探着。 “嗯。”凌雪珺应了一声,又说道,“罗公子人很好啊。” “哪里好啊?”凌玉柔追问道。 “家世好,容貌好,才学好,人品好。”凌雪珺一口气说出四个“好”字。 听了凌雪珺如此夸赞罗霖,凌玉柔心里一沉。自己这个妹子,多半看上罗霖了。想到这里,她闷声问道:“雪珺,今晚可有顾六公子在场呢。他可是容貌才学冠绝京城之人,你怎么看到的都是罗公子的好,没看到顾六公子的好啊?” 听到凌玉柔提起顾骞,凌雪珺一怔。半晌,她才说道:“顾骞,他,他人品不如罗公子好。” “什么?”凌玉柔惊讶不已,“顾六郎的人品会不如罗公子?不是吧?” 前世他娶了自己,又负了自己,最终逼死了自己,当然人品不好了。可这些,凌雪珺都不能跟凌玉柔说,只好笑了笑,说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顾六郎你都看不顺眼,那你看谁顺眼?”犹豫了片刻,凌玉柔又问道,“莫不是你只看那罗公子顺眼?” 凌雪珺轻笑出声,半开玩笑地说道:“罗公子看起来,确实挺顺眼的。” 凌玉柔一呆,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凌雪珺这句话,害得凌玉柔整夜没睡。她感觉出来,凌雪珺对罗霖有意,不然,她也不会觉得他比顾骞还好。这可怎么办?姐妹俩喜欢上同一个男人,传出去定会让旁人看了笑话的。而且,她也不愿意因为罗霖坏了自己与凌雪珺的姐妹之情。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两全其美呢? 想到这里,凌玉柔一阵头痛。她决定,在没有想到解决办法之前,暂时不再与罗霖私下见面,最好连书信都不再传,免得闹出什么风波来。   第34章 说服 次日起床时,凌雪珺看见凌玉柔的双眼肿得像桃子一般,惊讶不已,叫道:“二姐,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双眼这么肿?” 凌玉柔掩饰地笑了笑,说道:“我好久没与人同睡一铺了,有些不习惯,一晚都没睡着。” “这样啊。”凌雪珺一脸关切地说道,“那从郡主那儿回来,二姐你便去睡一会儿吧。” “好。”凌玉柔点了点头。 姐妹二人又说了几句,各自洗漱梳妆好,便去静心堂陪明慧郡主送客。 客人们都在房里吃过早食了,客人们来静心堂与明慧郡主夫妇道别后便陆续离开。 有长辈在场,告别之时都中规中矩,连许鞅这样的恶人看起来都乖巧得很,自然也没再生出什么事端。 待客人都离开之后,明慧郡主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了。 如今,这别院中便只剩下凌家的人了。凌昌谨带着两个儿子去后山钓鱼,凌雪珺与凌玉柔便陪着明慧郡主说话。闲话之时,明慧郡主问起凌玉柔和凌雪珺在这牡丹会上,可曾有看中的人。 听到明慧郡主问这事,凌玉柔想起凌雪珺对罗霖那隐隐的情意,心头便是一紧。她扭头看了看凌雪珺,见她正一脸羞涩地低着头。 “玉柔,你可有中意之人?”明慧郡主先问凌玉柔。 凌玉柔一怔。中意之人倒是有,可是,雪珺似乎也中意那个人。罗霖两个字就在她的嘴边,可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怕,自己一旦说出自己与罗霖两情相悦之事,凌雪珺会受不了。她知道,凌雪珺无论长相还是才学,都胜过自己。除了家世差一些,凌雪珺不比京中任何一个贵女差。 如果凌雪珺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子,居然喜欢上了处处不如自己的堂姐,以她那般心高的性子,必定是受不住了。她不想看到自己与凌雪珺的姐妹亲情化为乌有,她宁愿自己受点委屈,哪怕不能与罗霖在一起,她也不想与凌雪珺有成为陌路人的一天。 想到这里,凌玉柔咬了咬牙,抬起头来,对着明慧郡主颤声说道:“玉柔,没,没有中意之人。” 凌雪珺知道,凌玉柔其实是有意中人的。不过,当她听到凌玉柔对*郡这样说,却也不觉得意外。她以为凌玉柔意中的男子没有来这牡丹会,所以,她才会这样对明慧郡主说的。 听了凌玉柔的话,明慧郡主轻声一叹,说道:“玉柔,伯母知道,要想夫妻和顺,最好是嫁给自己中意之人。伯母也年轻过,也是过来之人。当初伯母放着那些封疆大吏的公子不嫁,却选了你们伯父,就是因为我喜欢他。这么多年来,我与你们伯父情意甚笃,不曾红过一回脸。我也想让你们像我一般,能选个自己中意之人再嫁过去。所以,我一直没有替你们作主议亲,就是想先让你们自己选人。不过,玉柔,你却一直没有选到人。你今年也该满十七了,再拖下去,这年纪可就拖大了,到时,可就更不好说亲了。” 听到明慧郡主的话,凌玉柔一直低着头,咬着唇,没有说话。 看她这模样,明慧郡主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说道:“玉柔,若今年过年时,你没有选到合心意的,那伯母就替你作主了。” 闻言,凌玉柔身子微微一颤,垂下眼眸,说道:“玉柔一的皆听郡主和伯父安排。” 见状,明慧郡主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转过脸,看着凌雪珺,问道:“雪珺,你可有中意之人?” 凌雪珺神色一怔。前世,明慧郡主也曾问过她这句话,当时,她想也没想,便说出了顾骞的名字。明慧郡主惊讶之余,也表示会尽力帮她。可惜,她等来的却是顾家与吴家议亲的消息。而她为了坏顾吴两家的姻缘,甚至做出有失女子体面之事。明慧郡主当年虽然生气,却仍然出面帮她把事情压了下来,还借太后的手去压顾家,最终让她如意以偿嫁给了顾骞。而凌玉柔的婚事,也是明慧郡主一手安排。 从前世明慧郡主为她和凌玉柔所做的种种事情来看,郡主是真心待她与凌玉柔的,真把她们当作亲生女儿般看待的。不过,这一世的她,不敢向前世那般任性了。虽然她这一世也想嫁给罗霖,但毕竟不如前世想嫁给顾骞那么热烈。而且,一直以来,她也没有得到罗霖的回应,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因而,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她不想再嫁给一个心中有其他女子的男子了。毕竟这一世,她与罗霖认识不过两个多月,见面也不过寥寥几次。对如今的罗霖,她根本不如前世那般了解他,所以,她决定还是多等些日子,待罗霖对自己有了明确的回应,再将此事告诉明慧郡主。 于是,凌雪珺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回郡主的话,雪珺也没有中意之人。” 听到凌雪珺这般说,凌玉柔一怔。三妹不是对罗霖有意吗?为何不对郡主说?她抬起眼,看着凌雪珺低着头,面容似是含羞带怯。她想,三妹多半是害羞,不好意思对明慧郡主说吧。 明慧郡主听到凌雪珺这么说,摇头一叹,问道:“雪珺呀,你也没有看中?” 凌雪珺轻轻点了点头。 “唉!雪珺,你可不要学你二姐啊。”明慧郡主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虽然才及笄,年纪看起来还小,但多晃一两年,也就成了老姑娘了。” “雪珺知道的。”凌雪珺怕明慧郡主像先前说凌玉柔那般说自己,赶紧截了她的话。 “知道了便好。”明慧郡主说道,“响鼓不用重槌,你们自己要把握好分寸!” “是。”凌雪珺应道,然后侧过脸,对着凌玉柔偷偷吐了吐舌头。 看见凌雪珺那调皮的模样,凌玉柔不禁会心一笑。原本阴霾的心情,也有了一丝明朗。 明慧郡主又说道:“不过,倒有两家看中了你们。” “有人看中我和二姐?”凌雪珺讶然道。 “嗯。”明慧郡主点了点头,说道:“罗家夫人在与我说话之时,我隐隐听出罗家有向我们结亲的意思。不过,她说得委婉,也没有说到底看中了你们中的那一个。” 听到明慧郡主提到袁夫人,凌玉柔和凌雪珺心头皆是一跳,都感觉袁夫人所说的,应该是自己。 “另一位倒明确提出对雪珺你有意。”明慧郡主看着凌雪珺。 “谁?”凌雪珺一听,心中不禁忐忑不安。 明慧郡主紧紧盯着凌雪珺,缓缓说道:“许鞅,许将军。” “怎么是他?”凌雪珺整个人都呆住了。 “雪珺,你对许将军可有意?”明慧郡主问道。 “我,我不想嫁得太远!”凌雪珺赶紧摇头道。 “我也这么想的。”明慧郡主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没有回应他,他应该明白我是在委婉地拒绝了他。” “那便好。”凌雪珺长长出了一口气,悬在半空的心也放了回去。 三人便放下这桩事不再提,又聊起了园中的牡丹。 看明慧郡主心情慢慢好了起来,凌雪珺又对她提起自己想去参加清风棋院举行的棋艺比试一事。 明慧郡主一听,摇了摇头,说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啊?” 凌雪珺却是不死心,又说道:“郡主,雪珺去比试的时候,可以在脸上戴一顶帷帽,旁人就看不到雪珺的面容了。” “戴了帷帽,旁边就不知道你是郡主府出来的凌雪珺了?”对凌雪珺的话,明慧郡主是一脸的不赞同,“那去参加比试之人,多是男子。你私下与男子下棋切磋一番,伯母还能答应,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人,与一众男子在一起对弈比试,那可不成。” “郡主真的不让雪珺去?”凌雪珺心凉了半截。 “雪珺,听伯母的话。”明慧郡主温言说道,“另去抛头露面。” “那……那好吧。”凌雪珺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无用了。 见凌雪珺一脸闷闷不乐,明慧郡主又说道:“雪珺,你别怪伯母不近人情。伯母知道你才学棋艺都在许多男子之上,不过,伯母不让你去,也是为了你好。你在这比试中,就算得了头名又如何?京城世家哪个愿意娶一个喜欢在男人堆里出风头的姑娘?你去了,只会对你以后议亲造成阻扰。” 明慧郡主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雪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可是她心里总有一种不甘的感觉。如果一切还与前世一样,这一世得头名赢得那副玉棋的人,应该还是顾骞。前世自己撒娇从他手中要得这副玉棋,后来成亲之时,她又把这玉棋带回了顾家,闲暇之时,她与顾骞也用的这副玉棋对弈打发时间。因而,对这副棋,她还是有些感情的。只是这一世,自己不可能再去向顾骞讨要这玉棋了。看来,今生今世,这玉棋怕是与自己无缘了。想到这里,凌雪珺轻轻一叹。 听到凌雪珺的叹气之声,明慧郡主又说道:“雪珺,伯母知道你心头不痛快。这样吧,伯母答应你,这清风棋院的棋艺比试无论谁得了头名,伯母都把他请到府里来,私下与你下一盘棋,如何?” “什么?”凌雪珺一愣。 这得了头名的人,不就是顾骞吗?那不是叫自己与他下棋?她才不想与他下呢! 可凌雪珺的心思,明慧郡主却是不知,又说道:“你若能赢了那得头名之人,说明你的棋艺更在他之上,心里也该舒坦了。若是没赢,那你就算去了也得不到头名,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你看伯母这样安排,可好?” 见明慧郡主一脸关心,凌雪珺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好微笑着应道:“郡主考虑得如此周到,怎么会不好?雪珺多谢郡主了。” 她想着,反正与顾骞的棋艺比试还未完。他要是又得了头名,那自己与他的这场比试,就当提前践约了。若是自己赢了,以后可就再也不用看着他那张脸与他下棋了,那才真真叫好!这样一想,她心里便舒爽多了。   第35章 约棋 陪着明慧郡主吃过午食,凌雪珺与凌玉柔便各自回房午憩。 凌玉柔刚进屋,侍女翠环便将一封书信递给她,说道:“姑娘,这是罗公子差人送来的。” 凌玉柔一愣,随即从翠环手中拿过信,说道:“我想歇息了,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叫你。” “是。”翠环退到门门,转过身将房门关了起来。 凌玉柔坐在床边,捏着手中的信,突然有些心慌意乱。她才决定暂时不要与罗霖私下来往,这信就送到了跟前。 她拿着信想了半晌,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忍不住,将信拆了开来。 罗霖约她在后山五花亭相会,说是有话要与她说。 那,到底去,还是不去呢?凌玉柔一阵头痛,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她想去见罗霖,可又怕凌雪珺知道了自己与罗霖的关系,与自己产生隔阂,影响姐妹感情。况且这时候,凌昌谨父子三人正在后山垂钓呢,要是被他们撞见了,这事可就闹大了。 凌玉柔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在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之前,暂时不与罗霖见面,以免生出事端来。于是,她将信撕碎扔进纸篓里,然后上了床。昨晚没睡好,她也乏了,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此时,罗霖正在五花亭,等着凌玉柔的到来。可他左等右等也不见凌玉柔来,又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心里更是着急。直到两个时辰后,凌玉柔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他才相信她今日不会出来了。不过,他却没想到凌玉柔是故意不出来见自己,以为她应该是被什么事绊着,出不来,想着改日再约他,便独自回了城。 后来,他又叫人送过几回信给凌玉柔,她不仅没出来见自己,连信儿也没回过一封,他才明白,凌玉柔是故意不见自己的。这时,他有些慌了,想找凌玉柔问问,却也找不到机会与她见面。他心里虽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明慧郡主带着凌玉柔和凌雪珺姐妹在别院又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牡丹花都谢得差不多了,她们才回了城。 此时,已是六月,朱沅与许鞅已经回了南朝。不过,听说在他们回去之前,朱沅向皇帝求娶晋阳公主,皇帝答应了,只待朱沅回去向靖安帝禀报之后,两朝便结百年之好。 听到这个消息,凌雪珺心里一动。看来,朱沅最终还是选择了与齐王结盟。不得不说,朱沅还算有眼光,毕竟在前世,李晃是最终的胜者。 凌雪珺回到城里的时候,清风棋院的棋艺比试也已经结束了。意料之中,顾骞得了头名。那副玉棋,自然又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凌雪珺听着凌钦兴致勃勃地向自己讲述顾骞如何大杀四方,赢得了玉棋,心头却有些许的失落。她也不知这失落,是为自己未能参加这棋艺比试,还是为了自己与那副玉棋无缘。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参加这场比试,到底是为了得那头名,还是为了赢得那副玉棋。可惜,想了半天,她与没有想明白。 这边,罗霖听说凌玉柔回了城,又叫人送了两回信来。可凌玉柔那边还是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他越等心中越焦急,便四处找机会去见凌玉柔,想要问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天,他与凌钦、顾骞、韦海亭几人在聚贤茶楼品茗清谈之时,听到凌钦对顾骞说,明慧郡主想请顾骞次日到凌府去作客。 听到这话,他心里猛然一动,叫道:“阿钦,你这就不对了,为什么只请阿骞不请我?” “你又没得头名。”凌钦瞥着他。 “感情你们郡主府得了头名的才能去?”罗霖不满道。 凌钦嘿嘿笑道:“算你说对了。” 罗霖气得翻了两个白眼,韦海亭笑而不语。 对明慧郡主的邀请,顾骞也有些惊讶,问道:“郡主叫我过去,可是有事?” 凌钦笑着说道:“上回清风棋院那对弈比试,雪珺不是很想去吗?母亲没同意她去,她一直有些介怀。正巧你得了这头名,我母亲便想请你过府与雪珺对弈一回,说雪珺若赢了你,就算是得了头名,她也该高兴了。若没有赢你,那她参加比试也得不了头名,也无甚遗憾了。” “三姑娘能赢六郎?”罗霖一脸不屑,“她连我都下不过,怎么赢得了六郎!”他在清风棋院的比试中,可是前十六名都未进的。 听到罗霖的话,顾骞眸色微微一闪。上回凌雪珺与罗霖在南山草庐对弈,他明显看出凌雪珺是故意让着罗霖的。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有一股酸气,从他心里直往外冒。 凌钦转过脸,对着罗霖说道:“你可别小看了雪珺,她在丰阳跟着慈元大师学棋多年,一向鲜逢对手。那日会输给你,只是一时失手,你再与她下一盘,未必赢得了她。” 凌钦之言,正中罗霖的下怀。于是,他嘿嘿笑了笑,说道:“你既然如此说,那我明日便去观棋,看看三姑娘到底有多厉害。” 凌钦干脆地答应道:“你这么想来看,便来吧。” “那好。”罗霖转过脸,对着顾骞笑道,“六郎,那我明日来将军府叫你一道前往郡主府。” 看着罗霖一脸计谋得逞的笑容,顾骞心头老大不爽。好不容易可以与凌雪珺单独相对,没想到这个煞风景的罗霖却要来掺一脚。于是,他抬起头,对着罗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啊,你到时叫我便是。” 罗霖此时还沉浸在很快便能见到凌玉柔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感觉到顾骞眼中的醋意。 几人又饮了一会儿茶,才各自回家。 凌钦回了府,便告诉明慧郡主自己已经邀请顾骞来府里对凌雪珺对弈。明慧郡主便差人叫了凌雪珺过来,让她准备明日与顾骞对弈。 凌雪珺听到明慧郡主的话,愣了片刻。她没想到明慧郡主还将此事记在心上,真的将顾骞请了来。既然已经如此,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次日,顾骞散值后,便回了府,准备换件衣服便前往郡主府。他刚收拾妥当,便听到门房禀报说,罗霖已经在门外等着自己。见罗霖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去郡主府,他心头又是一阵不爽,特意在屋里喝了一盏茶,才拿起准备好的盒子,慢吞吞地出了府来。 看见顾骞,罗霖急忙叫道:“六郎,你怎么这么晚啊?我们快些过去吧!” “这不离天黑还早吗?”顾骞笑了笑,说道,“不急!” “哎呀,你还是快些吧,让三姑娘久等可就不好了!”罗霖说道。 听罗霖提到凌雪珺,顾骞心头又是一阵酸意。他淡淡一笑,说道:“那便走吧!”说罢,他回过脸,将盒子送给随从,然后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手中马鞭一挥,马儿便奔了出去。 罗霖没想到顾骞这会儿动作这么快,大叫道:“哎!六郎,等等我呀!”然后慌忙上马,追了上去,口中还不停念道,“这个六郎,先前不急,这时又跑这么快作甚?” 顾骞骑坐在马上,感觉风从自己身体两边穿过,像飞了起来一般,身后还隐隐传来罗霖的喊声。他嘴角微微一弯,然后用右手紧紧拉住缰绳,口中大叫一声:“驾!”同时,左手扬起马鞭狠狠一挥。 那马儿吃痛,跑得更欢了,风驰电掣一般,向着郡主府奔去。 罗霖见状,也是快马加鞭,紧随其后。 待顾骞与罗霖到了郡主府,不过才酉正二刻。凌钦知道他们来了,特意赶到到府门前迎接。 见顾骞手中提着一个盒子。凌钦笑嘻嘻地迎上去,说道:“阿骞,你人到便是了,还带什么礼物啊?”说罢便笑着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提盒。 顾骞身一侧,避了开去,口中说道:“少来,不是给你的!” “那是给谁的?”凌钦问道。 “反正不是你。”说罢,顾骞也不理他,自顾自进了门去。 凌钦撇了撇嘴,然后将手搭在罗霖的肩头,冲他使了一个眼色,问道:“他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罗霖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他出门的时候,手里便提了一个盒子,也没给我看” 闻言,凌钦一脸狐疑地捏着自己的下巴,喃喃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居然如此神秘?”接着又轻轻一哼,“反正我一会儿也会知道的。”说罢便与罗霖一道,跟在顾骞身后走进门去。 顾骞与罗霖进了府,便去和风院拜见明慧郡主。 明慧郡主对于顾骞愿意来郡主府与凌雪珺对弈,心里十分欢喜。虽然顾骞愿意来,多半是看在她的面上,但他肯来陪凌雪珺这个芝麻小官的女儿,也算是给足面子了。因而,见了顾骞,明慧郡主态度异常和蔼可亲。 几人坐在一起闲谈了一会儿,凌雪珺也到了。 明慧郡主看见凌雪珺走到门边,忙对着她招手道:“雪珺,快进来,六郎已经过来了。” 凌雪珺看见罗霖也在,有些意外,忙对他笑了笑,然后走上前,对着顾骞与罗霖行礼道:“二位公子,雪珺这厢有礼了。” 顾骞与罗霖忙起身回礼。 凌雪珺抬起身,对着顾骞淡淡点了点头,转过脸,又对着罗霖笑了笑。 罗霖回了她一个微笑。 顾骞看见,感觉不知道哪里的醋坛子又被人打翻了,鼻端全是酸溜溜的感觉。不过看罗霖东看西看,似乎没把凌雪珺放在心上的感觉,他心里才又好受了些。 明慧郡主把凌雪珺拉到身边坐下,笑着对顾骞说道:“六郎,你刚到,多歇一会儿,等气匀了再下棋。” 顾骞忙起身回话道:“郡主,在下已歇息好了,随时可以与三姑娘对弈。” “那好。”明慧郡主又转过脸去看了看凌雪珺,问道,“雪珺,你可以了吗?” 凌雪珺微微一犹豫,说道:“回郡主,雪珺准备妥当了。” “好。”明慧郡主点了点头,笑道,“那我便叫人拿棋到书室摆上了。” “郡主。”顾骞突然说话道,“在下带了棋来。” “你还带了棋来?”明慧郡主惊讶道。 顾骞微微一笑,把自己随身带来的那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黑一白两个瓷笥。 凌雪珺一看这瓷筒,心头便是一跳,脱口叫道:“你把那副玉棋带来了?”   第36章 叶公 顾骞抬起头来,深深看了凌雪珺一眼,然后笑道:“三姑娘说得对,今日我特意将我参加清风棋院比试所得的那副玉棋带来了。” “你把这玉棋带来作甚?”明慧郡主不解地问道。 “回郡主的话。”顾骞笑笑说道,“那日阿钦说,叫在下来与三姑娘下这一盘棋,皆是因为三姑娘无缘参加清风棋院的比试,故而让在下来与之对弈。既然这盘棋是因清风棋院而起,索性便拿这副棋作彩头。若是在下不能胜过三姑娘,这副玉棋便归三姑娘所有。” 明慧郡主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六郎,你能来陪雪珺下棋,便已经很赏脸了,这彩头就不用了吧?” “非也,郡主。”顾骞微笑着说道,“这可不是夺人所爱。既然是博弈,自然要有奖有罚。而在下与三姑娘这局因清风棋院而起的这局棋,没有什么比以清风棋院这副玉棋更合适的奖品了。” 看着明慧郡主面色还在犹豫,顾骞又说道:“其实这副棋我也是舍不得的,自然是有□□成的把握,我才敢拿它出来作彩头。” 这句话明显是没把凌雪珺放在眼里。 凌雪珺心头一阵无名火起,“腾”地站起身来,对着顾骞说道:“那好!若是雪珺侥幸能够获胜,还望顾公子忍痛割爱了!” “好说,好说。”顾骞微笑着望着凌雪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见他这般模样,凌雪珺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自己也说不出来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狐狸的陷阱里。 “娘,那我带阿骞与雪珺到书室去了。”凌钦说道。 “好。”明慧郡主点了点头,笑道,“让万显来我这儿拿一品珍为两位公子泡上。” 一品珍是极其珍稀茶叶,每年只得几十斤,只有皇帝、太后才有的。太后心疼明慧郡主,每年都把自己的茶分一半给她。听到明慧郡主拿出御品香茗来招呼自己与顾骞,罗霖不禁咂了咂舌,对着顾骞悄悄说道:“六郎,看来我今日有幸能品到这一品珍,可算是沾了你的福气呢。” 顾骞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众人向明慧郡主行礼道别后,便去了书室。在路途之上,凌雪珺趁着凌钦与罗霖都没注意时,对着顾骞悄悄说道:“这一盘棋,要在我们剩下的棋局中抵一局啊。” 顾骞看了看她,嘴角一弯,应道:“好。” 见他答应了,凌雪珺也不多说话,便快走几步,与凌钦走在了一道。 到了书室,凌钦叫人拿来棋盘,顾骞将带来的玉棋拿出来,置于棋盘两侧。 隔了一世,凌雪珺没想到自己与顾骞还能坐在一起用这副玉棋对弈,果然是天意弄人啊。她坐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神慢慢平静下来。两人猜了子,凌雪珺执白,顾骞执黑,便开始厮杀起来。 凌钦与罗霖则坐在一旁观战。 可罗霖此时哪有心思看棋?想到自己来了郡主府里,坐了半晌,连凌玉柔的影子都没看到,心里跟猫抓似的。实在忍不住,他偷偷对着凌钦问道:“阿钦,怎么二姑娘没来看棋?” 此时,凌钦一颗心都在棋盘上。看着棋盘上的局势风潮暗涌,正是兴起之时,便随口应道:“玉柔一早便去了覃夫人那里,今天会晚点回来。” 什么?罗霖目瞪口呆,自己这一回又白跑路了?玉柔不会是知道自己要来,故意躲着自己吧?一想到这里,罗霖心里更是愁苦,一个人坐在一边生了会儿闷气,实在无聊,只好收回心思,仔细观看凌雪珺与顾骞下棋。 一开始,罗霖因为心头挂着玉柔,没怎么看凌雪珺与顾骞下棋,如今知道见玉柔无望,也就仔细观起棋来。这一看,他才发觉凌雪珺今日在棋盘上的表现,与那日在草庐时,简直判若两人,不仅出招凶狠,而且招招直扑顾骞要害。好在顾骞也是个中高手,防守得滴水不漏,总会在险相环生之时化险为夷,任凌雪珺用尽十八般武艺,也拿他无可奈何。 一盘棋看下来,罗霖的心情跟着局势跌宕起伏,惊出了一身汗。那棋盘两端的人,却是神色自若。 两人一直下到最后,都没人认负。最后凌钦数了子,凌雪珺与顾骞下成了和局。 凌雪珺一愣。上回在灵觉寺已经与他下了一盘和棋了,怎么这回又下了和棋?这,这也太玄了吧? 一想到自己没有能够胜顾骞,赢得玉棋,凌雪珺心头也有几分遗憾。正在她暗自神伤之时,顾骞将棋子捡进棋笥里,盖好,再装进盒子,然后将盒子推到她面前,说道:“三姑娘,这棋便交给你了。” 闻言,凌雪珺一愣,问道:“我并未胜你,为何将棋给我?” 顾骞笑道:“在下先前说过,若不能胜姑娘,就要将玉棋赠与姑娘。如今你我二人下成和棋,自然没有胜过姑娘,这棋也理所当然归姑娘所有了。” 凌雪珺一呆:“这……” 顾骞微微一笑:“三姑娘,记得收好。” 凌雪珺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未能胜过公子,不可受之。”说着便将棋推了回去。 “规矩我一开始便定下了,三姑娘与郡主也是同意的。”顾骞微笑着说道,“若三姑娘不肯要这棋,倒是显得在下言而无信了。” 凌雪珺虽然很想要这玉棋,但与顾骞下了一盘和棋便赢得了这副棋,她总觉得不太好。于是,她对着顾骞说道:“博弈的彩头,一向都是由胜者所得。雪珺未能胜出,自然不可接受。” “可我一开始便说过,我不能胜过三姑娘,便算三姑娘胜。”顾骞态度坚决。 “哪有这样的说法啊?”凌雪珺有些哭笑不得。 “我说有便有!”说着顾骞将玉棋又推到了凌雪珺的面前。 “不行。”凌雪珺又要把棋推回去。 正在这时,罗霖轻笑道:“哎,你们俩都不要这副棋,我可拿了哦。”说着,罗霖便伸出手要去抢那棋。 “把你的手拿开!”凌钦在罗霖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把棋又推回了凌雪珺面前,说道,“既然阿骞说输给你了,你也别客气了,便收下吧。” 凌钦早发现顾骞对凌雪珺不一般,既然他要用这棋来讨好自家妹子,而凌雪珺又似乎很想这棋,那就收下吧。 凌雪珺确实很想要这副承载着自己许多前世回忆的玉棋,见凌钦出来说话了,也就顺水推舟道:“那,那雪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骞笑得灿然:“三姑娘客气了。” 看顾骞输掉了玉棋,还一脸欢欣的模样,罗霖感觉其中定然有些古怪。 凌雪珺盒子交给候在一旁边的青芽,然后站起身来,对着凌钦说道:“四哥,我也该回去了。” “嗯。”凌钦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凌雪珺站起身来,与着顾骞、罗霖二人行礼道别,便回了咏荷院。 一进屋,她便叫青芽把门关上,让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她坐到案前,看着那装着玉棋的盒子,犹豫了半晌,然后伸出手,从盒子里取出那副玉棋。一见到这玉棋,前世种种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心头一时不禁感慨万千。 她慢慢打开瓷笥,手伸进笥中,轻轻摸着那棋子,感觉着冰凉柔滑的触感在自己手指尖上滑动着。她闭上眼,拈起一枚棋子,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正拿着棋子再与顾骞对弈。 突然,她眼前又出现了顾骞红着眼骂自己是蛇蝎毒妇的模样。她心头一惊,人便醒了过来。 为什么又想起他了?凌雪珺,别再犯傻了。你可千万别被他用这副玉棋收买了,他这人最惯于做表面功夫,对谁都是这般温润如玉的模样。 想到这里,凌雪珺赶紧把棋笥又放回了盒子里,然后将盒子压在了箱底。 没有得到这玉棋的时候,想要得到。可如今到了自己手里,又觉得睹物伤情,还不如不要。叶公好龙,说的就是自己这样吧? 进了六月,天气也越来越热。就算放了冰在屋子里,也快感觉不到一丝凉气了。 老百姓怕热,皇帝也怕热。到六月中旬的时候,皇帝便决定前往云延山避暑。 云延山虽然距京城不到二百里,但那里山高水阔,林深草密,就算在凉晶也极其凉爽。因而,北朝历代皇帝每到六月中旬便会前往云延山去避暑。 为了便于大臣们侍驾,在云延山行宫四周,也修了许多避暑山庄,用于给随行的官员及其家属居住。明慧郡主与太后、皇帝关系亲厚,自然每年都在随行的人员名单之中。 皇帝避暑,一向是六月去,九月回,而三年一次的秋闱却是在八月举行。因而,今年要参加乡试的凌钦只能留在京城。原本明慧郡主也打算留下来陪凌钦的,奈何太后舍不得她,她便只得随太后、皇帝一行前往云延山。她又放心不下凌钦,便让凌昌谨留在京城陪伴凌钦,自己只带凌钰、凌玉柔和凌雪珺三人前往云延山。 当晚,明慧郡主便把家里的人都叫到了和风院,将自己的安排告知了众人,并让凌钰和凌玉柔、凌雪珺兄妹三人收拾好衣物用品,两日后便随皇帝的车驾一起出发。 凌钦虽然很想去云延山,不过,这近二百里路,一去一来太耽搁时间了,因而,他也只得听从母亲的安排留在京城。 凌钦要侍驾,本来就要前去云延山,凌玉柔怕热,能去云延山避暑自然也是欢喜的。不过,凌雪珺却是一脸犹豫,看了看明慧郡主,似乎有话要说。 明慧郡主见状,问道:“雪珺,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凌雪珺抬起头来,咬了咬唇,怯声说道:“郡主,雪珺可以不去云延山留在京城吗?” 明慧郡主一愣,问道:“你为何不愿意去云延山?” 凌雪珺低声说道:“此去云延山,可有近两百里呢,雪珺不喜欢坐车。不如,就让雪珺就留在京城吧。反正三个月后,郡主与二姐也就回来了。” 明慧郡主摇了摇头,说道:“那怎么行?我与玉柔去了云延山,这府里便剩你伯父与阿钦在,让你一个姑娘家单独与他们在一起,那怎么成?你与玉柔,都必须与我在一道走。” “是啊。”凌昌谨抚了抚颌下的胡须,说道,“雪珺,你还是听郡主的话,随她一起去云延山吧。这家里没有女性长辈,你是不能留下的,我和阿钦,再是你的伯父兄长,你单独留下来与我们在一起,那也是不妥的。” 凌雪珺也知道,明慧郡主走了,自己与凌昌谨、凌钦一起留在府里,确实不妥,可她就是对云延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真的再也不想去那个地方。可事到如今,明慧郡主与凌昌谨都如此说了,她也不能再有异议,只好点头应道:“那雪珺便听郡主与伯父的安排便是。” 明慧郡主一听,这才颔首微笑。 当夜,凌雪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前世的云延山之行,改变了她、顾骞与吴翎三个人的命运。这一世,去了云延山,自己的命运还会再一会被改变吗? 第37章 伤离 到了临行的那一天,明慧郡主带着凌钰兄妹三人,不到卯时便要起程。凌昌谨与凌钦将四人送到府门前,很是不舍。 临上马车前,凌雪珺看着凌钦不舍的模样,眼圈一红,忍不住便哭了起来。 凌玉柔劝了她半晌也是无用,最后还是凌钦走了过来,对着凌雪珺强笑道:“雪珺,你别伤心了,很快我们兄妹便又见面了。说不定待你回来的时候,四哥也是有功名的人了。” 凌雪珺轻轻拭去腮边的泪水,抬起头,看着凌钦清澈的面容,努力对着他绽出一个微笑:“一定会的。” 其实,有宁王的荣荫,有明慧郡主的庇护,凌钦便本可以像凌钰一般,越过科举,直接入仕为官的。但凌钦却不愿意靠祖荫,他像想父亲凌昌谨一般,以自己的学识才能考取功名。 儿子有志,明慧郡主作为母亲,自然也是支持的。好在凌钦也争气,在精英倍出的白鹿书院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前世凌钦不仅在秋闱中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就是在来年的春闱中,他也以第七名的成绩高中皇榜。只是受了凌昌谨失职害朱沅被杀的牵连,没有被重用,只被吏部安了个闲差,空有满腔才华却无处施展。 这一世,凌昌谨已经避过了那场劫数,凌钦也不会被牵连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这一世定然会有所作为的。 想到这里,凌雪珺又对着凌钦笑了笑,说道:“我等着四哥的好消息了。” “哈哈,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凌钦笑道。 “我们当然不会失望。”凌雪珺冲着凌钦眨了眨眼,说道,“四哥这回在秋闺中,定会进前三名的。” “雪珺,你太高看我了。”凌钦摆手说道。 凌雪珺轻轻一笑:“不是我高看四哥,是我知道四哥就是有这本事。” 听凌雪珺这么说,凌钦哈哈大笑:“在你心中,四哥自然样样都是好的。” 明慧郡主见兄妹俩一说起头,那话就像说不完似的,忍不住催促道:“雪珺,快上车了,我们还要赶到五里坪候着太后和陛下的车驾呢。要是去晚了,太后和陛下都来了,可就不敬了。” “是啊,雪珺,你快上车吧。”凌钦微笑着说道,“反正到九月你们就回来了。”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四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凌钦将她送到车边,说道,“你们路上小心。” 凌雪珺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转身上了车。怕自己看到凌钦,心里会更不舍,她上车后没有再回过头去看凌钦,径直进了车厢。 她与凌玉柔同乘一辆车。 见她上了车,眼睛还是红红的,凌玉柔便递了一张绢子给她,微笑着劝道:“不过三个月便回来了,你哭什么呀?再说了,四哥从秋闺之后,也可以来云延山找我们的。” “我知道,不过,看着四哥孤孤单单,一脸落寞的模样,我就是想哭。”凌雪珺接过绢子,拭了拭眼角。 “这才离开三个月,你便要哭?”凌玉柔笑道,“那上回四哥离开丰阳回京城的时候,你不是哭得更伤心?” “还真是哭了好几日呢。”凌雪珺老老实实地回答。 凌玉柔扑哧一笑:“就这样你便舍不得,那你日后出嫁的时候,不是要哭死了?” 出嫁?凌雪珺怔了怔。前世她倒是出过一回嫁,那时心里虽然也有不舍,但更多的是能嫁给顾骞的喜悦,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这一世,她对嫁给什么人已无热情,就算是能如愿嫁到罗家,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混日子罢了。这样一想,她抬起头来,对着凌玉柔苦笑道:“若是可以的话,我还真的不想嫁,就一直留在凌家!” 凌玉柔一愣。雪珺说她不想嫁人?她不是对罗霖有意吗?那她怎么会不想嫁人吗?难道,自己弄错了什么?还是她害羞,才这么说的? “二姐,要是真的可以不用嫁人,就好了。”凌雪珺低下头,轻声一叹。 凌玉柔一听,心里更是不解。难道,自己误会了?她按下心中的疑惑,说道:“雪珺,你又说什么胡话呢?小心郡主听了又要数落你了,她可为我们的婚事,可真是操碎了心呢!” 凌雪珺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未再说话。 姐妹俩坐在车中,听着车轮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伴着“得儿、得儿”的马蹄之声,穿过长长的街道,然后从北景门出了京城。 随行的官员及家眷都在北景门外的五里坪候着皇帝的车驾,等皇帝到了之后,便一起出发前往云延山。 凌雪珺她们到了五里坪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因为皇帝未到,大家都在这里候着。因都是同僚,大多相熟,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十分热闹。 凌玉柔见车停下,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便推了推凌雪珺,问道:“雪珺,要不要下去走走?” “好。”凌雪珺点了点头。这一走,要坐六七日的车,有机会下车活动一下筋骨,也是好的。 姐妹俩一起下了车,就在附近的树林边随意走着。凌玉柔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想看看这一回有哪些人与她们同路。 凌雪珺对这些却无兴致,只顾着看路边开着的无名小花上。反正她是经历过一回的人了,不用看,她也知道有哪些人一起去云延山。 “凌家二姑娘,三姑娘!” 听到有人似乎在叫自己,凌雪珺与凌玉柔忙循声寻去。只见前面不远的一个凉亭下,坐着几个女子。正在向她们挥着手的,是齐王妃顾蓁,她的身边,坐着罗吟霜、陆云珊,还有,吴翎。 见顾蓁在叫自己,凌玉柔与凌雪珺只得走上前来,对着顾蓁行礼问安。 “两位姑娘不必多礼。”顾蓁微笑着说道,“父皇还要一会儿才能到,你们不如进来坐会儿,喝点茶解解渴吧。” 罗吟霜也在一旁热情相邀道:“是啊,玉柔姐姐,雪珺,你们也进来坐吧。大家在一起,还可以说说话呀。” 吴翎笑意盈盈地望着二人,似在相邀。 陆云珊不太喜欢凌雪珺,见她过来了,便把脸扭到了一边。 看到有吴翎在,凌雪珺便不想进去,正好凌玉柔也怕罗吟霜拉着自己问东问话。姐妹俩对视一眼,心中灵犀一通,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于是,凌雪珺对着顾蓁微微一笑,回道:“多谢王妃美意,只是今日还要坐一天的车,我们姐妹俩想活动一下筋骨,免得一会儿坐久了身上疼。” 听凌雪珺这么说,顾蓁也不再勉强她。有些事,急也急不来的,反正来日方长。于是,她笑了笑,说道:“那好吧,两位姑娘请自便。” 凌雪珺与凌玉柔向顾蓁行了礼,又与罗吟霜、吴翎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 明慧郡主府的车驾一到五里坪,罗霖便盯上了她们。他看见凌玉柔并没有到凉亭里去,而是沿着树林走了过来,心头暗喜道,机会来了。可是,凌雪珺一直跟在凌玉柔的身边,他也不能单独与她说话。怎么办呢?到底还要不要去找凌玉柔? 罗霖心里在激烈地斗争着。说实话,一个多月没见到凌玉柔了,再不找她问清楚,他会疯的。反正家里也同意这门亲事,母亲还向明慧郡主提起过,郡主似乎也无异议。原本他打算跟凌玉柔说,让她把父母来京城,罗家便前往提亲的。可她一直不肯见自己,难道,她对自己有了异心? 这么一想,罗霖心里更是着急。不行,今日必须把话跟她说清楚,问问她到底是何意?一下定了决心,他便向着凌玉柔与凌雪珺的方向走了过支,悄悄地跟在了姐妹二人的身后。 这官道两边全都是人,十分嘈杂。凌雪珺记得,前世可在这里等了半个多时辰,皇帝才到的,还早着呢。于是,她便对着凌玉柔说道:“二姐,我们去溪边走走吧。” “好。”凌玉柔点了点头。 姐妹二人便岔进小路,一道往溪边走去。 罗霖一看,姐妹二人去了僻静之处,机不可失,他心头一喜,忙加紧进步追了上去。正好这林子里没什么人,他一气儿便跑到凌玉柔与凌雪珺跟前,将二人拦住,叫道:“玉柔,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凌玉柔没想到罗霖会这么大胆,居然会就这么跑到自己面前拦下自己,一时有些瞠目结舌:“罗,罗公子,你,你这是做甚?”说罢,她惴惴不安地瞟向凌雪珺。 罗霖却根本视凌雪珺如无物,双眼直直地盯着凌玉柔,问道:“玉柔,你一个月来,你为何要躲着我?为何我写信给你,你也不回我?” 听罗霖这么说,凌玉柔心头大惊。她赶紧回过头去看凌雪珺,只见她也目瞪口呆在望着自己与罗霖,显然心里极其震惊。 见状,凌玉柔心里一慌。她怕凌雪珺也对罗霖有意,会因此恼了自己。她赶紧走到他面前,解释道:“雪珺,你听我说,我,我……罗霖,他……”此时,她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二姐,罗公子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人?”凌雪珺小心地问道。此时,她心里也无比凌乱。这怎么回事啊?前世罗霖可是对自己死心塌地,为何重生一回,事情好像与自己想的不一样了? “雪珺,我,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凌玉柔面色苍白,她生怕凌雪珺会误会自己,急忙说道,“只是这种事情,你,你让我怎么说啊?” “玉柔,我们的事,你一会儿在车上再向三姑娘解释吧。”罗霖在一旁着急地说道,“你先与我把话说清楚。” 说罢,罗霖也不等凌玉柔说话,转过脸来,对着凌雪珺说道:“三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时,凌雪珺的脑袋里已是一片空白,她对着罗霖晕头晕脑地点了点头,道:“好,你们先说话。”说着她转过脸,又对着凌玉柔说道,“二姐,我就在前边溪边,你与罗公子说完了话,便过来找我。” “雪珺,我……”凌玉柔忙拉着凌雪珺的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二姐,你放心,这事情我绝不会跟别人说的。”凌雪珺拍了拍凌玉柔的手,勉强笑了笑,“你好好跟罗公子说话吧。”说罢,她转身便往溪边走去。 “雪珺……” 凌玉柔还想叫住他,却被罗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林中隐秘之处。   第38章 溪畔 凌玉柔怕被人听见声响,不敢大声叫喊,只得由着罗霖将自己拉到了林子里。到了林中幽静之处,罗霖拉着凌玉柔的手一松。 凌玉柔见状,赶紧将罗霖的手甩开,轻声说道:“罗霖,你也太胆大妄为了,你这么做,要是被人看见了,那可怎么办呀?” “看见就看见了。”罗霖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大不了我们提前定亲便是。” 凌玉柔脸一红,啐道:“不知耻!” “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啊?”罗霖歪着脑袋看向凌玉柔,似笑非笑道,“只要你父母同意了,到时嫁不嫁,可由不得你了。” 凌玉柔咬了咬唇,说道:“还没问过我爹爹和娘亲的意思呢,万一他们不同意这门亲事呢?” “郡主都没意见,你父母肯定也没意见的。”罗霖一点也不着急。 “你怎么知道郡主没意见?”凌玉柔撇嘴道。 “我娘说的呀?”罗霖扬了扬眉,说道,“我娘说,她跟郡主提起过,有与凌家结亲的意思,郡主似乎也愿意。” “你又没有说想与我定亲,万一郡主以为你娘说的是你妹妹与我四哥呢?”凌玉柔故意逗罗霖玩,笑道,“毕竟他们俩看起来更门当户对。” 罗霖一笑,说道:“你这么说也是哈。吟霜与阿钦年岁相当,相貌家世也挺配的。”说到这里,他拉凌玉柔的手,笑道,“不过,我既然要娶凌家的女儿,我妹妹便不好再嫁进凌家做儿媳了。” “谁说要嫁给你?”凌玉柔想要将他的手甩开。 “你还真想变卦?”罗霖面色一变,将凌玉柔的手抓得更紧,“我跟你说,你休想嫁给别人!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我是娶定你了。” 凌玉柔低着一笑,半晌才从鼻子里轻轻应了他一声:“嗯。” 罗霖纠结了这么多天,终于从凌玉柔口中得了个准信,欢喜得要疯了,拉着凌玉柔傻笑不停。 凌玉柔看着他这模样,不禁也微笑起来。 罗霖傻乐了一阵,又想起了今天自己来找她的目的。既然玉柔对自己并无二心,那这段时间她如此避开自己,又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敛住笑,对着凌玉柔问道:“对了,玉柔,这些日子你怎么不理我?” 听到罗霖的话,凌玉柔一怔。她自然不能跟罗霖说凌雪珺对他有意,自己怕妹妹伤心才避着他。不然,以后二人成了亲戚,见面的时候,该有多尴尬啊! 她思忖了片刻,说道:“就是听郡主说袁夫人提过议亲之事,我怕再私下与你传信见面,被郡主知道了,觉得你德行有亏,影响我们的亲事。” 罗霖一听,凌玉柔原来是在为了自己考虑,当即心花怒放,也不疑有他,说道:“那你也该跟我通个气啊!你这突然不理我,害得我不知所为何事,这一个月来都没睡过好觉。” “那你今晚能睡好觉了?”凌玉柔抿嘴笑道。 罗霖嘿嘿笑道:“你给我吃了定心丸,自然能睡好觉了。” “贫嘴。”凌云柔微笑着瞪了罗霖一眼。 见凌云柔对着自己虽然嘴硬,但她的眼角眉梢皆带着化不开的情意,让罗霖的心中里如同饮了一杯甘冽的泉水,舒爽到了极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凌玉柔怕时间晚了,不敢再耽搁,便对着罗霖说道:“好了,我要走了,一会儿真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嗯。”罗霖依依不舍地望着凌玉柔,说道,“以后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一声,别让我一个人瞎想。” “知道了。”凌云柔望着他甜甜一笑,然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罗霖看着她慢慢远离自己的背影,忍不住又叫道:“玉柔。” 凌玉柔转过脸来,对他微笑着挥了挥手:“我们在云延山相见。” 他也挥了挥手,说道:“路上也要相见。” 凌玉柔笑了笑,然后便跑了开去。 这边,凌雪珺与凌玉柔和罗霖分手后,便径直向前走去。没走多久,她便到了溪边。 她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托着腮,呆呆地看着那清澈透明的溪水,潺潺地流着,人一时有些失神。 原来,罗霖的心,在这一世早就给了二姐。想着自己之前还想着要嫁给他,而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可笑。想必,罗霖之前会对自己那般好,也是看在自己是凌玉柔妹子的份上吧? 重来一世,真的有许多事都不一样了。可这两世也有一样的事,那便是无论对顾骞,还是罗霖来说,自己其实都是个笑话! 前一世自己那么爱顾骞,为了他,什么都可以舍弃,到头来,没有得到他一点怜惜,失去了孩子,还丢了命。这一世,自己只想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平平淡淡地过这一辈,没想到,千挑万选,还是找了个心里有别人的男子。 为什么,老天对自己这么不公平。不管这男子是否为自己所爱,只要是自己想要嫁给他,他的心里便有别人。难道我凌雪珺注定就是孤苦无依的命吗? 想到前世顾骞对自己的绝决,想到自己曾经珍若生命的那个孩子不明不白地就没了,想到顾骞骂自己是蛇蝎妇人,她眼泪便不止不住地往下滴落。不管怎么压抑,轻轻的啜泣声还是从她的口中溢了出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轻轻地响起:“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为他如此伤心?” 听到这声音,凌雪珺身子轻轻一震。她缓缓转过头来,果然,顾骞正站在自己身后。只见他望着自己,双眼如炬,照得她无所遁行。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但她知道,他定然看见了先前罗霖与凌玉柔之间的事,不然他不会那样问自己。 看到凌雪珺的腮边还挂着泪水,顾骞走上前来,从自己怀中摸出一张素白的手帕,递到她眼前,柔声说道:“你先擦擦眼泪吧。” 凌雪珺正想着前世的事情,心里正恨他恨得紧呢,没想到他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于是,她冷冷瞥了他一眼,淡然说道:“多谢顾公子的好意,我自己带了绣帕的。”说着,凌雪珺从袖中掏出一张绣帕,展了开来,背过脸去,将自己脸颊上的泪水拭去。 顾骞看见凌雪珺将手中绣帕展开时,在那绣帕的一角,绣着一朵正在吐蕊的梅花。他的眸色不禁一深。 凌雪珺收拾妥当,转过脸来,看见顾骞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抬起头来,问道:“顾公子,还有事?” 顾骞默了片刻,然后轻声问道:“他值得你为他这么伤心吗?” 值不值得?凌雪珺听到这话,心头一阵冷笑。这世上,最没有资格问自己值不值得的人,便是你顾骞。想着前世自己对着他将一颗真心奉上,他却不屑一顾,还为了吴翎,将自己一步一步逼死,她心里便无比愤懑。于是,她冷哼一声,说道:“不管值得还是不值得,皆是我凌雪珺一人之事,与顾公子有何相干?” 被凌雪珺这么一呛,顾骞心头一梗。确实,如今她心仪谁,为谁伤心,似乎都不关自己的事。 看顾骞神情有些呆滞,凌雪珺冷冷一笑,把头转回去,望着仍旧潺潺流淌着的溪水,不再说话。 看着凌雪珺僵硬的背影,想着她对着自己的冷淡,顾骞心头说不清什么感觉。他顿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罗霖真的就这么好,除了他,你眼中便看不见别人的好了?” 听了他对自己这么说,凌雪珺觉得真的好笑。她很想质问他,那吴翎真的也这么好?前世自己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也看不见?可惜,她知道,眼前的顾骞并不是前世那个顾骞了,问他,他也不会回答的。 想到这里,她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有谁会对我好?” “自然有!”顾骞眼睛轻轻闪了闪,然后说道,“你大哥,四哥,还有……”说到这里,顾骞顿了一下,轻声说道,“还有我。” 正在这时,凌玉柔突然从林子里跑出来,看见凌雪珺便扬声叫道:“雪珺,时候不早了,一会儿陛下的车驾该来了……”突然,她看见顾骞也在这里,脚下陡然一收,笑道,“顾公子,你也在?” 顾骞也不知道凌玉柔听到自己对凌雪珺说的那番话没有,便不自然地笑了笑,拱手道:“二姑娘,有礼了。” 顾骞在对凌雪珺说“还有我”三个字时,毕竟是他头一回对着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心里紧张,声音便有些小,完全被凌玉柔的声音盖过了。凌雪珺虽然隐隐听到顾骞在说了凌钰、凌钦之后,似乎还说了什么话,但因为凌玉柔的突然出现,她的注意力全被她吸引过去,根本没听到顾骞说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因而,顾骞看见凌雪珺对自己鼓足勇气说出的那三个字,没有任何反应,心一下便沉了下去。 凌雪珺想到自己先前才哭过一回,怕被凌玉柔看出什么,赶紧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和两颊,再转过身来,对着凌玉柔说道:“二姐,你与罗……你的事都办妥当了。” “妥当了。”凌玉柔对着她点了点头。虽然凌雪珺悄悄收拾了一番,但凌玉柔却还是看出她面上有哭过的痕迹,又看见顾骞站在一旁,神色异样,她心里不免有些生疑。难道,雪珺与顾六郎之间有什么牵扯?不然,她为何要在他面前哭? 她又想到上回在南荫山别院时,凌雪珺故意贬低顾骞,抬高罗霖,她心里更觉得不对劲。难道,是自己误会了?其实,雪珺心里的人是顾骞,而不是罗霖,所以她在人前才会故意对顾骞冷淡,为的就是想要掩人耳目?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正在凌玉柔心思百般纠结之时,凌雪珺已走到她跟前,对着她说道:“二姐,我们这就回去吧!”说罢,她转身便往回路走去,视身旁的顾骞如无物,没有跟他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凌玉柔只好对着顾骞赧然一笑,说道:“顾公子,我们先回去了。”她不知道凌雪珺与顾骞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也不好多说话。 不过,她看顾骞的表情,似乎他对于凌雪珺的刻意冷淡,一点也不在意,笑了笑,说道:“二姑娘,三姑娘,你们先走一步,我一会儿便来。” 在顾骞口中说出“三姑娘”时,凌玉柔看见他抬起眼,不由自主地望向凌雪珺,眸中似有莫名情愫在涌动着。 见状,凌玉柔更加确定,凌雪珺与顾骞之间肯定有古怪。   第39章 来客 凌雪珺与凌玉柔回到明慧郡主的车队旁,陪着郡主和凌钰一边说话,一边候着皇帝。呆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皇帝的车驾便到了。众人便听从宫中内侍的安排,整理好车队后,陆续上了路。 上了马车,车厢中只有凌玉柔与凌雪珺姐妹二人。凌玉柔想到先前在溪边看见凌雪珺与顾骞,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便试探着问道:“雪珺,先前顾公子怎么与你在一起?” 凌雪珺正坐着发呆,听到凌玉柔提起顾骞,她微微一怔,然后回过脸来,笑道:“我与顾公子是在溪边偶然碰到的。” “真的?”凌玉柔望着她。 “自然是真的。”凌雪珺笑了笑。 看凌雪珺笑容勉强,凌玉柔自然不信她说的话。要是二人真是偶然碰到,那雪珺为何要在他面前哭?她抬起头,又仔细看了凌雪珺一番。只见她面色苍白,神情落寞,眼中似有愁绪,显然心中有事。难道因为两家门第相差太多,顾家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雪珺才会这样的?越想,凌玉柔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于是,凌玉柔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我记得你刚到京城的时候,我便跟你说过,顾六郎才华容貌皆冠京城,想嫁他的贵女比比皆是。顾家门第高,加上顾大将军又是连皇帝都要让三分的人,普通人家的姑娘自然入不了顾家的眼。我们姐妹俩虽住在郡主府,毕竟不是郡主府的人,有的人看不上我们的门第,也是寻常之事。” 听到凌玉柔这么说,凌雪珺简直哭笑不得。好不容易等凌玉柔说完了,她赶紧解释道:“二姐,你信我,我与顾骞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到顾家的。” “若你们俩之事无事,那你在他面前哭什么?”凌玉柔问道。 “我哪有在他面前哭?”凌雪珺一怔。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哭过?”凌玉柔又说道,“在溪边的时候。” “啊?”凌雪珺一愣。原来,凌玉柔还是看出自己哭过了。可是,她总不可能跟凌玉柔说自己因为想到前世的自己,一时感伤才哭的吧? 想了想,她心里便有了主意,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姐,与你分手之后,我一个人走到溪边,突然想起祖母和娘亲,觉得自己好想念她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们,一时没忍住,便哭了。我哭得伤心的时候,顾公子正好从那里路过,见到我在哭,便好意来劝我的。” 听到凌雪珺说想远在丰阳的亲人,凌玉柔也沉默下来,半晌后,她的眼中也隐隐有泪光闪动着:“我也想祖母,想我娘了。我都有七年多没见过她们了。” 见自己一番话,又引了凌玉柔伤心,凌雪珺又反过来劝她,说道:“二姐,你若是在京城议亲,二伯和二伯母便会进京来的。到时,你便会见到他们了。” “嗯。”凌玉柔点了点头,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拭去。 “对了,二姐,罗公子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人?”凌雪珺问道。 闻言,凌玉柔怔了怔。反正今天自己与罗霖之间的事,雪珺也看见了,也无谓在隐瞒了。于是,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他。” “那罗家对你们的婚家应该无异议吧?”凌雪珺问道。毕竟罗家的门第也不低,是罗贤妃的娘家。日后李晃要登了基,罗家便是皇帝的母家。他们能看上凌玉柔这个小小县丞的女儿? 凌玉柔抬起头来,看了凌雪珺一眼,说道:“他跟罗夫人说过了,罗夫人不反对的。” “那便好。”听了凌玉柔的话,凌雪珺一脸欢喜。前世凌玉柔的婚姻不顺,罗霖也是孤苦一生。这一世能他们俩若能两情相悦,终成眷属,倒也是一桩美事。 想到这里,凌雪珺拉过凌玉柔的手,说道:“二姐,你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结百年之好,我真的很为你欢喜。” “谢谢雪珺。”凌玉柔微微一笑,反手将凌雪珺的手握住,“雪珺,你也会找到与你真心相待的人。” 会有那一天吗?凌雪珺对这个,早已死心了。她低下头,笑了笑,说道:“其实,对我来说,嫁谁都一样,到时年纪大了,我一切皆听郡主和家里安排便是。” “别这么说。”凌玉柔劝道,“雪珺,你长得比我好,也比我有才,一定会找到比我还好的人家。对了,上回郡主好像有意撮合你与鲁王,你对他可有意?” “那鲁王比我还小一岁,心智都未开,简直还是个小孩呢。”凌雪珺皱了皱眉头,“再说了,我也不想嫁进皇家。” “那便再多看看吧,总会找到合心意的。”凌玉柔笑着说道,“这回来云延山,不仅有世家公子,还有许多年轻才俊,你可以多看看。” 凌雪珺也不想让凌玉柔再为自己担心,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到时我再看看。” 见凌雪珺应了自己,凌玉柔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对凌雪珺说的她与顾骞之间毫无关系,凌玉柔并不完全信她。如果两人之间毫无关系,为何她会对顾骞那么冷淡?若是顾骞像她说的那般,是好心来劝她的,她为何招呼也不跟他打,便自己离开了?而对她这般无礼,顾骞竟然毫不在意。不管怎么看,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些什么事。不过,既然凌雪珺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再追问。 京城离云延山,不到两百里,平日单人快马不过两日便到了。不过,皇帝这一行车马混杂,人也多,因而走起来便特别慢,要六七日才能到。好在天公作美,阴了几日,没那么闷热,人也要舒爽一些。 罗家和顾家等世家大族的车队就在皇家车队后面,离明慧郡主的车队并不远。罗霖经常以找凌钰说事情为借口来看凌玉柔。虽然有明慧郡主等人在场,两人不能单独说话,但不经意间相望的一个眼神,已胜过千言万语。凌雪珺看在眼里,也很为他们高兴。 歇息的时候,她也能碰到顾骞。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把脸扭到一旁,装作没看见。 顾骞见她这样,虽然气闷,却也无可奈何。 就这般,车队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七日下行到了云延山。 内务府一早便按照品阶高低安排好了住处。品级高的可以一家一座宅子,品级低的要几家住一处。 明慧郡主一向受太后和皇帝宠爱,自然是单独住一处宅子。内务府为了方便她到行宫见太后,她的宅子离行宫也是颇近,旁边便是李晃的宅子。 虽然早有人将宅子都打扫干净了,便毕竟有不少从京城带来的东西要收拾整理,因而,到了之后,下人们又是一场忙碌。到了天快黑的时候,一切才妥当。 吃过晚食后,明慧郡主与凌钰兄妹三人便坐在一棵大槐树下一边乘凉一边说着话。正在这时,门房有人来报,说齐王妃顾蓁来访。 云延山的山庄都不大,又挨得近,李晃的宅子与明慧郡主的宅子其实就是一墙之隔,走动极为方便,且出了京城,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大家来往也就随意了许多。 明慧郡主虽然算是李晃的姑母,但毕竟只是郡主,而顾蓁却是堂堂亲王正妃,若真论起来,顾蓁的身份还要高些。因而,听到顾蓁过来了,明慧郡主也不敢怠慢,带着凌钰、凌玉柔与凌雪珺到门前迎接。 四人来到门前的时候,顾蓁已经走到门边。看见明慧郡主出来了,顾蓁抢先一步上前,将明慧郡主扶住,笑道:“郡主,我不请自来,不会打扰吧?” “哪里。”明慧郡主笑吟吟地说道,“齐王妃真会说笑。” 顾蓁笑着拉着明慧郡主的手,说道:“郡主,我今日过来,是专程为你送蜜桃来的。” “蜜桃?”明慧郡主一愣。 顾蓁接着说道,“这蜜桃是我们在南山桃园自己产的,我尝了一下,味道不错。想着郡主你也喜欢吃蜜桃,便送点来给你尝尝。” “齐王妃真是有心了,居然还记得我的喜好。”明慧郡主微笑着与顾蓁一起往里屋走去。 路过那棵槐树,顾蓁看见树下摆了桌案蒲席,桌案上还放着茶盏碗碟,便笑着问道:“郡主,你们在这里乘凉啊?” “是啊。”明慧郡主点了点头,说道,“这里风大些,乘凉正好呢。” “那我们也别进屋,就在这里坐会儿,可好?”顾蓁笑道。 “这……”明慧郡主没想到顾蓁居然这么随意,犹豫着说道,“这样怕是会怠慢了齐王妃吧?” “郡主,你这么说,我不可敢当。”顾蓁亲热地拉着明慧郡主,笑道,“郡主可是王爷的姑母,哪有长辈怠慢小辈之说?” “再是长辈,也不可越了规矩去。”明慧郡主摇头一笑。 “在京里才讲那些规矩呢。”顾蓁笑道,“这出了京,就没那么多规矩了。父皇都说了,离了皇宫,我们就像平常百姓家一般相处。” 听顾蓁把皇帝摆了出来,明慧郡主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委屈齐王妃了。” “郡主,你又要折我这个小辈了。”顾蓁抿嘴一笑,然后扶着明慧郡主走到槐树下,在蒲席边坐了下来。 凌钰、凌玉柔与凌雪珺也走上前,坐在了一旁。 桌案上不仅摆了几样水果糕点,还有一盘小酥鱼。这鱼是凌钰今天下午在后山云湖里钓的鲦鱼,因为个头比较小,只能炸来吃。凌雪珺下午闲得无事,便自告奋勇亲自下厨去炸的鱼。 看见这小酥鱼,顾蓁笑道:“你们乘凉还有鱼吃?” 明慧郡主笑着说道:“这是阿钰钓的鱼,雪珺亲手做的,王妃可要尝尝?” 顾蓁抬起头,望了凌雪珺一眼,笑道:“三姑娘还会厨艺啊?那我可真要尝尝三姑娘的手艺了。”说罢,拿起竹箸,夹了一只小酥鱼拿在手上,轻轻咬了一口。 众人都直起身来来盯着顾蓁。按照惯例,她应该会夸赞一番这鱼是如何美味的。 没想到,顾蓁刚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便缓缓皱起眉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凌雪珺看见她这模样,愣了愣,在心里嘀咕道,这齐王妃不会吃不惯这味儿吧? 突然,顾蓁猛然站起身来,快步跑到角落里,将含在嘴里的鱼吐了出来,又手捂着嘴,似乎想要作呕。明慧郡主一见,忙叫侍女忙上前扶着她,为她拍背。 凌雪珺心里一惊。自己做的这鱼有这么难吃?咬一口便要作呕?   第40章 为客 见顾蓁难受得紧,明慧郡主忙端了一杯水,亲自走上前递给她。顾蓁对着明慧郡主感激地笑了笑,接过水,饮了一口。待了半晌,她神色才恢复如常。 明慧郡主忙扶住她,问道:“王妃,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了。”顾蓁笑了笑,说道,“郡主,方才真是失礼了。” “你身子不适,何来失礼一说?”明慧郡主微笑着宽慰着顾蓁,扶着她走回槐树下,坐了下来,又犹豫着问道:“王妃,你该不是怀孕了吧?” 顾蓁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明慧郡主一怔,随即叫道:“哎呀,你怎么怀着身子还走这么远的路?也不怕路上有什么意外?” “我也是前两日才知道有了他。若知道有了他,我也不会走这么远的路。”说罢,顾蓁低下头,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腹部。 “原来王妃不是因为我做的鱼难吃才这样的。”凌雪珺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顾蓁抬起头来,对着凌雪珺微笑道:“三姑娘,你做得很好,只不过我闻不惯那鱼腥味。” 明慧郡主说道:“王妃既然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便不该沾这带腥气的东西。” 顾蓁苦笑道:“我以前怀依滢和依瑶的时候,没有这反应啊?我也不知道这回怎么回事,一吃这鱼便反酸想吐。” 凌雪珺眼睛闪了闪,说道:“王妃上两回生的都是姑娘,这回肯定是个公子,所以反应才不一样。” 顾蓁一愣:“还有这说法?” “不然,同是怀孕,为何会有不一样?”凌雪珺抿嘴一笑。 “借你吉言。”顾蓁灿然一笑,说道,“我这回若真能如愿得男,一定送一份大礼来谢你。” 顾蓁十六岁嫁给李晃,已经五年了,只育有两个女儿李依滢和李依瑶。而淮王那边,李旸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因此,无论是李晃出于夺位的考虑,还是顾蓁出于固宠的考虑,两人都迫切需要顾蓁早日诞下嫡长子。因而,凌雪珺这番话,简直说到顾蓁的心坎里了。 “那我就先谢过王妃了。”凌雪珺笑道。她知道,这份礼,自己是收定了。前世,顾蓁第三胎便如愿得了儿子。当年她产子的时候,自己与顾骞刚成亲不久,两人还一起去喝过小世子的满月酒。 这时,明慧郡主一脸关心地说道:“王妃,你才上身,胎相还不稳。你这又奔波了几日,还是小心一些,无事就别走远了。”毕竟顾蓁肚子里这个是李家的骨肉,明慧郡主还是比较在意的。 “多谢郡主提醒,我知道了。”顾蓁笑着说道。 因为这个意外的喜讯,座上的气氛一下热闹起来。明慧郡主便向顾蓁说起自己生育抚养凌钰和凌钦时的趣事,顾蓁、凌玉柔和凌雪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插几句话。倒是凌钰听着母亲说自己小时候调皮闯祸之事,觉得有几分尴尬,便借故去了书房,留下四个女人在院里说话。 顾蓁呆了半个多时辰,看时候不早了,便准备离开了。明慧郡主站起身来,要送顾蓁回去。 顾蓁忙阻止道:“郡主,你歇着吧,我自己回去便是了。反正就在隔壁。” “不行。”明慧郡主摇了摇头,说道,“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天又这么黑,我不放心,还是把你交到齐王手中为好。” “王爷他这时候不在屋里呢。”顾蓁笑着说道。 “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明慧郡主惊讶道。 “父皇交给了他一些差事,一时半会儿做不完,会晚些时候回来的。”顾蓁应道。 这七天,皇帝都忙着赶路,只处理紧要的事情,手上便积了许多事情要处理。这时候叫李晃去,肯定是帮忙处理一些积压的政事。对李晃来说,这显然是在父亲面前显示自己为政处事才能的机会,自然要好好表现。 听说李晃还在行宫帮皇帝做事,明慧郡主说道:“那我就更要送你回去了,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那……那便多谢郡主好意了。”顾蓁微笑着应道。 “那我们这便走吧。”明慧郡主扶着顾蓁一起往外走去。 明慧郡主亲自去送顾蓁,凌雪珺与凌玉柔不可能呆在屋里,自然跟了上去。 一路之上,明慧郡主不停地对顾蓁说,怀孕期间要注意些什么。那模样,就像是母亲在叮嘱自己的女儿。顾蓁已经生过两胎,许多事情其实她是知道的。不过,见明慧郡主如此热情,她也没有插话,笑眯眯地听着她说,不时点头表示答应。 四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很快便到了齐王所居的宅子。 顾蓁转过脸来,对着明慧郡主说道:“郡主,两位妹妹,进去坐坐吧?” “不用了。”明慧郡主拉过顾蓁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多谢郡主。”顾蓁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望着凌雪珺与凌玉柔,说道,“对了,我记得二姑娘擅于作画。” 凌玉柔微笑道:“只是学了点皮毛。” 顾蓁又说道:“王爷新近得了前朝汪维之大师所作的一副画,过两日准备请一些好友过来,开个赏画会,对这画鉴赏一番。两个妹妹和阿钰若得闲,到时便一起过来凑个热闹吧。” 凌玉柔听说有汪维之大师的真迹,自然心动不已,忙点头道:“玉柔多谢王妃了。”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我也不太懂画,也不太会鉴赏,到时让大哥与二姐过来便是,我就不过来了。”顾蓁是顾骞的亲姐姐,对她来说,自然是能避便避。 “既然不会,那就一起学学吧。”顾蓁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懂,就是来凑个热闹。” “我怕自己愚钝,扫了大家的雅兴。”凌雪珺说道。 “雪珺,王妃这么盛情,你就别推辞了。”明慧郡主这时开口说话道,“你作画虽然比不上玉柔,但也不差,你就跟着一起去凑凑热闹吧。若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可以让玉柔教教你。” 听明慧郡主这么说了,凌雪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道:“那雪珺就多谢王妃美意了。” “这才是。”顾蓁笑着点了点头。 四个人又客套了几句,明慧郡主才带着凌雪珺与凌玉柔返回自家的宅子。 走在路上,明慧郡主对凌雪珺问道:“雪珺,你为何不愿意去齐王办的那赏画会?” “我,我真不太懂。”凌雪珺怯声应道。 “不懂就学。”明慧郡主又问道。“再说了,这回对你和玉柔来说,也是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凌雪珺好奇地问道。 “你没听顾妃先前说,齐王只请了一些好友前来吗?”明慧郡主说道,“这样一来,人肯定不会很多。与齐王交好的那几个少年公子我也清楚,无论家世、文才、容貌、人品,都算得上是年轻一辈比较出众的。之前桃花会、牡丹会人都比较多,你们最多就远远地看看这些公子们的模样,难得与他们说得上话。这赏画会的人不多,你与玉柔去了,多与那几个世家公子说说话,若有互相中意的,再回来给伯母说。” “郡主,他们都是高门大户家的公子,不一定看得上我们啊。”凌雪珺说道。 “你们俩都是有才有貌的姑娘,我不信没有人看上你们。”明慧郡主嘴角轻轻一撇,说道,“再说了,我到时请太后和陛下来指婚,你们俩的身份自然便高了,婆家也不会低看你们。” 听了明慧郡主的话,凌雪珺与凌玉柔互相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到了赏画会那日,刚过了酉正初刻,顾蓁便派人过来请凌雪珺与凌玉柔姐妹过去。 姐妹俩到的时候,顾蓁摆茶的屋子已经坐了六个女子了。秦婉芝、常妙如是顾蓁的闺中好友,另外四人是简映媛,罗吟霜,陆云珊,吴翎。 这六个女子中,只有秦婉芝和常妙如,凌雪珺在这一世是第一次见。因而,顾蓁介绍了凌雪珺与秦婉芝、常妙如认识后,便招呼着大家吃点心喝茶。 凌玉柔心中记挂着汪维之的真迹,坐下来便对着顾蓁问道:“王妃,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汪大师的画作啊?” 看着凌玉柔迫不及待的模样,顾蓁笑道:“二姑娘别着急,待王爷他们那边的客人齐了,我们便一道去秋水亭赏画去。” “好。”凌玉柔赧然一笑。 罗吟霜应该也知道凌玉柔与罗霖的事,因而,她对凌玉柔特别热情,一直拉着她说话。 顾蓁与秦宛之、常妙如都已为人母,三句话离不开自己的孩子,凌雪珺插不上嘴。陆云珊与吴翎,凌雪珺又不想与她们有什么交道,只好与简映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着。 屋中之人正三三两两说着话时,突然有侍女前来禀报道:“王妃,晋阳公主来了。” “什么?蕴兰也来了?”顾蓁一愣,忙站起身来,准备去迎接自己的小姑子。 见状,众人也跟着起了身。 正在这时,一个紫衣女子娇俏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接着便听到她半带埋怨半带撒娇的声音响了起来:“嫂嫂,这么热闹的事,你与皇兄怎么也不叫上我?” 说话的,正是李晃一母同胞的妹妹,晋阳公主李蕴兰。南朝吴王朱沅求娶的人,便是她。 顾蓁上前挽着晋阳公主的手,笑着说道:“这不,嫂嫂没叫你,你不也来了吗?” “嫂嫂是嫌我不请自来吗?”晋阳公主轻轻撇了撇嘴,佯装不满。 “嫂嫂哪里敢呀。”顾蓁笑着说道,“你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啊,快坐下吧,有你最爱吃的酸枣糕呢。” “还算嫂嫂疼我。”晋阳公主这才笑了起来。 “你出来,母妃知道吗?”顾蓁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晋阳公主说道,“没有母妃点头,我怎么敢出来?平日在京城,每天就在宫里晃晃,好不容易来了云延山,没那么多规矩,我自然要多出来玩玩。” “就知道每回来云延山,你就变野了。”顾蓁微笑着逗她道,“小心那吴王知道你这么野,后悔了。” “他后悔最好,我还不想嫁给他呢。”晋阳公主撇了撇嘴,然后坐了下来,随手掰了一小块酸梅糕放到嘴里。 见晋阳公主坐定,凌雪珺等人忙上前行礼。 晋阳公主将酸梅糕咽了下去,又饮了一口茶,这才抬起眼,将下边的人站着的人打量的一番,然后指着凌雪珺与吴翎说道:“这两个姑娘,我以前好像没见过呢。” 顾蓁忙介绍道:“这位是明慧郡主的侄女凌家三姑娘凌雪珺,这位是云珊的表姐吴家大姑娘吴翎。” 晋阳公主根本没有瞧吴翎,而是扑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凌雪珺,问道:“你就是那凌雪珺呀?” 凌雪珺微笑着应道:“回公主的话,小女子正是凌雪珺。” “我听说过你。”晋阳公主笑着说道,“你能在岳夫人的画上题诗,也算是有些本事啊。” “公主谬赞。”凌雪珺说道。 “我夸你,你就应下便是,不必故意谦虚。”晋阳公主呵呵笑道。 凌雪珺:…… 没等凌雪珺回话,晋阳公主又转过脸,与表妹罗吟霜来说起话来了。 见晋阳公主不理自己,凌雪珺心里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隔了一世,再见到晋阳公主,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平静。前世,若没有晋阳公主在中间推波助澜,她可能也没有那么大胆敢设计顾骞,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一世,自己必不会被人当了棋子。   第41章 品评 前世,凌雪珺八岁便进了京,在京城长大。那时,她每年夏日都要随郡主来云延山避暑,因而,很小便认识了晋阳公主。前世朱沅因为被人暗杀身亡,没有能够活着来到京城,自然也没有向晋阳公主求亲之事,皇帝便把她许给了镇守东海的蔡国公世子韩裘。 不过,晋阳公主对这门亲事却不满意。她嫌韩裘只是一介武夫,且相貌普通,觉得他配不上自己。而那个时候,凌雪珺也从旁人口中得知顾家可能要与吴家定亲的事,心里也很是郁闷。 也许是感概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命运,两人那时互相都生出几分互相怜惜的感觉。见凌雪珺为了顾骞与吴翎的事情伤心,晋阳公主便为她出谋划策,怂恿她以自己的名声为代价,换取嫁入顾家的机会。 前世的凌雪珺,真的很喜欢顾骞,喜欢到了骨子里。为了能嫁给他,她什么都不顾,便接受了晋阳公主这个建议。 中秋节那晚,在云延山的众家公子姑娘聚在云湖边赏月,划船,放河灯。凌雪珺在放灯的时候,故意将自己的衣裳弄湿,便到附近的竹舍去换衣裳。这时,晋阳公主不知用什么办法,让顾骞也来了凌雪珺换衣裳的竹舍。 其实,在顾骞进屋前,凌雪珺早就换好衣裳了。不过,在旁人眼中,凌雪珺进了屋换衣裳,人没出来,表示她还没换好。而顾骞这时候进去了,自然就会联想到,顾骞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在凌雪珺与晋阳公主计划时,是打算叫晋阳公主带凌玉柔和顾薇、顾莹过来,撞见顾骞与自己的事情。这三人分别是自己与顾骞的至亲之人,看见了什么也不会声张的。但这事却可以通过她们的嘴告诉家里长辈。到时,为了顾骞与凌雪珺的名声,说不定两家的长辈顺水推舟,便让她嫁给顾骞了。 没想到,真到了那个时候,出现在门外的却是罗贤妃、陆夫人,袁夫人、常夫人、简夫人等几人,事情一下便不受凌雪珺的控制了。虽然罗贤妃与明慧郡主将此事压了下去,但毕竟常夫人、简夫人是外人,这事情便不一样了。陆夫人因此勃然大怒,不但没有考虑这门亲事,反而说凌雪珺自己不自重,设计勾引顾骞。 明慧郡主考虑到在此事上,吃亏的始终是凌雪珺,便厚着脸皮去求太后出面协调,还私下向顾家表示,愿意支持李晃为太子,才让顾家让凌雪珺进了门。 此事发生后没多久,晋阳公主也出嫁去了东海,从此凌雪珺再未与她再过面。后来,凌雪珺回想此事时,总觉得晋阳公主应该在中间捣了鬼。不然,为何在那个时候,罗贤妃会与几位夫人出现在屋外?陆夫人为何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设计的。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晋阳公主为何要这么做。 正在凌雪珺回想前尘之事时,顾薇和顾莹姐妹俩进了屋来。 顾蓁一见到两位堂妹,笑着招呼道:“阿薇,阿莹,你们俩来晚了啊。” 顾薇笑着说道:“回王妃的话,五哥有点事耽搁了,我们俩因为等他,出门便迟了。” “无妨,反正也要等你们到了才去赏画。”顾蓁笑道,“天这么热,你们该渴了吧?坐下饮些茶。” 晋阳公主问道:“三姑娘,四姑娘,你们与五郎一起来的?六郎没来吗?” “公主,我六哥也来了的。”顾薇微笑着说道,“只是六哥等不及先过来了,我与阿莹便与五哥一道走的。” “先来了也看不到画,有什么好着急的。”晋阳公主撇了撇嘴。 顾薇笑了笑,没再说话,拉着顾莹一起坐下来饮茶。 又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晃便派人过来请各位女客到秋水轩去赏画。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往秋水轩而去。 李晃在云延山这避暑山庄虽然不大,宅中却有一个不小的池塘,这秋水轩便建在池塘边。夏日里,这里柳枝招展,凉风习习,很是舒服。 女客们到秋水轩的时候,男客们都已经到了。顾蓁领着女客们进了屋,大家互相见了礼。 见双方坐定,李晃便命人去把画拿出来。 趁下人去拿画这功夫,凌雪珺看了看屋里坐着的人。除了堂兄凌钰外,还有顾宜、顾骞兄弟,罗霖,简平洛,韦海亭,陆云珊的兄长陆垣,堂兄陆均,另外还有几人,凌雪珺看起来也是面熟,却叫不出名字来。 罗霖看见凌玉柔进了屋来,冲着她偷偷展了一个笑颜,凌玉柔含羞带嗔地瞪了他一眼,提醒他不要在人前表现出对自己的亲密。罗霖见状,立马换了一副端正的模样。 凌雪珺看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不禁莞尔。转过眼,她的目光又与顾骞撞到了一起。凌雪珺微微一愣神,然后面无表情地将脸转了开去。 顾骞望了她半晌,见她也不再往自己这边看来,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将脸转了回去。 正在这时,有个年轻寺人拿了一个长条状的木盒过来,走到李晃面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说道:“王爷,你要的东西,小人拿来了。”说罢,将木盒放到李晃面前的桌上。 李晃点了点头,挥手让寺人退到旁边,然后站起身来,打开盒子,从盒中拿了一幅画轴出来,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这便是徐大师所作的雪竹图,请欣赏。”说罢,他将卷轴轻轻一松,画一下便展了开来。 李晃便将画挂了起来,以供众人欣赏。 徐熙名声极盛,凌雪珺从未见过他的真迹,因而也极其好好奇,与凌玉柔一起凑上前去,好仔细欣赏这画。 只见在昏暗的天空下,几块秀石立于园中,秀石旁边有一截枯木根,上面铺了一层雪。在怪石与枯木后边,立有一些竹枝,若细弱,或弯曲,或折断。不过,其间有三竿竹却特别粗壮挺拔,傲然立于风雪之中。 “大师果然是大师,落墨真的太精道了。”有人啧啧叹道。 顾蓁知道凌玉柔师从覃夫人,便对着她问道:“玉柔,你看了这画,可有什么想法?” 凌玉柔笑了笑,说道:“徐大师下笔落墨,确实非常有讲究,值得玉柔好好学学呢。” 李晃一听,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二姑娘说说,这笔法如何讲究了?” 凌玉柔笑了笑说道:“徐大师在作画时,将勾皴与晕染,粗笔与细笔,浓墨与淡墨,墨染与留白等各种技法兼施并用,且转换自如,非常熟练老道,一般人是用不到这么好的。” 李晃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二姑娘果然一语中的,不愧为覃夫人的得意弟子。” 凌玉柔面色微微一红,说道:“王爷谬赞,玉柔不敢当。” “二姑娘不必谦虚。”李晃笑了笑,又转过脸,对着顾骞问道:“阿骞,你来说说看。” 顾骞听李晃叫了自己的名字,站起身来,笑了笑,说道:“徐大师在此画中的笔法与用墨,先前二姑娘已经说得很全,我就不再赘述了。我就说说我的观后感吧。” “好。”李晃点头道,“你说吧。” “是。”顾骞拱手一礼,然后迈步走到画前,指着画的下端,说道,“这里,徐大师先晕染出大小数方秀石,十分灵秀。秀石上方有留白,以示此时应该大雪过后。左旁的一段枯树,枝杈被折,映衬出冬日的萧瑟之色。在秀石后面,徐大师画了一簇竹。” 说到这里,顾骞指着那一丛竹枝,说道:“这两边,数竿被雪压弯或折断的竹子,表示有的竹却抵御不了严寒的侵袭而折腰,而最中间这三竿竹,挺拔茁壮,细枝遒劲,残叶纷披,则展现了其不畏严寒的气魄。” 听了顾骞的话,屋中之人不住点头。 “我认为,此画在萧瑟中见生机,其意境高远,寓意深刻。”顾骞又继续说道,“大家想想看,同是竹,有的挺拔,能够傲立雪中。有的却弯曲,被折断,风雪所摧。我们可以以物推人,有的人会为了升斗米折腰,有的人则是宁死不肯屈,不是如同这风雪中的秀竹一般?” “说得好!”李晃颔首称赞。 李晃都说了好,其余众人自然纷纷赞同。 见顾骞出了彩,顾蓁面上微露笑容,而顾宜、顾薇和顾莹则是喜形于色。 对此,凌雪珺心头却有些小郁闷。凌玉柔平日不爱在人前说话,今日好不容易露个脸,却又被顾骞这个冤家抢了风头,真是个扫把星! 凌玉柔和顾骞都从笔法和意境上,将这幅画分析了一个透彻,后面的人也没提出什么新的见解。大家又欣赏了一会儿画,李晃便叫人将画小心地收了起来。 赏完画,李晃提议男客女客各派一人,以竹为题画一幅图,来为今日这赏画会助个兴。并表示,胜出之人可得一只西域进贡的琥珀夜光杯。 众人一听,纷纷称好。 “那你们商量一下,由谁来?”李晃问道。 “我们这边当然是玉柔姐姐来啊。”罗吟霜笑眯眯地将凌玉柔推了出去。 “我,我不行。”凌玉柔面一红。 “你可是覃夫人的弟子,你若是不行,我们这边还有谁敢出去?”晋阳公主说道。 见晋阳公主这么说,凌玉柔只好应道:“那,那玉柔便献丑了。” “那好,这边由凌二姑娘出战。”李晃点了点头,转过脸又对着男客那边问道,“你们谁来应战?” 男客那边擅画的人比较多,不过此时大家皆谦虚推辞,反而半天都选不出人来。 正在这时,晋阳公主又说道:“皇兄,先前凌二姑娘和六郎评画的时候,两个人不是都说得头头是道吗?既然我们这边选了凌二姑娘,男客那边不如就叫顾骞出来作一幅画吧。正好可以看看他们两人,是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这也好。”李晃点了点头,说道,“六郎,不如就你来吧。” 闻言,顾骞点了点头:“那好,我也献丑了。” 见双方选定了人,李晃便让人上了笔墨纸砚,凌玉柔与顾骞各在一方书案上作画。 凌玉柔提起笔,闭眼默了片刻,在心中勾了个底稿。心中有数了,她才开始落墨在宣纸上。 凌雪珺站在凌玉柔身边,看着那浓黑的墨在她笔下慢慢幻成灵动的墨竹秀石,不禁心生敬佩。凌玉柔才画到一半,便听见男客那边一片叫好声。 凌雪珺听到响动,转脸一看,只见顾骞已经将笔搁下了。   第42章 辩画 听到那边发出的响动,原本围在凌玉柔四周的姑娘们,都跑到顾骞那边去看画,随即发出一阵阵啧啧的赞叹声。 见状,凌玉柔皱了皱眉头,说道:“顾公子这么快就画好了?” “别管他。”凌雪珺轻声说道,“二姐,你按你想的画便行了。” “好。”凌玉柔点了点头,然后执起笔继续在宣纸上作起画来。大约又过了两刻多钟,凌玉柔才画好。 李晃见两人都画好了,便叫人将两幅画挂在一起,让众人品评欣赏。 凌玉柔画的是水竹秀石图。画中有修竹两竿,竹边秀石玲珑,石下新篁丛生,一派夏日中草木葳蕤的模样。看起来,整个画面疏秀空灵,韵味悠长。 而顾骞画的是梅竹图。画中,几竿瘦竹在风雪肆虐下,挺拔而立,似乎要把画面撑破似的。一枝梅花从竹枝中间伸出来,傲然绽放着。顾骞的用笔虽然没有凌玉柔细腻,却显得大气磅礴,特别是梅竹看起来极为传神。在画面的一角,顾骞还题了一句诗:“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 李晃将这两幅画都细细地看了一番,然后转过脸,笑道:“各位觉得,我那只琥珀夜光杯该赠与谁?” 李晃这句话一出口,原本交头结耳点评着这两幅画的人皆住了声。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两位作画之人就在面前,无论说谁更胜一筹,势必得罪另一方。顾骞的家世就不用说了,凌玉柔虽然是小官之女,但她的背后可是明慧郡主。所以,一时之间,屋中人皆默然。 见无人说话,李晃便点名道:“海亭,你也擅画,你来评评。” “是。”韦海亭站了起来,对着李晃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就胡诌几句,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王爷和在座诸位批评指正。” 李晃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吧。” 韦海亭缓缓说道:“凌姑娘这画,笔意清绝,落墨十分有技巧,将秀石和竹枝画得极为逼真,让人恍如置身其中。而阿骞这画,却擅用浓墨淡墨,而且行笔自然,圈线流畅,更为难得是他题的这句诗,利用梅竹的特性以物喻人,托物言志。这样一来,他这幅画的意境便大不一样了。”说到这里,韦海亭笑了笑,又说道,“若只以画功来看,凌姑娘与阿骞不分伯仲,但阿骞的画,意境更为高远。” 韦海亭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其余纷纷表示赞同,称顾骞的画在意境上更胜一筹。就算罗霖和凌钰帮凌玉柔说了几句话,也很快被称赞顾骞的声音淹没了。 见此情景,凌雪珺心中不禁冷冷一笑。这群人真是踩低迎高啊。凌玉柔只是个小小的县丞之女,那比得上权势滔天的顾大将军啊,而且人家还是齐王的小舅子,姐姐、姐夫都还在跟前呢。 凌雪珺转过头去,看了看凌玉柔,只见她苍白的面上,虽然还带着微笑,但看得出来已经很勉强了。她想到前世凌玉柔初入京城时,就是被陆云珊几人讽刺是从乡下来的,不懂规矩之人,她便心生怯意,后来甚至不愿意出门见客。如今,凌玉柔最引以为傲的画艺又被人这么踩一下,她不知道凌玉柔心中是否承受得住,会不会像前世那般一蹶不振? 想到这里,凌雪珺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王爷,小女子倒觉得我二姐的画更胜一筹!” 凌雪珺此话一出,屋中陡然安静下来。众人皆抬起头来,望着她。特别是顾骞,看着凌雪珺的时候,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凌玉柔见状,心里一慌,赶紧用手拉了拉凌雪珺的衣袖,想要将她拉回来。 李晃望着凌雪珺,笑道:“哦,那三姑娘说说看,二姑娘胜在何处?” 凌玉柔一听,赶紧捏了一下凌雪珺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连凌钰也对她偷偷摇了摇头。 凌雪珺轻轻甩开凌玉柔的手,也没理凌钰,便对着李晃说道:“回王爷,今日不是赏徐熙大师的雪竹图吗?这后面的作画助兴,自然也要像徐大师这般才行。而在这两幅画中,我二姐与徐熙大师一般,用了勾皴与晕染,粗笔与细笔,浓墨与淡墨,墨染与留白等各种技法,不仅笔法细腻,而且布局精妙,秀石与翠竹合理安排在画面中,既没有显得太挤,也没有太空。” 李晃点了点头,说道:“三姑娘说的很有道理。”话锋一转,他又问道,“那你觉得六郎的画比起二姑娘来差在哪里?” 李晃问出这话时,凌雪珺感觉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似乎都想看看她怎么来回答。 凌雪珺知道这么一来,自己必然将顾家的亲戚都得罪了,甚至连顾蓁这个未来的皇后都可能会对自己留下心结,可事已至此,她已没有回头路了。于是,她顿了顿,说道:“六公子的画,不仅在技巧上略逊于我二姐,且笔法较粗糙,落墨随意,竹与梅均挤在画面右侧,而左边留白太多,在构图上显得不合理。” 凌雪珺说完之后,屋中鸦鹊无声。众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留情面地贬低顾骞,满眼皆是惊讶。倒是顾骞,嘴唇微抿,唇角轻轻一勾,望着她的眼中似乎还带了几分笑意。 见自己说完之后,屋中无人搭腔,凌雪珺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忐忑。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番出来,是好是坏。 半晌,才听到李晃轻笑:“三姑娘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凌玉柔红着脸走上前来,对着李晃说道:“王爷,我三妹不太懂画,还望王爷与顾六公子莫怪。” 李晃笑了笑,又转过众人说道:“还有人有话说吗?” 这时,只见吴翎盈盈走了出来,微笑着说道:“王爷,小女子觉得,凌三姑娘之言有些差错。男子与女子作画使笔用力本就不一样的,女子讲究温婉细腻,男子讲究豪放大气的。因此,凌二姑娘细腻没错,但顾六公子随意也没错。” “豪放大气也要讲究技法吧?”看见吴翎出来为顾骞出头,凌雪珺心底冷冷一笑,口中说道,“顾公子所用的技法显然没有我二姐多。” 吴翎被凌雪珺这么噎了一下,顿了片刻,又说道:“我们看画,不仅要看技法,最重要的是看意境。顾公子的画,显然要比凌二姑娘有意境一些。”说着,她指着顾骞题的那两句诗,说道,“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就像先前韦公子说的那样,这两句诗便神来之笔,以物喻人,点明了治学做人的道理,意境相当高远。而凌二姑娘的画,虽然很美,却没有什么意境。” 凌雪珺冷笑道:“吴姑娘,我们今日比的是作画,又不是比作诗。你这么说,无非就是说我二姐画上没有题诗罢了。若可以的话,我现在便可以题两句上去。” 对凌雪珺此言,罗翎显然不服,反驳道:“凌三姑娘,我先前不是说了,看画要看意境,你为何如此胡搅……” 吴翎话未说完,便被顾骞的轻笑声打断。只听他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吴姑娘,你无谓再为我争论了,三姑娘说得对,今日只是比画。二姑娘用了十二种技法,而我只用了八种。”说罢,顾骞对着凌玉柔一礼,“技不如人,顾骞甘拜下风。” 凌玉柔一惊,赶紧对着顾骞回礼道:“顾公子言重了。顾公子只用了八种技法便画出如此传神的作品,而我却用了十二种技法才能画出来,说起来,该是顾公子更胜一筹。” 见凌玉柔与顾骞这时争相认负,李晃哈哈大笑道:“你们俩也无用再争了,我有两只琥珀夜光杯,你们俩一人一只正好。” 李晃的话一出口,顾骞与凌玉柔皆是一愣。 “王爷的意思是……”顾蓁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灼灼地望着李晃。 李晃笑道:“今日赏画,本就图个开心。既然六郎与二姑娘各有所长,那便平分秋色,无谓分出输赢。” “王爷说的是!”顾蓁微微一笑。 正在这时,凌玉柔犹豫着开了口,问道:“王爷赏的这夜光杯,玉柔可否再转赠他人?” 李晃笑道:“我既然将它给了你,你便是它的主人,想怎么处理,皆由你决定。” “多谢王爷。”凌玉柔行了一礼。 李晃微微一笑,又问道:“你可是要将它送给三姑娘?” 凌玉柔一愣,惊呼道:“王爷,你怎么知道?王爷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李晃哈哈大笑。 “二姐,你为何要送我?”凌雪珺不解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 凌玉柔对着她轻轻笑了笑,说道:“我们回去再说。” 见姐妹二人如此,李晃微笑着说道:“你二姐要送给你,肯定是因为这夜光杯是你争来的嘛。妹妹护姐姐,姐姐疼妹妹,你们俩可真是棠棣情深啊。” 闻言,凌雪珺与凌玉柔一愣,随即相视一笑。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李晃与顾蓁便叫人在花厅中摆桌开席,筵请众人。 循例,男女客各坐在一边。因为来的贵女当中,凌玉柔和凌雪珺门第最低,因而,两人坐在了最下端。看得出来,。今日这菜肴顾蓁也是颇用了一番心思,有山珍,也有海味,有飞禽,也有走兽,咸淡适中,荤素得宜。 一开始,大家还比较拘谨,酒过三巡之后,这场子慢慢热了起来,众人或对诗,或猜拳,或行酒令,一时间热闹非凡。凌雪珺本就不怎么饿,吃了一点便觉得腹中饱胀。看着对面那些公子哥儿正喝得起劲儿,想必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于是,她便以去净房为名,给凌玉柔打了个招呼,便离开花厅到了塘边。 这山庄比起京城的齐王府来,虽然小了许多,但这池塘边的花园却不算小,有奇树,有异石,更有各种花草。 凌雪珺走进园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晚香玉的香味便尽入鼻端。这时,有几只萤火虫跳着舞向她飞了过来。见状,凌雪珺玩兴大起,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那萤火虫似乎知道有人要抓它,飞得更快了。 凌雪珺在花园中追了老天半,好不容易才捉住了一只。她得意洋洋地将萤火虫握在手心里,准备带回去给凌玉柔瞧瞧。刚走进一半,她突然听见前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想着可能也是谁在里面呆闷了,出来透气,也没管,继续向前走着。 刚拐了弯,她便看见顾骞与罗吟霜两人站在晚香玉旁。罗吟霜正仰起脸望着顾骞,神色娇羞,一脸欲言又止之态。 凌雪珺一愣。这又是在做什么?   第43章 小话 正在凌雪珺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前行,还是后退避开之时,只听顾骞的声音响起:“罗姑娘,你叫我过来,到底是有何事?” “顾公子,我……”罗吟霜刚一开口,似乎又怕被人听见自己的话,她又停了下来,转过眼,往四周望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凌雪珺看见罗吟霜向着自己这边望来,她下意识地一闪,将自己整个身子隐入旁边一块一人多高的奇石后面,然后摒住呼吸,倾听着两人的谈话。 “罗姑娘?”顾骞又叫道。 罗吟霜见四周确实无人,这才抬起头来,一脸羞怯地说道:“顾公子,我,我有句话想问问你。” “什么话?”顾骞淡笑着说道,“罗姑娘只管问。” 罗吟霜咬了咬牙,说道:“顾公子,我听王妃说,顾家准备要为你说亲了。” 顾骞默了片刻,说道:“好像是吧,我没管。” 罗吟霜又红着脸问道:“那,不知道陆夫人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顾骞怔了怔,说道:“她没跟我说过。” “那……”罗吟霜咬了咬唇,怯声说道,“那六公子觉得,我这样的,陆夫人会喜欢吗?” “啊?”顾骞一愣。 罗吟霜抬起头来,两只灵动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顾骞,眼角眉梢饱含着情意:“顾公子,我有话句我一直想跟你说。那便是,我,我心悦你!” 顾骞整个人一下呆住了。 见罗吟霜如此大胆,凌雪珺大吃一惊。她虽然也感觉到了罗吟霜对顾骞的不同寻常,但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跟顾骞说这番话。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凌雪珺耳边轻笑道:“原来吟霜也喜欢顾六啊?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听到这声音,凌雪珺转过头来一看,只见晋阳公主站在自己身后。她一愣。晋阳公主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自己一点没感觉到? 看着凌雪珺惊讶地望着自己,晋阳公主给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别说话,听他们说。” 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耳朵继续听着外边的动静。 想必顾骞听到罗吟霜对自己这么说,也是同样震惊,半晌没有说话。 见顾骞没有回答自己,罗吟霜此时已经顾不得女儿家的娇羞了,说道:“顾公子,这几日我茶饭不思,心中皆想着此事。你,你可否给我一个准信儿?” 顾骞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答道:“对不起,罗姑娘,请恕在下不能给你回应。” “为何?”罗吟霜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因为……”顾骞顿了顿,然后很干脆地说道,“我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虽然隔了一世,但亲耳听到顾骞说这句话,凌雪珺的心还是像被人用针狠狠刺了一下似的,疼得发酸。 她知道,他心悦之人,是吴翎。 罗吟霜显然不死心,追问道:“是谁?” 顾骞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对不起,为了她的名声,我不能将她的名讳告知罗姑娘。” “那个人是不是陆云珊?”罗吟霜带着哭音问道。 这时,晋阳公主在凌雪珺身后轻轻撇了撇嘴,说道:“吟霜真是没眼力,顾骞心仪之人,怎么可能是陆云珊那丫头。” 听到晋阳公主的话,凌雪珺又是一愣。难道晋阳公主也知道顾骞喜欢的谁? “不是云珊。”顾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罗姑娘,你不必再追问,我是不会说的。还有,今夜之事,说了就过了。我会当一切没发生过,先前姑娘所说之话,我绝不会向第二人提起。” “顾公子,我哪里不好?为何你不喜欢我?”罗吟霜还没回过神来。 “罗姑娘,你,你很好。”顾骞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只是,我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听了顾骞的话,罗吟霜更觉心伤,嘤嘤地哭了起来。 见罗吟霜如此,顾骞心一慌,忙叫道:“罗姑娘,你,你别哭,要被人听见了,可就说不清了。” 罗吟霜却没有理顾骞,自顾自低声哭泣着。 顾骞拿她毫无办法,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劝她:“罗姑娘,你真别这样。你这般家世容貌,他日定会觅得如意郎君的。” 罗吟霜抬起头来,泣声道:“顾公子,你不要再说了。你先走吧,我想独自呆一会儿。” “这……夜深了,留你独自此,我有些不放心。”顾骞微微有些犹豫,说道,“不如姑娘收拾一番,我与你一起回花厅去。” 罗吟霜顿了片刻,然后点头道:“好。”然后用绣帕擦了擦脸颊,说道,“我们回去吧。” 顾骞看着罗吟霜鼻尖微红,双眼微润,说道:“就这么回去啊?会被人看出你哭过的。” 罗吟霜应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被风迷了眼。”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顾骞,说道,“顾公子放心,此事不会牵扯到你的。” 顾骞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倒没关系,只是怕影响了罗姑娘的名声。” 听顾骞这么说,罗吟霜咬了咬唇,然后迈步往回走去。 待她走了一截,顾骞才慢慢跟了上去。两人前行之时,顾骞始终与她留有一丈多的距离。 见二人走远了,凌雪珺与晋阳公主才从大石后面出来。 “公主。”凌雪珺赶紧向晋阳公主行礼。 “不必多礼。”晋阳公主摆了摆手,问道,“你现在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凌雪珺一愣。 晋阳公主白了她一眼,说道:“就是吟霜与顾六说的那些话啊。” “哦。”凌雪珺应道,“我没什么想法,反正那些事都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晋阳公主猛然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凌雪珺,说道,“你敢说顾六的事与你无关?” 凌雪珺愕然道:“他的事怎会与我有关?” “先前顾六说的他心悦之人,难道不是你?”晋阳公主振振说道。 这话犹如在凌雪珺头上劈了个惊雷,让她懵了半晌。顾骞的心上人是自己?看来,这晋阳公主说罗吟霜眼神不好,自己也差不多。想到这里,凌雪珺大笑起来,说道:“公主,你,你真会说笑,怎么,怎么可能是,是我呀!” “怎么不可能?”晋阳公主凑到凌雪珺面前,眉头微蹙。 凌雪珺笑得都快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止住笑,说道:“那公主说说,为何会认为顾骞心悦之人会是我。” “我们在花厅吃席时,他老是看你。”晋阳公主说道。 “公主怎么会觉得他在是看我?”凌雪珺笑着摇了摇头,“我旁边可还坐着我二姐和吴翎姑娘呢。” “我看见他望的就是你啊。”晋阳公主道。 “也有可能是看旁人,公主以为他在看我。”凌雪珺道。 “那……那为何你出来不久,他也跟着出来了?”晋阳公主又问道。 “这只是凑巧吧。”凌雪珺笑着抿嘴。 “哪有这么多凑巧之事?”晋阳公主撇了撇嘴,说道,“明明就是你,你为何不敢承认?” “真不是我。”凌雪珺无奈地说道,“顾公子喜欢的,另有其人。” 晋阳公主一听,睨着眼看着凌雪珺,问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你知道他心悦之人是谁?” 凌雪珺当然知道他心悦之人是谁。不过,现在让她就这么贸然说出来,她又有些犹豫:“我,我也是猜的。” “快快给我说!”晋阳公主一脸急切地问道,“是谁?” 凌雪珺顿了片刻,然后说道:“我觉得,顾骞喜欢的人,应该是吴翎,吴姑娘。” “吴翎?”晋阳公主皱了皱眉头,说道,“不像啊?在席间,他都没看过她。” “公主怎么知道顾骞没有看过她?”凌雪珺说道,“先前公主不是说顾骞老望向我这个方向吗,那吴翎不就在我旁边?” “你与吴翎之间还隔了你二姐呢。”晋阳公主哼了哼,说道,“他看的明明是你,我怎么可能会看错?” “公主,顾骞喜欢的真不是我。”凌雪珺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公主,你为什么知道顾骞一直盯着我们这个方向?” 晋阳公主一愣,随即沉下脸问道:“凌雪珺,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雪珺咬了咬牙,说道:“公主,你若不是一直盯着顾骞,怎么会知道他在看哪里?又怎么会知道我出门没多久,他也出门了?肯定是公主自己也一直盯着他在看,才会对他的一举一动都这么清楚。”前世的凌雪珺,也是这般盯着顾骞的。 晋阳公主眼神一下变得锋利,却没有说话。 凌雪珺大着胆子问道:“公主,是不是你也喜欢顾骞?”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前世为何她会摆自己一道。 “你觉得呢?”晋阳公主轻声一笑,“我马上就要定亲了,我要嫁的可是南朝皇子朱沅呢。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自己不可能嫁给他的人。” 听到晋阳公主虽然否认自己喜欢顾骞,但凌雪珺从她的声音仍然听出几分苍凉。凌雪珺一时有些默然。就算贵为公主,天之骄女,在自己的姻缘上也是身不由己的。她也许喜欢顾骞,却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嫁给他。她嫉妒那些可以正大光明追求顾骞,甚至有可能嫁给他的女子。所以,前世她才会这样对自己。 “那你呢?你喜欢他不?”晋阳公主歪着头看着她。 凌雪珺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不喜欢。” “真的?”晋阳公主似乎有些不相信。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公主,若我喜欢顾骞,怎么可能先前在评画的时候那般贬低他的画了?” “那倒是。”晋阳公主终于点了点头,“你对顾六倒真一点儿没留情。” “那公主相信我不喜欢顾骞了?”凌雪珺赶紧问道。 晋阳公主点了点头,说道:“我信你不喜欢顾六。” 凌雪珺笑了起来。 晋阳公主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顾骞的心上人是不是你,我还要再多看看才知道。” “为何?”凌雪珺不解。 晋阳公主轻轻一哼,说道:“你今天那样贬低顾骞,他一点没生你的气,反而还帮着你说话,这点就不同寻常。” 凌雪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公主实在不信也没有办法,多几日你便知道,顾骞的心上人真是吴翎。”如果一切与前世一样,到了赏早桂那日,陆云珊替吴翎带话给顾骞,顾骞前往与吴翎幽会时,自己把晋阳公主带去看。 若是晋阳公主还想整喜欢顾骞或顾骞喜欢的人,让她去整整吴翎也不错。   第44章 棠棣 凌雪珺与晋阳公主回到花厅的时候,顾骞与罗吟霜已经分别坐在自己的座上了。 不过,凌雪珺却注意到吴翎却没在座上。顾骞是不是出去与吴翎相会,被罗吟霜搅了好事?想到这里,她便抬起眼,望向顾骞。 顾骞看起来面色如常。陆垣倾下身,不知向他说了什么话,他望着他,脸上浅浅露了一个笑容。 另一边,罗吟霜看起来情绪不高,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晋阳公主走上前去,坐到罗吟霜身边,跟她说着什么好玩的事。罗吟霜抬起头来,笑容勉强。 看到这里,凌雪珺不禁有点为罗吟霜感到有几分心酸。喜欢上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注定只有暗自神伤,就像前世的自己一般。 这时,凌雪珺又想到晋阳公主说,顾骞一直望向自己的事情。因为先前坐在席间,凌雪珺只顾着填肚子,也没管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顾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望过自己这边。于是,她转过脸,盯着顾骞,看他是不是老往自己这边望。看了半晌,她发现他只顾着与坐在身边的顾宜、陆垣等人说话饮酒,并没有看过自己这个方向。她心头一笑,也不知是晋阳公主是看错了?还是因为吴翎出去了,所以,他也不看这边了? 正在这时,吴翎从外面进了花厅。 因她坐在凌玉柔的旁边,见她回来,凌玉柔便向她打了个招呼:“吴姑娘,回来了?” “嗯。”吴翎微笑着应了一声,又说道,“二姑娘不再用些吃食吗?” “我用好了。”凌玉柔笑道,“倒是吴姑娘,你还没怎么用食,快用些吧。” “好。”吴翎点了点头。 听到两人说话,凌雪珺下意识地看向吴翎。吴翎见凌雪珺望过来,便对着她点头微微一笑。 凌雪珺再不喜欢吴翎,但基本礼仪规矩她还是要顾忌的。于是,她也对着吴翎笑了笑,然后转回头去,不料却正好看见顾骞望过来,两人的眼睛一下便撞到了一起。顾骞似乎也没想到会与凌雪珺对上,愣了一下,飞快地将眼睛转了开去,看向吴翎那边。 吴翎看见凌雪珺愣神,便也顺着她目光望去,正好看见顾骞向着自己望了过来,她忙展着一个笑容,冲他点了点头。 顾骞微微一怔,随即浅笑着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凌雪珺心头一下便了然了。原来是人家两个在眉目传情,自己不小心闯进去而已。这一幕啊,真该叫晋阳公主来看看,免得她又误会自己了。 这之后,凌雪珺也不再望向顾骞与吴翎,怕不小心又打扰了别人,便只与凌玉柔说起闲话来。 没多久,筵席也就结束了。 凌雪珺与凌玉柔姐妹住得近,便与凌钰一起走回去,顾骞、韦海亭等男子骑马而归,姑娘们则坐轿而返。 罗霖装作很舍不得凌钰的模样,一边攀着凌钰的肩膀,一边与他说着话,一直将凌钰兄妹三人送到大门边。临别之时,他还不忘转过头来,冲着凌玉柔挤了挤眼。 凌钰是不知道情况,但凌雪珺什么都知道,看见罗霖这好笑的模样,便在一旁捂嘴偷笑。凌玉柔怕被凌钰看出什么,忙嗔怪地看了罗霖一眼,又扯了扯凌雪珺的衣袖。 罗霖见凌玉柔板起脸,忙告辞离去。 见罗霖离开了,凌玉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回过脸来,看着凌雪珺还在偷笑,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凌钰不明所以,对着凌玉柔问道:“玉柔,你瞪雪珺作甚?” 凌玉柔没想到会被凌钰发现,愣了一下,说道:“我,我没有啊。” “没有?我明明看见了。”说到这里,凌钰便开始说教起来,“你是不是还想说雪珺为你出头之事啊?大哥觉得,虽然雪珺今日做法不妥,不过,她这么做,终究也是为了你出头,表明雪珺还是看重骨肉亲情的。所以,你也别怪雪珺了……” 听到凌钰的话,知道他会错意了,凌玉柔无奈地看了凌雪珺一眼,两人都默不作声。 凌钰见两人不吭声,以为自己说对了,还准备继续高谈阔论,这时,凌雪珺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凌钰问道:“大哥,大嫂是不是就快出孝了?” 凌钰一愣,说道:“你问这个做甚?” “你的话这么多,我就盼着大嫂早就进门,好管住你的嘴!”说完,凌雪珺还冲着凌钰调皮地眨了眨眼。 凌钰一听,佯装嗔怒道:“你这丫头,居然拿大哥来取笑!” “大哥害羞啰!二姐,我们快走,免得大哥不好意思!”说罢,凌雪珺忙拉着凌玉柔的手跑开了,只留凌钰一人在身后无奈地摇头。 一直跑到寝居前,凌雪珺才放开凌玉柔的手,笑着说道:“二姐,早点歇息,我们明日再见。” “好。”凌玉柔点了点头,然后将一直捏在自己手中的盒子向着凌雪珺递了过去。 “二姐,你这是作甚?”凌雪珺一愣。 “我说过,要将这盏琥珀夜光杯赠与你的。”凌玉柔微笑道。 “我不要。”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二姐你赢的彩头。” “今日如果没有你为我出头,我怎么可能得到它?”凌玉柔苦笑。 “二姐,你别丧气。”见到凌玉柔面色不好,凌雪珺赶紧劝道,“他们那些人都是看顾大将军和齐王面上,才那般夸顾骞的,并不是二姐你的画不如他。如果二伯父能像顾大将军那般的地位,他们今日夸赞的一定是二姐你了。” 凌玉柔摇了摇头,笑道:“雪珺,你也别再说了。其实,我心里比什么都清楚。” 凌雪珺也不知道凌玉柔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清楚别人是因为顾骞的家世而夸赞他?还是认为自己的画不如顾骞?她怕自己说错话,便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凌玉柔将装着夜光杯的盒子塞进凌雪珺手里,说道:“不管怎么样,雪珺你今日为了我出头,我真的很感动。这盏夜光杯,就当是二姐感激你的。” 凌雪珺将自己的手往回缩,不想去接盒子,口中说道:“二姐,我不能要……” “雪珺!”凌玉柔打断凌雪珺的话,板着脸说道,“这盏夜光杯,是我们姐妹情深的见证,二姐真心赠你,你怎么能不领二姐这份情?你再这样,二姐可就生气了!” 见凌玉柔如此说了,凌雪珺也不好再拒绝,只好说道:“那,那我就先替二姐保管着吧。” “保管什么?”凌玉柔微微一笑,“这就是你的,我是再也不会要回来的。这东西可是世间罕有,你可要好好保存啊。可以把它当做传家宝,传给你儿子,再传给你孙子。” “二姐,我亲都还没议,还儿子、孙子呢。这也太远了吧?”凌雪珺大笑起来。 凌玉柔笑着说道:“总会有的嘛。”说到这里,她面上带了几分遗憾,“这夜光杯本是一对,一雌一雄。可惜,如今你手里却只有这盏雌杯。” “这样的稀世真宝,有一盏便是幸事了,就别贪心奢求一对了。”凌雪珺说道。 “也是。”凌玉柔笑了笑,然后对着凌雪珺说道,“快进屋去吧,早些歇息。”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姐妹二人才各自回屋。 回到屋里,凌雪珺取出那只琥珀夜光杯。然后叫碧竹将灯灭掉,看见那只杯子在黑夜中慢慢晕出黄色的光亮,引得碧竹、绯兰和青芽啧啧称奇。 看着这美丽非凡的夜光杯,凌玉柔先前说的话,不禁在凌雪珺脑中回响着,让她心中一动。 如今,另一只夜光杯在顾骞手里,要想这雌雄杯相合,要么自己这只杯给顾骞,要么他的杯给自己。正好,自己与他的棋局还未完结,下回再与他下棋对弈,就叫他拿这夜光杯来做彩头。赢了自己便可得一对,求得圆满,就算自己输了,他也有了一对,这雌雄双杯也算团聚了。 嗯,就这样!下次他再叫自己下棋,就对他这么说! 云延山的气候宜人,虽值盛夏,但一早一晚却还有些凉意,夜间歇息时,还要搭床薄被,难怪皇家会选这里为避暑消夏之地。 离了宫,规矩也没那么多,加之与行宫离得又近,走路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因而,明慧郡主早晚都要去行宫陪太后说话解闷,留在山庄里的时候也不多,便叫凌玉柔和凌雪珺两姐妹不用去她房里请安。 姐妹俩也无其他事做,平日就在自己屋里看看书,练练字,下下棋,作作画。天气好的时候,两人便到附近山间溪边走一走,日子倒也惬意。 这天晚上,凌钰回来的时候,向凌雪珺与凌玉柔提起了两桩事。第一桩事,是南朝的许鞅又来了,而且还来了云延山。 原来,朱沅回去禀明静安帝自己要与北朝结亲一事,静安帝大喜,特意备下厚礼,让许鞅送来,以示结亲之意。因为皇帝和晋阳公主都在云延山,许鞅便带着送礼的队伍也来了云延山。静安帝送来的东西虽不多,却件件都是奇珍异宝,皇帝见了龙心大悦。 见如今天气正热,许鞅来的时候,还有人因此中了暑,皇帝便叫他们在云延山多呆一些日子,待出了伏再离开,还特意拨了一处山庄供他们居住。 凌雪珺从凌钰的话中听出,两朝的皇帝似乎都很满意这门亲事。看来,晋阳公主与朱沅的亲事就算定下来了。想到那晚听到晋阳公主说起这门亲事时,口中不经意地流露出苍凉之意,凌雪珺不禁为她感到有点难过。 接着,凌钰又说起了第二桩事,便是齐王要进山打猎,愿意同去的公子贵女皆可加入。 凌雪珺一听,这事与自己没多大关系,也就没怎么多问。 凌钰一脸兴奋地对着凌玉柔和凌雪珺问道:“玉柔,雪珺,你们想去吗?” 凌玉柔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哥,你去吗?” 凌钰点头道:“打猎这么好玩的事,我当然要去的。” 凌玉柔转过脸,对着凌雪珺问道:“那雪珺,你要去吗?” 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到山里去,我还是不去了。” “又不过夜,当日便回来。”凌钰说道。 “我还是不想去。”凌雪珺依旧摇头。 听到这里,凌玉柔顿了顿,说道:“那我也不去了,我留在家陪你。” 凌雪珺知道,齐王召集的狩猎之戏,作为表弟,罗霖肯定是会去的,凌玉柔如果不去的话,又少了与罗霖相见的机会。想到这里,凌雪珺对着凌玉柔笑道:“二姐,我不去你也可以去啊。” 凌钰也说道:“是啊,玉柔,若是想去,雪珺不去你也可以去的。” 凌玉柔笑了笑,说道:“无事,我陪雪珺便好。” “你这么做,让大哥觉得自己不管你们俩去玩,总感觉自己没做对似的。”凌钰吸了吸鼻子。 凌雪珺笑了起来:“大哥你去吧,我在家说不定说得还舒服些。这不,离打猎还有好几日吗?说不定二姐明日就改变主意与你一道去了。” 凌玉柔哼了哼,嘴硬道:“我才不会食言呢。” 凌雪珺笑了笑,没说话。想着找一个凌钰不在的机会,自己再劝劝凌玉柔。 只是她没想到,凌玉柔倒没有食言,食言的人会是她自己。   第45章 二会 次日,凌雪珺洗漱完毕,吃过朝食,趁着太阳还不太晒,便到园子里溜了一圈。回到屋里,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梳妆台上摆了一封信。她心尖莫名一颤,赶紧走上前,将信拿了起来。这信与上回在南山别院的那封信一样,信封上写着凌雪珺姑娘启,左上角有个小小地“鞅”字。 许鞅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只是,他怎么把信放进来的?这青天白日的,又紧挨着齐王的山庄,守卫严密,他还能进得来?这时,她想到自己进院子的时候,瞥着青芽飞快地跑出去,一脸鬼祟,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她便叫碧竹去把青芽叫过来。 很快,青芽便跟着碧竹进了屋来,凌雪珺便把碧竹打发了出去。 见凌雪珺只留了自己一个在屋里,青芽有些忐忑,惴惴不安地问道:“姑娘,叫奴婢有事?” 凌雪珺也不多说,扬了扬手中的信,开门见山地问道:“青芽,你知道我手中的信是从哪里来的?” 青芽抬起头来看了凌雪珺一眼,说道:“是奴婢放在妆台上的。” 真的是青芽放的!凌雪珺狠狠地瞪了青芽一眼,又问道:“那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封信?” “昨日姑娘不是说想吃刺莓吗?”青芽说道,“今早碧竹姐姐便叫奴婢去后面山上为姑娘摘些刺莓回来。奴婢去摘刺莓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位公子?” “哪位公子?”凌雪珺皱起眉头。 “就是上回姑娘在南荫山五花亭相会的那位公子啊。”青芽睁大眼睛望着凌雪珺,“他见到奴婢,便说正好,省得他跑路了,又把这信拿给奴婢,叫奴婢带回来给姑娘。奴婢回来见姑娘不在屋里,就把信放到妆台上了。” “他叫你带信你便带?”凌雪珺脸一沉,说道,“到底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自然姑娘是奴婢的主子。”青芽赶紧说道。 “知道我才是你的主子,那你为何还要帮他做事?”凌雪珺冷脸问道。 看凌雪珺面色不善,青芽微微一怔,然后低下头嘟着嘴说道:“奴婢不是看上回姑娘私下与那公子见面,以为你们俩交好吗?” “胡说!”凌雪珺厉声喝道,“谁与他交好了?” 青芽吓得浑身一颤,不敢再说话了。 “以后不准再自作主张,帮别人向我传信儿!”凌雪珺说道。 “是。”青芽赶紧点头。 凌雪珺又楞了青芽一眼,这才将信拆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简单地六个字:速来后山相见。 凌雪珺见了,心里一阵气闷。这许鞅到底要做什么呀?有什么话不能在信里写清楚吗?老叫自己去见他,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得了?可她又不敢不去见他,只得叫青芽用火折子点了火,将信烧了,然后闷闷起了身。 “姑娘要出去?”青芽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殷勤地上前问道。 “嗯,你与我一起去后山摘树莓去。”说着,凌雪珺便向外走去。 青芽笑道:“摘树莓?姑娘是去见那个公子吧?” 听到青芽的话,凌雪珺转过头,狠狠瞪了青芽一眼,然后回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青芽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跟了上去。 走到后面山边,凌雪珺四处瞧了瞧,都没有看见许鞅的身影。她回过头,对着青芽问道:“青芽,你先前在哪里摘刺莓?” 青芽向前指了指,说道:“在上面。” “走,我们去你先前摘刺莓的地方。”凌雪珺说道。 “是,姑娘。”青芽赶紧跑到前面带路。 没走多久,主仆二人便到了地方。凌雪珺与青芽四处张望了一番,还是没看见许鞅。 “奇怪,叫自己来,他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凌雪珺一脸不满地说道。 正在这时,凌雪珺听到一声响亮的口啸之声。她忙循声望去,只见那许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站在前面树林边,正对着自己招手。 凌雪珺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又回过头去,对着青芽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儿便回来。” 青芽点了点头。 凌雪珺这才穿过前边一片茂密的草丛,向着许鞅走了过去。待她走到跟前,许鞅正满面笑容地望着他。可她对着许鞅却笑不出来,冷冷问道:“许公子,你又叫我出来做什么?” 许鞅甩了甩头,说道:“我们到林子里说去。”说罢,他便往树林里走去。 凌雪珺却站着没动。 许鞅走了几步,发现凌雪珺没有跟上来,忙转过头,对着她问道:“凌姑娘,你为何不来?” 凌雪珺闷闷地回答道:“我要站在青芽能看到我的地方。” 许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青芽指的是站在对面那小丫头,冷哼一声,说道:“你怕我对你不利?我若真想对你不利的话,就算是站在这里,我也可以在顷刻间先杀了你,再杀了你那侍女。” 闻言,凌雪珺身子微微一颤。她咬了咬唇,还是摇着头说道:“你就算要杀我,也在这里杀。反正,我,我不进林子里去!” “你!”许鞅见凌雪珺一脸倔强,终于叹了一口气,走了回来,说道,“好吧,就依你。” 见许鞅走了回来,凌雪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你几步。 许鞅一怔:“你怕我作甚?” 凌雪珺抬头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在心中腹讳道:废话!你看见把匕首架在你脖子上,说要杀你,要砍你手,要割你舌头的人,你能不怕? 当然这话她只能在心里说说,口中却低声说道:“许公子,你叫我出来,到底有何事?” “那个……”许鞅摸了摸鼻子,说道,“齐王叫去狩猎,你去吗?” “我不去。”凌雪珺摇了摇头。 “你为何不去?”许鞅讶然道。 “我,我不喜欢狩猎。”想了想,凌雪珺又补充道,“我从小信佛,不喜欢杀生。” “不喜欢杀生?”许鞅冷笑道,“上回在景泰园太后的寿筵上,我看你吃荤不是吃得很欢快?” 凌雪珺脸一红,说道:“那,那不一样!”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反正你必须去!”许鞅态度强硬道。 “为何?”凌雪珺不解地抬起头,望着许鞅。 “因为我要去。”许鞅一脸正色。 “为何你要去,我便要去?”凌雪珺不满道。 “你知道,我是要接近齐王的。”许鞅一板一眼地说道,“在这里,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当然你得随我一起去,万一我需要人帮忙,就得找你。” “你们吴王都与晋阳公主定亲了,还怕别人知道你们与齐王交好吗?怎么还要让我去给你打掩护?”凌雪珺诘问道。 许鞅瞪了她一眼,说道:“万一有些事情需要人找个帮手呢?你跟着一起总要好些吧?” “可,可我已经跟我大哥说了我不去了。”凌雪珺摇头说道。 “一会儿回去跟他说,你要去。”许鞅说道。 “不去不行吗?”凌雪珺可怜巴巴地望着许鞅。 “不行!”许鞅冷着脸,“你忘了那晚在景泰园你跟我怎么说的。” “我说,我绝不会把听到的事情跟别人说的。”凌雪珺说道。 “还有。”许鞅说道。 “还有?还有什么?”凌雪珺想不起来自己还说了些什么。 许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还有就是,你这条命是我的了,以后我有事,便找你。” “那是你说的。”凌雪珺嘟囔道,“不是我说的。” “谁说都一样,反正你答应了。”许鞅凶狠地瞪着凌雪珺,“我叫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今日回去就跟你大哥说,你改变主意了,要随他一起去狩猎。” “非去不可吗?”凌雪珺苦着脸。 “非去不可!”许鞅斩钉截铁,没有留一点余地。 “那……那好吧。”凌雪珺看着许鞅凶巴巴的模样,真怕他觉得自己不听话,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和青芽杀了,只好答应下来。反正去打猎,又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先活命要紧。 见凌雪珺答应了,许鞅面色缓和下来:“那好!出发的时候,我必须要看见你。” “知道了。”凌雪珺闷声答应道,“许公子,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回去了。” 许鞅顿了片刻,无奈道:“那你就回去吧。” 凌雪珺行了一礼,赶紧往回跑去。 青芽见凌雪珺面色不好,赶紧上前来扶着她,又回过头去看了许鞅一眼,然后对着凌雪珺轻声问道:“姑娘,那公子欺负你了吗?” “没有。”凌雪珺摇了摇头。 “姑娘,你别瞒我了,我看见他对你说话时,用眼睛瞪着你。”青芽一脸后悔地说道,“早知道这公子那么坏,我就不给他送信了。” “别说话,小心他听见,我们主仆说不定就命丧于此了。”凌雪珺悄声说道。 “啊?”青芽一惊,赶紧闭上嘴,扶着凌雪珺走得飞快。 好不容易,回到山庄里,青芽才定下神来。对着凌雪珺问道:“姑娘,那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凌雪珺转过脸来,对着青芽正色道:“青芽,我还是那句话,不该问的,就别问。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我知道了,姑娘。”青芽白着小脸点了点头。 凌雪珺与青芽回了府,碧竹见两人没摘到刺莓,便又叫青芽与自己一起去后山摘。青芽想到那个活阎王可能还在后山,打死都不肯去,碧竹只好自己出去摘了一篮回来,洗好了给凌雪珺送来。 凌雪珺正坐在屋里冥思苦想,到底要怎么跟凌钰说自己反悔要去参加这狩猎会之事,看见碧竹端了一盘红彤彤的刺莓进来。她吃了几颗,酸中带甜,味道很好。突然,她心中一动,对着碧竹说道:“碧竹,还有刺莓吗?” “还有呢,姑娘。”碧竹笑道。 “再端一盘过来,我要给二姐送去。”凌雪珺吩咐道。 “是。”碧竹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去。 很快,她端了一盘刺莓过来,对着凌雪珺说道:“姑娘,刺莓拿来了,奴婢陪你一起给二姑娘送去吧。” 凌雪珺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我一个人去便行了。”说罢,她从碧竹手中接过刺莓,便去门往凌玉柔的寝居走去。   第46章 进山 凌雪珺走到凌玉柔房门前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屋里作画,便笑着叫道:“二姐!” 听到叫响,凌玉柔看起头来,看见凌雪珺走了进来,忙对着她招手道:“雪珺,快来,看看我这猫戏图画得如何?” 凌雪珺忙凑上前去一看。只见画纸上有一只白黄棕三色的小花猫,正扬起小爪子,拨弄一只绣球,憨态可掬,极其可爱。 “呀,这小猫可真乖!”凌雪珺由衷赞道。 凌玉柔见凌雪珺喜欢,说道:“雪珺,你喜欢呀?那我裱好了送给你?” “好啊!”凌雪珺笑眯眯地说道,“多谢二姐!” 凌玉柔将笔搁下,接过侍女递上来的布巾擦了擦手,问道:“对了,雪珺,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凌雪珺笑了笑,将手中装有刺莓的盘子递了上去,“碧竹摘了些刺莓,我拿了些过来给你尝尝。” “好。”凌玉柔伸手在盘中拈了一颗,放在嘴里,轻轻一抿,那莓子便化入口中,满口生津。她眉眼一弯,便笑了起来,说道:“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二姐喜欢吃便好。”凌雪珺笑嘻嘻地将盘子放在案头,说道,“那我就放在这里,二姐慢慢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凌玉柔笑道。 凌雪珺又与凌玉柔闲话了几句,把话题又拉到了那狩猎会上。她抬起头,对着凌玉柔问道:“二姐,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想不想去那狩猎会?” 凌玉柔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二姐陪你。” “二姐,罗公子肯定要去的,你不想去见见他?”凌雪珺问道。 “我总不能让你一人在家啊?”凌玉柔笑了笑,说道,“二姐还是陪你好了,以后我与他要成了亲,天天都能相见的,可我们姐妹嫁人后,就难得聚在一起了。” 听了凌玉柔这番话,凌雪珺心头一阵感动:“二姐,你对我真好。” 凌玉柔笑了笑,将凌雪珺的手握住,说道:“姐妹一场,乃是前世的缘分,自然要珍惜。” “二姐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能那么自私。”凌雪珺对着凌玉柔动情地说道,“二姐,你去那个狩猎会吧,我陪你去!” 凌玉柔听了,愣了愣,然后摇头道:“雪珺,真不用了。” “要的,二姐。”凌雪珺反过手,将凌玉柔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中,说道,“我们来了云延山都快一个月了,罗公子也没见你几面,他肯定也想你去这狩猎会。” “雪珺,没事的。”凌玉柔说道,“你不用了为我勉强自己去的。” “二姐,现在不是为了你,是我要去,是我想去。现在,是我请请二姐陪我一起去。二姐,你就答应我吧?”凌雪珺急急说道。 “那,那好吧。”凌玉柔无奈地笑了笑,抬头望着凌雪珺,轻声说道,“谢谢你,雪珺。” 见凌玉柔眼中充满感激之色,凌雪珺微笑着摇了摇头。想着自己是因为许鞅的逼迫才改变主意去狩猎会的,心头便对凌玉柔有了几分愧疚。转念又一想,其实就算没有许鞅的事情,只要自己劝说凌玉柔时,她不忍单独将自己留下,自己应该也会陪她一起去的。这么一想,她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待到凌钰回来的时候,凌雪珺便告诉他自己与凌玉柔改变主意要去参加狩猎会了。凌钰很是欢喜,说自己终于不用为丢下两个妹妹独自出去玩而愧疚了。他还热心地跟两个妹妹交待前去狩猎需注意之事,需要准备些什么物品,说了半天,看两个姑娘一脸茫然,然后挥了挥手,说道:“算了,我帮你们准备吧,你们只要记得备好猎装便是了。” 凌玉柔与凌雪珺连忙点头笑道:“好。” 看着凌钰和凌玉柔,凌雪珺真心觉得,自己能有这样的兄姐,真是人生幸事。 明慧郡主知道凌玉柔与凌雪珺要去狩猎,也很高兴,说她们俩就该一起出去玩玩,不该总闷在屋子里。高兴之余,明慧郡主还特意叫人为姐妹俩一人新做了一套猎装,凌玉柔的猎装是湖绿色的,而凌雪珺的是青碧色,都是绣花面料的,极为漂亮。 猎装做好之后,凌雪珺与凌玉柔穿上一起出现在明慧郡主面前。明慧郡主看着这一对如花似玉一般的侄女,欢喜得连连点头:“你们现这才真叫姐妹花呢。” 见明慧郡主心情大好,凌雪珺与凌玉柔相视而笑。 到了狩猎之日,寅时三刻,凌钰便带着两个姐妹花,骑着马来到进山口。待他们三人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凌玉柔和凌雪珺姐妹俩本身容貌就长得好,如今又是一身鲜艳的猎装,更显得英姿飒爽,特别引人注目,不少世家公子盯着二人,不时还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凌雪珺看了一下,那日在赏画会上的人,除了怀孕的顾蓁和宫里的晋阳公主未来之外,其余人都到了,另外还来了一些公子贵女们。看来,众人对打猎一事还是很有兴致的。 许鞅看见凌雪珺过来了,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凌雪珺对着他,勉强回了个微笑。 罗霖看见凌玉柔,心情大好,直直地盯着她看,似乎又想对她眉目传情。他这小心思,被凌玉柔及时发现了,抢先瞪了他一眼,将他逼了回去。罗霖讪讪一笑,便把递过来的秋波转送给了凌雪珺,凌雪珺则冲他大方地笑了笑。这可是自己未来姐夫,对他热情点,希望他能对二姐好一辈子。 她又一转眼,便看见正在被一群莺燕围绕着的顾骞。虽然他与顾宜、陆垣等人站在一起,便姑娘们似乎都只围在他身边,除了他两个堂妹顾薇、顾莹外,还有表妹陆云珊、陆云婷,自然还有吴翎。另外还有几个世家贵女,其中两人凌雪珺前世便认识,一个叫张雯意,另一个叫邓安宁,分别是镇西将军张宵和抚远将军邓凭的女儿。此时几个姑娘正围着顾骞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你一言我一语的,顾骞似乎有点应付不过来了。不过,他面上依然是温润的笑容。 顾骞为人谦和,待人有礼,再之家世相貌也好,从小便是姑娘们簇拥的对象。前世,自己也是她们中的一员,见他每回见了自己都是温柔相待,以为他也对自己有好感,后来她才想明白,其实他是对谁都那样。 想到这里,凌雪珺将头扭了过去,不再去看那一堆人。 李晃策马来到进山口时,已经快到卯时初刻了。众人见到李晃到了,便都向着他聚了过来。 见人都聚集到了自己身边,李晃调转马头,回过身,看着跟前世家公子姑娘们,微笑着说道:“马上便是卯时初刻了,我们便进要山了,大家记住,酉时初刻便回来,天黑了山里会有危险的。回来后,我们再比一比谁打的猎物最多,第一名者,我有重赏。今日晚上我们便在这里点篝火烤猎物吃,通宵作乐,可好?” “好!”众人纷纷应道,其中以男子声音最为响亮。 李晃又说道:“一会儿还会有人在此扎些帐篷,到时时玩得晚了,姑娘们和觉得困乏者可以进帐歇息。” “好!”众人又是纷纷应道。 “对了,今日还来了不少姑娘。各位公子们,可不要只顾自己打猎,还要照顾自家姐妹。”李晃笑道,“自己若照顾不好,自家姐妹出了什么事,可就只有回家挨屁股了。” 众人听了,一阵哄笑。 “里面山高林密,草木葳蕤,大家务必要多加小心!”李晃再次提醒道。 众人纷纷点头。 李晃转过身,面对着连绵起伏的云延山脉,叫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随即自己率先策马跑了出去。 随着李晃的一声令下,众人骑着马像离弦的箭一般奔了出去。不过,大家还是很注意分寸,没有人越到李晃的前边。凌钰也对着两个堂妹交代道:“玉柔,雪珺,你们自己小心,慢慢跟上来!大哥在九里坡等你们!晚了好猎物怕就被他们打了,大哥便先走了!”说罢,他也冲到前面去了,留下凌雪珺和凌玉柔与一众姑娘在一起。 姑娘们骑得慢,进到林中时,男子们早跑得不见了踪影,只隐隐前面有人喧闹之声。不过,李晃也考虑得周到,特意派了几名侍卫领着姑娘进山。 这云延山是一座很大的山脉,绵延百余里,皇家行宫及各官员的避暑山庄只建在云延山的边缘下端,而打猎却要深入云延山里面去。虽然一日功夫还到不了云延山腹地,但也到了林深草密之处。 凌雪珺看了一下聚在自己身边的姑娘们,却没有看见先前与顾骞在一起的那几个。那几位都是出自将门之家,从小便学骑射,自然是凌雪珺她们比不了的。说起来是狩猎,对凌雪珺这些文弱的姑娘来说,其实不如说是结伴出游玩一番,晚上凑个兴跟着吃点野味罢了。 一开始众姑娘们还聚在一起,慢慢地有人掉了队,侍卫便留下来陪着她们,又有人掉队,又有侍卫留下。在前面领头的姑娘又走得快些,自然又有侍卫跟上去。这样一来,侍卫便被分散开来。 凌雪珺走得不算快,也不算慢,一直在中间,而侍卫要么在前边,要么在后边,到最后,她身边只剩下凌玉柔和罗吟霜两人了。不过,三个姑娘在一起,总算有个伴,便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前边走去。 云延山的主猎场在一个九里坡的地方,这里处在两座山之间,有山有水,有洞有溪,各种动物都有,很适合打猎。只是要进山后往里面走九里路,才能到那地方,途中又要穿山过林,因此,走起来比平日费劲一些。 当然,若不想去九里坡与众人一起挤,也可以另辟蹊径,到别处打猎,反正这云延山中,鸟兽众多,不怕没有收获。 此时,凌雪珺三人却来到一处分岔路口,看两边路上草木都有马蹄踏过的痕迹,也分不清该走哪边前往九里坡。 看着凌雪珺皱着眉头,辨不清方向,凌玉柔转过脸,对着罗吟霜问道:“吟霜,你知道走哪边吗?” 凌雪珺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罗吟霜。罗吟霜前几年来云延山时,曾与兄长进山打过猎,应该能记得方向吧?今年要不是向顾骞表明心意时被拒,她面子上挂不住不愿再接近顾骞,怕是她也是早就跑到前面,也不会与凌雪珺姐妹俩掉在这后面了。 谁知凌玉柔问完,罗吟霜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以往都是跟着大哥他们一起来的,他们说走哪里,我便走哪里,我自己没有记过路。” “啊?”见罗吟霜也不认得路,凌玉柔一脸愕然,“那我们该怎么办?” 凌雪珺忙安慰地笑了笑,说道:“要不,我们随意走一条,若找到其他人,我们便继续前行。若找不到其他人,我们便原路回来。等他们猎物回来,我们只管吃便是?” 听了凌雪珺的话,凌玉柔与罗吟霜对视了一眼,面上皆有犹豫之色。正在这时,前边树林里突然传来马蹄和说话之声。 凌雪珺等人一听,赶紧循声望了过去。   第47章 入瓮 没多久,凌雪珺便看见从树林里钻出了两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让她意外的是,这两人居然是先前与顾骞在一起的张雯意和邓安宁。 看见两人,凌雪珺一怔。她们不是与顾骞他们跑到前面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难道顾骞他们也在附近? 张雯意与邓安宁看见凌雪珺三人,先是一愣,随即两人转过脸来,互相看了一眼,面色似有欢喜之色。 罗吟霜与这两人也算熟悉,见她们走了回来,便问道:“雯意姐姐,安宁妹妹,你们不是与我大哥他们在前面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张雯意笑着说道:“他们跑得实在太快了,我们俩没跟上,便掉了队。走到这岔路口又不认得路,我们便随意走了一条道。走了一阵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这才折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罗吟霜呵呵一笑,说道,“我们正愁不知道走哪条路呢,幸好碰到你们俩。不然,说不定我们也要走错路。” “正好啊。”张雯意笑着说道,“既然遇到了,我们几个便结伴前行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好!”罗吟霜点了点头。 张雯意又转过脸,望着凌雪珺,说道:“两位凌姑娘,与我们一道,可好?” 凌雪珺对着张雯意笑了笑,说道:“能与两位姐姐一道,自然是好。” 凌玉柔也点头称好。 “那我们便走吧。”说着,张雯意微微一笑,然后掉转马头往另一条道走去。 邓安宁转过头来,望了凌雪珺一眼,然后也向前而去。 从邓安宁的目光中,凌雪珺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自从看见张雯意与邓安宁出现,她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到底有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便想着是不是自己过于多虑了,也就不再多想,驾着马跟了上去。 现在凌雪珺一行有五个人,队伍大了,胆子也大了些。张雯意一心想要追上前面的队伍,便跑得快了些。众人只得紧紧跟住她。 张雯意走在最前边带路,凌雪珺与凌玉柔骑术要差一些,怕她们俩掉队,便让她们走在中间,邓安宁与罗吟霜在后面断后。 出了这片林子,前面是个又长又宽的斜坡,大家策马跑得更欢了。 突然,凌雪珺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叫声,又听见罗吟霜“哎呀”一声惊叫,接着便是有人落地摔倒之声。她忙转过头去一看,只见罗吟霜原本骑的马跪在地上,而她整个人已经翻倒在地,一脸痛苦。而邓安宁已经停下马,正一脸惊慌地看着罗吟霜。 她一惊,赶紧大叫一声:“不好,吟霜摔倒了!”然后将缰绳往后一勒,让马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凌玉柔与张雯意也将马停下。几人跳下马,赶紧去看罗吟霜。 此时,罗吟霜倒在地上,正不住地□□着。邓安宁正扶着她,焦急地问道:“吟霜,你怎么了?” “我,我的脚好疼!”罗吟霜痛苦地说道。 张雯意与邓安宁也是出自将门之家,对跌打损伤也懂一点。两人一起对罗吟霜伤势查看了一番,然后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张姑娘,吟霜怎么样了?”凌玉柔一脸焦急地问道。 张雯意说道:“还好,只有在落地的时候,左脚的脚踝被崴到了。我再看看她的脚伤得重不。”说着,手轻轻地罗吟霜左脚的脚踝部位轻轻捏了一下。 “雯意姐姐,别动!好疼!”罗吟霜尖叫道。 张雯意赶紧松开手,说道:“看来,吟霜,你是不能再继续前行了,只能回去了。” “我要回去!”罗吟霜一边抽着气,一边说道,“我都说不来的,大哥非要我来,让我照顾玉……”说到这里,罗吟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眼看了凌玉柔一眼,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罗吟霜虽然未把话说完,但凌雪珺与凌玉柔皆知道她的意思是罗霖让她帮忙照顾凌玉柔。凌玉柔听到这里,内疚之感油然而生。 凌雪珺则敏感地看了张雯意与邓安宁一眼,见二人似乎都没听出罗吟霜话里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若是在罗霖与凌玉柔定亲之前,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影响了两人的婚事,便不妙了。 这时,张雯意又说道:“如今吟霜这情况,她的马也受了伤,她肯定无法自己骑马了,只有我带着她回去。两位凌姑娘中,一人与我一起回去,路上好照应一下。另外一人随安宁继续前往九里坡寻找罗大公子,告知他吟霜受伤之事。”说到这里,张雯意看着凌雪珺与凌玉柔,说道,“你们商量一下,谁与我回去,谁去寻罗大公子?” 凌玉柔因为对罗吟霜心存内疚,一心想要照顾她,便说道:“张姑娘,我与你一起回去照顾吟霜。” “好。”张霁意点了点头,说道,“那凌三姑娘,你便与安宁一起去寻罗大公子。” 凌雪珺犹豫了片刻,也应道:“好。”许鞅叫自己来的,一会儿他若是有事要自己帮忙,见自己提前回去了,说不定又不满意,还不知会怎么来威胁自己呢。 张雯意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找到罗大公子,叫他赶快回来找我们!” “知道了。”凌雪珺与邓安宁点了点头,然后帮着凌玉柔一起把罗吟霜扶到张雯意的马上。 等罗吟霜与张雯意坐稳当了,凌玉柔也骑上马。她转过脸,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我先陪吟霜回去。你去寻罗公子,自己路上要多加小心。” “我会小心的,二姐。”凌雪珺点了点头。 凌玉柔因为担心罗吟霜,也不与凌雪珺多说,便赶紧与张霁意和罗吟霜一起往回走去。 看着凌玉柔等人慢慢走远,凌雪珺这才回过头,对着邓安宁说道:“邓姑娘,我们也走吧。” “好。”邓安宁对着凌雪珺笑了笑,这才掉转马头往前走去。 不过,凌雪珺从邓安宁的笑容中看到了一丝不安。她以为邓安宁是在担心罗吟霜,也未多想,便跟了上去。 两人继续前行,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来到了一片山林边上。邓安宁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跟里还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这里啊,怎么没看见人呢?” 凌雪珺见状,忙问道:“邓姑娘,你在找什么?是不是不认得路了?” “不是。”邓安宁回过头来看了凌雪珺一眼,说道,“应该就是这里,我们再往前走,说不定便能看到他们了。” “那我们快走吧。”凌雪珺催促道。 “嗯。”邓安宁点了点头,骑着马继续往里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凌雪珺总觉得邓安宁眼中的不安之色比先前更甚。 正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邓安宁忙停下马,往前望去。慢慢地,一个女子骑着马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因为林中树林太密,阳光被遮住了大半,林中便有些黑,一时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 邓安宁见到来人,欣喜地大声叫道:“云珊,我在这里!” 凌雪珺没想到,邓安宁与陆云珊这么要好,就凭着一个身影便能认出是她? 那女子骑马急驰,很快来到凌雪珺与邓安宁身边。 当这女子走近了,凌雪珺终于看清楚了,她果然是陆云珊。见到陆云珊,凌雪珺有些诧异,问道:“陆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顾公子,罗公子他们呢?” 陆云珊则一脸焦急地说道:“三姑娘,在这里看见你,真是太好了!我正好去寻你呢!” 见陆云珊语气不对,凌雪珺警觉地问道:“陆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三姑娘,你大哥出事了!”陆云珊用带着哭音的声音说道。 听到这话,凌雪珺头“嗡”的一声,一下便成了一片空白。半晌,她才用颤抖着的声音问道:“我,我大哥出什么事了?” “前面有个悬崖,你大哥的马不知什么回事,没站稳,整个人连人带马摔到悬崖下面去了。”说到这里,陆云珊更是掩面而泣。 “什么!”听了陆云珊的话,凌雪珺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一下子都涌到了头上,眼中瞬间便模糊一片。她顾不得礼仪,一把将陆云珊的手臂抓住,连声问道,“陆姑娘,我大哥怎么可能会摔到悬崖下面?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说你先前这番话,只是想与我开个玩笑!” 陆云珊的手臂被凌雪珺抓得生痛,她的脸皱成一团,费力说道:“三姑娘,我怎么可能用这种事来开玩笑?” “真的?”凌雪珺无力地问道。 “真的。”陆云珊点了点头,“三姑娘,你快过去看看吧。” “那悬崖在哪里?”凌雪珺流着眼泪问道。 “就在前面。”陆云珊回过脸,抬起手,指着自己过来的方向。 “我去找我大哥!”凌雪珺放开陆云珊,策马便向前边奔去。 陆云珊揉了揉自己被凌雪珺捏痛的肩膀,然后对着邓安宁使了一个眼色。 邓安宁微微有些犹豫:“云珊,我们真要这么做?” “不是早就说好了吗?”陆云珊瞪着邓安宁,说道,“你别磨蹭了,她若是跑远了,我们可就功亏一篑了!你想看到这个乡下野丫头再耍心眼去按近骞表哥?说不定骞表哥什么时候便被她算计了!” 想到这话,邓安宁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深深吸了一口乞,然后抬起手,向着凌雪珺离去的方向,将自己手中的东西狠狠甩出去! 只听“唰唰唰”三声,三个闪着银光的东西便直奔凌雪珺而去。   第48章 惊觉 凌雪珺驾着马向前跑去,心里又急又伤心。想到今早离别之时,凌钰还对着自己言笑晏晏,如今却可能已与自己生离死别,她的眼泪便关不住地往下滴落。 正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下的马儿身体猛然一颤,接着发出一声长嘶,然后便像发了疯似的,狂奔起来。 凌雪珺一惊。她虽然会骑马,却不精,马儿这么狂奔起来,她完全驾驭不了。可是,不管她怎么拉缰绳,怎么喊叫都没用,马儿仍然向前狂奔着。 看着马越跑越快,一阵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想到这里既然是九里坡,附近应该有人,也许有骑术高明的人可以来帮自己,她于是放开喉咙大声叫道:“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可是在这昏暗的山林之中,除了自己的回音,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任凭马儿载着自己在林中狂奔,听着风声从自己耳畔呼啸而过。 这时,她心里一下明白了。这么昏暗的森林里,根本不适合打猎,因此,这里根本不是九里坡。看来,自己是着了陆云珊与邓安宁的道儿。 在这个时候,她心里唯一觉得庆幸的便是,凌钰坠崖之事应该是陆云珊诓自己的。不过,凌钰没事了,现在却是自己有事,而且是生死攸关之事!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两人,她们要这么害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多想,只有紧紧抓住缰绳,想着等这马跑累了,自己停下来。可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山坡,那马儿蹄下更像带着风一般,向下俯冲而去,吓得她哇哇大叫。 更可怕的是,山坡的尽头便是一个山崖。那马虽然发了疯,也知道那山崖去不得,快跑到崖边时,它硬生生收住脚。因为前面那马一直在俯冲,凌雪珺身子也一直向前倾着,这马突然收脚停下,她的身子却还在往前冲,惯性太大,她手因为长时用力,原本就已经酸麻了,这时又被惯力一甩,根本握不住缰绳了,人便从马背上抛了出去。 凌雪珺先是一阵腾云驾雾一般的感觉,接着又感觉到背部狠狠一痛,自己便已经在地上了。可她虽然着了地,便身子未停下,还在向前翻滚着。没滚两下,她又觉得自己身下一空,整个人再次腾在空中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掉下山崖了。她心中一阵惊慌,手胡乱地向四周抓着,突然她抓住了一根树枝。她心头一喜,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树枝抓住,身子暂时停止下坠。 她松了一口气,抬头向上一看,不禁又吸了一口凉气。自己抓住的,根本不是树枝,而是手指头粗的一根灌木枝。她知道,这么细的茎杆是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迟早还是会掉下去。 她又往下看了看,这个山崖并不是很高,总共也只有六七丈高,自己悬在半空,还有两丈多便到崖底。如果是顾骞、许鞅这样的习武之人,应该可以轻松跳下去。可她不敢跳啊,所以,还是紧紧抓住那根救命的灌木枝,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自己。 突然,凌雪珺手中的灌木枝一抖,她的身子也跟着往下一沉。她忙抬头一看,顿时大叫不妙,那灌木枝的根须已经被自己拉出来了,看来自己很快便会掉下去了。 她又赶紧往其他地方看去,看见旁边有一枝稍微粗壮一些的灌木枝。她忙伸出一只手,用力去够那根灌木枝,却不想这样一来,自己手中用劲更大,那灌木枝的根一下全被她扯了出来。随着凌雪珺一声惊叫,她便摔到了崖底,头不知在哪里撞了一下,就晕了过去。 快到酉时,进山打猎的人也陆续出了山,将猎物交给负责清点猎物的下人。李晃早叫人在这里搭了数十顶帐篷,又架了几堆柴,庖人也都就位了,就等着猎物回来,便可以宰杀烹制佳肴了。 顾骞今日收获颇丰,马背上载满了猎物。走到猎物清点之处,看到罗霖正在清点自己猎物。嗯,好像比自己所猎之物少。 见到顾骞过来了,罗霖忙对着他招手,说道:“六郎,快来点点猎物。” “好。”顾骞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跳下马来,让人将自己马上的猎物搬下来。 看着顾骞面前那堆的猎物,罗霖说道:“嗬!六郎,今日收获不少啊!” 顾骞嘿嘿笑了笑,说道:“一般,一般。” “哈哈,谦虚了。”罗霖笑道。 正在这时,凌玉柔突然跑了过来,对着罗霖着急地说道:“罗公子,你怎么才回来啊!” 罗霖见凌玉柔主动来找自己,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心中一喜,笑道:“齐王不是叫我们酉时初刻回来吗?我可是还未到酉时便回来了,怎么算晚?” “雪珺不是来找你,叫你赶紧回来吗?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凌玉柔急切地说道。 “三姑娘来找过我?”罗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我一直没见到三姑娘。” “怎么会?”凌玉柔一惊。 顾骞听出异样,忙问道:“二姑娘,你叫三姑娘来找罗兄,可是有什么事?” “今早,我们在去九里坡的路上,吟霜从马上摔下受了伤,我和张姑娘送她回来,雪珺和邓姑娘去找罗公子,让他回来看吟霜。”凌玉柔说道。 罗霖听说罗吟霜受了惊,想着她有心绞之症,心头大惊,赶紧问道:“吟霜没什么大碍吧?” “只有脚受了些伤,可能半个月走路会有点跛,好了就没事了,没什么大碍。不过,她可能吓着了,回来还哭了半晌。”凌玉柔说道。 “那我去看看她!”听说罗吟霜没有大碍,罗霖松了一口气,“她在哪里?” “她在帐子里呢。”凌玉柔回答道。 “快带我去!”罗霖说道。 “好。”凌玉柔点头应道,然后带着罗霖便往罗吟霜所在的帐篷走去。 “二姑娘,且慢!”顾骞突然叫住凌玉柔。 凌玉柔转过身来,对着顾骞说道:“顾公子,还有事?” “二姑娘,请问,三姑娘回来没有?”顾骞沉声问道。 凌玉柔怔了一下,突然用手捂住嘴,惊慌地叫道:“是啊,你们都回来了,那雪珺到哪里去了?” 听到凌玉柔这话,顾骞知道凌雪珺还未回来,面色大变,赶紧问道:“你先前说,三姑娘跟谁一起前来找罗兄的?” “邓姑娘啊。”凌玉柔说道。 “邓姑娘?哪位邓姑娘?直接说她的名字!”顾骞有些着急。 “邓安宁。”凌玉柔回答道。 “邓姑娘已经回来了啊。”罗霖指着前边,说道,“我刚才还看见她与陆姑娘在一起。” “那我去找她问问!”凌玉柔转身便往罗霖手指的方向跑去。 顾骞没有一丝迟疑,便跟在了凌玉柔的身后。罗霖倒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应该去看罗吟霜,还是跟着凌玉柔去找邓安宁。他又想了一下,罗吟霜虽然受了点伤,便毕竟没什么大事了,而凌雪珺如今却不知所踪,他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凌玉柔得知陆云珊专门要了一顶帐篷,问了她帐篷的方位,便寻了过去,果然,她在陆云珊的帐篷边找到了正在与陆云珊在一道散步的邓安宁。 她赶紧上前,叫住邓安宁,问道:“邓姑娘,我三妹呢?怎么你回来了,她还没回来?” 邓安宁转过脸,看见是凌玉柔,愣了片刻,然后一脸惊讶地说道:“三姑娘,她没回来吗?” “她不是与你在一起吗?”凌玉柔一脸急切地问道,“她回没回来,你应该知道啊?” “我与她到了九里坡,便一起四处寻找罗公子,突然,三姑娘说她看见罗公子了,便策马跑了过去。我当时在上面,听到她的话,我赶紧下来,向她离去的方向追去。可等我追过去,早没了她的身影,我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后来我在找三姑娘的过程中,遇到了云珊,她说三姑娘准是找到罗大公子,两人先回来了,所以,我也就没找她了。”说到这里,邓安宁看着凌玉柔身后的罗霖,问道,“怎么,三姑娘没与罗公子你一起回来吗?” 罗霖闷声回答道:“我根本没有看见凌三姑娘。” “啊?”邓安宁一阵惊慌,又用眼睛瞟了瞟陆云珊,说道,“那,那她去了哪里?” 陆云珊看着邓安宁看向自己,轻轻瞪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凌玉柔笑了笑,说道:“二姑娘,你着什么急呢?这不,外出打猎的人还没回来完,说不定是三姑娘没找到罗公子,遇到其他之人,便贪玩与他们打猎去了。再过一会儿,她应该就回来了。” “不会的。”凌玉柔摇了摇头,说道,“我三妹不是那么没交代的人,说了会去替吟霜找罗公子,就不会去做其他事。” “那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邓安宁说道,“反正我跟我说了一声她看见罗公子了,便跑得不见了。” “那,那我三妹到底去哪里了?”此时,凌玉柔无助到了极点,“大哥也没回来。我,我该怎么办啊?”说罢,凌玉柔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就是嘛,你大哥都还没回来。说不定三姑娘在九里坡遇到了凌大公子,两人一起打猎去了。”陆云珊说道。 “不会的。”凌玉柔流着泪说道,“雪珺做事不会这么没交代的。她定然遇到什么事了,才没能找到罗公子,也没回来。” 说到这里,凌玉柔抬起头来,望着邓安宁,说道:“邓姑娘,你再想想,我三妹到底去哪里了?” “我真不知道。”邓安宁无奈地说道。 “你三妹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会回来的。”陆云珊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老质问安宁干什么呀?弄得好像安宁把她故意弄扔的一样!” 听到这话,邓安宁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被陆云珊这般抢白,凌玉柔一怔,随即咬了咬唇,眼泪便掉了出来。罗霖见状,一阵心疼,便要上前劝凌玉柔。 这时,顾骞眉头一蹙,攀着罗霖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问道:“罗兄,罗姑娘骑过的马可是她平日骑惯的?” “是啊。”罗霖点了点头,“这马又稳又温顺,我爹爹特意选给她的。” 顾骞说道:“那你带我去看看那马。” 听顾骞这么说,罗霖有些为难地看了梨花带泪的凌玉柔一眼。 顾骞知道罗霖对凌玉柔的情意,叫他这样,知道他放心不下凌玉柔,便说道:“罗兄,你要想二姑娘不伤心,只有尽快找到三姑娘。如果耽搁了时间,三姑娘出了什么事,二姑娘会伤心一辈子的。” 罗霖听了这话,点头道:“那好,你跟我来。”说罢,他带着顾骞,去了马场。很快,他便找罗吟霜的马找了出来。 待人将马牵了出来,从那马走路的姿势看,它似乎微微有点跛。 顾骞上前,仔细查看那马。他先用手拍了拍马的脖子。那马后退了两步,然后甩了两下鬃毛,嘶鸣了一声,似乎很是烦燥。 他又走到马臀边,看了看,没有发现。然后他又蹲下去,查看马的四蹄,先拿起两只后蹄看了看,也没有发现异样。 于是,顾骞又去查看前蹄。只见他拿起马的左前蹄,用手轻轻一捏。突然,他听到马猛然喘了一口粗气。他心中一动,将马儿的左前蹄举了起来,仔细一看,果然在马蹄后边的肉中,发现一个隐隐闪着银光的东西。 他捏着那东西轻轻一扯,一根细长的铁针便出现在了眼前。   第49章 寻踪 罗霖看见顾骞手中那根细长的铁针,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吟霜的马蹄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顾骞抬起头,冷然说道:“看来,罗姑娘这回受伤并不是意外。”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吟霜?”罗霖问道。 此时,顾骞摇了摇头,说道:“她们要害之人,应该不是罗姑娘,而是凌家三姑娘。对罗姑娘的马下手,只是想让罗姑娘受点伤,其目的是要引开凌二姑娘,这样,她们才好对三姑娘下手!” “你的意思是,这事是邓姑娘做的?”罗霖愕然道,“可三姑娘与她无冤无仇的,她为何要这么做?” 对于邓安宁为什么要对凌雪珺下手,顾骞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他思忖了片刻,抬起头,对着罗霖说道:“此事你先不要声张,我现在去找她问个究竟再说。”说罢,起身便往陆云珊的帐篷走去。 “我与你一起去!”罗霖赶紧跟了上去。 顾骞与罗霖回到陆云珊的帐篷,看见陆云珊、张雯意、邓安宁三人坐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另一边,吴翎正在安慰着暗自垂泪的凌玉柔。罗霖看见凌玉柔哭得双眼红肿,一阵心疼,忙上前劝慰她。 顾骞直接走到邓安宁面前,说道:“邓二姑娘,你随我出来一下。” “啊?”邓安宁一愣,然后不安地看了陆云珊一眼。 陆云珊会意,立刻起身跑到顾骞面前,撒着娇说道:“骞表哥,你叫安宁出去有什么事啊?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不行吗?” “不行!”顾骞面色阴沉地看着陆云珊,吓得她往后一退。她从来没有看见顾骞对自己这么凶过。 “六哥哥,我……”见顾骞一改平日的温润之色,邓安宁心里更是慌张,她又看向陆云珊,对方却咬着唇没有反应。 “二姑娘,请跟我出来!”顾骞语气愈加严厉。 邓安宁吓得身子一颤,赶紧站了起来,应道:“是,六哥哥。” 见邓安宁起了身,顾骞转身往帐外走去。邓安宁不敢再耽搁,跟着他出了帐。 顾骞走过帐篷旁边一僻静之处,转过身来,望着邓安宁,开门见山地问道:“凌三姑娘到底在哪里?” “六哥哥,我先前就说过了啊。我与她到了九里坡,她说她看见罗公子……”邓安宁又将先前那番说辞拿了出来。 “说实话!”顾骞喝道,然后将先前找到的那根铁针拿出来,举到邓安宁眼前,“这针应该是你邓家的雪花飞针吧?要不要我把这针拿去找邓伯父?要是他知道,这针是在罗姑娘的马蹄上发现的,会怎么样?” 听到这话,邓安宁面色一下变得苍白,嗫嚅着双唇,说道:“六哥哥,你,你知道了?” 顾骞没有与她多说废话,又问道:“现在我再问你,凌三姑娘在哪里?” “她在黑山林那边。”邓安宁垂头说道。 “黑山林?”顾骞眉头一皱,“九里坡在南边,黑山林在西边,两处方向完全不同。你带她来找罗公子,为何会去到黑山林的?” 邓安宁低着头不说话。 “你们是故意要算计凌三姑娘?”顾骞追问。 邓安宁还是不说话,不过,此时,她一脸委屈,眼睛已经红了。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顾骞厉声问道。 邓安宁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是云珊说,那个凌雪珺不顾身份,癞□□要吃天鹅肉,对六哥哥你心怀不轨,说我们捉弄她一番,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离你远点!” “她没有对我心怀不轨!”顾骞顿了顿,又说道,“如果说我与她之间真有什么,也是我对她心怀不轨!” 闻言,邓安宁一呆,抬起头来,看着顾骞一张脸冷得吓人,不像是在说笑。 “她在黑山林哪里?”顾骞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邓安宁咬了咬唇,抹着眼泪说道,“当时云珊叫我对着她的马发了三只针,那马就狂奔起来,不知道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你们怎么如此狠毒?”顾骞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那马狂奔起来,将她摔倒,可能会要了她的命。而且,就算她侥幸没被摔下来,可她要碰见猛兽怎么办?你们怎么可以为了一点小事,就罔顾他人性命?” “六哥哥,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知道顾骞对凌雪珺的心思,邓安宁心中恐慌至极,大哭道,“云珊说只是吓吓她,让她受个教训,以后不敢再接近你!她还说,凌三姑娘善骑射,就算她一时没回来,王爷也会派人去找她的,不会出大事的。六哥哥,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想害凌三姑娘的性命!” 顾骞冷冷地看着邓安宁,说道:“如果雪珺有什么事,我不会轻饶你们!”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一转身,便看见陆云珊站在不远之处。 陆云珊显然听到了顾骞与邓安宁之间的对话,见顾骞发现了自己,她讪讪笑了一下,叫道:“骞表哥。” 顾骞走到陆云珊面前,咬着牙说道:“云珊,我看我是平日太骄纵你,你才会做出如此狠毒之事。如今,你最好求菩萨保佑雪珺无事,否则,你就算是我表妹,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陆云珊的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眼泪一下便流了出来:“骞表哥,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凌雪珺的,你只是生我的气,是不是?” “你要记住,雪珺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不会饶过你!”说罢,顾骞也不管陆云珊哭成什么样,快步走帐中,对着正在安慰凌玉柔的罗霖说道,“罗霖,雪珺在黑山林那边,你赶快去禀报齐王,让他派人去寻她。” “好,我马上就去找王爷!”罗霖一下站起身来。 “天快黑了,我先去寻她,你们随后来找我们!”说罢,顾骞便跑出帐,找到自己那匹叫做墨风的马,骑了上去,重重一挥鞭,一人一马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黑山林那边地势险峻,猛兽众多,他不敢想凌雪珺一个弱女子,独自在那里,会怎么样。 突然,他脑中闪出一个画面,凌雪珺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般,可任凭他怎么呼唤,眼泪流干,喉咙嘶哑,她再也没有了回应。 想到这里,一阵剧痛向他心头袭来。老天爷,求求你,千万不要把她夺走,无论你怎么惩罚我,无论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只要你把她还给我! 不知不觉间,他已是泪流满面。可是,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现在应该做的,是快点赶到她身边,救她出险境。想到这里,顾骞将泪水拭去,快马加鞭,在林中疾驰着。 就在快到黑山林与九里坡分路的岔口时,顾骞看见许鞅满载猎物归来,不禁微微一怔。 许鞅也看见了顾骞。见他双目发红,狂奔而来,赶紧问道:“顾兄,去哪里?” 顾骞没有一丝停留,驾着马往黑山林而去,口中大声说道:“雪珺失踪了,我去找她!” 凌雪珺不见了?听到这句话,许鞅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赶紧将马上的猎物交给随从,自己骑马追了上去。 顾骞一路狂奔,终于到了黑山林。进了林子,这里阳光昏暗,一时有些看不清东西。凌雪珺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顾骞小心地观察着地上的痕迹,跟着有新鲜马蹄印的地方往前走去。 这时,许鞅也追了上来,两人便一起循迹沿路寻去。终于,两人来到了山崖边,马蹄顺着崖边横穿而去。许鞅没有多想,便要继续跟着马蹄去找凌雪珺。而顾骞则看出了地上痕迹存在着不同寻常之处。 他跳下马,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对着许鞅说道:“许兄,你来看!这里有马蹄急停的痕迹,还有人坠地的痕迹,还有人滚落山崖的痕迹。雪珺应该摔到山崖下面了。” 许鞅听了这话,心头一惊,赶紧下马仔细查看了一番,点头道:“顾兄说得不错。”说罢,他小心地探出头,往山崖下看去,却没有发现凌雪珺。他说道:“她人不在下面。” 顾骞松了一口气:“那说明至少她还活着,已经离开了。” “也许她掉到河里,尸体被水冲走了。”许鞅说道。 顾骞面色大变,说道:“不可能!雪珺不会死的!” 许鞅笑了笑,说道:“我故意逗你的,看你急成什么样了。那小溪那么浅,怎么可能把人冲走?我觉得凌姑娘也有可能没有摔下去,所以山崖下面才没有看见她。你想,这山崖这么高,她一个弱女子摔下去,不死也得重伤。如果她真摔下去了,一定还在下面。” 说到这里,许鞅指着崖边的痕迹,说道:“凌姑娘确实摔下来过,不过这里也有马蹄停下的痕迹。我觉得她摔下来了,马也停下了,她又骑上马,往那边而去了。”说着,许鞅指着马蹄远去的方向。 “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顾骞点了点头,“不过,万一她真摔下去了呢,那怎么办?” 闻言,许鞅默了片刻,问道:“顾兄,你这么着急,看来,凌姑娘在你心中可不一般啊。” 顾骞一愣,没有吭声。 “真是巧,我也倾慕凌姑娘。”许鞅笑了起来,说道,“顾兄,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吧。你到下面去找,我沿着马蹄离开的方向去找,谁能找到凌三姑娘,那么她就归谁,你觉得如何?” 闻言,顾骞冷冷瞅了许鞅一眼,说道:“不管是你找到雪珺,还是我找到雪珺,她都是我的!”说罢,他转身便向左边走去,寻找能够到山崖下去的路。 许鞅笑了笑,然后向着马蹄离开的方向寻去。 顾骞骑着马走了三四里路左右,他看见下面是个山坡,山崖也低了不少,而且下面还耸立着许多巨石,有高有低。如果将马留下,他自己一人可以很轻松地踏着巨石跳到崖下去。可是,如果没有马,自己到了崖下只能步行,会慢很多,而且将马留在这里,也有可能会被野兽吃掉。于是,他用手轻轻挠了挠墨风的脖子,问道:“墨风,你能跳下去吗?” 墨风似乎听懂了顾骞的话,长长嘶鸣了一声。 顾骞轻轻一笑,说道:“那好,我们就跳下去!” 说完,顾骞拉着墨风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用马鞭在它臀上重重一抽。墨风像闪电一般冲了出去,奔到崖边,它奋力一跃,稳稳落在其中一块较高的石头上,然后又跳到一块较低的石头上,再一跃,成功跃到山崖下面的坡上。 见墨风平安落地,顾骞大喜,兴奋地拍了拍墨风的脖子,大笑道:“好样的,墨风。” 墨风得意洋洋地甩了甩鬃毛。 “好,现在我们到先前雪珺可能坠崖的地方去。”顾骞挥起马鞭抽着墨风。 墨风扬了扬身子,然后便放开四蹄跑了起来。   第50章 选择 凌雪珺在山崖下醒来的时候,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自己身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万幸的是,自己还活着。因为有一条小溪在山崖下蜿蜒而过,崖下的泥土有些湿,将她身上的衣裳沾湿了一些,不过没有湿透,还能将就穿。 她扶着崖下的石头,慢慢起了身,发现除了额头有些疼外,还有左脚的膝盖也摔破了,走路的时候,腿一弯,扯着生疼。她慢慢围着山崖走了走,四处看了看,发现从这里是没有办法上去的,她只有另寻他路回到山崖上。 因为膝盖不能弯,她只能拖着腿走路,走得特别慢。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似乎隐隐还能听到狼嚎之声,她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到了晚上,若是遇到了狼群,自己怕是被吃得尸骨都找不到吧? 这时,她的脚踏进一处草丛,脚下似乎踏到一个软软的,滑滑的东西。她一惊,赶紧将脚收了回来。果然,一个手腕粗的黑色的大蛇从草丛里游了出来。 凌雪珺最是怕蛇,吓得一声尖叫,人往后一退,可脚受了伤,一下没用上力,整个人便仰面摔倒在地。此时,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似乎再也使不上劲了。 她不知道,那条被自己踩过的蛇会不会来咬自己。那蛇有毒吗?她越想越害怕,躺在地上,无力地哭出声来。 老天爷给我第二次生命,就是让我来这里喂狼喂蛇的吗?若是这样,还不如不重生!或者先前就山崖上摔下来摔死就好了,也免得再受这些罪。 想到这里,她捂着脸大哭起来。反正逃也逃不掉了,就等死算了!也不知哭了多久,哭到后面,眼泪似乎都哭不出来了。她躺在地上,轻轻地抽泣着。 突然,她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在叫着自己:“雪珺!” 她睁开眼,看见前边一个男子伟岸的身影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觉得夕阳从他身后射过来,照得他整个人像天神一般,闪着金光。 待那人走近了,她看清楚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来者,是顾骞。 他怎么会来这里?她坐起来,呆呆地看着他,脑袋中一片空白。 顾骞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一脸担忧地望着她,问道:“雪珺,你没事吧?” “哇!”看见顾骞,凌雪珺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叫道,“你怎么才来呀?我以为我今天就要困在这里,被狼吃了,被蛇咬死了。” 顾骞听到这话,心头一阵抽痛,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把她搂到自己怀里,轻声说道:“雪珺,别怕!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的!我再也不会让你出任何的事!” 听了他这话,凌雪珺心中莫名一阵感动,先前所有的担心受怕,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她靠在顾骞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 顾骞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拥抱着她。听着她的哭声,他的心反而特别平静。他缓缓闭上眼,感受到她身体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抖动着,感受着她的身体真真切切传来的温暖,她感受着她起伏的气息,这一切都在提醒他,她平平安安地在自己面前。真好!他的唇角不禁慢慢弯出一个弧度。 看她哭累了,在自己怀里抽泣起来,他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好了,别哭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天若全黑了,这林子可就更危险了。” 此时,凌雪珺已经平静了不少,听到顾骞的声音,她突然浑身一颤。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扑在顾骞的怀里。先前,她以为自己今天会死在这里,看见顾骞来了,就像看见救星一般,什么都忘记了。只知道他来了,自己就有救了,大悲大喜之下,居然做出如此失态的事。 她一惊,赶紧将他推开,背过身去,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擦干,然后转过脸来,低着头,对着顾骞说道:“顾公子,失礼了,还望莫怪。” 看见凌雪珺又恢复了平日那疏离的模样,顾骞心里一阵失望。他笑了笑,说道:“无事。” “对了,顾公子,你怎么会来的?”凌雪珺问道。 顾骞微笑着说道:“你二姐说你去找罗霖了,看见罗霖回来了却还未见到你,便找到罗霖要人。我当时正好与罗霖在一起,便帮着一起寻找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凌雪珺又问道。毕竟自己被陆云珊和邓安宁所害,没有人知道,顾骞又怎么会找来的? “你二姐说你与邓安宁一起离开的,我去找了她问的。”说到这里,顾骞想到邓安宁对自己说的要害凌雪珺的原因,心中更是感到万分内疚,“对不起,雪珺。” 也许是前世听顾骞称自己为“雪珺”习惯了,凌雪珺没有发现他对自己的称呼有何不妥,反而看见顾骞一脸愧色,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道:“难道她们是因为你才害我的?” 顾骞犹豫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凌雪珺一听,惊怒不已。前世自己对顾骞心怀不轨,被她们如此算计,还算说得过。可这一世,自己根本没有对顾骞动过任何心思,她们凭什么害自己?想到这里,凌雪珺对着顾骞悲愤地说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除了与你私下里下过两回棋,与你根本没有其他牵扯,我也没有想与你有什么牵扯。她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顾骞听到这话,心里一抽。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凌雪珺是怎么被陆云珊她们盯上的,只得含糊地说道:“也许是因为上次在南山赏桃花时,行流水曲觞之事,让她们有些嫉妒吧。” 确实,上回她与顾骞之间流觞确实太诡异了,如果她们因此认为自己是在故意勾搭顾骞,记恨自己,也是有可能的。想到这里,凌雪珺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也怪不得你。” “多谢凌姑娘。”见凌雪珺不怪自己,顾骞松了一口气。 “你来寻我,便是因为此事因你而起?”凌雪珺又问道。 顾骞顿了片刻,然后点头道:“是的。” “顾公子有心了。不管怎么样,顾公子愿意来寻我,我还是很感激的。”凌雪珺抬头望了望天,说道,“天快黑了,我们赶快找路回去吧。” 顾骞回过身,看着太阳正在西沉,只露了小半个脸在外面,他的面色便变得有些凝重:“今晚我们恐怕赶不回去了。” “为何?”凌雪珺一脸不解。 “用不了半个时辰,这天便黑尽了。而这半个时辰,我们最多只能走回山崖上,根本不可能赶回营地。如果我们贸然赶夜路回营地,万一遇到猛兽就危险了。”顾骞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凌雪珺一听,焦急万分。 顾骞却不慌乱,慢慢说道:“我在来寻你的路上发现离此不远处有一个石洞,不如我们今晚就在那石洞过一夜。我们趁着天还未黑尽,砍些柴,然后再在洞口燃一堆火,那些猛兽必不敢靠近伤害我们。” 听到顾骞这番话,凌雪珺面色有些犹豫。自己若与顾骞两人在外过一夜,必然名节俱失,这样一来,不可能还会有清白人家的男儿愿意娶自己的。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唇,说道:“顾公子,我们真的不能回营地去吗?” 顾骞当然知道凌雪珺心里担忧的是什么,可他巴不得凌雪珺与自己扯上关系,除了自己没人再肯娶她。于是,他深深地看了凌雪珺一眼,说道:“凌姑娘,我不想冒这个险。我还想留着命娶妻生子呢?” 娶妻生子?听到这话,凌雪珺不禁一怔。前世,他娶的妻,便是自己,而且,自己差一点还为他生了孩子。可惜,前世两人的姻缘,甚至那个孩子,都是一场错误,所以,老天惩罚自己,才不让那个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想到这里,凌雪珺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说道:“可是,顾公子,我也想留着清白之名嫁个好人家。” 听到凌雪珺这话,顾骞默了半晌,然后说道:“可我们就算这时候回去,回到营地也是半夜了,你以为别人不会胡思乱想吗?而且,我们俩同乘一马而归,他们又会怎么想?在世人眼中,我们俩这时候回去,与明日回去,其实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 “也许我们深夜回去,没人看见呢?”凌雪珺不死心地问道。 顾骞轻轻一笑,说道:“你觉得我们俩不见了,他们会心安理得去饮酒、吃肉、睡觉?” 凌雪珺默然。自己与顾骞共乘一马回去,不可能没有身体接触。若是众人看见深更半夜,自己坐在顾骞的怀里回去,自己的名节依然全损。而且,就像顾骞说的,天黑以后在猛兽出没的山林里行走,自己与顾骞有没有命活着回去,真的说不清楚。 看凌雪珺面上有动摇之色,顾骞又说道:“三姑娘,依我看,我们还是在那洞中过一夜,等到明日天一明,我们便离开,你看如何?” 罢了。这名节左右是保不住了,大不了自己今生今世不嫁人便是,先保住这来之不易的性命再说。 想到这里,凌雪珺咬着牙点了点头,说道:“一切便依公子所言。” 见凌雪珺终于点头答应,顾骞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那我们便走吧。” “好。”凌雪珺便迈步走了起来。 她忘记自己膝盖受了伤,自然地曲起自己左膝,一阵扯着筋骨的疼痛之感向她袭来,她不禁一叫:“哎哟!” 顾骞听到她的叫声,心头一紧,忙问道:“雪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凌雪珺这才发现,他对自己的称呼,居然是雪珺。她不禁愣了一下,冷淡地说道:“顾公子,你还是像以前那般称我为凌姑娘比较好。” 顾骞一怔,随即笑道:“好,凌姑娘,你哪里受伤了。” 凌雪珺皱了皱眉头,说道:“膝盖摔破了。” “不止。”顾骞看着凌雪珺额头上肿起一个青紫色的大包,说道,“额头上也受了伤。” “哦,那是从山崖上摔下来时,撞到的。”凌雪珺说道。 一想到凌雪珺从山崖上摔下来,顾骞便心疼到了极点,嗔道:“你自己怎么不多留个心眼?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又被别人暗算?” “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傻。”凌雪珺讪笑道。前世被人算计丢了命,这一辈子还是差点被人算计得丢了命。 “以后不会了。”顾骞默了默,说道,“我已经警告过她们,她们再也不敢动你了。” 听到顾骞这话,凌雪珺一怔,低下头,没有说话。 顾骞说道:“凌姑娘,你走路不方便,我背你走吧。” 凌雪珺一惊,赶紧摇头道:“不用了,顾公子,我自己能走!”说罢,她便拖着自己的左脚向前走去。 “你自己能走?你这样拖着腿走,怕是被乌龟快不了多少吧?”顾骞装作不耐烦地说道,“天就快黑了,我们不仅要去山洞里,还是准备好一晚的柴,你走这么慢,怎么行?墨风就在前面,我背你过去,然后我们便骑着墨风去山洞。” 听了顾骞的话,凌雪珺咬了咬唇,没吭声。 见凌雪珺还是不愿意,顾骞沉下脸来,说道:“我说了,我很惜命的。我可不想在这林子里喂狼喂老虎,你最好听我的安排。”说到这里,他脸上作出蛮横之色,看着她,说道:“你若不肯让我背,那我就抱着你走。”说罢,他躬下身,作势就要将她抱起。   第51章 生火 看见顾骞向着自己伸出手来,凌雪珺惊叫道:“顾公子,你别这样!” “那我再让你选一次。”顾骞将手收了回去,说道,“你到底是让我背你还是抱你走?” 看顾骞这般模样,凌雪珺知道,自己是没有第三个选择了,只好说道:“那,那还是劳烦顾公子背我走吧。” “那好。”顾骞看着凌雪珺惊魂未定的模样,嘴角轻轻弯起,走到她前边,蹲下.身子,说道,“凌姑娘,上来吧。” 凌雪珺微微一犹豫,然后扑到了顾骞的背上。他一用力,便将她背了起来,然后便迈步向前走去。 因为怕摔着,凌雪珺只得用双手环过他的脖颈,将他轻轻搂住。这样一来,她的脸便贴在他的后背上。她闭上眼,听着他有力的喘息声,闻着那隔了一世却仍然觉得熟悉的气息。这一刹,她恍如回到了前世。 顾骞背着凌雪珺,感觉到自己的柔软的小手环住自己的脖子,暖暖的气息,轻轻拂在自己脖间,痒痒的,心里有着久违的轻快。他希望这路长一些,再长一些,可以一直这般背着她,再也不放下。 看着顾骞背着自己,走得异常缓慢,凌雪珺撇了撇嘴,玩笑道:“顾公子,你这样背着我,也不比我自己拖着腿走快多少。” “是吗?那你可要小心了!”顾骞大笑一声,背着凌雪珺便快跑了进来。 他这一跑,他身上的凌雪珺只觉得抖得厉害,先是一声惊呼,接着便咯咯笑了起来。 听到凌雪珺银铃般的笑声,顾骞心头无比欢畅。他隐约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经常呆在自己身边发出这般的笑声,美如天簌。 很快,顾骞便背着她来到墨风跟前。虽然他很不舍得把她从自己背上放下,可一想到,还有一整夜可以与她单独相处,也许以后还有一生一世可以对着她,他的心情便大好。 他扶着她上了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驾着马便往前在奔去。 凌雪珺感觉顾骞这姿势,完全是将自己拥在了怀里。虽然前世两人是夫妻,更亲密的事都做过,可这一世,自己跟他不熟啊。前世对他趋之若鹜,如今对他避无可避,一想到这里,凌雪珺便觉得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那石洞并不远,没走多久便到了,凌雪珺也没受多少罪。 顾骞扶着凌雪珺下了马,又要背她进洞,被凌雪珺赶紧挥了挥手,她自己跛着腿走进洞中。 这石洞,并不深,但还算宽敞。 顾骞看凌雪珺身上的衣裳还有些湿润,怕她着凉,便说道:“雪珺……” 听到他一出声,凌雪珺一下便抬起头来,瞪着他。 他一下明白自己又叫错了,笑了笑,说道:“凌姑娘,山里凉,你身上衣裳还是湿的,小心会着凉。我现在便去拾些柴,把火堆燃起,你把衣裳烤一下。” “好。”凌雪珺点了点头。 “那你先歇息一会儿,我去拾柴。”顾骞说道。 “啊?”听说顾骞要离开,凌雪珺有点害怕,“你出去了,不就只剩我一个人在这里了?” 顾骞看着凌雪珺的面上还带着惊恐之色,知道她今日肯定吓坏了,便笑笑说道:“那这样吧,我将墨风留下来陪你。” 凌雪珺顿了顿,点头道:“好。”墨风虽然是马,但总算是个活物,总比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好。 顾骞走到洞外,将墨风牵了进来,栓在洞中一根石柱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说道:“墨风,好好陪着凌姑娘,我一会儿就回来。” 墨风轻啸一声。 “乖!”顾骞笑了笑。 看着顾骞这般,凌雪珺轻轻抿了抿嘴。 “凌姑娘,你别不信,墨风真能听得懂话的。”顾骞仰脸笑道。 凌雪珺淡然一笑:“我知道。”前世她就知道他有事无事爱跟墨风说话,已经见怪不怪了。 顾骞也不多说:“那你自己小心,我出去拾柴了。” 凌雪珺点了点头。顿了顿,她又说道:“你早点回来。” 顾骞笑着说道:“放心,我不会走远,很快就回来。我出去之后,你若有什么事便大声叫我,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好的。”凌雪珺应道。 顾骞又在洞中四处查看了一番,这才离洞而去。 顾骞离开了,洞中便只剩下凌雪珺与墨风一人一马。凌雪珺无聊,便盯着自己身边的墨风看。那墨风也睁大眼睛看着凌雪珺,这一人一马就这么瞪着。 终于,凌雪珺忍不住了,对着墨风说道:“墨风,你还认得我吗?” 墨风直愣愣地瞪着她。 凌雪珺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跟你那个主人一样,认不出我来了。” 墨风轻轻甩了甩尾巴。 凌雪珺笑道:“不过,这一辈子你不用认得我了,你只要认得吴翎吴姑娘,好好讨好她便是。嗯,这一辈子,她应该会是你家女主人的。” 墨风从鼻子喷了两口粗气。 凌雪珺哈哈大笑:“我可是把天机都泄露给你了,可要记得感谢我啊!” 这时,顾骞抱了一捆柴走到洞口边,听到凌雪珺的话,笑道:“凌姑娘,你让墨风感谢你什么?” 凌雪珺一呆,赶紧伸出手为墨风理着毛发,笑道:“感谢我为它顺毛啊!”说罢,她转过头,望着顾骞,说道,“顾公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骞看了凌雪珺一眼,笑道:“我拾了一些柴就先拿回来,先把火点好,你可以烤衣裳。免得我一会回来了,你不方便。” 凌雪珺抿嘴一笑,说道:“顾公子考虑得真周到。” 顾骞微微一笑,走到墨风身边,从它身上驮着的一只布袋里,拿出火折子,然后将柴捡了一些,放在靠近洞口的地方,搭成柴堆,然后将火点着。 看着火燃了起来,顾骞回过头,对着凌雪珺说道:“凌姑娘,我又去拾柴了,你放心烤衣裳吧。” “好。”凌雪珺点头笑了笑。 顾骞转头又要出门。 突然,凌雪珺将他叫住:“顾公子!” 顾骞转过头来,望着她,问道:“凌姑娘,还有事?” “你这墨风好像是公的啊?”凌雪珺指着墨风说道。 “嗯。”顾骞不解地点了点头,“怎么啦?” “那你将它带到洞外去。”凌雪珺难为情地笑了笑,小声说道,“我一会要脱衣裳的。”这墨风虽然是匹马,却鬼机灵鬼机灵的,还是不让它看见自己为好。 顾骞愣了片刻,才明白凌雪珺是怕墨风看见自己,不禁哑然一笑:“我把它带走了,你不怕了?” “这不是有火了,野兽不敢靠近吗?”凌雪珺笑道。 “那,那好吧。”顾骞笑着走回来,将栓着墨风的绳子解开,说道,“正好它可以去帮我驮柴。” 走到门边,他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回头说道:“凌姑娘,有事记住大声叫。” “知道啦。”凌雪珺微笑道。 顾骞这才牵着墨风离开。 听到一人一马的声音渐渐远离洞口,凌雪珺赶紧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用手撑开,靠近火边烤了起来。 夏日里烤火,凌雪珺觉得自己都快被烤糊了。可若是不把衣裳烤干,晚上褪了凉,寒风入袭受了凉可就糟了。不过天气热也有个好处,没用多长时间衣裳就烤干了。凌雪珺见衣裳都干了,赶紧穿好衣裳远离火堆。她人一走进洞里面,一下便凉爽多了。 这下,她终于明白顾骞为什么要把火堆弄到洞口附近了,因为,这天实在天热了。那火堆在洞口,既可以吓唬野兽,又不会将自己热着。 坐了一会儿,凌雪珺身上终于不出汗了。她一个人呆在洞中,腿脚又不太方便,便百无聊赖地在洞中四处瞅着。 说实话,顾骞找的这个石洞还真不错,比起满是泥土的山洞来,这石洞干净多了,而且,这洞中还有一块大古板,十分光滑,就像一张石板床一般。 凌雪珺拖着腿走过去,躺在石板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丝丝凉意,心情一阵舒爽。 今日经历的种种,对她来说,就像一个梦一般。今早出门的时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晚自己会与顾骞在这洞□□渡一晚。若是在前世,她肯定觉得自己不知道烧了多少高香才得到的这般好运。这一世,她虽然不会这么兴奋,可是,她发觉自己也不像想像的那般讨厌与顾骞单独相处。也许,是因为今日他救了自己的命吧。 想起顾骞,凌雪珺觉得,他今日的表现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从顾骞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对自己好得出奇,而且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安危。呃,难道顾骞对自己有意?想到这里,凌雪珺又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你别再自作多情了。不会的,他对每一个女子都是这般的。 正在这时,顾骞的声音在洞外响起:“凌姑娘,你收拾好了吗?” 凌雪珺一听,赶紧翻身坐起来,说道:“顾公子,我都收拾妥当了。” “那我可以进洞来了吗?”顾骞又问道。 “进来吧。”凌雪珺应道。 顾骞便牵着墨风进了洞来。他和墨风的背上都驮着一大捆柴,而且,墨风背上还驮有两只拔了毛洗净的山鸡。 “你还捉了两只山鸡?”凌雪珺惊讶道。她在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通。她这才想起,自己自从早上出门,还未吃过东西。 “今日出来打猎,原本晚上就是要烤野味吃的。”顾骞笑着说道,“我们虽然不能回营地,一样也可以烤野味吃。” “好啊。”凌雪珺咽了咽口水 见凌雪珺这般模样,顾骞笑了笑,将自己和墨风身上的柴放了下来,然后从中选了两根长木棒,将山鸡穿在木棒上,递了一根给凌雪珺,说道:“我们一人一只。” “多谢顾公子。”凌雪珺微笑着接过木棒。 顾骞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便旺了许多。他转过脸来,对着凌雪珺招呼道:“凌姑娘,快过来烤山鸡啊。” “好。”凌雪珺笑了笑,便坐到顾骞的旁边,学着他的模样在火上烤着山鸡。 看她姿势做得不对,顾骞耐心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才好。 凌雪珺抬起头,看着火光在顾骞坚毅的脸上跳动着,她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前世与他相识十年,成亲一年,原来他还藏着自己不知道他的技能。看来,前世的自己,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了解他。   第52章 洞房 发觉凌雪珺直愣愣地望着自己,顾骞转过脸来,笑了笑,说道:“凌姑娘,你的山鸡烤糊了。” “啊?”凌雪珺一惊,赶紧转头一看。果然,自己烤的那只山鸡向下的外皮已经变黑了,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山鸡从火上拿开。 看着那层黑糊糊的鸡皮,凌雪珺皱了皱眉,说道,“这可怎么办啊?” 这时,顾骞将自己烤的那只山鸡从火上取下,仔细看了看,然后又用手按了按,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只应该熟了。” 不同于自己这只山鸡的糊臭味,顾骞手中那只山鸡是香气四溢。凌雪珺转过脸,看见顾骞的那只山鸡黄黄亮亮,似乎还冒着油,她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顾骞看着凌雪珺垂涎欲滴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凌雪珺自然知道顾骞在笑什么,脸一红,赶紧将头转过一边,努力不再去看他手里那只鸡。 顾骞抿了抿嘴,自己手里的那只鸡,递给凌雪珺,说道:“凌姑娘,你先帮我拿一下,我来看看你那只鸡。” “哦。”凌雪珺转过头来,接过顾骞的鸡,将自己的那只烤糊的鸡递给他。 顾骞接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凌姑娘,你这只鸡烤得可真不怎么好啊。这向下的一面糊了,可上面还没熟呢。” “啊?”凌雪珺哭笑不得,“那,我不是还要再烤烤?” “还是我来烤吧。”顾骞微笑着说道,“凌姑娘,你就吃我烤的那只吧。” “这,这怎么行?”凌雪珺看着自己手中这只黄亮黄亮的山鸡,又看了看顾骞手中那只黑糊糊的山鸡,有些不好意思,便说道,“我还是吃自己烤的那只吧。” 顾骞知道凌雪珺一向面浅,定是不好意思,便故意蹙起眉头,说道:“你们姑娘家都娇气得很,要是吃了这烤糊的鸡生了病,好我不是还得照顾你?” 凌雪珺:“……” 顾骞又说道:“你还是吃我烤得这只□□,省得麻烦。” 凌雪珺只得点了点头:“好。” “那你赶快吃吧。”顾骞说道。 一日都未进过食的凌雪珺,闻到这山鸡发出的诱人香味,喉咙早就伸出爪子来了,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坐到一边,背对着顾骞,扯下一只鸡腿便开始啃起来。 顾骞虽然看不见凌雪珺的动作表情,不过,仅从她后背激烈地起伏,就能够想像到她是怎样一番狼咽虎咽的景象了。 他笑了笑,将那只烤得半糊的山鸡架在火上,然后起身,从墨风背上取下水袋,走过去,递给凌雪珺,说道:“凌姑娘,慢些吃,别噎着,喝点水吧。” 凌雪珺正吃得投入,冷不妨伸出一只拿着水袋的手来。她一愣,抬起对,发现顾骞正微笑着望着自己。想到自己的不雅之态全被顾骞看见,她不禁赧然一笑,说道:“多谢顾公子。”然后伸手接过水袋,放到身旁。 顾骞以为凌雪珺是嫌水袋自己用过的,便说道:“先前在溪边装水的时候,我已经仔细清洗过水袋了。” 凌雪珺一听,便知道顾骞是什么意思,不禁哑然一笑。又不是没有吃过他的口水,怎么可能在意这个?于是,她抬起头来,指了指自己的嘴,红着脸道:“顾公子,你误会了。我是怕把你的水袋弄脏了。” 看见凌雪珺糊了满嘴的油,顾骞忍俊不住一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张布巾,递给她,说道:“那你先擦擦嘴。” 被顾骞这么一说,凌雪珺的脸更红了。她没有去接顾骞递来的布巾,而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用了,顾公子,我有绣帕的。” “你手上全是油,怎么去拿绣帕?”顾骞说道。 凌雪珺想想也是,便伸手接过布巾,笑道:“那,便谢谢顾公子了。”说罢,用布巾在自己嘴上轻轻抹了抹,然后又拿起水袋饮了一口水。 顾骞微笑着看着凌雪珺,没有再说话。 这时,只见凌雪珺用力吸了吸鼻子,说道:“这糊味怎么越来越浓了?” 顾骞一愣,然后叫道:“糟了,我的鸡!”说罢赶快跑回火堆旁,将山鸡取出。可那鸡已经从半糊变成焦糊了。 凌雪珺凑上前一看,说道:“哎呀,这可怎么吃啊?” 顾骞笑了笑,说道:“我将就着还能吃。” “糊成这样了,还怎么将就啊?”凌雪珺蹙起眉头。 “把外面这层糊掉的肉剥了吃啊。”顾骞说道。 “那不是都剩骨头了?”凌雪珺摇了摇头。 “没事儿,我饭量浅,吃不了多少的。”顾骞笑道。 骗鬼!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饭量,光吃这个骨头架子你能够? 凌雪珺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顾公子,我这只山鸡我也吃不完,不如你我分食之?” “不用。”顾骞赶紧摆了摆手,说道,“你吃便是,我不饿。” “这样啊。”凌雪珺一脸惋惜地说道,“那我吃不完的,不是只有扔掉了?” 顾骞一听,顿了一下,说道:“那,你吃不下的还是留着吧,扔了太可惜了。” 凌雪珺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然后便将自己那只鸡分了一半给顾骞。 那烤焦的鸡,顾骞也未浪费,将糊了的部分剥掉也吃了。虽然看起来顾骞好像吃了不少,不过,以凌雪珺对他的了解,他多半还未吃饱。只是顾骞将凌雪珺饮剩的水拿过去,擦也不擦,直接就着壶嘴便饮,让凌雪珺看得一愣,心道前世怎么没顾骞这么不讲究? 两人吃完之后,凌雪珺问道:“顾公子,你先前收拾山鸡的地方离这里可远。” “不远。”顾骞说道,“就在前边便有一条小溪。” “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洗一下脸?”凌雪珺笑笑说道,“一嘴油腻实在不习惯。” “好。”顾骞很爽快地答应下来,“顺便我也想去洗洗。”说罢,顾骞找了一个比较粗壮的木头,引了火做成一只火把,然后便扶着腿脚不便的凌雪珺出了洞。 幸好,那小溪离石洞不远,很快便到了。因为怕这木头火把坚持不了多久,两人漱了口洗了脸便迅速回了石洞来。吃饱了,喝足了,该歇息了,凌雪珺却有些犯难。自己与顾骞可不再是夫妻了,同处在这洞中,要怎么歇息呢? 顾骞似乎没凌雪珺想的那么多,他从墨风背上取了一件黑色披风,铺在那块光滑的石板上,然后转过脸对着凌雪珺说道:“凌姑娘,你今晚便在这石板上将就一晚吧。” “那你呢?”凌雪珺抬头问道。 “我靠着墨风睡一晚便是。”说着他拍了拍墨风的头,墨风便挨着石壁趴了下来。 顾骞坐在下,靠在墨风身上,伸了一个懒腰,微笑着说道:“真舒服!”然后便一脸惬意地将眼睛闭了起来,嘴里喃喃说道,“凌姑娘,你早点歇息吧,明日我们一大早便要赶路!” 看着他那么长的身子被迫屈在那里,应该是很难受的,难为他还说舒服。凌雪珺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宽心才这么说的。看来,他真的是对自己因他而被陆云珊她们算计而心怀愧疚。如果他这么做,心里的内疚之感会减轻一些,那么,自己便成全他吧。 于是,凌雪珺对着顾骞说道:“顾公子,祝你安眠。”说罢,她也闭上眼睛。 她原以为,与顾骞同处在这山洞中,加之这石板又硬又凉,自己应该很难入睡才是,没想到,闭上眼没多久,她入了睡。而且这一觉是难得的香甜,一夜无梦。 听到凌雪珺慢慢发出均匀而深长的呼吸,顾骞知道,她已经睡熟了。他睁开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看着石板上躺着的少女,他原本平静的心底慢慢涌起了波澜。他再次闭上眼睛,听着她的一呼一吸,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能催眠的声音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进入梦乡,梦中全是她巧笑嫣然的模样。 另一边,齐王带着人的太阳落山的时候也走到了黑山林。可天快黑了,不敢贸然继续前行。 凌钰在众人停了下来,忙着急地说道:“王爷,我们继续寻雪珺吧。” 李晃摇了摇头,说道:“天黑了,什么痕迹都看不见了,怕是不好再寻人了。” 凌钰一听,焦急万分:“那怎么办?”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叫道:“有人从黑山林里出来了!” 凌钰转头一看,果然有人骑着马从山林里往外走来。他忙迎上去,看见许鞅牵着凌雪珺的马从山林里走了出来。他认出了凌雪珺的马,想到马回来了,人却没见,心头一阵惶恐,赶忙问道:“许公子,雪珺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鞅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找到她的马,没有发现她的人。天快黑了,我也不敢在林中久留,只得先返回。” “许公子,你可曾看见顾六郎,他也去寻凌三姑娘了。”罗霖问道。 “我碰到他了。”许鞅点了点头,说道,“我与顾兄一道前去寻找凌姑娘,不过,我们走到前面一处山崖边,便分道而行,他到崖下去寻凌姑娘,我跟着马蹄印去寻凌姑娘。如今我找到了马却未发现凌姑娘,想必凌姑娘真像顾兄所说,是掉到崖下面去了,就是不知道顾兄是否找到她了。” “什么?”凌钰一听凌雪珺掉到山崖下面去了,大惊,“许公子,你赶快带我去那山崖下找雪珺。” 听到凌钰这话,许鞅有几分为难:“凌公子,我前往寻凌姑娘,以及现在返回,皆是寻着地上的痕迹而来。如今天已经黑了,那地上的痕迹已然看不见,怕是找不到了。” 凌钰心里一阵失望,说道:“那我自己去找!”说罢他便要策马进林。 李晃赶紧叫住他,说道:“阿钰,你不可贸然进林去。这云延山这么大,天这么黑,你又看不到地上的马蹄印,进了林便跟一只无头苍蝇一般,怎么去找三姑娘?” “那我不能不管雪珺啊!”凌钰眼圈已经红了,“这山林里猛兽出没,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办啊?” “不是还有六郎吗?”李晃说道,“他现在也没回来,说不定已经寻到三姑娘了。只是天黑,不敢冒险返回,只能找个安全之所暂避。” 凌钰低头默然,面上还是有几分不甘心。 李晃见状,又说道:“再说了,我们此时若贸然进到山林去,人这么多,万一把三姑娘和六郎留下的痕迹踏乱了,要找到他们便更艰难了。还不如暂时回去,待明日天明之后再循迹寻找他们,更有把握找到他们。” 闻言,许鞅点头:“王爷此言甚是,若是胡乱去寻,说不定不但找不到他们,而且还有可能添乱。” 凌钰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他只得叹了叹气,说道:“那我便听王爷的,先回去吧。” 见凌钰终于想通了,李晃点了点头,便下令众人回到营地。 这一夜,顾骞与凌雪珺一直没有回来,营地中众人都难以安寝,直到东方一翻了鱼肚白,便纷纷集结再次进入云延山中。   第53章 窘境 清里,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之声,将凌雪珺从梦中唤醒。她闭着眼睛,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昨日受了那么多累,歇息了一晚,人似乎精神了许多。她轻轻弯了弯膝盖,还是扯着生疼。想到顾骞还在屋里,她没敢大动,而是半眯着眼,向顾骞睡着的地方望去。 没想到,那边,一人一马,都已经不见了。 凌雪珺一惊,赶紧睁开眼,坐起身来,在洞中四处看了看,都没有看见顾骞的身影,只有那燃尽的火堆还散发着袅袅青烟。 凌雪珺缓缓起了身,拖着腿走到洞外,大声叫道:“顾公子!顾公子!” 她叫了半晌,可回答她的,只有山间的鸟鸣声。 顾骞,走了? 他不会嫌她太麻烦,扔下她自己走了吧?想到这里,凌雪珺轻轻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想那么多,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于是,她拖着受伤的腿往溪边走去。 这小溪离石洞不远,凌雪珺隐约还记得顾骞昨晚带着自己外出的路线,便循迹而去,很快便找到了那条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她蹲下身,掬起水,开始漱口,洗脸。刚收拾妥当,她突然听见对面的山林里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这不会是顾骞与墨风吧? 想到这里,凌雪珺抬起头,试着叫道:“顾公子,顾公子。” 那马蹄声停了片刻,然后便向着溪边而来。很快,顾骞与墨风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眼前。 顾骞看见凌雪珺,笑着叫道:“凌姑娘!你起来了?” “你去哪儿了?”想着先前四处找不到他,凌雪珺心里有些委屈,“我还以为你扔下我自己回去了呢。” “你都想些什么呀?”顾骞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 “那你一大早去哪里了?”凌雪珺问道。 两人说话间,顾骞已经驾马来到溪边。他骑着墨风涉溪到了凌雪珺身边,然后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布袋,笑道:“我去摘了些枇杷,一会儿你吃点。” 原来,他是去找果子给自己当早食了。 凌雪珺看到那胀鼓鼓地布袋,想着自己以小人之心来看待顾骞,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她笑了笑,说道:“顾公子,你什么都会呢。” 顾骞会打猎,作摘野果,还会烤山鸡。以他这些本事,自己与他在这林子里生活过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她想到顾骞做了这么多事,自己吃白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便说道:“顾公子,你累了吧?我来洗枇杷吧!” 顾骞跳下马来,对着凌雪珺笑道:“凌姑娘,你腿脚不便,还是在一旁边歇息吧。我将枇杷洗好,你只管吃便是。” “那……那就劳烦顾公子了。”凌雪珺笑了笑,然后扶着身边的树木站起身来。谁知一用力,她突然感觉一阵热流从自己身体里涌了出来。 她面色突然一变。 老天爷呀,好像是癸水来了。 在这荒山野地里,居然来了癸水,而且还是在她与顾骞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一想到这里,凌雪珺便恨不得跳到溪里将自己溺死算了。 “凌姑娘,你怎么了?”见凌雪珺面色不对,顾骞一脸关切地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凌雪珺面色苍白,木然地望着顾骞,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那你先坐到旁边歇一下吧,枇杷一会儿洗净了。”顾骞说道。 凌雪珺点了点头,走到一棵大树下,紧绷着身子,靠在树干上。 不一会儿,顾骞便将枇杷洗净了。他拿着枇杷走到凌雪珺面前,说道:“凌姑娘,你腿受了伤老这么站着做甚?不累啊?快坐下来吧,我们一起吃枇杷。” 凌雪珺哪里敢坐啊?坐了死得更快!于是,她摇了摇头,说道:“这地上太脏了,我不想坐。” 顾骞顿了一下,说道:“那我们回洞里去吧。你昨晚睡觉那石板还算干净。” 嗯,那洞里暗一些,有些事情不容易被发现。于是,凌雪珺点头道:“好。” 顾骞一手扶着凌雪珺,一手牵着墨风,往洞里走去。可一走动,凌雪珺觉得又有东西从身体涌出来,她只得努力加快脚步,希望在顾骞发现前,进到洞中去。 就在快到洞口的时候,地面有些崎岖,顾骞低下头,看向地面,说道:“凌姑娘,这里不太平,你慢点……哎呀,你受伤了?” 听到顾骞这话,凌雪珺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腿上已经隐隐浸了些血出来。 “凌姑娘,你什么时候受的伤?”顾骞又问道,“怎么昨日没听你提起?” 凌雪珺苍白着小脸,说道:“顾公子,我,我没有受伤。” “没受伤?那你怎么会流血?”顾骞追问。 凌雪珺一脸窘迫,咬着唇不敢再说话。 顾骞看着凌雪珺,愣了半晌,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来癸水了?” 凌雪珺一听,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顾骞见状,知道自己猜对了,松了一口气,说道:“不是受伤就好。” 凌雪珺此时,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顾骞看见凌雪珺一脸尴尬,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带那个什么带子?” 闻言,凌雪珺一愣。这顾骞不仅知道什么是癸水,还知道月事带这东西? 她记得前世他第一回发现自己来癸水时,不懂那是什么,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要死的大病,吓得不得了。这一世不仅如此淡定,而且还知道女人来癸水要用月事带。这反差也太大了吧?凌雪珺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这一世他已经有女人了。 世家公子年满十五之后,有些人家会安排一个侍女为他暖床。前世顾骞是没有暖床侍女的,可这一世他有没有,她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对女子私己之事如此熟悉,肯定房里有人了! 看凌雪珺低头沉思,顾骞知道她此时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便说道:“凌姑娘,那我们现在便回去吧?回去你就可以换衣裳,还可以找到那什么带子。” 听到顾骞的话,凌雪珺又是一愣?回去?自己还怎么回去啊?自己坐在墨风身上,它那身黑毛也会被自己染红,而且弄得它不舒服,说不定就把自己甩下来的。想到这里,凌雪珺苦着脸说道:“可,我这样,怎么回去啊?” 顾骞想了一下,说道:“凌姑娘,你等等。”说罢,他从墨风背上那只布袋里拿出一张油布纸,垫在墨风背上,回头说道,“这样,你就不怕会把墨风弄脏了。” “你这布袋是百宝袋哇?什么都有!”凌雪珺惊讶道。 “出来狩猎,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自然什么都得准备一些。”顾骞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墨风的头,轻声说道,“墨风,跪下。” 墨风立刻温驯地蹲下,将前腿跪了下来。 “凌雪珺,你坐上去吧。”顾骞上前扶着凌雪珺。 她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坐到马背上。 “你坐稳,别动。”顾骞说道,“我马上回来。”说罢,顾骞又回洞里去,很快,他便拿着昨晚凌雪珺垫着睡觉的那件披风拿出来。 他走到凌雪珺身边,将披风裹在她身上,说道:“这样一来,什么都遮住了。” 凌雪珺仰起脸来,感激地说道:“多谢顾公子。” “别。”顾骞拍了拍墨风健壮的臀部,它便立起身来。他也上了马,坐在凌雪珺身后,然后两人这才一起沿着山崖寻找返回上山的道路。 因为急着返回,顾骞驾着墨风跑到很快。可要回山上却没那么容易,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山崖在这里变成缓坡,总算有路可以上山了。一路正在遭受煎熬凌雪珺,见到终于可以踏上回程了,悬着的心总算微微落地。 因为怕迷路,顾骞带着凌雪珺还是沿着山崖走,到了凌雪珺昨日坠崖之地,便沿着来的痕迹往回走,没想到刚上了山坡,便遇到了前来寻找二人的李晃、凌钰等人。 凌钰看见顾骞带着凌雪珺平安无事的出现在前面,大喜过望,赶紧驾马冲了上来,大声叫道:“雪珺,你没事吧?” 凌雪珺见到凌钰,也是又惊又喜:“大哥,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凌钰长舒了一口气。 凌雪珺抹了抹了眼角的泪水,说道:“多亏了顾公子找到我了,不然,我昨晚说不定就喂狼了。” 凌钰一听,忙对着顾骞拱手一礼道:“六郎,救命之恩,改日定当报答!” 顾骞笑道:“凌兄,你我朋友一场,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 凌钰笑了笑,说道:“好,那我也不多说了,改日请你喝酒。” “好。”顾骞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李晃等人也走到了近前。顾骞与凌雪珺赶紧向他拱手行礼。 李晃笑道:“六郎,你救了凌三姑娘,可算立了大功了。” “王爷谬赞!”顾骞赶紧说道。 “你不必谦虚。”李晃摆了摆手,说道,“昨日是我带人出来狩猎,若凌三姑娘出了什么事,不但父皇会怪罪我,明慧郡主怕也会对我生嫌隙的。” “此事只是一桩小意外,王爷多虑了。”顾骞劝慰道。 李晃笑了笑,也不多说。 虽然顾骞救了凌雪珺的命,可两人毕竟男女有别,如今共乘一骑,总是不妥。于是,凌钰叫人牵了一匹马上来,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你换匹马骑吧。” “啊?”凌雪珺一愣。要知道,来寻她和顾骞的,都是男子,若是自己从墨风上下来,染了血的裤子肯定会被人看见。这样一来,那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要想再见人了。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说道:“大哥,我就骑这匹马吧。” “啊?”凌钰一愣,“为何?” 见凌钰刨根问底,自己又不能跟他说原因,只得含糊道:“大哥,这马很稳,我喜欢骑着它。” “可你这样与男子共乘一马,像什么样子?”凌钰板着脸,瞪着凌雪珺,轻声斥道,“趁现在人还不多,你赶紧下来换匹马!” “大哥,我……”此时,凌雪珺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让凌钰知道自己的窘境。 正在这时,顾骞开口说道:“凌兄,凌姑娘昨日腿受了伤,恐怕无力自己驾驭马匹,还是由我带着她回营地吧。” “什么?”听了顾骞的话,凌钰惊得合不拢嘴。 顾骞与凌雪珺两人这么回去,那怎么行?凌雪珺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人看见她与顾骞有这样的接触,她还想嫁人吗?   第54章 惊事 见凌钰一脸讶然之色,顾骞怕他会再出言反对,赶紧转过脸,对着李晃说道:“王爷,我们这就回营地去吧。本文由 www。lwχs520。com 首发” 李晃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众人大声说道:“诸位,我们返回营地了!” 众人纷纷称是。 见大家调转马头向回走去,顾骞又跟李晃说道:“王爷,凌姑娘有伤,我走快些带她回去!”。 “你去吧。”李晃点头道,“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顾骞害怕被凌钰所阻,说完话之后,便驾着墨风往营地疾驰而去。 凌钰见状,跟李晃交代一声:“王爷,我陪着他们!”说罢,赶紧驾马跟了上去。 顾骞驾着墨风一路飞奔,凌钰也不落后,紧紧跟在其身后。看凌钰面色不好,凌雪珺抿着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乖乖地缩在顾骞怀里。 到了营地,顾骞停下来,对着凌钰问道:“凌兄,凌二姑娘的帐篷在哪里?” 凌钰指了指自己的右边,说道:“在那边。” “那有劳凌兄带我过去。”顾骞说道。 凌钰点了点头,说道:“好,跟我来。”说罢便驾着马往凌玉柔的帐篷而去,顾骞带着凌雪珺跟了上来。 很快,三人便到了凌玉柔的帐篷外面。凌钰跳下马,对着帐篷里叫道:“玉柔,快出来,雪珺回来了!” 凌玉柔因为担心凌雪珺,一夜未眠。听着凌钰说她回来了,忙兴奋地跑了出来,叫道:“雪珺,你没什么事吧?昨晚可……”话未完说,她一下愣住了。 凌钰看凌玉柔愣在原地,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身后,心生疑窦,转过头来一看,人也是一呆。只见顾骞已经下了马,用披风将凌雪珺紧紧裹住,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凌雪珺惊呼了一声,看了凌钰一眼,却没有反抗,任由顾骞抱着自己往帐前走来。 见此情形,凌钰与凌玉柔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凝重之色。 走到凌玉柔与凌钰面前,顾骞笑了笑,似乎在向二人解释:“凌姑娘膝盖有伤,行动不便。”未等二人回答,他便抱着凌雪珺继续向帐子里走去。没走几步,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对着凌玉柔说道,“二姑娘,麻烦你进来陪一下三姑娘。凌兄,请你在外稍等,三姑娘可能要换衣裳。” “知道她要换衣裳,那你还进去?”凌钰不满地说道。 “我进帐将三姑娘放下便出来。”说罢,顾骞也不再理凌钰,径直抱着凌雪珺入了帐。 凌钰听了顾骞的话,真想冲进去揍他两拳。不过,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进去。过了片刻,顾骞便出来了。看来,他果然放下凌雪珺便出来了,没有久留。 凌钰上前一把将顾骞拉住,一脸愤忿地说道:“六郎,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雪珺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如今众人都看见她与你有了这番拉扯,你让她以后还怎么说亲?” 顾骞望着凌钰,笑了笑,说道:“凌兄放心,我顾骞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既然三姑娘因为我而名节有损,我自会一力承担。此事待我回家禀明父母,便会择吉日来府上求亲的。” “真的?”凌钰眼睛一亮。只要凌雪珺嫁给顾骞,先前他俩那番拉扯,也就没人再说三道四了。而且,凌雪珺能嫁到顾家,对她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 “自然是真的。”顾骞应道。 “那我们便在家中恭候大驾!”凌钰笑道。 “嗯。”顾骞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因为家父还在西北边境,此事需要禀明他老人家才能定下。此去西北千里之遥,传信一去一来也要费些时日,所以,可能要缓些时日才能前来求亲。” “无妨。”凌钰笑道,“只要你守信,多几日便多几日吧。” “那便一言为定。”顾骞伸出手,说道,“你们可不能再为三姑娘相看人家了。” 凌钰笑嘻嘻地伸出手去,在顾骞手掌上重生一击,说道:“雪珺能嫁给你顾六郎,可是天大的福气,我们才不会变卦呢。” 听到这话,顾骞微微一愣,随即淡然一笑,说道:“但愿,我带给她的,是福气吧。” 凌钰拍了拍顾骞的肩,说道:“我就当你是我妹夫了,你若不守信,以后可朋友都没得做了。” “我一定会来向三姑娘提亲的。”顾骞正色道。 “那我先送你回去吧!”凌钰攀着顾骞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今日我要陪着雪珺,改日我再约你喝酒!” “好。”顾骞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向前走去。 顾骞直接把凌雪珺放在榻上,向凌玉柔交代一声,便赶紧离开了。凌玉柔听说凌雪珺受了伤,忙上前查看,不料,却发现凌雪珺来了癸水,将衣裤都弄脏了,忙说道:“雪珺,你来癸水了?” 凌雪珺红着脸点了点头:“二姐,你有月事带吗?” 凌玉柔摇了摇头,说道:“这东西哪能随身带着啊?只有回到山庄才有。”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凌雪珺说道。 “也只能回去了。”凌玉柔说道,“幸好有披风帮你遮一下,不然……”突然,凌玉柔想到先前顾骞用披风将凌雪珺裹起来的动作,心头一惊,连忙问道,“顾公子是不是你来了癸水?” 凌雪珺咬着唇,点了点头。 凌玉柔捂住嘴,大叫道:“天哪,这,这可千万不能传出去。不然,你以后还怎么说亲啊?” 凌雪珺凄然一笑,说道:“二姐,我昨晚与他单独在外过了一夜,今日又与他共乘一马回到营地来,你觉得还找得到人家肯要我吗?” “那可怎么办啊?”凌玉柔一筹莫展,“顾公子做的这些事也是为了救你,帮你,又不可能强行让他娶你呀。” “没事的,二姐,我又不是一定要嫁人。”凌雪珺笑了笑。 闻言,凌玉柔长叹一声。 “二姐,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山庄去吧。”凌雪珺说道。 “好。”凌玉柔点了点头,“先把你安顿好,其余之事,郡主会想办法为你处理的。” “可我不能再骑马了。”凌雪珺说道,“二姐,最好能找辆马车。” “那我去找大哥想办法。”说罢,凌玉柔便出了门。 凌钰送走顾骞,走回帐前,也不知道凌雪珺收拾好了没有,正犹豫要不要进帐去,就看着凌玉柔出了帐来,他忙迎上前来,问道:“玉柔,雪珺的伤不要紧吧?” 凌玉柔不好跟凌钰说凌雪珺要急着回去的原因,是癸水来了,只好骗他道:“她膝盖伤得挺重的,得赶快回去才行。二哥,你可否去叫辆马车来,我们这就带着雪珺回山庄去。” “好,我马上去找。”凌钰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没多时,他便领着一辆马车回到帐前。 凌玉柔已经帮着凌雪珺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听到凌钰在帐外叫着二人,便扶着凌雪珺走出帐来。 顾骞那件披风倒真是好用,黑色的,就算沾了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看不出来。虽然才换了衣裳,不过,凌雪珺怕血又浸出来,还是将披风披在身上。 凌钰看见,皱了皱眉,说道:“雪珺,这么热的天,你还披着披风,痦痱子啊?” 凌雪珺一听,抬起头来,望着凌钰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我昨晚受了凉。”说罢,不也再停留,赶紧上了马车。 凌玉柔上车陪着她,凌钰骑马,兄妹三人便一起回了山庄。 明慧郡主看凌雪珺受伤回来,大吃一惊,赶紧叫了郎中来给她看伤。郎中看过之后,说凌雪珺膝伤并无大碍,明慧郡主这才放下心,将凌钰叫到自己房里仔细询问情况。 凌钰便将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明慧郡主。 明慧郡主听到凌雪珺与顾骞单独在外共处一晚,面色微变,又听到两人在众人注目下共乘一马回营地,面色更是大变,再一听,最后顾骞抱着凌雪珺进了帐,脸阴得都快滴出水了。 凌钰见状,赶紧将顾骞答应来提亲之事说了出来。明慧郡主一听,所有的怒意便消散了,点了点头,说道:“顾骞这小子,还算有担当。以他的家世,相貌,人品,才学来说,都是姑娘说亲的上选。雪珺能得到这门亲事,也算是不错了。” “我也觉得雪珺是因祸得福。”凌钰笑嘻嘻地说道,“她能嫁到顾家,还是嫁给顾六郎,之前我是想都不敢想。” 明慧郡主一听,瞪了凌钰一眼,说道:“难道雪珺的相貌才情,配不上顾六郎?”说到这里,她又自言自语道,“不过顾家高门大户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雪珺门第低?不行,等顾家正式回了话,我便求太后为她赐婚,将雪珺的身份抬高一些,免得以后陆氏欺负她。” “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到。”凌钰赶紧拍马屁。 “你们一个个,哪个不让我操心?”明慧郡主看了看凌钰,说道,“这从云延山回去,就要开始准备你的婚仪了。” 听到母亲说起自己的亲事,凌钰面色微微一红,嘿嘿笑了笑。 “好了,你也累了,回屋歇息吧。”明慧郡主心疼地看了一眼儿子,“我去看看雪珺。” “好。”凌钰应道。 母子俩一起出了屋,凌钰回房,明慧郡主去了凌雪珺房里。凌玉柔见到明慧郡主,便将凌雪珺在外来了癸水,顾骞不但知情,还一路帮着遮掩之事告诉了她。明慧郡主一听,不禁一怔。 凌雪珺见明慧郡主如此模样,低着头说道:“雪珺失了名节,还望郡主责骂。” 明慧郡主叹了一口气,说道:“哪怪得了你啊?” 凌雪珺低泣道:“郡主明理,雪珺感激不尽。” “没事的。”明慧郡主坐到凌雪珺身边,伸手将她颊边的乱发理了理说道,“反正那顾骞也答应来提亲了。日后,你们成了夫妻,这些事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听了明慧郡主的话,凌雪珺大惊失色:“什么?顾骞要来求亲?郡主,你会不会弄错了?” “不会弄错的!”*郡笑了笑,说道,“他亲口对你大哥说了,将此事禀明父母之后,便会来求亲的。” 凌玉柔一听,大喜道:“三妹要嫁给顾六郎?那可是大喜事啊!” 凌雪珺呆了半晌,然后用力喊道:“可是,我不愿意嫁顾骞!” 听了凌雪珺的话,明慧郡主与凌玉柔皆是一愣。   第55章 心思 在明慧郡主与凌玉柔眼中,顾骞是上佳的议亲人选,对于凌雪珺不想嫁给他,两人都觉得完全不能理解。 “这京中贵女有哪个不想嫁给顾六郎?雪珺,你为何会不愿意?”凌玉柔问道。 “二姐,别人想嫁他,是别人的事。”凌雪珺闷闷说道,“反正,我嫁谁都行,就是不愿嫁给顾骞。” “雪珺,你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使小孩性子了。”明慧郡主听凌雪珺不肯嫁给顾骞,连忙说道,“你与顾六郎在荒郊野外共处一晚,又共乘一骑而回。你若不嫁给他,还会有谁愿意娶你?” “也许有人会不在意这些呢?”凌雪珺说道。 “怎么可能?”明慧郡主摇了摇头,说道,“雪珺,你连癸水都被他看见了,你只能嫁他了。这不是你想不想嫁给他,而是你必须嫁给他。” “可是,我真不想嫁到他。郡主,就算这一辈子不嫁人,我也不愿意嫁给顾骞。”凌雪珺红着眼睛说道。再嫁进顾家,不就又走上了前世的老路?前世的凌雪珺是个傻子,为了一个顾骞陪上了自己的所有。这一世的凌雪珺,只想平平淡淡地为自己和家人过这一生。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说傻话。”明慧郡主沉下脸,说道,“你的名节不仅仅与你一人有关,还关乎凌家的声誉。” “若是这样,雪珺愿意出家,绝不会连累亲人的。”凌雪珺眼泪都掉了下来。 “不行。”*大声说道,“你祖母和你父母把你托付给我,是让我好好为你在京城说门亲。结果,你不仅没有照顾好你,还由着你名节尽失,害得你被迫出家,你让我怎么向你祖母和父母交代?” “郡主,我会跟祖母和爹爹、娘亲说清楚的,此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郡主你毫无干系!”凌雪珺说道。 “雪珺!”明慧郡主见凌雪珺冥顽不灵,也有几分怒意,“嫁到顾家到底有何不好?好!你给我一个不嫁顾骞的理由。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我也可以考虑不让你嫁给他!” 闻言,凌雪珺一怔。她自然不能说自己前世嫁过一回顾骞,被逼得服毒自尽。默了片刻,她说道:“郡主,我不喜欢顾骞。” “就这样?”明慧郡主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理由?” “没有了。”凌雪珺摇了摇头。她心里也知道,这个理由肯定不能说服明慧郡主的。 果然,明慧郡主说道:“雪珺,伯母以前是答应让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结亲,不过,那时的你清清白白,还没有与顾骞有这些牵扯。如今这情形,你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不管你喜不喜欢顾骞,你都必须嫁给他!” “郡主,真的不能不嫁他吗?”凌雪珺不甘心地问道。 “不能。”明慧郡主抬起头,望着凌雪珺,缓缓说道,“不过,你可以选择是在成亲那天是自己上轿,还是由我叫人绑着你上轿,押着你拜堂成亲!” 凌雪珺一听,知道在明慧郡主这里,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了。她颓然坐在榻上,捂着脸,眼泪长流。 老天爷真是会给自己开玩笑,前世,自己费尽心机才嫁给顾骞。这一世,自己不想嫁给他,却还是逃不脱嫁给他的命运。老天爷,你狠!不过,你以为我凌雪珺会甘愿认命?前世你不让顾骞娶我,结果我改了命,嫁给了他。这一世,你让他娶我,我还是会以自己的方式来改命的。 “雪珺,你相信伯母,顾六郎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明慧郡主看凌雪珺绝望的模样,心里不禁还是一软,柔声宽慰道,“你放心,伯母绝对不会害你的。” 凌玉柔也将凌雪珺搂在怀里,轻声劝道:“雪珺,你别哭了。不知多少人羡慕你能嫁给顾骞呢,该哭的是她们啊!”说到这里,她逗着凌雪珺道,“下回再出去与贵女们见面时,你可更要小心。她们知道你要与顾骞定亲,说不定又会出什么招整你呢。” 凌雪珺低着头,垂泪不语。 见自己与凌玉柔都劝不动凌雪珺,明慧郡主轻轻一叹,说道:“玉柔,你也别多说了。多隔几日,她自己想通了便好。” 凌玉柔无奈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此时,凌雪珺心里却是焦急万分。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要如何才能逃脱嫁给顾骞的命运?突然,她心里一动,一个人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眼前。 许鞅! 也许,他可以帮忙改命! 一想到这里,凌雪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罢了,既然拗不过明慧郡主,自己也不用跟她硬碰了,先养好伤,再找机会去见许鞅,求你帮自己。 凌雪珺受的只是皮外伤,过了十来天,就差不多痊愈了。这十天的时间,是完全不够顾家将信送到西北,顾将军再将信传回来的。因而,这十来,顾家那边一直也没有消息。见顾家没给准信儿,明慧郡主怕此事会有什么变数,也就没有急着将此事向丰阳凌家说。 凌雪珺知道,要想改命,必须得在顾家正式提亲之前改。如今,自己已经可以随意走动了,也该找机会去见见许骞了。没想到,正在凌雪珺苦苦寻觅时机的时候,机会便自己出现了。 这日晚上,凌雪珺、凌玉柔陪着明慧郡主在院中乘凉之时,凌钰摇了一把折扇,走了过来,对着明慧郡主说道:“母亲,明晚我不回家用食,你们不用等我。” “你明晚又要去哪里?”明慧郡主随口问道。 凌钰笑道:“许鞅这不是要回南朝了?他请我们几个相熟的朋友明晚一起聚一下。” “许鞅要回南朝了?”凌雪珺一愣,问道,“他何时走?” “两日后便离开。”凌钰问道,“怎么了?” “无事。”凌雪珺笑了笑,“我随口问问。” “对了,明日六郎也会去,到时我再问问他顾将军回信没有。”凌钰又说道。 “别问。”凌雪珺皱着眉头。 “这是为何?”明慧郡主一脸警觉地抬起头,望着凌雪珺。 凌雪珺见状,赶紧笑道:“云延山离西北如此遥远,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有回信?我们也别问得勤了,不然,显得我们多着急似的。” “那倒是。”明慧郡主点了点头,“女儿家,还是矜持一些好。”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望着凌钰说道,“阿钰,你明日见到六郎别提此事。” “知道了,母亲。”凌钰笑道。 四人坐在一起,又随意聊了些话。凌雪珺又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大哥,明日你们在哪里聚啊?晚上回来方便不?” “不远,就在许鞅他们的庄子里。”凌钰笑道,“雪珺,你要不要随大哥一起去凑个热闹?反正六郎也要去的。” 听到这话,凌雪珺心里一跳。她倒不是因为要见到顾骞而激动,而是因为去了之后会见到许鞅。她先前问凌钰聚会之所,也是打算明日以有事找凌钰为借口去见许鞅。如果能够与凌钰一起去,那当然更好,免得自己费心机。 不过,她不想表现得太迫切,免得惹了明慧郡主生疑,于是,她做出一脸犹豫之色,问道:“你们都是男子,我要是去了,不太好吧?” “无妨,晋阳公主也要去的,应该会有姑娘们陪着去的。”凌钰说道,“你与玉柔若愿意去,明日我下值之后,便回庄里来接你们两个。” 凌雪珺抬起眼来,望着凌玉柔,问道:“二姐,你要去吗?” “去吧。”凌玉柔笑了笑,“雪珺,其实你也该去的。上回你在黑山林那边走失,许公子还来帮着寻过你呢。于情于理,你也该去向他道个谢的。” “玉柔说的有道理。”明慧郡主点着头说道,“许鞅都要走了,你再不去,怕也就没什么机会表达谢意了。明日你还是与阿钰一起去吧。反正六郎也要去,你们俩多见见也好。” “那……那我便听郡主的安排吧。”凌雪珺装作一脸无奈的模样,内心却是翻腾不已。希望明日与许鞅之间能够顺利,那样的话,自己也许就不用嫁给顾骞了。 次日下午,凌钰散值之后,回山庄将凌雪珺与凌玉柔接上,一起去了许鞅所居的山庄。 凌雪珺下了马车,便看见许鞅站在门前迎接客人。 许鞅也看见了凌雪珺,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迎上来,对着凌家三兄妹拱手行礼道:“凌兄,二姑娘,三姑娘。” 凌钰等人赶紧回礼。 “许公子,你要回去了?”凌雪珺问道。 “是啊。”许鞅笑道,“在这云延山呆了也快一个月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着,他上下打量了凌雪珺一番,“看样子,三姑娘的伤都已痊愈了?” “谢许公子关心,都好了。”凌雪珺笑了笑,说道,“我今日特地前来,也是向许公子你致谢的。” “向我致谢?”许鞅一怔,问道:“不知三姑娘是所为何事?” 凌雪珺说道:“就是狩猎那日,我被惊马带到山林,许公子来寻我之事啊。” 闻言,许鞅一笑,说道:“可惜,那日寻到三姑娘的人,不是我,而是顾六郎。”顿了片刻,他又问道,“听说,三姑娘要与顾六郎定亲了?” “没有!没有”凌雪珺赶紧摆了摆手,说道,“雪珺自知身份低微,怕是配不上顾公子。” 凌钰一听,转过脸来,对着凌雪珺斥道,“雪珺,又说什么胡话……”话未说完,他突然一怔,然后叫道,“六郎来了?” 凌雪珺听到这话,呆了一下,转过脸去,看见顾骞与顾薇、顾莹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怔怔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听到自己说的话没有。 凌雪珺一阵心虚。不过,再怎么样,两人也曾在山崖下共患难一晚,不可能翻脸便不认人,于是,凌雪珺冲着顾骞扯了一个笑容,叫道:“顾公子,四姑娘,五姑娘,你们也来了?” 顾薇和顾莹侧头看了一眼顾骞,没吭声。顾骞微微一顿,然后淡然一笑,说道:“三姑娘,你腿上的伤可好完了?” “多谢顾公子挂念,我已经全好了。”凌雪珺回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顾骞笑着点了点头,“我可不想娶个跛脚的女子为妻。” 凌雪珺没想到顾骞会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又羞又气,愤愤地叫道:“顾公子,你我还未议亲!这么说不太妥当吧?” “哦。”顾骞微笑着点了点头,便也不再说话了。 见自己满腔怒火发泄出去,被顾骞这么轻轻一拨便拨开了,凌雪珺简直都快气死了,却又无可奈何。倒是凌钰在一旁乐呵呵的笑道:“这还未定亲,你们便开始打情骂俏了?哈哈!” 闻言,凌玉柔与顾薇、顾莹都捂嘴着偷笑。 才被顾骞占了便宜,又被自家大哥卖了个彻底,凌雪珺简直欲哭无泪。她赶紧转过脸去看许鞅,只见他面上虽然带着笑,但那笑容明显有几分僵硬。看来,听到自己要与顾骞议亲,许鞅心里并不舒坦。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   第56章 夜会   几人互相见完礼,顾骞、凌钰又与许鞅寒喧了几句,然后便各自带着自己家妹子往山庄里走去,许鞅则留在门前继续迎客。   凌雪珺在离开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将自己的绣帕扔在旁边的草丛里,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待众人走过去之后,她才跟上去往庄子里走去。   她的脚刚迈进大门,便听见许鞅在身后叫道:“几位姑娘,你们谁的绣帕掉了?”说罢,他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绣帕。   听到许鞅喊的话,凌玉柔与顾薇、顾莹赶紧伸手去自己袖中摸了摸,然后都说不是自己的。   凌雪珺也装模作样的摸了一下,然后叫道:“哎呀,是我的绣帕丢了。”然后,她转过脸对着凌钰说道,“大哥,你们先进去吧,我拿了绣帕来追你们!”说罢,也不等凌钰回答,她便转身往回走去。   看见凌雪珺回来了,许鞅忙拿着绣帕迎上来,笑道:“三姑娘,你的绣帕。”   “多谢许公子。”凌雪珺笑吟吟地伸出手去,接过自己的绣帕,然后将一张事先写好的纸条塞到许鞅的手心中。   许鞅感觉到了凌雪珺的小动作,面上微微一怔。   凌雪珺赶紧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被人看见,然后笑道:“许公子,你慢慢忙,我这就回去了。”   许鞅的神色随即也恢复正常。他对着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三姑娘,你们先进屋坐着,我晚点就过来。”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好。”然后转过身便往回走去,却看见凌钰、顾骞等人并未离开,还在原地等着自己。想到自己在顾骞眼皮底下与许鞅私相授受,她的心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   “雪珺,你很热吗?脸怎么这么红?”凌玉柔望着她叫道。   凌雪珺抬起头,看着顾骞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心里更是紧张,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先前做得极为隐秘,应该不会被他发现的。于是她笑着对凌玉柔说道:“可能是热着了。二姐,我们赶紧进屋去吧。”   “好。”凌玉柔微笑着向着凌雪珺伸出手来。   凌雪珺走上来,拉住凌玉柔的手,也对她笑了笑。   “六郎,我们走吧。”凌钰见凌雪珺回来了,对着顾骞叫道。   顾骞这才将他眼神从凌雪珺身上移开,转过脸,对着凌钰点了点头,说道:“凌兄,请!”然后两人便并肩向前走去。四个姑娘紧跟在他们身后。不过,顾薇与顾莹并不怎么与凌家姐妹说话,四人俨然是两个阵营。   凌雪珺转过脸,偷偷看了一眼许鞅,只见他也正望着自己。她又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转过脸来,继续向前走去。   在那张纸条上,凌雪珺写着,酒过三巡,掷碟为信,池边相见。   穿过园子,众人便到了今晚摆宴之所。因为许鞅在门前迎客,此时在屋中招待客人的,是他的副手魏校尉。互相见礼之后,魏校尉便请六人入了座。   今日许鞅请的人并不多,皆是齐王一派的亲信。除了相识的罗霖及罗吟霜兄妹、简平洛和简映媛兄妹、陆家陆垣、陆均兄弟及陆云婷外,另外还有几家的公子与姑娘。一共不过二十余人。   顾薇拉着顾莹上前,与陆云婷打了个招呼。   顾莹笑着问道:“云婷姐姐,怎么云珊姐姐怎么没来?”   陆云婷突然转眼,看了看凌雪珺,然后淡笑道:“云珊还在禁足呢。”   “还在禁足?”顾莹微微一怔,然后转脸看了看凌雪珺,也就没说话了。   凌雪珺装作没听见二人的说话,面上无任何表情,轻轻摇着自己手上的团扇。她知道,陆云珊被禁足,应该是与她上次唆使邓安宁害自己惊马有关。   那事之后,陆家、张家、邓家都分别押着自己女儿到罗家和明慧郡主的山庄来赔礼道歉。虽然罗家和明慧郡主嘴上都说几位姑娘年纪小,反正也没出什么事,就不追究了。不过,陆、张、邓三家还是表示要严加管教自家女儿。想必,陆云珊被禁足便是管教的一种吧。   正在这时,许鞅陪着晋阳公主走进屋来。   两朝皇帝已经同意晋阳公主与朱沅联姻,而许鞅是朱沅的表弟,因此,晋阳公主来送别他,也是合情合理。不过,凌雪珺私下听凌钰说,晋阳公主本不想来,是齐王叫她来的。   众人看见晋阳公主到了,纷纷起身行礼。   “免了,免了。”晋阳公主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都是些熟人,就别来这些俗礼了。”   “是。”   众人纷纷应道。   晋阳公主说道:“许鞅,我们这就开席了吧,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回行宫。”   说话的时候,晋阳公主似乎颇不耐烦。   许鞅却不怎么在意,笑了笑,说道:“便依公主所言。”然后便叫人开席。   众人忙回座坐定,下人得令之后,鱼贯而入上菜。   凌雪珺心里一直记挂着事情,所以,吃得不太多。想着等众人酒酣之后,无人注意之时,再给许鞅发暗号。   待菜都上齐之后,晋阳公主象征性地都吃了一点,然后便说有事要回去了。许鞅也不挽留,将她送了出去。   晋阳公主在的时候,众人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敢放开嬉乐。如今见她走了,便放了开来,席上气氛便热烈起来。许鞅是席上的主角,众人都围着他,向他敬酒。一开始,凌雪珺还担心他会醉倒。没想到过了一巡又一巡,凌钰都有了几分醉意,许鞅面不改色,她这才放心下来。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凌雪珺趁着无人注意自己之机,将自己桌上的一只瓷碟往下重重一推。瓷碟一落地,瞬间便四分五裂,发出一阵清脆之声,就算是在这喧闹的屋子里,也是特别的响亮。   正在饮酒的众人,冷不防听到这声音,皆是一震,转过头望了过来。其中,以顾骞的目光最为犀利。   见众人望着自己,凌雪珺一脸赧然之色,对着许鞅说道:“许公子,雪珺一时不慎将碟子撞落,失礼了。”   许鞅看着凌雪珺,目光闪了闪,说道:“三姑娘,不妨事的。”说罢,便叫人上前收拾。   众人见没什么事,又继续畅饮。   凌雪珺轻轻呼了一口气,等了片刻,她侧身凑到凌玉柔耳畔,轻声说道:“二姐,我有些闷,想到外面去透透气。”   凌玉柔连忙问道:“要我陪你出去吗?”   凌雪珺笑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你陪着吟霜说话吧。”   “那好。”凌玉柔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小心。”   “嗯。”凌雪珺应了一声,便轻轻起身,往屋外走去。临出门时,她转过头往许鞅望去,看见他看了自己一眼,这才放心地出了门去。   因为怕许鞅出来寻不到自己,凌雪珺站在池边显眼之处。此时,园中只有她一人,立在湖边,显得格外落寞。她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却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许鞅会不会来赴自己这个约会。她更不知道,他若是来了,对自己所提的要求,他是否会答应。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许鞅也借故出了门,如约来到池边。看见凌雪珺形单影只地站在湖边,他心头轻轻一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来,叫道:“凌姑娘。”   听到许鞅的声音,凌雪珺身子微微一震,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许鞅,行礼道:“许公子,有礼了。”   许鞅拱手回礼,然后问道:“不知凌姑娘叫在下出来,可是有事?”   凌雪珺眼睛往四处看了看,然后说道:“许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鞅微微一愣,然后说道:“凌姑娘,请随我来。”说罢,他转身便往后园走去。凌雪珺紧紧跟了上去。   许鞅走到一僻静之处,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凌雪珺说道:“凌姑娘,这里可以了吧?”   凌雪珺四下看了看,见此地不怎么显眼,便点头应道:“行。”   “凌姑娘,有什么话还请你说。”许鞅说道,“我今日作东,不好在外久呆。”   “好。”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许公子,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在景泰园那晚之后,我这条命便是你的了。”   “是啊。”许鞅不解地望着凌雪珺,问道,“怎么了?”   凌雪珺微微一笑,说道:“我现在想请许公子把我这条命拿回去。”   闻言,许鞅一怔,说道:“我不明白凌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雪珺顿了顿,然后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想把我,和我这条命都一起交给许公子!”   许鞅眉头轻蹙:“我还是没明白凌姑娘的意思。”   凌雪珺咬了咬唇,也不拐弯抹角了,开口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吧。后日许公子离开的时候,我想与许公子一起走。”   许鞅一听,眼睛蓦然瞪大,满脸是掩饰不住地讶然之色:“凌姑娘,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我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凌雪珺清浅地一笑,“我也很清楚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她的意思是,她要与许鞅私奔。奔者为妾。她这么做,意味着她凌雪珺这一生一世都只能是身份卑微的妾室。而且,她以后的孩子,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子庶女。   第57章 解语 听了许鞅的话,凌雪珺不禁一呆。愣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问道:“许公子,为何三日前我对你说,你愿意答应我,如今却不能?” 许鞅默了片刻,然后问道:“凌姑娘,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吴王殿下?” 吴王朱沅,她当然记得。她望着许鞅,点了点头,应道:“我记得,就是向晋阳公主求婚那个人嘛!” “是。”许鞅轻轻一叹,说道,“他就快与晋阳公主成亲了。” “怎么了?”凌雪珺感觉许鞅语气有些不对劲。 许鞅的神情有几分落寞,又叹了一口气,他才说道:“凌姑娘,你不知道,其实,吴王心里是另外有人的。那姑娘是他老师的女儿,与他青梅竹马,两人早已定下百年之好。” 闻言,凌雪珺一惊:“既然吴王心中早有人,为何又要向晋阳公主求亲?” “因为,那姑娘虽然是他心中所爱,却不能助他夺位。”许鞅说道,“所以,他不得不另娶一位能够帮得到他的女子为妻。” 听到这话,凌雪珺一下便明白了,朱沅是爱江山不爱美人的主。为了争夺皇位,弃自己的爱人不顾,求娶北朝的晋阳公主以获取支持。没想到,吴王朱沅竟是这样的人!想到这里,凌雪珺一脸不屑地说道:“所以,你家吴王为了夺取皇位,就要抛弃心爱之人,另娶晋阳公主了!” “他也是逼不得以的。”许鞅替朱沅辩解道。 “逼不得以?”凌雪珺冷笑一声,“有人拿刀逼着他来求亲?有人拿刀逼着他向齐王交好?” 许鞅默了默,说道:“凌姑娘,有的时候,就算贵为皇子,也是身不由已的。吴王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了自己,他的身后,有数个家族的性命。就算他自己不去争这个皇位,朱清也不会放过他。到时,除了他自己,他所爱的人,他的亲人,都会被害的。为了自己亲人的性命,他不得不这么选择。” 听到这里,凌雪珺默然以对。前世朱清登基之后,将朱沅的亲族亲信全部诛杀,一时间血流成河。许家作为朱沅的母族,肯定是要为他陪葬的。而朱沅所爱的女子,既然是他老师的女儿,那么她的一家,想必也是不能幸免的。可是,这与许鞅不能向自己提亲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凌雪珺抬起头来,对着许鞅问道:“许公子,吴王背信另娶之事,与你我之事有关?” 许鞅转过脸来,望着凌雪珺,说道:“前几日,吴王来信叫我赶快回去,向那姑娘求亲。” 凌雪珺一愣:“吴王让你娶他所爱之人?他是怎么想的?他舍得?”哪有男子主动让自己心爱的人嫁给别人的?这朱沅果然非常人能比! “他不舍得又如何?那姑娘知道了吴王要娶晋阳公主,便再也不肯见吴王了。吴王托人带信说娶她为侧妃,让她比晋阳公主先进门。可是她不愿意,说此生此世只为正室不为妾。”说到这里,许鞅长叹一声,说道,“所以,吴王被逼无奈,才让我去娶她。他说,只有我,他才放心把那姑娘交出来。”说到这里,许鞅望着凌雪珺,苦笑一声,“凌姑娘,吴王之命,我不得不听。我只能按他的要求,娶那姑娘为妻,所以,我不能按你先前所说的,向你家提亲了。” “许公子,我知道了。”听了许鞅的话,凌雪珺只觉得一股苦涩之感从喉头涌出,连自己的声音都染上了苦涩之味。 默了默,许鞅又问道:“凌姑娘,我听说顾家有意求娶于你?” 闻言,凌雪珺低头不语。 “你不想嫁给他?” 这回,凌雪珺点了点头。 “你为何不愿嫁他?”许鞅问道,“顾骞可是北朝贵女们争相出嫁的人选啊。” 听到这话,凌雪珺涩然一笑,说道:“对别人来说,也许他是上选。可对我来说,他却是下选。” “为何?”许鞅问道。 为何?因为嫁了他,自己会死于非命。可是,她不能跟许鞅说,说了他也不会信。于是,她笑了笑,说道:“许公子,既然你不能向我提亲,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心里自有主张。” 许鞅默了片刻,说道:“凌姑娘,听我一句话,顾骞是你的良配。你嫁给他,我,我也可以放心的。” 良配?凌雪珺冷冷一笑。不过,她也不想再与许鞅多说,便笑了笑,说道:“许公子,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快回去吧,别让客人久等了。” “哦,对!我该回去了!”许鞅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凌雪珺说道,“凌姑娘,我们一起回去吧。” 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回去,我还想走走。” “那好。”许鞅点了点头,然后又玩笑道,“我这园子凌姑娘可放心走动,必不会像在景泰园那晚遇到危险之人的。” “你都走了,哪里还会有危险之人?”凌雪珺被他逗笑了。 见凌雪珺展了笑容,许鞅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 许鞅又对她笑了笑,然后才往回走去。 看见许鞅的身影慢慢走远,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一股失望和无助之感向凌雪珺袭来。原本以为许鞅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如今,她再也找不到能够帮自己的人了。想到这里,她无力地蹲下.身来,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捂着脸,轻声哭泣起来。 “就这么不想嫁给我?”突然,一个男子酸涩的声音响起。 她浑身一颤,抬起满是眼泪的脸颊,看见一个男子伟岸的身影向自己慢慢走来。 不久前,在黑山林的山崖下,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这个身影曾走向自己。那时,自己看见他,像见了救星一般,心底是欢欣和激动的。此刻,自己同样的无助,走向自己的,还是这个身影。可是,这时的自己,心里却只有怨恨和无奈。 顾骞走到凌雪珺面前,盯着她,然后慢慢蹲下来,伸出手,用手中的布巾将她颊上的泪水拭去,轻声说道:“你别再哭了。” “我与许鞅之间的话,你都听见了?”她问。 他默了默,然后点了点头。 她低下头,咬着唇,不再说话。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见她这模样,他轻声一叹:“为什么?你宁愿放下身份颜面去求许鞅娶你,也不肯接受诚意求娶的我?”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涩然一笑:“既然你听到了,我也不瞒你了。我之所以愿意放下脸面去求他,是因为,我,我喜欢他。” 听到凌雪珺的话,顾骞微微一怔。在月光的映衬下,他原本就白皙的面孔,显得更为苍白。他张了张嘴,到最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凌雪珺看着他,唇角依然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顾公子,以你如此清高之人,必不会娶你一个心中有他人的女子吧?反正顾家也还未正式提亲,我觉得,也就没必要再来提亲了。” 顾骞顿了半晌,然后缓缓说道:“我顾骞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凌兄和明慧郡主会来提亲,就一定会践诺的。” “你愿意娶一个心中有别人的女子?”凌雪珺一愣。这不是顾骞的作风啊。他那般高傲,怎么受得了自己的妻子心里有别的男人? “许鞅先前也说了,他不可能娶你的。”顾骞说道。 “那又怎么样?”凌雪珺问道。 “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啊。”顾骞此时面色已恢复如常,对着凌雪珺淡笑道,“如果许鞅答应娶你,我也许会放弃这门亲事,成全你们。既然他不能娶你,那你当然只能嫁给我了。所以,待我父亲回了信,我一定会来凌家求亲的!雪珺,你什么都别想,在家等着我便是!”说罢,他看着满眼惊讶的凌雪珺,笑了笑,然后慢慢站起身来,往回走去。 “顾骞,你为何非要娶我?”凌雪珺也站起身来,对着顾骞大叫道,“我真的不愿意嫁给你!” 听到凌雪珺的叫声,顾骞身体一顿,脚便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脸来,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相信我,你嫁了我,这一生一世,我都会对你好的。”说罢,他也不等凌雪珺回答,又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凌雪珺呆呆地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顾骞,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感觉。 两日之后,许鞅离开了云延山,回了南朝。 一进八月,天气也慢慢凉爽起来,顾循的回信也终于送到了云延山。然后,由顾骞的二叔顾彻出面,向明慧郡主表达了结亲的意愿。明慧郡主虽然表示要问过丰阳凌家的意见才能定下这门亲事,但双方都知道,丰阳凌家是不可能不满意这门亲事的。因而,这亲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了。 之后,顾骞与凌雪珺虽然也偶有见面,不过,两人都很默契一般,互相不怎么说话。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两人是因为要定亲了,害羞所致。 像前世一般,桂花盛开的时候,在云延山的年轻公子贵女们再次相约去桂花林赏花。这时候,陆云珊虽然已经不用禁足了,可是,她却没有像前世一般来参加这个桂花会。因而,吴翎虽然来了赏花,却没有人帮她传话与顾骞私会。 看来,有的事真的与前世不一样了。 很快,又到了中秋节。过了中秋,皇帝便要摆驾回宫了,因而,这是一帮公子贵女们在云延山的最后一次聚会了。 前世,便是这一天,凌雪珺设计了顾骞,从而破坏了他与吴翎的亲事,自己嫁给了他。世事弄人,这一世的中秋节,顾骞仍然在与人议亲,只是,这一回,他议亲的对象,从吴翎变成了自己。只是不知道这一世,还有没有像她一般傻的痴情女子会在做出什么事,来破坏掉自己与顾骞的婚事。 因而,原本凌雪珺不想前晚这中秋聚会的,可是,强烈的好奇心让她还是按时来到了中秋之夜的云湖之滨。   第58章 吟霜 中秋之夜的云湖,人流如梭。 这云湖是来云延山避暑的达官贵人,公子姑娘聚会之所,因而,沿湖建了一些茅屋竹舍,供众人在其中饮酒作乐。不过一般说来,年长的和年轻人虽然同在云湖边游玩,还是各自聚在一处,互不干扰。 今日天公作美,月儿又大又圆,照得云湖上似乎泛起了一道道银光。不少人聚在湖边放上河灯,或下湖划夜船,甚是热闹。 凌雪珺与凌玉柔、凌钰来到湖边的时候,湖面上已满是河灯,飘在湖中,犹如银河落入凡间,甚是壮观。 罗吟霜看见凌雪珺和凌玉柔来了,忙招手叫道:“玉柔姐姐,雪珺,快来跟我们一起游湖啊!” 凌玉柔对着罗吟霜笑了笑,正要答应,却看见她身边站着陆云婷、陆云姗、吴翎。因为上回陆云珊设计害过凌雪珺,凌玉柔怕她对陆云珊还是心存芥蒂,便转过脸来,对着她问道:“雪珺,我们要不要过去跟她们一起?” “吟霜诚意相邀,我们就过去吧。”凌雪珺笑道。罗吟霜都不介意与陆云珊在一起,自己若不去,倒显得有些小气了。 于是,姐妹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自从上回暗害凌雪珺后,陆云珊还是第一回见凌雪珺,因而她感觉颇有些尴尬。 见她如此,凌雪珺却似乎不在意,一脸自然跟她打招呼。 这样一来,陆云珊反而更不好意思了。她对着凌雪珺笑了笑,主动说道:“雪珺姐姐,上回狩猎的时候,是我不懂事,你莫往心里去。我当时只想与你和吟霜姐姐闹着玩的,真没有恶意的。” “没事的。”凌雪珺笑了笑,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不说,我都记不得了。”这话自然是客套话,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时陆云婷在一旁说道:“凌三姑娘,云珊的玩笑虽然过火了些,不过,说起来,你也算因祸得福啊。”说到这里,她笑了笑,“若没有这番周折,你又怎么可能与我骞表哥定亲呢?”言语之中,凌雪珺高攀之意溢于言表。 闻言,凌雪珺呵呵笑了笑:“原来陆三姑娘觉得这是福气啊?我怎么不觉得呢?” “能与骞表哥定亲,对凌三姑娘来说,难道不是意外之喜?”陆云婷反问道。 这种福气,这种意外之喜,不要也罢。不过,凌雪珺也无谓再与她争辩,轻轻撇了撇嘴,然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便不说话了。不过,众人都感觉到,她对陆云婷所说之言很是不屑。 吴翎见状,赶紧打起圆场,笑着说道:“两位凌姑娘也来了,不如,我们去拿几盏河灯来放,凑个热闹吧。” 听到吴翎所言,众人纷纷点头,然后便一起往山坡上走去。 在走往山坡的路上,凌玉柔拉着凌雪珺,轻声说道:“雪珺,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与顾骞的亲事也快定下来了。陆家与顾家是亲戚,你在她们面前流露出对亲事不满之意,实在不妥。这话要传到顾骞耳朵里了,让他对你生了嫌隙便不好了。” “他若不愿意娶我更好,反正亲事还未定下,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凌雪珺冷笑一声,说道,“他娶我又不是因为他喜欢我,不过是觉得他与我在山崖下过了一晚,连累我的名节,为了给大哥和郡主一个交待,才这么做的。” “雪珺!”凌玉柔瞪了凌雪珺一眼,然后看了看走在一旁的罗吟霜。 罗吟霜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看样子,应该没听到凌雪珺先前那番话,凌玉柔心里这才放下心来。她赶紧将凌雪珺拉到一边,着急地说道:“雪珺,平日你也是知理识仪之人,为何一遇与顾骞有关之事,你便如此任性不讲道理?” 看凌玉柔一脸着急的模样,凌雪珺也不想惹她不安,只好说道:“那我不说了。”说罢便自顾自走到前面去。 凌玉柔见状,叹了一口气,也就由着她去了。她转过脸去,对着罗吟霜叫道:“吟霜,我们……”没想到一转脸,却看见吴翎把罗吟霜拉在一边,正在低声说着什么。凌玉柔不好去打扰,只好转身自己独自继续往前。 走到山坡上,便看见陆府的下人等在此处,地上放了不少河灯。陆云婷便招呼着凌雪珺和凌玉柔挑选。 凌雪珺随手拿了一盏玉兔拜月灯,凌玉柔也拿了一盏金菊祝祥灯,姐妹俩正准备返回湖边去放灯,这时候,吴翎叫住凌玉柔:“二姑娘,你来帮我看看,这莲花灯与芙蓉灯哪盏意头更好?” “好啊!”凌玉柔微笑着走上前去。 凌雪珺不想与吴翎多交道,便将脸扭到一旁等着凌玉柔应酬完她,两人再一起去放灯。 这时,罗吟霜提着一盏桃花转运灯,走上前来,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我们一起去放灯吧。” “好。”凌雪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便与罗吟霜一起往湖边走去。 看着罗吟霜手中的桃花灯粉粉嫩嫩的,凌雪珺玩笑道:“吟霜,你放桃花灯,是想招桃花吗?” 罗吟霜面上微微一红,嗔道:“雪珺,你自己才招桃花,你可把京城最大的一朵桃花招到手里了,还说我!” 凌雪珺一怔,知道她指的是自己与顾骞之事,不禁叹了一口气,便说道:“招桃花也不见得是好事啊。有的是桃花运,有的则是桃花劫。” 闻言,罗吟霜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凌雪珺,一脸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见她这般情形,凌雪珺便开口问道:“吟霜,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罗吟霜顿了顿,问道:“雪珺,你与我说实话,你真不想嫁给六郎?” 听到罗吟霜如此直白地问自己,凌雪珺微微一怔。前世她与罗吟霜便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这一世,两人的交集虽然少了很多,但在凌雪珺心里,罗吟霜还是与前世一般的地位。因此,她也不想对罗吟霜有所隐瞒,便点了点头,说道:“我是真不想嫁给他。” 闻言,罗吟霜默了片刻,随即苦笑道:“雪珺,你说老天爷是不是专门喜欢戏弄人?我倾慕于他,他却不愿娶我。你对他无意,却要嫁给他。” 虽然凌雪珺曾听到过罗吟霜向顾骞表白,但她亲口向自己承认对顾骞有情,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却是第一回。看来,罗吟霜也像前世那般,当自己是最好的姐妹。于是,她苦笑一声,说道:“是啊,如果我们俩的处境可以调换一下就好了。” 听到这话,罗吟霜眼睛闪了闪,说道:“雪珺,如果我有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俩都如愿,只是需要你帮忙,你可否愿意帮我?” 凌雪珺一愣,问道:“吟霜,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让顾骞与我毁婚,然后与你定亲?” 罗吟霜点了点头,说道:“雪珺,你先前也说了,顾骞娶你不过是因为害你名节受损不得不娶,而你也并不想嫁给他的。如果他又害得另外一个姑娘失了名节,然后不得不给那姑娘一个交代。而他又不可能同时娶你和那姑娘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你不想嫁他,而另外那姑娘是想嫁他的,你觉得他会娶谁?” 听了罗吟霜的话,凌雪珺一呆。罗吟霜所说的方法,不就是自己前世拆散顾骞与吴翎所用的手段吗?而且前世,自己确实用此方法将顾骞从吴翎手中抢过来。这一世,罗吟霜用这个办法,应该也能拆掉自己与顾骞的婚事吧?毕竟她的身份比自己高了许多,在她与自己之间,顾家只能舍自己而取她。 想到这里,凌雪珺抬起眼,盯着罗吟霜,问道:“吟霜,你是说那个姑娘,就是你自己吧?” 罗吟霜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凌雪珺沉吟了片刻,说道:“吟霜,你觉得为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付出自己的名节,值得吗?” “他现在不喜欢我,难道一辈子都不喜欢我吗?”罗吟霜唇角轻轻一撇,说道,“难不成你以为六郎主动向你提亲,便只喜欢你了?” 凌雪珺苦笑:“吟霜,你想多了。我就是知道他不喜欢我,娶我也是迫于无奈,我才不想嫁他的。我只是怕你这般嫁给他,以后会受苦的。” 罗吟霜顿了顿,知道自己误会凌雪珺了,赧然笑了笑,又说道:“雪珺,你有你的考量,我有我的选择。反正你也不想嫁他,何不成全我呢?这条路到底好与不好,也是我自己选的。若真选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凌雪珺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一会儿我们放完河灯之后,你去找六郎,就说你约他在南坡上的雅竹舍相会。”罗吟霜说道。 “雅竹舍?”凌雪珺一愣。那不是前世自己设计顾骞的地方吗?这事情也太凑巧了吧? 看凌雪珺发呆,罗吟霜眉尖轻蹙,说道:“雪珺,你不愿意帮我?” “不是。”凌雪珺赶紧说道,“只是,约顾骞见面,你也可以去约他啊,为何要以我的名义去?” “你与他就快定亲了,你约他,他一定会来的。而我约他,他多半不会出来的。”罗吟霜解释道,“再说了,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在故意设计他,失了他对我的好感。而由你出面,到时发生了什么事,他只会觉得是意外,不会怀疑是我故意设下的圈套。” “你会怎么做?”凌雪珺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罗吟霜今生会走上自己前世的老路。 “雪珺,我要怎么做,你不必多问。”罗呤霜说道,“你只需要帮我把六郎约出来便是。” “吟霜,你真决定要这么做?”凌雪珺犹豫道。 看见凌雪珺一脸踌躇,罗吟霜望着她,冷然一笑:“雪珺,你不是舍不得了吧?” “当然不是!”凌雪珺断然否认。 “那你就帮我啊。”罗吟霜说道,“为何我感觉你总是在推三阻四?” 凌雪珺见罗吟霜有些不高兴了,也不再劝她了,说道:“那好,我帮你去约顾骞。” 见凌雪珺答应了,罗吟霜这才展颜一笑,拉着她的手说道:“谢谢你,雪珺!” 凌雪珺轻叹一声,说道:“吟霜,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会不会害了你!” “雪珺,怎么会是害我?”罗吟霜笑道,“我若能如愿嫁给六郎,欢喜还来不及,就算我死了,今生也无憾了!” 听到这话,凌雪珺涩然一笑。前世自己,也像罗吟霜这般,以为只要自己能嫁给顾骞,此生此世别无他求。可到了临死那一刻,她才醒悟,原来自己错得离谱。   第59章 旧戏 罗吟霜见凌雪珺答应了自己,满心欢喜,忙笑着说道:“雪珺,我们先去放河灯吧。” “好。”凌雪珺点了点头,便与罗吟霜一起走到了湖边。她先将自己手中的玉兔拜月灯点亮,然后放入水中,立在湖边,合上手,正准备许愿,突然听见自己身旁的罗吟霜大叫道:“哎呀!”接着便听到“扑咚”一声。 罗吟霜呼叫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 凌雪珺转过头,看着罗吟霜上半身扑了一大截在水里,衣裳湿了一大片。此情此景,简直与自己前世一模一样。 她愣愣地看着罗吟霜,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时,吴翎与凌玉柔赶紧上前将罗吟霜扶起来。吴翎看见凌玉柔衣衫湿了,忙说道:“吟霜,赶紧把湿衣裳换下来吧,不然吹了风要着凉的。” 罗吟霜装作一脸懊恼的模样,说道:“我真是太不小心了,还好带有衣裳可以换一下。翎姐姐,雅竹舍那边人少,我去那里换身衣裳吧。” 吴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与凌二姑娘带你过去。”然后便与凌玉柔一起扶着罗吟霜往雅竹舍那边走去。 罗吟霜走了几步,还不忘转过脸来,对着凌雪珺使了一个眼色。凌雪珺默了片刻,然后冲着她点了点头。罗吟霜这才放心地回过头,往雅竹舍走去。 凌雪珺看着罗吟霜慢慢走远,这才定下心神,前去寻找顾骞。她知道,此时顾骞与韦海亭、简平洛他们在清心小筑那边饮酒赏月,不过,她却不好亲自去那种场合找他。于是,她跑去将正准备去划夜船的凌钰拉到一旁,让他去把顾骞叫出来。 凌钰知道凌雪珺对这门亲事不怎么满意,见她要自己帮忙叫顾骞出来,以为她要去找顾骞的麻烦,一脸警觉地问道:“雪珺,你找顾骞有何事?” 凌雪珺装出一脸羞怯的模样,说道:“我,我叫他出来,自然是有话要与他说。” “你不会想叫他毁婚吧?”凌钰睨着她。 凌雪珺一听,用嗔怪的眼神看了凌钰一眼,说道:“大哥,你怎么如此说啊?我真的已经想明白了,愿意与他结亲。不过,我以前对他说过不敬之言,想与他说清楚,免得他对我多心。” “真是这样?”凌钰还是有些怀疑。 “真的。”凌雪珺点头。 “那好,我帮你去叫他,不过我要在旁边看着你们。”凌钰说道。 闻言,凌雪珺一愣。凌钰在旁边看着,自己怎么跟顾骞说啊。她顿了顿,说道:“大哥,你看着我们,我不自在呢。” “不看着你,我不放心啊。”凌钰说道。 凌雪珺咬了咬唇,说道:“那这样吧,大哥,你站在远处,既能够看见我们,又听不到我们说话,这样,我才好与他说话啊。” 凌钰一听,点了点头:“也好。” “那你快帮我叫他来吧。”凌雪珺催促道。 “你急什么?以后成了亲天天看!”凌钰玩笑了一句,看凌雪珺红了脸,然后才哈哈笑着往清心小筑而去。 没等多久,凌雪珺便看见凌钰与顾骞从清心小筑走了出来。走了一段路之后,凌钰伸手为顾骞指了指凌雪珺所在的方向,然后自己便停下了。于是,顾骞便一个人往凌雪珺而来。 看着顾骞面带着微笑,慢慢向着自己走来,凌雪珺从树丛后走了过来,心头却是万分紧张。她不知道,顾骞发现自己被她骗之后,会怎么样。 慢慢地,顾骞已经走到她身前。 “凌姑娘,你找我?”他的声音满含笑意。他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冷淡的凌雪珺,会主动来找自己。对他来说,真可谓是中秋之夜的意外惊喜。 凌雪珺抬起眼,略微带着些娇羞地说道:“顾公子,你可有空与我到雅竹舍一叙。” “雅竹舍?”顾骞一愣。 “怎么啦?”看顾骞面色有变,凌雪珺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你没空闲吗?” “哦,那倒不是。”顾骞忙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奇怪凌姑娘有话为何不在这里说,而要去雅竹舍。” “我大哥在那边看着呢。”说到这里,凌雪珺低下头,咬了咬唇,“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 看着凌雪珺一脸羞涩的模样,顾骞只觉得自己心头像被人轻轻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他微微侧过头,发现果然凌钰站在远处盯着自己与凌雪珺。他笑了起来,点头道:“好,那我这便与你一起去雅竹舍。” 听到顾骞答应了自己,凌雪珺心头一跳。她抬起头来,看着顾骞,说道:“顾公子,我们俩别一起走。我先走一会儿,你随后再过来。”顿了顿,她又说道,“对了,你可别来晚了。” “好。”顾骞笑着点头,“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凌雪珺看着他,只觉得他带笑的双眸亮晶晶的,像是缀了许多的星星在他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看着他,她一时有些怔忡。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前世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之人,这一世自己已经将他抓在手里了,如今却要拱手送人,想想都觉得可笑。此时,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抬起头,对着他努力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很快便来的。”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水,似乎快要让她沉溺。不行,不能再与他说话了,再说下去,自己说不定就要反悔了。她不敢再看他,赶紧转过身,迈开大步,往雅竹舍那边走去。 拐角之时,她回身望了他一眼。只见他仍然站在原地,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眼睛仍然明亮得耀眼。她的心突然莫名一抽,加快脚步一拐弯,他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她虽然往雅竹舍的方向走去,却没有去雅竹舍,而是去了后边的山坡。她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望着天边的圆月。风一吹,她感觉自己颊上凉凉的。她用手一摸,这才发觉,不知在什么时候,自己早已是满颊的泪水。 为什么,自己会落泪?难道是因为舍不得他?不,不会的。在前世饮下“无常”的那一刻,不是就对他死心了吗?怎么还会为他流泪。想到这里,她吸了吸气,将眼泪擦干。 如果罗吟霜今晚所作的一切,结局会与自己前世一般。那么,都过了今晚,自己便与顾骞真正地了断了,再也不可能有什么牵扯了。凌雪珺,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你应该高兴,不是吗?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望着天边圆月,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平静。 正在这时,有人在身后叫她:“凌三姑娘?” 闻声,凌雪珺扭头一看,看见有几个女子站在自己身后。叫自己的是晋阳公主李蕴兰,她的身边还站着罗贤妃,陆夫人,袁夫人,简夫人,常夫人。于是,她赶紧起身,上前向罗贤妃与几位夫人行礼。 罗贤妃也听说凌雪珺快与顾骞定亲了,忙一脸亲热地将她扶了起来,随口问道:“三姑娘,你怎么独自在此?” 凌雪珺笑了笑:“回娘娘,臣女觉得在此赏月正好,便上来看看。” “一个人赏月有什么意思啊?不如与我们一道走走吧。”罗贤妃笑道,“一边走,一边赏月也很有意思的,而且你还可以陪蕴兰说说话。” 听到罗贤妃这么说,凌雪珺觉得有些为难。照理,罗贤妃叫她,她不能拒绝的。可看几位夫人这行进的路线,应该去向雅竹舍的方向。这时候自己跟她们一起过去,不是正好遇到顾骞与罗吟霜?她们去了倒也无妨,可自己去了,被顾骞看见可就尴尬了。 她正在想自己怎么推托才好,便听见顾骞的母亲陆夫人冷冷开了口:“三姑娘,贤妃娘娘赏脸叫你陪公主,你还不谢娘娘?” 凌雪珺听陆夫人开了口,只好点头道:“是,夫人。” 毕竟在众人眼中,陆夫人差不多已经是自己的婆母了,若不听她的话,只怕会被人说凌家教女无方。自己倒无所谓,不过今日袁夫人在场,自己若是言行不当,影响了凌玉柔与罗霖的婚事。 于是,她温顺地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对着罗贤妃说道,“臣女多谢贤妃娘娘。” 见凌雪珺如此听说,陆夫人面上总算是有了一丝笑容:“那便走吧。” “好。”凌雪珺笑了笑,等几位夫人与罗贤妃说笑着走到前边,自己才陪着晋阳公主跟了上去。 “三姑娘,听说你要与顾六郎定亲了?”晋阳公主问道。 凌雪珺一听,愣了愣。她知道晋阳公主对顾骞有情,前世便是因此被她摆了一道。如果她因自己要与顾骞定亲,对自己不满,说不定又想出什么歪招来整自己。这么一想,她赶紧对着晋阳公主笑道:“回公主的话,我与顾公子之间的事情,还不一定呢。” “什么叫不一定?”晋阳公主轻轻皱了一下皱。 凌雪珺说道:“公主也知道,顾公子与我定亲,只是因为上回去山中狩猎时,我与他在山野共处了一晚,他为了给郡主和我大哥一个交代,逼不得以才答应与我议亲的。” “逼不得以?”晋阳公主冷冷一笑,“我看他是巴不得吧?” 闻言,凌雪珺一梗,又想起晋阳公主上回说顾骞心悦自己之事,想着自己再解释,她也不会信的,也就不再说话了。 正在这时,一行人已快走到雅竹舍了。凌雪珺的心突然忐忑起来,她不知道顾骞与罗吟霜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这样下去,若是被顾骞看见了,会怎么样? 正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一行人已经从林中穿了出来。凌雪珺一抬眼,便看见吴翎与凌玉柔、陆云珊、陆云婷站在雅竹舍的大门边。吴翎走到门前,正要敲门,突然,门“呯1地一声打了开来,顾骞一脸尴尬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看见门前出现吴翎等人,顾骞一愣。 陆氏姐妹及凌玉柔看见顾骞,也呆住了。 正在这时,罗吟霜流着眼泪出现在门前,拉住顾骞的衣袖,叫道:“顾公子,你别走!你都看见了,今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吴翎一听这话,一脸惊讶之色:“顾公子,吟霜在换衣裳,你怎么会在里面?” “啊?”陆云珊一听,大惊失色,叫道,“骞表哥,怎么回事?你真的看见吟霜姐姐换衣裳了?” 此时,罗贤妃,陆夫人,袁夫人面色大变,赶紧从坡上下来。 顾骞赶紧说道:“我进屋的时候,罗姑娘早已经换好衣裳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顾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罗吟霜大哭起来,“你,你明明看见了的。” 听到这里,陆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对着顾骞大声叫道:“六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陆夫人的声音,顾骞与陆云霜等人忙转过脸,看见罗贤妃与几位夫人走了下来,都愣住了。 凌雪珺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否置身事外。   第60章 变数 看见罗贤妃一行走了过来,罗吟霜呆立了片刻,便跑上前来,扑到罗贤妃身前跪下,哭道:“姑母,你可要为吟霜作主啊!不然,吟霜怕就活不成了!” 罗贤妃赶紧将罗吟霜扶起来,问道:“吟霜,到底怎么回事,你起来慢慢说。” 罗吟霜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放河灯的时候,不小心将衣裳弄湿了,便来这竹舍里换衣裳。谁知道,我衣裳还没穿好,顾公子便推门进屋来了,我便被他看见了。”说罢,罗吟霜便大哭了起来。 “罗姑娘,有些话你好像没说对。”顾骞皱着眉头,说道,“我进屋来的时候,你明明是穿戴整齐的。” 听到这话,凌雪珺愣了一下。前世自己也是这般冤枉顾骞,不过,他当时只说了一句:“凌姑娘放心,在下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然后没有分辨一句,便转身离开了。为何这一世,他没有像前世那般吃这个哑巴亏? 正在这时,吴翎的声音响起:“顾公子,那你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因为……”顾骞开口,正准备说出自己与凌雪珺相约之事,又怕陆夫人知道凌雪珺对自己主动相邀,会觉得她不端庄,便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凌雪珺来。正在他心思百般纠结时,抬起眼,随意往前一看,突然看见凌雪珺站在罗贤妃与几位夫人身后,他人不禁一呆。 凌雪珺见顾骞发现自己了,心里一阵心虚,抿着嘴不敢吭声。顾骞看着她这般表情,心里突然一下,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一股被人戏弄的愤怒之感慢慢从他心底升起。他望向她的目光,慢慢镀上了一层寒意,还有几分悲凉之感。 他这眼神,让凌雪珺想起了自己前世死的那天,在前花园里遇到他时,他看着自己,也是这般的眼神,寒冷而悲凉。此时,她的心莫名感到一阵抽痛。 “顾公子,你还未说,你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这里呢。”吴翎追问道。 顾骞望了凌雪珺半晌,突然一笑,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看着他的笑容有几分凄凉,凌雪珺觉得自己心中的疼痛之感越来越甚,快要痛到骨髓一般,身体似乎快要不能承受了,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看来前世与他之间的种种纠缠,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般,完全都忘记了。 正在这时,晋阳公主突然对着顾骞问道:“顾六郎,是凌三姑娘约你到这里来的,是不是?” 听到晋阳公主的话,不仅凌雪珺与顾骞皆是一愣,连罗吟霜也忘了哭泣,直愣愣地望着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笑了起来:“凌姑娘先前跟我说了,她一个人在上面等了你半晌你也不来,还在生你气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凌三姑娘在上面痴等了这么久。” 凌雪珺此时是目瞪口呆。自己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自己在等顾骞? 顾骞一呆:“她明明跟我说的是在雅竹舍等我啊。” “你肯定听错了。”晋阳公主呵呵笑道,说道,“凌三姑娘说的应该是雅竹舍后面的山上。你是不是听到三姑娘约你相会,太欢喜了,只听到雅竹舍,没把话听完,所以才会走错了地方。” 被晋阳公主这么一说,顾骞也有些拿不准了。他抬起疑惑的眼睛看向凌雪珺,想看看她怎么说。可这时的凌雪珺哪敢搭话啊,只得低下头避开顾骞的目光。 “原来凌姑娘坐在那坡上是约了六郎啊。”简夫人也笑了起来,说道,“难怪我们邀她与我们一道散步的时候,她有些不情愿,准是怕六郎来了找不到她。” 众人都知道顾骞与凌雪珺要定亲了,两人此时私下相约见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顾骞先前以为是凌雪珺与罗吟霜一起设计自己,如今听了晋阳公主与简夫人的话,他也有些懵,不知道是不是真像晋阳公主说的那般,自己先前听错了地方。 “就算是顾公子无意撞到了,可我毕竟被他看见了,以后该怎么做人啊!”罗吟霜捂脸大哭起来。 袁夫人赶紧将女儿搂进怀里,为难地看了看陆夫人,又看了看罗贤妃,说道:“吟霜,娘娘,这……这……” “这事情是该好好说清楚。”晋阳公主又对着罗贤妃说道,“母妃,这里人太多,不如我们进屋说吧。” 听到晋阳公主这话,除了罗顾两家的人,纷纷告辞准备离开。 “凌三姑娘,简夫人,你们俩还请留下。”晋阳公主说道,“凌三姑娘,你就快与顾六郎定亲了,这事也算是与你有关,你应该留下来听个明白。” 凌雪珺一看自己遁走失败,只得点了点头,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晋阳公主又对着简夫人说道:“简夫人,请你留下来,主要是想请你做个见证人。” “好。”简夫人爽朗地笑了起来,“公主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没有被晋阳公主点到名的,便径直离开,其余众人便进了雅竹舍。 进了屋,罗贤妃坐到上座,晋阳公主、陆夫人、袁夫人和简夫人分座两旁,顾骞、罗吟霜和凌雪珺都站在屋中。罗贤妃抬起眼,对着顾骞问道:“六郎,你也说说看,先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骞行了一礼,说道:“回贤妃娘娘,今日之事,臣先前已经说了。臣到这雅竹舍的时候,以为是凌三姑娘在里面,因为先前便与她约好在此见面,因而臣未敲门而入。臣进屋一看,没看见凌三姑娘,屋中只有罗姑娘一人,不过,她当时已经穿戴整齐。我看见屋中之人是罗姑娘之后,赶紧赔了罪,没想到罗姑娘却说我看了她换衣裳,就哭了起来,我一看,怕被人听见更说不清楚,便准备离开。谁知一开门就看见吴姑娘和云珊她们在外面,然后罗姑娘便跑过来拉着我,说我看见她换衣裳,要我给个交代。” “顾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明明看见我换衣裳的。”罗吟霜一脸悲愤地叫道。 “罗姑娘,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顾骞沉声说道。 罗吟霜的哭声更大了。 晋阳公主默了片刻,然后问道:“吟霜,你说顾六郎进来的时候,你还没穿好衣裳?” 罗吟霜抬起泪眼,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他进来后,你做了些什么?”晋阳公主继续问道。 “我看见顾公子在我换衣裳的时候进来,也是惊呆了,他见是我,赶紧赔了礼,便往外走去。可他看了我,不能没个说法就走了啊,所以我才追上来讨要个说法。” 晋阳公主冷冷一笑,说道:“吟霜,你说顾六郎来的时候你还在换衣裳,可我看见你出现在门前拉住他的时候,衣裳是穿好的。” 闻言,罗吟霜呆了一下,然后又说道:“顾公子进来看见我在换衣裳,他赶紧背过身去,然后我才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我穿好衣裳后,他才出去的。” “哦,现在又改成他背过身去让你换衣裳了?”晋阳公主走到罗吟霜面前,指着她衣衫上那一排花结,说道,“吟霜,你身上这件百结衫裙是出了名的繁复难穿,你当时在那般手忙脚乱之时,也能把结打得这么整齐?” 罗吟霜一梗,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我手巧啊。” 晋阳公主睨着她:“雪珺,你以为我没穿过百结衫裙?两个宫女帮我穿,还得费一番功夫呢。”她显然不信罗吟霜能这么短的功夫便穿好百结衫裙。 罗吟霜知道自己是装不下去了,脸涨得通红,跺了跺脚,说道:“公主,你可是我表姐,你为何帮着外人不帮我啊?” “我是帮理不帮亲。”晋阳公主嘿嘿笑了笑。 凌雪珺一听,便在心里嘀咕道:帮理不帮亲?骗鬼!还不是因为你看上了顾骞那小子。 不过,她也有些不明白,晋阳公主既然喜欢顾骞,可她明知自己快与顾骞定亲了,不但不从中作梗拆散自己与顾骞,反而帮着自己在顾骞面前周圆?而前世的时候,她又怂恿自己去设计顾骞,之后还怕顾骞不死,帮着自己一起冤枉顾骞,拆散他与吴翎的亲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看着罗吟霜快要哭出来了,晋阳公主又补了一刀:“对了,吟霜,你下次要用这种招数,最好换一件容易穿戴的衣裳。” 而听晋阳公主把自己揭得如此彻底,罗吟霜简直快晕厥过去了。 罗贤妃等人看到罗吟霜这般模样,都知道晋阳公主说对了。袁夫人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的,赶紧走上前,对着罗吟霜斥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你怎么能如此冤枉六郎?看我如何收拾你?”说罢,作势要打罗吟霜。 简夫人与陆夫人见状,忙上前将袁夫人拉住。简夫人更是将罗吟霜护在自己身后,对着袁夫人说道:“罗家嫂子,这可使不得,吟霜身子不好,你要打出什么毛病来了,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见此,袁夫人长叹一声,然后转脸对着陆夫人说道:“顾夫人,真的……唉,让你见笑了。” 陆夫人赶紧回话道:“吟霜年纪小,喜欢玩笑,六郎不会与她计较的。” “娘,如今这事不出也出了,总会传到外面去的,以后我怎么见人啊!”罗吟霜苦着脸说道。 “你现在知道没脸见人了?”袁夫人骂道,“之前设计六郎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会没脸见人?” 罗吟霜一呆,随即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 袁夫人看着女儿如此模样,心疼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看了看陆夫人。 陆夫人自然知道袁夫人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她看了看上座的罗贤妃,见她没说话,陆夫人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罗姑娘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虽然六郎没有看见罗姑娘换衣裳,可两人先前毕竟单独处在一室,传出去,确实有损罗姑娘的名节。” 凌雪珺一怔。看这模样,风要逆着吹了? 顾骞也听出母亲话里的不对劲,说道:“娘亲,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曾与罗姑娘共处一室,也不到一口茶的功夫,怎么会损了她的名节?” 陆夫人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说道:“男子与女子单独共处一室,便是不对。” “那又如何?”顾骞冷笑。 陆夫人顿了顿,缓缓说道:“六郎,娘觉得,你也确实应该给罗姑娘一个交代。” “要我怎么交代?”顾骞反问道。 “如今罗姑娘的名节因你而损,要想堵住世人的闲言碎语,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迎她过门。”陆夫人说道。   第61章 回旋 陆夫人的话一出口,除了罗贤妃与袁夫人外,其余之人皆是一愣。 虽然自己不想嫁给顾骞,但听陆夫人这么说,凌雪珺心头还是一阵不快。顾家才跟郡主说了要与凌家结亲,这就要反悔了?自己不想嫁给顾骞是一回事,但被陆夫人如此嫌弃,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我与凌三姑娘曾共处在石洞中整整一夜,要交代也是给她交代吧?”顾骞冷冷说道。 “可吟霜也需要你交代啊?吟霜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更适合作将军府的儿媳妇。不过,如果凌家因为凌姑娘和你在荒野共渡一晚非要你给个交代……”说到这里,陆夫人顿了顿,说道:“我想,以吟霜如此通情达理的姑娘,肯定不会反对你纳她为妾的。” 妾?凌雪珺一惊。前世还是正妻,这一世你要我做妾?哪有这样的道理?陆夫人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当我凌雪珺是什么人?嫁给你儿子做正妻我都不愿意,还让我作妾?那是不可能的。再说了,就算我身份低,可我再怎么说也是明慧郡主的侄女呀,你看不起我,总不可能也看不起明慧郡主吧? 还未等凌雪珺开口反驳,便听到顾骞冷冷说道:“母亲,我既然答应给凌三姑娘一个交代,自然是娶她为正妻,哪有让她作妾的道理?再说了,叔父也出面给凌家提过亲了,我们怎么能出尔反尔?” “你叔父只是跟明慧郡主表达过有结亲的意愿,但凌家当时并没有答应啊。”陆夫人说道。 “可明慧郡主也并没有拒绝这门亲事。”顾骞说道,“凌三姑娘的亲事,自然要问过她父母的意思,此事缓几日,也是合理合情的。” “那就是说凌家对这门亲事可能同意,也可能不同意。”陆夫人说道,“既然这样,如今你与罗姑娘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罗家也愿意与我们定亲,我们取消与凌家议亲,也是合理合情的。你说,是不是,凌姑娘?”陆夫人抬头望着凌雪珺。 凌雪珺冷冷一笑,刚想说话,却又被顾骞抢先一步:“母亲,我已经说过了,与罗姑娘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且,我与凌姑娘之事已经禀明爹爹,爹爹也同意了。爹爹最是重信重义之人,如此出尔反尔之事,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如果母亲非要一意孤行,那待我写信将此事原委告诉爹爹,由爹爹来决断。” 顾骞与陆夫人之间争执,屋中其余之人都默不作声,没有掺言。不过,听到顾骞要将此事告诉顾循,罗贤妃有些坐不住了。要知道,顾循正在前方打仗,皇帝对此战极为重视,若是知道自己为了自家侄女去打扰顾循,怕是会触怒龙颜的。于是,罗贤妃犹豫着说道:“这事还要告诉顾大将军?不用了吧?” “母妃说得对,你们可别去打扰顾大将军了。”晋阳公主看着罗贤妃的神色一变,便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忙站起身来,说道,“顾大将军如今才打了胜仗,正要乘胜追击攻占敌军老巢,在这紧要关头,我们怎么可以拿这些小事去烦他,要是因此乱了顾大将军的心,耽搁了军国大事可怎么得了?顾大将军在外,父皇没紧要之事都不敢去打扰他,要知道你们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去烦他,怕是会大发雷霆呢。” 晋阳公主话一出口,没有人再接话。 凌雪珺听出来了,晋阳公主这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说给陆夫人听的,叫她别怕因为罗吟霜而开罪罗贤妃和袁夫人。顾循在朝中得高望重,又刚打了大胜仗,皇帝都要给顾循几分面子,没人敢动顾家的人。另一个是提醒罗贤妃和袁夫人,要是为了罗吟霜的事去动顾家的人,惹得顾循动怒,皇帝绝不会让她们有好果子吃。 其实不用晋阳公主提醒,罗贤妃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儿子正在争夺太子之位,虽说李晃娶了顾蓁,顾循照理会支持他。不过,要是与顾骞扯了关系,那就不一定了。在顾循心里,女儿肯定没有儿子重要的。况且如今正在争位的紧要关头,如果为了罗吟霜得罪了顾循与明慧郡主这两个在太后和皇帝面前举足轻重之人,也是不明智之举。 于是,她一改先前默许陆夫人的态度,笑着说道:“是啊,蕴兰说得对!顾夫人,你也别为难六郎了。他与吟霜就呆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只要此事不传出去,也无大碍。知道今日之事的,都是些亲近之人,我想她们绝不会将此事传出去的。” “那是自然。”简夫人赶紧说道。 “姑母……”罗吟霜见罗贤妃如此说,还想说什么,被罗贤妃一眼给瞪了回来。她只好站在原地,委屈地抹着眼泪。 看着她这般模样,凌雪珺感觉她也有些可怜。想着反正自己也不愿嫁给顾骞,不如,就成全她吧,也不枉前世自己与她相交一场。于是,她走上前,对着罗贤妃说道:“贤妃娘娘,小女子有话要说。” “凌姑娘有话还请说。”罗贤妃柔声说道。 凌雪珺咬了咬唇,小声地说道:“如果小女子愿意成全罗姑娘与顾公子,也就不用担心顾大将军……” 话未说完,便看见顾骞猛然转过头来,盯着她,面色青的吓人,对着她厉声说道:“凌雪珺,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看着他这凶狠的模样,凌雪珺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后面的话也就吞了回去。 “哎呀,凌三姑娘,你就别来添乱了。”晋阳公主赶紧上前将凌雪珺拉住,又说道,“你是什么吃醋啊?顾六郎都说了,他什么都没看到了,你就别吃醋了!你若是真舍得他,怎么会一直在坡上等着他?我们当时叫你走,你还不愿意呢。为何顾夫人一叫你走,你就跟着走了?你别说你这么做不是因为顾六郎?” 听了晋阳公主的话,凌雪珺简直哭笑不得。可自己好像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她,只好低着头不说话。可看在众人眼中,似乎她也就默认了自己是在吃醋。 这时,罗贤妃呵呵笑了起来:“这对小儿女啊,可真有意思。既然他二人如此情深意重,我看啊,我回去就请陛下给他俩指个婚,让他们早些完婚吧,省得见个面还要避着人,闹出这些不必要的麻烦事。” 听了罗贤妃的话,凌雪珺又是一愣。这风向又变了?自己先前被陆夫人踩着要纳自己做妾,这又要被皇帝赐婚给顾骞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看见顾骞上前对着罗贤妃行礼道:“臣谢过贤妃娘娘。” “你还不上前去谢我母妃。”说罢,晋阳公主推了凌雪珺一把,将她推到了顾骞身旁。 事到如今,凌雪珺也不敢说自己不愿意嫁顾骞,只好跟着顾骞行礼道:“小女子多谢贤妃娘娘。” “好啦,没事了。我们还是继续出去赏月吧,可别辜负了今晚的月色啊。”罗贤妃笑盈盈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众人也跟在她身后往竹舍外而去。凌雪珺身份低,便站在后面等众人都出去之后,然后才迈脚出门,不想人刚一动,一只有力的手伸出来拉着自己,然后一个低低的声音说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才能走!” 凌雪珺昏头昏脑的,没想到有人会拉自己,惊了一跳,忍不住叫出了声。 前面的人听到响动,忙转过头来,看见顾骞一脸尴尬地拉着凌雪珺的手腕,而凌雪珺则红着脸站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见众人望着自己,她赶紧将顾骞的手甩开。 晋阳公主大笑道:“哈哈,有人等不及了。母妃,我看你今晚便跟父皇说叫他为他们指婚吧。” 罗贤妃抿嘴一笑,说道:“今晚就不打扰你父皇了,明日我再去找他吧,下份诏书指个婚,也用不了多大功夫。”说着罗贤妃转过脸,对着陆夫人笑道,“顾夫人,事情成了,到时别忘了请我多喝两杯喜酒啊。” 陆夫人看了儿子与凌雪珺一眼,然后对着罗贤妃笑道:“是,贤妃娘娘。” “你们俩有什么悄悄话慢慢说啊,我们先走了。”罗贤妃又对着顾骞与凌雪珺笑道。 晋阳公主捂嘴偷笑,简夫人微笑着看了陆夫人一眼,后者无奈地笑了笑,只有罗吟霜看向二人的目光凝了一丝酸涩。 而此时,凌雪珺简直是哭笑不得。自己与他哪有什么悄悄话啊?明明是他要兴师问罪。于是,她对着罗贤妃说道:“贤妃娘娘,我与他没什么悄悄话说,我跟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顾骞在一旁边咬牙说道:“凌雪珺,你敢走试试!” 她一听,吓得把“一起走”三个字咽了回去。 晋阳公主呵呵笑道:“三姑娘,你就别害羞了,反正都要成亲了,你们俩单独说说话也没关系的。”然后上前拉着罗贤妃,“母妃,我们快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罗贤妃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来,说道:“那就走吧。” 然后众人便一起离开。 待罗贤妃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视野之中,顾骞转过脸,对着凌雪珺问道:“凌雪珺,你给我说清楚,你约我的地方到底是雅竹舍,还是后面的山上。” 凌雪珺这时哪敢承认自己设计他啊,便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约你是在……在雅竹舍后面的山……山上。” 顾骞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与罗吟霜一起来设计我?” 有!可是她更不敢对他说啊。自己与他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承认了还得了?于是,她摇头否认道:“我,我没有。”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说道:“你在撒谎!” “没,没有啊。”她再次否认。 “你这句话也是在撒谎!”他一脸肯定。 “你凭什么说我在说谎?”她分辩道。 “你一说谎就结巴。”他说道。 “我还有这个习惯?”她一愣。 “凌雪珺,你果然在骗我!”他怒道。 她呆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在诈我?” 他没有回答她,继续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你不想嫁给我,就跟着罗吟霜一起算计我,让我娶她,你自己好脱身?” 凌雪珺低着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时,她听到顾骞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半晌,才听到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凌雪珺,你,你好!”说罢,他转过身,便往外走去。 凌雪珺抬起头来,看着他绝决而愤怒的背影,她心里不由一慌。她知道,这一回,他是真的生气了。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不知不觉间,眼泪又淌满了双颊。 她帮着罗吟霜设计他,确实是不想嫁给他,希望能借此毁婚,没想到却是将亲事彻底定了下来。这一刻,凌雪珺才明白,什么叫了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62章 亲人 次日,凌雪珺却没有接到皇帝下诏为自己和顾骞赐婚的诏书。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晚顾骞负气离开之后,将此事告诉了陆夫人和罗贤妃,这事就搁下来了。 三日后,众人随皇帝一起返回京城。 回京城的路上,顾骞与凌雪珺也碰了几回面,但他对着别人都和颜悦色,和煦的笑容如同春风一般。而只有在对着她的时候,他的脸冷得像三九天的寒风,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一眼,更不用说与她说话了。 凌雪珺知道,自己这回真的是将他得罪狠了。不过,如果他因此取消了婚事,自己以后也跟他毫无关系,得罪了,那,也就得罪了吧。 可令凌雪珺没想到是,在回京的次日,皇帝便下诏为她和顾骞赐婚。 这下,凌雪珺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得罪了自己的夫君,以后嫁过去了,这日子该有多难挨啊。 皇帝赐婚的诏书下了没两天,凌家的回信也到了。尹氏在信中表示,对与顾家结亲并无异议,一切交由凌昌谨与明慧郡主作主。 凌家回信的时候,还不知道皇帝已经赐了婚。如今事情起了变化,因此,明慧郡主便让凌昌谨分别写信给凌昌谌和尹氏,叫他们进京来商议婚事。 此时,秋闱已经结束,凌钦与凌铉兄弟都考中了举子,明年春季两人都将参加在京城的会试。 前世凌铉也在乡试突围,不过,他却在年前得了一场大病,命都差点没了。等他病好,却错过了考期,只得再等三年,从头再来。 凌雪珺看见明慧郡主让伯父写信叫父母进京,便想着让凌铉一道进京来,万一他又生了病,京中名医众多,总有能治他的病的人吧?想到这里,凌雪珺便对着凌昌谨与明慧郡主说道:“郡主,伯父,不如让三哥随母亲一起进京来吧,路上也好照顾母亲。” 凌昌谨抬起来,对着凌雪珺问道:“你三哥还要看书准备明年的考试,叫他来作甚?这时进了京又要回丰阳,明年开春又来,一来二往的,可要耽搁他不少时日。” “三哥来了就让他在京中住下,不回去了嘛。”凌雪珺笑道,“让他早些进京来准备,省得开了春再从丰阳进京,一路上看不好书,倒真的耽搁了。我上回在灵觉寺看见有落第的士子,就没有回乡,一直借住在灵觉寺看书准备明年的考试呢。” 凌钦听了,连连点头道:“留在京城里,考前多留些时日看书,倒也不错。” 凌昌谨也是从科举这条路走过来的,知道上京的途中,一路奔波,确实看不好书。与其这样,还不如像凌雪珺说的,早些到京城里等着,至少在考试前能好好看看书。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叫弟妹将阿铉一起带进京来。” 听到凌昌谨如此说,凌雪珺心里一阵欢喜。这样一来,自己不仅可以见到兄长和母亲,而且兄长还能一直陪着自己。 凌昌谨的信送出去之后,凌雪珺就在郡主府中日日盼望着父母与兄长的到来。 半月之后,尹氏与凌铉便到了京城。 凌雪珺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屋中,与凌玉柔说着闲话。 青芽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欣喜地叫道:“姑娘,夫人和三公子到了。” 凌雪珺听到这话,又惊又喜地问道:“青芽,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青芽点着头,说道,“还是姑爷陪着他们来的。” 凌雪珺一愣,问道:“哪个姑爷?” 青芽侧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还有哪个姑爷?自然是顾家六公子啊!” 凌雪珺一听,哭笑不得地说道:“青芽,我与他还没有成亲,你怎么就叫他姑爷了?” “姑娘,皇帝不是都给你与顾六公子赐婚了吗?”青芽说道。 “那又怎么样?”凌雪珺抬起眼。 “这亲事都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那奴婢还不能叫顾六公子为姑爷?”青芽一脸疑惑。 “不能!”凌雪珺狠狠瞪着她,“不管是不是铁板钉钉,反正我没与他成亲前,你便不能这般叫他。” “奴婢知道了。”看着凌雪珺青着脸,青芽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凌玉柔见状,忙上前拉着凌雪珺,说道:“好啦,雪珺,你也别在这里对着青芽磨嘴皮子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去见叔母与三哥吧。” “对。”凌雪珺想到母亲与兄长到了,心中的欢腾劲压都压不住,便将青芽丢在一旁,拉着凌玉柔的手笑道,“二姐,我们这就出去吧。” “好。”凌玉柔微笑地点了点头。 凌雪珺便拉着凌玉柔往明慧郡主的和风院跑去。 一走到正屋门前,凌雪珺便看见母亲正坐在屋中,与明慧郡主说着话,她的旁边坐着凌铉。 “娘亲,三哥!”凌雪珺大叫一声。 尹氏听到凌雪珺的声音,抬起头来,愣了一下,随即红了眼,哑声唤道:“雪珺……”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凌雪珺跑到尹氏跟前跪下,将头趴在母亲膝头,哭道:“娘亲,你可来了,女儿可想死你了。” “什么死不死的!”尹氏爱怜地摸着女儿的头,嗔道,“怎么说话还是这般口无遮拦,别让顾公子见笑了。” 听到尹氏这么说,凌雪珺一愣,顾骞也在屋里?他忙擦干泪,站起身来,看下座一看,凌铉的身旁果然坐着顾骞。自从上回从云延山回来之后,两人再未见过面,算起来也快有一个月了。虽然心中对顾骞有诸多纠结,但过门便是客,因而,凌雪珺按捺住见到母亲和兄长的激动心情,走到顾骞面前,对着他行了一礼:“顾公子,有礼。” 顾骞起身,回了一礼,淡然道:“三姑娘,有礼。” 见两人这般模样,明慧郡主抿嘴笑道:“你们都是未婚夫妻了,这么生疏作甚?不如直呼六郎、雪珺,不是更亲热?” 听到明慧郡主的话,凌雪珺觉得脸上一热,侧眼看了顾骞一眼,只见他的面上也微微泛着红。 凌玉柔也站在一旁笑出了声。 这时,尹氏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凌玉柔,愣了一下,问道:“这姑娘可是玉柔?” 凌玉柔一听,赶忙上前行礼:“玉柔见过叔母。” 尹氏连忙凌玉柔扶起来,亲热地搂住她,说道:“哎呀,九年没见,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玉柔,你如今出落得如此好看,你娘亲见了,还不知多欢喜呢。” “叔母,祖母和我爹爹、娘亲都还好吧?”凌玉柔含泪问道。 “都好,都好。”尹氏连忙说道,“等下回你的亲事定下来了,你爹爹和娘亲也会进京来的,到时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闻言,凌玉柔一脸娇羞地说道:“叔母,玉柔还没说亲呢,不急。” “什么不急,你比雪珺还大一岁呢。”明慧郡主说道,“要不是陛下赐婚,本该先给你说亲的。” “晚些出嫁也好。”凌玉柔对着明慧郡主笑了笑,说道,“玉柔也可以多陪郡主一些时日。” “伯母也舍不得你。”明慧郡主叹了一口,将凌玉柔的手拉过来,握在怀里,说道,“可伯母不能老拖着你啊!”说到这里,明慧郡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在云延山的时候,罗夫人曾跟我提过想替罗霖求娶于你,为何回来快一个月了,罗府那边也没见动静?” 凌玉柔听了,面色微微一变,然后侧头看了凌雪珺一眼。 听了明慧郡主的话,凌雪珺心里也有些忐忑。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从罗吟霜手中抢了顾骞之事,惹得罗家不快,从而影响了凌玉柔与罗霖的婚事。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罪过大了。 她也看向凌玉柔,满眼的内疚和歉意。 凌玉柔则向她温柔地笑了笑,示意她自己没事。可凌玉柔越是这样大度,凌雪珺便越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她。 凌玉柔怕凌雪珺再多想,便想着把话题转开去。于是,她转过脸,对着尹氏与凌铉道:“对了,叔母,三哥,你们怎么会与顾公子一起来的?” 尹氏一听,忙兴致勃勃地说道:“说来这凑巧,我们接到书信准备进京,得知慈元大师要前往灵觉寺,我们便结伴一路进京。到了京城,我们先将慈元大师送到灵觉寺去见久阳大师,没想到六郎也正巧在久阳大师处,听说我们要来郡主府,久阳大师怕我们不识路,便请六郎引我们过来的。就这样,我们就走到一路了。”说罢,尹氏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听到母亲一脸亲热地称呼顾骞为六郎,凌雪珺心里一跳。这从灵觉寺到郡主府这路也不长啊,母亲就与顾骞变得如此熟络了? “原来是这样啊。”凌玉柔看着凌雪珺,抿嘴笑道,“那可真是有缘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说着,尹氏笑眯眯地看向顾骞。 看着母亲这般模样,凌雪珺觉得“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句俗语,在尹氏身上简直展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在一起又说笑了一番,突然,顾骞站起身,向明慧郡主与尹氏躬身一礼,说道:“郡主,夫人,小侄家中还有事,这便要告辞了。” 凌铉听说顾骞要离开,便用手将顾骞的肩膀攀住,一脸的不舍:“妹夫,你这便要走了?我们先前谈的那话题可还未谈完呢。” 妹夫?凌雪珺一听凌铉这个称呼,觉得头上轰轰地炸了两个惊雷,汗都快流下来了。前世凌铉与顾骞未见过面,而凌钰和凌钦一向称呼顾骞为六郎,所以,她还是第一次见人如此称呼顾骞,而且这人还是自己嫡亲的兄长。此时,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相对于凌雪珺的尴尬,顾骞倒是一脸坦然,对着凌铉温和地笑了笑,道:“待我空闲了,约凌兄好好叙一叙。” “好。”凌铉亲密在顾骞肩上拍了一掌,“一言为定!我等你!” 顾骞望着他点头一笑:“一言为定。” 看见顾骞与凌铉之间如此亲密,凌雪珺一愣。看来,这顾骞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居然这么快就获得自己母亲和兄长的好感。看他们这么中意顾骞,以后出嫁之后,自己跟他们说顾骞对自己不好,也不知他们会不会信。   第63章 戳破 凌铉笑嘻嘻地攀着顾骞的肩膀,说道:“妹夫,我送你出去。” “有劳凌兄。”顾骞笑了笑。 这时,明慧郡主突然说话道:“阿铉,你初来乍到,对这郡主府不甚熟悉,还是让雪珺去送六郎吧。” 闻言,凌铉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也是。”他又拍了拍顾骞的肩膀,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妹夫,那我就不送你了,你与雪珺好好说说话。”然后他笑嘻嘻地转过脸,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你去送我妹夫吧?” 凌雪珺没好气地瞪了凌铉一眼,说道:“三哥,我们还没成亲呢。”言下之意,让凌铉别叫顾骞为妹夫。 听到凌雪珺这么一说,顾骞嘴角轻轻一撇。 凌铉嘿嘿笑道:“早叫晚叫不都是这么叫嘛。” 凌雪珺一听,真是拿他没办法了。也不知道从灵觉寺来郡主府的路上,顾骞给他下了什么毒,简直无药可救了!她知道再与凌铉说也是没用,便转过脸对着顾骞说道:“顾公子,我这便送你出去。” 顾骞拱了拱手,说道:“有劳三姑娘。”然后回过身,再次向明慧郡主与尹氏等人道了别,这才走向门外走去。 凌雪珺不敢怠慢,也跟了出去。 其实顾骞是认得路的,送他只是礼节问题。因而,一路上,不用凌雪珺指路,他便径直往大门走去。 见他一直面无表情,凌雪珺也乐得不吭声,只跟在他身后,想着把他送了出去,便算完成任务了。 眼看着就要到大门边了,顾骞突然出声:“对了,我忘了对你说,你明日最好去灵觉寺一趟。” “啊?”凌雪珺一愣,“顾公子是在与我说话吗?” “这里除了三姑娘,还是第二个人吗?”顾骞停下脚,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哦。”凌雪珺低下头。 “要在辰正时分之前到。”顾骞又说道。 “这么早?”凌雪珺问道,“去做什么?” “慈元大师来了。”顾骞看了她一眼。 “哦,对!”凌雪珺点了点头,“我也该去拜见师父。” “明日走得早,要不要我来接你?”他又问道。 “你也要去?”凌雪珺讶然道。 顾骞睨着她,说道:“慈元大师与久阳大师的约定,还未分出胜负。” 凌雪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叫我们去下棋呀。” “嗯。”顾骞点了点头,又说道,“明日辰初时分,我在西门前等你。” 凌雪珺赶紧摆了摆手,说道:“顾公子,不用了,我自己去便是了。” “这么早,你一个姑娘家出门若遇到登徒浪子怎么办?”顾骞望着她,沉声说道,“你虽说还未过门,但陛下指了婚,你也算是我顾家的人了,我可不想有什么闲言碎语影响我顾家的声誉。” 听了他的话,凌雪珺心头一梗,冷冷说道:“既是顾公子这么怕影响顾家的声誉,雪珺从命便是。” “那明日辰初时分,我在西门等你。”他看着她,眼中波澜涌动,面上却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凌雪珺从鼻子里应道:“嗯。” 看着顾骞对着自己那张冰块脸,想到他先前在尹氏与凌铉面前那儒雅和善的模样,凌雪珺心里哼道,死顾骞,可真能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好不容易将顾骞这尊冷面佛送走了,凌雪珺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赶紧回到和风院陪母亲和兄长说话。 晚上凌昌谨、凌钰、凌钦父子三人归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好好热闹了一番,才各自散去。 凌雪珺本居在咏荷院的正屋中,知道母亲要来,她前几日便将正屋腾出来收拾好,留给母亲住,自己则住在了旁边的厢房中。不过,今日母亲才来第一天,凌雪珺便撒娇要与母亲一起睡。尹氏也想念凌雪珺得紧,自然一口答应。 晚上,母亲俩躺在榻上。尹氏将女儿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我的小雪珺真的长大了,一转眼都要嫁人了。” 凌雪珺嘟了嘟嘴,说道:“娘亲,我不想嫁人。” 尹氏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呢?姑娘家哪有不出嫁的?何况,你还嫁得这么好!” 凌雪珺抬起眼,犹豫着问道:“娘亲,你真觉得这门亲事好?” “自然是好啦。”尹氏笑着说道,“娘亲也不瞒你,对六郎,我可是第一眼就看中了的。” 凌雪珺一愣,问道:“你不是今天才见到他吗?怎么会一眼就看中了?” 尹氏伸手在凌雪珺颊上轻轻抚了抚,说道:“我与你三哥送慈元大师去灵觉寺,一进久阳大师的禅房,我便看到了屋中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当时心里就觉得,这孩子长得可真俊,没想到久阳大师一说,才知道他居然就是与你定亲之人,当时可把我高兴坏了。没想到,这么好看的人,就是我女婿!”说到这里,尹氏呵呵地笑了起来,听起来,心情极为舒爽。 凌雪珺幽幽地说道:“娘亲,他真有那么好吗?你可别被他那张脸骗了。” “娘亲是那么浅薄的人吗?”尹氏嗔道,“知道他要娶我女儿,我能不好好看看他吗?以娘亲看来,六郎不管是待人接物,学识才情都属上品。你三哥交友一向很挑剔,不是也很喜欢他吗?” 凌雪珺抿了抿嘴,不说话。 尹氏感慨地说道:“看来,当初让你来京城可真是来对了,不在,你怎么可能结到这么好的亲啊。” 见母亲如此欢喜,凌雪珺只得笑了笑:“娘亲,你觉得好就行了。” “你觉得不好吗?”尹氏扬眉问道。 “女儿觉得……”凌雪珺顿了顿,笑道,“也是极好。”反正婚事也无走转的余地,不如让母亲安心点。 尹氏笑了起来:“娘亲就知道你肯定会满意这门亲事的。”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 “早点睡吧。”尹氏轻声说道,“你明日还要去灵觉寺见慈元大师呢。” “娘亲也早些睡。”凌雪珺伸出手紧紧搂着母亲。 尹氏将凌雪珺搂在怀里,像小时候那般,用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凌雪珺很快便睡熟了。 次日一早,凌雪珺还在梦中,便听到母亲唤着自己:“雪珺,快起来!该起床了!” 凌雪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天刚亮不久,心里不禁哀号一声:这么早! 尹氏见女儿睁了眼睛,笑道:“动作快些,可别让六郎等久了。” 又是顾骞!凌雪珺心头一叹,只得磨磨蹭蹭地起了身,在尹氏的催促下洗漱完毕,换好衣裳,便坐着马车出了门。 马车上,凌雪珺掀起窗边的帷帘,四处张望了一番。此时天色尚早,也不知道顾骞来了没有。如果自己到了西门他还未来,岂不是自己还要等他? 到了西门,凌雪珺才发觉自己先前想的都是多余的,人家顾六公子已经等在这里了。两人互相行了礼,便一人骑马,一人坐车,一道往灵觉寺而去。 慈元大师看见凌雪珺来,极其欢喜,师徒二人坐在一起,絮絮叼叼说了半晌话,最后还是久阳大师按捺不住,对着慈元大师说道:“慈元师,时候不早了,让两个孩子先下棋吧。” “对,对!”慈元大师抚须笑道,“差点忘了正事。” 棋盘和棋笥早就摆好了,顾骞与凌雪珺对坐在棋盘两端,而自己与慈元大师坐在棋盘两侧,看着两个孩子举棋对弈。 这是凌雪珺与顾骞第四回对弈了。除了第一回凌雪珺胜了顾骞,第二回和第三回都为平局,如果再赢一局,按规矩便是凌雪珺胜了。今日慈元大师在场,因而,凌雪珺很想赢下这场比试,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可尽管她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与顾骞下成了和棋。 数子之后,顾骞对着凌雪珺行了一礼,笑道:“三姑娘,承让!” 凌雪珺正想起身回礼,没想到慈元大师站起身来,对着久阳大师行了一礼:“久阳师,在下认负。” 久阳大师赶紧回礼:“慈元师何出此言?两个孩子不是下成和棋了吗?何来胜负之说?” 慈元大师扬了扬眉,说道:“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久阳大师怔了怔,然后微笑不语。 凌雪珺不解地看着慈元大师。自己与顾骞明明是平局啊,师父为何要认负? 看出了凌雪珺心中的疑惑,慈元大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雪珺,你要知道,要下出一盘和棋,又要让对方发现不了自己故意在让棋,其实比赢下一盘棋还难了许多啊!而且顾公子还一连与你下了三盘这样的和棋,你说他的棋艺是在你之上,还是之下?” 听了慈元大师的话,凌雪珺愣了半晌,说道:“师父的意思是,顾骞是故意让我的?” 慈元大师点了点头。 此时,凌雪珺觉得难堪到了极点,转过脸,对着顾骞质问道:“顾公子,你故意让我的棋,是看不起我么?” 见自己的把戏被慈元大师戳穿,顾骞也不好再否认,却也不能承认是自己看不起凌雪珺,赶紧说道:“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凌雪珺追问道。 顾骞默了默,然后说道:“其实我难得碰到像三姑娘这么强劲地对手,便想与三姑娘多下几盘棋,可三姑娘似乎不愿意与我下棋,无奈之下,我才出此下策,只是想与三姑娘多交手几回。” 这理由自己要是会信的话,才真是白痴了! 凌雪珺拿眼睛楞着顾骞,问道:“那我们第一回下棋的时候,就是我赢你那次,你是不是也是故意让我的。” “那倒不是。”顾骞赶紧说道,“那一回我是第一回与姑娘下棋,没摸到姑娘下棋的套路,才会输的,但我那回真没让你。” 凌雪珺看着顾骞,一脸愤懑地说道,“那好,除了那盘棋之外,其余的棋都不算,我们重新再下,这回你不准再让我了。” 顾骞点了点头,说道:“便依三姑娘所言。”然后两人又坐下来与举子厮杀。 这一盘棋下了两个时辰,凌雪珺费尽心力,最后还是输了。她不甘心,饭都不顾不上吃,又拉着顾骞下了一盘,结果还是顾骞胜出。 凌雪珺学棋以来,还没输得这么惨过。她盯着棋盘,呆了半晌,才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惨败的事实。不过,她只沮丧的片刻,心中又燃起了斗志。她暗暗下定决心,今日自己怎么输的,改日一定要怎么赢回来。反正自己也要嫁给顾骞了,大不了日日拉着他下棋,总有一天会报得此仇。这么一想,她心里又舒坦起来。   第64章 议亲 两日后,凌昌谌也赶到了京城。》乐>文》小说 wwW.しwxs520.cOm凌雪珺难得见到父亲一面,对此自然是欢喜异常。 明慧郡主原想着凌昌谌难得与妻子儿女团聚,让他们一家多享两日天伦之乐,再通知顾家商议儿女婚事。没想到顾家消息倒很灵通,就在凌昌谌到的第二天,便叫人送了帖子过来,请凌家众人到顾家做客。 这可是未来的亲家,凌昌谌自然不好推脱,只得应承了下来。 次日晚酉正时分,明慧郡主与凌昌谨领着一家大小,如约来到了大将军府。 顾彻带着顾骞与陆夫人亲自到大门前来迎接。因为顾循还在西北出征,顾彻便成了顾家主事之人。 凌雪珺走下马车,抬起头,看着四档的门楣上,“大将军府”几个大字仍然那么遒劲有力,门前那两头石狮子还是自己记忆中那般凶神恶煞的。 看到这曾经熟悉的一切,凌雪珺心头一阵苦笑。她曾以为自己今生自己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没想到,自己不仅又来了这里,而且还要嫁到这里。 凌玉柔见凌雪珺站在门前发愣,忙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笑道:“雪珺,顾夫人他们在那边,我们赶紧过去见礼吧。” 凌雪珺回过神来,对着凌玉柔微微一笑,点头道:“好。”然后姐妹二人便走了过去。 前世陆夫人不喜欢凌雪珺,连带对凌家的人也不喜欢,除了对明慧郡主还要给几分面子之外,对凌家其他之人都没什么好脸色。前世母亲在见过陆夫人之后,便一改之前的欢喜之态,而变得有些忧心忡忡。凌雪珺知道,母亲是怕自己会受苦才会这样。 不过,前世因为凌雪珺执意要嫁,而且加之她当时名声有损,不得不嫁给顾骞,因而,尹氏心里再不快,也生生将这口气受了下去。可惜,她的忍气吞声并没有让女儿在顾家好过,凌雪珺最终还是早早就死了。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尹氏肯定宁愿凌雪珺嫁不出去,也不会让她进顾家的门。 这一世,因为是皇帝赐婚,这门亲事也是不可能取消的,因而,不管陆夫人怎么对待凌家的人,这口气尹氏还是只能受下。 想到前世的遭遇,凌雪珺赶紧跑到尹氏身边,将她挽住。希望在陆夫人给她脸色看的时候,自己能陪在她身边。 尹氏见凌雪珺跑过来,轻声嗔道:“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快与顾侍郎,顾夫人与六郎见礼。” 见尹氏看着自己的眼睛中透着笑意,凌雪珺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母亲这时候还没受气。她忙转过身,对着顾彻、陆夫人与顾骞行礼。 陆夫人淡笑着上前将凌雪珺扶了起来,说道:“三姑娘,勿需多礼。” 凌雪珺起了身,看向陆夫人。只见陆夫人对自己与母亲虽然说不上多热情,但也不像前世那般,将不喜全写在了脸上,至少在礼数上还是周全的。见陆夫人盯着自己,凌雪珺有些不自在,对着她笑了笑,便退到一旁。 顾彻热情地招呼着众人进府。 晚筵设在明镜堂。可见在面上,顾家还是表现出了对这门皇帝所赐之婚事的重视。 顾彻虽与顾循是亲兄弟,不过,他却不喜习武,只爱舞文弄墨,因而,与凌昌谨与凌昌谌倒也谈得到一路。陆夫人虽不算热情,但也礼貌地陪着明慧郡主与尹氏说话,也没有甩过脸色给尹氏看,只这一点,就比前世双方见面的情况好多了。凌家三兄弟与顾骞更不用说了,凑在一起话说过没完。只有被顾彻叫来陪客的顾薇和顾莹,似乎与凌雪珺和凌玉柔有些疏离之感,只坐在一旁,也不怎么说话。 对此,凌雪珺倒也不介意,便与凌玉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因为时辰尚早,顾彻便招呼着众人坐在堂中饮茶。聊了一阵,顾彻便说起了凌雪珺与顾骞的婚事,问凌家觉得什么时候为两个孩子完婚比较合适。 闻言,凌昌谨将眼转向凌昌谌。毕竟是凌昌谌的女儿,自然要他来作主。 凌昌谌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对着顾彻笑了笑,说道:“我先前进门之时,看见府上的兰草长得甚为葳蕤,有几样好像还是我从未见过的品种。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喜观兰,不知道可否请六公子与我一道去赏赏兰草?” 凌昌谌话一出,众人便知道他想叫顾骞出去,是想看看这个未来的女婿是否合心意。虽说是皇帝赐婚不可更改,不过凌昌谌既然提出来,不给他这个面子似乎也不好。于是,顾彻转过脸,对着顾骞说道:“六郎,你便陪凌世叔走一走吧。” 顾骞起身应道:“是。”然后转过脸,对着凌昌谌说道,“世叔,请。” 凌昌谌望着顾骞微微一笑,然后与顾彻一礼,便出了门来。顾骞紧紧跟在他身后。 凌昌谌与顾骞出门之后,屋中之人继续饮茶闲聊。反正不管凌昌谌满意顾骞与否,对婚事也无影响,而且顾彻与陆夫人都觉得,凌昌谌不可能会不满意顾骞的,因而也没多想,只招呼着客人吃茶说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凌雪珺倒觉得自己心里有几分紧张。她向屋外望去,只看见凌昌谌与顾骞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园中走去,然后再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凌昌谌与顾骞一起回来了。顾骞进了门,看了凌雪珺一眼,面上甚为平静,看不出喜怒。而凌昌谌则面带微笑,似乎与顾骞谈得还不错。 待凌昌谌坐下后,顾彻又提起了凌雪珺与顾骞的婚期一事。凌昌谌爽朗地一笑,说道:“我们女家没什么意见,一切由你们男家作主便是。” 听凌昌谌这么一说,顾彻知道他对顾骞甚是满意,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们便安排了。” “好。”凌昌谌点了点头。 顾彻又说道:“原本圣上赐婚,应该早日完婚才是。不过我大哥尚在西北作战,虽然已经取胜,但尚有余孽要处理,年底才能返京。六郎是我大哥的独子,他的婚事自然要大哥回来才能办,所以,我们觉得婚事定在明年二月底三月初比较合适,不知凌兄意下如何?” “我无异议。”凌昌谌笑道,“你们定下便是。” “那好。”顾彻说道,“我们找人算好了日子再告知你们。” “好。”凌昌谌应道。 婚事谈得顺利,这场夜筵自然是宾主尽欢,结束的时候,凌昌谌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尹氏便没敢让他骑马,而是让他与自己和凌雪珺一起坐马车回去。 马车上,看着凌昌谌闭着眼睛满面绯红,尹氏一脸心疼,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回去后,记得让人给你爹爹熬一碗解酒汤。” “知道了。”凌雪珺点头。 凌昌谌突然将眼睛睁了开来,说道:“我没醉。” “每回喝醉了都说自己没醉。”尹氏嗔道。 凌昌谌嘿嘿笑了笑。 尹氏又瞪了他一眼,然后拿起绣帕为他擦额头上的细汗。 见父母如此亲密,凌雪珺在一旁笑出声来。 凌昌谌听到笑声,转过脸看着女儿,说道:“雪珺,你以后对顾六郎,也要像你娘对爹爹这般好。” 尹氏脸一红,说道:“哪个对你好了。”又转过头,对着凌雪珺说道,“不过,雪珺,你爹爹这话没错,你可真要好好对六郎。” 凌雪珺撇了撇嘴,没说话。 “你别撇嘴。”凌昌谌半睁着眼睛说道,“六郎是个好男儿。雪珺,你能嫁给他,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你可要好好珍惜。”说罢,又闭上了眼睛。 福气?前世哪有福气啊?前世明明是他和吴翎合起来将自己逼死的。不过,父亲与顾骞出去了一趟,对他异常满意,还这般对自己说,是不是顾骞对他说了什么?想到这里,凌雪珺对着凌昌谌问道:“爹爹,你与顾骞出去的时候,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呀?” 可回答自己的,却是一片沉默。凌雪珺还想再问,没想到凌昌谌居然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原来,父亲已经睡着了。 尹氏忙向凌雪珺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吵着父亲了。 凌雪珺无奈地笑了笑,只好作罢。 凌昌谌又呆了两日,便回了淮北。 明慧郡主看离凌雪珺的婚期也只有四五个月了,尹氏现在回去了,明年过完年便要来,不忍她如此奔波,便劝尹氏留在京城帮着操办亲事,顺便还可以陪伴即将参加会试的凌铉。尹氏写信将此事禀明了凌老夫人,凌老夫人回信同意后,她也就安心留了下来。 因为是皇帝赐婚,省了纳采、问名之礼,可接下来的纳吉、纳征、请期之仪却一个都不能少。最终,凌雪珺与顾骞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八。 凌雪珺原以为要很久才到三月初八,没想到过完年,没隔多久,三月初八便到了。 成亲这日,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被厚重脂粉掩盖住清澈面容的女子,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这是她第二次为顾骞披上嫁衣了。前世的凌雪珺,此时是欢欣不已的,而这一世的凌雪珺,此刻却是忐忑的。她不知道,自己再一次嫁给顾骞,是不是还是会走上前世相同的道路。再一想,心头有微微的释然。前世的凌雪珺,错就错在太爱顾骞了,所以才会被他误会的时候选择以那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一世的凌雪珺,当然不会那么傻了,她不会再为顾骞而活,而是要为自己,为亲人而活。 自从经过云湖那件事之后,顾骞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她知道,那次自己真的得罪他了,而且他娶自己,也是因为与自己在山下过了一夜,影响了自己的名声。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是,这一世的顾骞与吴翎好像没有前世那么多的交集,而且有时他似乎还有意回避着吴翎,当然也有可能他们私下有自己没看到的交集,毕竟吴翎住在陆家,而顾骞经常前往陆家探望外祖母,而这些时候,自己是看不到他们的。 如果这一世,顾骞最后还是误会了自己,那就让他误会吧,他不理自己最好,自己还乐得清闲。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是再不会上吴翎的当了。 正在凌雪珺心思千回百转之时,喜娘进了屋来,一脸喜色地说道:“三姑娘,迎亲的队伍到了。” 尹氏一听,忍不住将凌雪珺搂住,红着眼眶唤道:“雪珺……”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再是看中顾骞,再是满意这门亲事,毕竟要将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今日,凌雪珺出了这道门,便再不是凌家的人了,以后再见女儿一面也难了,做母亲的,心头自然不好受。 凌雪珺跪在母亲面前,向母亲磕了三个头,泣声道:“女儿这就拜别娘亲!” 尹氏赶紧将她扶起来,说道:“雪珺,到了顾家,要孝顺公婆,顺从丈夫,好好过日子。” 凌雪珺含泪点头:“女儿知道的。” 凌玉柔站在一旁,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凌雪珺又拜别了明慧郡主,这才在凌玉柔与喜娘的搀扶下出了屋去。   第65章 婚仪 凌雪珺走到前院,看见父亲、伯父与兄长们都等在此处等待着送别自己。 凌雪珺见伯父和三位兄长行了礼,然后再走到凌昌谌跟前,跪下来拜别父亲,感谢父亲的生养之恩。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尹氏站在旁边直掉眼泪,凌昌谌将女儿扶起,然后回过脸对着对妻子笑道:“慧贞,你不是一直觉得雪珺嫁得好吗?那还哭什么呀?” 尹氏哑着嗓子说道:“嫁得再好,我也舍不得啊!她可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 “女儿嘛,总是要嫁人的。”凌昌谌微笑着说道,“今日是雪珺的好日子,你别哭了,高兴些。” 尹氏努力收住眼泪,对着丈夫点了点头。 “阿铉,送雪珺出去吧。”凌昌谌回过头,对着凌铉说道。 “是,爹爹。”凌铉走到凌雪珺身前,说道,“雪珺,三哥送你出门。” 凌雪珺冲着凌铉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三哥了。” “不辛苦。”凌铉笑了笑,然后背过身去,蹲了下来。 凌雪珺扑到凌铉身上,将他的脖子搂住。凌铉轻轻一用力,便将她背了起来。尹氏走上前,在女儿头上搭上一张喜帕,才叫凌铉背着凌雪珺向府门外走去。 凌雪珺靠在凌铉背上,紧紧搂住兄长的脖子,心头却是百般滋味。前世自己嫁给凌铉的时候,他因病未来京城,是凌钰送自己上的喜轿。这一世凌铉早早来了京城,因为怕他生病,凌雪珺便让母亲为他调理着身体。也不知是调理有了效果,还是换了环境的原因,这一世凌铉无病无痛的过了冬,身子一直很健康,现在就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会试了。想到这里,凌雪珺在心中默默念着,求老天开眼,保佑凌铉能够高中,一偿他的夙愿。 这时,凌铉背着凌雪珺已经出了府门。因为头上蒙着盖头,她什么都看不见,便安静地趴在凌铉背上,由着他将自己送上了花轿。刚坐下,她便听见凌铉的声音响了起来:“六郎,雪珺我们可就交给你了。” 顾骞清悦的声音随即响起:“三哥放心,顾骞必不负所托。” “那便好。”凌铉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愉悦。 听到这番话,凌雪珺心中却是苦笑。顾骞这话说得好听,可他做不做得到,可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这一世,自己是不会傻得为了他自尽了,他想怎么做,想与吴翎有什么牵扯,自己都懒得去管了。 随着喜娘叫了一声,迎亲的队伍慢慢起行。喜轿抬着凌雪珺往大将军府而去。 凌雪珺坐在轿中,心情却无比忐忑。虽然是第二回嫁顾骞,但两回他都是被逼而娶自己的,前一世没能有好结果,那这一世呢? 就在凌雪珺的惴惴不安中,迎亲的队伍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前,队伍也就停了下来。喜娘走到轿边,对着凌雪珺轻声说道:“姑娘,公子要来请你下轿了。” 凌雪珺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应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喜娘便退到了一边。 顾骞跳下马,向着喜轿所在方向走了过来。随着脚步越走越近,看着那红色的喜轿在自己的眼中越来越清晰,他心头竟然微微有些紧张。 喜娘见顾骞走到近前,忙上前将轿帘掀起来。瞬间,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姿便出现在了他的眼中。虽然喜帕盖住了她的头,让他看不清她的容颜,但看着那熟悉的轮廓,他的心还是不禁猛然跳动起来。 “公子,可以请新妇下轿了。”喜娘对顾骞笑道。 顾骞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轿门前,躬下身向凌雪珺伸出手去,口中轻轻唤道:“雪珺,把手给我,我带你进门。” 听到顾骞的声音,凌雪珺身子微微一颤,心中的犹豫和不安之感愈来愈胜。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她顿了顿,然后将手向着他声音的方向伸了出去,很快,一只温暖的手便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引着她起身往轿外走去。 她看不见路,只能跟着他往前走。 “脚下小心。”他轻声说道。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脚前横了一根轿杆,便小心地迈了过去。接下来的一路,顾骞不时提醒她上石阶、下石阶、迈门槛。听着他的声音,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那时,顾骞牵着她下轿进门的时候,也是这般提醒她的。想到这里,她脚下微微一滞。 顾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过脸对着她问道:“雪珺,怎么了?” “无事。”她重新迈开脚向前走去。 进了礼厅,两人在司仪的引导之下行了拜天地,拜父母之仪式,然后便被送到新房之中。 凌雪珺一进屋,便有人扶着她坐到了铺满喜果的喜床上。喜娘走上前,向顾骞呈上喜秤,说道:“公子,可以揭新妇的喜帕了。” 顾骞点了点头,接过喜秤,然后走到凌雪珺面前,微微躬下身子,缓缓举起喜秤,慢慢地将凌雪珺头上的喜帕挑了起来。 喜帕下,一张敷着脂粉,点着红唇的面孔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着这张几乎认不出模样的脸,他怔了一下,犹豫着唤道:“雪珺?” “我在。”凌雪珺应道。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喜娘上前,将喜秤与喜帕收了起来,然后又引领着凌雪珺与顾骞行了结发、合卺、同牢之礼。 这一套仪式凌雪珺前世都做过一回,这一回熟练了许多,没有像前世那般因为心中激动而出错。 婚仪全部结束之后,喜娘笑道:“公子,少夫人,礼成了,奴婢这就退下了。” 顾骞点了点头,说道:“下去领赏吧。” “多谢公子。”喜娘眉开眼笑地退了下去。 此时,屋中便只余顾骞与凌雪珺二人了。 顾骞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凌雪珺,一直没有说话。 凌雪珺瞅着他,问道:“你这么盯着我干嘛?又不是不认识。” 闻言,他淡然一笑,说道:“你敷了粉,看起来便不像平日的模样了。我揭开喜帕的时候,还真有点不敢认。” 闻言,凌雪珺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果然摸到一层厚重的脂粉,都沾到了手指上。看来,一会儿要好好清洗一番才是。她低下头,没有吭声。 见她不愿说话,他也就沉默下来。此时,屋中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他默了半晌,说道:“那你洗漱吧,我先出去陪客。” 她点了点头,应道:“你去吧。” “你要累了便先睡。”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骗鬼!又不是没跟你成过亲!这一去没大半个时辰,你回得来?不过,她却没有戳穿他,而是对着他说道:“我等你回来。” 顾骞笑了笑,然后站起身,说道:“那我出去了。” “我送你出去。”凌雪珺站起身来,将他送出了门。见顾骞的身影走远了,她这才回过身,叫绯兰和碧竹陪着自己前去洗漱沐浴。 洗净一脸的铅华和一身的尘埃后,凌雪珺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她回了房,坐在梳台前面,叫碧竹为自己梳头。 碧竹赶紧上前,将她的头发解开,然后拿起牛角梳为她慢慢梳理起来。 凌雪珺从铜镜里看见绯兰带着青芽将床上那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什么的,都捡了起来,然后在床上铺上了一张白色的元帕。 看见这一幕,凌雪珺突然怔了一下。对了,今晚是自己与顾骞的新婚之夜。那今晚,自己与他要怎么过?前一世倒简单,顾骞回来的时候已喝得半醉,被人扶进屋来的。她怕他不肯碰自己,趁他醉酒主动去撩他,便将生米做成了熟饭。这一世,她可不愿意再做这般轻贱自己,再说了,她也不想再与顾骞同床共枕。 她眼睛透过铜镜,在屋中扫视着,突然,一张美人靠映入了她的眼帘,她心里一动。这美人靠甚是宽大,完全可以当作一张床。 想到这里,她对着碧竹、绯兰、青芽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我要歇息了。” 碧竹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问道:“夫人,你不等公子了?” “当然要等他。”怕碧竹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凌雪珺装出一副娇羞的表情,低声说道,“我一个人等他便是了。” 碧竹一笑,说道:“那好,奴婢们就出去了。夫人有事,叫一声便是。”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 碧竹便招呼着绯兰、青芽出了屋。出了门之后,她还不忘回身将门关好。 见屋中也只剩了自己一个人,凌雪珺便赶紧起身,往床边走去。 虽已经开了春,但天还是很凉,因而,床上放了两床锦被。凌雪珺将一只软枕放到锦被上,然后软枕与锦被一起抱到美人榻上,将软枕拿了下来,将锦被铺了开来。 刚把美人榻铺好,凌雪珺便听见背后的门“吱呀”一响。她以为是碧竹她们回来了,忙惊慌地转过身来,没想到回头一看,出现在门前的居然是顾骞。 她一愣。 他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而且看起来,他似乎十分清醒,面上毫无醉意。 顾骞看见她在美人榻上铺床,也愣了一下,问道:“你这是作甚?” “嗯,我,我在这里铺,铺床啊。”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铺床?”他扬了扬眉,问道,“谁要睡这里?” “你身子这么长,当然不可能在这里睡。”凌雪珺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睡这里。” “你睡这里?”他一脸惊讶,“今晚可是我们新婚之夜,你跟我说,你睡这里?” 她脸微微泛起红晕,缓缓说道:“顾公子,我知道,你娶我,也是迫不得以的,所以,我们也不强求与你修夫妻之好。我睡这里,我们也可以井水不泛河水。若是你以后再想娶自己中意的姑娘进门,我也是赞成的。” 听到凌雪珺这么说,顾骞咬着牙一笑,说道:“凌雪珺,真看不出来,你可真是贤慧啊!” 听出顾骞口中的讽刺之意,凌雪珺脸咬了咬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这么做,那我问你,那东西怎么办?”说着,顾骞手向床上一指。 凌雪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他手指正正指着床中央那张洁白的元帕。 对了,还有这东西。那要怎么办?想到这里,她眉尖不禁轻轻蹙起。   第66章 讲理(已修改) 按规矩,新婚次日一早,便会有嬷嬷来婚床上取元帕拿给夫家女性长辈过目。如果新妇是清白的,夫家便会准备一副猪头脸作为回门礼,在新妇回门之日送回娘家。一般大户人家嫌猪头脸腌臜,便用金猪来替代。反之,如果这元帕上什么都没有,说明新妇在出嫁时已非清白之身,夫家不仅什么都不会送,而且,还可以此为由将新妇退回娘家。 而凌雪珺与顾骞的婚事,是皇帝赐婚,更是出不得任何差错。否则,一项欺君的罪名扣下来,整个凌家都无翻身之日,就算是明慧郡主到了那个时候,也无可奈何。 先前凌雪珺只想着怎么样逃过与顾骞同床共枕,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被顾骞这么一问,她才发现,如何处理这元帕还真是个问题。 看凌雪珺望着元帕发呆,顾骞又说道:“明日一早,便会有嬷嬷来取走这元帕去查验的,难道我们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将元帕交给她?” 原封不动地交给嬷嬷?当然不行了!不贞的罪名,自己怎么担的起?凌玉柔还想着嫁给罗霖呢,自己可不能连累她。想到这里,凌雪珺犹豫着说道:“要不,我割破手指滴几滴血上去?” 顾骞听了,微微一怔,冷笑道:“凌三姑娘还真是足智多谋啊?你以为你割个手指就能骗到人?” “为什么不能?”凌雪珺抬头望着他,理智气壮地说道,“她们验元帕,不就是看那上面有没有那,那什么血吗?” “难道你以为那上面就只有那什么血?”顾骞望着凌雪珺,似笑非笑地说道,“过了一夜,那元帕干干净净,除了几滴血,什么都没有,明眼人一眼就会看出那是假的。” 听到这话,凌雪珺只觉得自己的脸又烧又烫。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经过洞房之后,那元帕上面不可能只有那几滴血的。可是,除了血能作假做出来,其他的东西怎么可能作假作出来啊?那该怎么办啊? 正在凌雪珺心思纠缠之际,顾骞又说道:“若是被人发觉这元帕作假,只会有两个结果。” “哪两个结果?”凌雪珺问。 顾骞伸出一根手指,冲着她说道,“第一,就是他们会发现我们俩新婚之夜各睡一边,什么都没发生。我倒无所谓,我就直说你不愿意与我同床共枕,在美人靠上睡了一晚。倒是你,你要想好怎么向他们交代。我再次提醒你,我们成亲是陛下赐婚,欺君可是大罪的。” “你不会这么没义气,把我一个人推出去吧?”凌雪珺心虚干笑。 “我们俩之间有义气这两个字吗?”他睨着她,说道,“再说了,我又没说不跟你睡,是你不跟我睡的。” 凌雪珺噎了一下,又问道:“那第二个结果呢?” “第二。”顾骞又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他们认为你在婚前已经失了贞,然后会找婆子来为你验身的。到时,那些比我还粗鲁许多的婆子用手伸到你身体里面去查看,你疼痛难忍不说,而且还可能清白不保。” 听到这话,凌雪珺面色一下变得苍白,摇着头说道:“我才不要她们来给我验身呢。” 顾骞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若是传了出去,不仅你没脸见人,整个凌家怕都是没脸见人了。” “那,要怎么才能骗过他们呢?”凌雪珺虚心请教。 “这个……”顾骞摸了摸自己的鼻端,说道,“我可没想过要骗他们。如果我们不骗他们,那我先前说的那两个结果就都不会发生了。” 凌雪珺直愣愣地望着顾骞,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骞靠近凌雪珺,伸手扶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搂,微微躬着身子,将唇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雪珺,只要我们做每一个新婚夫妻在新婚之夜应该做的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说话的时候,唇在她耳朵上轻轻摩挲着,口中的热气从她的耳端慢慢侵入她的身体,让她的心忍不住一阵猛跳。她赶紧推开他,抬起头来,只见他紧紧盯着自己,两只眼睛跳动着异样的火花。 看到他这般模样,她突然心头一动。原来,他先前那番话是吓唬自己的。于是,她抬起眼,对着他冷冷一笑,说道:“顾骞,你先前说了两种可能,不过,好像还有第三种可能你没说。” “第三种可能?”顾骞一怔:“是什么?” “你不是叫我好好想想怎么跟他们解释吗?”凌雪珺望着他笑了笑,说道:“我想好了,我可以跟他们说,你不能行夫妻之事。到时,这一切便不关我的事了。你说,这是不是第三种可能?” 顾骞愣了片刻,恼羞道:“你居然敢说我不行?” 凌雪珺冷哼道:“谁叫你先吓唬我的?” 顾骞伸手把她往自己身前一捞,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我便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不行?”说着便要来剥她的衣裳。 见状,凌雪珺尖叫一声,便想推开他往后逃去,可他将她搂得死死的,她根本逃不开。 “你,你要做什么?”见逃不掉,她便仰起脸来,瞪着他。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似乎连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张脸蛋白里透红,像蜜桃似的,一张鲜妍的唇轻轻嘟起,就像那熟透的樱桃似的,甚是诱人,引得他只想咬一口。终于,他一直努力压制着的情感再也压不住了,他低下头,喃喃说道:“我就要做这个。”说罢,便将那樱桃咬在了嘴里。 当顾骞那火热地唇覆在了自己的唇上,凌雪珺整个人都呆了,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做。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他为何会如此对待自己?她突然想到,前世刚成亲的时候,他也对她很好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顾家想要明慧郡主帮李晃说话,他才那般做的。对了,李晃如今还没做到太子,他肯定还想让明慧郡主支持李晃,自己可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一边伸手向外推他,一边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可她却被他牢牢控制在怀中,不管她怎么做,都无济于事。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他才把她的唇放了开来,但两人的身子还是紧紧贴在一起,她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某个地方正在血脉贲张着。 凌雪珺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前世与顾骞也曾做过大半年的夫妻,她自然知道那地方是什么,当即羞得面红耳赤。 看她这模样,他低笑出声,在她耳边暧昧地说道:“雪珺,你还敢说我不行吗?”说罢手便向她腰间摸来。 凌雪珺赶紧按住他不安份的手,抬起自己滚烫的脸,瞪着他,说道:“你再乱摸,我,我就……就……” “就什么?”他问。 “我要叫喊人了!” 他一愣,随即大笑:“你觉得会有人进来?” 她咬了咬唇。 “这时候,就是你爹爹和娘亲在屋外,他们也不会进来的。”说罢,他又低头向她的唇凑了过来。 她一偏头,他扑了个空,亲到她的耳朵后面。他也不恼,轻轻一笑,顺势将她的耳垂含住,他口鼻中的热气直往她耳朵眼里钻。前世与顾骞在一起的时候,凌雪珺就知道,自己这耳垂甚为灵敏,每回被他一亲,身子便软了。这回她又是干渴了这么多年,经他这么一弄,她身子更是柔得跟水一样,浑身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软软糯糯的。 看着凌雪珺如此模样,顾骞更是情动,忍不住一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凌雪珺迷迷糊糊的,便被他放到了床上。他脱下她的鞋,将她放平在床,然后欺身而上将她压住。 她看着他的脸就在自己上方,怔了一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身子轻轻一颤。看他的脸又向着自己的唇凑来,她一转头,又想将自己的脸转向一边。 顾骞伸手将她的脸扳了过来,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的身体紧紧压制住,低声叫着她:“雪珺,你这下是再也跑不掉了。”说罢,也不等她说话,便将她的樱唇含在了自己嘴里。 凌雪珺想要避开他,可他两只手将自己的头钳住,自己的手也被他住,根本动弹不得。她呜呜哼了几声,不仅毫无用处,反而被他趁机撬开牙关,滑了进来。见被他得了手,她心里哀叹一声,索性也不反抗了,反正,又不是没和他亲过,前一世都不知道亲过多少回了,他要怎么亲都随他吧。 顾骞见她顺从了,也就没把她控制得那么紧了,将她的头和手都放了开来,不过,嘴却没有放开。凌雪珺手和身子都可以动了,刚觉得舒服一些。突然,她发觉他的手撩起自己衣衫的下摆,直奔胸前而去。她一惊,赶紧捂住自己的衣衫,不让他乱摸。他犹豫了片刻,并没有强行向上摸去,而是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正在凌雪珺觉得稍微可以松懈一下的时候,她发现他又在解她的腰带。她吓了一跳,赶紧拉住自己的腰带,他仍然不与她硬碰,又返回去撩她的衣衫,她又赶紧追回去。这样顾得了上就顾不了下的结果就是,最终上下皆失守,很快她就被他脱得什么都没有了。 他放开她的唇,看着她嘴唇被自己亲过之后,更是鲜艳欲滴,他只觉得一股热气只往自己脑门上冲。他觉得此时此刻只要能够得到她,让他去死都愿意。 他伸手拨了拨她耳边的乱发,哑声说道:“雪珺,我想要你。” 听到他的话,她一呆。他是她已经拜堂成亲的丈夫,他想要她,她还能不给吗?再说了,前世也什么都与他做过了,在他面前,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害臊的。而且,此时此刻,他与她都到了如此“赤忱相见”的地步了,她还能说不给他么?于是,她顿了顿,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阵狂喜,低下头,含住那两瓣红唇,又是一阵亲,亲得她叫嘴麻了,他才放开她,然后又往下,去寻她身体上另两处嫣红。 凌雪珺闭上眼,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不过,平心而论,这一世的新婚之夜,顾骞显然比前世的表现好得太多。前世顾骞毛手毛脚的,新婚后半个月,让凌雪珺对这夫妻之事只有一个感觉,那便疼。 而这一回,他大不一样了,像是很有经验似的,自己身体的敏感处,他似乎全知道,很快便将她弄得水水润润的。甚至在他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感觉到前世破身时,那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只感到有轻微的一丝疼痛,然后便只余酸胀不舒服的感觉。在他耐心的摆弄下,那酸胀感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一波接一波舒爽到了骨髓的快乐。 凌雪珺虽然闭着眼睛,却看见了满天的星星在自己眼前一朵接一朵的绽放出各种各样的花朵,绚烂到了极致。 终于,所有的花朵慢慢在自己眼前消失,一切慢慢归于平静,只听到顾骞和自己沉重的喘气声,久久回荡在屋里。   第67章 清晨 凌雪珺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慢慢平静下来,但她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这时,她感觉到躺在自己身边的顾骞向自己靠了过来,倾过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对着她轻声说道:“雪珺,你先睡,我去沐浴,洗洗身上的汗。” 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便感觉到顾骞掀开锦被起了身,又听到他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走到门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凌雪珺累了一天,先前又这么折腾了半晌,实在太疲惫了,根本就不想睁眼睛,更不用说动了。她就这么躺在那里,很快便睡了过去,连顾骞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是回没回来,她都不知道。 不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便知道顾骞在洗浴后又回屋来了,因为自己正被他搂在怀里,身子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顾骞昨晚洗浴过,身上已经穿了衣裳,而她还是片缕不着,与他贴得这么近,让她感觉甚是不自在。 她轻轻抬起头,看见他那张好看的脸就在自己眼前。虽说加上前世,与他认识都十来年了,可她看到他这张脸,还是会觉得惊艳和动心。 好不容易,她才让自己的目光从他脸上转开,然后小心地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想起身去穿衣裳。没想到她刚一动,他便睁开眼来,看见她,他似乎有些恍惚。 看见他醒了,想到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她羞涩地笑了笑,轻声问道:“你醒了?” 他似乎还未回过神来,紧紧盯着她,小心翼翼地叫道:“雪珺。”他声音很轻,似乎怕声音大了,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嗯。”她应了一声。 他愣了半晌,似乎才回到神来,说道:“昨天我们好像成亲了?” “是啊。”凌雪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听到她这么说,他这才展颜一笑,说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会记得你的。”说着,他用手拨开的额头上的头发,问道,“你醒了很久了?” 她老实回答:“我也是刚醒。” 他把先前被她拿开的又重新放回她的腰上,轻轻一用力,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柔声问道:“你还疼吗?” 听到他这话,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红着脸摇了摇头:“不疼。” “那……昨晚舒服吗?”他又问道。 她顿了顿,然后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他将唇凑到她耳边,弄得她痒痒的:“那你想不想再舒服一回?” 她一听,面色一变。就算昨晚跟在他一起不怎么疼,可那也是她第一回啊,怎么受得住这么快又来第二回?前一世洞房之后,可是歇息了两天才来的第二回,就算是这样,她都还是觉得疼得很。想到这里,她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该起床了,我一会儿还要给公婆敬茶呢。” “时候还早,来得及。”顾骞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在她身上乱摸着。 凌雪珺瞪了他一眼,然后用力将他推开,说道:“不行!”说罢转过身去靠着墙,拿后脑勺对着他。唯一让她遗憾的是,她昨晚抱了一床被子到美人靠上去,不然,自己还可以钻到另外一床被子里去。 看她这般模样,他却毫不气馁,身子贴了上来,从身后将她搂住,嘴唇在她脖子上轻轻地亲咬着,而他贴在凌雪珺腿上的某样物事很快便蓬勃生长起来。 凌雪珺感觉到,危险已经越来越近了。自己再躺在床上,迟早要被他吃了。于是,她挣扎着推开他,抬起身子想要起床。没想到,顾骞一把将她压了回去,一只手从后面抱着她,另一只手将她一只腿抬了起来,然后听到他轻轻哼了一声音,再然后,他,他就进来了。 凌雪珺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脑袋里“轰”的一响,然后便是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身体某处被人弄得又酥又麻。过了半晌,她才想起一个问题,顾骞怎么会懂得这样做? 前世,她与顾骞也这样亲热过,不过,她记得她与他练习了好几日,又磨合了好几日,他才找到一个舒服的方式进来。为什么这一回,还是新婚第一天,他便会这个了?她联想到上回他看见自己裤子上有血就知道自己来了癸水,还有昨晚一改前世毛手毛脚愣头青的模样,明显就是经验丰富之人,加之今日早上这表现,她心中愈发笃定他在娶自己之前,房里已经有过人了。不然,他怎么会如此熟练? 许是发觉凌雪珺有些走神,顾骞猛然发力撞了她一下,那酥麻到极致的感觉让她不禁大叫出声,接着在他的攻击下,又是一波接一波的浪潮向她狂卷而来,让她根本没有精力再想其他事,唯一感觉到的,只有在自己身体里面兴风作浪的顾骞。 这边,陆夫人派来取元帕的苏嬷嬷已经走进了翠薇居。她进了院子,看见主屋的门还关着,便对着守在院中的碧竹问道:“碧竹,公子与少夫人还未起身?” 碧竹笑了笑,低声说道:“回苏嬷嬷的话,他们还未起身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苏嬷嬷面色有点不好看,“都快到时候去给大将军和夫人敬茶了,你也不去催他们一声?” “我……我不敢。”碧竹的脸一红。 苏嬷嬷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去叫他们。”说着便向正屋走去。 碧竹红着脸跑上来,拉着苏嬷嬷的衣袖,压低着声音说道:“嬷嬷,你还是别叫了。” “为何?”苏嬷嬷一愣,这时,她好像听到屋中隐隐有异样的声音传来,她惊了一下,忙问道,“他们还在……” 碧竹一脸羞涩地点了点头。 苏嬷嬷侧耳一听,果然听到屋中有女子的嘤咛之声和床榻摇晃的声音。她呆了片刻,老脸一红,转身便往外走去。 “苏嬷嬷,那元帕一会儿我叫人给夫人送去吗?”碧竹追了上来。 “那个,容后再说吧。”苏嬷嬷头也没回,便径直出了翠薇居,去了陆夫人和顾循所居的明心院。 陆夫人此时已经梳洗完毕,正帮着顾循整理衣裳,看见苏嬷嬷回来了,便随口问道:“春兰,元帕拿回来就放在一边,我一会儿再查验。” 苏嬷嬷低着头,说道:“夫人,元帕还未拿回来。” “没拿回来?”陆夫人面色微微一变,问道,“那元帕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不是。”苏嬷嬷赶紧摇了摇头,“奴婢根本没有看见那元帕。” “没看见?”陆夫人眉头微微蹙起,“那是怎么回事?” “奴婢去的时候,公子与少夫人还未起身呢。”苏嬷嬷应道。 陆夫人见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这两人居然还未起身,心中不禁有几分不快:“都这时候了,见他们没起来,你怎么也不叫他们啊?” 这句话,苏嬷嬷也如此说过碧竹,可是,碧竹不敢叫,她又哪里敢叫啊?看着陆夫人面上带着怒意,她怕被迁怒,连忙说道:“夫人,奴婢,奴婢不敢叫。” “有什么不敢的?”陆夫人沉着脸说道。 见陆夫人追着自己不放,苏嬷嬷只好抹下脸,低声说道:“奴婢怕,怕闪了公子,公子出了什么毛病,奴婢的罪过就大了。” 陆夫人一听,愣了半晌,才说道:“你是说,他们俩一大早又在……”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了。 苏嬷嬷望着陆夫人,点了点头。 陆夫人一下收了声,不说话了。 “夫人,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跟翠薇居的侍女说一声,待公子与少夫人起身后,让她们将元帕送过来给夫人过目。” “不用了。”陆夫人摆了摆手,说道,“春兰,你先歇着去吧。” “是。”苏嬷嬷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待苏嬷嬷下去了,顾循看屋中只有自己与妻子两人了,便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望着陆夫人,问道:“幼绢,你怎么不看那元帕了?你之前不是很看重这个的吗?” 陆夫人坐下来,抬起眼,没好气地看了顾循一眼,说道:“你以为你儿子是傻的啊?要是那凌家姑娘有什么不清白的,他会一大早又与她……”说到这里,她一下顿住,然后用眼睛楞了楞顾循,又说道,“真不愧是你儿子,连这个癖好都一样!” 听到陆夫人的话,顾循嘿嘿一笑,伸手将妻子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笑道:“这表明我们父子俩都是性情中人啊!当初我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这样的,想必六郎也是极喜欢这姑娘吧。” 陆夫人笑了笑,说道:“他倒真的是很喜欢那凌家三姑娘的。你不知道,在与凌家见面商谈婚仪的前一晚,六郎专程到我屋里来求我,让我好好跟凌夫人说话,别让凌夫人觉得我家顾家轻看凌家。我知道,他是怕凌家觉得我们家看不起他们,会对他们家女儿不好。” “六郎怎么会这么想?”顾循一愣。 陆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实话,我一开始是不太满意这凌家姑娘,我原本中意的是吴翎。那姑娘又知书识礼,长得又好,还会讨长辈开心。奈何六郎不知哪根筋不对,一门心思只想娶这凌家三姑娘。我这当娘的,自然希望自己儿子好,也就随他去了。你也知道,六郎从不开口求人,这一回,他居然为了与凌家见面一事,开口来求我,我当时真是惊了一跳,也知道他心里很看重这门亲事,也就依着他了。我只希望他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能过得好。” “幼绢,你也别操心了。”顾循笑了笑,“儿孙自有儿孙福,这门亲事是他选的,是好是坏他也怪不得你。” 陆夫人低头一笑,说道:“我们当父母的,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以后好与不好,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你这么想便对了。”顾循笑道,“以后他们的事,只要不出格,你也别去掺合。” 陆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天,说道:“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过来。” 听到这话,顾循像是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道:“别急,一会儿那两个孩子肯定手忙脚乱地跑过来的。” 陆夫人听到顾循这么说,愣了一下,也想起自己当年新婚那个清晨的情景,瞪了顾循一眼,然后忍不住也抿嘴笑了起来。   第68章 见礼 好不容易顾骞折腾完了,凌雪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快散架似的。她虽然在心里对此事早已熟练,但她这身子骨可还嫩得很呢,哪经得住顾骞这么折腾?因而,就算感觉到顾骞已经抽离自己的身体,她还是闭着眼睛动也不想动。 顾骞躺在床上歇了片刻,等气匀了便凑过去看凌雪珺,见她还闭着眼睛装死,不禁笑了起来,在她耳边亲昵地说道:“这回疼不疼?” 凌雪珺想到先前说不疼,便被他变着法折腾得死去活来,这时候哪敢还说不疼?于是,她忙闭着眼睛点头,说道:“疼。” 顾骞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说道:“对不起,是我粗鲁了。” 凌雪珺没说话,只轻轻哼了两声,然后闭着眼睛继续装死,心里却暗暗骂道,你何止粗鲁,简直是野蛮。 正在这时,她感觉自己一条腿又被顾骞抬了起来。她身子一下变得僵硬,赶紧睁开眼,惊慌失措地望着顾骞,说道:“你,你又要做什么?” “别紧张。”他见她吓得脸都变色了,笑道,“我没这么急的。” 他话一说完,凌雪珺便感觉到原本火辣烧灼的地方一下变得清凉舒适。她愣了一下,问道:“你给我抹的什么东西?” 顾骞答道:“玉露膏。” 听到这三个字,凌雪珺不禁一怔。她知道,这玉露膏是宫庭秘方,对那地方的消肿止疼极其有效。前世因为顾骞一开始不得法,让她受了不少苦,后来也不知道顾蓁怎么知道了,便送了一盒玉露膏给她。她搽了之后,那疼便减轻了不少,还未到晚上,肿也消了下去。因此,她对这药膏的效用很是熟悉,没想到这一世顾骞居然准备了这东西。看来,他平日肯定没少给别人用。想到这里,她也没吭声,任由他摆弄自己。 顾骞给她把里里外外都抹上了药,然后把药盒收了回来,对着她笑道:“不到晚上,你便会好了。” 凌雪珺对着他笑了笑,说道:“谢谢。”当然,她说谢谢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顾公子让她在晚上就能好打的是什么主意。当然这是后话。 顾骞见她对着自己道谢,轻声一笑,说道:“你我夫妻,这些本就是我份内之事,有什么好谢的?”说罢,他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对了,你也该起床了。” 凌雪珺动了一下,觉得一身都痛,又将眼睛合上,口中喃喃说道:“可以再歇一会儿吗?我好累呀。” “你先去给我爹爹和娘亲敬了茶,回来再歇,好不好?”顾骞对着她柔声说道,“不好让他们久等的!” 听到这话,凌雪珺“倏”地睁开眼睛,赶紧翻身起床,去找自己的衣裳,嘴中还说道:“对了,别晚了,不然你娘亲又要给我脸色看了!” “我娘亲?她现在不也是你娘亲吗?”顾骞皱着眉头,“再说了,她什么时候给过你脸色看?” 听到这话,凌雪珺一呆,然后转脸看向顾骞,人不禁有几分怔忡。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分不清前世和今生了。 顾骞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又轻轻推了推她,说道:“雪珺,你说话呀,娘亲什么时候给过你脸色看?” 凌雪珺低下头,说道:“不就是上回在云湖,她让我……”说到这里,凌雪珺顿了顿,又说道,“你也是听到的。” 想到那日母亲叫凌雪珺为妾之事,顾骞默了片刻,说道:“雪珺,那天真是委屈你了。” “也不算委屈吧。”凌雪珺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是我自己偷鸡不成还差点蚀了一把米。” 顾骞知道她指的是她与罗吟霜合起来算计自己之事,撇了撇嘴,说道:“你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说道:“你那天不是生气了吗?我还以为你要反悔,不娶我了呢。” “我不娶你,不说正遂了你的意吗?我才没那么傻呢。”说到这里,顾骞轻轻一哼。 凌雪珺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顾骞看着她这模样,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以为我还在生你的气,你怕尴尬,昨晚才想着跑去美人靠上睡的?” 凌雪珺抬起眼来,看了看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闻言,顾骞摇了摇头,然后欺身上前,伸出手轻轻捏住凌雪珺的下巴,对着她沉声说道:“雪珺,我告诉你,男人都是狼,到了嘴边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凌雪珺望着他,呆了呆。她心中却想到,到了嘴边就要吃,也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前世是这样?今生也是这样吗?可是,她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顾骞看着她呆怔的模样,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又低下头,吻了下去。一触到她唇瓣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他逐渐加深力度,她慢慢回应着他,然后两人便在唇间缠绵了起来。 良久,他才放开她,说道:“好啦,真要起身了,不然,母亲可真要给你脸色看了。” “我这就起身。”凌雪珺拿起枕边的绣帕擦了擦湿漉漉的嘴唇,然后抬起头,扯着被子对着顾骞说道,“你先把脸转过去,我还没穿衣裳。” “你还怕我看?”顾骞讶然道,“昨晚和今晨不是都看过了吗?” 凌雪珺的脸慢慢抹上了一层绯红,说道:“那,那不一样。反正,你现在不能看。” 见她这般模样,顾骞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不能把她逼得太紧,便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说道:“那好,我去洗漱,你慢慢穿衣裳吧。”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 看着顾骞出了门,又将门关上,凌雪珺赶紧起身穿好衣裳,然后再叫了碧竹与青芽进来服侍自己洗漱。 等凌雪珺洗漱完,回到屋中时,顾骞已经换好了衣裳。绯兰正在收拾床,那张元帕被叠起来放在一边,上面那羞人的痕迹隐隐可见。见状,凌雪珺脸一红,便将脸转了开去。 碧竹扶着她坐到梳妆台边,然后替她梳着头。 顾骞静静地坐在一旁,喝着茶等她。 经过了昨夜,她已经从少女变成了少妇,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梳垂绺头了,碧竹便将她的头发盘了起来,梳了一个朝云髻。发式这般一变,她的脸上便褪去了几分稚嫩之色,添了几分韵味。 绯兰拿来水红色的烟云如意衫和石榴色的绣花百蝶裙为她换上。待她穿好了,对着铜镜一看,顿时感觉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不一样了。 凌雪珺收拾妥当了,便走到顾骞面前,对着他叫道:“六郎,我好了。” 顾骞抬起头来,望着她,不禁一呆。 “怎么啦?”凌雪珺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问道,“是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这样很好。”顾骞站起身来,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轻声说道,“你就是这个样子的。好啦,我们走吧。”然后对着她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凌雪珺虽然满心狐疑,但也说不出什么不对,便也不去想了,跟着他一起前往明镜堂。 等二人赶到明镜堂的时候,屋中已经坐满了人。顾老太爷和顾老夫人都不在了,顾循便是家中地位最高之人,自然坐在首座,他的旁边坐着陆夫人。向下便是顾彻及其妻蒋夫人,旁边是顾骞孀居的三婶陶夫人,他们都是今天早上才从顾家老宅过来的。 顾循位高权重,皇帝便在顾家老宅旁另赐了一处宅子给他作大将军府,他搬地来后,老宅中便只剩顾家二房与三房在住。因两处宅子毗邻,顾循便在后园开了一道小门,顾家的人不用出府便可在两宅之间自由出入,过来也很是方便。因此,今日早上这新媳妇的见面礼,顾家大大小小的人都到齐了。 想着自己与顾骞姗姗来迟,进门的时候,凌雪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上轻轻一甩,想要把顾骞的手甩开。谁知,顾骞像是早料到她会这样做一般,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根本甩不开。屋里人多,凌雪珺怕别人看见自己与顾骞的小动作会笑话,也不敢再动,便由着他去了。 顾骞拉着凌雪珺,一直走到顾循与陆夫人面前,才把她的手松了开来。他走到顾循与陆夫人面前,跪下行礼道:“儿子见过爹爹,娘亲。”凌雪珺赶紧跟着他一起跪在了公婆面前行礼。 陆夫人看见顾骞面上是一派春风得意之色,知道他这回是真的遂了心了,心中原本有几分遗憾,这下也彻底放了下去。 顾循对着顾骞说道:“六郎,如今你已成家,接下来,便应该立业了!你既然娶了雪珺,可也不能拘泥儿女私情,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要努力做一番大事才是。” “儿子明白的。”顾循应道,“儿子定然不会让爹爹失望的。” 顾循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在顾家父子说话之际,苏嬷嬷将茶递到凌雪珺面前,轻声说道:“少夫人,该你给将军与夫人敬茶了。”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接过茶杯,跪呈到顾循跟前,轻声说道:“父亲,请饮茶。” “好。”顾循从凌雪珺手中接过茶杯,然后抬起眼,细细看了看凌雪珺,觉得这姑娘模样长得不错,而且很有诗书之气,想必也是个才女。他不禁在心中暗道,六郎这眼光还算不错,这姑娘果然讨人喜欢。 见顾循打量自己,凌雪珺有几分不自在地笑了笑。 看出凌雪珺心头的不安,顾骞微微一笑,然后将茶杯举到唇边轻轻饮了一口,又将茶杯递还给凌雪珺。 苏嬷嬷见状,赶紧从凌雪珺手中接过茶杯,放到一旁。 顾循又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如今你已进了我顾家的门,也就是我顾家的人了。爹爹希望你与六郎能够和睦安顺,早日为我顾家开枝散叶。” “父亲所言,雪言谨记在心。”凌雪珺应道。 顾循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们新婚,爹爹便将南山那处别院赠与你们作为贺礼。闲暇之时,你可与六郎到南山小住散心。” 凌雪珺一听,忙做出一脸欣喜的模样,说道:“多谢爹爹。”前世顾循也是送的这宅子给她和顾骞,所以,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惊喜。 这时,苏嬷嬷又递上一杯茶。凌雪珺知道,该给陆夫人敬茶了。想到前世与陆夫人之间的种种纠葛,她心里突然有了几分紧张。   第69章 异样 前世,凌雪珺在敬茶的时候,就发现陆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很是冷淡。她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便知道陆夫人不喜欢自己。一开始,她还想讨好陆夫人,到后来,她听说陆夫人不喜欢知道自己,是因为自己坏了顾骞与吴翎的亲事。她便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做,陆夫人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她的心也就淡了,婆媳关系因此越发冷淡。后来吴翎死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她有时想,顾骞当时那么恨自己,陆夫人在中间怕也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想到这里,凌雪珺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变得平静,然后跪在陆夫人面前,将手中的茶杯高高举起,口中轻轻说道:“母亲,请饮茶。”这一世,她想开了,不管陆夫人怎么对待自己,也无所谓了。 陆夫人从凌雪珺手中接到茶,饮了一口,然后将茶杯递还给她,并深深看了凌雪珺一眼。 凌雪珺望着陆夫人,面上一直保持着微笑。 陆夫人对着她淡然一笑,说道:“雪珺,就像将军先前说的那样,如今你已进了顾家的门,从此我们便是一家人。你放心,以后母亲会像对待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待你的,也希望你从今以后,真正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听到陆夫人这话,凌雪珺怔了一下。前世陆夫人可没有与她这般说话。她抬起头来,看向陆夫人。陆夫人面上的笑容跟自己记忆中一般淡然,不过,她的眼中似乎多了几分善意。 凌雪珺这人,从来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见陆夫人主动向她示好,她这个做晚辈的,不可能还端着,何况前世的陆夫人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与眼前这个陆夫人根本无关。于是,她也对着陆夫人微笑着说道:“母亲放心,雪珺会的。” 陆夫人微微一笑,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对着凌雪珺说道:“把右手给我。” 凌雪珺怔了怔,然后便把自己的右手抬了起来。 陆夫人拉过凌雪珺的手,紧紧握住,然后用左手在自己右手腕上轻轻一抹,将自己手上一只翡翠镯子抹下来,顺势便套上了凌雪珺的手腕上。 见状,凌雪珺一愣。她直愣愣地看着陆夫人,说道:“母亲,这……” 陆夫人笑道:“这只镯子是我祖母留下的,虽不见得有多珍贵,但却是我心中极其贵重的一样东西。现在母亲把她送给你,就当作是你与六郎新婚的贺礼吧。” 凌雪珺望着自己手腕上那青翠得耀眼的玉镯,怔了半晌。她记得前世在吴翎与顾骞议亲之时,陆夫人便将此镯送给了吴翎,这一世,顾骞根本没有与吴翎议过亲,所以,陆夫人这镯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因而,她就转送给自己?如今,自己得了这镯子,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一世,陆夫人对自己,会像她前世对吴翎那般? 正在凌雪珺呆怔之际,顾骞在一旁提醒道:“雪珺,你还不快谢谢娘亲。” 凌雪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手镯往下抹,口中说道:“母亲,这玉镯太贵重了,雪珺不敢收。” 陆夫人一把将凌雪珺的手按住,笑道:“有什么不敢收的?我连六郎也交给你了,难道这镯子还贵重得过六郎?” 这话说得凌雪珺一愣,然后她转头向顾骞望去,只见他望着自己,眼中笑意盈盈。她思忖了片刻,然后转回头,顿了顿,终究松开了自己的手,仰起脸来,对着陆夫人笑道:“多谢母亲。” 陆夫人微笑着拍了拍凌雪珺的手,笑道:“这才乖。” 凌雪珺笑了笑,没再说话。 陆夫人怕凌雪珺对上回云湖边,自己提议让顾骞娶吴吟霜,让凌雪珺为妾一事耿耿于怀,又主动说道:“上回在云湖那件事,委屈你了。” 凌雪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雪珺没往心事去。” 陆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母亲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那般委屈你,母亲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说到这里,陆夫人压低了声音,用只有自己与凌雪珺及顾骞所能听见的声说道,“你也知道,罗姑娘是贤妃娘娘的亲侄女,母亲不得不为阿蓁考虑啊。” “雪珺明白的。”凌雪珺赶紧说道。 听凌雪珺如此说,陆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过,往后母亲答应你,母亲再不会委屈你了。若是六郎敢欺负你,母亲一定给你作主……”说到这里,陆夫人一顿,然后转眼看了自家儿子一眼,笑吟吟地说道,“母亲也是糊涂了,六郎如此喜欢你,怎么会欺负你?他怕是一丁点儿委屈就舍不得你受的。” 听到陆夫人这话,凌雪珺一愣。顾骞喜欢自己?难道他不是因为在山崖下与自己过了一夜,迫不得以才娶自己的呀? 不过,她却不敢将这番话说出来,只低着头笑了笑。看在众人眼中,这便是默认了。 苏嬷嬷上前扶着凌雪珺起了身,然后又引着她给顾家二房、三房的人见礼。顾家的人并不算多,二房的顾彻与蒋夫人育有二子一女,长子便是顾宜,次子还未取名便夭折,另外膝下还有一女顾莹。三房的陶夫人与顾循三弟顾征有一女两子,长女顾薇,另外还有一对刚满十岁的双生子顾宣和顾寓。座上还有三人是顾骞隔房的三位兄长,专程从顾家祖地双湖县赶来的。 这些人前世自己便熟悉,因而见起礼来也很顺利。比顾骞年长的,凌雪珺向他们敬茶,像顾薇、顾莹以及一对双生子这样比顾骞年幼的,则要向凌雪珺见礼。 见完礼,大家又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直到过了晌午吃过午食,众人才各自回屋。 一出明镜堂的大门,顾骞又把手伸过来,将凌雪珺的手捉在掌中。凌雪珺轻轻甩了甩,却被他粘得牢牢的。她忙说对着顾骞说道:“六郎,你别这样,小心别人看见要笑话我们的!” “有谁人敢笑话我们?叫他们出来跟我说!”顾骞望着凌雪珺,唇边噙着一抹笑意。 顾莹与顾薇正好走在两人身后,听见顾骞的话,顾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凌雪珺闻声转过头来,看见顾莹正捂着嘴笑,而顾薇则沉着脸,用手拉了拉顾莹的衣袖。 见此情景,凌雪珺顿觉有些尴尬,红着脸对二人笑了笑,转过头来,瞪了顾骞一眼。 顾骞嘿嘿笑了笑,然后转过脸,对着顾莹问道:“阿莹,你是在笑话六哥么?” “没有啊?”顾莹赶紧收住笑。 “那你笑什么?”顾骞问道。 顾莹眨了眨眼,说道,“我见六哥与六嫂如此恩爱,我是在替六哥你高兴呢。” “很好。”顾骞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脸来,对着凌雪珺说道,“听见没有?她不是笑话咱们。” 凌雪珺没好气地楞了他一眼,没说话。 回了翠薇居,顾骞去了书室,凌雪珺刚换了一身舒服的常服。她走进寝居准备午憩,眼睛往床边一看,居然看见那张元帕居然还是叠在原处。她皱了皱眉,对着碧竹问道:“夫人没有叫人来拿元帕?” 碧竹脸微微一红,说道:“苏嬷嬷来过一回,见少夫人与公子还未起身,又回去了。” 见碧竹这模样,凌雪珺也猜到苏嬷嬷来的时候,自己正与顾骞做什么,脸上不禁微微发热。顿了半晌,她又问道:“后来夫人也没叫人来取?” 碧竹答道:“奴婢去问过苏嬷嬷,她说不用了。” 听到这话,凌雪珺一愣。不用了?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发愣之时,绯兰进屋来禀报说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云来了。凌雪珺一听,以为秋云是来取元帕的,便叫绯兰领她进来。秋云进了屋,便走到凌雪珺面前行礼问安。 凌雪珺对着秋云问道:“秋云,可是夫人有事要找我?” 秋云微笑着递上一本册子,说道:“回少夫人的话,夫人叫奴婢把少夫人后日回门时回礼的册子送过来给少夫人过过目,请少夫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加的。” 闻言,凌雪珺有些意外。前世的回门礼,可是陆夫人一手包办的,她也是到了回门那日才知道有些什么礼物。不过,陆夫人虽然不喜欢她,但面上还是周到的,回门礼也是准备得中规中矩,虽不出彩但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没想到这一世,陆夫人居然事先把回门礼的礼单让她先看看,可见陆夫人对她确实不一样了。 “少夫人,你还是先看看吧。”秋云将册子呈到凌雪珺手边。 “哦。”凌雪珺回过神来,伸手从秋云手上接过礼单,随便翻了翻,好像比前世多了几样贵重的物品。不过,这礼单上第一项,写的便是一只用百两黄金铸的金猪。看到这里,凌雪珺愣了一下。陆夫人还未看元帕,便决定要送金猪,而且还专程送来给自己看,这是何意?她默了片刻,然后便将册子退还给秋云,说道:“你回去给母亲说,我无异议。” “是。”秋云笑眯眯地接过册子,然后又说道,“少夫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凌雪珺叫住秋云,然后招过绯兰,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完凌雪珺的话,绯兰的脸微微一红。她随即走到柜子边,从柜子里拿了一只小木匣出来,然后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畔的元帕装在匣中,再走回凌雪珺身边,对着她轻声说道:“少夫人,好了。” 凌雪珺点了点头,从绯兰手中拿过木匣,递给秋云,说道:“秋云,你把这个拿回去交给夫人过目。” 秋云顿了一下,然后应道:“奴婢知道了。”说罢,便伸手接过木匣。 凌雪珺对着她微笑道:“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是。”秋云又向着凌雪珺行了一礼,这才拿着木匣和礼册出了门去。 见秋云出了门,凌雪珺这才上床午憩。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这一觉她睡得极其香甜,要不是想到晚上还要去向陆夫人请安,她都不想起来了。 刚梳洗穿戴好,绯兰便进来禀报道:“少夫人,向嬷嬷带着翠薇居的下人要来向你见礼呢。” 向嬷嬷是这翠薇居的管事嬷嬷,顾骞成亲前,这院中大小事情便是她再管。如今凌雪珺进了门,自然该由凌雪珺作主了。 于是,凌雪珺点了点头,示意绯兰叫向嬷嬷进来。 很快,向嬷嬷便带着翠薇居伺候的十几个下人进了屋来。 凌雪珺抬眼一看,便发现前世在顾骞跟前伺候的一个叫紫屏的侍女不在其中。   第70章 琐事 说起来,紫屏原本也是出自书香之家。她父亲本是个私塾先生,只是在她十岁那年家中出了变故,她才不得不卖身到顾府为婢。 陆夫人见她与顾骞差不多大,不仅面容秀丽,而且又通文墨,对她很是喜欢,在她年满十五岁之后,便将她放到顾骞房里,意思便是让她做顾骞的暖床侍女。不过,前世的时候,顾骞并没有动过她。 暖床侍女原本就是贵族公子成亲之前纾解所用,成亲之后,便用不着了。因而,出于对新妇的尊重,在成亲前,这些暖床侍女一般都会被打发出去。前世的时候,紫屏并没有为顾骞暖过床,也就用不着打发了,因而,在凌雪珺与顾骞成亲之后,她仍然留在翠薇居服侍。 凌雪珺进门之后,偶然从陆云珊口中得知紫屏的身份,心中便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的恶心。再加上紫屏哪张脸长得也确实妖娆,把她留在顾骞身边,她也不放心,便将她打发出了翠薇居。为这事,陆夫人还说过她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 如今看见侍女中间并没有紫屏,凌雪珺先是一怔,随即在心头呵呵冷笑了两声。看来,前世打发那紫屏出去也是做对了,如今紫屏不在翠薇居,多半便是因为上过顾骞的床,在成亲之前被清出去了。 想到紫屏那副狐媚的模样,又想到昨日与今晨顾骞那熟练的动作,凌雪珺便感到一阵胸闷。陆夫人居然还说顾骞喜欢自己!他真喜欢自己,会让那紫屏上他的床?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是一阵不痛快,也没什么心情与向嬷嬷等人说话,便让碧竹按等级分别打赏了点银子,便挥手让人都下去了。 正在凌雪珺独自坐着生闷气之时,顾骞从书房过来了。他一进屋,便看见凌雪珺坐在窗边,神色看起来恹恹的,忙上前问道:“雪珺,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凌雪珺抬起眼,没好气地看了看顾骞,无精打采地说道:“我能有哪里不舒服?我舒服得紧呢。” 顾骞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生气,对着她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莫不是还要生起床气?” 闻言,凌雪珺狠狠地楞了他一眼,不吭声。 顾骞笑了笑,又提议道:“雪珺,此时离去给父母亲请安还有些时候,要不要我们下会儿棋消磨消磨时间?” 听到这话,凌雪珺心里一动。反正对自己来说,嫁给顾骞唯一好处,便是他可以陪着自己下棋练手。于是,她对着顾骞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就下一盘棋吧。不过,你可不许让我!” 顾骞微微一笑:“那是当然。” 两人都是干脆利落之人,说做便做,当即便叫下人拿了棋笥与棋盘过来,摆盘厮杀起来。对凌雪珺来说,叫顾骞不让棋的结果,便是她连输了两局。见自己一败涂地,凌雪珺先是有些丧气,又仔细看了看棋面,觉得好像自己的棋好像没有上回在灵觉寺那般难看了,心头这才舒服了些。看来,只要自己多加练习,假以时日,还是有机会胜过他的。 下完棋,也差不多该去向陆夫人请安了,顾骞便与凌雪珺一起往明心院而去。 晚间老宅那边的人就没过来了,只有顾循夫妇与顾骞夫妇在一起用饭。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这一世陆夫人对自己和善了一些,凌雪珺觉得与她坐在一起用饭,也不像前世那般不自在了。顾家用饭时,讲究食不语,虽然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不过气氛似乎比前世好多了。 用完饭,四人又去园子里走了走,消消食。顾骞被顾循叫到跟前说着政事,凌雪珺只好与陆夫人走在一起。一开始,陆夫人似乎也觉得没什么话与凌雪珺说,为了不那么尴尬,她便向凌雪珺说起了顾骞小时候的趣事。 凌雪珺虽然与陆夫人有两世的婆媳之缘,但顾骞小时候做的调皮捣蛋之事,她却是第一次听到。特别是听陆夫人说起顾骞小时候趁夫子睡着的时候,在夫子脸上画乌龟一事,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骞听到她的笑声,转过头来,看见她与陆夫人聊得正欢,唇角不禁轻轻一弯,然后回过身,继续与父亲说着话。 将军府的花园很大,走了一圈,腹中的饱胀之感也渐渐消退。顾骞与凌雪珺将顾循与陆夫人送到明心院的门前,两人这才回翠薇居去。 路上,顾骞将凌雪珺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口中问道:“雪珺,你先前跟娘亲在说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凌雪珺转过脸来,看着顾骞,脑中不禁想起陆夫人说的顾骞小时候那些事儿,觉得那时的他,简直与他现在完全不一样。前世她认识顾骞的时候,他都十来岁了,已经被顾循调.教出来了,跟现在差不多,谁能想到温尔文雅的顾公子还有那般跟小猴子一般皮的时候。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是低头一笑。 顾骞见她没应自己,只顾着自己偷笑,又轻轻摇了摇她的手,问道:“雪珺,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你到底有何开心之事,说起来给我听听嘛。” 凌雪珺转过脸来,望着顾骞,笑道:“有什么好说的,这些事你都知道了呀。” “什么事我知道?”顾骞一愣。 凌雪珺抿嘴偷笑:“不就是你小时候干的那些坏事吗?” 顾骞一愣:“娘亲还跟你说这些啊?” 凌雪珺瞄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不能说?” 顾骞笑了笑,说道:“当然能说。娘亲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看来,你们俩处得还挺融洽的。” 凌雪珺顿了顿,点头道:“还行吧。” 顾骞捏了捏她的手,笑道:“见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对了,我小时候的事情可多了,母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凌雪珺抿嘴一笑:“就说某人犯了错,被爹爹揍得爬到树上去,不敢下来。” 闻言,顾骞笑了起来:“听到我小时候犯错被爹爹揍,你就这么开心?” 凌雪珺望着顾骞,面上笑容不减:“是有那么一点儿开心。” 顾骞撇了撇嘴:“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凌雪珺一听,顾骞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忙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骞伸出手,轻轻揪了揪她的鼻子,说道:“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凌雪珺从话中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一下便噤了声。 回了屋,凌雪珺赶紧洗浴,收拾妥当了,趁着顾骞在汤室洗浴还未回来,她赶紧爬上了床,钻进被窝,然后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顾骞进屋的时候,看见凌雪珺躺在床上靠墙的那一边,身子缩在被窝里,裹得紧紧的,人一动也不动。而在床靠外的那一边,还有一床叠放整齐的被子。 见此情景,顾骞眉尖轻轻扬了扬,然后他不动声色地脱鞋上了床,凑到凌雪珺身后,伸头一看,只见她双眼紧紧闭着,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便去扯她身上的被子。 刚刚一扯,凌雪珺便有了反应,转过头来,睁大眼睛对着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睡觉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不是给你留了一床被子吗?”凌雪珺皱着眉头,“你自己睡那床被子吧。” “我一个人睡着冷。”他说道。 凌雪珺瞪着他,说道:“我们没成亲之前,你怎么过的?”话一出口,凌雪珺就后悔了。没成亲之前,人家也不是一个人睡的,人家有紫屏嘛。 好在顾骞也是明白事理之人,并没有把紫屏拉出来堵她的口,反而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之前是一人盖两床被子的。” 听到这话,凌雪珺彻底无语了。她知道,他明明不怎么怕冷的,都三月了,他会盖两床被子?鬼才信! 正在凌雪珺腹讳之时,顾骞已经拉开被子挤了进来。 凌雪珺无可奈何,只好又往床里面挤了挤,让他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里来。如她所料,他一进来便开始往自己身上摸。 她皱了皱眉,便要将他的手拉开,奈何在力量对比上,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实在无法,她便叫道:“六郎,今天不用查验元帕了。” 他隔着衣裳在她胸口上咬了一口,然后含糊着说道:“我们做夫妻该做的事,关元帕什么事?” “昨天你不是说为了怕查验元帕时被发现作假,才与我那样做的吗?”她挣扎着说道。 顾骞的嘴一边忙碌着,一边抽空说道:“胡说,我明明跟你说的是,男人是狼,到嘴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凌雪珺欲哭无泪:“可昨晚和今天早上你都吃过了呀。” 顾骞抬起头来,对着她嘿嘿一笑,说道:“雪珺,一头一直吃素的狼,有一天突然吃到了肉,你觉得,它尝到了肉的美味,还会回去吃素吗?” 凌雪珺:“……”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幸好今天早上顾骞给她抹了玉露膏,身上真的不怎么疼了。想到前世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喜欢把她弄得惊叫,好像她越叫得欢,他的兴致越高。为了不让他顺心,这一回,她便紧紧咬着牙关,不肯出声。可人家顾公子有的是办法折腾她,她忍不住,最后还是破了功,让顾公子尽兴而归。到后来顾骞又要来的时候,凌雪珺也就不忍了,随兴而发,反正他弄得自己也舒服,便就由着他去了。   第71章 事外 凌雪珺的娘家虽不在京城,不过,凌昌谌与尹氏如今住郡主府中,于是她回门也就只能回郡主府了。看小说到乐文小说网www.lwxs520.com 待凌雪珺与顾骞进了门,尹氏也就出来清点礼品,看见顾家回礼丰厚,特别是那只金猪,是她见过最大的,想必陆夫人也是借此表达对凌雪珺这个媳妇的满意,她原本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待她回到屋里,看见凌家两房人都围着女儿女婿说话。顾骞不时拿眼去看凌雪珺,似乎很顾及她的感受,而且那眼神,那模样,就跟当年凌昌谌看自己是一模一样的。看到这情形,尹氏的心,是彻底放下了。 凌雪珺看见家里人似乎都很满意这门亲事,也就默默地配合顾骞做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不过,她注意到凌玉柔似乎有点不对劲。虽然她面上也挂着温柔的笑容,可凌雪珺总觉得她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忧郁。想到凌玉柔与罗霖的婚事一直没定下来,也不知她是不是看见自己回门,又勾起了伤心事。看来,一会儿得找机会问问她才行。 趁着凌玉柔出门净手的时候,凌雪珺跟了出来,在凌玉柔回去的路上将她拦下。 “雪珺,你找我可有事?”凌玉柔与凌雪珺一边往花园走去,一边问道。 凌雪珺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问道:“二姐,你与罗公子的事,到底如何了?” 凌玉柔先是一愣,随即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我与他,没什么呀。” 看凌玉柔这么不温不火的模样,凌雪珺心头更是着急,忙问道:“那他就没说来提亲之事?” 听到这话,凌玉柔面色终于黯了黯,半晌,才说道:“雪珺,我今生今世,怕是与他无缘了。” 凌雪珺一惊,问道:“二姐,你怎么这么说?” “昨日大哥遇到了罗霖,也曾问起我与他之事,他说……”说到这里,凌玉柔眼眶一红,便说不下去了。 “他说什么?”凌雪珺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半晌,凌玉柔才将纷乱的心情平复下来,对着凌雪珺说道:“他说,吟霜在你与顾骞成亲那日,大哭了一场,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的,命都去了半条。”说到这里,凌玉柔面色涩然,“如今他在家里提都不敢提与我的事情,就怕吟霜又被刺激到了。吟霜身子不好,若真出了什么事,他这个作兄长的,如何能心安啊。所以,我们之间的事,只能先搁置下来。” 听到这里,凌雪珺的眉头紧紧锁住。前世自己与顾骞成亲的时候,罗吟霜也没这么大的反应,也就是断了与自己的来往,还是打着自己负了罗霖的旗号。怎么这一世,她会如此?难道是因为云湖那件事,让她下不台? 可是,罗霖也不可能总这么让二姐等啊。凌雪珺抬起头,问道:“那他要你等到什么时候啊?” 凌玉柔苦笑一声,说道:“我可能等不到他了。昨日伯父也知道了此事,很是生气。说是以这般情形,我嫁到罗家也不受公婆待见,还不如断了进罗家的心。他打算准备在这届新中的进士中,为我择婿。” “什么?”听到这话,凌雪珺大惊。前世凌玉柔便是由凌昌谨为她在新晋进士中选了人,草草出嫁,极其憋屈。难道这一世,她又要这样?她赶忙问道:“二姐,你答应了?” “长辈的话,我不答应又能如何?”凌玉柔凄然一笑,“再说了,我凌家虽不是豪门大族,但我凌玉柔也是要脸面的。人家不愿意娶我,我总不能强嫁吧?” 凌雪珺默了片刻,说道:“二姐,罗公子他不是不愿意娶你。要不,你多给他些时日吧?” 凌玉柔叹了一口气,说道:“雪珺,这不是他愿意不愿意娶的我事情,而是罗家不愿意我当儿媳妇。就算他愿意娶我又如何?他能违背他父母的意思吗?” 凌玉柔这番话说的也是实情。父母不点头让凌玉柔进门,罗霖也是无可奈何的。话说到这里,凌雪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凌玉柔了。此时,她心里充满了对凌玉柔的内疚之感,总觉得是自己坏了二姐的亲事。 凌玉柔努力对凌雪珺笑了笑,说道:“雪珺,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回去吧。别让顾公子多心了。”说到这里,她拉住凌雪珺的手,“二姐的亲事虽然不顺,但我也希望你的姻缘能够和美。” “二姐……”凌玉柔这么一说,凌雪珺更是内疚得说不出话来。 “好啦,走吧。”凌玉柔微笑着牵着凌雪珺,姐妹俩一道回了屋。 因为凌昌谌次日便要回淮北了,凌雪珺想多陪一会儿父亲,便与顾骞呆在郡主府,吃过晚食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顾骞见凌雪珺神色恹恹,像是有心事一般,以为她舍不得凌昌谌,便劝慰道:“雪珺,我知道你舍不得岳父。你也别急,过些时日,我想办法为他在京城谋个差事,让他进京来,你便可以常与父母见面了。” 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父亲这人重情重义。谭大人对他有恩,他必不肯离开淮北进京来的。” “既然你早明白这道理,为何还这般闷闷不乐?”顾骞问道。 凌雪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心里不痛快并不只是因为爹爹。” “那还有何事?”顾骞追问道。 凌雪珺顿了顿,然后说道:“二姐的亲事。” “你二姐的亲事怎么了?” “二姐可能不能嫁给罗公子了。”凌雪珺一脸内疚地说道。 “这是为何?”顾骞讶然,“罗霖不是很喜欢你二姐吗?” 凌雪珺抬起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顾骞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是因为罗吟霜?” 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听说我们成亲那日,她在家大哭大闹,不吃不喝。你也知道,她身子本来就不太好,这一闹,命都去了半条。如今,罗家的人对姓凌姓顾的都避如蛇蝎,怎么还肯让罗公子娶我二姐?” “那罗霖的意思呢?”顾骞问道。 “他……”凌雪珺怔了怔,犹豫着说道,“他应该还是愿意的吧。” “只要他愿意就好办了。那罗吟霜终究是要嫁人的,不可能一直留在罗家。”顾骞对着凌雪珺说道,“你去跟你二姐说,让她别与其他人议亲,我包她可以顺利嫁进罗家。” “你有法子帮到他们?”凌雪珺眼睛一亮。 “嗯。”顾骞点了点头。 “什么法子?”凌雪珺好奇地问道。 顾骞嘿嘿一笑,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就只管等着送你二姐出嫁吧。不可这事要等待一个时机,急不得,让你二姐耐心等等便是。” 听他这么说,凌雪珺不满地嘟着嘴:“你现在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我迟早也会知道的。” “那你就迟一些再知道吧。”顾骞又笑了笑,对着凌雪珺问道,“对了,我这么费心帮你二姐,你没什么表示?” 表示?凌雪珺愣了一下,然后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说道:“谢谢。” 顾骞轻轻撇了撇嘴,说道:“光嘴巴上说,怕是还不够?” 说的,不够?凌雪珺又把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撩起衣袖,亮出陆夫人送自己的那只翡翠玉镯,对着顾骞玩笑道:“顾六公子,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便是这只玉镯了。不知道,谢你够不够?”说罢,她作势要去取手上的镯子。 顾骞一见,一把将她的手按住,气急道:“这玉镯是我娘送给她儿媳妇的,不许你拿它作人情。我跟你说,你就算穷得当衣裳了,也不准打这玉镯的主意。” 凌雪珺悻悻地放开手,说道:“我跟着顾六公子,只有荣华富贵,怎么可能有穷得当衣裳的一天呀。” “那倒是。”顾骞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凌雪珺:“……” 顾骞拉住她的手,又说道:“再说了,在我看来,这玉镯并不是你身上最珍贵的。” 凌雪珺一愣。我身上还有比这玉镯还珍贵的东西?她想了想,只想到自己头上的金钗。这钗是顾家的聘礼,她还真不知道它值不值钱。于是,她对着顾骞问道:“莫不是我头上这钗比这玉镯还值钱?” 闻言,顾骞笑出声来,说道:“你怎么就知道值不值钱啊!” “不知道哪样东西更值钱,怎么分得出哪样东西更珍贵?”凌雪珺振振有词。 “可是,有的是无价之宝,非金钱所能衡量的。”顾骞定定地望着凌雪珺。 “我身上还有无价之宝?”凌雪珺一愣,“那是哪样?” 见到凌雪珺这般模样,顾骞哈哈一笑,然后把凌雪珺往自己怀里一搂,说道:“无价之宝,就是你啊。” 凌雪珺没想到顾骞会这么说,人一下便呆了,整个身子也变得僵硬。前世自己怎么也没想到,顾骞还会说这样的情话?只是他说的这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在她愣神之际,顾骞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说道:“雪珺,在我心中,你便是无价之宝。” 这一吻之后,凌雪珺像被人灌了一壶酒似的,整个人都变得晕乎乎的。 “今天晚上,让我好好品品这无价之宝,可好?”他在她耳边呢喃道。 听到这话,凌雪珺人一下清醒过来了。原来,他先前灌自己那么多*汤,就是为了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她一把推开他,挣脱他的怀抱,说道:“这几日你不天天都要了吗?” 他点头:“嗯,今天多要一次。” 她哭笑不得:“你哪天也不是只要了一次啊。” “那今天我再多一次。” “……” 凌雪珺总算明白了,顾骞说自己是狼,真的是非常贴切的。他不只是狼,还是只贪得无厌的狼,凌雪珺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他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 三月初九、十二、十五为会试之期,凌铉与凌钦经历三场考试。四月十五,杏榜公布,兄弟二人皆榜上有名,凌铉的名字居于榜首,凌钦在第十二名。 凌雪珺知道兄长中了会元,自然高兴万分。家里为二人简单庆贺了一番,凌昌谨便让二人多用心看书,准备下月初在皇宫举行的殿试。 殿试之后,兄弟二人感觉考得都还不错。五月中旬,黄榜公布,凌铉中了一甲,凌钦中了二甲。不过,这一回凌铉并非第一名,而是被皇帝钦点为第二名榜眼,状元是来自山阴县寒门子弟的温章,探花是出自琅琊王氏的王凛。 虽然没中状元,但凌铉能进一甲,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而且凌氏两代,有伯侄二人都进了一甲,也算是光耀了凌家的门楣。 世人传说,探花是一甲三人中长相最好的,很有可能被皇帝选为女婿。当年凌昌谨也是探花,便被选为比公主地位还高的明慧郡主之夫婿,可见,这种传言也不无道理。 不过,在殿试前三名跨马游街之时,凌雪珺看见了那位名叫王凛的探花,虽说他也长得相貌堂堂,但比起凌铉还是差了一些。凌雪珺觉得,皇帝多半是觉得琅琊王家的来头太多,想让自家女儿嫁给望族为妇,才选了这王凛吧?反正三哥也没想到过要作驸马,当榜眼更好,在黄榜上还排在榜眼前面。 没想到在琼林宴后,坊间又有了新传言,说是皇帝本想将张德妃所出的南阳公主李若兰指给王凛,但南阳公主在琼林宴上没看中王凛,反而把凌铉看中了,坚决不肯另嫁他人了。 南阳公主是李晃在夺位路上最大的竞争者、淮王李旸一母同胞所出之亲妹。李晃了为让明慧郡主支持自己,必不会再让凌家的人与淮王那边扯上关系,因而,他肯定会反对这门亲事。 而李旸那边,怎么说呢?如果他已经认定明慧郡主和凌家是李晃一边的,必定也不会让自家亲妹子嫁给凌铉;当然,也不排除他还想争取一下明慧郡主,那便对这门亲事乐见其成了。 凌雪珺突然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复杂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懒得掺合,静观其变就好。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有些事,她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   第72章 说客 这晚,顾骞一回来,便将左右都摒退,屋中只留了自己与凌雪珺二人。 见顾骞如此,凌雪珺有些奇怪,对着顾骞问道:“六郎,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要与我单独说?” 顾骞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有话要与你单独说。” 看见顾骞表情有些凝重,凌雪珺心里一惊,忙问道:“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顾骞微微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雪珺,你可否劝劝你三哥,让他主动回绝尚南阳公主之事。” “南阳公主真的有意于我三哥?”凌雪珺一脸讶然地说道。 “应该是”顾骞点了点头,“不然怎么会让他回绝呢。” “可是,陛下又没有下诏说要我三哥尚南阳公主,你让他怎么去回绝啊?”凌雪珺问道。 “若是陛下开了金口了,那如何还能回绝?”顾骞摇头一笑,说道,“自然是在陛下下诏之前回绝啊。” “那这要如何做?总不可能在皇帝还没说要把南阳公主嫁给我三哥,他便主动跑到皇帝面前说,我不想娶你女儿吧?”凌雪珺哭笑不得。 “自然不是。”听到凌雪珺如此说,顾骞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的意思是,让你三哥亲口跟南阳公主说,他对她无意,让她死了嫁给你三哥这条心。至于陛下那边,只要南阳公主不再闹着要嫁给你三哥,他便按原来的意思,将她适王凛便是。” 凌雪珺撇嘴道:“你说得轻巧!那南阳公主住在深宫之中,我三哥哪有机会见到她呀?怎么跟她说这些话?”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顾骞笑道,“只要你三哥愿意按我说的做,其余之事齐王会安排的。” 凌雪珺一听,抬起头来,望着顾骞,问道:“这是齐王的意思?” 顾骞一顿,然后点了点头:“你三哥若是答应了,你便叫他三日后,也就是五月二十三日那天晚上,到齐王在南山的别院来赏飞萤。到时,他自然会有机缘,单独遇到南阳公主的。” 听到顾骞这话说,凌雪珺在心头暗道,看来,这李晃果然忍不住,要出招了。他定是怕三哥娶了南阳公主后,李旸搭上了明慧郡主这条线,会对自己不利。 从前世的情况看,李晃是最后的胜利者,自己死的时候,他已经是太子了,以后便是皇帝,自然是得罪不得的。不然,他因此事忌恨了三哥,待他登基之后,可就麻烦了。还不如现在便按他的意思做,也算卖他个人情,让他觉得三哥是他的人,以后也可重用。 想到这里,凌雪珺抬起头来,对着顾骞说道:“那好,我明日约三哥过来,问问他的意思吧。” 顾骞见凌雪珺答应了,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对着她躬身一揖,说道:“多谢雪珺。” 凌雪珺见势说道:“我帮你也行,不过,你要陪我下一盘棋?”最近顾骞早出晚归的,难得逮住他下一回,此等好机会,对凌雪珺来说,当然不能放过。 “好。”顾骞微微一笑,欣然同意。 两人便叫人摆上棋盘,厮杀起来。 次日一早,凌雪珺便叫青芽去给凌铉送了信,不到晌午,凌铉便应邀过来了。两人虽是亲兄妹,但顾骞不在屋里,凌雪珺也不好与凌铉在自己房中说话,便在花园中的赏花亭里摆了茶点招待兄长,以免落人口实。 两人随意拉了几句家长,凌铉便问道:“雪珺,你急着叫我过来,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 “那便说吧。”凌铉微笑着,“免得你老是心不在焉的。” 凌雪珺望着凌铉,笑了笑,赧然说道:“三哥,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凌铉饮了一口茶,然后将茶盏放下,微笑着望着自家妹子。 凌雪珺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三哥,我最近听到坊间传言,说是南阳公主有意于你。此事可是真的?” 凌铉一愣,随即笑道:“你也说这是传言了,此事便未必是真了。反正,不管是南阳公主那边,还是陛下那边,都无人跟我说过此事。”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凌雪珺紧紧盯着凌铉,说道,“何况,有谁没事,敢乱传皇家私事?” 听了凌雪珺这番话,凌铉默然不语。 “三哥,你对那南阳公主可是有意?”凌雪珺又问道。 凌铉摇了摇头,说道:“我根本对这南阳公主连看都未看真切过,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意?琼林宴那晚,她虽然也来了,但我与她之间隔了一层纱帘,看不清她相貌。” 凌铉虽然看不清南阳公主,但南阳公主隔着纱帘,却能将他看得清清楚楚。怀春的少女,看见如此俊美的少年郎,而且还是新科一甲进士,怎么能不心动?前世,凌雪珺也曾见过南阳公主,知道她也长得美貌非凡,凌铉就算没见过,想必也听说过。于是,她托着腮,望着凌铉,问道:“听说这南阳公主长得也很是貌美,还是皇帝的女儿,三哥就不动心?” 凌铉扑哧一笑:“你也说她是皇帝的女儿了,谁人敢说他丑?反正我没见过她,不敢妄下结论。不过,这男女之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余皆是看眼缘分。她对我来说,便是一陌生之人。我对她,何来动心之说?” 闻言,凌雪珺点头道:“三哥说得很对。” “雪珺,你特意叫三哥过来,该不是就问三哥对南阳公主是否有意吧?”凌铉侧眼望着她。 “当然不是。”凌雪珺笑了笑,说道,“不过,倒也与此有关。” “那是何事?”凌铉问道。 凌雪珺犹豫了片刻,说道:“三哥,是这样的。如果你真对南阳公主无意,可否与她见一面,当面向她表示,你对她无意?” “啊?”凌铉讶然道,“这是为何?”要他去当面拒绝一个对自己有情的女子,他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凌雪珺对着他勉强笑了笑,说道:“三哥,只要你亲口回绝了南阳公主,她死了心,应该会答应与王家的婚事。你也该听说了,皇帝本就是想让南阳公主嫁给王凛的。这样一来,也就皆大欢喜了。” 凌铉一听,默了片刻,问道:“这事,是六郎让你来跟我说的?” 凌雪珺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凌铉又问道:“这应该是齐王的意思吧?” “应该是的。”凌雪珺应道。 闻言,凌铉微微一愣,然后低下头,不说话,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看凌铉锁着眉头不吭声,凌雪珺又说道:“三哥,你若是不愿意,不去也可以。我回去跟顾骞说一声便是,不用为难的!” 凌铉抬起头来,望着凌雪珺一笑:“雪珺,我去。” “什么?”凌雪珺一愣。 “我愿意按六郎说的那样,与南阳公主见一面,亲口告诉她,我对她并无任何奢望。”凌铉淡然说道。 “你真愿意?”凌雪珺有些不相信。 “我真愿意。”凌铉微笑道,“雪珺,三哥不想你夹在我与六郎中间为难。” 闻言,凌雪珺一怔,觉得鼻端微微发酸。只有自己的亲人,才会如此为自己着想。她沉默了片刻,平复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凌铉说道:“那好,三哥,五月二十三日那天,你到齐王在南山别院来赏飞萤。” 凌铉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一定到。” 看着凌铉温柔的笑容,不知怎么回事,凌雪珺心里总感觉哪里不舒服。不知道是为了凌铉,还是为了那个南阳公主。 五月二十三日那日,顾骞散了值后,回家换了衣裳,便与凌雪珺一起乘坐着马车,来到了南山别院。 顾蓁身子重了,留在王府没有出来,李晃便叫晋阳公主帮忙自己招待女客。 距离上回凌雪珺来齐王这南山别院,已经有一年多了。那时,凌雪珺初到京城,才与顾骞重见不久。如今,凌雪珺与顾骞已经成婚。此时,故地重游,想到去年赏桃花行流水曲觞之时,与顾骞之间的种种牵扯,她心头不禁感慨万分。看来,有的缘分在冥冥中早已注定,就算你想躲也是躲不开的。比如,自己与顾骞的姻缘。前世自己强求而得,今生自己避无可避。 顾骞拉着凌雪珺的手进了大门,这时,分别有小厮及侍女上前,带两人去了不同地方。 女子待客之所在西院。于是,凌雪珺便与顾骞暂时分别,与侍女往西院而去。 侍女将凌雪珺送到门外,她便独自进了屋,看见屋中居然只坐了晋阳公主一人,她不禁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上前行礼:“妾身见过晋阳公主。” 听到声响,晋阳公主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凌雪珺,愣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书放下,说道:“免礼。”然后指了指自己下方的座席,说道,“顾夫人,坐吧。” “谢公主赐座。”凌雪珺起了身,坐在晋阳公主方才指的座位上。坐下后,她看见晋阳公主一直盯着自己,遂对着她笑了笑。 “你把头发盘成发髻后,看起来比以前还好看呢。”晋阳公主淡笑道。 妇人才会挽发髻。自己会如此,皆是因为嫁与顾骞为妻,而晋阳公主心中的人,便是顾骞。于是,凌雪珺对着晋阳公主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公主谬赞。对了,妾身听说公主下月便要出降了,到时公主也会挽妇人发髻的。公主乃天之骄女,姿容更是远胜于妾,吴王见了,定会欣喜成分的。” “无所谓。”晋阳公主淡然一笑,“就算我丑似无盐女,他朱沅也不能怎么样。” 凌雪珺笑了笑,又说道:“那妾在此提前恭喜公主,祝公主与吴王殿下琴瑟和鸣,婚姻和顺,白头偕老。” 晋阳公主冷冷一笑:“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自己的人,何来喜字一说?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颗和亲的棋子而已。” 听到晋阳公主这话,凌雪珺心头一梗。看来,晋阳公主也知道朱沅的心,另有所属,而她所喜欢的人,又娶了自己,这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于是,屋中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凌雪珺觉得,就这么与晋阳公主无语相对,实在太难受了。既然她不喜欢说自己与朱沅的婚事,那自己也就不说了,与她说说其他的事吧。 于是,她又对着晋阳公主笑了笑,然后说道:“公主,那晚在云湖,蒙公主为妾解围,妾身感激不尽。今日机缘巧合,得以与公主相见,妾身在此,向公主致谢,多谢公主相助之恩。”说罢,凌雪珺起身,对着晋阳公主行了一礼。 “谢我做甚?”晋阳公主嘴角一撇,然后瞥了凌雪珺一眼,缓缓说道,“我那么做,又不是为了你。” 凌雪珺:“……”此时凌雪珺汗都快下来了。晋阳公主啊,你就算对我夫君有意,也不用说的这么明吧?你让我怎么回你这话啊? 正在凌雪珺万分尴尬,不知道再如何把这话接下去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哎,六姐,你来得可真早啊!怎么出宫的时候,也不叫我一起啊?” 晋阳公主淡然一笑:“我有事,要先出宫,便没叫你。” 那声音应该是南阳公主的声音。凌雪珺转头一看,果然看见南阳公主摇着一把团扇走了进来。她顿时觉得南阳公主简直犹如天仙一般,在自己无助的时候,她便出现来救自己了。于是,她赶紧站起来,向南阳公主行礼:“见过南阳公主。” 前世凌雪珺是见过南阳公主的,自然认得她。可这一世,南阳公主还未见过凌雪珺,自然认不得她。于是,她上下打量了凌雪珺一番,问道:“这位夫人是哪家的?我以前好像没见过呢。” “妾身乃昭武校尉顾骞之妻凌氏。”凌雪珺赶紧回答道。 听了凌雪珺的话,南阳公主怔了怔,问道:“你是凌铉的妹妹?” 闻言,凌雪珺一怔。这南阳公主一听自己报出身份,便知道了自己是凌铉的妹妹,看来,她定是打探过凌铉的家世的。她会如此关注凌铉的家人,那只能说,坊间那些传言应该是真的了。南阳公主真的看中了自己胞兄!   第73章 赏萤 见南阳公主一语道破自己与凌铉的关系,凌雪珺微微一笑,然后抬起头说道:“回公主的话,凌铉正是家兄。” 南阳公主又问道:“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凌雪珺点了点头。 南阳公主笑了起来:“难怪你你相貌长得如此好。” 凌雪珺:“……”这皇家公主说的话,怎么都让人不知道如何回答啊。如果谦虚一下,说自己相貌不好?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可总也不能自己说自己相貌好吧? 好在,南阳公主并没有让凌雪珺继续纠结下去,便走上前亲热地拉过她的手,说道:“我听三皇兄说,今日是家宴,来的都是自己人。你对着我,也别多礼了。我们先坐下说话。”说着她便拉着凌雪珺,一起坐在了蒲席之上。 见南阳公主对自己如此热情,凌雪珺颇有些不自在,坐下来之后,便对着她笑了笑。 南阳公主又仔细打量了凌雪珺一番,问道:“听说,你也是新婚不久?” 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妾成亲有两个多月了。” “那顾六郎对你可好?”南阳公主关切地问道。 凌雪珺刚要准备点头,便听见晋阳公主在一旁冷哼一声,说道:“这还用问吗?你看她面容红润,气色颇佳,便知道她在顾家的日子过得舒服了。” 闻言,凌雪珺瞥了晋阳公主一眼,没有吭声。 南阳公主笑道:“那便好!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嫁个好夫婿了。” 晋阳公主哼了哼,然后又拿起先前那本书继续看起来,似乎不想再搭理南阳公主与凌雪珺了。南阳公主也不管晋阳公主,拉着凌雪珺的手不停地问东问西。凌雪珺也一一作答。 不一会儿,陆云婷、陆云姗姐妹及吴翎也来了。 如今凌雪珺嫁给了顾骞,与陆家也算是近亲,陆云婷与陆云姗不可能当作没看见凌雪珺,面容讪讪地与她见了礼。让凌雪珺感到意外的是,吴翎对自己居然比陆家姐妹对自己亲热了许多,拉着自己的手,一脸真诚的笑容。而前世的吴翎,在自己嫁给顾骞之后,每回看见自己,都是一脸怨毒的眼神。难道这一世,不仅顾骞对吴翎不一样了,连吴翎对顾骞也不一样了? 正在这时,简家的姑娘简映媛也到了,凌雪珺也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大家便坐在一起随意聊着天。 没多久,李晃便叫人过来传话,说是客人已经到齐了,请姑娘们前往望月庐入席。 照例,男女客分房而食。今日女客来得不多,所以用饭的时候,特别安静。座上之人,皆是凌雪珺平日少有交道之人,与她们坐在一起,她感觉颇有些不自在,草草吃了点东西,便放下竹箸。 南阳公主看见凌雪珺没怎么吃东西,抬起头来,问道:“顾夫人,你怎么吃那么一点儿,可是不合胃口?” “多谢公主关心。”凌雪珺望着南阳公主,笑了笑,说道,“菜肴很是精致可口,妾已经吃好了。” “你吃的这么少?”南阳公主讶然道。 “嗯。”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便陪我们坐坐。”南阳公主说道,“一会儿待天黑尽了,我们再出去赏流萤啊。” “好。”凌雪珺应道。 待众人都吃好,晋阳公主叫人撤了席,大家漱口净手,坐在一起随意聊了一会儿家常。不知不觉,天已经慢慢黑尽,李晃便派了人过来请诸位姑娘前往后山赏萤。 南阳公主走上前,挽住凌雪珺的手,亲热地说道:“顾夫人,我们结伴去赏萤吧?” 凌雪珺微微一顿,然后点头道:“好。”然后她转回头,对着晋阳公主行了一礼,又跟其他几人打了个招呼,便与南阳公主一起离开望月庐,出了后门,来到南山下。 南山之下依山傍水,青草如垫,正是飞萤喜居之所。因而,至每年五月到八月,一入夜,南山下的流萤们便成群结队地飞了出来。人走进山间,身畔流萤围绕,仿若置身仙境,美不胜收。 南阳公主望着山边水旁不停飞舞的流萤,兴奋地拉着凌雪珺的手,笑道:“顾夫人,这里可真美。” 凌雪珺在丰阳时便时常看见流萤,因此看到这小虫倒也不像久阳深宫的南阳公主那么觉得稀奇,只笑了笑,并未接话。 正在这时,凌雪珺看见李晃等人在溪边摆上了草席,放上美酒茶肴,公子们围坐在草席两端,继续饮酒作乐。于是,她便推了推南阳公主,说道:“公主,齐王他们在那边,我们过去见个礼吧。” 南阳公主望过去,一眼便看见了凌铉,忙点头道:“好,我们过去吧。” 于是,凌雪珺与南阳公主走上前,与李晃等人见礼。见完礼后,凌雪珺偷偷瞥了南阳公主一眼,只见她不停地偷偷看凌铉。凌铉似乎也感觉到了南阳公主的目光,却不怎么敢回望她,神色之间颇有些不自在。 “你还在这里饮酒?不去赏月看飞萤吗?”凌雪珺对着顾骞问道。 “你们先去,我们再饮一会儿。”顾骞应道。 “那我们去了。”凌雪珺对着顾骞眨了眨眼。 顾骞对着凌雪珺微笑道:“对了,雪珺,前边那个浅湾处流萤甚多,你带公主过那边去看看吧。”说罢,他对着凌雪珺使了一个眼色。 见他如此,凌雪珺知道,他叫自己带南阳公主去浅弯,定有用意。于是,她转过头去,对着南阳公主说道:“公主,那我们去浅湾那边赏萤吧。” 南阳公主难得与凌铉见面,本不想离开,可是这里都是男子,自己也不好硬留在此,只好点头道:“好吧。”然后便与凌雪珺一起往前边浅弯处走去。临别之时,她还不忘回头看了凌铉一眼。而凌铉则紧绷着脸,似乎甚是紧张。 凌雪珺与南阳公主一边往浅湾处走去,一边闲聊着。南阳公主有意无意地便将话题往凌铉身上扯去:“顾夫人,令兄也快到弱冠之年了,为何还未说亲呀?”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早年我娘亲也相中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可惜两年前,那姑娘得了一场重病便没了。我娘觉得那姑娘虽未进门,不过,她也一直是把她当儿媳妇看的。别人刚去世,我们又为三哥说亲,她心里过意不去。想反正我三哥年岁也不大,三年后再为他议亲也无妨。就这样,我三哥便一直未再议亲。” “原来是这样。”南阳公主点了点头,一脸若有所思状。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浅湾边。真如顾骞所说,这里流萤众多,飞舞空中,甚为壮观。 “啊!”南阳公主一脸兴奋地叫道,“好多流萤啊,真的好漂亮!” 凌雪珺在丰阳见得多了,只微笑着站在一旁。 南阳公主拿起手中的团扇,便去扑流萤,扑了几下,一只也没捉住。 凌雪珺见状,忙走上前去,张开手,在空中轻轻一抓,然后转过脸来,对着南阳公主微微一笑,说道:“公主,你猜妾抓住流萤否?” 南阳公主一脸欣喜地跑上前来,笑道:“我看见了,你抓住了一只。” “那看看你猜对了没有。”凌雪珺将手慢慢伸出来,正待打开。突然,旁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且慢!” 凌雪珺一怔,抬起头来,却看见顾骞走上前来。她问道:“怎么了?” “雪珺,你先许个愿,然后再将手打开。如果你摊开手后,这只萤虫是发亮的,你的愿意便会实现。”顾骞说道。 “这是萤虫,肯定会亮着啊。”凌雪珺撇嘴道。 “那可不一定。”顾骞说道,“要看你的愿望能不能实现。不信,你试试。” “好。”凌雪珺不服气地望着顾骞,说道,“试就试!”然后她低下头,对着自己握着拳的手说道,“我希望天上掉一只金元宝下来,正好砸中顾六郎的头!” 顾骞一听,用双眼狠狠刮了凌雪珺一眼。 看他这般模样,凌雪珺嘿嘿一笑,慢慢摊开手,突然,她便愣住了。她手中那只流萤早已经灭了亮光,在她手心是盲目地乱爬着。 南阳公主一见,捂嘴笑了起来。 凌雪珺伸出手指,轻轻拨了拨那流萤,疑惑地说道:“它怎么不亮了。” 顾骞大笑道:“雪珺,老天不想让你的愿望实现。” 凌雪珺抬起头,撇了撇嘴,没说话。 这时,顾骞也伸出,在空中轻轻一抓,然后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你觉得我手中的这只萤虫是亮的还是不亮的?” “不亮!”凌雪珺没好气地回答。 顾骞微微一笑,然后说道:“那好,如果这萤虫亮着的,你便陪我去望月台赏月。”说罢,他放开手,一只萤虫打着灯笼便随风飞舞了起来。 凌雪珺愣了愣,问道:“为何你这只萤虫会亮,我那只不会?” 顾骞唇角一抿,说道:“因为老天觉得我的头不该被金元宝砸,老天觉得你应该陪我去望月台赏月。” 凌雪珺一听,瞪了一眼顾骞。 “雪珺,现在你是不是应该陪我去望月台了?”他拉过她的手。 凌雪珺忙转头看了南阳公主一眼,小声地说道:“公主还在这里呢。” “没事儿。”南阳公主一听,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夫妻俩尽管去赏月,我一个人在这里走走便是。再不然,我去找六姐她们玩。” “你看,公主都不介意,你可没有借口了。”说罢,顾骞又对着凌雪珺使了个眼色。 凌雪珺一见,便明白了顾骞的意思。他定然是想让南阳公主单独留下,好让凌铉与她说话。于是,她转过脸,对着南阳公主赧然一笑:“公主,那妾身失礼,便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南阳公主一脸微笑地挥了挥手。 顾骞也对着南阳公主行了一礼:“臣告退!”然后便牵着凌雪珺的手,往望月台走去。 走了几步,凌雪珺转过头,看见南阳公主还站在原地,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与顾骞。看见自己回过头,她赶紧笑着向着自己挥了挥手。 今日南阳公主着了一件霜色的绣芙蓉花上裳,下身着了一条藕荷色烟罗群。在月色的映衬下,那衣裙似乎染上了荧光似的,闪闪发亮。不时有流萤从她身畔飞过,映衬着她那秀丽的容颜,犹如天仙下凡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眸。 如此佳人,可惜三哥无福消受啊!   第74章 插柳 南阳公主看见凌雪珺与顾骞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朋色中,她才把笑容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稍显落寞的神情。此时,她在心里,无比羡慕凌雪珺。 从凌雪珺与顾骞之间说话时的神情语气来看,二人夫妻感情似乎很是要好。特别是顾骞,在看着凌雪珺的时候,那眼中浓浓的情意,掩都掩不住。也不知道以后,自己是否有凌雪珺这般的福气。 她想到先前与凌铉见面之时,他似乎在有意在回避着自己。看来,他对自己是无意了。想到这里,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往回走去,准备去寻晋阳公主等人。 正在这时,她听见前边传来隐隐的脚步声,抬眼一看,却是凌铉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南阳公主又惊又喜,叫道:“凌公子!” 听到她的声音,凌铉似乎微微一顿,停下脚,向着她望了过来。当他看清站在月光中的南阳公主时,人似乎有片刻的怔忡,然后面上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起来。就在南阳公主以为凌铉会被自己吓得转身逃掉的时候,没想到他居然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走了过来。此时,笑容慢慢印在了南阳公主的面上。看来,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正在南阳公主心思千回百转之时,凌铉已经走到她面前。只见他对着她,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说道:“臣凌铉见过公主。” “免礼吧。”南阳公主微笑道,“凌公子独自一人过来,也是来赏流萤的?” 凌铉犹豫了片刻,然后点头应道:“是。” “那可正好,先前顾公子与令妹去望月台赏月了,我便落了单。如今凌公子来了,我们俩正好可以结伴去赏萤。”说罢,南阳公主一脸灿然地望着凌铉。 凌铉抬起头,看着南阳公主比天上的明月还好看的面容,不禁呆了呆。随即,他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她,口中轻声说道:“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南阳公主扬了扬眉。 凌铉顿了一下,说道:“男女授受不清,若是惹了他人闲话,对公主不好。” “我不怕。”南阳公主抿嘴一笑,望着凌铉,大着胆子说道,“我就是想与你授受不清。” 闻言,死脑筋的凌铉一呆。他没想到南阳公主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番话。他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凌铉傻乎乎的模样,南阳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要赏萤,还不快走啊!”说罢,她便转身往回走去。 “公主……”凌铉终于出了声。 南阳公主转回头,歪着脑袋看着凌铉,问道:“你还有话要与我说?” 凌铉局促地看着南阳公主,说道:“公主,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当不起公主这份厚意。” 听到凌铉这么说,南阳公主一愣。 凌铉心里有些紧张,忙垂下眼,不敢看她。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僵了半晌,终于,南阳公主开口说道:“你的心上人是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哪家的姑娘?与你相识多久?你们是什么时候定情的?” “啊?”这下换凌铉愣住了。他原以为自己说了有心上人,南阳公主羞怒之下便会拂袖而去,没想到她居然还要刨根问底。那自己该说谁呢?他赶紧在脑海里把自己认识的姑娘都拉出来过了一遍,然后无奈地发现,与自己熟识的姑娘,都是自家姐妹,其余的姑娘,自己根本没怎么注意过。此时让他临时抓个人出来,还真抓不出来。 看凌铉半晌回答不出来,南阳公主笑了一声,说道:“你不用再想了,我知道你是骗我的。” “啊?”凌铉抬起头来,直愣愣地望着南阳公主。 “我告诉你,我母妃早把你的家世打听清楚了。你不仅没有说亲,也没有议亲的对象。”南阳公主又说道,“你跟我说你有喜欢的人,是想让我对你死了心吧?” 听到她这么说,凌铉心头更慌,更不敢看她了。 这时,南阳公主突然走到他近前,两人中间余了不足一尺。然后,她瞪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见南阳公主如此,凌铉颇有些不自在,叫了一声:“公主……”后面的话,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见他这般模样,南阳公主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对着他说道:“三郎,你知不知道,这小小的萤虫,许愿可灵了。” “许,许什么愿?”凌铉问道。 南阳公主笑了笑,伸出手,往空中一抓,将那只正准备从两人之间飞过的流萤一下抓进了手心。然后,她抬起头,对着他说道:“先前,顾公子说的,当你抓住一只萤虫的时候,可以许下一个心愿。如果你放开手之时,这萤虫还是亮着的,你的心愿便可以实现。” 说到这里,南阳公主抬起头来,对着凌铉嫣然一笑,说道:“所以,现在,我也要许一个心愿。如果我放开手的时候,萤虫是亮的,你可否帮我实现这个心愿?” 看着南阳公主美丽的面庞,凌铉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他觉得,她的心愿不外乎就是陪她赏流萤之类,帮她也无妨。 见他点了头,南阳公主微微一笑,然后闭上眼,口中轻轻说道:“我要凌铉喜欢我!一生一世,都喜欢我!” 凌铉听到她口中说出的心愿,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响,然后整个人便傻了。 南阳公主睁开眼,望着呆呆地凌铉,面上浮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说道:“三郎,如果我摊开手心,这萤虫还在发亮,你可要记得,你先前答应我的话。” 凌铉紧紧盯着她,抿着嘴,没有说话。 南阳公主低下头,望着自己那握成拳头的手,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自己若松开手,那萤虫的灯灭了,自己真的就能放下他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情略微放得平静,然后把手轻轻松开。 凌铉看着她的手指慢慢摊开,心里突然一紧。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这萤虫的灯亮着,还是熄灭?正在他脑袋昏昏沉沉之际,一个闪着绿光的亮点,从南阳公主的手中升起,在空中翩翩起舞。 “啊!快看!”南阳公主欣喜的大叫,“它的灯是亮着的。” 看着那可爱的小亮点,凌铉竟然觉得自己心中舒了一口气。当他感觉到自己的异样时,他一惊。难道,自己心中也是希望它亮着的? 看着那只萤虫慢慢地飞远,南阳公主回过头来,望着凌铉,问道:“三郎,它是亮着的,我的心愿是不是该实现了?” 凌铉看着南阳公主,只觉得此刻她的眼睛,就像雪山下的清泉一般,晶莹剔透,不知是倒映着月光还是流萤之故,还隐隐闪着光。而在那光影正中的人,便是自己。 凌铉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似的,柔软得发疼。 “三郎,你是不是会帮我实现心愿?”南阳公主又叫着他。 她的声音对他来说,像有魔力似的,让他忍不住点了点头。 见状,南阳公主先是一愣,接着惊喜地说道:“你真的答应了?” 凌铉顿了顿,然后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郎!”南阳公主一把抓住凌铉的手,“我……”话未出口,眼泪却已掉落下来。曾经以为只是自己一人的心意,如今终于得到他的回应。她觉得,世间没有什么事,会比这个更美妙的了。 看出她的泪水,凌铉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他伸出手,将她脸颊上的泪水轻轻拭去,正待抽回自己的手,不想却被她一下抓住。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反过手来,将她的手捧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 这边,顾骞与凌雪珺从浅弯出来,便往望月台的方向走去。 “六郎,南阳公主已经看不见我们了。”凌雪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松开顾骞的手,说道,“我们找个地方歇息吧。” 顾骞转过脸来,瞄了她一眼,说道:“我们不是去望月台赏月吗?” “真要去呀?”凌雪珺讶然道。 “你以为呢?”顾骞望着她。 “我以为就是敷衍南阳公主的。”凌雪珺老老实实回答的。 “对南阳公主是敷衍,对你不是!”顾骞重新将凌雪珺的手拾了起来,握在掌心之中,“不是许了愿让你陪我去望月台赏月吗?当然要去了才算达成心愿嘛。” 凌雪珺无奈,笑了笑,说道:“你若真想去,那,那便去吧。” 顾骞微微一笑,然后拉着凌雪珺继续往前走去。刚走到一个拐角处,他突然听到了什么声响,忙停下脚,然后赶紧拉着凌雪珺躲到了旁边的树丛中。 “怎么了?”凌雪珺问道。 “嘘!”顾骞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抬起头,透过树叶的缝隙往前边望去。 见状,凌雪珺心中甚是好奇,便踮起脚循着顾骞的目光向前一望。当她看清楚前边出现的人时,人不禁一呆。 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一对年轻男女正站在溪边观月赏萤。那男的,是齐王李晃,而女子,竟然是吴翎。 见状,凌雪珺皱着眉头,悄声问道:“吴翎怎么会与王爷在一起?” 顾骞顿了片刻,说道:“许是凑巧遇到,便一起赏萤吧。” “会有这么巧?”凌雪珺撇了撇嘴,说道,“怕是有心的吧?就是不知道是王爷有心,还是那吴翎有心。” “雪珺,不可妄自揣测王爷。”顾骞说道。 闻言,凌雪珺不满地哼了哼,不吭声了。 见凌雪珺不高兴了,顾骞便拉着她的手往一旁走去,口中还说道:“雪珺,我们从另一条路去望月台。” 凌雪珺心中虽然对顾骞先前说自己有些不满,可因为李晃与吴翎就在附近,她也不敢大动,只能任由顾骞拉着自己往另一条道走去。只是,她心里还是有着隐隐的不安。走了几步,她回过头去,望向溪边站着的吴翎与李晃。正在这时,吴翎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引得李晃极为开心,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听到这笑声,凌雪珺心头像堵了块石头似的,极为不舒服。而先前那种不安之感,却愈发强烈。   第75章 喜欢 其后,凌雪珺与顾骞都很默契没有再提起李晃与吴翎,不过,此事仍然在两人之间造成了一些困扰,以致于他们俩也没什么心情赏月,只在望月台草草走了一圈,便走了回来,坐在顾骞等人先前饮酒的草席上,等着其他赏萤之人归来。 没想到最先归来的,居然是凌铉与南阳公主。看见两人不但一起回来,而且还是肩并肩。这姿势,看起来就很亲热。 见状,凌雪珺不禁一愣。 她又看了看两人的表情,凌铉虽然有几分拘谨之色,但南阳公主却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待二人走到近前,南阳公主亲热对着自己叫道:“雪珺!” 凌雪珺又是一愣。 雪珺?先前还称自己为顾夫人,现在怎么就变成了雪珺了?她用问询的目光望着凌铉,只见他心虚地移开眼。 见此情景,凌雪珺在心里大叫道:有古怪!绝对有古怪!呆会儿一定要找过机会问个清楚。于是,凌雪珺转过头看向顾骞,只见他也回了自己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今天这个夜晚,意外之事,可真多啊! 后来,晋阳公主等人回来了,南阳公主不好再和凌铉凑在一起,便过去与几个姑娘说起话来。 凌雪珺见状,对着凌铉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起身,走到一僻静之处。不一会儿,凌铉便跟了过来。 凌雪珺见凌铉来了,忙迎上前去,叫道:“三哥,你可与南阳公主说过话了?” 凌铉一顿,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说过了。” “那她怎么说?”她问道。 “我跟她说,我另有心上人了。”说到这里,凌铉摇头一笑,说道,“没想到,她一下便戳穿我是在说谎。我实在圆不过去,便认了。” 凌雪珺又问道:“那你没有说服她对你死心?” 凌铉苦笑一声:“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去说服她?” 听到这话,凌雪珺一愣。半晌,她才问道:“三哥,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南阳公主?” 凌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 “喜欢还是不喜欢,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凌雪珺说道。 “我……我真不知道。”凌铉轻声说道,“雪珺,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准备科举考试,一心只读圣贤之书,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姑娘。虽然以前也议过亲,但我对张家那姑娘也没见几次,只知道她有些腼腆,不爱说话,其他便也没什么印象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喜欢一个姑娘,是什么感觉。所以,你问我喜不喜欢南阳公主,我还真不知道。” “那你跟我说说,你对南阳公主是怎么个感觉?”凌雪珺问道。 什么感觉?凌铉愣了一下,然后脑海中便出现南阳公主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绽着笑颜,脆生生地说道:“我许的心愿便是,我要凌铉喜欢我,一生一世,都喜欢我。” 他的心突然猛然跳动起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奇异感觉,在他全身蔓延着。 “三哥,你说话啊。”凌雪珺催促道。 “我对她的感觉。”凌铉抬起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喃喃说道,“我看见她的时候,会有些紧张,不敢看她。可她不在我面前,我又觉得少了点什么。我本来想去拒绝她的,可是,她一跟我说,她要我喜欢她,我便不由自主的答应了。我觉得,她要我做的事情,我根本拒绝不了……”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热得发烫。 听到凌铉红着脸在自己面前这番话,凌雪珺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三哥,你这便喜欢南阳公主了。” “这便是喜欢吗?”凌铉笑了笑,然后说道,“那我便是喜欢她了吧。” “嗯。”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 “对不起,雪珺。”凌铉看着凌雪珺,带着歉意说道,“你让我做的事,我没有能做到。还有,南阳公主说,她要回去求太后赐婚,还让我回去给郡主说,让郡主也去请太后赐婚。我也答应她了。雪珺,你不会生三哥的气吧?” “三哥,你向我道什么歉啊?”凌雪珺笑道,“你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心心相印,这是好事啊。我为何要生气啊?” 凌铉愣了愣,问道:“你不反对我与南阳公主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反对?”凌雪珺说道,“他们李家两兄弟争皇位,关我们凌家什么事?他们谁胜谁负,我才懒得管呢!我只希望我三哥能够娶到自己喜欢的人,一生平安便好!” “那你之前叫我去拒绝公主?”凌铉又问道。 “以前,我以为你不喜欢南阳公主,齐王又让我来劝你,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说到这里,凌雪珺抬起头来,对着凌铉一笑,“如今,三哥你既然与南阳公主心意相通,我这个做妹子的,自然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 “可,可你怎么跟六郎交待?”凌铉关心地问道,“他会不会因此冷待你?” “没事的。”凌雪珺微微一笑,“对我来说,三哥你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更重要的。” “雪珺。”凌铉握住凌雪珺的肩膀,动情地说道,“谢谢你。” “谢我作甚?”凌雪珺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虽然出嫁了,可我们还是一家人呀。” 凌铉点了点头:“你不管嫁到哪里,都是我们凌家的女儿,是我的妹妹。” 凌雪珺又笑了笑,说道:“对了,三哥,你回去会劝劝明慧郡主,让她在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夺位之争中,保持中立,不要支持任何一人。” “为何?”凌铉问道。 “三哥,你想想,你若娶了南阳公主,那我们凌家与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有了亲缘关系,无论到时他们哪一个上位掌权,都不会为难我们凌家。”凌雪珺向凌铉分析道,“可我们若支持了其中一个,到时上位的如果是另一个,肯定会对我们不利的。与其这样,倒不如一个都不支持,也不反对他们任何一个,我们只要静观其变便好。” 凌铉点了点头,说道:“雪珺说的甚有道理,我回去跟郡主说。” “嗯。”凌雪珺望着他,笑了笑。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顾骞的声音:“雪珺,快出来跟王爷行礼,我们要回去了!” “来了!”凌雪珺高声应道,然后转过头,对着凌铉说道,“三哥,我先回去了,过几日我会找机会来郡主府,到时我们再说话。” “好。”凌铉点了点头。 兄妹俩就此别过,凌雪珺走了回去,与顾骞一起向李晃等人行礼告别,然后两人便出门乘坐马车离开。 “雪珺,你三哥与南阳公主的事情怎么样了?”果然,上了车没多久,顾骞便问起了此事。 凌雪珺顿了顿,说道:“三哥跟我说,他改变主意了。” 顾骞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凌雪珺,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凌雪珺转脸看了看顾骞,说道:“三哥好像也对那南阳公主有意,所以,他不可能再拒绝南阳公主。” “哦。”顾骞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啊!”然后便没说话了。 凌雪珺看着他,问道:“你不会因此生我三哥的气吧?”凌铉来京城的时间不长,相交的朋友不多。在他心里,可真心把顾骞当朋友的看待的。如果顾骞因此与他疏远,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的。 闻言,顾骞一愣,随即望着凌雪珺一笑,说道,“怎么会?” “那你为何不说话了?”她问。 “我只是在想,怎么跟王爷说这事,才让他不会对你三哥生了嫌隙。”顾骞说道。 顾骞此话,凌雪珺深表赞同。毕竟,照前世来看,这李晃很快便是太子了,以后还要做皇帝的,可不能让他对凌铉生了嫌隙。于是,她说道:“六郎,你跟王爷说一声,我保证,明慧郡主不支持淮王的。” “你别担心。”顾骞微笑着将凌雪珺的手捉住,放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说道,“此事,我自会妥善处理的。” “你真不介意我三哥没听你的劝,执意想要尚主?”凌雪珺又问道。 “当然不介意。”顾骞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我之前不知道你三哥对南阳公主有意,才会让你去劝他的。如今,既然他也有意于南阳公主,我自然不会再难为他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又说道:“我知道,如果一个男子,不能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那种绝望的感觉……”话未说完,只听他长叹了一声,便没声音了。 看顾骞一脸深有感触的模样,凌雪珺突然想要开口问他,他娶自己的时候,会不会便是这般绝望的感觉。可是,她怕自己这话一出口,与他闹僵了,便收不了场。于是,她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几日后,消息传来,太后为南阳公主与凌铉指了婚。 知道凌铉终于如愿以偿,凌雪珺心里欢喜不已,便打算以到郡主府为兄长贺喜为由,回去一趟。 次日一早,她收拾妥当,便往陆夫人房里走去。她打算给陆夫人问安之后,再回郡主府去。没想到,她一进门,便看见凌夫人一脸憔悴地坐在屋中,手中握着布巾,面颊之上似乎还隐隐有着泪痕。 凌雪珺见状,惊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陆夫人抬头看了凌雪珺一眼,然后又低头小声抽泣起来。 见陆夫人如此,凌雪珺心里快急死了,忙叫道:“哎呀,母亲,你先别顾着伤心!到底什么事?你跟我说啊!” “雪珺……”陆夫人颤巍巍地开了口,“我没事,我只是替阿蓁难过!阿蓁这孩子,可真命苦啊!” 听陆夫人这么说,凌雪珺心里一沉,忙问道:“王妃她,她怎么了?” 顾蓁这几日也快生了,难道她出了意外?可她前世明明平安诞下了小公子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时,凌雪珺又听到陆夫人恨恨说道:“那个吴翎,枉我以前对她那么好,还想将她配与六郎。没想到,她居然是这般无耻的女人!幸好当初六郎没看上他!” 听到陆夫人如此说,凌雪珺一愣,问道:“母亲,王妃的事,与吴翎有关?” “怎么不关她的事?”陆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她都要做齐王的侧妃了!”   第76章 侧妃 陆夫人的话,听在凌雪珺的耳中,像一记惊雷,震得她几乎辨不明方向。前世守着顾骞不肯嫁人的吴翎,这一世居然要嫁人了,而且,还是嫁给齐王做侧妃! 正在凌雪珺昏昏沉沉之际,她又听到陆夫人幽幽地说道:“阿蓁没几天就要生产了,齐王居然在这个时候要纳侧妃,完全不顾阿蓁,也不怕她动了胎气!”说着,陆夫人又抹起了眼泪。 想到身怀六甲的顾蓁,凌雪珺心头也是一黯。前世自己怀孕的时候,被吴翎设计没了孩子,后来还没了命,没想到这一世,被设计的换成了顾蓁。也不知道这吴翎究竟是什么妖怪变的,心这么黑。 待陆夫人心情平复了些,凌雪珺又问道:“母亲,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王妃?宽慰宽慰她?” “我还是先不要去了。”陆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去了,忍不住会哭,只会让阿蓁更伤心,说不定一言不合还与齐王吵起来,阿蓁夹在其中,日子更不好过了。还是你与六郎抽个空去看看阿蓁吧。” “那我们今天就去吧。等六郎散值之后,我们便去看王妃吧。”凌雪珺说道,“这个时候,王妃心里是最难受的。有亲人去看看她,开解她几句,说不定她会想得开些。” “嗯。”陆夫人拉过凌雪珺的手,一脸感慨地说道,“雪珺,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不怕你多心,当初母亲真的没看中你,倒不是说你不好,只是你父亲的官职实在太低了,与我们顾家确实不太相配。不过,六郎执意要娶你,我也拗不过他,想着他喜欢便好,也就顺着他的意了。现在看来,六郎的眼光真的没错,你才是我们顾家的好媳妇!” 凌雪珺笑了笑,在陆夫人面前夸起顾骞的好来:“母亲,六郎执意要娶我,那也是因为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儿。母亲也知道,在云延山狩猎之时,他为了救我,与我在山野中独处了一夜,他觉得自己害我名节受损,才不得不娶我的。不然,他不会不怕你的话的。” 听到凌雪珺这么说,陆夫人抬起头来,一脸诧异地说道:“这些话谁跟你乱说的?” 闻言,凌雪珺一愣:“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了。”陆夫人说道,“六郎明明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要娶你的。早在你们在云延山出事之前,也就是去年我们在明慧郡主的别院赏牡丹之后,六郎就来问我是否看见过你,对你印象怎么样。我觉得不对劲,便问起他怎么回事。他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后来在我追问之下,他便承认了他对你有意,想要向凌家求娶你。” 说到这里,陆夫人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只是当初我看中的是吴翎,就没答应他。后来,你们在云延山出了那事,他便写信将你们的事告诉了他爹爹,他爹爹答应他向凌家求亲,我也就不得不同意了。幸好当初他执意要娶你,不然,按我的意思,吴翎这个贱婢怕就进了我们家门了。” 听到陆夫人这话,凌雪珺心中大为吃惊。顾骞在去云延山之前,就向母亲提出过要求娶自己?这怎么回事?难道,这一世的顾骞,真的与上一世的顾骞不同了?他真的不喜欢吴翎了? “对了,雪珺,你昨晚不是说,今日要回郡主府向你兄长贺喜吗?你还抽得出空去齐王府?”陆夫人又问道。 凌雪珺连忙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对着陆夫人笑道:“有空的。我马上差人去给六郎带个信儿,让他散值后直接去郡主府接我,我与他一道去王府探望王妃。” “好孩子。”陆夫人拍了拍凌雪珺的手,说道,“那你也别耽搁了,快去郡主府吧。” 凌雪珺怕自己走了之后,陆夫人一个人在屋里胡思乱想,忙关切地问道:“母亲,不要我再陪陪你吗?” 陆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儿。一会儿我去佛堂诵诵经,礼礼佛,心静了,就好了。” “那好。”凌雪珺笑了笑,说道,“母亲,我这便出门去了。” “对了,雪珺,你不是说亲家母过几日准备回丰阳,向你祖母禀告你兄长与南阳公主的婚事吗?母亲这里还是几枝上好的人参和灵芝,你一会儿一起拿过去,请你娘亲带给你祖母,也算是我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吧。” 凌雪珺一听,忙笑着应道:“多谢母亲。”陆夫人肯把她珍藏多年的人参、灵芝拿出来送给自己的家人,这可是前世完全没有过的事情啊!看来,这一世她总算是真心把自己当儿媳妇看待了。 郡主府,尹氏看到陆夫人送的礼物这么贵重,先是有些吃惊,接着便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着,笑得合不拢嘴。见尹氏这般模样,凌雪珺笑着打趣道:“娘亲都如此爱不释手,回去祖母见了,肯定会更喜欢的。” 听到凌雪珺的话,尹氏回头瞪了她一眼,嗔道:“你现在还敢取笑娘亲了啊?” 凌雪珺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尹氏哼了哼,说道:“你以为娘亲真这么势利,就看中这人参和灵芝啊!这东西虽然贵重,但娘亲更看重的是陆夫人的这份心意。她肯送我们家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是看在你的面上,表明她看重你。娘这么高兴,完全是因为你婆母喜欢你。这样一来,你在顾家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听了母亲这么说,凌雪珺有几分汗颜,更多的则是感动。她上前搂住尹氏,把脸贴到母亲的肩上,撒着娇说道:“还是娘亲疼雪珺。” “你们三个都是娘亲身上掉下的肉,有哪个娘亲不疼的?”尹氏笑道。 “嗯。”凌雪珺吸了吸鼻子。 尹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太后将南阳公主指给了你兄长,也不知咱们家伺候得了那个公主不?” 凌雪珺一听,忙说道:“娘亲,那南阳公主我也见过,性子极好,对人和善,更是对三哥一片痴心。想必以后母亲定能与她和睦相处的。” “你三哥与公主成婚后,便不能住在我们凌家,要住到公主府去。我总感觉好像自己儿子入赘到了别家似的。”尹氏心里还是不舒服。 凌雪珺笑了笑,又说道:“娘亲,你觉得让三哥娶个他不喜欢的人,虽然每天都在你跟前,却日日愁眉不展的好?还是让他娶个自己喜欢的人,夫妻和顺得好,虽然不能每日见到,可每回出现在你面前都是夫妻恩爱,笑逐颜开的模样更好?” 闻言,尹氏没有吭声。 “再说了,这哪跟入赘一样了?”凌雪珺又说道,“三哥与公主成婚后,所生的孩子,还不是都跟着咱们家姓凌吗?而且你看大伯,他也是娶了郡主之后,住在这郡主府的,这京城上下没有人因此看轻他吧?郡主对我们凌家的孩子,都像自己亲身骨肉一般看待,哪儿不好了?” “可我以后就难得跟你三哥见面了啊。”尹氏叹声道,“你看你祖母,跟前就你二伯,你爹和大伯几年都难得看见一回。我可不想也这般,几年都见不到我儿子。” “娘亲,你说到这事,我倒想起来,顾骞前几日跟我说,想在京里为爹爹谋个职位,让我们一家都进京来。”凌雪珺笑着说道,“娘亲,要不你想法子说服爹爹,让他进京?如果爹爹答应来,你回去把阿铖也带来,若舍不得祖母,把她老人家也一起接进京来,我们再在公主府附近找处宅子,一家人不是又能常常见面了吗?” 听到这番话,尹氏甚为心动:“那好,我先想办法说服你父亲。若我不行,我再叫你祖母去跟他说。” “嗯。”凌雪珺心中一喜,忙不迭地点着头。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听到明慧郡主从宫里回来了,两人便一起去了和风院见郡主,路上碰到凌玉柔,便一起过去。进了屋,趁着母亲与凌玉柔说话的时候,凌雪珺又悄悄问起明慧郡主关于支持李晃与李旸之事。 明慧郡主放低声音,对凌雪珺说道:“雪珺,你放心,伯母心里有分寸的。阿铉把你的话带给我了,伯母也觉得你说得对,如今这情况,只要我不明确支持或反对其中一方,无论他们哪一方上位之后,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郡主,我们面上也要维持好与齐王和淮王的关系吧?”凌雪珺问道。 “当然。”明慧郡主点了点头,“齐王那边由你通过顾六郎来维持,淮王那边自然由你三哥通过南阳公主来维持。” “好。”凌雪珺又说道,“对了,我晚些时候还要去一趟齐王府。” “是因为齐王要纳侧妃的事?”明慧郡主问道。 “是。”凌雪珺应道。 明慧郡主冷冷一笑,说道:“那个吴翎也是个角色,能够让齐王在王妃快生产的当口纳她为侧妃。” 凌雪珺叹了一口气,没说话。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顾蓁倒是一直对她挺好的。如今见她如今如此不如意,她心里也很为她难过。 “你去了,便好好劝劝齐王妃吧。”明慧郡主又说道,“此事已定,不管她哭她闹,都无济于事的。她现在要做的,是平安诞下腹中的孩子,最好这一胎她能得男,这样,她在王府的地位一时之间便无人能撼动了。” “我会好好劝她的。”凌雪珺点头道。 散值后,顾骞来郡主府接到凌雪珺,两人便一起去了齐王府。   第77章 交心 顾蓁已近临盆了,身子沉重,挺直身子坐着不太方便了。小说 wWw.Lwxs520.cOm为了能舒服一点,她在与凌雪珺和顾骞说话的时候,便半靠在美人榻上。侍女拿了一个软垫放在她腰后,让她靠着,便没那么辛苦了。 待侍女安置顾蓁好,凌雪珺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面色虽不是很好,但精神尚可,这才将心放了下来。 顾蓁觉得自己坐得舒服了,这才抬起头来,对着顾骞与凌雪珺问道:“六郎,雪珺,你们俩怎么想起今日过来看我?” 凌雪珺笑着说道:“母亲想着王妃这几日就快临盆了,心里不太放心,叫我和六郎来看看王妃呢。” 顾蓁淡淡一笑,说道:“雪珺,你没跟我说实话吧?” 闻言,凌雪珺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顾蓁抬起头,定定看着凌雪珺,说道:“你们这回来,怕是母亲是听到王爷要纳吴翎为侧妃的消息,怕我想不开,才叫你们来看看我吧?”说到这里,顾蓁又笑了笑,“如果真的只是不放心我和腹中的胎儿,母亲她为何不亲自来?反而叫你们这对没生育过孩子的小夫妻来?” 见自己的话被顾蓁揭穿,凌雪珺忙求助地望向顾骞。 顾骞看了凌雪珺一眼,然后对着顾蓁唤道:“阿姊……”然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此情形,顾蓁笑了笑,对着凌雪珺与顾骞说道:“你们回去跟母亲说,我没事的,让她别担心我。” “王妃,你真能想得开?”凌雪珺小心翼翼地看着顾蓁。 “、想不开,又能怎么样呢?”顾蓁苦笑道,“没有吴翎,还会有张翎,王翎的。他是皇子,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就算是现在,王府里也不只我一个人,只是那些没有名分而已。日后,若是王爷得了势,想必女人会越来越多的。对这些,我心里早就明白的。” 凌雪珺叹了一口气,说道:“母亲是觉得,就算齐王要纳侧妃,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啊。她想不明白,王妃你就快生产了,王爷为何非要在这当口纳那个吴翎啊?” 顾蓁默了默,说道:“因为,那吴翎也怀孕了,等不得了。” “什么?”凌雪珺大吃一惊,“她还未进门,就先有了身子?” “嗯。”顾蓁点了点头,冷然说道,“她应该才上身没多久,应该没什么人知道,王爷只要马上纳她进府,便能将这件事掩盖住!不然,再拖下去,她月份大了,有心的人一算孩子出生的时日,便什么都清楚了。此事若被淮王那边知晓了,怕他又会拿此事作文章,对王爷不利。” 此时,凌雪珺还是处在极度的震惊中。她没想到,这一世吴翎不仅勾.搭上了李晃,而且还是先孕后嫁。可前世她一直对顾骞一心一意的啊,这一世,怎么改变了这么多? 顾蓁又说道:“我如今是什么也不想了。只希望这一胎能得个儿子,下半年也算有个依靠了。”说罢,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面上的神色有几分爱怜,更有几分担忧。 顾蓁这一胎是男是女,凌雪珺倒是知道的。于是,她对着顾蓁笑着说道:“王妃,放心,你这一胎一定是男儿。” 顾蓁只当她是安慰自己,笑了笑,说道:“但愿吧。” 凌雪珺又劝慰道,“王妃,你也别多想,如今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到时,就算那吴翎有了身孕又怎么样?就算她这一胎就生个儿子,又怎么样?只要有你在,她就扶不了正,她的孩子就是庶子,永远都越不过我们小公子去的。” 听了凌雪珺的话,顾蓁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为了我几个孩子,我也要活得比那吴翎强,不然,我的孩子就没依靠了。” “王妃能这么想便对了。”凌雪珺笑着说道。 顾蓁转过眼来,一脸感慨地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还是你福气好,有六郎这么对你。” 凌雪珺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对,顾家的家规,年过四十无子才能纳妾。”说罢,她抬眼看了看顾骞,玩笑道,“六郎,只好委屈你了。” 顾骞一听,恨恨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雪珺,六郎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纳妾啊?”顾蓁笑着说道,“顾家的家规,虽说不能纳妾,但房里也可以有一两个暖床的侍女,六郎可从来没有在房里放过人啊,他可是对你一心一意的。” 听了顾蓁的话,凌雪珺一怔。陆夫人说顾骞喜欢自己,现在顾蓁也说他喜欢自己。难不成,他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她们俩都被他骗了?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顾骞。 顾骞见她望过来,面色虽然有些微微泛红,但看着她的双眼却饱含着情意。 与他眼神一碰上,凌雪珺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踏空了一下,前世对他的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开始在她身体里涌动着。 难道,这一世的顾骞,真的是喜欢自己的?她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回府的路上,顾骞与凌雪珺虽然同坐在马车里,但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怎么说话。 凌雪珺正在愣神,突然,她感觉自己手背一热,随即自己的手,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掌心之中。 她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顾骞。 他对她微微一笑,说道:“雪珺,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我答应你,我今生今世,都只有你一个女人。” 听到他的话,想起陆夫人与顾蓁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凌雪珺的心猛然一跳。她呆呆地望着他,愣了半晌,问道:“顾骞,你,你真的喜欢我吗?” 闻言,顾骞先是一怔,随即扬了扬眉,说道:“不喜欢你,为何要娶你?” 凌雪珺顿了片刻,说道:“你娶我,不是因为在云延山的时候与我在山野独处了一夜,不得不娶我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那天进山打猎的人那么多,你出事的时候,只有我来找你?”顾骞问道。 凌雪珺一愣。是啊,那时已经不早了,顾骞找到自己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要知道,天黑之后在山林里是极其危险的。如果他不喜欢自己,他完全可以不来寻自己,反正,自己的死活也与他无关。 “雪珺,我为你做了那么事,你感觉不到我的情意吗?”他捏了捏她的手。 她抬起头来,呆呆望着他,问道:“你,你为我做过什么?” 闻言,他先是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那你说给我听啊。”她说。 听到她这话,他抬起眼,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手与她的手紧紧相扣,然后说道:“那你说,我若是不喜欢你,为何每回与你对弈时,都费尽心机与你下成和棋?” “啊?”她傻傻问道,“你为何要与我下和棋?” 见她这般不开窃,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是想与你一直分不出胜负,便可以与你多下几回,多见你几回呀。” 她一怔,又问道:“还有呢?” 顾骞继续说道:“还有,我若是不喜欢你,会知道你出了事,便什么也不顾地来寻你?” 她顿了顿,说道:“这个,你先前已经说过了。” “那,如果我不喜欢你,会明知道你喜欢的许鞅,还是坚持要娶你?” 听到他这话,凌雪珺一呆。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许鞅了?当初想嫁给许鞅,还不是为了想要避开他。于是,她对着他大声音说道:“你冤枉我!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许公子!我当初去找他,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为了我的名声才不得不娶我,我怕你心里喜欢的是别人,所以,我才不愿嫁给你的。” “那好,这个怪我事先没有与你交代清楚,算是我的错。那我又问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成亲之后,为何要与你夜夜厮守?” “这个……”想到每晚与他在一起那些羞人的事,凌雪珺只觉得自己的脸一下便滚烫起来,半晌,她才说道,“你不是说,男人都是狼,见了肉没有不吃的道理吗?” 顾骞看了她一眼,哼了哼,说道:“那也要看那块肉是不是合我胃口啊!我不喜欢的,放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动一下。” 听他这知一说,凌雪珺再一次感觉自己晕头转向,找不到方向了。听他话里的意思,自己是他喜欢的“那块肉”?可是,前世他明明不喜欢自己啊,这一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顾骞一伸手,便将她搂进怀里,低下头,将唇深深地印在她额头上,轻声说道:“如果你还是不明白,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凌雪珺,我喜欢你。” 听到这话,她浑身一颤,脑袋里变成一片空白。她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他。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面庞,说道:“以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总以为你是明白我心意的,知道我也是喜欢你的,用不着对你说那么明白,才会害你胡思乱想,以为我喜欢的是别人。现在,我不会再犯错了,我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凌雪珺,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就算是山无棱,天地合,我也不会与你相绝!” 他的话音一落,便看见眼泪一下便从她眼中滚落下来。她呆呆地望着他,嘴唇张了两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有一滴一滴的泪水不停地从她眼中滑落下来。 看见她的泪水,他先是一阵心疼,随即心里又是一阵狂喜。她会为自己流泪,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是喜欢自己的?想到这里,他按下自己心中的激动,低下头,将她颤抖着嘴唇噙住。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揽着他的脖子,回应着他。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听到他对她说,他喜欢她。就像凌铉说的,南阳公主的声音对他像施了法术一般,凌雪珺觉得,顾骞的声音,对自己来说,也有一种法术,自己怎么逃也逃不掉。 前世的顾骞也许是不喜欢自己的,但这一世的顾骞,是喜欢自己的。既然这一世,还是嫁给了他,而且,他也喜欢自己。自己是不是可以试着放下前世的种种,与他一切重来?   第78章 考验 凌雪珺闭着眼睛,慢慢感受着彼此的情意,似乎这一个吻,才是她与顾骞之间第一次真正的亲吻。突然,她感觉到顾骞的手伸进自己衣裳,正往上摸。 她一惊,赶紧将他的手按住。 他放开她,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她。 她红了红脸,轻声说道:“这可是在马车上,晚上回屋再说。” 他一笑,点头道:“好。”然后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凌雪珺将脸轻轻靠到他的胸口,人还有些发呆。前世求之不得的人,这一世居然对自己说,他喜欢自己,简直就像一个梦似的。 回到将军府,凌雪珺与顾骞先去了陆夫人屋里,将顾蓁的情况都告诉了陆夫人。听凌雪珺转述的顾蓁那番话,陆夫人心头不禁感慨万分。她叹了叹气,说道:“当初齐王要娶阿蓁,也是因为他自己看中了阿蓁,非要娶她不可。我以为他会一心一意对阿蓁好,没想到这才几年,他就要纳侧妃了。” 因为怕陆夫人知道吴翎怀孕之事,心里会更生气,凌雪珺与顾骞并没有将此事告诉给她。见陆夫人还是一脸耿耿于怀,凌雪珺赶紧劝道:“母亲,你也别着急,如今急也没有用。就像王妃的说,齐王是皇子,心里更有大谋大志,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王妃自己能想得开,你也就别生气了,自己身子要紧。” “是啊,嫁入帝王之家,就得认命。”陆夫人凄然道,“当初我也不想让阿蓁嫁给齐王的,可是……唉,皇命难为啊!只得委屈她了。”说到这里,陆夫人眼圈又红了。 “母亲,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想这些事也没用了。”凌雪珺说道,“现在我们就等着王妃能够平平安安诞下小公子,加上有父亲做后盾,那吴翎就算当了侧妃,也威胁不了王妃半分的。” “嗯。”陆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对,只要阿蓁这一胎能生男,那吴翎便一辈子只能做小。” “母亲想开了就好了。”凌雪珺笑道。 陆夫人抬起头来,看着凌雪珺与顾蓁,一脸感慨道:“还是你们俩好啊,恩恩爱爱的,娘见了心里就欢喜!”她注意到,自己面前这对小夫妻,自从进了门来,两个人的手就没分开过。 见陆夫人盯着自己与顾骞握在一起的手,凌雪珺脸红了红,将手从顾骞手中挣出,没好意思说话。 顾骞笑道:“娘,我看你现在闲得无聊,就喜欢胡思乱想。我看呀,还是早日让雪珺为你生个孙子,每日逗逗孙子打发时间,也没不会乱想了。” “这个好。”陆夫人终于笑了起来,“雪珺,你们可要快些啊,娘都等不及了。” 听了陆夫人的话,凌雪珺的脸更红了。想到前世那无缘的孩子,她心里又有了几分不安,不知道自己这一世能否平安诞下孩子。又一想,前世自己怀的孩子是被吴翎陷害小产掉的,这一世,吴翎显然意不在顾骞了,应该没人再害自己和孩子了吧?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微微安定了些。 待顾循回来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用过晚食,照例又在花园中走了一圈,这才各自回屋歇息。 一走进屋,顾骞便迫不及待地关上门,伸出就过来搂凌雪珺。见他这般模样,她一把将他推开,装作一脸嫌弃的模样,说道:“你自己闻闻那一身汗味,先去洗浴。” 顾骞嘿嘿笑了笑,说道:“那我去洗!你等我啊!”随即便去了汤室。待他洗浴完毕,兴冲冲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凌雪珺不在屋里。 他愣了愣,叫了青芽进来,问道:“青芽,少夫人呢?” “少夫人去洗浴了。”青芽回答道。 “那我回来的时候,路上没看见她呢?”顾骞又问道。 青芽笑了笑,说道:“少夫人说公子在前边这间汤室,她就去了后面那间。” 顾骞一听,想是凌雪珺舍不得自己久等,才去了后面的汤室,心情大好,便对着青芽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青芽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没多久,凌雪珺便回来了,一进屋,便看见顾骞已经坐在屋中,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自己的一本棋谱。 她笑道:“你还在研究棋谱啊?要不要我们对两局?” 听她这么说,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说呢?” “让我说,那,不如就下两局吧?”她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他一把将手中的棋谱放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咬牙说道:“你是存心的吧?” 凌雪珺低头一笑,没再说话。 碧竹与绯兰见状,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识趣地退出屋去,将门关上。 屋内,衣衫逶地,一室春光旖旎。 凌雪珺觉得活了两世,也嫁给了顾骞两世,今天才算真正与顾骞在一起了。前世,他喜欢的人不是自己,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有一种自己拥有的美好时光,都是从别人手里偷来的感觉,心里一直不安。而这一世,她以为他不喜欢自己,他也以为自己不喜欢她,两个人从来没有真正交过心。只有今晚,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心与他真正地融为了一体。这种感觉,原来是这么的美妙。 三日后,李晃迎娶吴翎。因为只是纳侧妃,齐王府并未大操大办,吴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嫁了人。 七日后,顾蓁生产,果然如前世一般,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个孩子的出生,对李晃来说,极为重要。之前和李旸相较,李晃觉得自己唯一处于劣势的地方,便是无子。而这个孩子的到来,无疑在他的夺位路上,加上了重重的筹码。 齐王有后,而且是顾循之女所出,皇帝也很高兴,亲自为他取名为李嵩,并册封为齐王世子。凌雪珺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皇帝将在八月十五的中秋宴之时,下诏册封李晃为太子,储君之争,很快便要尘埃落定了。 顾蓁生产后,凌雪珺便陪着陆夫人去齐王府看望她和小公子。因为顾蓁身子不便,齐王府的大小事务便由吴翎这个刚进府没多久的侧妃打理。对陆夫人和凌雪珺的到来,吴翎面子倒做得很足,不仅亲自到大门前迎接,而且对着陆夫人时,面上一直挂着恭敬的笑容。 而陆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喜形于色。走下马车,一看见吴翎,她便冷下脸,视她如无物,弄得吴翎有些尴尬,却又不敢发作。 虽说吴翎如今不可能再与自己争顾骞了,可凌雪珺看着她那张脸,就是喜欢不起来。这样一来,她与陆夫人倒在讨厌吴翎这一事上,达成了默契。陆夫人以为凌雪珺是因为吴翎趁虚而入进了齐王府当侧妃而讨厌她,心里更觉得凌雪珺是自家人,也就更喜欢她了。 进了六月,天气慢慢热了起来,皇帝又要摆驾前往云延山避暑。不过,这一回,他以齐王妃刚生产不便远行为由,叫李晃留守京城,并命他监国,重要事情才交到云延山由他处理,一般事务他自行处理。 这样一来,明眼人都看出,皇帝虽是以齐王妃身体不便为由,让李晃留下来,但同时他也给了李晃一些处理诀断事务的权力,从这个面上可以看出,皇帝已经有意于李晃为储君了。 在凌雪珺看来,这一世的李晃比前世还得皇帝欢心。前世皇帝在下诏前,可是让人看不出一点风头,突然宣布李晃为太子。而这一世,皇帝至少在事前透了点风出来,让李晃当太子的时候,众人也不会觉得太突兀。 顾蓁刚生产不久,陆夫人也舍不得她,不肯去云延山,顾家老小也就一起留在了京城。 皇帝离开京城还不到一个月,山东便出了一件大事。原来,黄河发了大水,淹没了不少农田村庄,百姓无家可归,无粮可食,一些有心之人便趁机煽动百姓作乱,其中一个叫冯述的人,更是纠集了上万之人,不仅打下了十几个县,还在临淄立了所谓的大齐国。 而那一带,正好是李晃的属地。李晃接报后,不敢耽搁,赶紧派三百里加急,将此事禀报给了在云延山的皇帝。皇帝很快便回了四个字:自行诀断。 看见父亲的诏书,李晃知道,这场平叛之战,对自己来说,是一场考验。若自己能平稳处理,储君之位便是自己囊中之物了。若处理得不好,想必父亲便会在他与李旸之间重新考虑。他想了想,便叫人去把岳父顾循请了来。 以冯述之流自然用不着顾循这般人物亲自出场,于是,李晃便请教老丈人,派谁去平叛比较好。 听了李晃的话,顾循思忖了片刻,说道:“举贤不避亲。王爷,你若是放心的话,老臣举荐犬子顾骞领兵前往。有机会给该让六郎出去见点世面了,那冯述之流,只是临时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患,老臣再派个得力之人做副将,他这趟出去,必定能够得胜而归的。” 顾骞做为自己妻弟,立了功,对自己来说,也是有利无害。于是,李晃点了点头,说道:“行!就派六郎去!”说罢,便派人将顾骞招了来。 顾骞听说要派自己前往临淄平叛,欣喜不已。 李晃见状,笑道:“六郎,你愿意去便行了,要钱要兵,尽管开口!” “王爷,派给我三万精兵既可!”顾骞说道。 “三万会不会有些少?”李晃有些不放心。 “兵贵精不贵多!”顾骞说道,“再说了,反贼还不到两万人,我们三万多,也远远多于他们。” 李晃转眼看了看顾循,只见他望着顾骞,微笑不语。于是,李晃回过头来,对着顾骞点了点头:“好,如果兵力不够,你派人回来报一声,我随时给你发兵。” “王爷,兵力应该不会增加了。”顾骞说道,“不过,我还想向王爷提两个要求。” “尽管说!”李晃说道。 “第一,我要十万石粮随大军一起前往山东,救济灾民。这批粮食我要自己发放,不过地方官员的手。”顾骞道。 “没问题!”李晃应道。 “第二,我请王爷将罗霖派到我军中,做我的军师。”顾骞又说道 闻言,李晃一愣:“你要罗霖做军师?他,怕不行吧?” 顾骞笑了笑,说道:“我用不着他为我的行军打仗出谋划策,只希望他帮我把安抚灾民之事做好便是。” “这他倒行!”李晃点了点头,“那好,我叫罗霖陪你一起去!” “多谢王爷!”顾骞躬身一礼。 待他抬起头来,一脸的微笑。答应过雪珺要帮罗霖与凌玉柔顺利成婚,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第79章 出征 凌雪珺听说顾骞要去山东平叛,虽然心里有些舍不得他,却也不怎么担心他。前世顾骞便走了这一遭,结果是大胜而归。这一世,想必也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不过,她听说罗霖要与顾骞一道前往山东,倒很是意外。 前世因为凌雪珺的原因,罗霖与顾骞的关系不太好,自然没有随顾骞前往山东,这一世他居然要随军前往,凌雪珺有些不明白顾骞是怎么想的。 晚上,两人洗浴之后,便躺在床上说话。凌雪珺对着顾骞问道:“六郎,你为何要让罗公子与你一同前往?他好像不怎么擅长行军打仗啊。” 顾骞转过脸,对着凌雪珺笑了笑,说道:“行军打仗,有你夫君便够了。我并不指望他能为我出谋划策,帮什么忙。” “既然如此,那你叫他去山东做甚?”凌雪珺又问道。 顾骞看了凌雪珺一眼,说道:“还不是因为他与你二姐的婚事。我不是答应你,要成全他们的吗?此时正是大好机会啊。” “他去山东,就能娶到我二姐了?”凌雪珺不解地问道。 “傻瓜。”顾骞伸手把她搂住,一脸亲昵地说道,“你这回随我出去立了功,回来陛下肯定要赏赐他呀。” 凌雪珺心头一动,说道:“你是说,到时就让罗公子求皇帝为他与二姐赐婚,作为赏赐?” “猜对了。”他微笑着望着她,“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可是,到时要是罗侍郎与罗夫人还是不答应,那该怎么办?”凌雪珺一脸忧心。 “他们不会不答应的。”顾骞搂着凌雪珺的肩膀,细细分析道,“一来,这是皇帝赐婚,他们不敢违背皇命。二来嘛……”说到这里,顾骞停下来,卖起了关子。 凌雪珺见状,忙用肩膀撞了撞顾骞,一脸急切地问道:“二来是什么呀?” 顾骞笑了笑,说道:“你有所不知,这半年来,罗夫人也试过几回想给罗霖议亲,但他就是不肯答应。听说罗夫人原打算不管罗霖,直接为他定下一门亲事。没想到此事被罗霖所知后,不仅跟罗夫人大吵了起来,而且还跟罗夫人说,若是再逼他定亲,他便只身去塞外,吓得袁夫人再不敢擅自作主为他定亲了。你说,这回罗霖主动求陛下赐婚,罗侍郎与罗夫人会反对吗?” 凌雪珺听了,一脸了然。远走塞处这事,罗霖是做得出来,上一世他就这么干过。罗远山与袁夫人只有罗霖这一个儿子,自然盼着他早日成婚生子。之前是罗霖抵死不愿与其他人定亲,想必罗远山与袁夫人也明白了他是非凌玉柔不娶的。自己的儿子,做父母的当然清楚他的脾性,如果皇帝真的赐婚,想必罗远山与袁夫人也就顺水推舟遂了他的心愿吧?这样一来,夫妻俩对着罗吟霜也可推说是皇命难违,不得不从,也算给了她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凌雪珺点头笑道:“六郎,我觉得,你这个办法应该能行。” 顾骞笑道:“自然能行!不然,我当初怎么敢在你面前夸下海口?” “是啦,知道你有办法啦!”凌雪珺把脸在他的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雪珺,我这可是要出征了,为何你只关心罗霖之事,怎么也不见担心我啊?”顾骞故意做出一脸醋意的模样。 凌雪珺知道自己之前有意嫁给罗霖之事,顾骞是知道的,于是,她望着顾骞心虚地笑了笑,说道:“我家六郎用兵如神,所向披靡,无人是你的对手,哪用得着我担心啊。” 闻言,顾骞轻轻哼了哼,没说话。 “那个……”凌雪珺又说道,“其实,我真的没喜欢过罗公子,只是当初觉得自己进京反正要嫁人,他又一直对我好,感觉比较合适罢了。只是没想到,他对我她,是因为我二姐。” 顾骞一听,心里更不高兴了:“如果没有你二姐,你还真想嫁给他?我也对你好啊,你怎么没想嫁给我啊?” 凌雪珺呆了呆,说道:“你既然喜欢我,那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嫁给他吗?” 顾骞望着凌雪珺,眼睛一瞪,说道:“你要嫁给别人?不可能!” 凌雪珺“扑哧”一笑,搂着顾骞的脖子,一脸亲昵地说道:“那不就得了?反正有你在,我想嫁别人也嫁不了啊。” “那倒是!”顾骞点头表示赞同,伸手将她抱住。 靠在他怀里,她轻笑出声。两人就这般抱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对了,你怎么都走得如此急啊?今天齐王才命你出征,为何明天就要走啊?” “兵贵神速嘛!”顾骞笑道。 “可罗霖他此时还在云延山,明早他赶得回来吗?”凌雪珺问道。 “我带着大军先走,他快马来追我们。”顾骞说道。 凌雪珺虽然知道,顾骞此次出征,只用了两个月便平定了局势,班师回朝。可重生这些日子来,这一世毕竟有很多事与前世不一样了,她也不敢肯定他这趟出去,会不会与前世一样的顺利。一想到明日他便要离开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心里这时便有些难受了。 她紧紧搂着顾骞,将脸埋在他怀里,吸着鼻子说道:“六郎,出门在外,你可要事事小心啊。” 顾骞一笑,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放心,我会的。” “六郎,我舍不得你。”她仰起脸来,眼圈都红了。 看着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顾骞心里是又甜又涩。甜的是,自己终于走进了她的心里;涩的是,又要有两个多月见不到她了。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将她粉嫩的双唇轻轻噙住。她热烈地回应着他。火焰在两人心中慢慢燃烧起来。终于,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她抬起眼,似水的眸光将他紧紧缠绕,娇艳的双唇上波光潋滟。他微笑,将脸凑了下去。她赶紧用手将他的胸膛抵住,轻声说道:“明日一早你就要走了,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 “这一去,可要两个多月才能回来了?”顾骞的手已经伸进她的衣裳,在她胸前轻轻揉搓着,“难道你忍心?” “六郎……”她的手环住他的脖子。 他低头,深吻。 她仰起脸,回应。 两人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 次日一早,凌雪珺半梦半醒时,下意识伸手往身边一摸,却扑了个空。她一惊,人一下便清醒过来。她坐起身来,四处查看了一番,才发现,屋中早没有了顾骞的身影。 凌雪珺赶紧将衣裳穿上,大声叫道:“碧竹!碧竹!” 不一会儿,碧竹便出现在了门口:“少夫人,你叫奴婢可是有事?” “公子呢?”凌雪珺问道。 “公子卯初时分便出门了。”碧竹应道。 “你怎么也不叫我?”凌雪珺责怪道。 “公子特意吩咐奴婢别吵醒少夫人。”碧竹赶紧回答道。 “什么?”凌雪珺先是一愣,随即不满地说道,“真是的,他怎么也不让我送送他啊!” 碧竹笑道:“公子还不是心疼少夫人。” 话虽说的在理,可凌雪珺一想到自己还没与他道别,他便走了,心里空落落的。要知道,前世她可是一直把他送到东平门外的……想到这里,她脑中突然电光一闪。她赶紧转过脸来,对着碧竹问道:“碧竹,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过了辰时初刻了。”碧竹说道。 凌雪珺知道,顾骞要辰时正刻才会出城,自己现在赶到东平门去,应该还来得及见他一面!于是,她赶紧叫碧竹服侍自己洗漱更衣,急匆匆出了门,直奔东平门。 京城百姓都知道顾骞受命前往山东平叛,也知道他从宫中领命出来后,便要从这东平门出城,因此,从皇宫到东平门的天街之上,围了不少百姓,只等着顾骞从天街经过时,一睹这少年将军的风采。 凌雪珺赶到东平门的时候,百姓已经将道路两旁围得水泄不通了,她根本靠近不了人群的内圈。她试着挤了几回,都没挤进去,只好作罢。 她往四周看了看,只见后面有一处台阶,虽然已经站了一些人,还不算太挤。于是,她赶紧跑过去,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希望顾骞路过的时候,能够看见自己。 她刚刚站定不久,便看见天街两旁的人群一阵骚动,还有人大声叫喊道:“来了!来了!顾少将军来了!” 听到这话,凌雪珺心里一下激动起来。可是,自己站在这后面,也不知道顾骞能不能看见自己。想了想,她心里又释然了一些。他就算看不到自己也没关系,只要自己能看见他,一尝心愿便行了。 在众人的翘首企盼之下,顾骞终于领着兵出现在了天街上。两旁的百姓看见他们,欢声雷动,掌声四起。顾骞等人则微笑着向百姓颔首示意。 看见顾骞已经走到自己前面的天街上,凌雪珺站在石阶之上,奋力挥舞着手臂,大声叫道:“六郎!六郎!” 奈何四周实在太喧闹,她自己都听到不到自己的声音,更何况是离得那么远的顾骞?眼看着顾骞就要从自己前面的天街上走过了,凌雪珺几乎已经死心了,突然,顾骞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然回过头,向着凌雪珺的方向望了过来。那一刻,他明显地呆了一下,然后对着她,对她露出一个让她前世今生在梦里看过无数回的温柔笑容。 凌雪珺没想到顾骞会看见自己,也是又惊又喜,面上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手不停地向他挥舞手。 两人就这般对视着,可他身下的马蹄未停,片刻之后,他便被人簇拥着出了东平门,消失在了凌雪珺的眼中。虽然看不见他的身影,她仍然不停地叫着“六郎!六郎!”,手还是不停地挥舞着。直到天街两旁的人群慢慢散去,原本喧闹的街市慢慢变得平静,她才一脸落寞地放下自己已经挥舞得发酸的手臂。 碧竹忙递上一张绣帕,轻声劝道:“少夫人,快擦擦眼泪吧。你别担心,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的。” 听了碧竹的话,凌雪珺一愣。用手往自己双颊上一摸,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是满脸的泪水。她接过绣帕,将泪水拭去,说道:“我知道他用不了多久便会平安回来,可是,我,我就是忍不住。”说罢她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奴婢知道,少夫人与公子夫妻情深呀。可是,少夫人若是太忧心了,若坏了自己身子,公子也会担心你的啊……”碧竹一边劝道,一边扶着凌雪珺上了停在后街上的马车。 主仆二人就这般,一起回了将军府。 顾骞离开了,凌雪珺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中少了点什么似的,日子过起来特别缓慢,似乎是一天一天数着过的。闲来无事,她每日便陪着陆夫人抄经诵佛,求菩萨保佑顾骞一切顺利,有时她也回郡主府看看明慧郡主和伯父、哥哥们,偶尔也会陪陆夫人去探望顾蓁,总算打发了些时间。 终于,有一天,顾循带回来一个好消息:顾骞大获全胜,很快便要回朝了。此时,虽是秋季,可听着这个消息时,凌雪珺却有一种越过寒冬,终于看见柳枝发芽,迎春吐艳般的感觉,日子总算有了点盼头。   第80章 归来 顾骞回来那日,凌雪珺并没有到东平门去迎他。 因为顾家的亲戚们晚上要过府来为顾骞接风洗尘。除了顾家二房三房,和凌家的人外,陆家那边也要来人,怕陆夫人忙不过来,她便留在家中帮着陆夫人准备晚上的筵席。 自从吴翎嫁给了李晃为侧妃,陆夫人对吴翎的姨母,也就是陆家二房的史夫人冷淡了不少。不过,再怎么说,陆大学士和史夫人也是顾骞的舅父舅母,他们要过府来迎接得胜归来的外侄,也是应该的。只是,陆夫人心里那个疙瘩要解开,怕是没那么容易。 不到戌时,客人们都陆续来了。凌雪珺让陆夫人在屋中陪着客人说话,自己独自去了厨房查看筵席的准备情况。 看着凌雪珺忙前忙后,陆夫人坐在一旁享着清福,史夫人一改往日看凌雪珺百般不顺眼的态度,对着陆夫人笑着夸赞起凌雪珺来:“阿姊,你可真是好福气啊,这儿媳妇可真是又能干又孝顺!” 闻言,陆夫人笑了笑,说:“我也觉得六郎的眼光好,为我娶了一个好儿媳妇回来。想当初,我还差点看走眼呢。幸好六郎比我这个当娘的识人识得清!” 史夫人当然知道陆夫人口中看走眼之事,便是指的自己向陆夫人提议顾家娶吴翎为媳之事。可没想到一转眼,这吴翎便成了陆夫人女婿的侧室,也怪不得陆夫人对自己与吴翎心存不满。于是,吴夫人面上的笑容便带了几分不自然。 见史夫人如此,陆夫人却像没事人似的,却也没再理史她,转过脸与陆家大房的谭夫人说话。见状,史夫人便愈发尴尬了。 说起来,陆夫人还是真的有些冤枉史夫人了。史夫人事先并不知道吴翎私下与李晃勾搭一事,待她知情的时候,吴翎已经与李晃生米做成了熟饭,肚子里连娃都揣上了。可陆夫人却因此迁怒于自己,让自己多年对陆夫人的苦心经营付之东流。想到这里,史夫人心里对吴翎也多了几分怨恨。 这边,凌雪珺在厨房这边查看了一番,见菜肴都准备得七七八八,就等顾骞父子从宫里领赏归来,便可开席了。于是,她也就准备回明镜堂。 此时,已经是秋日了,晚上风一吹,便有些凉意了。凌雪珺被风一激,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碧竹见状,赶紧跑上前来,一脸关切地问道:“少夫人,你可别是着凉了吧?” “没有。”凌雪珺笑道,“只是先前厨房里有些热,出来一吹风,有些惊着了。” 碧竹还是不放心,又说道:“还是小心点好。要不少夫人去亭里坐着等奴婢一会儿,奴婢回去拿件披风来,可好?” 凌雪珺怕耽搁回明镜堂去,有些犹豫,再一想,想到这里离翠薇居也不太远,回去拿件披风也费不了多少功夫。于是,她对着碧竹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动作快些,不然一会儿六郎该回来了。” “奴婢知道了。”说罢,碧竹赶紧往翠薇居跑去。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银钩一般的月牙已经悄悄挂到了天上。凌雪珺独自坐在亭中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出了亭子,随意走动着。突然,她似乎闻到有隐隐的桂花香气飘来。她回头一看,这才发觉,园中那棵金桂树已经挂满了黄色的小花。她走到金桂树跟前,闭上眼,深深一嗅,香气满鼻,沁人心脾。她睁开眼,伸出手,将花枝上那些小花朵们轻轻捋下,然后从袖中取出绣帕,将花朵包裹起来,放入怀中。 顾骞喜桂。一会儿他见到自己时,闻到自己身上这淡淡的桂香,肯定会喜欢的。想到这里,她唇角不禁轻轻溢出一个笑容,便准备回亭中去等碧竹。一转身,突然看见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高的黑影。 她一惊,脚往后退了几步。 “雪珺,别怕!是我!”那黑影见吓着她了,赶紧叫道。 凌雪珺一愣,小心地叫道:“可是六郎?” “是我。”顾骞的声音听起来甚为愉悦。 “真的是你!”凌雪珺是又惊又喜,赶紧跑到他跟前,往他怀里扑去。 顾骞伸出两只胳膊,一把搂着她,将她往自己怀里揉去。 突然,她叫了起来:“哎呀,你身上的衣裳硌得我好疼。” 他一听,赶紧将她放了开来。 她抬起头,看见他居然还是一身英武的戎装。 “你怎么还是穿这身啊?”她问道。 “出征归来,进宫面圣,自然要穿官服啊。”他微笑着回答道。 “对了,你怎么也不去明镜堂陪客人说话?”她又问道。 “这身穿着不方便,我回房来换衣裳。”他应道。 听他这么说,她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望着他,说道:“可回翠薇居不走这边啊!” 闻言,顾骞顿了顿,说道:“回翠薇居确实不走这边。”说到这里,他仰起脸来,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说道,“可是,你在这边。” 听到他这话,她一愣,心像踏空了一下似的。半晌,她才说道:“你是特意来寻我的?” 他点了点头,伸手抚着她的面庞,笑道:“这些日子,你想我没有?” “六郎……”她捉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却说不出话来。 “我可是日日都想你。”他轻声道。 “我也是,没有一日不想你!”她再次扑进他怀里,眼泪夺眶而出。 他搂着她,轻笑出声:“不嫌我硌着你了?” 她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此时,她心里无比感谢老天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无比感谢老天还给了自己一个如此看重自己的顾骞。也许,老天是觉得前世的她爱顾骞爱得太苦了,所以,这一世让顾骞来补偿她的吧? 顾骞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他怕自己坚硬的盔甲会伤着她,不敢用力,只能轻轻将她拥在自己的怀中。此时,除了天上的皓月,身旁的荷塘,淡淡的桂香,天地之间仿佛都剩下了她和他了。 她闭上眼,脸贴在冰凉的盔甲上,心里却是火热一片。 “少夫人,公子……” 正在这时,碧竹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两人的身体轻轻一震,然后依依不舍地分了开来。 “少夫人,夫人叫人来请你与公子早些过去,说是别让客人久等了。”碧竹红着脸说道。 “知道了。”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抬头望着顾骞,笑道,“我陪你回房更衣。” “好。”顾骞笑了起来,拉着凌雪珺的手,便往翠薇居走去。 碧竹抱着披风,赶紧跟了上来。 待凌雪珺与顾骞一起步入明镜堂时,陆夫人嗔怪地看着二人,说道:“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有些事耽搁了一下。”顾骞笑了笑。 这时,谭夫人在一旁抚掌笑道:“幼绢,难道你不知小别胜新婚吗?何况六郎夫妻俩本就是新婚呢,好不容易见了面,自然要好好诉诉衷肠啊!” 谭夫人话音一落,堂中便响起一阵调笑之声。 凌雪珺是又羞又窘,脸烫得紧。 顾骞对着谭夫人笑道:“大舅母,可不好如此取笑侄儿的。我与雪珺是在路上巧遇,这才一起过来的。” “巧遇?你骗我们呢!”顾莹哼了哼,说道,“六哥,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厨房和翠薇居在什么地方啊。从厨房和翠薇居回明镜堂的路都不一样,你们能巧遇到?” 顾骞倒是面不改色,淡然一笑,说道:“常人自然是不能巧遇到,不过,我与雪珺之间的缘分非常人可比。” 顾莹一听,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宜的眼神制止住。她嘟了嘟嘴,便没吭声了。 顾宜抬起头,对着顾骞摇头一笑,心道,自家这妹子真是太实诚了。众人都知道顾骞在说谎,大家都装作不知,偏偏她要去戳穿。于是,他笑了笑,对着顾骞说道:“六郎,你来了就好了。”说罢他把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双生子顾宣和顾寓往自己胸前一搂,笑道,“这两个小家伙可叫了几回饿了。” 顾宣和顾寓一听,齐声反驳说:“我们没……” 顾宜一听,赶紧用两只胳膊叫二人身子夹住,再用两只手分别将二人的嘴捂住,叫他们说不出话来。 陆夫人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好啦,这便上菜吧。” “是。”站在陆夫人身后的苏嬷嬷应了一声,然后她便退出明镜堂。不一会儿,便有下人鱼贯而入,在众人面前的桌案上摆上菜肴。 到筵席结束的时候,都快到亥时了。凌铉和顾宜两人不善酒,已经喝得快趴下了。凌钰和凌钦将凌铉扶了回去,而顾宜则是顾骞与陆垣将他送回顾家老宅。 凌雪珺与陆夫人一起送了客,这才各自回屋。 凌雪珺回到翠薇居的时候,顾骞还未归来,她便径直去洗浴,待她回屋的时候,看见屋里居然还是没人。 “公子还没回来吗?”她眉头轻轻皱了皱。 “回来了。”青芽回答道,“公子去了后面的汤室洗浴。” 凌雪珺一愣,随即咬了咬唇。这家伙,就这么等不及吗?看来,今晚又要被他好好折腾一番了。 事实证明,顾家少夫人的预感是很准的。第二天,两人都日上三竿才起床。 也就这一天,皇帝为罗霖与凌玉柔赐婚的消息也传了过来,让凌雪珺好好欢喜了一场。 可没想到没几天,齐王府便出了事。 吴翎小产了。据说,是顾蓁将她推倒,致她小产的。   第81章 离别 凌雪珺听说顾蓁将吴翎推倒在地,致她摔倒小产,心头不禁一阵猛跳。这过程听起来,简直跟自己前世小产之事一模一样。只是,前世是吴翎将她推下台阶,害死了她的孩子。而在她控诉吴翎陷害自己之时,吴翎自杀以证清白,成功地让她辩无可辩,让顾骞恨她入骨。她在走投无路之下,也只能像吴翎一般,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难道是因为前世吴翎用这样的方法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这一世老天爷也要用同样的方法收走她的孩子? 想到这里,凌雪珺又摇了摇头。顾蓁为人性格温柔,心地善良,断不可能像吴翎一般,做出如此狠毒之事。再加之,顾蓁有儿有女,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要害吴翎肚子里那个孩子。 细细分析此事,凌雪珺便觉得多半又是吴翎在其中捣鬼。顾蓁已经为李晃生儿育女,而吴翎肚子里那个还不知男女的孩子,并不能为她带来什么好处。可如果顾蓁有失妇德,在李晃面前失了信任,李晃转而宠信于她,那对她的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吴翎此人心机深重,前世为了设计自己,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这一世为了设计顾蓁,舍掉自己肚子的胎儿,对她来说,又有何难的? 不过,陆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却是焦急万分。吴翎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李晃的子嗣,他不可能任由别人加害自己的孩子。若是他因此与顾蓁生了嫌隙,甚至两人的关系弄僵,那自家女儿下半生的日子可就难捱了。 于是,陆夫人匆匆出门,便要去齐王府看女儿。凌雪珺不放心,便跟着陆夫人一起出了门。待婆媳二人到了齐王府,却被告知顾蓁被李晃禁足一月,不能见客。婆媳二人无奈之下,只好打道回府。 回来的路上,见陆夫人一脸忧心,凌雪珺忙劝道:“母亲,你也别担心了,王妃应该不会有事的。” 陆夫人抹了抹眼泪,说道:“阿蓁都被禁足了,定是齐王怪罪她了,怎么会无事?” 凌雪珺说道:“吴翎怀的是齐王的孩子,孩子没了,做父亲的自然要对孩子有个交代。不过,若王爷真的相信是王妃故意隐害吴翎腹中骨肉,却只是禁足一个月,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现在正是陛下立储的紧要之时,齐王正是需要你们父亲支持他的时候,况且,你们父亲这时正在西北镇守,他敢真的动阿蓁吗?就怕他心里已经对阿蓁有了隔阂,那以后可怎么办啊?”陆夫人心里十分着急。 “不会有什么化解不了的隔阂的。”凌雪珺劝道,“我相信王妃决不会故意害吴翎的孩子,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待王妃禁足期满,我们去问明情况,为王妃澄清,相信王爷也不会对王妃再有误会的。” “如今人也见不到,就只能这样等着了。”陆夫人长叹一声。 两人回到府里,坐了还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凌雪珺便看见顾骞匆匆赶了回来。 凌雪珺一见顾骞,赶紧迎了上去,叫道:“六郎,你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我刚刚才听说阿姊出事了。”顾骞一脸焦急地说道,“我赶紧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此时,我们可能什么忙都帮不了她。”凌雪珺轻声说道。 顾骞望着凌雪珺,问道:“这话又怎么说?” 凌雪珺叹了一口气,说道:“先前我与母亲一起去了齐王府,没见到王妃,说是她被齐王禁足一月。” 顾骞先是一愣,随即说道:“这么说,王爷真信了是阿姊害了吴翎腹中的胎儿?” “有可能。”凌雪珺看了顾骞一眼,然后小心地问道,“六郎,你信不信是王妃将吴翎推倒,害她小产的?” “我当然不信!”顾骞一脸愤忿,“我与阿姊从小一起长大,她为人怎么样,我会不知?那吴翎才是真正的蛇蝎妇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听到顾骞骂吴翎为蛇蝎妇人,凌雪珺心头一凛。前世顾骞指着她,骂她是蛇蝎妇人的情景仿佛又出现在她眼前。 前世她也被吴翎陷害,可是顾骞根本不信她,根本不听她的辩解便给她定了罪。如今,他还不清楚顾蓁与吴翎之间是怎么回事,他便一口咬定顾蓁是被吴翎所害。自己姐姐就这么信任,可当初他却不肯信她。想到这里,凌雪珺觉得自己的鼻尖直发酸。 看到凌雪珺神色有异,顾骞赶紧问道:“雪珺,你怎么了?” 凌雪珺忙将眼睛逼了回去,对着他掩饰地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王妃。” “别担心。”顾骞反过来安慰凌雪珺,“我这便去找齐王理论去!” “别去!”凌雪珺拉住顾骞,叫道,“现在还不是去找齐王理论的时候。” “为何?”顾骞转过头来,望着凌雪珺,一脸疑惑。 “你去找齐王,你让他如何做?”凌雪珺苦笑道,“你知道王妃的人品,就算齐王肯信你,可旁人呢?不管什么原因,旁人都知道齐王的骨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如今吴翎又将矛头对着王妃,齐王总要给个说法。这不仅仅是为了给吴翎母子一个交代,更是做给旁人看的。不然,齐王府如何立规矩?旁人又会怎么看齐王?区区齐王府都治不了,何以治天下?” 顾骞知道凌雪珺说得在理,可是,一想到顾蓁被吴翎所设计,他心里就难受得紧。半晌,他说道:“那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阿姊被吴翎所冤枉?” 凌雪珺默了默,说道:“那孩子到底怎么没了的,现在还说不清楚。待王妃禁足期满,我们问过王妃之后,再作打算吧。若王妃是清白的,我们自然不能轻饶了吴翎。” 顾骞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顾家暂时就这么将事情压了下来。 很快,皇帝也知道了齐王府里这件事,将齐王叫去训了一顿。就在大家以为皇帝会重新考虑立储之事,没想到没过几日,皇帝又下诏,命齐王在先皇八十冥诞之日,替自己前往先皇陵寝祭拜。 原本如此重要之事,皇帝应该亲自前往的。不过,先帝陵寝在京城西北二百多里,虽是景色怡人,草木葳蕤,风水旺盛,却要经过一片地势险要之处。这两年皇帝的身子大不如前,去云延山避暑都觉得辛苦,去先帝陵寝就更受不住了。听说皇帝如今加紧确定储君人选,就是准备早日退位,以后长居云延山行宫,免得每年奔波身子受苦。 可如此重要之事,皇帝自己不去,却派了李晃去,此举已经向众人明确表示,李晃便是下一任的皇帝人选了。众人纷纷猜测,待李晃从先皇陵寝归来,怕是就要宣布他为太子了。待到明年开春之后,皇帝先个黄道吉日传位于李晃,自己便可带着后妃到云延山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李晃知道自己代替皇帝前往皇陵,自然喜不自禁。许是怕对顾蓁的禁足,会影响与顾家的关系,他还特意向皇帝请求让顾骞陪自己先往皇陵祭祖,表明自己与顾家的关系仍然亲厚。 上回前往山东平叛后,皇帝封顾骞为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他如今的品级官衔在小一辈中的公子哥儿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由他带队护送李晃前往皇陵,也算合适,于是,皇帝也就点头答应了。 不管顾骞愿不愿意,皇命在身,他都必须服从。 临别前的一晚,凌雪珺为顾骞收拾好行装之后,便撒娇让他陪自己下会儿棋。顾骞犹豫了片刻,也就答应下来了。 凌雪珺知道因为顾蓁被禁足之事,顾骞心里对李晃有些不满,好几日都没去拜会李晃了。可是,照如今的情形看来,李晃很快便会成为太子,继而成为皇帝。如果顾骞跟他把关系弄僵了,可不是好事。 于是,凌雪珺一边下棋,一边对着顾骞劝道:“六郎,你这回跟齐王出去,可要好生伺候他,千万别冷脸对他啊。” 顾骞默了默,说道:“我有分寸的。” 凌雪珺微笑道:“那好,我就不说了。对了,待你归来的时候,王妃禁足期也满了,到时我们一起去探望她啊。” “好。”顾骞应道。 凌雪珺又说道:“王爷就算禁王妃的足,但王妃身边还有两位郡主和小世子,王爷也不会为难她的,你别为她担心。” 正在这时,顾骞笑了笑,说道:“雪珺,你又输了。” 凌雪珺低头一看棋盘,才发现自己的棋子又被顾骞逼到了绝路。她愣了半晌,才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笥里一放,闷闷不乐地说道:“怎么我又输得这么惨。” “谁叫你一心二用?”顾骞微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轻抚着。 “你还不是一心二用!”凌雪珺嘟着嘴。 “我才没有一心二用呢!”顾骞笑道,“我是一心想着速战速决!” “那又为何?”凌雪珺问道,“你可是还有其他事要办?” “你说呢?”顾骞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声音也变得暧昧起来。 凌雪珺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红着脸说道:“你怎么又是这样啊?明天赶路你不会犯睏吗?” “明天我可以一边骑马一边睡。”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闻言,凌雪珺简直哭笑不得。 “要吃这么久的素,今晚自然要吃个够。”说罢,他将她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凌雪珺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将他的脖子搂住。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慢慢变得激烈起来。 他将她平放在床上,伸手慢慢褪下她的衣衫。 她闭上眼,感觉着他温暖的双唇在自己赤.裸身上游走着。感觉她差不多了,他才沉下身,轻轻地闯入,一阵温暖将他紧紧包围。 他停了下来,轻轻喘息着,叫着她的名字:“雪珺。” 她睁开眼,望着他,努力地微笑着。 他低下头,吻着她,身体也跟着动了起来。他抬起身来,看着她在自己身下慢慢绽放。她口中也慢慢溢出抑制不住嘤咛的之声。 在他听来,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声音了。 次日早上,凌雪珺还在睡梦中,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自己的口鼻,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顾骞搂住怀里,他正深深地吻着自己。 半晌,他才放开她。她大口吸着气,顿了半晌,才抬头往窗边望去。只见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而自己眼前的顾骞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裳。她忙问道:“你这么早便要走了?” “嗯。”他点了点头,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说道,“我怕你醒来不见我,又要来寻我,就先与你道别。” 她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嘟着嘴说道:“谁叫你上回不辞而别的?” “所以啊,我这回狠心把你吵醒,就是为了与你道别的。”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走了之后,你乖乖地再睡一会儿。” 她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说道:“六郎,我舍不得你。” 闻言,他轻声一叹,用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双眼在她面上贪婪地停留着,半晌才说道:“我又何尝舍得离开你?不过,我这回去皇陵,应该不会太久。快则半个月,慢也不会超过二十日,我就回来了。” “嗯。”她依依不舍地望着他,“路上小心!” “这回又不是出去打仗,没事的。”他笑了起来。 “万事小心点总是好的。”凌雪珺笑着说道。 “知道了。”顾骞又吻了凌雪珺一下,这才起身离开。走到门边,他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直微笑着望着自己,他又对着她笑了笑,这才推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这时的他与她,都以为半个月后,两人便会再相见。可没想到这一别,却差点成了生离死别。 就在顾骞与李晃前往皇陵祭拜先皇之后,还未回到京城之时,眼见大势已去的李旸作了最后一搏,在京中发动政变。由于李旸精心谋划,而皇帝毫无防备,很快李旸便将皇宫和京城控制在了自己手中。   第82章 事变 这天,还未到辰时,将军府的门便被人擂得咚咚直响。门房问话后,知道来者是少夫人嫡亲的兄长凌铉,又听说他有急事要找凌雪珺,便请他进了门来,然后又赶紧叫人分别向陆夫人和凌雪珺禀报。 凌雪珺听说凌铉半夜来了,以为家中出了什么大事,草草收拾了一番,便出来了。 凌铉看见凌雪珺,赶紧迎上来,一脸急切地说道:“雪珺,你赶紧收拾点细软,立即与我出城去!” 闻言,凌雪珺大吃一惊:“三哥,出什么事了?这深更半夜的,我出城去做什么?” 凌铉一脸着急地说道:“淮王作乱了,如今正在皇宫里逼宫呢。等他控制住局势,很快便会来捉拿齐王一党,想必他也不会放过顾家的人!你现在赶紧走,晚了就可逃不掉了!” “什么?”刚刚走到门边的陆夫人听到这话,愣了半晌,然后疾步走上前来,对着凌铉问道,“淮王谋反?不会吧?三郎,你这消息可靠不?” “绝对可靠!这是南阳公主趁着皇宫大乱,跑出宫来跟我说的。”凌铉对着陆夫人说道,“公主现在还在门外的马车上,不信夫人可以去问公主。” 听到凌铉这么说,陆夫人一怔,随即颓然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着,口中喃喃念道:“淮王谋反了?那可怎么办啊?” 顾家的女儿嫁给了齐王,整个顾家都与齐王的荣辱绑在了一起。如果齐王失了势,顾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见陆夫人如此无措,凌雪珺忙上前说道:“母亲,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听我三哥的话,即刻出城去躲一躲?” 听到凌雪珺如此说,陆夫人身子微微一震,然后回过神来,抬起头来,对着凌铉问道:“那六郎呢?他们怎么样了?” “夫人,六郎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如今我们自身难保,暂时也管不了六郎他们了。”凌铉说道,“不过,夫人你也不要担心。六郎如今与齐王在一起,应该还在从皇陵回来的路上。想必明日一早他们就会知道淮王谋反的消息,到时他们肯定会想法子应付的。你们现在也不要多想,再想办法逃出京城再说。” 听到凌铉这么说,凌雪珺点了点头,对着陆夫人说道:“母亲,我三哥说的有理,我们先逃出城去,免得淮王捉了我们做人质,反而缚住六郎的手脚。” “你们兄妹说的有道理,我马上派人去叫老宅那边的人赶紧随我们一起离开。”陆夫人说道。 “夫人,最好大家分开走。”凌铉赶紧说道,“人一多,目标就大,容易被淮王的人发现。与其大家走在一道都逃不掉,还不如分散开来,能逃一个是一个。” “好。”陆夫人点了点头,“那我叫他们自行出城。” “那夫人你赶快去收拾收拾,我护送你与雪珺出城。”凌铉说道。 “嗯。”陆夫人应了一声,正准备回屋收拾,突然,她脚下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转回头来,对着凌铉与凌雪珺兄妹说道,“可是,我们走了,阿蓁和三个孩子怎么办?淮王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凌铉默了片刻,说道:“夫人,我可能管不了他们了。我只能保证护送你与雪珺离开,至于齐王妃和三个孩子,是齐王最亲近之人,淮王对他们肯定是势在必得。待皇宫的事情平下来之后,他第一件事就会去抓他们。就算他们一时幸运逃出城去,淮王也会花大力气捉拿他们。带着他们,我们都未必跑得掉。” “可是,阿蓁是我的女儿,嵩儿、安儿、宁儿是我的外孙和外孙女。你可以不管他们,可我不能不管他们。”说到这里,陆夫人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抹了抹泪,说道:“三郎,你带着雪珺先走吧,我要去救阿蓁和三个孩子。” 闻言,凌铉一怔,随即一脸为难地看着凌雪珺。 凌雪珺默了片刻,然后对着陆夫人笑了笑,说道:“母亲,你这是说什么话?我既然嫁给了六郎,便是顾家的人了。母亲不走,我怎么能独自离开?母亲要去救王妃,我当然跟你一起去!” “雪珺,你……”凌铉一听,着急不已。 “三哥,你也帮我救救王妃他们吧。”凌雪珺回过脸,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凌铉。 凌铉面带犹豫的说道:“如果我们去救他们,耽搁了时间,连你也逃不掉了,那怎么办?” “如果,我也逃不掉……那就逃不掉吧。”说到这里,凌雪珺凄然一笑,“就算淮王杀了我们,黄泉路上,我们几个也有个伴。总比不顾亲情,苟延残喘于人世要好。” “雪珺……”陆夫人拉着凌雪珺的手,泪流满面,“你真是我们顾家的好媳妇。如果这一世我们逃不掉,来世,你还做母亲的儿媳,让母亲好好补偿你。” 凌雪珺含着眼泪,对着陆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来世,我,我还要嫁给六郎,还做你的儿媳妇。”话一说完,她的手便被顾夫人紧紧握在了手心之中。 见凌雪珺与陆夫人婆媳如此亲厚,凌铉也觉得自己心头有一股热气直往上涌。他上前,对着凌雪珺与陆夫人说道:“好!你们两个妇道人家都如此,我堂堂男儿还有什么好怕的?我陪你们去救齐王妃他们!” “三哥……”凌雪珺望着凌铉,努力地绽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事不宜迟,趁淮王还被绊在宫里,我们这就赶到齐王府去,晚了就怕来不及了。”凌铉说道。 “好。”凌雪珺忙扶着陆夫人往外走去。 三人出了门,看见门外已经等了一辆马车。 凌铉掀起帷帘,凌雪珺便看见南阳公主正坐在车中。看见凌雪珺扶着陆夫人来了,南阳公主忙起身,帮着她扶着陆夫人坐进马车里来。 南阳公主虽然还未与凌铉成亲,但她心中已经把自己当作是凌家的人,所以,在从母亲口中得知自己兄长作乱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帮着凌铉救他的妹妹。她知道凌铉与凌雪珺兄妹情深,害怕若是凌雪珺出了什么事,凌铉会怪李旸,自己夹在中间难受。于是,她趁着宫中大乱,李旸还未完全控制皇宫之时,利用自己是李旸亲妹这个身份,不管是李旸的人还是皇宫的人都不会伤她,找机会从宫里跑了出来,跑到郡主府叫凌钰带着凌雪珺离开。她是李旸唯一一母亲同胞的亲妹妹,就算事后他知道是自己去通风报信放了凌雪珺,最多也是责骂自己一番,不像凌雪珺被他抓住了,可能命都没有了。 可当听到凌雪珺与陆夫人说,还要去齐王府救顾蓁之时,她便有几分犹豫了。顾蓁的身份可与凌雪珺不一样,她们母子四人是李晃最亲近之人,若是自己放了他们,李旸怕是没那么容易原谅自己了。 凌雪珺看出南阳公主眼中的犹豫之色,忙恳求道:“公主,你就行行好,帮帮我们吧。两位王爷之间,不管有什么事,也不应该祸及妻儿啊!” “可我要是帮着你们放了他们,你让我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我皇兄啊!”南阳公主无奈地说道。 “齐王也是公主的皇兄啊。”凌雪珺情真意切地说道,“那三个孩子,不也是公主你的亲侄子、亲侄女吗?你忍心看着他们小小年纪就遭难吗?小世子不过才两个月大,还未好好看尽这人世的美好,你忍心他就这么遭了毒手吗?” 南阳公主一脸为难地说道:“雪珺,我救你还说得过去,可我救了三皇嫂他们几个,我真的没办法向我皇兄交代的。” 凌铉听到这里,赶紧说道:“若兰,你若是怕不能向淮王交代,干脆就别向他交代了。” “这话什么意思?”南阳公主一愣。 “救了齐王妃母子之后,你也别回皇宫了,随我们一起走!”凌铉说道。 “这……”南阳公主呆呆地望着凌铉,神色间还是有几分犹豫。 “哎呀,你别犹豫了,就这样定了。”凌铉四处张望了一番,“再耽搁下去,淮王派来抓齐王妃的人就该来了。再说齐王妃母子离开之后,对淮王的起事能有什么影响?若兰,你就跟我一起走吧!不然,这一别,我们说不清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听到这话,南阳公主心尖一颤,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跟你走!” 凌铉见南阳公主答应了一起离开,一脸欣喜,赶紧叫驭夫驾车往齐王府而去。 坐在马车里,听到耳边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南阳公主叹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今日之事,他日会不会后悔。”: “绝不会后悔的。”凌雪珺拉住南阳公主的手,说道,“公主今日出手相助,雪珺此生感激不尽。” “别这么说。”南阳公主轻轻撩起窗边的帷帘,看着前边凌铉的身影,苦笑道,“其实我也是有自己私心的。” 见状,凌雪珺抿嘴一笑,说道:“我明白的,三嫂。” 听到凌雪珺如此称呼自己,南阳公主愣了愣,随即低下头,面上腾起了一片红云。 当凌雪珺等人赶到齐王府的时候,还是静悄悄的一片,看来,此时淮王还没有腾出手来收拾宫外的人。 凌雪珺让陆夫人留在马车上等候,然后与南阳公主一起出了车厢。她跳下马车,在凌铉还在扶南阳公主下车之时,她已经跑到大门前,抓住门上的铜环,急促地扣了起来。 很快,便听到门内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何人在外叫门?” “我是宣威将军顾骞之妻凌氏,有要事求见王妃。”凌雪珺应道。 门房一听,立即回到:“顾家少夫人,还是请你先回去吧。王妃被王爷禁足,还要两日才满期,此时还不能见客。少夫人若有事,还请两日后再来。” 听到这话,凌雪珺这才想起顾蓁被李晃禁足一事。她顿了片刻,说道:“此事耽搁不得,齐王在外有事,我夫君送信回来,叫我来见王妃的。你若不让我见王妃,误了齐王的要事,你可担待得起?” 听到凌雪珺这么说,门房一时语噎。府里的人都知道,李晃确实是与顾骞一起离开京城的,如今这顾骞的夫人说齐王有要事,顾骞让她来见王妃,倒也有可能。正在门房犹豫之时,凌雪珺却是心急如焚,大声叫道:“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来给我开门!” 门房被凌雪珺的叫声吓得一颤。想着这顾家少夫人半夜跑来,又是如此理直气壮,多半说的是真的。于是,他赶紧应道:“少夫人稍等,小人这就来开门。” 说罢,他便上前落了锁,将门打了开来,却见到门外除了凌雪珺之外,还有南阳公主和一个他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门房看见南阳公主,大吃一惊,赶紧上前行礼:“小人见过公主。” “你别那么多礼了,赶快带我们去见三皇嫂!”南阳公主吩咐道。 “是。”门房叫人将大门守好,然后便领着凌雪珺与南阳公主、凌铉向顾蓁所居的院子走去。 走到院门外,守在门口的侍卫看见门房半夜带着人走了过来,有些惊讶,忙对着门房叫道:“王伯,可是有什么事?” 门房忙说道:“是齐王有要紧事,让南阳公主和顾家少夫人来见王妃。” “这……”侍卫犹豫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我们没有齐王之令,不能放人进去,也不敢请王妃出来。” “现在齐王人在外面,如何对你们下令?”凌雪珺一脸急切地说道,“你还是赶紧让我们进去吧,不然,耽搁了大事,齐王怪罪下来,你怕是受不住。” 听到凌雪珺这么说,两位侍卫互相看了一眼,面上皆是一凛。 凌雪珺看二人神色有所松动,又劝说道:“两位侍卫大哥,你们相信我,今晚的事,你们还是什么都别管了。待齐王回来之后,不仅不会怪罪你们,而且还会重重有赏!” 两位侍卫看着凌雪珺,没有说话。 “你们再想想,我怎么样也是顾大将军的儿媳妇,王妃的弟媳,我半夜三更不睡觉来骗你们俩作甚?”凌雪珺又说道,“你们也知道,还有两日王妃的禁足期也满了,若没有紧要事,我再等两日来就行了,何必这时候来找她?” 听到凌雪珺这么说,年轻一些的侍卫拿眼瞅了瞅年长的侍卫,只见年长的侍卫沉吟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年轻侍卫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对着凌雪珺与南阳公主行了一礼,说道:“那好,请公主与少夫人进屋去,不过,这位公子要留在外面。” 凌铉一听,赶紧说道:“两位兄弟放心,我本就不打算进去的!” 年轻侍卫这才上前将院门打了开来,凌雪珺与南阳公主忙进了院去。 顾蓁早听到院外的动静,已经穿好了衣裳等着凌雪珺与南阳公主了。见二人进了门来,她赶紧迎了上来,问道:“若兰,雪珺,王爷有什么事?为何这么着急啊?” 凌雪珺上前,一把抓住顾蓁的手,说道:“王妃,你赶快收拾一下,带着三个孩子跟我走。” 顾蓁一惊:“怎么回事?不是王爷出了什么大事吧?”说到最后,她已经带了一丝哭音。 “王妃别急,王爷没事的。”凌雪珺赶紧说道,“是淮王兵变逼宫,如果他得了势,下一步肯定是要来捉你与小世子的。” 顾蓁一听,怔了怔:“淮王谋反了?”说到这里,她拿眼瞅着南阳公主,眼中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南阳公主咬了咬唇,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见状,顾蓁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他,他真敢这么做?” 南阳公主轻叹一声,又点了点头。 “王妃,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晚了我们可谁都走不掉了。”凌雪珺在一旁说道,“淮王将宫中之事处理好之后,第一要做的,便是来抓小世子。我们现在还是先离开京城,其余之事,慢慢再说!” 顾蓁听到这话,心里一紧。在皇位面前,根本毫无亲情可言。前朝秦王兵变成功之后,便将自己亲侄子全部杀掉。如果嵩儿也被李旸抓住,想必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想到这里,顾蓁不禁打了两个寒颤,赶紧说道:“好,我们马上就走!”说罢,便叫李嵩的乳母为他穿好衣裳,又叫侍女去把两个郡主叫起来,自己便要去进屋收拾细软。 “王妃,东西少带一些,无谓耽搁时间了。”凌雪珺说道,“我们先逃命要紧,其余皆是身外之物。” “好。”顾蓁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去拿点首饰,以备不时之需。” “那快些。”凌雪珺催促道。 “知道了。”顾蓁便进了屋。 待她出来的时候,乳母已经抱着李嵩出了门来,两位小郡主安儿和宁儿也穿好衣裳站在门边。 安儿四岁,宁儿两岁多,两个小姑娘睡得正香被人从热被窝里拉了出来,此时都苦着一张小脸。 凌雪珺见状,赶紧上前将两个小姑娘的手拉住,笑道:“安儿,宁儿,跟舅母一起出去玩耍,可好?” “我要睡觉。”安儿嘟着嘴说道。 “那我们到马车上再睡,好不好?”凌雪珺又说道,“睡醒了,就可以到外面去玩了。” “好。”宁儿奶声奶气地应道。 安儿也跟着宁儿说道:“好。” 凌雪珺见状,微笑着抚了抚两个小姑娘的脸蛋,然后抬起头,对着顾蓁问道:“王妃,你可还有奶水?” 顾蓁一听,愣了片刻,随即苦笑道:“原打算这个月回奶的,没想到出了意外被王爷禁了足,我便没回。” “那好。”凌雪珺说道,“我们就不带乳母一起走了,人多了容易被发现。” 顾蓁一听,犹豫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听你的。”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走吧。”说罢,凌雪珺一手牵着安儿,一手牵着宁儿,便往外走去。 顾蓁从乳母怀中接过李嵩,然后与南阳公主一道往院门外走去。 守在门外的两位侍卫看见顾蓁出了门来,大吃一惊:“王妃,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凌雪珺用凌厉的目光看着他们,高声说道:“王爷叫王妃带着小世子和两位郡主即刻去见他!” “这……”两位侍卫面色为难,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这时,顾蓁抱着李嵩走上前,对着二人说道:“如今王爷不在府中,我便是这王府中作主之人。现在我要出门去见王爷,你们谁敢拦我?” “王妃恕罪。”两位侍卫赶紧跪下磕头,却还是没有让开。 见状,顾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对王爷忠心。可我是他的妻子,嵩儿是他的儿子。如果没有要紧之事,我怎么会半夜三更带着才两个多月的嵩儿出门去?如果你们真的忠心为主,就放我们离开吧。” “王妃,小人等奉命守在此,没有王爷之命,小人真不能放王妃离开的。”那年长的侍卫说道,“可就像王妃说的,如今王妃确实是王府之中作主的人,如果王妃一定要离开,请先取了小人两人的性命,这样小人等也算尽忠职守了。” “你们的性命我是不会取的。”顾蓁凄然说道,“可你们还不放我们走,怕是有人会来取了我和嵩儿的性命。” 闻言,两位侍卫一惊,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年长的侍卫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顾蓁叹了一口气,说道:“确实出了大事,性命攸关的大事!那你们还放不放我们离开?” 两名侍卫听到顾蓁这么说,面色一凛。 年长的侍卫赶紧说道:“既然如此,小人相信王妃,这就放王妃离开!愿王妃与小世子一路顺利,早日与王爷平安归来!” “好。”顾蓁点了点头,鼻端却微微发酸,“你们自己也要小心!” “多谢王妃。”两人再次磕头。 顾蓁抹了抹眼泪,然后抱着李嵩,快步往外走去。 凌铉上前,从凌雪珺手中接过宁儿,将她抱在怀里,然后与凌雪珺、南阳公主往外走去。 就在众人快要走出花园之时,突然,从旁边树丛的阴影里蹿出一个人来,叫道:“王妃,你们要去哪里?” 顾蓁一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吴翎,随即皱了皱眉,冷着脸说道:“我去哪里,勿需你过问!” “可妾身若记得没错,王妃你还在禁足呢。”在这夜晚里,吴翎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森。 闻言,顾蓁冷哼一声,说道:“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你还好意思说我禁足之事?” “王妃,你是怪我害你被禁足吗?可你害了妾身的孩子,王爷只是要你给妾身那苦命的孩子一个交代啊!”吴翎戚戚然说道,“你不会连这一个月的禁足期都不守吧?” “你孩子之所以会这么苦命,全是因为有你这么个狠毒的母亲!”顾蓁冷冷说道。 凌雪珺见天色已经开始发白了,不知道淮王的人什么时候就来了,心急如焚,忙上前对着顾蓁说道:“王妃,别与她废话,我们快走吧,不然真的晚了!” “好。”顾蓁应了一声,然后也不再理吴翎,便要向前走去。 谁知吴翎上前一步,拉住顾蓁的衣袖,大声叫道:“王妃,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的孩子没了,你连这一个月的禁足期都不肯守完吗?”这时,吴翎脸上已经全是泪水,声音也变得凄怆起来,“你走了,谁来还我孩子一个公道啊?” 听到吴翎这话,凌雪珺想到自己前世被她害死的孩子,牙咬得咯咯直响。还她的孩子一个公道?那谁来还自己惨死的孩子一个公道?想到前世自己被她推倒落胎,凌雪珺是怒火中烧,便想冲上前拉着吴翎她的衣领质问她为何会如此狠毒。 正在这时,只见南阳公主冲到吴翎身后,举起一根木棒往她头上重重一敲。吴翎被敲中后,人一抖,头一歪,身子便软了下去。 “公主,你……”凌铉没想到南阳公主会有如此彪悍的时候,当即是目瞪口呆。 见凌铉如此,南阳公主赶紧扔掉手里的木棒,拍了拍手,嘿嘿笑了笑,说道:“若不把她打晕,她肯定会纠缠到五皇兄的人来!” 凌铉呆呆地望着南阳公主,点了点头。 南阳公主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吴翎,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妇人,太烦了。三皇嫂,你平日怎么受得了她?” 闻言,顾蓁苦笑一声。 南阳公主又对着凌铉瞪了瞪眼,说道:“凌三,你可不许纳这种女子做妾室啊!不然,我也这么敲她!” 凌铉赶紧摇头:“公主放心,我绝不纳妾!” 南阳公主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见南阳公主与凌铉如此,凌雪珺抿嘴一笑,然后上前说道:“好啦,有什么话,出了城再说!我们赶紧走吧!” “好!” “走吧,走吧!” 四人赶紧带着三个孩子出了府,与陆夫人汇合后,坐上马车,赶紧往城外飞驰而去!   第83章 霹雳 北朝繁华,来往商旅络绎不绝,有时这些商客半夜也要出入城门。为方便这些商客,北朝京城一向不关闭城门。 不过,李旸既然要起兵,这城门自然不可能向往常一般任由众人出入,这出入城门的检查比平日严了许多。当马车驶近之时,凌铉便发现有些不对劲,忙叫着驭夫停了下来。 凌雪珺见马车突然停下,忙问道:“三哥,可是有事?” 凌铉应道:“今天出城门好像查得特别严!” 闻言,凌雪珺一惊,叫道:“那如何是好?” 凌铉皱了皱眉头,说道:“那我们也要试一试,总不可能留在城里坐以待毙!”说着就要驾马上前。 正在这时,凌铉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三哥!” 他转过头,看见凌钦骑着马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他怔了怔,问道:“阿钦,你怎么来了?” 凌钦走到近前,这才对着凌铉轻声说道:“母亲担心你们,让我来城门口接应你们。对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在此可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我们还去接了齐王妃他们出来。”凌铉悄声说道。 凌钦一听,大吃一惊:“这个时候,你们还敢带着他们一起走?” “没办法。”凌铉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不带齐王妃走,陆夫人不肯走。陆夫人不走,雪珺又不肯走。” 凌钦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都已经过救了他们,那也没办法了,路上小心一些便是。” “我知道的。”凌铉点了点头,“可是,现在城门查的如此严,我们怕连城门都出不了,就被抓住了。” 兄弟两人说话之时,凌雪珺在马车里听见了凌钦的声音,忙从车窗边探出头来,叫道:“四哥。” 因为走门匆忙,凌雪珺只穿了一身简单的常服,头发也只简单地编了个辫子,并没有挽起发髻,看起来倒像个小姑娘似的。凌钦看到她时,不禁愣了一下。 见凌钦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凌雪珺扬了扬眉,问道:“四哥,怎么了?” 凌钦没理凌雪珺,反面转过头,对着凌铉问道:“南阳公主还在马车里,是不是?” 凌铉点了点头,说道:“她帮着我们一起救了齐王妃和世子,我怕她回去会不好向淮王交代,就让她跟我一起离开。” 凌钦冲着凌铉眨了眨眼,说道:“我有办法让你们平安出城了。” “什么办法?”凌铉问道。 凌雪珺也一脸急切地问道:“四哥,你有办法?” 凌钦点了点头,说道:“三哥,呆会儿你们尽管往城门走去。若被人拦住,就说你与南阳公主前往灵觉寺拜神。” “如果他们要察看马车,不就发现齐王妃和世子他们了吗?”凌铉摇了摇头。 “有你这个未来的驸马爷在,又有侍女拿着南阳公主的腰牌出去说车里坐的是南阳公主,谁人还敢搜车?”凌钦笑道。 “可我们没有带侍女出来啊。”凌铉说道。 凌钦用手指着凌雪珺,抿嘴一笑,说道:“那里不是有一个侍女吗?” 凌铉顺着凌钦的手指望过去,只见凌雪珺衣着素净,面上未施粉黛,头发随意地编扎在一起,完全没有将军府少夫人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容貌清秀的侍女。凌铉不禁也笑了起来,说道:“还真有个侍女在。” 凌雪珺听见两个哥哥取笑自己,愣了愣,随即鼓起腮帮子,佯装生气地说道:“你们俩笑我,我不依!” “依不依,可由不得你了。”凌钦笑道,“一会儿记得想想碧竹绯兰她们平日怎么个做派,装得像一点啊。” 凌雪珺拿眼睛楞了楞凌钦,说道:“知道了。” “那好。”凌铉点了点头,说道,“别耽搁了,我们这就走吧。晚了宫里那边的人出来了,怕就没那么好糊弄了。”说着便叫着驭夫驾车往城门走去,然后又转过脸,对着凌钦说道,“阿钦,我们这就走了,你先回去吧。” “我把你们送出城去!”凌钦笑了笑,然后策马跟在马车后边往城门边走去。 凌铉赶紧跟了上去。 果然,马车驶到城门前,便来了一瘦一胖两个侍卫,将马车拦了下来,然后指着车厢问道:“车内是些什么人?因何事这么早便出城?” 见状,凌钦赶紧跳下马,迎上前去,笑道:“两位兄台,我家三哥与李姑娘要到城外灵觉寺拜佛,还望二位兄台放行。” 那个瘦侍卫睨了凌钦一眼,又抬头看了看相貌清俊的凌铉,说道:“把车帘掀起来,我们要察看车内之人。” “这个……”凌钦似乎有些为难,然后他靠近瘦侍卫,悄声说道,“兄台,实不相瞒,我家三公子就是今年新科榜眼,你可能也听说过,他与淮王的亲妹妹,南阳公主已经定了亲。车里坐着的,正是南阳公主。” 瘦侍卫听到这话,将信将疑地看了凌钦一眼,说道:“车内真是南阳公主。” “那还能有假?”凌钦一脸正色道,“谁人敢冒充皇家公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可无凭无据,我凭什么相信里面坐的是南阳公主?”这瘦侍卫显然没有那么好打发。 正在这时,一个清泠泠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这可算是凭证了吧?” 瘦侍卫抬头一看,只见从车厢里钻出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女子,手里拿着一块腰牌,对着自己晃了晃。 瘦侍卫上前一看,只见这腰牌上面刻皇家徽记,只有皇室成员才可用,而且腰牌正中写着“景阳”二字,可见这令牌出自景阳宫,而淮王和南阳公主的母亲张德妃正是居于景阳宫。如此看来,这马车里坐的真是南阳公主。 于是,瘦侍卫面色一凛,赶紧对着马车行了一礼,高声说道:“小人明白,小人这就放行。” 另一位胖一些的侍卫站在一边,没有听见凌钦与瘦侍卫的对话,只听到瘦侍卫说马上就放行,便一边往马车走去,一边说着:“好,那我察看后便放行了。” 见那胖侍卫走到跟前,就要来揿帷帘,凌雪珺厉声叫道:“放肆!” 胖侍卫被凌雪珺吼得一惊,搞不清状况,便回头望了瘦侍卫一眼。瘦侍卫赶紧上前把胖侍卫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胖侍卫面色一变,赶紧对着凌雪珺笑着行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冒犯了姑娘和公……和贵人,还请恕罪。” 凌雪珺轻轻哼了哼,说道:“知道这车内坐的是贵人就好,还不赶快放我们离开。我家姑娘可要去庙里上头柱香的,若耽误了时辰,唯你们是问!” “是,是!”胖侍卫与瘦侍卫讨好地笑着,然后亲自将马车送到城门外。其余的侍卫见二人如此,也猜是车内有贵人,便也没去查看了。 出了城门,两骑一车便疾速往外驰去。 走到七里亭处,凌钦停了下来,对着凌铉说道:“三哥,我就不送你们了。这一路,你们可要小心!待安定下来,托人带个信儿回来,免得我们担心。” “好!”凌铉拍了拍凌钦的肩膀,说道,“你赶紧回去吧,晚了郡主该担心了。” 凌钦点了点头,然后又走到马车前,跟南阳公主,凌雪珺等人道了别,才策马往回而去。 凌铉则带着凌雪珺等人继续向前而去。 没想到过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凌钦又返回来追上了凌铉等人。 见凌钦回来,凌铉一脸不解地问道:“阿钦,你怎么又回来了?” 凌钦一脸焦急地说道:“我回去的路上,远远看见来了一队人马,不知道是不是来追你们捉拿齐王妃和齐王世子的。” “什么?”凌铉一惊。 车厢内的凌雪珺和陆夫人等人也听到此消息,皆是惊慌不已。 陆夫人一把拉着凌雪珺的手,说道:“雪珺,淮王的人追来了,那可怎么办?” 凌雪珺此时也是心急如焚,忙从车厢内探出车来,对着凌铉说道:“三哥,别再说话耽搁了,我们赶紧驾车逃吧!” 凌铉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全是轻装快马,而我们的马车很是笨重,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我们,根本逃不掉。” “那如何是好?”凌雪珺一脸焦急。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南阳公主突然开口说话道:“我有办法或许能够帮助你们逃掉!” “公主,你有什么办法?”凌雪珺赶紧问道。 南阳公主转过脸来,望着凌雪珺,说道:“由我和三郎走官道将那些人引开,你们下马车,从小道离开。”说到这里,南阳公主笑了笑,“反正先前我们出城时,也是说的我与三郎去拜佛。待他们追上来,只看见我与三郎,说不定真以为我们两人是去拜佛的,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帮你们拖延些时间。” “可你们迟早会被淮王发现在说谎的。”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怎么办?” “雪珺,现在我们也顾不了这许多了,无论怎么都要试一试。”南阳公主涩然一笑,说道,“就算我帮你们的事情被皇兄发现了,他也许会很生气,但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可嵩儿被皇兄抓住后,一定会被杀的。” “淮王也许不会为难公主你,可我三哥呢?”说到这里,凌雪珺含泪看了凌铉一眼,“他若是对我三哥痛下杀手怎么办?我不能让三哥去冒险,要逃我们也要一起逃!” “雪珺,在我的心中,你三哥的命比我的命还重要。”南阳公主抬起头,双眼紧紧地盯着凌铉,说道,“皇兄如果要动你三哥,除非我死!。” 闻言,凌铉面色微微有些动容,然后他对着南阳公主回了一个微笑,柔声说道:“若兰,得你如此相待,我凌铉今生也无憾了!” 南阳公主含笑望着凌铉,眼中柔情万千。 “哎呀,三哥,公主,你们俩别再耽搁了。”凌钦催促道,“再晚了,追兵来了,谁也逃不掉!到底怎么办,你们快是拿个主意啊!” 凌铉转过脸,对着凌雪珺等人说道:“我觉得公主说的方法可行,如果我们走在一起,说不定我们一个都跑不掉。如果由我与公主引开追兵,你们还有可能逃出去。” “三哥……”凌雪珺望着凌铉,泪水夺眶而出。 “雪珺,别再犹豫了,你们赶紧下车,往栖鹤山中跑。”凌铉说道,“进了山他们就不好找你们了。” “好。”凌雪珺只好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着陆夫人、顾蓁带着三个孩子下了马车。 看着三个女人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凌铉皱起了眉头:“你们三个妇道人家……”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三哥,我陪她们一起走!”凌钦突然说道。 “阿钦,你……”凌铉一愣。 “她们三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三个孩子,方向都找不到,如何逃命?”凌钦笑了笑,说道,“还是我陪她们一起走吧。” “四哥,不用的。”凌雪珺含泪说道,“你还是先回京吧,不然,郡主会担心的。” “雪珺,你不用再劝我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四哥心里会内疚一辈子的。”凌钦说道,“至于母亲那边,待南阳公主回去了,找机会给她带个信儿就行了。” “四哥……” 凌雪珺还想劝说什么,凌钦却摆了摆手,说道:“雪珺,你是知道四哥脾性的,我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我们已经耽搁得够久了,你们赶快随我一起往山里走。”说着,凌钦将自己的马绑到了马车前,然后转过脸,对着凌铉说道,“三哥,照顾好我的马。” “好。”凌铉应了一声。 “雪珺,走!”说罢,凌钦便迈步往旁边的山林里走去。 凌雪珺抬眼望了凌铉一眼,红着眼圈说道:“三哥,保重!” 凌铉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一路当心!” “嗯。”凌雪珺也点了点头,然后牵着宁儿,向凌钦的方向走了过去。顾蓁与陆夫人也向凌铉和南阳公主道别后,分别带着李嵩与安儿向山中走去。很快几人便隐入山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凌铉看见凌雪珺等人已经进了山林,而远处已经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他转过脸,对着南阳公主温柔地一笑,说道:“公主,我们走。” 南阳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一骑一车,很快便又在官道上疾驰起来。 慢慢地,追兵看见前面的马车,加大脚力追了上来,很快便将凌铉与南阳公主所乘的马车团团围在了中间。 “你们这是作甚?”凌铉皱着眉头,厉声质问道,“为何拦下我们?” “凌公子!”一个着校尉军服的人对着凌铉拱了拱手,说道,“请问这马车中有些什么人?” “连马车中有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来拦我的车?”凌铉冷笑道。 那校尉却毫不胆怯,望着凌铉淡然一笑,说道:“凌公子,得罪了。可否容小人们察看一下马车。” “放肆!”凌铉说道,“你不怕犯不敬之罪吗?” “还请凌公子担待。”校尉又拱了拱手,说道,“齐王妃及齐王世子、两位郡主都被歹人所掳,如今陛下下令全力寻找齐王妃母子,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被人所掳?凌铉心头一阵冷笑。明明是他李旸要害人,倒说的他是来救人似的。这李旸倒真能把黑说成白。 “我这马车中没有齐王妃及世子他们。”凌铉说道。 “话虽这样说,不过,按规矩,小人还是要察看一番。”校尉说道。 “好!”凌铉冷冷一笑,“不过,冒犯了车中贵人,后果可就你自己承担。” “小人明白。”说罢,校尉对着自己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马上有人上前领命,然后走到马车前,掀起帷子,众人便看见南阳公主正端坐在车中。 校尉看见车厢内只有南阳公主一人,吃了一惊,随即上前下拜行礼道:“小人邢武见过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冷声说道:“邢校尉,连皇家公主你都敢冒犯,我看你胆子不小啊!” 邢校尉赶紧说道:“请公主恕罪,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我先前听你说,齐王妃和世子被人掳走,你却来搜我的马车,难道,你觉得是本公主把齐王妃母亲掳走的?”南阳公主冷笑道。 “这……”邢校尉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回道,“请公主恕罪。” “哼!”南阳公主冷哼一声,说道,“我现在赶着要与三郎去灵觉寺烧头香,没空与你啰嗦。待我回宫禀报母妃之后,再与你们慢慢算账!” “那,小人护送公主前往灵觉寺。”邢校尉一脸恭敬地说道。 闻言,南阳公主目光闪了闪,然后看了凌铉一眼。凌铉回了她一个无奈的微笑。 这邢校尉说是护送二人前去拜佛,其实应该是怕二人逃跑自己不好交代吧?不过,两人自打算引开追兵之时起,就没想过再离开。既然这样,那就去灵觉寺逛一圈,然后便回京吧。 想到这里,南阳公主叫人将帷帘放了下来,说道:“去灵觉寺!” 邢校尉应声道:“是!”然后招呼着一队士兵,跟随着凌铉与南阳公主一起,往灵觉寺而去。 这边,凌雪珺与顾蓁、陆夫人等人进了山,便跟在凌钦身后,顺着山路往南走去。不过,除了凌钦外,全是妇孺,特别是李嵩,路上吃了好几回奶,因此,几人走得并不快。好在天黑之前,众人下山赶到了云山县,在县城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因为走得匆忙,大家身上都没带多少钱财,凌钦有些银两,但也不多。顾蓁虽然走的时候拿了些值钱的首饰,但凌雪珺仔细一瞧,这些首饰上居然都印有皇家标记,自然不敢拿去换钱。不然,懂行的人一看,便暴露了顾蓁的行踪。 见状,陆夫人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两样首饰,一支金钗,一支玉簪取了下来,叫凌雪珺明日去当了。 回到房里,看着这两样首饰,凌雪珺却有些犯愁。这一路,还不知道要逃多久才是个头,这两个首饰换的钱,够用吗?她出来得急,除了陆夫人送给她的那只翡翠玉镯,身上竟然没有戴一样首饰。 她顿了顿,将玉镯从腕上取了下来,心头一阵神伤。看来,迫不得以之时,也只有把这只玉镯也拿出去当了。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顾骞气急的声音便在她耳畔响起:“这玉镯是我娘送给她儿媳妇的,不许你拿它作人情。我跟你说,你就算穷得当衣裳了,也不准打这玉镯的主意。” 眼泪,一下便从她眼中滑落下来。 这是她与顾骞回门那日,在马车上他与她玩笑时说话。当时两人说话时候,万万没想到仅仅在半年之后,她会真的走到要当玉镯的这一步。 想到顾骞,她心里一阵绞痛。不知道顾骞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李旸谋反的消息,他会不会担心自己?他也应该会上战场与淮王的人作战吧?他会平平安安的吗? 从昨晚知道淮王谋反的消息,到今日一整日,都处在逃命的奔波之中,如今静下心来,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思念顾骞。 她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中高挂的明月,她闭上眼,双手合十举在眉间,在心中默念道:“求求你,老天爷,保佑顾骞能够平平安安!如果你能帮我达到心愿,就算拿我凌雪珺的命去换,我也毫无怨言!只要他没事,我再别无所求!” 在心中许愿之后,她才慢慢睁开眼,将手放了下来,心里陡然间平静了许多。她仿佛觉得自己许下的心愿,老天爷已经听到,而且一定会帮自己实现的。然后,她坐了回去,将放在桌上的那只玉镯又戴到了手腕上。 次日一早,顾蓁与陆夫人留在客栈照顾三个孩子,凌钦与凌雪珺兄妹便出了门。 因为带着孩子行路不便,凌钦准备去买辆马车,顺便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况,再决定往什么方向逃。 而凌雪珺出门却是去当首饰的。她走进当铺中,把陆夫人给她的金钗与玉簪取了出来,说道:“掌柜,我要当东西。” 掌柜闻言,放下手中的活,然后将凌雪珺递过来的金钗与玉簪拿起来看了看,问道:“活当还是死当?” 凌雪珺微微一顿,说道:“活当。” “一百五十两银子。”掌柜回道。 凌雪珺一怔,说道:“掌柜,这金钗和玉簪成色极好,怎么可能才值一百五十两。” 掌柜笑了笑,说道:“姑娘,我们这里是当铺,不是金铺。在我们这里当东西,就是这个价。再说了,你又是活当,价钱自然又要低一些。” 听了这话,凌雪珺面色有些犹豫。要知道,这两件首饰一件都不止一百五十两银子,就算是活当,这价也给的太低了。 见凌雪珺闷声不说话,掌柜又问道:“姑娘,你还当不当?” 不当的话,没有银子,这一路可怎么办啊?想到这里,凌雪珺咬了咬牙,说道:“当!” “好。”掌柜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就为姑娘开当票了。” 凌雪珺点了点头。 掌柜将当票写好,又叫人去给凌雪珺拿银子。 这时,凌雪珺又问道:“掌柜,你觉得我手上这只玉镯能当多少钱?” 掌柜看见凌雪珺手上那只玉镯,眼睛亮了亮,说道:“姑娘,可否取下来我看看。” 凌雪珺微微一犹豫,将玉镯取了下来,递给了掌柜。 掌柜将玉镯翻来覆去看了半晌,说道:“你这只翡翠镯子倒很是值钱!能当……”说到这里,掌柜顿了顿,然后朝着凌雪珺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百两。” “三百两?”凌雪珺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五百两!” “姑娘,这不可能当得了五百两。”掌柜笑了笑。 “那我就不当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凌雪珺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伸手就要去拿玉镯。 谁知,那掌柜手一缩,凌雪珺的手便扑了个空。她望着掌柜,愣了愣,问道:“掌柜,你这是做甚?” 只见那掌柜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好!五百两就五百两!” 此时,凌雪珺一下呆住了。她随意还了一个价,没想到掌柜真答应了。 “姑娘,你是要现银,还是给银票?”掌柜赶紧问道,好像生怕凌雪珺反悔似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凌雪珺此时心里纠结到了极点。可出门在外,多带些钱也是好的,就当把这玉镯暂时寄存在这里,自己有钱再赎回来便是了。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给我一百五十两现银,其余五百两要银票。” “好。”掌柜点了点头。 “掌柜,这只玉镯你可要好好给我保管,他日我一定会来赎的。”说到这里,凌雪珺眼圈都红了。 掌柜抬起头来,看来凌雪珺一眼,说道:“姑娘,你赎这玉镯的时候,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我知道。”凌雪珺点了点头,“银钱之事你不用管,你只要帮我好好保管这玉镯便是。” “好。”掌柜应道。 凌雪珺揣上银子和银票,从当铺走了出来,只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包子铺,她走了过去,想着买些东西回去给陆夫人和顾蓁吃。这家包子铺生意很是兴隆,在凌雪珺前面还有几个人在等着买,她便站在后面等着。 正在这时,她听到旁边桌上有两个吃包子的客人在悄声说着话。 “唐兄,你知不知道,昨晚京城里可是出大事了。”一个粗嗓门说道。 “我知道一些。”那唐的那人说道,“听说皇帝病了,如今朝庭由淮王监国。” 听到这话,凌雪珺转过脸去看了那两人一眼。看衣着打扮,这两个好像是衙门中人。她不动声色地向两人桌边靠了靠,想看看在这两人处能否听到什么消息。 “什么病了。”那粗嗓门嗤笑一声,然后悄声说道,“是淮王昨晚逼宫了!” “什么?”唐姓男子惊道,“不可能吧?那齐王呢?他会任由淮王作乱。” “听说……”那粗嗓门将声音压得更低,“淮王在齐王从皇陵回来的路上设伏,不仅将齐王的手下一举歼灭,而且将齐王连同他的小舅子宣威将军顾骞都杀了!” 顾骞被淮王杀了? 凌雪珺只觉得天空中陡然响起了一道晴天霹雳,正正劈中自己,然后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84章 希望 凌雪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眼前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看见她醒了,那妇人赶紧笑了笑,说道:“姑娘,你可算醒了。” 她茫然地看着妇人,说道:“我,我这是在哪里?”说罢,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中年妇人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她坐了起来,口中说道:“姑娘,这里是杏林药馆,我夫家姓萧,这药馆便是我家开的。你晕倒在冯记包子铺门前,我正好在路过那里,便把你扶了回来。” 听到这话,凌雪珺呆了呆。半晌才想起,自己在包子铺前晕倒了?这时,在失去意识之前,在包子铺听到那两个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的眼中不停滑落出来。 顾骞,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千万只蚁虫在噬咬似的,痛到了极致。 “姑娘,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萧夫人关切地问道。 凌雪珺抬起泪眼,木然地望着萧夫人,半晌,才说道:“夫人,你为何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跟六郎一起去了?”说罢,她掩面大泣。 “六郎?”萧夫人赶紧问道,“是你什么人?” “他,他是我夫君。”凌雪珺泣声说道。 萧夫人微微一愣,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夫君,没了?” 凌雪珺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为何前世现在活得好好的顾骞,这一世居然就这么死了。这一世,自己好不容易与他两情相悦,本以为终于守得云开,将前世的遗憾都弥补了。没想到,老天爷还是不让她好过,硬生生地将顾骞从她身边夺走了。一想到这里,她恨不得立刻就到黄泉路上去追他。 萧夫人似乎看出凌雪珺心中所想,忙劝道:“姑娘,看你如此伤心,你与你夫君平日感情肯定很要好吧?” “嗯。”凌雪珺一边哭泣,一边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想必你夫君也不想看到你为他如此伤心。”萧夫人说道,“他对你那么好,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更不希望你如此不爱惜自己,为了他要死要活的。” 凌雪珺哭道:“可是,没了他,我不知道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与其如此难受地苟活在人世,还不如早早地去了!” “姑娘,你想开些!夫妻两人是彼此在人世的伴侣,不可能两人同日生同日死的。”萧夫人耐心地劝说道,“就算你与你夫君两人白头到老,到最后还是一个人会先离开的。你就当他已经陪你到了鹤发鸡皮之年,先你走一步而已,何必要如此想不开呢。” 凌雪珺摇头哭道:“如果他陪着我到鹤发鸡皮之时,他走了,也许我还能想得开一些。可他还未及弱冠之年,就这么走了,我实在不甘心。” “就算你不甘心,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有寻短见的想法啊。”萧夫人说道,“你想想你父母亲,如果你就这么年纪轻轻就没了,他们会比你现在还伤心。还有,你不顾着你自己,也要顾着你腹中的孩子吧?你夫君没了,但如果你平平安安的诞下他的孩子,也算是为他将血脉留在人世了啊。” 听到这里,凌雪珺抬起头,瞪着泪眼,傻傻地看着萧夫人,问道:“什么,我,我有身孕了?” 萧夫人一愣:“怎么,你不知道?” 凌雪珺茫然地摇了摇头:“孩子有多大了?” “有一个多月了。”萧夫人回答道。 凌雪珺一下便呆住了。前世,自己好像也是在这个月份怀上孩子的,只是当时也没怎么注意,等发现怀孕的时候,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难道,这是前世被吴翎害死的那个孩子又回来了?算算月份,她觉得应该就是那个孩子。可是,如今连孩子都回来了,他的父亲却没了。想到这里,凌雪珺又是一阵悲从心来,不禁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姑娘,你若是想留住这个孩子,可不能再这样伤心了。”萧夫人劝说道,“若是动了胎气,小产了可就不好了。” 凌雪珺一听,一下收住哭声。顾骞已经没了,他留在人世的骨血可不能再没了。 见凌雪珺如此,萧夫人知道她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姑娘,这才对。你好好为你夫君诞下孩子,抚养成人,他的血脉才能在这人世间得到延续。” “嗯。”凌雪珺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多谢夫人相救之恩,他日雪珺一定好好报答夫人。” “医者父母心,姑娘别提什么报答不报答道。”萧夫人淡淡笑道。 “夫人,我还要赶路,就不多打扰了。”凌雪珺站起身,向萧夫人道别。 “哎呀,你还要赶路啊。”萧夫人赶紧说道,“你才上身不久,太劳累了小心滑胎的。” “我,我路上自己会小心的。”凌雪珺抚了抚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说道,“这个孩子如今是我的全部,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有事的。” “那好。”萧夫人轻声一叹,然后走到药柜前,拿了两支白瓷瓶过来,递给凌雪珺,说道,“这是制好的保胎丸,你每日早晚上吃一粒,应该够你吃一月了。如果快吃完了,你又找家药铺再买点安胎丸备着。” “多谢夫人。”凌雪珺伸手接过药瓶,然后伸手到腰间去拿碎银,“这药多少钱?我付银子给你。” 萧夫人将凌雪珺的手按住,说道:“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缘了。这安胎丸也不怎么值钱,就算我送给你吧。” “那……那便多谢夫人了。”凌雪珺含泪说道。 “你快赶路吧。”萧夫人笑笑说道,“一会儿该晚了。”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告别了萧夫人,出了医馆便往客栈赶去。 路过当铺的时候,凌雪珺又想起了那只翡翠玉镯,那只顾骞对自己说,就算穷得要当衣裳,都不能当掉的玉镯。可是,自己没有听他的话,已经把它当掉了。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黯。如今,顾骞不在了,那玉镯对她来说,更是不同了。那只玉镯不能当掉,一定要讨回来,留给自己腹中的孩子。生儿子就留给儿媳妇,生女儿就给她做陪嫁,反正,这玉镯要留给顾骞的孩子。想到这里,凌雪珺一拐弯,又进了当铺。 掌柜看见凌雪珺回来,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问道:“姑娘,可还有东西要当?” 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掌柜,那只玉镯我不想当了,你把它还给我吧。”然后将当票和银票取出来,递了上去。 掌柜闻言,面色一变,说道:“姑娘,你的意思是,要我将那翡翠镯子还给你?”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我把当票和五百两银子还给你,你将玉镯还给我吧。” 掌柜顿了顿,随即冷冷说道:“姑娘,我先前便说了,你来赎的时候,这玉镯可不是这个价钱了。” “掌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雪珺一愣。 掌柜冲着凌雪珺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千两。你拿一千两银子来,我就把那翡翠镯子还给你。” “一千两?”凌雪珺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我刚刚只拿了你五百两啊。” 掌柜嘿嘿笑了笑,说道:“姑娘,我们开当铺是开门做生意,你当是一个价钱,赎当然又是另外一个价钱了。” “可我把玉镯交给你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就要我多给五百两?”凌雪珺问道。 “姑娘,钱物相交,这买卖就算成了。无论你什么时候找我要,都要给我一千两。”掌柜说道。 一千里!现在的她,哪里去找一千里来赎回玉镯啊?凌雪珺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红着眼圈,对着掌柜说道:“掌柜,实不相瞒,这玉镯是我夫家的传家之物,我夫君嘱咐过我千万不能把这玉镯变卖了。今日我来当这玉镯,也是迫不得以,原打算有机会再回来赎。可是,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我夫君……”说着这里,凌雪珺的眼泪早已经忍不住,滚滚地滑落下来。 掌柜看见凌雪珺哭个不停,心里也有些慌,赶忙说道:“姑娘,你别哭,有话慢慢说。” 凌雪珺拭了拭自己颊上的泪水,抽泣着说道:“我刚刚才知道,我夫君,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思,把这玉镯当了,我就算饿死,也不能再当这玉镯。掌柜,我求求你,你行行好吧,就把这玉镯还给我吧。” 掌柜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我们这一行也有我们的规矩。我不能坏了行规,不然,我在这一行还如何做下去?” 凌雪珺哭着恳求道:“掌柜,你就发发善心吧,可怜可怜我吧。这一千两银子,我现在真拿不出来。他日如果我有钱了,我一定再补给你五百两银子。” 掌柜似乎有些为难,半晌,他才说道:“那好吧,你给八百两银子,我就把那玉镯还你。” “掌柜,我除了今天当金钗和玉簪你给我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只有五百两银票。你能不能暂时只收这五百两银票,将玉镯还给我?”凌雪珺流着眼泪说道。 “这万万不可能。”掌柜摇头道,“姑娘,我先前已经跟你说了,我不能坏了规矩!” 见自己无论如何恳求,掌柜也不会以五百两的银子把玉镯还给自己,凌雪珺失望到了极点。她擦了擦眼泪,说道:“那好吧,我改日凑足了银子再来赎玉镯。”说到这里,她伸手当票和银票拿了回来,揣进怀里,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凌雪珺如此模样,掌柜也有些心软,叫道:“姑娘!” 凌雪珺一怔,转过脸来,用期冀的目光看着掌柜,问道:“掌柜,你愿意还给我了?” 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姑娘,我虽不能把玉镯还给你,不过,我向你保证,一定替你将这玉镯保管好,他日你来赎,我还是以八百两银子还给你。” 听到掌柜这么说,凌雪珺笑了笑,说道:“多谢掌柜。”然后转身出了门。 出了当铺,看见街上熙攘的人群,凌雪珺只觉得自己头脑里一片混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客栈的。 这边,陆夫人见凌雪珺出去当东西,半晌没回来,心里也有些担心,便来到客栈门前不停地向外张望着。终于,她看见凌雪珺出现在了街头,忙迎了上去,叫道:“雪珺,你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换到钱了。” 凌雪珺抬起头,看见陆夫人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她又想起了顾骞,心头一阵难受,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不敢掉下来。她怕陆夫人知道顾骞死去的消息,会更受不了,若是气病了,便麻烦了。 不过,陆夫人从凌雪珺的表情中,也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忙问道:“雪珺,出什么事了?为何你的面色如此难看?” “母亲,我……我……”眼泪还是没能忍住,从她的眼中滑落出来。她忙拭了拭泪,说道:“我把你给我的那只玉镯也,也当了。”说罢,凌雪珺抚面低泣起来。 陆夫人愣了愣,随即装作一脸轻松的模样,笑着说道:“当了就当了吧,以后我们找机会赎回来便是了。再说了,钱财是身外之物,我们先逃出去要紧。”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对了,我四哥回来没有?” “回来了。”陆夫人说道,“都在屋里等着你呢。” 婆媳俩说话间已经进了客栈,两人便径直往屋里走去。 凌钦正抱着宁儿逗她玩耍,听到凌雪珺与陆夫人说话的声音,便将宁儿放了下来,起身迎了出来。 “四哥,买好马车了?”凌雪珺问道。 “买好了。”凌钦点了点头,说道,“对了,雪珺,你过来,我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凌雪珺见凌钦面色有些凝重,不禁怔了怔,然后点头说道:“好。”说罢,她又转过头对着陆夫人说道,“母亲,我与四哥到外边说点事情。” “去吧。”陆夫人微笑着说道,“我去把东西收拾好,等你们兄妹说完话,我们就走。”说罢,陆夫人转身便进了屋。 凌雪珺便与凌钦一起走到园中一僻静角落。 凌钦转过头来,面色有些发青。 看着他这模样,凌雪珺隐隐感觉他已经知道顾骞的事了。她吸了吸气,对着凌钦说道:“四哥,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只见凌钦顿了顿,说道:“我今天出去找人打听了一下京城的事情,听说……听说淮王已经控制住了皇宫和京城。还听说,齐王和六郎都……都……”说到这里,凌钦双目发红,剩下的话梗在喉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凌雪珺知道,凌钦与顾骞一向要好,想必听到顾骞遇难的消息,他心里也是极难受的。她垂下眼,轻声说道:“四哥,我,我也知道了。”话音一落,眼泪便从她眼中滑落,一滴一滴地掉入脚下的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凌钦一听,长叹一声,半晌,他才哑声问道:“那你们如今打算如何办?” “如今齐王没了,朝中再无人撼动淮王的地位,这天下应该很快便是淮王的了。”说到这里,凌雪珺擦了擦腮边的泪水,又说道,“想必以后,齐王妃与世子的处境更加凶险了。世子是齐王唯一的子嗣,淮王必定不会让他活在人世的。” “这是一定的。”凌钦点了点头,“所以,要想救世子的命,必定要离开北朝才行。” “我也是这么想。”凌雪珺说道。 “如今我们有两条道可以选。”凌钦说道,“第一,去西北找顾大将军;第二,去南朝。雪珺,你觉得去哪里好?” 凌雪珺思忖了片刻,说道:“去南朝。” 凌钦微微一愣,说道:“为何你不去找顾大将军。” “去西北,我们不见得能逃得掉。”凌雪珺说道,“淮王害了六郎……”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半晌,她才又开了口,“如今,他又要害王妃与世子。他们都是父亲至亲之人,所以,淮王应该知道父亲是他无论如何都争取不到的人,因此,他对父亲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将他一并杀掉。父亲再英勇善战,可朝庭将他的兵力和供给断掉,他也是无法。所以,如果我们去西北,多半也是逃不掉的。” 闻言,凌钦表示赞同:“如此说来,西北确实不是个好去处。那……我们只有去南朝了?” 凌雪珺点了点头:“晋阳公主已经嫁给了南朝吴王,如果我们几个妇孺去投靠晋阳公主,于情于理也说得通。再说了,如果我们不声张,悄悄去南朝,淮王也不敢肯定我们在南朝,哪敢问南朝要人?” 凌钦一听,说道:“那我们悄悄去南朝投靠晋阳公主。” “嗯。”凌雪珺说道,“我们这就去跟母亲与阿姊说。” “好。”凌钦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便要往屋里走去。 “四哥……”凌雪珺又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他转回头,望着凌雪珺。 “六郎和齐王的事,你可不可以先别告诉母亲和阿姊她们。”凌雪珺含泪说道。 凌钦默了默,说道:“她们迟早还是会知道的。” “话虽如此。”凌雪珺说道,“但我想待我们到了南朝之后再告诉她们,不然,她们若是伤心过度病倒了,我们怕是逃不到南朝了。” “雪珺,事情未必会有你想的那么糟。”凌钦说道,“你知道了六郎的事,还不是挺过来了。” “我能挺过来,那是因为……”说到这里,凌雪珺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因为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听到这话,凌钦有些吃惊。 “是。”凌雪珺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抚着自己腹部,眼中虽然带着泪,但面上却绽出一丝异样的光辉,“我有了六郎的血脉,所以,我要为了他好好活下去,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长大。如果不知道有了这个孩子,我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我就说你在知道六郎的事情后,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分析如何出逃,原来,是因为有了六郎的骨肉。”说到这里,凌钦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是!从此以后,他便是我全部的希望了。”凌雪珺含泪笑道。 “那这个消息可以跟陆夫人说吧?”凌钦说道。 “还是不忙说。”凌雪珺阻止道,“如果路上母亲听说了六郎的事,在她绝望的时候,我们再跟她说,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个希望,否则,到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她。” “你倒是考虑得周道。”凌钦点了点头。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凌雪珺咬了咬唇,说道,“当我知道六郎不在了的时候,我真恨不到立刻追随他而去。后来,药馆的萧夫人告诉我,我有了身孕,我才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凌钦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一切便依你所言。” 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兄妹二人便进了屋,告诉陆夫人与顾蓁北朝暂时呆不下去了,准备先逃往南朝。 陆夫人与顾蓁此时也没什么主见,又想着晋阳公主在南朝,便同意先去南朝,根据北朝的局势再作下一定的打算。 于是,四个人便带着三个孩子驾着马车一路南下。由于怕李旸的人追上,他们不敢走大道,只走人烟稀少的小道,因而行走起来特别慢。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旸认为凌雪珺等人当初是从西门出的京城,应该往西北去找顾循,因而前往南路的一路倒也没多少阻碍,便顺利到了淮河之北。   第85章 求助 要想前往南朝,必须在乘船渡河。可凌雪珺等人初来乍到,又怕被李旸的人发现,不敢去坐每日来往于两岸的渡船,又该怎么渡河呢?好在凌雪珺的父亲凌昌谌在淮北节度使谭汾手下,如今要渡河,也只能靠他想办法了。 不过,凌雪珺虽然知道父亲在此,却也不敢贸然去找他。万一李旸的人暗中监视着凌昌谌,自己前往,不就自投罗网了吗?大家商量一番,决定让凌钦乔装改扮去见凌昌谨。 凌钦便装扮成落魄书生,在路上向凌昌谌兜售自己的书画。凌昌谌看见凌钦,虽然大吃一惊,却也没有贸然与他相认,而是假意挑选着书画。凌钦便趁机悄悄将自己与凌雪珺所居的客栈地址,告诉给了凌昌谌。 当晚二更之时,凌昌谨便独自悄悄来到了客栈,与女儿见了面。 凌雪珺告诉父亲,自己想要与陆夫人、顾蓁等人前往南朝,希望父亲帮她想办法渡河。 闻言,凌昌谌考虑了半晌,说道:“此时我们特意去寻一只船渡河,怕是有些引人注目,最好是找一条前往南朝运货的船,你们搭便船过去,这样应该不容易被淮王的人发现。” “爹爹,你有办法帮我们找到船吗?”凌雪珺问道。 凌昌谌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个朋友,倒是常往南朝运货,或许我可以找他帮忙。” “爹爹,那人可靠吗?”凌雪珺问道。 “此人重情重义,我也帮过他不少忙,绝对信得过。”凌昌谌说道。 “那便好。”凌雪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过,我把你们送上船,恐怕南朝那边要有人接应才好。”凌昌谌说到这里,看了顾蓁一眼,说道,“淮王与南朝太子朱清暗中有来往。王妃带着三个孩子,目标太明显。若被朱清的人发现王妃和世子的身份,绑了他们送回来,可就糟了。” “那我们该如何找人接应?”凌雪珺问道。 “你们最好派一个人先往南朝,悄悄找到晋阳公主,让她派人前往淮河边来接你们。这样,南朝那边的守军也不敢轻易找你们的麻烦。”凌昌谌说道。 “那叫谁去找晋阳公主啊?”陆夫人不安地问道。 “我去!”凌钦自告奋勇。 “不好。”顾蓁一听,赶紧摇了摇头,说道,“你一个年轻男子去求见晋阳公主,怕惹人说闲话,还是让我去吧。” “阿姊,你别去!”凌雪珺说道,“你走了,这三个孩子怎么办?嵩儿还要吃奶呢,你如何走得开?还是我去吧。” “你去?”凌钦愣了愣,说道,“你的身子受得住吗?” “没事儿的。”凌雪珺看了凌钦一眼,笑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凌钦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凌雪珺的眼神阻止,他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于是,由凌雪珺去南朝找晋阳公主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次日一早,她便独自出了门。 因为李旸等人的目标主要是顾蓁和李嵩,所以,探子一般查看的是带着婴儿的妇人。相比之下,凌雪珺便没那么打眼了,于是,她打扮成未出嫁的姑娘模样,大摇大摆地登上来往于淮河两岸的摆渡船,去了淮河对岸。 船到了淮河南岸,停了下来。凌雪珺随着渡河的人流走下船。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心里有一些茫然。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是有一些胆怯。可是,再一想,自己连“无常”这样的□□都敢喝,还有什么害怕的?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便跟着下船的百姓往河堤上走。上了岸便是一条宽敞的官道,凌雪珺见众人沿着官道向上前,她也就跟了上去。没走多走,便看见前方有一处城楼。 来之前,凌雪珺已经打听清楚,南朝在淮河之南这座城,名为淮阳城。 淮阳离南朝的京都永宁城只有二百来里。凌雪珺如今怀有身孕,她怕仅凭脚力走这两百里路,会危及腹中的胎儿,于是,她想先到淮阳城去看看能否与人拼辆牛车前往永宁。 进了城,她先找了个食肆准备填饱肚子,然后再慢慢去找车。坐进食肆,她要了些米饭和一盘小菜,便坐着等着上菜。无聊之时,她便东瞅西瞅着。 这淮阳城是南朝和北朝商贸往来的必经之路,因而很是繁华,这食肆里几乎坐满了客人。旁边食客说话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正在这时,凌雪珺听见自己邻桌的客人说的话,似乎有点意思,便竖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只听一个穿黄衣的人说道:“秦兄,这几日淮阳城里好像戒备森严了许多啊!” 那穿青衣的人说道:“许将军来了淮阳。” “许将军?”黄衣人说道,“是许家老将军还是少将军?” “少将军!”青衣人应道。 “他来淮阳做甚?”黄衣人又问道。 “你不知道?”青衣人一脸讶然。 “知道什么?”黄衣人有些不解。 “北边出大事了,听说淮王与齐王打起来了,现在北边一片混乱,官家怕北边的祸事会蔓延到我们南边来,便让许将军来淮阳视察一下防务,顺便察看一番北边的动静。”青衣人说道。 “北边的事情我倒是听说过。”黄衣人说道,“听说他们的老皇帝准备把皇位传给齐王,淮王不干,先发制人,杀了齐王,再逼老皇帝退位。” “都这么说,但到底怎么回事,还说不清楚。”青衣人说道。 正在这时,黄衣人又压低声音说道:“你说,北边夺位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这边呢?太子和吴王之间不会生乱吧?” 青衣人瞪了黄衣人一眼,说道:“莫乱说话,小心……”他做了一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 黄衣人一下噤了声。 凌雪珺听到此二人的对话,心头一动。许鞅来了淮阳?这可个好消息。如果请他带自己去永宁城找晋阳公主,可就省事多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起身走到青衣人和黄衣人身边,行了一礼,说道:“两位大哥,若想要见许将军,应该在哪里找他啊?” 二人听到凌雪珺如此问,皆是一愣。 半晌,青衣人才开口问道:“姑娘,你找许将军可是有事?” 凌雪珺顿了顿,说道:“我与许将军旧识,有要事要找他。” “你认识许将军?”青衣人半信半疑。 “自然认识。”凌雪珺点了点头,“大哥,可否请你告知我,在何处可以找到许将军?” 青衣人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你到城南驿馆去问问吧,许将军应该住在那里。” 凌雪珺一听,忙绽出一个笑颜,说道:“多谢大哥。”然后返回自己的桌边,匆匆吃了东西便离开食肆,一路问人,终于找到了城南驿馆。 走到驿馆附近,凌雪珺便看见有军士有四周警戒把守,心头一喜。有军队在此看守,这驿馆内住的多半也是军中之人,肯定是许鞅。于是,她走上前,对着守在门口的军士说道:“大哥,麻烦可否通传一声,我想求见许将军。” 那军士看了她一眼,说道:“姑娘,你还是回去吧,许将军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凌雪珺一听,心里一喜,许鞅果然在这里。可是,这军士不肯为自己通传,她心里又有些着急,赶紧说道:“大哥,我姓凌,是从北朝来的,与许将军是故交。他若知道是我求见,一定会见我的。” 那军士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凌雪珺。只见此女虽然身着朴素,但美貌异常,而且还有着世家大族姑娘的气韵,应该出自名门,说不定她真与许将军有什么渊源。于是,他也不敢得罪,忙说道:“姑娘,不是我不肯帮你传话,而是少将军如今不在驿馆里。” “他不在驿馆之中?”凌雪珺一愣,问道,“那他会去了哪里?” 少将军的行踪当然不可能随便跟人说,于是那军士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 凌雪珺又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军士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凌雪珺一听,心里有些失望,却又无可奈何。 见凌雪珺如此,军士又说道:“姑娘,你还是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找少将军吧。” 凌雪珺抬起头来,冲着他笑了笑,说道:“我也没地方可去,不如,我就在这驿馆外面等他吧。待他回来,麻烦大哥帮我通传一声。” “好。”军士点了点头。 凌雪珺见军士答应为自己通传,心里总算微微安定下来,便找了个朝阳的墙根,坐了下来,等着许鞅。 也不知道是怀孕嗜睡之故,还是这些日子来奔波太累了,没等多久,凌雪珺既然靠在墙根下睡着了,连许鞅回来如此大的阵仗,她都没听到。好在,那军士还记得答应凌雪珺之事,见许鞅下了马走到自己跟前,忙上前行礼道:“少将军,小人有话要禀报。” 许鞅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讲!” “先前来了个姓凌的姑娘,说是少将军的故人,想求见于你。”军士说道。 听到这军士这番话,许鞅一愣。北朝来的姓凌的姑娘?在北朝,姓凌的,他好像只认识凌雪珺与凌玉柔两姐妹。凌玉柔与自己没什么私交,能称得上是自己故人的,应该便是凌雪珺。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紧,赶忙问道:“那姑娘呢?走了吗?” 军士见许鞅一脸紧张的模样,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那姑娘果然与少将军有渊源。于是,他忙说道:“回少将军,那姑娘没走,还在那边等你呢。” “快带我去!”许鞅一脸急切地说道。 “是!”军士行了一礼,然后便带着许鞅来到驿馆旁边的墙角边,指着凌雪珺说道,“少将军,就是这位姑娘。” 许鞅抬起眼,定睛一看。只见自己眼前之人,果然是凌雪珺。只见她蜷着身子,靠在墙角根下打着盹,像一只小猫似的,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怜爱之情。许鞅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叫道:“凌姑娘,凌姑娘。” 凌雪珺慢慢张开双眼,看见许鞅,怔了一下,讶然道:“许公子,你回来了?” “回来了。”许鞅微笑着,似乎心情极好。 凌雪珺赶紧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许公子,有礼了。” “凌姑娘有礼。”许鞅拱手回了一礼,又问道,“对了,凌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一言难尽。”凌雪珺苦笑一声,“逃命逃到这里来的。” “那你来找我,可是有事要我帮忙?”许鞅又问道。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 “那好,随我进屋说话吧。”说着,许鞅便引着凌雪珺往驿馆里走去。 凌雪珺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这才跟了上去。 许鞅将凌雪珺领到中厅,吩咐人为她沏了一杯茶,两人这才坐下,说起正事来。 “凌姑娘,你来见我,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许鞅问道。 正在这时,侍女将茶端了上来,放在凌雪珺的面前。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已有些凉了,再加之凌雪珺先前在露天地里睡了半晌,此时真觉得手脚冰凉。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将滚热的茶杯握在手中,这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些。 许鞅看了看她,然后将一个侍女叫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些什么,侍女点头应了一声,便退出门去了。 凌雪珺抬起头来,对着许鞅涩然一笑,说道:“许公子,我们那边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许鞅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我得到的消息是,淮王逼宫,如今将北皇软禁在宫中,自己临朝摄政。而齐王至今下落不明。” 凌雪珺听到这话,愣了愣。看来许鞅他们还不知道李晃与顾骞遇难之事。想到顾骞,她心头又是一阵哽咽,半晌,才开口说道:“淮王作乱的那天晚上,我与母亲带着齐王妃和三个孩子从京城逃了出来。” “母亲?”许鞅一怔。 “就是我婆母陆夫人。”凌雪珺忙解释道。 “哦。”许鞅回过神来,“你这身打扮,我差点忘了你都与顾六郎完婚了。” “非常时期,自然要乔装打扮一番。”凌雪珺苦笑道。 “凌姑娘,你接着说。”许鞅又说道。 听到许鞅还是称呼自己为凌姑娘,凌雪珺顿了片刻,然后说道:“许公子,你应该也知道,陛下之前已经有意要传位于齐王了。如果不出意外,待齐王从先皇陵寝归来之后,陛下应该就会立他为太子。淮王知道,一旦齐王被立为太子,他便再无任何机会了,所以才会趁齐王外出之时突然发难。如今,淮王已经基本掌握局势,下一步应该便是要登基为帝了。不过,他这皇位是通过杀兄逼父得到的,毕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嵩儿是齐王唯一的儿子,齐王不在了,他便是这世上唯一能对淮王的皇位有威胁的人,因此,他一定会置嵩儿于死地的。所以,我们不得不带着嵩儿离开北朝,让他来南朝投奔他姑姑。只有这样,或许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李嵩现在还在北边?”许鞅问道。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 “你是想要我帮李嵩逃到南朝来?”许鞅问道。 “是。”凌雪珺又点了点头,怕许鞅不肯帮,她赶紧说道,“许公子,我们不会麻烦你太多的。我们自己有办法找到船到南朝来,不过,因为你们的太子朱清与淮王暗中有来往,我怕嵩儿被他的人发现后,会被他送回北朝去。所以,我想请许公子把我带到永宁去见晋阳公主,请她想办法接应嵩儿便是。”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带到永宁,安排你与晋阳公主见面,你们两人想好办法,然后再让晋阳公主派人来接应李嵩他们?”许鞅问道。 凌雪珺点了点头。 许鞅又说道:“齐王妃她们先在北边呆着等你的消息,然后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在北边找一条船,再带着李嵩渡河南下?” 凌雪珺又点了点头。 “你还觉得这样不麻烦?”许鞅皱起眉头。 闻言,凌雪珺呆了呆,她没想到只让许鞅带自己去永宁见晋阳公主,他也会嫌麻烦。顿了顿,她才艰涩地开了口,说道:“许公子,我只是想请你帮忙把我带到永宁,其余之事我们自己会想办法,绝不再麻烦你。” “我已经说了,这样太麻烦了!”许鞅又说道。 听到许鞅这么说,凌雪珺的心一下沉入谷底。看样子,许鞅是不愿意帮自己了。也是,如今李晃已死,李旸很快便会得了北朝的天下。他何必还为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得罪北朝未来的皇帝呢?凌雪珺,你为什么早没想到这些?这一趟,你真的不该来。 想到这里,凌雪珺将手中的茶杯放了回去,利落地站起身,对着许鞅行了一礼,说道:“既然如此,叨扰许公子了,雪珺这就告辞。” 听凌雪珺这么说,许鞅一怔,问道:“怎么啦?事情还未说完,你就要走?” “许公子既然不愿意帮忙,我也不必强人所难?”凌雪珺苦笑道,“我会自己想办法前往永宁见晋阳公主的。” 闻言,许鞅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帮你了?” 凌雪珺一怔,说道:“先前,许公子不是说帮我们太麻烦吗?” 许鞅愣了半晌,随即大笑起来,说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啊?凌姑娘,我们俩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正在这时,先前出门那侍女进了门来。只见她胳膊上搭着一件披风,走到许鞅面前,行了一礼,说道:“将军,奴婢将披风取来了。” 许鞅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凌雪珺说道:“春红,你把披风给凌姑娘披上。” “是。”这名唤春红的侍女应了一声,然后拿着披风走到凌雪珺面前,对着凌雪珺说道,“凌姑娘,请把披风披上。” “这……”凌雪珺直愣愣地望着许鞅,有些不知所措。 许鞅笑了笑,说道:“现在天气凉了,小心别受寒。我这里没有女人的披风,就只有请你将就一下。” 原来,他先前便看出自己身子发寒了。想到这里,凌雪珺有几分感动。她吸了吸鼻子,说道:“多谢许公子。” 许鞅微微一笑,然后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椅,说道:“凌姑娘,你坐下,我们继续说。” 凌雪珺顿了片刻,然后坐了回来,抬起头,对着许鞅问道:“许公子,你说我们俩说的不是一回事,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许鞅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嫌带你去找晋阳公主很麻烦?” “难道不是吗?”凌雪珺瞪大眼睛望着许鞅。 “那样,是挺麻烦的。”许鞅又大笑了起来。 “许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凌雪珺不满地瞪着许鞅。 “我是说,你先前说的接李嵩到南朝的办法实在太麻烦。”许鞅终于敛住笑,对着凌雪珺正色说道,“我们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可以接他过来,为何要如此繁复?” 凌雪珺一听,赶紧问道:“许公子,你还有什么办法?” 许鞅深深看了凌雪珺一眼,说道:“我早前已经与淮北节度使谭汾约好,两日后我会前往淮北与他会一面。我离开淮北回来的时候,便让李嵩和齐王妃他们乘我的船,随我一起离开北朝来南朝便是。这样一路畅通,不仅北朝的人不敢骚扰,南朝也没人敢动我的船,这样一来,岂不是方便很多。” “这法子好!”凌雪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样一来,省去许多环节不说,也少了很多被发现、出意外的风险。 许鞅笑道:“那你说说,与我这法子相比,要我带你去永宁找晋阳公主的法子是不是很麻烦?” “是很麻烦的。”凌雪珺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好,我们这就找人去通知他们准备,两日后待我一到北朝,他们便上我的船候着,待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与我一起走了。”许鞅说道。 “那我这就回去跟他们说。”凌雪珺一脸兴奋地说道。 “你去?”许鞅抬头望了她一眼,“身子吃得消吗?” “当然吃得消!我身子好着呢!”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凌雪珺猛然站了起来,没想到身子还未完全站起来,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她人便向前栽去。 许鞅见状,赶紧起身将她扶住,紧张地叫道:“凌姑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儿。”凌雪珺摇了摇头,“我坐一会儿便好了。” 许鞅忙扶着她坐了回去,忍不住数落道:“你让我怎么说你呀?你先前在外面等我都会睡着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身子乏了。没想到,你还要跟我逞强。我看,你还是别再乱跑了,就在这驿站安置下来,我想办法去跟齐王妃说。” “我真没事。”凌雪珺望着许鞅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有身孕了,才会这样的吧?” “你怀孕了?”许鞅一惊。 “嗯。”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 闻言,许鞅默了片刻,说道:“你既然有了身子,更不能再操劳了。你就安心留在驿站养胎,齐王妃那边的事,你也别管了。” “我没关系的,还是让我回去……”凌雪珺还想劝说许鞅。 许鞅摆了摆手,打断道:“如果你想我帮齐王妃和李嵩来南朝,便按我说的话做!” 见许鞅如此说,凌雪珺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那,就有劳许公子了。” 许鞅望着她,笑了笑,轻声说道:“跟我何用如此客气?” 闻言,凌雪珺微微一怔,然后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凌雪珺便在城南驿站暂时住了下来,许鞅还叫了春红专门来服侍她。凌雪珺自己与肚子里的孩子安置妥了,可她心里还是记挂着还在淮北的陆夫人与顾蓁,只希望他们能按计划顺利来到淮阳,与自己相聚。   第86章 永宁 到了接应顾蓁等人来淮阳的那日,许鞅天不亮便起了身,准备前往淮北。 因为心里记挂着事情,凌雪珺也睡不着,早早起了身,去送许鞅出门。 许鞅走出房门,看见凌雪珺早已候在门外候着自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凌姑娘,你怎么这么早便起身了?”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我来送送你。” “你是担心齐王妃和李嵩吧?”许鞅笑了笑。 凌雪珺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将他们带回来的。”许鞅安慰道。 “我信你。”凌雪珺望着许鞅。 “那你便留在驿馆等好消息吧。”许鞅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这就走了。” “好。”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许鞅送到驿馆门口,看着他策马离去,她才转身回到屋里。 春红劝她回屋再睡一会儿。可凌雪珺心里担心顾蓁等人,哪里还睡得着?她便□□红去给自己找了本书来,无聊的翻看着,等待着许鞅带着顾蓁等人归来。 许鞅上了船,没多久便渡过淮河来到了淮北。他站在船舷边,看着渡口已经站了好些人,看来子,应该是谭汾派来迎接自己的。 他转过脸,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说道:“万靖,待会儿我下船后,你可要记得我交代给你的事情。” 万靖赶紧应道:“放心,少将军,属下一定会平安将人接到船上的。” “嗯。”许鞅点了点头。见船靠在岸边,舢板已经放下,他便离船上了岸。 见许鞅下了船,一个身着北朝官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对着许鞅拱手笑道:“小人见过许将军。” 此人以前许鞅便见过,是谭汾的副手薛业。他走上前,微笑着回了一礼,说道:“薛大人有礼了。” “谭大人在府邸恭候许将军,请容许小人为许将军引路。”薛业恭敬地笑道。 “有劳薛大人了。”许鞅笑了笑。 客套完后,一行人便上了马,往淮北城而去。 谭汾听说许鞅到了,亲自来到大门前迎接,两人寒喧一番,便进了内堂。 待下人上了茶,谭汾便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内堂里便只剩下他与许鞅两人了。 见状,许鞅心中便猜想谭汾多半是有什么要紧之话要对自己说。 潭汾一开始并没有明说,东拉西扯说了些闲话,许鞅不动声色地应酬着他。终于,谭汾装作随意地问道:“对了,许将军,晋阳公主在永宁还好吧?” 从谭汾的表情看,许鞅觉得他快要进入正题了。于是,他笑了笑,说道:“谭大人放心,公主一切皆好。” “哦。”谭汾点了点头。 许鞅又饮了一口茶,然后向谭汾递话道:“不过,听说北朝出了这么大的事,齐王如今还下落不明,公主很是担心,这些日子有些茶饭不思。” 闻言,谭汾一脸微笑地说道:“公主与齐王一母同胞,她担心齐王,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真的现在还是无人知晓齐王的下落?”许鞅又试探道。 谭汾微微一沉吟,然后说道:“现在说什么的都有。有说齐王已被淮王所害,有说齐王逃到了塞外的,有说齐王外走海外的。不过,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也不清楚。” 许鞅感觉到谭汾还对自己有顾虑,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唉,我离开北朝不过一年,就出了这么多事。想当初我也曾与齐王在一起把酒言欢,没想到如今连他是否安好也不知道了。说起来真是惭愧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与他再喝一杯。” 谭汾抬起眼,看了许鞅一眼,说道:“没想到在这个别人对齐王避之不及的时候,许将军还记挂着他。” 许鞅转过脸,坦然地看着谭汾,说道:“晋阳公主与齐王一母同胞,晋阳公主如今是我表嫂,说句高攀的话,我与齐王也算是亲戚了。” 吴王之母许贤妃是许鞅嫡亲姑母亲之事,谭汾是知道的。而且吴王与太子朱清之间的争斗,他也很清楚。说起来,吴王与晋阳公主这门亲事,也是齐王与吴王想要互相借力,帮自己夺取皇位。齐王出了事,对吴王和许家来说,没有一丝好处。正因为考虑到这一层,谭汾才冒险来试探许鞅。看来,许鞅已经知道自己的意图,他话里的意思也已经很明确,他愿意支持齐王。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谭汾笑了笑,说道:“如果许将军可以助齐王一臂之力,不知许将军可愿意帮忙?” “如果齐王要在下帮忙,在下自然义不容辞!”许鞅正色道。 “好!”谭汾拍了拍手,“许将军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 “莫非……”许鞅抬起头,望着谭汾,“谭将军其实是齐王这边的人?” 谭汾抚了抚胡须,微笑不语。 “谭大人,你隐藏得可真深啊。”许鞅玩笑道,“这么些年,我们居然没有发现你是齐王的人。” “其实,我也不算是齐王的人。”谭汾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觉得相较于淮王,齐王更有治世之才,更适合做这天下之主。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我自然想要辅佐一个能真正为天下百姓谋福的人。” “好!”许鞅点头道,“就凭谭大人这句话,便值得我许鞅佩服!” “许将军过誉了。”谭汾拱手道。 “谭大人,你先前说,齐王有事要我帮忙?”许鞅问道。 谭汾点了点头,说道:“许将军,听说你们许家军手下的地行军,有一特殊技能,一夜可挖地打洞五里长?” “五里之说太夸张了。”许鞅笑道,“不过,二三里还是有的。” “二三里便成了。”谭汾笑了笑,然后又说道,“不知许将军可愿意将这地行军借给齐王用几日?” 许鞅沉吟片刻,然后点头道:“行!待我回去禀报父亲之后,便派一队地行军过来给齐王。” 谭汾大喜:“如此多谢许将军!待齐王大功告成之日,必定重谢将军!” “我说了,我与齐王是亲人,亲人之间,何须说谢呢?”许鞅笑道,“对了,齐王一切还好吧?” 谭汾顿了顿,说道:“我可以告诉许将军,如今齐王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外面齐王遇害或外逃之说,都是齐王放出来混淆视听,蒙蔽淮王的风声。不过,还请许将军恕老夫不能向你说出齐王的具体行踪。” “这个我知道。”许鞅点了点头,“我也不问齐王的行踪。少一个人知道,危险便少一分。” “将军如此明理,老夫甚感安慰。”谭汾笑道。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谭汾留许鞅吃过午食之后,许鞅便动身返回淮阳。谭汾还是叫薛业到渡口送他返回。 许鞅上了船,万靖便迎了上来。 “一切还顺利吧?”许鞅问道。 万靖拱手道:“回少将军,一切顺利。” 许鞅点了点头,又问道“人呢?” “都在舱里呢。”万靖迎道。 “好。”许鞅转身便往舱里走去。 此时,顾蓁、陆夫人正在舱内陪着安儿和宁儿玩,李嵩睡着了,躺在一旁的小榻上。凌钦则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江水,呆呆地发着愣。听到有人进来的声响,众人抬起头来,看见许鞅进了屋,赶紧起了身。 许鞅走上前,对着顾蓁与陆夫人行礼道:“在下许鞅,见过齐王妃,见过顾夫人。” 陆夫人连忙上前,将许鞅扶了起来,笑道:“许将军有礼了。” 凌钦也走上前来,对着许鞅拱手道:“许将军,此次仗义相助,凌钦感激不尽。” 许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阿钦,客气了。” 顾蓁含泪说道:“凌公子说的没错,此番真的多谢许将军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王妃哪里的话?”许鞅笑着说道,“齐王的胞妹晋阳公主是我朝吴王妃,我们许氏一族与吴王是荣辱与共,能够相助于齐王妃和世子,算起来,也是许鞅份内之事。” 听许鞅说起李晃,顾蓁难掩心中的焦急,长叹一声,说道:“也不知王爷现在如何了?” “王妃不必担心。”许鞅安慰道,“王妃与世子、郡主们安心在我们那里住下来,等局势安定了,齐王自会派人来接你们还朝的。” “嗯。”顾蓁点了点头。 万靖走进舱来,对着许鞅问道:“少将军,都准备妥当了,可以开船了吗?” “可以开船了。”许鞅应道。 “是!”万靖便退出舱去。 不一会儿,众人便感觉船慢慢开动起来,渐渐驶离渡口,往南边驶去。 顾蓁走到朝北的窗口边,看着自己慢慢远离北朝的山水,不禁长叹一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踏上这片土地?” 许鞅走到顾蓁身边,看着对岸的青山绿水,微笑道:“王妃,相信我,你与世子、郡主在南边呆不了多久,便会回来的。” 顾蓁侧过头,看了一下许鞅,复又将眼转了回来,沉默无语。 许鞅离开之后,凌雪珺觉得日子难捱极了,总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才听到春红进来跟她说,许鞅回来了。她一听,心里既欣喜,又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许鞅到底将顾蓁他们带过来没有。于是,她赶紧向驿馆门前跑去。 一跑到门口,凌雪珺看见许鞅已经下了马,站在一辆马车前,他的身边站着的是凌钦。 看见凌钦,凌雪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既然凌钦来了,顾蓁与陆夫人应该也到了。对了,这马车里应该就是她们!想到这里,凌雪珺心中激动万分,对着凌钦大声叫道:“四哥!” 凌钦忙转过脸,看见凌雪珺站在门边,也极为兴奋:“雪珺!” “四哥,太好了!”凌雪珺微笑道,“你们终于平安到了!” “是啊,我们终于不用怕淮王的追兵了!”凌钦哈哈一笑。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抬腿便向着凌钦跑了过来。她原本站在石阶上,要跑到凌钦跟前,就得先下了台阶。就在她跑下最后一级石阶时,脚下一滑,人一歪,眼看就要摔下去了,吓得凌钦与许鞅连连惊呼。好在春红紧跟在她身后,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将她扶住,才把她稳住。 虽说是有惊无险,但许鞅与凌钦却吓得够呛,忙上前查看情况。凌钦心中甚是急切,一上来就对着凌雪珺数落道:“雪珺,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自己身子上的事,可马虎不得!你要真摔了下去,可怎么办?” 许鞅还不知道陆夫人她们还不知道凌雪珺有孕一事,忙点头附和凌钦道:“是啊,万一孩子有什么闪失,你可怎么跟顾六郎交代啊?” 陆夫人刚从车厢中探出身来,便听到许鞅的话,愣了愣,问道:“孩子?什么孩子?” 凌雪珺与凌钦一呆,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鞅转过脸,对着陆夫人说道:“就是凌姑娘腹中的孩子啊!” 闻言,陆夫人一愣,半晌才问道:“雪珺,你怀孕了?” 听陆夫人这么说,许鞅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了凌雪珺一眼,然后对着陆夫人说道:“顾夫人,你还不知道凌姑娘怀孕一事?” 陆夫人茫然地摇了摇头,双眼紧紧地盯着凌雪珺,问道:“雪珺,你真的怀孕了?” 事到如今,凌雪珺也不好再隐瞒,只好点头应道:“是的,母亲,我确实有了身孕。” 陆夫人一听,呆了片刻,随即激动不已,连忙下了马车,快步走到凌雪珺面前,问道:“孩子有多大了?六郎知道吗?” “快两个月了吧。”凌雪珺说道,“六郎他不知道,我也是在他离开之后才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对了,你什么时候知道怀孕的?”陆夫人又问道。 凌雪珺说道:“就是我们逃出京城那日,我出去当玉镯之后,便在街上晕倒了。杏林药馆的萧夫人经过,将我救了回去。她替我把脉的时候,便发现我有了身孕。” “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母亲说啊?”陆夫人急道,“这一路上你如此操劳奔波的,要出了什么事,危及胎儿,可怎么办啊?” “我不是怕跟你说了,你会担心我吗?”凌雪珺忙笑道,“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闻言,陆夫人无奈地看了凌雪珺一眼,说道:“你呀?以后关系到顾家子嗣之事,可不能如此任性,擅作主张了。” “我知道了。”凌雪珺笑着应道。她一早便意料到陆夫人会重视自己腹中的孩子。前世陆夫人那样不喜自己,却仍然对自己腹中的胎儿极为看重,更何况是这一世与自己感情甚好的陆夫人呢? 顾蓁下了马车,听说凌雪珺有孕之事,也是欢喜不已,拉着凌雪珺嘱咐着不停。想到这一路来,凌雪珺忙前忙后,她不觉又有些后怕。孩子没有事,真是万幸。 这一日不但逃离了险境,还得知了凌雪珺怀孕之事,说起来,这也是陆夫人、顾蓁离开京城以来,最欢喜的一日了。晚上众人聚在一起,甚是欢喜,要不是想着第二天还要赶路,不知要闹到多晚。 次日,天不亮,许鞅便带着凌雪珺一行离开淮阳,前往永宁。一路上紧赶慢赶,车队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永宁城外。可城楼虽然近在眼前,许鞅却并没有将凌雪珺等人带进城,而是将他们安排在了城郊的一处山庄中。 对此,许鞅解释说,如今北朝局势不明,也不知道朝中之人对李嵩的到来是什么态度,还是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李嵩的去向为好,一切等局势明朗再说。至于晋阳公主,他自然想办法会安排她来与顾蓁见面的。 众人觉得许鞅的话也甚有道理,也就按他的意思做了。 许鞅,将凌雪珺等人安顿下来,要赶回城里。此次许鞅大力相助,凌雪珺心头感激不尽,遂亲自将他送往大门外。 路上,凌雪珺想到毕竟自己与许鞅有过一番交往,也不知道许鞅的妻子知道他私下安置自己之后,会不会不满,令他难做。于是,她看着许鞅,略带担忧的问道:“许公子,你将我们安排在此,尊夫人不会误会吧?” “夫人?”许鞅一怔,“我哪来的夫人?” “咦?”凌雪珺抬眼望着许鞅,说道,“当初你离开云延山时,你不是跟我说,吴王要你回来娶他心上的姑娘为妻吗?”那时自己叫他来凌家求亲,他可是以此为借口推掉自己的。 许鞅苦笑道:“人家不愿意娶给我,我还怎么娶啊?” 凌雪珺一愣,又问道:“那,那吴王打算如何安置那姑娘?” 许鞅默了默,说道:“已经用不着安置了。” “这,这是何意?”凌雪珺不解地望着许鞅。 “那姑娘已经身故了。”许鞅声音低沉。 “什么?”凌雪珺大吃一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鞅轻声一叹,说道:“她恨吴王负情别娶,于是,在吴王与晋阳公主大婚之日服毒身亡。” 凌雪珺面色大变:“那吴王……”他听许鞅说过,吴王心里是极为重视那姑娘的,知道那姑娘的死讯,想必是伤心至极吧? 许鞅低垂下眼眸,说道:“吴王坚持将婚仪行完,告诉了晋阳公主实情后,便去了苏府。”说到这里,他凄然一笑,“所以,他的洞房之夜虽然是与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不过,却是抱着她的尸身过的。” 听到这里,凌雪珺心头一黯。半晌,她才叹道:“为了皇位,失去自己至爱之人,值得吗?” “这也怪不得他,身在皇家,他也没有选择。”许鞅叹了一口气,哑声说道,“他不去争,你以为太子就会放过他,放过他的亲人吗?他可以不顾自己,但他不能不顾贤妃娘娘,不顾自己的亲弟弟蜀王,也不能不顾我们许氏一族,还有与我们有亲缘的人们。他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命,更是为了他身后成百上千亲人的性命。”说到这里,许鞅眼睛已经泛了红。 闻言,凌雪珺低头不语。前世朱沅死后,他的亲人所遭受的灭顶之灾,已经证明了许鞅所言并非危言耸听。 过了半晌,许鞅又开口说道:“对于苏姑娘的死,没有人比吴王更伤心难过。他常跟我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是自己一直单相思下去,宁愿苏姑娘从来没有喜欢上他,他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听到许鞅这么说,凌雪珺感觉那位姓苏的姑娘在朱沅心中的份量。既然如此,他还能分出自己的心,对晋阳公主好吗?于是,她又问道:“那……他待晋阳公主如何?” 许鞅顿了顿,说道:“自然是以礼相待。” “以礼相待?”凌雪珺讶然。 许鞅看了看凌雪珺,说道:“对一对心中各有所属的夫妻来说,以礼相待,难道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吗?” 闻言,凌雪珺默然。 吴王心中之人,自然是那个苏姑娘,而晋阳公主心中之人,凌雪珺也清楚是谁。想到这里,凌雪珺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许鞅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凌姑娘,时候不早了,你有了身子,也快歇息了吧。你们就在这里安心地住下去,我过两日再来看你们。” 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许公子。” 许鞅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许鞅骑着马,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凌雪珺这才慢慢往回走。 不知是不是听许鞅说起了苏姑娘与吴王之事,还是为晋阳公主感动难过,在回房的路上,凌雪珺只觉得心里像堵着什么似的,难受不已。 原以为前世的自己已经够傻的了,没想到这苏姑娘跟自己一样的傻。她就这么死了,也将朱沅全部的心都带走了,只是可怜了晋阳公主。   第87章 回北 两日后,许鞅又来了山庄。(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这一回,晋阳公主便随他一道过来看望嫂子,以及侄子、侄女们。 顾蓁与晋阳公主见了面,说起淮王之乱,自然又是抱头痛哭了一场。最后,还是晋阳公主对着顾蓁安慰道:“皇嫂,你别伤心了。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去,待三皇兄平定了局势,自然会来接你们的。” 听到晋阳公主如此说,想到顾骞与李晃的惨死,凌雪珺不禁心头一黯。看来,晋阳公主还不知道李晃已死的消息。可再一想,又觉得此事有些不对。自己这个逃命的人都听说齐王与顾骞被害了,没道理晋阳公主会不知道啊? 凌钦也听出其中有些异常,他将嘴凑到凌雪珺耳边,轻声问道:“怎么晋阳公主好像还不知道齐王的事?是不是吴王怕她伤心,没敢告诉她?” 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 凌钦却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原先不敢将李晃与顾骞遇害之事告诉顾蓁与陆夫人,是怕她们太过伤心,不利于出逃。现在大家到了永宁,又有许鞅与晋阳公主照顾,已经安全了,李晃与顾骞的事情,也该说清楚了。 可是,他实在不狠不下心来直接告诉这几个女人李晃与顾骞已死的消息。于是,他思忖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对着晋阳公主问道:“公主,你可知齐王如今在哪里?” 晋阳公主抬起眼来,看了凌钦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五皇兄作乱后,皇兄便一直没有给我来过信,我也不知道如今他在哪里。” 闻言,凌钦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外面传什么的都有,甚至我还听到有人说齐王已经遇害了。齐王久不露面,就怕原本一些支持齐王的人真的以为他遇害了,转而投靠淮王,那事情可就糟了。” 顾蓁听到凌钦的话,捂着嘴,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真有人说王爷遇害了?不会的!王爷不会死的!” “王妃莫急,齐王不会有事的。”许鞅又转过脸,对着凌钦说道,“凌公子,你能想到的事情,齐王自然也想得到。他肯定会暗中想法子与支持自己的人联络,必定不会生变的。” “哦?”凌钦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许鞅,问道,“许将军为何如此肯定齐王没事?为何如此肯定齐王会与他的人联系?难道你有什么确切地消息?” 许鞅顿了顿,摇了摇头,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许鞅这模样,凌钦越发觉得他是知道什么的。于是,他试探着说道:“许将军,你若知道什么,便跟我们说说嘛。也省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整天胡思乱想的。特别是王妃与雪珺,担心自家夫君,一路上茶饭不思的。你就把事情说出来,安安她们的心吧。” 闻言,许鞅笑了起来,说道:“其实,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们,一切尽在齐王的掌握之中,你们不必担心。” 凌钦一愣:“这么说,齐王真的还活着?” “那是自然。”许鞅抬起眼来,望着凌钦,“齐王经营多年,怎么可能轻易便被淮王打败?” “齐王还活着?那六郎呢?他是不是也还活着?”凌雪珺站起身来,一脸急切地望着许鞅。 “这个……”许鞅顿了顿,说道,“顾六郎一直与齐王在一起,齐王没事,想必他也应该没事的。” “谢天谢地!六郎没事!六郎还活着!”凌雪珺又是哭,又是笑的。 “雪珺,你这是怎么了?”见凌雪珺如此模样,陆夫人一惊,“你可别太激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晋阳公主听到陆夫人的话,愣了一下,问道:“凌雪珺,你有身孕了?这孩子是顾骞的?” 凌钦听到晋阳公主如此说话,心头大为不满,嘴角轻轻撇了撇,说道:“公主,你这话便不对了!六郎是雪珺的夫君,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又会是谁的?” 顾蓁闻言,忙看了晋阳公主一眼,说道:“蕴兰,你这话确实不妥当。” 晋阳公主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遂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凌四公子,你别多心,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无恶意的。还望你们兄妹别往心里去。” 凌钦哼了哼,没有说话。倒是凌雪珺对着晋阳公主说道“不会往心里去的,我知道公主没有恶意的。”不管晋阳公主出于什么考虑,毕竟前世和今生,自己与顾骞能够成亲,她都是出了大力的。对此,凌雪珺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 晋阳公主看了看满脸是泪的凌雪珺,又往她腹部深深看了一眼,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陆夫人好不容易将凌雪珺劝住,问道:“雪珺,你先前怎么如此激动?到底出了什么?” “母亲,我,我一直以为六郎和齐王一起没了。”凌雪珺抹了抹眼泪,说道,“如今听说他还活着,我真的,真的是太欢喜了。” 闻言,晋阳公主皱了皱眉,说道:“凌雪珺,你怎么会诅咒自家夫君死?” “晋阳公主,你这话又说错了。”凌钦没好气地看了晋阳公主一眼,又说道,“我们从京城逃出来之后,雪珺在街上听人说齐王与六郎都被淮王所害,要不是她正好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了六郎的骨肉,恐怕也活不到今日。这一路上,她怕顾夫人与王妃知道六郎与齐王被害的事,只有自己一个人将眼泪往肚子里吞。明明自己心里伤心难受至极,却还要在王妃与顾夫人装成没事人似的,你说她容易吗?你怎么能如此说她呢?” 听了凌钦的话,陆夫人惊声叫道:“雪珺!你怎么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担下来啊?你为何不告诉母亲,让母亲与你分担?” “我怕母亲知道六郎的事,气病了可怎么办?我们还怎么逃啊?”凌雪珺含着眼泪说道,“就算我们不怕,这几个孩子都要活出来才行啊。” “你这丫头啊!”陆夫人抹了抹眼泪,用爱怜的眼神看着凌雪珺,长声一叹,说道,“让我怎么说你好?以后有事都跟母亲说,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母亲会心疼的。” “母亲……”凌雪珺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好啦,反正是虚惊一场。以后可不许如此了。”陆夫人拿出绣帕,替凌雪珺拭了拭泪水,说道,“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止住了泪水。 原先以为会是一场风暴,就这么化于无形之中了。 虽然一直没有李晃和顾骞的确切消息,但凌雪珺觉得,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这就够了。不管李晃与李旸这场夺位之战到底谁赢谁负,她相信,只要顾骞还活着,他便一定会来寻自己与孩子的。 好在,李晃与顾骞并没有让她和孩子等很久。 凌雪珺到了永宁还不到一个月,便听说北朝的夺位大战已经尘埃落定。最后的结果如前世一般,李晃获胜。 凌雪珺从许鞅口中得知,李晃带了一队精兵提前潜回京中,然后利用自己在皇宫里的心腹,将许鞅借来的地行军带入皇宫,又打了一天一夜的地洞,直接将地道挖到了皇帝的寝殿下面,将被李旸严密看守着的皇帝救了出来。 因为李旸对皇帝下毒,致皇帝一直昏迷,李晃找了神医为皇帝将毒解了。皇帝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下旨捉拿李旸。 皇帝露了面,李旸杀兄毒父之事大白于天下,除了他几个心腹外,其余之人纷纷对其划清界限。李旸虽然众叛亲离,但他不甘心,仍然负隅顽抗,终于被李晃的人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那李旸也是个烈性之人,宁死也不向李晃投降。战至最后,见大势已去,便从朱雀门的城楼之上一跃而下,脑浆迸裂而亡。张德妃得知儿子的死讯后,也在景阳宫中自缢身亡,南阳公主被李晃的人捉住,关在了云芜殿中。 至此,李晃大获全胜。皇帝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其原本身子就不太好,经此劫难,更是雪上加霜,便匆匆下诏立了李晃为太子,命他监国,自己则在后宫养病。 凌雪珺与顾蓁、陆夫人听到这消息,忍不住喜极而泣。受了那么多苦,终于守到了云开月明的这一天。 许鞅又向李晃去了信儿,告诉他顾蓁母子四人及陆夫人、凌雪珺皆在自己的山庄之中暂住。 这边,李晃和顾骞正为找不到顾蓁和凌雪珺等人而发愁,派出去的人也都无功而返。正在李晃与顾骞百般焦急之时,许鞅的信正好送到,两人这才知道自已妻子的下落,忙派人前去迎接。 十日之后,北朝前来迎接顾蓁、凌雪珺和陆夫人的人到了淮北。而南朝皇帝则派许鞅亲自将她们过淮河,以示友好。 坐在回程的船中,顾蓁靠坐在窗边,看着船向着对岸而去,心中激动不已。 看着顾蓁双眼泛着泪光,许鞅笑道:“王妃,在下说齐王很快便会迎你还朝,没说错吧?” “借许将军吉言了。”顾蓁抬起头来,感激地看着许鞅,说道,“这些日子,承蒙将军关照,真是感激不尽。” “王妃言重了。”许鞅拱了拱手,说道,“能为王妃和世子效力,在下甚是荣幸。” “不管怎么样,将军仗义相救之恩,我与孩子们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的。”顾蓁微笑道。 “王妃如此说,可就折煞许鞅了。”许鞅慌忙说道。 “好啦,你们俩都别客气了。”凌雪珺在一旁笑道,“王妃道谢是应该,许公子救我们,也是应该。” 闻言,顾蓁与许鞅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正在这时,凌钦大叫道:“哎!雪珺,你来看看!站在最前面那个人是不是六郎?” 凌雪珺一听,急忙扑到窗边,往对岸望去。只见淮北的渡口全由兵士把守起来,看起来甚是森严,在渡头上,站着一群人。因为离得远,那些人看起来都像一个个小点儿似的,让人看不太真切。可尽管这样,凌雪珺仍然一眼便认出,站在最立面那个穿白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顾骞。 看到顾骞的身影,眼泪一下便从凌雪珺眼中涌出。她连忙点了点头,对着凌钦激动地说道:“是!是六郎!真的是六郎!”虽然早知道顾骞还活着,可直到今日看着他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她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听到凌雪珺这么说,陆夫人和顾蓁也倾过身向对岸望去,看见顾骞,皆是激动不已。 随着船渐渐驶到渡口,顾骞的面容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了凌雪珺面前。此时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默默喜欢他的时候,好不容易见到他一回,心里激动得仿佛都不知道该怎么跳动了。 许鞅护送着顾蓁往船下走去,陆夫人和凌雪珺、凌钦紧随在后,由侍女带着的三个孩子也跟着下了船。 顾骞见许鞅护着顾蓁走了过来,忙迎上去,对着许鞅拱手道:“许将军有礼!” 许鞅回了一礼:“顾将军有礼!” “多谢许将军出手救了王妃与在下的母亲与妻子。”顾骞对着许鞅笑道。 因为顾骞曾经撞见凌雪珺私下叫许鞅来向她提亲,因此,顾骞一直不怎么喜欢许鞅。虽然许鞅当时拒绝了凌雪珺,但顾骞知道,他对凌雪珺也是有情意的,拒绝她,应该也是迫不得以。这一回虽然许鞅救了自己至亲的人,可他总疑心许鞅是因为凌雪珺才如此做。这么一想,他心里总觉得梗着什么东西似的,十分不舒服。 “顾将军客气了。”许鞅笑着说道,“怎么说大家也算是亲戚,岂有见死不救不理?” 顾骞淡然一笑,说道:“不管怎么说,对许将军之恩,顾某感激不尽。”说罢,他再次向许鞅拱手一礼,然后又走到顾蓁与陆夫人面前,对着二人行礼。 陆夫人看见顾骞,激动得直抹眼泪,倒是顾蓁努力定住心神,上前将顾骞扶了起来。 顾骞抬起身,双眼却越过顾蓁与陆夫人,直直地看向凌雪珺。 此时,凌雪珺也抬起含泪的双眼,定定地望着顾骞。两人的目光一撞上,似乎便再也分不开了。   第88章 回京 顾蓁见顾骞双眼直直地看向自己身后,忙微笑着回过身,对着凌雪珺招手道:“雪珺,快过来。”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向着顾骞走了过来。 在顾骞的注视下,凌雪珺走到了他的跟前,站定,张开嘴,半晌,才发出一声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叫道:“六郎……”没想到刚一开口,她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别哭。”他一阵心疼,慌忙用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我说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因为我伤心流泪的。” “你,你什么时候说过?”她抬起头,望着他。 闻言,他怔了一下,然后笑道:“在你睡着的时候。” “为什么不让我听到。”她嗔怪地看着他。 他笑了起来,说道:“现在不是听到了吗?” 她瞪了瞪他,一脸不满。 他拉过她的手,微笑不语。 当晚,谭汾在府邸设筵,迎接顾蓁一行的归来,顺便代李晃向许鞅致谢。因为李晃得胜之故,众人都十分欢喜,筵席之上气氛十分热烈。 凌雪珺自从有了身孕,人便极其嗜睡,未到戌正之时就觉得睏了,便跟众人招呼了一声,就回了房。洗漱完毕,也没等顾骞,径直上了床。许是真的有些疲累了,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好突然觉得乎有什么东西堵住自己的口鼻,几乎都快喘不过气了,而且还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胸前揉搓着。 她一惊,便将眼睛睁了开来。自己眼前的,是一双略带着醉意而显得有些迷离的双眼。 见她睁开眼,顾骞知道她醒了,将她放了开来,笑道:“雪珺,你是有多累呀,这么久才醒过来。” 凌雪珺大口喘着气,呼吸之间似乎还有着淡淡的酒味。她抬头瞪着他,问道:“我睡得正好呢,为何要把我吵醒?” “情之所至。”他轻声说道,“两个多月不见了,雪珺,你不想我吗?”说着,他又凑上来,想来噙她的唇。 凌雪珺忙将头扭到一边,说道:“不要,你饮酒了,好大的味。” 见凌雪珺如此,顾骞欺身而上,想要用强将她压在身下。可他身子刚挨着凌雪珺,便听见她惊呼一声:“别压我肚子,小心孩子!” 顾骞一愣,随即翻身而下,一脸惊讶地问道:“孩子?什么孩子?” 凌雪珺睨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是我腹中的孩子。” 闻言,顾骞呆了半晌,才说道:“你又怀孕了?” “什么叫又怀孕了?”凌雪珺一脸不解地望着顾骞,问道,“我明明是第一回怀孕呀。” 顾骞像是没有听到凌雪珺的话似的,又问道:“孩子多大了。” “四个月了。”凌雪珺回答道。 “那这样算起来,孩子是明年六月出生?”顾骞说道。 “大夫是这样说的。”她应道。 听到凌雪珺的话,顾骞怔怔地望着她,然后又低下头,看着她的腹部,便再也没将眼睛移开了。 见顾骞完全没有得知自己就要为人父的那种喜悦之情,反而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凌雪珺心头有些纳闷。要知道,前世的顾骞在知道她怀孕的事情时,那情形,用欣喜若狂来说也毫不为过。难道,这一世的顾骞变了?他不喜欢这孩子了?想到这里,凌雪珺心里一紧,赶紧问道:“六郎,你,你不高兴?” 闻言,顾骞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缓缓抬眸,对着凌雪珺笑了笑,说道:“高兴!我怎么可能不高兴呢?”说罢,他靠过来,将凌雪珺搂在自己怀里,将他的脸埋在她的脖子里,贪婪里呼吸着她身上甘甜的气息,然后轻声说道,“我太高兴了,高兴到不知道该怎么了。感谢老天,让我珍爱的人全都回到了我身边,今生今世,我顾骞再无遗憾了!” 在顾骞说话的时候,凌雪珺感觉自己的脖子里慢慢有了一丝温润之感,她一惊,问道:“六郎,你,你怎么了?你不会是哭了吧?” 前世今生,第一回见顾骞流眼泪,凌雪珺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她才听到顾骞哑着嗓子说道:“别怕,我无事的。我,我只是太欢喜了。” “孩子还要等六个月才出生呢。”闻言,凌雪珺笑了起来,“现你都这般模样,待他出世,你还不知激动成什么样啊!” “你不懂。”顾骞声音愈发的暗哑,“只有失去过,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 闻言,凌雪珺又是一愣,问道:“什么叫失去过?” 顾骞似乎顿了顿,然后开口说道:“我回了京城,不是发现你不见了吗?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不见了,我以为我又失去你了。感谢老天,把你和孩子又还给了我。” “哦。”凌雪珺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骞才抬起头来。此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他倾过身,在凌雪珺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你早些歇息,我想起还有点事要与谭大人说。” “好。”凌雪珺应道,“你去吧,早些回来。” “知道了。”顾骞又吻了她一下,才起身走出门去。 顾骞离开之后,凌雪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总觉得顾骞今日有些怪,让人感觉他之前应该有过一个孩子,而且还失去了那个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突然,她心里一紧,又想起了那个莫名消失的紫屏。前世自己嫁进顾家时,紫屏还在顾骞的身边,这一世自己一直没有见过紫屏。再加之新婚之夜,顾骞跟自己亲热时,毫无生疏之感,一看就是以前有过人的。难道那个人就是紫屏?她曾经怀过顾骞的孩子,然后孩子又没了,后来自己进门的时候,紫屏便被陆夫人打发出去了? 凌雪珺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虽说现在紫屏已经不在顾家了,可她一想到顾骞先前心痛的模样,让她感觉他对紫屏还是很有情意的。这样一想,她心里也就越发的不舒服。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紫屏的事情才是。 顾骞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他以为凌雪珺已经睡着了,蹑手蹑脚进了门,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上了床。然后他慢慢向她贴了过来,将她搂入自己怀中,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之上,温柔地抚摸着。 原本凌雪珺想直接问问顾骞关于紫屏之事,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样亲密地与他抱着一起,感觉真好。于是,她干脆就继续装睡,决定找个机会先在陆夫人那里旁敲侧击一番再说。 次日,许鞅返回南朝,而顾骞便带着凌雪珺,顾蓁母子三人及陆夫人一起返回京城。 顾蓁与三个孩子乘一辆马车,凌雪珺则与陆夫人乘一辆马车。 在车上,凌雪珺装着随意地模样问道:“母亲,我刚进门的时候,看见翠薇居就只有几个粗使丫头。为何不找两个机灵点的侍女来服侍六郎啊?” 听凌雪珺这么一说,陆夫人便知道她想问什么,遂笑了笑,说道:“雪珺,你想问六郎以前是否有过暖床的侍女吧?” 没想到陆夫人这么直接,凌雪珺尴尬地笑了笑。 “你放心,六郎房里从来没有过人。”陆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啊?”凌雪珺一愣,“他房里没有过人?”她有些不信。 “是。”陆夫人点了点头,“不瞒你说,前几年,我也曾把我身边一个模样俊俏,又知书识墨的侍女派到他房里,就是打算让那侍女为他暖床的。可他死活不肯要,我只好又把人叫了回来。” 凌雪珺忙问道:“母亲,那侍女叫什么名字啊?” “紫屏。”陆夫人应道。 凌雪珺心头一跳。果然是她。可现在在顾府里没见过紫屏呀!她又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又试探着问道:“可是,为何现在府里没有一个叫紫屏的侍女啊?” “哦,后来你二舅母过府来玩,看上了这侍女。我见六郎也不怎么喜欢她,便把她送给了二舅母。”陆夫人回答道,“后来,你二舅母就把她送到了你垣表哥房里去了。” 原来紫屏去了陆垣的房里,难怪自己再也没看见过她。可既然顾骞房里没有过人,那他昨晚为何那般模样,又为何会对自己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呢?凌雪珺想了半晌,也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了。 凌雪珺与顾骞等人终于赶到年前回到了京城。她还未来得及歇下喘口气,便听到门房来人禀报说凌铉来了。 凌雪珺一听,三哥居然来得这么快,微微有些意外,赶紧叫门房将他请了进来。 没多久便听到凌铉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凌雪珺赶紧起身到房门前迎接。 “三哥。”凌雪珺笑眯眯地叫道。 “雪珺,你可回来了。”凌铉大声叫道。 “三哥,你来得可真快啊!”凌雪珺笑道,“我刚回来,凳子还未坐热,你就来了。” “雪珺,我来,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凌铉说道。 看凌铉一脸正色,凌雪珺一惊,忙问道:“三哥,何事如此急切?” “你快救救南阳公主。”凌铉一脸焦急,“她如今还被齐王的人关在南芜殿里。” “什么?”凌雪珺一愣,“你与公主没告诉齐王,王妃能够及时从淮王手中逃出,全靠公主来通风报信。” “怎么没说?”凌铉苦笑道,“可齐王认定我是因为对南阳公主有情,想为她开脱才如此说的。” 凌雪珺闻言,回了看了顾骞一眼。 顾骞笑了笑,说道:“在未查清阿姊及世子的下落之前,齐王自然要小心一些。” 之前李晃曾让顾骞带信叫凌铉拒绝与南阳公主的婚事,凌铉却没有听,坚持与南阳公主定了亲,也难怪李晃信不过他。想到这里,凌雪珺叹了一口气,说道:“六郎,此事真不是我三哥骗你们,若没有南阳公主帮忙,不说王妃和世子,就算我与母亲,都不见得逃得出去。” 闻言,顾骞顿了顿,说道:“那,我明日去跟齐王说说情。” “你若不信我的话,也可以去问王妃。”凌雪珺抬起眼看着顾骞,说道,“王妃与世子怎么逃出来的,她清楚得很。若不是南阳公主打晕了吴翎,我们被那个女人纠缠着,说不定就逃不出来了。” “那,我一会儿就去找齐王,请他放了南阳公主。”顾骞无奈应道,“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凌雪珺笑着点了点头。 顾骞又说道:“你有了身孕,可不能随意激动,对孩子不好。” “我心里有数的。”凌雪珺笑道。 “雪珺,你怀孕了?”凌铉眼睛瞪得老大。 “嗯。”凌雪珺对兄长微笑着。 “那我不是要当舅父了?”凌铉欣喜大笑。 “是啊,舅父。”凌雪珺抿嘴一笑,说道,“你又不是没当过舅父。”凌家二房的凌雅婧早就出嫁,膝下已有二子一女。 “这个,不一样的。”凌铉笑道。凌雅婧是堂姐,她的孩子哪有自己亲妹妹的孩子亲近? “你回了郡主府可别胡说,小心二姐听到会多心。”凌雪珺嗔怪地看着凌铉。 “那是自然。”凌铉点头道,“你以为三哥心里没数。” 凌雪珺笑了笑,没说话。 凌铉转过脸,又对着顾骞说道:“六郎,你何时去找齐王?我与你一起出门。” 凌雪珺也抬起头,对着顾骞说道:“六郎,要不,你现在就去吧?别让三哥着急。” 见凌雪珺兄妹一脸期冀地望着自己,顾骞怎么也忍不下心来拒绝,于是点了点头,说道:“那,我这就过去。” “好。”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 “六郎,我们走吧!”凌铉一脸急切。 刚进屋,还没好好跟凌雪珺亲近亲近,又要出去了。想到这里,顾骞心里有些郁闷。他依依不舍地看了凌雪珺一眼,便与凌铉一起出了门。 凌雪珺站在窗前,看着顾骞与凌铉两人的身影慢慢走出了院子,她这才回过身,走到屋中坐下。她又低下头,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面上不禁慢慢浮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感谢上苍,不但给了自己重来一回的机会,还将顾骞和孩子都还给了自己。今生今世,我凌雪珺别无所求了。 顾骞这一去,直到天黑后才回来。 一进屋,顾骞便告诉凌雪珺,李晃已经将南阳公主放了出来,而且还在皇帝面前请得旨意,让凌铉与南阳公主明年三月十八完婚。 听到这个消息,凌雪珺十分欣喜不已。三哥的亲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接着,顾骞又告诉了凌雪珺一个消息,却让她有些笑不出来了。 原来,李晃定于正月初六在齐王府宴请顾家、凌家及南阳公主,对他们帮助顾蓁与自己三个孩子逃出京城一事致谢。 原本,李晃设宴感谢自己本是好事,可那日子却着实让凌雪珺有些胆颤心惊。 前世的正月初六,正是吴翎把自己推下石阶,害自己失去孩子的日子。 这一世,她原本正月初六那日哪里都不去,就呆在自己房里。可没想到,李晃居然选在了那一日设感谢宴。自己不但要出门,还要去齐王府,而且肯定会遇到吴翎的。一想到这里,凌雪珺心里便惴惴不安的。   第89章 结局 见凌雪珺蹙着眉头不说话,顾骞笑道:“雪珺,怎么了?” 凌雪珺抬起头来,望着顾骞,说道:“六郎,要不初六那日你们去就行了,我就留在家里吧?” 听了凌雪珺的话,顾骞讶然道:“你为何不去?” 凌雪珺笑了笑,说道:“天寒地冻的,我怕冷。@乐@文@小说 wwW.lWXs520.Com” 顾骞笑道:“出门就有马车,到了王府那边,屋子里也生了炉火的,怎么会冷?” 见顾骞不答应,凌雪珺梗了梗,又说道:“那个,如今这天气,地上有冰的,要是我走路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凌雪珺用手轻轻抚着自己腹部,说道,“我可不能让这孩子再有任何闪失。” 顾骞微微一笑,随即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搂着她,将唇凑到她耳边,柔声说道:“放心,去了齐王府,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绝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任何闪失。” “那我就不能不去齐王府吗?”凌雪珺撒着娇说道,“你就不能跟齐王说,我身体不适吗?” “胡说!”顾骞沉下脸来,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怎么能说如此不吉利的话!再怎么样,也不能用自己的身子说笑!” 见顾骞如此模样,凌雪珺嘟了嘟嘴,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顾骞的神色才缓和下来,又对着凌雪珺说道,说道:“雪珺,不是我不肯答应你。只是今晚临别之时,王爷特意跟我说,这回能救出阿姊和嵩儿,你功能最大。到了初六那日,他一定要亲口向你致谢。你说,你怎么能不去呢?” “其实,我也就做些跑腿的事儿,要说起来,还是南阳公主的功劳最大。”凌雪珺闷声说道。 “那,你亲自去跟齐王说。”顾骞哄着她。 她轻声一叹,然后望着他,说道:“我真的非去不可吗?” “去去也不妨事嘛。”顾骞笑道。 “可我总担心会有什么事。”她蹙着眉尖。 “别怕,一切有我!我绝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他回望着她,眼神中尽是绵绵情意,“雪珺,你信我吗?” 她抬起头,望着他。这个男人,前世自己求而不得,这一世,他却对自己如此真心相待,还有什么不相信他的?于是,她对着他浅然一笑,然后点了点头;“我信你!” 见凌雪珺对自己说出这三个字,顾骞心头一阵狂喜。他欢喜的不是凌雪珺肯去齐王府赴宴,而是从凌雪珺的眼睛里,他看出,自己终于真正走进了她的心里。 他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倾过身子,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的额头轻轻相抵,低声说道:“雪珺,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闻言,凌雪珺心头一跳。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往他腰间一搂,然后将脸靠在他的肩膀,说道:“六郎,我也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如此对我。 两人就这么紧紧相拥,久久没有放开。 不过,凌雪珺虽然答应了顾骞,可真到了正月初六那日,她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让她安慰的是,顾骞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对她寸步不离,甚至连马都没有骑,而是跟着她一起坐的马车。下马车的时候,她简直是被他抱下来的。看着陆夫人站在一旁望着自己与顾骞微笑,她简直羞得都不敢看人了。 齐王府的□□事领着凌雪珺、顾骞与陆夫人进了王府的花厅。脚一踏进厅中,她便看见除了李晃、顾蓁夫妇及侧妃吴翎外,南阳公主和明慧郡主、凌昌谨及凌家三兄弟、凌玉柔都已经到了。大家见了面,不免起身互相行礼客套寒喧了一番 看到吴翎,凌雪珺心里便有些紧张。直在心里跟自己说,今日一定要离这个女人远点。 似乎感觉到了凌雪珺的不适,顾骞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她抬起头,望着他。 他看着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个笑容,像一阵春风了般,化去了她心中的寒意。 她对着他,也情不自禁地回了一个微笑。 明慧郡主见状,在一旁打趣道:“六郎与雪珺如此要好,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顾蓁也忍不住笑道:“是啊,成亲都快一年了,都是要做爹娘的人了,难得还这么好。” 这时,凌雪珺看见吴翎一下将头抬了起来,讶然说道:“顾少夫人有身孕了?” 听到吴翎这话,不知怎么回事,凌雪珺觉得自己身子一下紧绷起来,手不自觉地放在自己腹部,护住自己的孩子。 顾骞上前一步,挡在凌雪珺前面,对着吴翎淡然一笑,说道:“是啊,内子害喜,有时行动说话都不太方便,还望侧妃莫要见怪。” 闻言,吴翎怔了怔,随即笑道:“那,那我就恭喜顾公子与少夫人了。” “多谢侧妃。”顾骞拱了拱手,然后用手揽着凌雪珺的肩膀,走到座位边,坐了下来。 众人坐定之后,李晃看着凌雪珺,微笑道:“雪珺,这回你阿姊和三个孩子都平安无事,真是多亏了你。” 凌雪珺赶忙起身回话:“齐王谬赞,雪珺愧不敢当。其实雪珺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真正救了王妃和世子、郡主的,是南阳公主。”说到这里,她望向南阳公主,微笑道,“要不是公主及时出宫为我们报信儿,说不定我们早在睡梦中便被淮王的人拿住了,有没有命再见到王爷和六郎,还是两说呢。” “我也没做什么啊。”南阳公主微笑着摆了摆手,笑道,“皇嫂和嵩儿能逃出去,还是靠你与凌四郎一路护着他们。” “公主,你就别谦虚了。”凌雪珺望着南阳公主,“我们做的都是些出力跑腿的事,能跑出去,都是靠你啊。你除了给我们报信儿之外,追兵追来的时候,你还帮我们引开了追兵。不然,我们怎么能顺利离开京城。” “是啊。”陆夫人先是没好气地睨了吴翎一眼,然后对着南阳公主说道,“要不是公主打晕了吴侧妃,王妃说不定被绊在王府出不去,也就被淮王的人拿下了。公主,想不到你平日柔柔弱弱的模样,关键时候居然如此果断。” 闻言,南阳公主赧然一笑,说道:“我当时也是着急,就没多想。”说罢转过脸来,对着吴翎说道,“吴侧妃,当时是非常之时,我不得以才打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啊。”毕竟众人都知道李晃就快为帝了,这吴翎很快便是帝妃,还是不要与她结仇为好。 这时,只见李晃冷冷地看了吴翎一眼,说道:“若兰,你不必如此。整件事我都知道了,这是侧妃她不轻知重,你没做错。”吴翎为了要害顾蓁,居然置自己唯一的子嗣不顾,让他大为光火。再加之,他对吴翎的新鲜劲也过了,自然对她不满了。 见吴翎听到李晃的话后,一脸尴尬。南阳公主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明慧郡主见此情形,赶紧岔开话,对着李晃问道:“老三,嵩儿回来后,可还认得你?” “这小子!不过两个多月没见,就不认得他亲爹了。”李晃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回来后,我要抱他,他都不愿意。如今除了阿蓁,谁都哄不住他。” “孩子小,本就跟母亲要亲近些。加之这两个多月,一直是王妃在照顾他,他自然只认得王妃了。”明慧郡主笑道,“你多与他在一起玩玩,多些日子,他自然跟以前一样喜欢你了。” 闻言,李晃叹了一声,说道:“只怕我没多余空闲时候陪他。”毕竟他盼了多年才得了这个儿子,心里还是重视的。可如今政事繁忙,特别是新君当政之后,自然要多做出一些政绩才行,哪里有那么多功夫陪儿子啊。 “不用担心的。”明慧郡主微笑着说道,“只要你每日在处理政务之余,抽个空与他呆上一时半会儿,逗他玩玩便行了。这样既耽搁不了你多少功夫,又能增进你们父子感情。可千万别好几日都不与他见一面,那样的话,嵩儿肯定与你就生疏了。” 李晃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姑母,我知道了。” 因为离开席还有些时候,大家便坐在厅里随意地说起话来。 “二姐,你与罗公子的亲事可定下来了?”凌雪珺对着自己身边的凌玉柔轻轻问道。 “可能要下半年去了。”凌玉柔叹了一口气,说道,“罗侍郎被淮王的人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要等他痊愈之后,再具体商议我们的亲事。” 凌雪珺微笑道:“反正你与罗公子以后有一辈子可以日夜相对,多等几个月也无妨。” “嗯。”凌玉柔微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是冬日,厅中门窗都闭了起来,屋里人多,加之又生了炉子取暖,多坐了一会儿,凌雪珺便觉得胸闷心慌,隐隐有些欲作呕。 正在与凌钦说着话的顾骞转过脸,看到凌雪珺面色有些不对,心里一紧,赶紧问道:“雪珺,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凌雪珺皱着眉头,轻声说道:“可能是有些闷,我觉得有些想吐。” “那我陪你去外面走走?”顾骞说道。 “好。”凌雪珺点了点头。若是真的在大庭广众之后失了仪,可就不好了。 于是,顾骞站起身来,对着李晃拱手一礼,说道:“王爷,内子觉得心里有些闷,臣陪她到园子里走走。” 李晃转过脸来,对着顾骞说道:“你们去吧,若有什么需要,给府里的下人说一声便是。” “多谢王爷。”说罢,顾骞便与凌雪珺出了花厅,往王府的花园里走去。 走到屋外,虽然有些凉,便那清新的空气让凌雪珺感觉舒畅多了,走了会儿,她的面色便恢复如常了。 顾骞放下心来,笑道:“出来了,可舒坦了?” “嗯。”凌雪珺微笑着应道。 “那我们再在花园里走走吧。”顾骞说道。 “去那边吧!”凌雪珺指着远处一片梅花林,口中说道,“那片红梅好美!” 此时正值冬季,红梅开得正艳,一眼望过去,红彤彤的一片,竟然比春日里的桃花还要耀眼。 见凌雪珺看见这红梅树,就跟小孩子见了糖一般欢喜,顾骞笑了笑,说道:“好,我们就去那边。” 走到近前,被那娇艳的红梅树包围着,凌雪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 “喜欢吗?”顾骞微笑着问道。 “喜欢。”她转过脸,望着他点了点头。 “那回头我也在花园里也种一片红梅林。”顾骞说道。 “啊?”凌雪珺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我看看就好,不用如此麻烦。” “只要你喜欢,没有什么是麻烦的。”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温柔地笑着。 听到他这么说,她心一跳,转过脸来,脸有些发烫,心里却像喝了蜜一般的甘甜。 看着她这般模样,顾骞唇角轻轻抿了抿。 凌雪珺看见旁边有一座亭子,对着顾骞说道:“六郎,我们到那边亭子里去歇歇吧。” “好。”顾骞点了点头,然后牵着她的手,进了亭子里。 此时,凌雪珺坐在亭中,看见这满园的美景,还有自己两世最爱的人陪在身边,真心觉得人生这样,也就圆满了。 许是才下过雪,还是有些冷,一阵风吹过,凌雪珺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顾骞一见,赶紧问道:“雪珺,你冷吗?” 凌雪珺用绣帕擦了擦嘴,笑道:“还好。” “不行,你如今有身子,可大意不得。”顾骞站起身来,向四周张望了一番,想叫过人去给凌雪珺拿件披风了。没想到,这周围居然没有一个下人。也是,天这么冷,都在屋里呆着,没事谁到这外面来受冻啊。看来,只有自己跑一趟了。于是,他对着凌雪珺说道:“雪珺,你坐在这里别乱走动,我回去为你拿件披风过来。” 凌雪珺本不愿意让他离开自己,不过见他一脸担心的模样,又想着吴翎现在在花厅里陪客,而且这一世自己没有坏过她的亲事,想必她也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于是,她点了点头,笑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很快就回来。”说罢,他便出了亭子,往回走去。 看着顾骞身影慢慢隐入树林之中,凌雪珺这才转过头来,望着这满园的红梅花。 雪后初霁,那如胭脂般艳红的花瓣上,缀着洁白晶莹新雪,甚是好看。她心中一动,起身出了亭子,来到一株红梅树下,轻轻折下一枝梅枝。新雪抖落,只余几朵红梅花点在枝上。她将花枝放到鼻下,轻嗅,幽香之气瞬间便沁入心脾。 “凌雪珺!” 突然,一个女子幽冷的声音响起,划破了原本的宁静。 听到这个声音,凌雪珺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她赶紧转过脸去,果然,看见吴翎站在自己眼前。 她心头一惊。吴翎不是在花厅里吗?怎么她也来了园子里?她想做什么? 见吴翎抬起脚,向自己步步逼了过来,凌雪珺不禁往后一退,面上勉强对她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吴侧妃,你,你叫我,可是有事?” 吴翎面上浮出一个阴郁的笑容,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又怀孕了,连时候都是一样的!这孩子,就是以前那个吧?” 听到吴翎的话,凌雪珺一脸惊讶?又怀孕了?自己这一世明明没怀过孕啊!她还说这孩子就是以前那个,这又是什么意思? 见凌雪珺一脸讶然地望着自己,吴翎大笑:“对了,我忘了,你应该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这是前世的事情,你当然不知道了。” 听到吴翎口中称前世之事,凌雪珺心头更是大骇。难道,这吴翎也与自己一样,是重生而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解释吴翎为何这一世会提前来到京城,为何在云延山狩猎之时,自己明明没有对顾骞表现出任何的好感,她却说自己对顾骞有意,挑唆陆云珊来设计加害自己了。 越想得透彻,凌雪珺心里越害怕。这个吴翎,如果真是前世那个吴翎,那她就很可能再次对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已经被她害过一次了,自己绝不可能让她再有任何机会害自己的孩子!如今,自己只有先与她周旋着,等待着顾骞回来。 于是,凌雪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吴翎说道:“吴侧妃,你说的是什么?我,我真的听不懂。” 吴翎望着她冷冷一笑,说道:“凌雪珺呀凌雪珺,你说你怎么那么好命啊?顾骞居然一世又一世的喜欢你?你说,凭相貌,凭家世,我哪点比你差?为何他就是铁了心只喜欢你一人?” 听到这里,凌雪珺是真的一头雾水了。 吴翎说的是,顾骞一世又一世地喜欢自己?可前世的顾骞喜欢的人,不是吴翎她自己吗? “我那么喜欢他,为何他对我毫无情意?前世,我都与他快要定亲了,为何你要来破坏?”吴翎对着凌雪珺大叫道。 凌雪珺见她双眼血红,一脸怨毒地望着自己,心中更是害怕。她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说道:“吴侧妃,你说的什么呀?你是齐王的侧妃,我,我可与齐王毫无瓜葛,我夫君是齐王的妻弟顾骞啊。我,我没破坏过你与齐王的。” “我当然知道你夫君是顾骞。”吴翎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嫁给齐王吗?前一世的顾骞至少还愿意与我结交,可这一世他根本理都不理我,眼中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不要说议亲,这一世我连与他说话机会都没有!你说我不另找出路,我还能怎么办?” 此时的她,看起来已经有些癫狂了。只见她又说道:“齐王是日后的君王,既然不能嫁给顾骞,我当然只能找个这世上最有权势之人来护我。可没想到,这才多久,齐王对我就冷淡了,这一切,都拜你凌雪珺所赐!你若不来救顾蓁,我也不会去纠缠她,齐王也不会因此责怪于我。带到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重活一世,原本以为能够预知未来之事,我能在这一世占得先机。没想到,我输得比前一世还惨。” “你纠缠王妃,是想借淮王的手除掉她和世子吧?”凌雪珺这一瞬什么都明白了。 吴翎冷冷一笑,说道:“你以为,我真甘心做这个小小的侧妃?若没有顾蓁,我扶了正,待日后齐王登基,我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到时,你觉得你与顾骞会有好日子过?” “吴翎,你真是狠毒!”凌雪珺咬着牙说道。 “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吴翎面上的笑容愈发的阴冷。 看见她这般模样,凌雪珺心里越来越害怕。不行,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这个疯妇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于是,她吸了吸气,然后对着吴翎冷冷说道:“吴侧妃,外面天凉,你慢慢逛,我先回花厅去了。” “想走!”吴翎抬起眼,恨恨望着她。 “你还有何事?”看着吴翎那凶狠的目光,凌雪珺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凌雪珺,你不仅一次又一次坏我好事,如今我的秘密你也知道了,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吴翎望着凌雪珺,唇边勾出一个阴冷的笑意,“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怀孕了。你还想为他生儿育女?你休息!”说罢,她慢慢向凌雪珺逼了上来。 “你,你要做什么?”凌雪珺吓得惊叫。 “还是那句话,我就是下阿鼻地狱,也要拉着你一起。”说罢,吴翎便用手来拉凌雪珺。 听到这话,凌雪珺一呆。前世吴翎便是说了这句话,便将自己推下了石阶。而好巧不巧,如今在自己与吴翎站的这旁边,也有一段石阶,甚至比陆府的石阶还高。这时,凌雪珺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于是,转身就往旁边跑去。 可她毕竟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身子肯定不如吴翎轻巧,没跑多远,便被吴翎追上了。吴翎拉着她一只手,把她往石阶那边拖去。 “救命啊!救命啊!”凌雪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 “你别白费力气了,这么冷的天,没事儿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吴翎冷冷说道。 “顾骞!顾骞!你快来救救我和孩子!”凌雪珺绝望地大叫道。 “顾骞也没这么快回来!”吴翎冷笑道,“待他回来的时候,只会看见一尸两命的你。你说他们会不会知道是我推你下去的?还是会以为你自己脚滑不小心摔下去的?” 听到吴翎的话,凌雪珺气得浑身直发抖。如果真的像吴翎说的这样,那自己也死的也太窝囊了。不行,自己已经傻过一世了,这一世,不能再任人鱼肉! 眼看就要被吴翎拉到石阶边了,凌雪珺将没被吴翎抓住的那只手奋力向前一伸,死死抓住身旁的一株梅树,自己被吴翎拉住身不由己向前而去的身体,终于停下来了。 吴翎回过头,看见凌雪珺抓住梅树的茎干,自己无法再将她往前拖行。于是,她回过身,跑到凌雪珺跟前,用手去掰凌雪珺抓住梅树的手指。 凌雪珺见状,拼命地挣扎,没想到手腕上的玉镯被地上的石头一碰,便断成了两截,从她手上滑落下来。这玉镯就是她逃难时当掉的那只玉镯,事后顾骞替她赎了回来,没想到今日还是碎了。难道有的东西,注定不属于自己,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还是得不到。这个孩子,也会是这样吗? 不行,已经做过一世无能的母亲了,今生今世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孩子。于是,她一边用脚去踢吴翎,一边大叫道:“走开!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 吴翎冷声说道:“这可由不得你。” “吴翎!放开她!” 远远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让凌雪珺与吴翎同时怔住。两人转过脸去,看见顾骞正拿着披风,死命向着二人跑过来。 看见顾骞犹如天神一般,突然降临,凌雪珺激动得热泪盈眶。顾骞来了,吴翎肯定不敢再对她下手,她和孩子也就得救了。想到这里,原本抓住梅树而吃痛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这时,凌雪珺只见吴翎脸上浮出一个诡邪的笑容,然后便听到她说道:“你以为顾骞能够救你?凌雪珺,大不了我今日与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一起死,我也不会让你们两人如意的!”说罢,她拉起凌雪珺就要往石阶边跑去。 凌雪珺没想到吴翎见到顾骞后还是要对自己下手,没有一丝防备,便这样被她拉了过去。到了石阶边,吴翎拉着凌雪珺就要往石阶下滚去。 顾骞一见,大惊失色,大叫道:“吴翎,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她们母子!”可是,他此时离她们还有些远,任他纵有三头六臂怕是也来不及了。 正在这时,他看见脚下有石头,他赶忙捡起两块,向吴翎扔去。第一块石头他向着吴翎手臂上打去,正中她的曲尺穴。吴翎手一麻,拉着凌雪珺的手随即便松了开来,凌雪珺赶紧挣脱出来,站起身往一边跑去。 还没等吴翎反应过来,顾骞扔的第二块石头也过来了,打中了她的头部。只见她晃了两下,没出声人便滚下了石阶。 见吴翎摔了下去,凌雪珺吓得捂着眼大叫起来。这么高的石阶,摔下去不死也伤得不轻。 “雪珺,别怕!”顾骞已经跑到她跟前,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道。 半晌,凌雪珺才缓过神来,对着顾骞问道:“吴翎,她怎么样了?” “我去看看。”顾骞将披风披在凌雪珺肩上,替她把带子系好,又理了理披风,让它将她的身子裹住,这才站起身跑到石阶下,查看吴翎情况。 凌雪珺战战兢兢地走到石阶边,对着顾骞问道:“六郎,她,她怎么样了?” 顾骞探了探吴翎的鼻下,然后抬起头,对着凌雪珺说道:“她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闻言,凌雪珺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吴翎要害她,可她现在毕竟没事,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一条人命,就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吧。 “我们回去找人。”顾骞走了回来,搂着她便往回走。 “她就这么躺在这里,没事儿吧?”凌雪珺不安地回头看了吴翎一眼。 “没事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顾骞一边说,一边带着她往回走去。 回到花厅,顾骞将李晃请了出来,对他说了吴翎因为要害凌雪珺,被他用石子打中头部摔下石阶之事。李晃以为吴翎是因为自己怪罪她纠缠顾蓁,差点害得她们母子不能逃脱一事,迁怒于凌雪珺,也没多想,只叫了下人去将吴翎抬回房,又叫了太医去为她诊治。 顾骞见凌雪珺受了惊吓,想是不能再留下来了,便向李晃告辞。 李晃见凌雪珺一脸惊惶之色,确实吓得不轻。于是,他赧然一笑,说道:“雪珺,今日之事实在抱歉,待侧妃醒后,我一定会让她给你一个交代的。” “王爷言重了,我无事,勿需侧妃交代的。”凌雪珺说道。 “这些事日后再说,你先回去歇息吧,小心别动了胎气。”李晃说道,“家中有客,恕我不远送。” “王爷,雪珺告辞!”凌雪珺与顾骞向李晃行了礼,便匆匆离开王府。 回到将军府,顾骞看见凌雪珺神情还是有几分呆滞,想是真吓着了。看着她这模样,他一阵心疼,走上前,一把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轻声安慰道,“雪珺,你放心,这回我不会再中那个女人的计,不会再让那个女人害你和孩子的。” 听到这话,凌雪珺身子微微一颤。他什么时候中过吴翎的计?什么时候吴翎还害过自己和孩子?自己怀孕回京后,与吴翎是初次见面。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害过自己和孩子,若要说她什么时候还害过自己,只能是前世。 可按道理,顾骞不可能知道前世吴翎害自己的事啊,除非,他也是重生而来。想到吴翎重生一事,又想到这一世的顾骞,与前世种种不一样的地方,凌雪珺觉得他若是重生之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她抬起眼,对着顾骞问道:“六郎,吴翎什么时候还伤害过我和我们的孩子?” 顾骞一怔,随即面色有些不自然,半晌才说道:“我,我只是随意说说。” “是不是吴翎她将我推倒,害得我小产,后来她还说我冤枉她,自杀以证清白?”她试探着问道。 听了凌雪珺的话,顾骞的眼睛瞪着如同铜铃一般。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雪珺,难,难不成,你,你也回来了?” 凌雪珺呆了半晌,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她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顾骞先是呆呆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无措。再然后,他长舒了一口气,一脸释然地将她搂入怀里,说道:“老天真的厚待我,真的让你回到我身边,让我可以用一生来补偿你,让我可以赎自己前世的罪孽。” “你现在信我是被她冤枉的?”她流着泪问道。 他默然,半晌才哑声说道:“前世你死了之后,我就相信你是被她冤枉的。” “那,你,你前世喜欢她吗?”她轻声问道。吴翎说他前世喜欢的是自己,是真的吗? 他轻轻松开她,握住她的双肩,眼睛紧紧盯着她,说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顾骞只喜欢过一个人,就是你凌雪珺,再无他人。” “可是明明听见陆云珊为她带话,说她约你在秋风亭相会。”她问道,“你若对她无情意,你为何要去与她私会?” 他一怔,随即问道:“你听见云珊怎么对我说的?” 她想了想,然后学着陆云珊说道:“骞表哥,戌时初刻,翎姐姐在秋风亭等你。” 顾骞定定地着她,又问道:“那你姓什么?” 听到这话,凌雪珺一下便愣住了。凌与翎,同音。 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以为是我?” 他点了点头,说道:“快到戌初之时,我看见你起身离开,我以为你去了秋风亭等我,便跟了过去。待我到了那里,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可没想到这一幕被我母亲看见,以为我对她有意,才有了我与她议亲之事。” 闻言,她一愣。她那时离开,是躲起来看他去不去赴吴翎的约。照他这么说,如果自己不离开,他也就不会去赴约,是不是后面的事情都没有了?可是,如果自己不去设计他,那他是不是就与吴翎定亲了。于是,她又对着顾骞问道:“那,如果,我没有做出那件事,你,是不是真的就要与她定亲了?” “不会。”他用手理了理她额边的头发,轻声说道,“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与他议亲只是我母亲之意,我当时已经给我父亲去了信,说我喜欢的是你。只是我父亲不点头,我跟她就不可能定亲的,我更不可能娶她。” 听他这么说,凌雪珺呆了呆,随即崩溃大哭。原来,就是一个字的误会,就误了自己的一生。 “雪珺,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见她如此伤心,顾骞不禁也红了眼眶。 “你说你喜欢的是我,可我对你说,我是被吴翎冤枉的,你为何不信我?还要骂我为蛇蝎妇人?”她哭着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此事是我不对。吴翎自尽之前,曾来找过我。她告诉我,你误会了我对她有情意,所以故意设计滑胎来冤枉她。” “所以,你宁愿信她,也不愿意信我?”凌雪珺伤心至极。 顾骞默了默,说道:“原本我也是将信将疑,可没想到她居然会自尽以证清白,我不得不信。再说了,你以前为了破坏我与她议亲之事,也曾对我使过计,虽然那是我心甘情愿被你设计,但这也让我相信你也可能因为嫉妒而设计吴翎。” “所以,在你心中,我就成了蛇蝎妇人?”凌雪珺凄然说道。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可是,我那么说,并不是为了吴翎。”他说道。 “那是为何?”她望着他。 他低下头,怔怔望着她的腹部,半晌才说道:“是为了他。”说着,他伸出手,在她腹部上轻轻抚摸着,“我们成亲之后,我总觉得你心里有事。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我只想,待有了孩子,也许你心里就安定下来了。所以,当时知道你怀孕了,我很高兴,我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可当吴翎对我说,你为了陷害她,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要,甚至,还亲手杀掉他,雪珺,你能想像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当时,我真的对你失望至极,所以才会那么说的。” “你看重这个孩子,我不看重吗?我怎么可能狠得下心,亲手杀掉他。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只要他能好好的……”说到这里,凌雪珺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倾泄而下。 “雪珺,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仅错了,还错得离谱!”顾骞紧紧搂着她,说道,“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弥补前世过错的机会,好不好?” 凌雪珺大哭着不肯说话。在她知道顾骞也是重生之前,她已经接受了他。可如今,眼前这个顾骞,就是前世不信自己,逼得自己自杀以证清白的人,她还能接受他吗?此时,她就像一叶飘浮在汪洋中的小舟,不知道自己会随着海浪飘浮到何方。 “雪珺,你原谅我,好不好?”顾骞红着眼眶说道,“就算你不肯原谅我,也求你留在我身边,别离开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的。” “前世没有了我,你不是也活得挺好的。”凌雪珺泣声说道。 “没有。”他一脸黯然地说道,“前世你死了之后,不到一年,我也死了。” 她一愣,抬起泪眼,问道:“你,你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在你生辰那日,我喝了很多酒,跑到你坟前去拜祭你,然后我抱着你的墓碑睡着了,待我醒来的时候,就回到我十岁那一年。” “所以,前世的你,就那么死了?”她望着他。 “应该是吧。”他苦笑。 “哇!”她大哭起来,用手捶着他的胸膛,骂道,“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那么冷的天,你喝醉了,睡在荒郊野地,不冻死才怪!你,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用手抱着她,任由她拍打着自己,笑道:“可是,我很欢喜,因为老天把我送回了你身边。如果知道我死了就会回到你身边,在你死的时候我就跟着你去了,也不会多受一年的折磨。” 听到他的话,凌雪珺捶打他的手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她。 “雪珺,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他一脸微笑,说道,“就是前世那个害死你的顾骞,你也舍不得他。你就当我没有重生,真的就是一个全新的顾骞,一个全心全意爱你护你的顾骞,一个只想与你白头到老的顾骞,一个来世还想与你做夫妻的顾骞。” 此时凌雪珺早已是泪眼婆娑,终于忍不住,扑到他怀里,除了大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见她如此,顾骞心头一喜,忙问道:“雪珺,你答应我了,是不是?” 凌雪珺呜咽着点了点头。 “我可是还要了你的来世。”顾骞轻声说道。 凌雪珺顿了顿,然后又点了点头。 不管前世如何,不管来世怎样,只愿今生能求一个圆满。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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