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之豪门婚姻手册 作者：衣青箬 ================== 1.遇 洁白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盈的舞动，每一次轻触都能激起一声悦耳的回应，高低错落的音符组成了一曲舒缓的音乐，仿如山间泉水，叮咚作响，清澈而灵动。 秦攸靠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半闭着眼睛，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轻轻摇动身体，手里捏着的杯子里残余的酒水便也跟着晃动着。 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得见弹琴的人。是个极漂亮的姑娘，长长的头发垂过腰际，用一枚发箍固定在脑后。随着她投入的弹走，身体自然的前后左右摆动，身后的秀发也跟着飘荡起伏，仿佛一泓墨色的瀑布。 其实秦攸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侧脸，弧度柔美动人，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又安静又乖巧。以他阅历，几乎立刻就能判定这必定是个美人。 一瞬间仿佛连宴会都没有那么无聊了。秦攸就在这“闹中取静”的角落里，听了将近半小时的琴，竟然也不觉得腻。 但这一点点安闲，毕竟都是偷来的。很快就有人找到这里来，把他请了过去。 秦攸虽然不耐，但即便是以他的身份，有时也不能全然随心，少不得要敷衍一下。等他终于从人群中脱身出来，再回到这个角落时，却不由一怔。 坐在那里弹琴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女孩子了，换成了一个俊朗非凡的男孩。 琴声依旧动人，男孩的长相也绝不至于惹人生厌。然而秦攸坐在那里，却再找不到方才那种安静舒适的心情。 他静静坐了片刻，起身快步走向宴会厅后方的员工通道。侍者往来，看到他都稍稍走避。有人试图上前询问，但秦攸脚步匆忙，只轻轻抬手，对方就后退着低下了头。 然而他顺着通道走到后面的休息室，却仍旧没有看到预期中的那一抹倩影。秦攸再度转身，沿着通道出了酒店后门。这一次，他终于远远看见了白色的身影一闪，然后消失在了街道拐角处。 心跳忽然急促起来。秦攸加快脚步追过去，然而拐过街角，却正好看到女孩钻进出租车，下一瞬车门关闭，车子箭一般的往前飞去，只留下一道尾气，和满心怅然若失的秦攸。 回到宴会厅时，秦攸才发觉自己方才太过紧张，竟生了一身的汗。 他松了松领带，抬手招来候在一旁的侍者，“方才在这里弹琴的那个女孩子，也是酒店的员工？” 侍者似乎丝毫没有惊讶，含笑回答道，“回客人，那位姑娘只是偶尔来这里兼职，按小时收费，并不是酒店的职员。” 秦攸眸光微黯，知道自己想要从酒店这边入手打探消息，是不可能了。 这样的兼职人员，不会有人认真去核实她的身份，只要琴弹得足够好，就能够获得这份工作了。单看侍者好不吃惊的模样，便这不是第一次有客人问起。如果那女孩足够警惕，想必也会对自己的身份有所遮掩。 说不上来失望，秦攸心中只是有些难以释怀。这尚且是他第一次因一个人而产生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就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其中究竟是些什么意味。 之前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也许找到了人，这问题就解开了。但是显然，他想得太过简单。但既然找不到人，似乎也就不必继续多想。 秦攸将这件事埋在了心底，不再理会。 又过了几日，他受一个老朋友的邀请，去对方在城外山上新开的农家乐做客。 当然，说是叫做农家乐，既然是服务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儿，普通的玩意当然不能打发。事实上，对方包的那一片山里有一大块平整的地方，便在那里圈养了几匹好马。有兴趣的人，可以骑马驰骋一番。如果不会骑马也没关系，可以看骑手们表演骑术，甚至如果客人有需要，还可以赌马。 闹了一天，晚上自然是在农家乐吃野味。主菜是全牛宴，各个部位的食材按照不同的方法处理，端上来琳琅满目的一桌。酒桌上你来我往，很快就热闹起来。然而没有人来闹秦攸，他自己似乎也不大喜欢这样的氛围。 最后，秦攸索性起身离开了包间。回身关上门的瞬间，似乎整个世界的喧哗也都被关进了房间里。 而门外是无垠的夜色。月光如水，寂然无声。 秦攸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心头的沉重似乎都减轻了稍许。他下了楼，走进院子里，看见农家乐的老板邹牧泡了一壶茶，悠闲的躺在藤椅上，正闭着眼睛哼歌。 听见声音，邹牧睁开眼睛看了过来，“怎么出来了？” “里面吵得很，出来透透气。”秦攸说，“你倒是悠闲，一个人在这里享受。”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之中，邹牧是最为叛逆的一个，非但早早宣布以后不会继承家业，还自己跑到乡下承包了这一片山林，搞起了农家乐。 秦攸对他一向又是羡慕又是可惜，对方的才华如果用在正道上不知道会有多大的成就，然而现在这种悠闲的生活，又是自己羡慕不来的。 邹牧知道他最近正在烦心秦家的事，所以只笑了笑没说话。秦攸站了一会儿，正打算离开时，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香气，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香？” “嗯？”邹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这是夜来香。” “你这里种了花？来的时候没有看见。”秦攸说。 “不是我这里的。是旁边传过来的。”邹牧笑着说，“旁边那座山是个花木种植基地。” “可以去看看吗？”秦攸心头忽然一动，问道。 邹牧摇头，“那边是私人的地方，不对外开放的。” 秦攸心下略微有些失望，对邹牧说，“那我出去随便走走。” 邹牧的农家乐就在山脚不远处，门外挖了个占地颇广的鱼塘，里面还种了不少莲藕，这个季节荷花正好开放，景色相当不错。花香四溢，晚风宜人。秦攸出了门，就顺着鱼塘慢慢往前走。 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笛声。 秦攸对这种乐器了解其实很少，但这会儿却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笛声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冷清的意味，如泣如诉，撩人心弦。却是正好切合了秦攸此刻的心绪。 于是秦攸不知不觉脚步一转，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山里的夜安静得过分，只有耳边竹笛幽幽的声音。秦攸浑然沉醉其中，甚至忘记自己走了有多久。这时脚下的山路忽然一转，绕过山腹处，眼前便是一片绚烂花海。即便只是在月光下，也美丽得有些过分。 秦攸忆起，邹牧之前的确说过，这边是一个花卉基地。看眼前这么一大片的花，倒也称得起“基地”两个字。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同邹牧一般闲云野鹤不说，还将一座山都化作了花的海洋。 在这一片花海之中，竹篱笆圈着一栋小巧的房子。应该是农村惯见的那种格局，正门开在堂屋，左右各有前后两间屋子，一边用以待客，一边则是主人居处。 院子里则种着两株桃树，月光将它们的影子照在地面上，在晚风中簌簌而动。而就在桃树下，有人站在那里吹笛。 她穿着白色碎花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披至腰间，身姿袅袅，虽然还未看见容貌，却已能令人确定，那必定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人。 秦攸的心口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忽然明白眼前的人是谁了！ 2.逃 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虽然轻，但陆柠到底还是听见了。 笛声戛然而止。 陆柠转过头，疑惑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么晚了，又是在山里，会是什么人？ 然而看清楚对方的那一瞬间，陆柠的瞳孔猛然一缩，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握着竹笛的手僵硬的收紧，陆柠浑身紧绷着，摆出戒备的姿态，死死盯着对方。 “请问——”秦攸不妨自己被人发现，有些尴尬的开口，想要扯个借口，打个招呼。 然而陆柠一听到他的声音，再也忍耐不住，就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下一瞬，她突然转身，飞奔进屋，将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才靠在门后大口喘气。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背后紧贴着的连衣裙已经全部湿透。方才的澡是白洗了。 屋外再没有声音传来。但陆柠并不放心，她缓缓走到窗前，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那人在院门外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这才陡然松懈下来。 直到这时她心中才慢慢的浮上来一层后怕，一颗心扑通扑通飞快的跳着，昭示着她心中的不宁静。 她见到那个人了！ 在并不正确的时间地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事实上用见到这个词语，也是根本不准确的，因为陆柠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但因为那道身影实在是太过熟悉，她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而接下来的反应，根本不是她主观意识做出来的，而是身体自发的动作。 可见她对那个人，畏惧到了何等地步！ 重生回来之后，陆柠没有想过再次见到秦攸的可能。或许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对他毫无办法，所以索性就拒绝去想。那时心里可能还存了可笑的期待：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果自己不主动走到他的世界去，他就永远不可能看到自己。 可是她没有想到，不等她避开那宿命一般的初次见面，这个男人就提前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秦攸，秦攸……陆柠在心中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才慢慢将心跳压了下来。她再次转身朝窗外看去，月光安静的洒落在地面上，原本站在院门外的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一切都是原本的样子，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则像是个飘渺的梦。连陆柠都不禁怀疑起来，秦攸是真的出现过吗？抑或那只是自己压力过大产生的一场幻觉？ 这一夜陆柠睡得并不好，梦里总有纷繁复杂的梦境前来纠缠，每个梦都很短暂，却又一个接一个，她有时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更多时候则沉浸其中，始终无法真正清醒过来。 于是等第二天睁开眼时，陆柠并不能记清楚任何一个梦境，却觉得自己比熬了一夜还要疲惫爱，并且浑身酸痛，四肢无力。 但陆柠没有让自己就这么躺着。她快速的起身梳洗，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今天和任何一天都一样，她不可能因为遇到了秦攸，就打断自己的生活。 现在跟上辈子不一样了，陆柠一直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即便遇到了秦攸又怎样？她现在没到走投无路的那一步，更不需要依靠那个男人。她堂堂正正过自己的日子，对方难道还能强迫她不成？ 在花木基地逛了一遍，看过了所有苗木的生长状况之后，陆柠才乘车前往开在市里的花店。 她到的时候母亲张继娟才刚刚开门，陆柠连忙上去帮忙，将卷帘门打到最上面，然后把店里的盆花搬出来摆在门口。等一切都弄好了，她才转身看向母亲，“妈，你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妈已经好了，只是个小感冒，你怎么天天都问？”张继娟笑着说。 陆柠却并没有放心下来。怎么能够放心呢？张继娟心脏有点毛病。不过这年头心脏有毛病的人多了去了，小问题的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爆发，所以连张继娟自己也不怎么在意。毕竟这种病也没有治疗手段，不用打针不用吃药的，在老一辈的眼中，这就不算是病，当然不会老是想着自己有病。 然而陆柠知道，上辈子正是母亲突然发病，需要一大笔手术费用，她才不得不抓住任何一个工作机会，然后才会去那家餐厅弹钢琴，最后在那里遇到了秦攸。 虽然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救回母亲，却也因此让自己陷入了十分难堪的境地。 所以回来之后，陆柠在努力赚钱之外，当然也最为关注母亲的身体。前几天张继娟发了烧，陆柠吓得赶紧把人送去医院，结果却只是小感冒。打了退烧针很快就好了。 当时她还撺掇着母亲做了个全身检查，说是有备无患。结果当然是张继娟身体健康，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陆柠并没有因此安下心来。算算时间，距离她发病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所以她很确定，母亲的心脏现在已经出了问题，只是检查不出来而已。 现在看来她就是个正常人，但陆柠知道，一切都只是表面的风平浪静。 但是面对母亲的追问，她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只好强笑着说，“我是关心你啊，现在新闻报道都是什么不孝儿女之类的，你有个这么孝顺的女儿还不高兴？” 张继娟却板起了脸，“你要是真的孝顺妈，就听我的话，回学校去上课。” 陆柠不说话了了。张继娟又道，“你这孩子，你今年才十九岁，高中都没念完。现在没有学历，要在社会上生存下去有多困难，还要我说吗？咱们家也没有困难到要你辍学的地步，你这样让妈怎么能放心？” 陆柠原本去年就应该上高三了。可是她在生了一场病之后，却突然提出要休学。 当时张继娟只以为女儿是压力太大，想暂时休息一下，就同意了。毕竟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却没想到陆柠转身就搞起了花木基地，眼看着暑假就要过去了，却一点要回学校的意思都没有。张继娟自然要着急了。 “好了妈，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考虑的。”陆柠笑着打断她，“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今天有两家订了货，我要去送。” 张继娟叹了一口气，知道女儿是打定主意了。她从小就是这样，从不会当面违逆她的意思，说什么都答应得好好的，就是不去做。 跟母亲道了别，陆柠推门出了花店。八月份的南方还非常炎热，她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眼睛，结果一转身，又看到了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秦攸站在一辆黑色的奥迪旁边，正朝这里看过来。 陆柠心头一跳。好在经过昨天的事之后，她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凭着秦攸的能耐，连自己的住处都见到了，找到这里来只是时间问题。她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陆柠飞快的移开了目光，然后加快脚步街对面走去。她要坐的公交车在那一边。 秦攸见她要走，也加快脚步追了上来，最后在街边追上了她，“小姐。” 陆柠假装没听到，秦攸见状，索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陆柠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他忘了，秦攸是多么霸道的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容许别人的拒绝。 她刚刚、还有昨天，根本不应该躲避的。这样反而更容易激起对方的征服欲。 陆柠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向秦攸。不过视线只在他脸上微微一扫，便很快又移开了。陆柠感觉心口闷闷的，十分不畅。这个男人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光是站在他身边，看着她，就能让她不舒服。 她扯了扯自己的手腕，问道，“有事吗？” 秦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松开了抓着陆柠手腕的手，后退了一步，空出一个安全距离，然后才开口，“我只是想买一束花。” 陆柠指了指他身后的花店，“你可以去那里买，会有人给你做详细的介绍。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忙。”虽然知道不应该继续逃，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要离他远远的。 秦攸显然也察觉到了一点，脸上的神色微微一黯，语气里就带上了几分歉意，“抱歉，打扰了。” 陆柠跟在他身边三年时间，几乎从未见过他这个表情。心下微微一慌，丢下一句“我走了”，然后就趁着绿灯，快步走过了斑马线。对面的公交车站正好有一辆车停下，陆柠甚至顾不得看路线，赶在最后一刻上了车。 秦攸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上了车，挺直的脊背微不可查的弯了下来。 被人讨厌了。 3.等 陆柠对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意。 不能每次见到秦攸都只想逃。这样自己就真的永远都只能处于下风，根本不敢去正视他了。她重生之后，虽然生活重心都放在了母亲身上，但对于自己，陆柠也是有要求的。那就是——绝对绝对不要走上上辈子那条路了！ 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必须要解决掉秦攸。一看到对方就跑，显然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她现在甚至还不能确定秦攸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毕竟上辈子，一开始的时候，秦攸也没有逼迫自己的意思，后来会走到那一步，也实在是阴差阳错。 或许是她想错了呢？陆柠坐在公交车上想，秦攸他也许只是……只是个鬼啊！谁会在第一次见面之后去调查一个自己不感兴趣的人？秦攸能找到花店来，就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那要怎么才能打消掉秦攸对自己的兴趣呢？ 如果可以，陆柠真想像自己上辈子看过的那个笑话一样，对秦攸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她是真的怕了，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什么关系了。她现在有初具规模的事业，有还未发病的母亲，有太多要去操心的事，不愿意再将自己陷入绝境之中。 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所以一直到公交车到了终点站，司机大声提醒她下车时，陆柠才陡然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慌乱间所犯的错误。 自己竟然心神不宁到了这个地步。陆柠无奈的揉了揉额头，拿起包下车。 陆柠抬头看了一下站牌，从来没有听说过。再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除了两条大路和不远处正在施工的工地之外，看不见任何人烟。要不是乘坐公交车过来，她几乎要以为是遇上劫道的了。 这地方陆柠没来过，甚至也没有听说过，当然也不可能有出租车出没。最后她摸了摸鼻子，只好重新从前门投币上了刚刚下来的那一辆公交车，都不敢去看司机的表情。 不过经过这么一场闹剧之后，见到秦攸之后那种紧绷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缓解。陆柠也不再胡思乱想，投入自己的工作中去。 也许该来的挡不住，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这一天结束时陆柠觉得疲惫无比。她有些不敢回山下的那栋房子里了。那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住，此前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经过了昨晚之后，陆柠忽然有些害怕。 她索性跟母亲睡在了店里。 第二天，陆柠早早起来开了门，没有惊动母亲。张继娟的身体不好，陆柠是希望她能多休息的。但在张继娟看来，陆柠还是孩子，这个家当然要由自己这个当妈的来支撑，所以坚决不肯。最后陆柠只好让她守着花店。 好在如今各行各业都很发达，送货之类的事直接打电话叫车就可以解决，没有什么重活。至于早上开门和晚上关张，她都会过来帮忙。那些盆栽搬进搬出还是很耗费一些力气的。 开门的时候陆柠还是有些担忧的，不知道如果秦攸再来的话自己要如何应对。但好在直到她离开，都没有看到人，陆柠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秦攸还是来了，只不过陆柠没有看见而已。 将车开到花店附近时，秦攸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至今为止都没有过什么感情经历，也不懂得如何去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好感，更不知道该怎么去追求女孩子——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自己如今这种为对方所牵动的情绪，名叫喜欢。 他只是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将车开到了这里。因为他知道，陆柠每天早上都会过来。 但将要下车的时候，想到陆柠昨天的态度，秦攸突然胆怯了。 她或许并不希望看到自己。秦攸抿了抿唇，将车子停在路边，就坐在车子里，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期间他很想点一支烟，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就在这时候，陆柠打开了店门，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秦攸坐直了身体，盯着她的方向看了很久，直到陆柠离开，才再次发动了车子。 接下来的几天，秦攸都是这样，每天早上到这里来待一会儿，看陆柠一眼，然后才驱车前往公司。下班后如果时间允许，也会过来一趟。 就连秦攸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却这么坚持下来了。 当然，他不可能满足于到此为止。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观察，判断，最后才能决定自己该做什么。 秦攸不懂得感情上的问题应该怎么处理，最后他决定，用自己拿手的办法来解决。作为一个商人，秦攸是十分谨慎的。就像是谈一场生死攸关的生意那样，每一步都要经过慎重的反复衡量，确保万无一失，才会进行。 一直到第四天，他才下了车，站在门口等候。 这一回陆柠看到他，反应比之前好得多。只是愣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你好，请问有事吗？” “我买花。”秦攸认真的看着陆柠。 陆柠手里还抱着一盆多肉，闻言抿了抿唇，“你自己进去挑吧。” 秦攸顿了顿，没有进门，而是问道，“可以请你给我推荐一下吗？” 陆柠将多肉放在门前的凳子上，转过身推门进屋，一边走一边问，“请问您是做什么用呢？送人还是自己用？送的对象不同，选择也不同。”从始至终，她没有看他一眼。 秦攸跟在她身后，“我想买一盆能够放在办公桌上的……防辐射。” 听到最后三个字，陆柠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她当然知道秦攸在工作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冷淡、刻板、面无表情，能够想象这样的人在办公桌上放上可爱的盆栽吗？还是防辐射这样的理由。 如果汉远集团的员工知道，恐怕会惊掉了下巴。 秦攸仿佛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太傻，立刻闭上了嘴，不再说话。这时候陆柠已经停下来了，盯着店里的花木，似乎在考虑推荐哪一样东西给他。 她在看花木，秦攸就盯着她。 那目光直白又灼热，陆柠想要忽视都做不到。最后她只能逃避一般的走到旁边，伸手拿了一盆芦荟。说是“一盆”，但实际上花盆只有手掌那么大，芦荟也十分小巧精致，完全可以托在手上把玩的那种。 陆柠转身将手里的芦荟给秦攸看，“这个可以吗？占的地方不大，芦荟用来吸收辐射效果很好。” 秦攸盯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掌，微微恍惚了一下，胡乱点头，“好，就要这个。” 掏钱包的时候他脸上才出现了几分窘迫。因为他的钱包里各种金卡和会员卡应有尽有，却没有现金。实在是他平时根本没有需要自己付钱的地方。生活物品可以由秘书和家里的保姆来准备，无需自己操心。就算是那些会员卡，多半也都是摆设——在这座城市，秦攸只需要刷脸就可以了。 最后，他板着脸掏出一张信/用/卡，语气不确定的问，“可以刷卡吗？” 五块钱一盆的小芦荟，他居然想要刷卡！ 在这一瞬间，陆柠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竟然会那么害怕这个男人，真是难以置信。这样笨拙的、窘迫的、甚至是带着几分傻气的秦攸，是从前的她没有看过的。 也许是因为身份不同吧，陆柠失神的想。谁叫……那时候的她是那样一种身份，有什么资格让秦攸展示出这一面呢？ 秦攸发现陆柠的脸色冷了下来，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将拿着卡的手再次往前送了送。 陆柠正要拒绝，张继娟却从后面走了出来，问，“小柠，有客人吗？” “嗯。”陆柠转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忽然涌出了无限的勇气。她转头对秦攸说，“抱歉，我们这里不能刷卡。” 这一点其实是可以预料的，但秦攸仍旧忍不住脸色微黯。 他快速的将卡片插回钱包里，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天生就带着一股气势的秦攸，对着陆柠微微点头道，“抱歉。”然后转身走出了花店。 这转变同样在陆柠的意料之外，但那才是她所熟悉的秦攸。 陆柠盯着他的背影愣怔了片刻，心头蓦然一痛。 张继娟走过来问，“小柠，怎么了？生意没做成吗？” 陆柠回过神来，狠狠闭了闭眼睛，再转头看向张继娟时，已经收敛起所有情绪，只留下满面笑容，“客人没带钱。” 4.巧 秦攸是故意的。 因为在陆柠说出“我们这里不能刷卡”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了明天名正言顺再来一次的理由：带钱过来把自己看中的花买走。 于是他十分爽快的收起卡离开了，生怕下一瞬间陆柠会找到解决方法。 于是第二天，原以为秦攸不会再来的陆柠一开门，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大概是次数太多，陆柠都有些麻木了。她一手扶着门框，并没有让秦攸进门，只是问道，“又有什么事吗？” 秦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给她看，“我今天带钱了。” “……”陆柠已经没脾气了。他如果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目的，陆柠有一百种方法拒绝，但人家只是买花，开店迎客，难道还不让人上门吗？ 她从不知道，秦攸竟然还会这样的胡搅蛮缠。 更可恨的是自己，明知道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买花，却偏偏又做不出拒绝的姿态。 陆柠让开了门口，问，“还是昨天那盆吗？” 秦攸点头。 陆柠收了钱才记起来，店里的零钱昨天整理过之后都放在张继娟那里，预备今天去银行存起来了，所以一百块根本找不开。 秦攸见她发愣，很快明白过来，开口道，“要不然我——” 然而没等他说完，就被陆柠打断了，“稍等一下，我进去拿零钱。” 秦攸抿了抿唇，他其实只是想说自己可以再挑一挑其他的。也不知道陆柠是否误会了他要明天再来拿零钱，所以才这么急着打断。 陆柠很快就回来了，将零钱递给秦攸。 他垂下头，盯着陆柠白皙修长的手指片刻，才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如今却在这花店里做着搬运的重活。秦攸不明白陆柠到底为什么这么拼命，甚至要休学来挣钱。明明她的家庭虽然说不上富裕，但日子还是过得去的。 将零钱收好，接过芦荟拿在手里，秦攸应该告辞了。但他的脚步有些犹豫。 从陆柠现在都态度来看，她并不希望再在这里看见自己，并且表现得很明显。秦攸知道，自己明天不能再来了。这跟做生意一样，不能够步步紧逼，让人反感，有时候后退一步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但秦攸并不确定那结果是否会出现。这是一单输不起的生意。 所以他踌躇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名片。只是在递给陆柠之前，他忽然又有些怀疑，就算是有自己的电话，她真的会打吗？ 所以递名片的手又收了回来，秦攸抬头看着陆柠，故作镇定、假装若无其事的道，“你们店里的花……很好。我的公司以后也许要用花，我想从你们这里定。可以给我留一个号码吗？” 陆柠当然不相信堂堂汉远集团执行总裁，需要过问甚至亲自负责订花这样的小事。秦攸的目的很明显：要电话。 如果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们真的只是两个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这个搭讪的方法可谓是无懈可击。甚至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有生意上门，难道会有人拒之门外吗？哪怕要电话的人还有言外之意。 陆柠其实注意到了秦攸刚刚掏名片的那个动作。 她本来也以为是要给自己的，因为上一世，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秦攸就是这样，给了她一张名片，然后说，“有事情可以找我。” 她正恍惚的时候，秦攸竟然将名片收回去了，然后问起她的电话。 陆柠当下并不太明白这个细节变化究竟代表着什么，她摇了摇头，道，“那留店里的电话吧。” 反正他也只是要订花，打到店里不是正好吗？ 秦攸坚持道，“还是留个私人的手机号吧。我们要用的花可能很多，从店里拿也许不够。” “小柠，给这位先生留你的电话吧。”张继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闻言便道，“到时候你从城外直接送过去就是了。” 陆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吧。”反正就算留店里的号码，回头他打过来问妈妈自己的电话，她也肯定会说的，没什么分别。 秦攸将她的电话输入手机里，保存好之后，才礼貌的告辞了。 走出花店时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陆柠正盯着他的背影发呆，这一看两人的视线就对了个正着。陆柠微微一惊，连忙收回了视线。 秦攸果然没有再来店里，暂时也没给她打过电话。陆柠想，也许是暂时没有需要用花的地方吧。秦攸是个很骄傲的人，就算是撒谎，也要做全套。 这天晚上，陆柠接到雅兰酒店的电话，说是今晚有个重要的宴会，问她有没有时间过去弹一个小时的钢琴。 这家酒店是市里最好的，据说是超五星级。陆柠重生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一个花店，每个月能挣几千块钱就到头了。城外那个花卉基地完全是她自己一手办起来的，起始资金就是在雅兰弹钢琴积累起来的。那时候她的工作时间是一整个下午或者一整个晚上。 花卉基地建好之后，生意慢慢好了起来，陆柠就很少去弹钢琴了。 但雅兰的总经理钟璐之前一直很照顾她，陆柠也领情，所以会在有重要宴会的时候，过去帮忙弹一两个小时。当然，薪资照付。 陆柠心知肚明，这是因为钟璐知道她需要钱，所以刻意照顾她。毕竟这种宴会上名流往来，只要认识一两个，就可能会有莫大的好处。虽然自己并没有那种心思，但这份情却不能不领。 晚上陆柠换了一身长裙，乘车前往酒店。 结果在酒店门前下车时，却正好看到一辆眼熟的车开了过来。 不等陆柠转身避开，车子就已经停下。车门打开，秦攸从上面下来，同样一眼就看见了她。 “陆小姐。”秦攸似乎有些惊讶，快步朝她走了过来，顿了顿才问道，“今晚也请了你来弹琴吗？” 第一次见到陆柠，就是在雅兰。那时她在弹钢琴，服务生说她只是临时兼职，原来是真的。只是没想到，她白天要忙自己的生意，晚上还要这么辛苦的兼职。 “是的。”陆柠惊讶的是秦攸竟然知道自己在这里弹钢琴，莫非在那一晚之前，他就已经见过自己了吗？ 招呼已经打过了，秦攸本来应该离开了，可脚步却怎么都挪不动，他想了想，问道，“虽然这样说有些唐突，但陆小姐未免太过辛苦。” 陆柠也没什么需要掩饰的，大大方方的道，“我需要钱。” 这辈子我只会用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的去挣钱，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更不会把自己摆在低了一等的位置。所以陆柠并不觉得丢人，也不觉得需要钱是什么罪过。 张继娟总是希望她能够会学校去继续学业，陆柠却充耳不闻，一门心思的挣钱，只是为了将来做打算。 张继娟发病后情况非常坏，而且一直在恶化，医生一开始诊断是冠状动脉问题，需要做一个搭桥手术。手术费用，住院费用和其他林林总总的杂费加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这笔钱陆柠已经筹到了，但那还远远不够。因为上辈子，张继娟在上了手术台，动了刀子之后才被发现，她的病根本不是什么冠状动脉问题，而是心脏肿瘤！ 这是一个原发性的心脏肿瘤！这种病实在是非常罕见，而因为心脏部分太过复杂，瘤的位置又实在是卡得太好，所以之前一直藏得很紧，连血管造影都没有看出来！ 后面的故事，陆柠不愿意再去想，她只知道，自己需要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这样才有可能将母亲的生命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这件事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日夜难以安宁，只有忙碌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点点平静。因为她明白，自己现在挣到的每一分钱，都会成为将来压在天平上的砝码。砝码越重，成功的可能就越高。 见陆柠满脸黯然的模样，秦攸一句“我可以帮你”几乎要冲口而出。幸好最后时刻理智回笼，压制住了这股冲动。陆柠这么努力，这句话说出口只能是对她的侮辱。 “我先进去了。”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什么的时候，陆柠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开了。 她现在不想见到秦攸。 因为那会让她想起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上辈子，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碰到了秦攸。拿到秦攸的名片后，她也是犹豫过的。那时候母亲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秦攸那句“有事情可以找我”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她不能不抓住。 陆柠最后还是打了那个电话，她救回了母亲的性命，也让她跟秦攸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失衡，渐渐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不后悔，她只是不想再来一次了。 5.送 又过了几天，陆柠果然接到了秦攸的电话，说是公司最近有个重要会议，需要一批摆花和花篮，请她送过去。他没有指定花的品种，只是让陆柠自己来选。 虽然这种生意很少能够接到，但陆柠也算心里有数。会议用的多是日常用花，太阳花，大丽花，康乃馨，百合，红掌之类的，再搭配满天星和部分绿叶植物就可以了。 这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大生意。不过秦攸在电话里说，如果这次的合作愉快的话，他们会考虑中秋节的时候在陆柠这里定一批盆栽作为中秋节礼，送给客户或者发给员工都可以。汉远这样的大公司，员工数以千计，这笔生意真的谈下来，陆柠可能一个人都吃不下，需要去联络其他花卉基地。 这对她来说，是个发展的好机会。所以哪怕是秦攸故意送上门来的机会，陆柠也无法拒绝。 反正她准备的花都是最好的，绝对不会对不起秦攸付的钞票。 上辈子陆柠从来没有来过秦攸工作的地方。因为那时候她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当然不可能会做出这样逾越的事情来。但是她曾无数次的从电视上，报纸杂志上看到过汉远集团的大楼。 这是一栋高二十八层的建筑，“汉远集团”四个金色大字立在楼顶，即便隔着很远的地方都能够看到，是这座城市地标式的建筑。 陆柠在门口停下车，保卫很快上前询问，得知她是送花过来的，便领着她进去找前台。 跟陆柠设想的一样，因为是在公司里，所以虽然是秦攸亲自打电话定的话，但他不可能出来迎接自己，那就太出格了。前台给行政后勤部门的人打了电话，很快就有人过来接手了这项工作。 “陆小姐辛苦了，要去休息一会儿吗？我让人将这些话搬下来。”负责这件事的行政人员热情的问道。 陆柠摇头，跟着其他人一起动手，将车上的花搬下来摆好。 从始至终秦攸都没有出现，也没有人对她表示出另眼相待的意思。结账离开时，陆柠心里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秦攸一直在顶楼自己的办公室里，透过落地窗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不过因为太高了，所以其实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其他的都看不清。 直到听见敲门声，秦攸才转回办公桌后面坐下，道，“请进。” 进来的人是他的副手，汉远集团副总裁向斌，也是他的老同学。所以在工作谈完之后，向斌忍不住问道，“秦总，我听说你亲自交代行政部，指定了一家花店作为合作商？”他说着走到窗边看了两眼，“就是现在这一家么？” 秦攸根本没回答这个问题，假装没听见。 向斌也不以为意，重新走回来，靠在办公桌上，将那盆跟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小芦荟拿在了手中，“哟，我倒是没注意，你什么时候还摆了这么个东西？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啊。” 秦攸努力克制住伸手去将芦荟夺回来的念头，表情平淡的说，“防辐射。” 向斌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话你用来骗别人差不多，还想瞒过我？老实交代，谁送你的。” “买的。”秦攸言简意赅，不希望在向斌面前透露太多情绪。即使两人是好友，他还是不习惯。 向斌眼珠一转，“买的？哦……我知道了，就是在那家花店是吗？” 这家伙总是这样敏锐。 “好吧。”见秦攸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向斌也知道不能过分调侃他，只好眨了眨眼，忍笑道，“那就祝你好运了？” 堂堂汉远集团执行总裁，竟然这么纯情。要是传出去让人知道，恐怕会跌碎一地的眼镜吧？ 不过话说回来，向斌对于能让秦攸如此在意的人，也是有些好奇的。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乘电梯下了一楼。大概是运气好，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了抱着两盆花站在外面等电梯的人。 向斌忍不住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秦攸眼光不错。 不过也难怪，能让近三十岁的老处男动了春心的，总不可能是一般人。 陆柠……当然是认识向斌的，将对方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多少也心里有数。以前自己不过是秦攸包养的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他都能够知道，可见跟秦攸关系亲密。现在大概也从秦攸那里得到了一点消息吧。 这一次，秦攸又是怎么说的呢？ 从汉远回来的第三天，那位负责接待她的行政部文员叶淑打来电话，说是这次会议进展成功，公司方面觉得跟她合作非常愉快，想要签订长期的用花合同，问她是否方便过去一趟。 当然方便。 秦攸之前虽然也说过中秋节的花卉可能要跟她订，但那毕竟只是口头承诺，做不得数——即便是秦攸说出来的。现在有了合同，自然就有了保障，这笔生意就稳稳的拿下来了。 挂断电话时，叶淑才突然道，“哦对了，你来的时候方便的话，能不能带一盆吊兰过来？” 陆柠没有多想，捧着吊兰坐车去了公司。叶淑下来接她的时候才说，“今天总裁办公室的一盆花不小心摔坏了，临时要换一盆新的。我正发愁呢，谢谢你啊！” 陆柠心头一跳，“这个要送去总裁办公室吗？”秦攸的办公室？ “我打电话问问，应该有人过来拿的。”叶淑说。 结果那边的人说正忙着，要陆柠把花送过去。叶淑有些为难的转头去看陆柠，陆柠故作镇定的道，“那我们先签了合同，然后再上去吧。现在去了她们也正在忙。” 叶淑赞同的点头，“那我们就先去行政部。”她看了陆柠一眼，玩笑道，“你运气真好，第二回来就能去总裁办了。我们平时没有得到传召，是不能上去的。” 陆柠勉强笑了笑，捧着吊兰跟在叶淑身后，心里忽然没来由的紧张起来。这是她从未涉足过的地方，以至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签完了一式三份的合同，陆柠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收紧包里，然后才抱着吊兰乘电梯上楼。 结果到了二十八楼，她才发现这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 总不可能直接把吊兰扔在这里就下去吧？至少要找到一个人交接。于是陆柠踟蹰片刻，迈步走了进来。面前的办公区摆了好几张桌子，但都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再往里走，陆柠就看到了门上挂着的牌子：总裁办公室。 敲门，还是不敲门？这是一个问题。 就在陆柠犹豫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出来的人就是秦攸，抬头看到陆柠，他似乎也有些惊讶，停住了脚步，“陆小姐。” “我来送花。”陆柠举了举手里的吊兰，然后转身往后面看，“但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让他们去做事了。”秦攸说着后退一步，让开了门口，“你先进来吧。” 陆柠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秦攸的办公室跟他这个人一样，装修大气而简洁，以黑白色为主色调，看上去十分威严，却也让人觉得冷冰冰的。倒是目光一转，看到了那盆小芦荟真的被放在办公桌上，让陆柠心下滋味复杂。 秦攸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指了指书架，“吊兰就放在这里吧。” 陆柠走过去才发现，太高了，就算踮起脚尖也放不上去。 一双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捧着花盆往上一抬，就安安稳稳的放好了。 陆柠的心忽然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双手绞在一起，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因为要放吊兰的缘故，她现在是面对着书架的。而秦攸就站在她身后，两个人的距离非常近，不小心就能够碰到。秦攸伸出双手时，更几乎像是将她拥在了怀里。 熟悉的侵略气息包裹着自己，陆柠用尽力气才让自己保持平静，而不至于失态得腿软。 两个人维持着这个动作，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沉凝下来。隔着一段距离，陆柠能够感觉到秦攸身体传来的温度，以及拂在自己发间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攸才放下了手，后退了一步。 陆柠像是终于被解放一般，快速的往旁边走了几步，才敢转身去面对秦攸。 秦攸似乎也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才说，“还没有正式跟你介绍过。我叫秦攸，秦朝的秦，生死攸关的攸。” 陆柠越发觉得怪异，干巴巴的道，“我叫陆柠，秦总应该知道了。” 见秦攸点头，她又飞快的道，“秦总，花已经送到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秦攸闻言凝视了她一瞬，才道，“好。” 陆柠挺直了脊背，在他的目光里艰难的往门外走。结果走了一会儿，她才发现秦攸也跟上来了。 她只好停住脚步问，“秦总也要出去？” “不。”秦攸微微摇头，“我送送你。” ……谢谢你了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6.琴 那天之后陆柠越想越觉得，跟汉远的合同，只是秦攸的一个陷阱。 试想如果以后他还要别的花，自己是不是也要送过去？如果送过去，免不得就要跟他见面，甚至会出现像今天这样尴尬的事。这跟陆柠远离秦攸的打算是背道相驰的。 本来还以为都会像第一次那样，由别人出面接待自己呢。现在想想，恐怕也是秦攸一早设想好的。 陆柠在心里将秦攸脑补成一个玩弄心计不择手段的大坏蛋之后，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但如果不是自己生出贪念，舍不得汉远的这笔生意，他即便有再多的陷阱又如何？说到底，秦攸是抓住了她的根本命脉：她缺钱。 说起来这还是自己告诉他的呢。说的时候理直气壮，结果还是没有硬气得起来。 好在秦攸也知道适可而止，这种伎俩不可能一用再用。那天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人和他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在陆柠面前。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重遇秦攸之前。陆柠每天早起去开店，晚上关店后回城外睡觉，偶尔去给别家店里送送货，然后一星期大约会有一次来自雅兰酒店的兼职邀请。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母亲始终没有发病，陆柠的压力反而越来越大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重生带来的改变，更不可能预测到这改变究竟是好是坏。但眼看着过了那个日子，张继娟还是一切如常，她的心却高高的提起来了。 每一天都像是在赌博。每一个晚上睡去的时候她会庆幸又过去了一天，醒来时则开始担心，这一天会不会出现意外？ 就这么提心吊胆，当然不可能休息得很好。事实上陆柠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所以她都不再回基地去睡觉，而是留在店里陪着张继娟。 然后还要在母亲面前掩饰好所有的情绪。 钟璐见到陆柠时，就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感觉好像瘦了很多。” 陆柠本来就瘦，但以前看上去清瘦如竹，满身书卷气，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那已经成为她气质的一部分了，反而不会让人觉得她太瘦。 可是现在，她的瘦就是骨瘦如柴的瘦，别说美感了，连健康都要担心了。张继娟天天跟她相处，感觉不是很明显，钟璐却一眼看出来了。 这同样是一次兼职，钟璐事前交代过宴会不是在酒店举行，所以亲自开车过来接她。这会儿两人就坐在车上，陆柠对她的询问沉默不语。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上忙。张继娟如果出事了，她会悲伤担忧，但没有出事，她也一样要提心吊胆。陆柠说不上来哪一种情形更好，但她宁愿自己提着心。如果提心吊胆一辈子就能换来张继娟的健康，她也心甘情愿。 车子走了一段距离，眼看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陆柠的心突然提起，一句话脱口而出，“停车！” “怎么了？”钟璐连忙停下车，转头问。 陆柠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但她还是板着脸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星河城啊，之前跟你说过的。这次是一个私人宴会，但对方拜托我们酒店全权负责。”钟璐说。 陆柠抿唇，“你没说过是来星河城。” 钟璐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在哪里不都是一样吗？但既然陆柠在意，她也只好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最后还主动提高工资待遇，好容易说得陆柠点头，她才继续开车。 陆柠坐在副驾驶室，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是了，她已经重生了，并且再次见到了秦攸，所以这一次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初遇，没有什么“命运最初交汇点”了，她只是太过心有余悸，所以刚刚才会反应那么过激。 可其实一切都不一样了。 陆柠闭上眼睛，慢慢的开始调整自己。她太在乎这件事了，这样不好，虽然只是商业性质的弹琴，但对陆柠来说，却是难得的休息时间，让她可以全心投入到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中去。而现在这种浮躁的状态，显然是不合适的。 车子开到星河城的时候，陆柠已经恢复了平静，下车时一派沉稳淡然，让钟璐暗自点头。她最喜欢的就是陆柠这一点，不怯场。什么样的场面都能镇定自若，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不必担心她受到影响。 这一天的工作照旧很顺利，坐在钢琴前，陆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全心的投入其中。 然而在表演即将结束的时候，却突兀的被人打断了。 陆柠睁开眼睛，才发现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一只手压在琴键上。刚刚打乱了优美的旋律的刺耳声，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她将手从琴键上拿开，疑惑的看向对方。在雅兰酒店工作了那么久，陆柠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刁难。固然是因为来往的客人都极有素质，也是因为雅兰的背景深厚，没人敢随便造次。 所以陆柠并不害怕，她还等着有人过来给她解围。 结果钟璐迟迟没有出现，倒是眼前的人开口了，“果然是个美人儿，难怪弹的琴那么好听，你叫什么名字？” 语气轻浮，陆柠一听就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人。纨绔不堪，将人生当成儿戏的二世祖，败家子。这种人没什么素质，当然也不懂得尊重人。玩弄女孩子，也是他们显摆自己的方式之一。 而这一次，她被当做了目标。 从前陆柠觉得，秦攸那样的要求就已经够侮辱人了。可今天她才发现，其实他已经很有风度了，至少从始至终，没对她说过任何一句稍重些的话。如果上辈子自己先遇到了这种人再碰上秦攸，也许就不会那么傲气了。 说曹操曹操到。 陆柠正想着秦攸，眼角余光竟看到他出现在了视线里。 对此太过震惊，陆柠甚至没顾得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当然也就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对方显然被惹恼了，直接伸手朝陆柠抓过来，“给脸不要脸，不就是个弹钢琴的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信不信少爷让你再也弹不了琴？” 陆柠坐在琴凳上，并不方便躲闪，被对方扣住了肩膀。 但下一瞬，那只手被另一支更加宽厚有力的手握住。 秦攸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折，对方就痛呼着将手收了回去，“谁敢坏少爷的事？我操你——” 余下的半截话在转头看到来人之后，重新被吞下了肚子。秦攸站在钢琴旁，面色如冰的盯着他，“我也想问问陈总，莫非这就是府上的家风？” 陆柠站起来，后退了一步，远离了这个战场。 秦攸忙里偷闲看了一眼，确定她站在安全的距离，才上前一步，“我也想知道，是谁让你有胆量这么嚣张！” “秦总……”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抹着汗小跑过来，就要去握秦攸的手，“让秦总受惊了，唉，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说着转头给了那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一巴掌，“臭小子，做错了事还不快过来道歉！” “不必。”秦攸冷淡的道，“他冒犯的人不是我，也不该对我道歉。” “是是是……”中年男子转过身看到陆柠，立刻道，“这位小姐，你看这……是我家教不严，让这臭小子冒犯了你，我让他给你赔不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柠静静的看着秦攸。她知道秦攸的身份很高，权势极大，是许许多多人巴结的对象。但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并没有具体的印象。哪怕是看到了二十八层的汉远集团，也是如此。 可是今夜，她终于明明白白的看清了这个男人拥有的权势。能够在这里举办宴会，让雅兰酒店过来帮忙，又邀请了那么多名流贵客，这位中年男子想必实力不俗。但在他面前却卑躬屈膝，极尽讨好。他不过一句话，对方就毫不犹豫对自己道歉，丝毫没考虑过自己的身份。 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厉害些。陆柠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忽然微热。 她低下头道，“只是小事，陈总不必这样。” “对对对，”陈总松了一口气，又转头去看秦攸。 秦攸这才道，“既然她说不介意，那就算了。” 钟璐这时候才匆忙的赶过来，她刚刚在后面被几件小事缠住了，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迟了，着急忙慌的赶来，生怕迟了一秒钟陆柠出事。没想到过来才发现已经结束了。 还正好听见了秦攸的最后一句话。 “秦总。”她微微收敛起面上的担忧，感激的道，“多谢您仗义出手，帮助了我的员工，我替她多谢秦总。” “不必。”秦攸深深的看了陆柠一眼，才道，“陆小姐也是我的朋友。” 7.病 陆柠微微一愣。 事实上不只是她，周围但凡听到这句话的人，没有一个不发愣的。 陆柠的工作是弹钢琴，看上去还算体面，但对这些人来说，到底也只是玩物一般的存在，并没有真的放在眼里。 说实话，刚刚秦攸替陆柠出头，不知道多少人以为是他也看上了陆柠，所以英雄救美。 结果秦攸竟主动承认，说陆柠是他的朋友！ 要知道，这两个字对他这个身份的人来说，可是很重的。就是在场那么多人，能被秦攸承认是自己朋友的，恐怕也没有几个。因为这意味着对方得到了他秦攸的认可，当然也隐性的获得了他的庇护，不知道有多少好处，不过这种事不会摆在明面上罢了。 所有人看向陆柠的眼神都不便了。 别管秦总究竟是不是真的认识她，还是只是看上了这位美人，但既然他当众开了这个口，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没眼色招惹陆柠了。 秦攸上来帮忙，陆柠其实并不奇怪。他好歹也算是自己隐秘的“追求者”，恐怕私心里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所有物”，当然不会允许其他人染指，何况只是个根本没资格跟他对话的小脚色。 但这朋友两个字，就大大的出乎了陆柠的意料了。 秦攸有多么自矜身份，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他周围的人，非常明显的划分出了各自的身份，而且绝不会逾越。能够被他称做朋友的人，大约也就那么三五个。自己竟也有这个荣幸，哪怕是临时托词，也足以令人惊讶。 毕竟他已经替自己解围，大可不必说这么一句话。 重生回来，再次相遇之后，秦攸的表现时常会让陆柠茫然。在他心中，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位置呢？她上辈子看不清，这辈子也仍旧云里雾里。 如果真的只是想要包养自己，大可不必如此花费心思。就算是不想用强权逼迫自己就范，也有千百种别的方式。而如果说不是，他是在用更加郑重的方式在追求自己……陆柠第一个不信。 她对自己跟秦攸的关系始终有着非常明确的定位，绝不相信重来一次，就能够带来那么大的改变。 想不明白就不必去想。关于秦攸的一切，陆柠从来都是这样去处理。不让自己多想，就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妄念，也不会觉得当下的处境难以忍耐。这是陆柠式的逃避。 事情到这一步，琴当然是谈不下去了。陆柠向钟璐告辞之后，便打算离开。 秦攸跟了上来，“我送你。” “不用。”陆柠立刻道。 秦攸没有说话，陆柠就走到了星河城门口去等车。结果没一会儿，秦攸那辆熟悉的车就开到了她面前，车窗降下来露出他英俊的侧脸，“上车。” 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决定了的事从不更改。当然，也是因为大部分时候绝不会有人忤逆。 陆柠站着没动。 秦攸微微侧头看向她，放缓语气，“你今天受了惊，我送你回去。” “不敢麻烦秦总。”陆柠坚持道，“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早知道就不提前走，等钟璐送自己回去了。 秦攸的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就算是作为朋友也不可以？” 陆柠想说我从不觉得我们是朋友。但这句话最终也没能说出口。她沉默的当口，秦攸已经下车，替她打开了副驾驶室的门，“上来吧。” 陆柠只好低头坐了进去，然后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攸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一看她这个抗拒的姿态，心头就是一梗，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么讨厌自己，甚至连正眼都不愿看一眼。更不明白为什么就算是这样自己也依旧放不下她。 车子很快开到了花店门口。陆柠下车时，才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谢谢。” 秦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墨玉一般的眸子闪了闪，“不必那么客气。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即便是这种类似低声下气的话，他说起来也依旧一派坦然，脊背挺直，面容冷肃，仿佛那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陆柠含糊的点头，“能成为秦总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能成为你的朋友，也是我的荣幸。”秦攸低声道。 陆柠已经下了车，并没有十分听清他在说什么，点点头，就转身进屋去了。 秦攸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车里，目送着陆柠走进店里，然后关上了门，再也看不见。 城市里灯火辉煌，即使少了花店里透出来的那一抹，也依旧明亮如白昼。秦攸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正要发动车子离开，手机就震动起来了。 来电显示竟然是陆柠的号码。 秦攸心头一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接起了电话。 “秦攸……”陆柠的声音有些发抖，连敬称都忘记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还没走。”秦攸立刻道。一般说一边解开安全带下车，“出什么事了吗？” “我妈……”陆柠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她发病了，要立刻送到医院去。我……” “过来给我开门。”秦攸摔上车门，大步朝花店走过去。才到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陆柠的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脸上带着茫然无措和一种秦攸说不出的神情。 他动了动唇，但最后只是抬手拍了拍陆柠的肩，然后快步进了屋。 张继娟晕倒在了地上，秦攸一进门就忍不住皱了皱眉。陆柠在旁边道，“可能是心脏的问题，我不敢挪动她。” 秦攸转头去看她。陆柠一双惶惑的眼睛就停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眼神，仿佛将全部的期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秦攸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 他上前检查了一下张继娟的呼吸和脉搏，然后把人抱了起来，“跟上，我们送她去医院。” 把人放在车后座，秦攸立刻发动了车子，将油门踩到最大，置红绿灯与不顾。他没有去最近的医院，张继娟的情况非常不好，秦攸当然要选择自己更信任的地方。 医大附院与汉远集团关系密切，是本市最好的医院，即便在全国也十分有名。秦攸要去的就是那里。接近四十分钟的车程，在他不顾一切的加速超车和闯红灯下，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路上他将手机丢给陆柠，让她打电话给医院院长，让这边准备好接诊。 所以一下车就有病床过来接人，直接送进了手术室。医大附院的院长带着一干领导也等在这里，还想跟秦攸说几句话。但秦攸根本顾不上他们，快步追上跟在病床后往前跑的陆柠。 到了手术室前，陆柠被拦在门外，秦攸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别担心，这里是最好的医院，有最好的医生和设备，伯母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柠转头看着他，“真的吗？” 秦攸点头，“我保证。” 陆柠这才陡然放松下来。 秦攸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下。直到这时候，陆柠的意识才渐渐的回笼。刚刚回到家里，看到张继娟倒在地上时，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之后发生了什么，陆柠几乎没有记忆。全凭本能给秦攸打了电话，跟着他把人送到这里来。 陆柠一阵后怕，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但真的到了那时候，就像是一根越绷越紧的弦终于断掉，她那时候根本反应不过来。 如果不是还记得秦攸的电话，如果不是秦攸还没走，她真的不知道结果会变成什么样子。 秦攸正跟院长说话，他耐着性子跟这些人周旋，就是希望这些人能尽全力医治病人。不过即便如此，眼角余光仍旧注意着陆柠，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朝院长等人示意了一下，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安慰她，“别怕，不会有事的。” 陆柠抿着唇，一双眼睛紧盯着手术室的门，就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但微微颤抖着的身体，却平静下来了。 秦攸对陆柠那么在意，让其他人都忍不住小心的观察起陆柠来。看秦总的样子，搞不好这就是未来汉远集团的老板娘，能不注意吗？外头可还没有这种消息，他们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如果能够好好的利用这一点，对医院来说当然有好处。 刚刚送来的那位病人，应该是这位小姐的母亲，也就是秦总未来的丈母娘。只要治好了她，想必秦总也会承情。 院长便立刻上前对秦攸道，“秦总，现在院里很多大夫都不在，我去打个电话让人过来会诊一下。” 秦攸点点头，“有劳了。” 院长心头一喜，立刻精神抖擞的去召集人手了。万一要是本院的大夫不行，还能将全国最好的医生都请来，总之一切以让秦总满意为原则！ 8.问 经过医生的抢救之后，张继娟很快醒了过来。不过发病的原因，却暂时没有找到。 陆柠心知肚明，应该就是那个几乎查不出来的瘤在作怪。好在这并不是立刻就会发作的病，还有时间给这些医生来做检查。希望这家医院的水平像秦攸所说的那样高，能够查出真正的病因来。 陆柠听完了病情，就立刻去了病房看张继娟。苏醒之后，她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观察了一下就转入普通病房了。 张继娟并不喜欢医院，见到陆柠立刻道，“小柠，妈没事，就是太累了。现在醒了就好了，咱们回家吧。” “不行。”陆柠走过去按住她的手，“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一下，暂时不能出院。” “人都好好的，还观察什么？”张继娟嘀咕了一句，但也没有再强求。因为她看到了女儿煞白的脸色。这孩子恐怕被吓坏了。 秦攸也上前一步道，“伯母，还是听医生的吧。如果真的没事，过几天自然就能出院了。这样陆柠也能放心。” 张继娟和陆柠同时转过头看着他。 陆柠惊讶的是秦攸竟然一下子说了那么多的话，跟自己印象中的沉默寡言差距甚大。至于张继娟，她盯着秦攸问，“这位是？” “这是店里的客人。”陆柠抢在秦攸之前回答道，“正好碰见了，秦先生好心送我们来医院的。” 张继娟点点头，但却一直没停止对秦攸的观察。哪有那么碰巧的事？那时候可是大半夜，难道还会有客人上门？看这位秦先生一表人才的样子，莫非…… 饶是秦攸的养气功夫好，也被张继娟看得万分不自在，上前一步道，“伯母好，我跟陆柠是朋友。我叫秦攸，您叫我小秦就可以了。” 陆柠转头看了他一眼。 张继娟笑着说，“麻烦小秦了。我们陆柠的朋友不多，倒难得你们能说到一块儿去。她要是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或者告诉我，我来教训她。” 秦攸却毫不犹豫的道，“陆柠很好。” 张继娟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维护自己的女儿，毕竟秦攸看上去就不像是普通人，她怕女儿吃亏。那番话总结起来意思就是：我女儿就算有什么不好，那也只能是我这个当妈的来教训她。却没想到秦攸的态度比她还要干脆。 她就多看了秦攸一眼。她是过来人，女儿年纪渐长，她在这方面当然也要格外在意。 眼看这两人就要相谈甚欢，陆柠连忙道，“妈，你再睡一会儿吧。医生说你现在一休息为主。” 秦攸很识趣的告辞，就把人送出去了。 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了，结果第二天早上有人送了早餐过来，说是一位姓秦的先生定的，中午也一样。如果秦攸是自己跑来送饭的话，陆柠难免要说他一声惺惺作态，可他自己没出现，只是定了餐，而且全都是适合病人的食物，她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给钱这事陆柠没想过，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的话，感觉倒更像是对秦攸的侮辱。她琢磨着，回头送他一盆珍贵的盆栽吧。这样也不算自己占便宜了。 张继娟住院之后，陆柠有些忙碌。城外的花卉基地不能放着不管，起码每天要去浇水，看看苗木的情况，否则就是死一株也是损失。店铺是不能开了，但越是要花钱的时候，就越是不能放下生意不管，那些打电话来定花木的，陆柠还是要去送。 幸好医院里有护士照料着，张继娟的情况也还算稳定，在确定病因之前都只有常规治疗，有护士照顾就够了，她这才能够腾出手来忙生意。 只是在张继娟做检查的时候，她必须赶回来陪着。一方面是怕张继娟会产生什么想法，另一方面，也实在是对医院不放心。——上辈子没有检查出来的病因，这辈子究竟能不能弄清楚？ 在长达一周的检查之后，医院方面通知她，因为张继娟的身体情况特殊，所以医院方面邀请了国内知名的心血管专家，组织了一次会诊，让她也去听一下医生们的病情判断。 陆柠一听就知道应该是秦攸在背后出手了，否则张继娟的病情就是再特殊，也是没有这样的面子请来那么多医生的。 所以在会诊的时候见到秦攸，她也丝毫不惊讶。 而会诊结果出来之后，陆柠对秦攸的感觉就瞬间变成了感谢。因为目前专家组有两个意见：一部分人认为是冠状动脉的问题，需要做搭桥手术，另外有两位专家则觉得有可能是心脏肿瘤，两方面争执不下。 竟然真的检查出来了！ 上辈子因为没有检查出心脏肿瘤，最后做支架手术的时候才看到肿瘤，虽然只要将肿瘤切除就可以了，但毕竟是手术中临时的变动，事前没有经过详细的准备，甚至连手术方案都没有！ 所以那一次的肿瘤虽然成功了，但因为切口的位置不合适以及肿瘤位置特殊不方便切除等情况，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医生最后选择了不完全切除，最后还是残留了一小部分肿瘤在身体里。 原本这样的情况倒也正常，术后再进行其他保守治疗，就能够将肿瘤控制住，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问题是张继娟的预后状况非常糟糕，甚至在短时间内几度恶化，复发甚至多发，最后医生终于不得不作出判断：没有彻底切除的肿瘤，扩散了，并且是扩散到了整个心脏！ 除了换心，没有别的办法。而且就算换心也要快，毕竟张继娟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手术的钱陆柠还能够想办法，可是一颗合适的心脏，单凭她自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到的。毕竟有太多的人排队等着使用，没钱没势没背景，凭什么轮得到她呢？ 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遇到了秦攸。 之前陆柠一直在犹豫。如果最后医院方面得出的结论跟上辈子一样，那自己要怎么办？据理力争说不是冠状动脉的问题吗？自己又不懂医，谁会相信？而现在就简单得多了。 如果医院方面确诊是肿瘤，是否就能够拿出更好的手术方案，彻底切除肿瘤，不留一丝隐患？这样，或许张继娟就能康复，而不需要做什么换心手术了。 ——并不像电视上说的那样，心脏病人换了一颗心，就身体健康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活个几十年。事实上如非万不得已，是不会进行这个手术的。医生们宁愿在原本的心脏上修修补补，毕竟原装的总比更换的好用。 而就算是换心成功，存活率也是说不准的事，一般来说，能够在五年内存活，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更多的，就只能期待奇迹发生。 陆柠并不愿意被动的等待奇迹，她抓着病例报告，双目灼灼的盯着那两位提出心脏肿瘤才是病因的专家，“如果确诊为心脏肿瘤，有办法彻底切除吗？” “陆小姐，目前我们还不能够确诊，只是血管造影显示这部分有病变。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那位专家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眼镜，显得十分睿智。 陆柠摇头，“先不管确诊的事，我只问你，如果是肿瘤，你能全部切除，一点隐患都不留下吗？” 那位专家非常谨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转头去看血管造影的结果，“这个位置很棘手啊！”的确，如果只是个简单的心脏肿瘤，随便什么人都能摘除，也就不需要请那么多专家了。 陆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最后，那位专家沉吟良久，才道，“原发性的心脏肿瘤非常少见，而且现在还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我也只有六分把握。”他说着转头看向另一位与自己持相同一件的同僚。那人摆摆手，“张主任你是心外权威，换了是我，可能五成把握都没有。” 六分把握。陆柠后退了一步，朝他鞠了个躬，“张主任，我母亲就拜托您了。” 那位张主任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人扶起来，“陆小姐不用客气，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职工作。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救治病人。” 秦攸上前一步扶住陆柠，“放心吧，张主任是国际上都有名的心外科专家，有他在，伯母一定会没事的。” 从会议室出来时，陆柠问，“今天的会诊，也是你安排的吧？”这一个星期，秦攸没有来探望过张继娟，只是每天的订餐准时送达。陆柠原本有些不明白，现在全都知道了。 即便是以秦家的背景，想要请来十几个心脏方面的专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恐怕这一个星期，他都在周旋这件事了。 秦攸面上还算镇定，耳根却已经变成了粉色，“这不算什么，本来我还想邀请美国的一位专家过来，可惜最后未能成行。否则说不定手术的把握会更多几分。” 他的表情很认真，显然是真的这么想的，甚至以为为之努力过。即便明知道他“别有所图”，陆柠也不能不敢动。 她站住脚步，转头看了秦攸一会儿，才问，“你想要什么？” 9.答 “你想要什么？”这个问题，秦攸也曾问过陆柠，在上辈子。 在得知了张继娟的病情已经不能继续拖下去，必须要立刻进行手术之后，陆柠就抛下了所有犹豫，拨通了秦攸留给自己的电话。 其实拨号的时候她还有些忐忑，或许对方给自己的，不过是个对外公开的号码，由秘书接听什么的。而如果找不到秦攸，陆柠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谢天谢地，电话拨通了，接听的人是秦攸本人。 陆柠提出要跟他见一面，因为她觉得这种事情在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然而秦攸似乎并不这样认为，几乎是在陆柠开口的瞬间，他就立刻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让我妈妈活下去。”这是陆柠的回答。 秦攸什么都没说。之后张继娟的一切治疗都由他接手，他安排医院，大夫，寻找配型的心脏，手术…… 那段日子陆柠过得浑浑噩噩的，秦攸告诉她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所以她就一直留在医院里，寸步不离的照顾张继娟。那时候她的病情已经非常糟糕了，对于治疗环境的变化当然也看在眼里，追问过陆柠，但陆柠始终顾左右而言他。 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攸问她要什么，她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可她并不知道秦攸想要的是什么。 上辈子陆柠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因为她已经失去询问的资格了。在张继娟伤愈出院的那天晚上，她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付给了秦攸。 可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陆柠直到现在，也无法给出答案。 也许是这个问题搁在心头的时间太长，也许是她太过耿耿于怀。命运倒转，于是终于有了这么一天，她看着秦攸问，“你想要什么？” 秦攸微微一怔，但很快回过神来，“我什么都不要，只是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陆柠也不知道相信没有，转过身沉默着往病房走。秦攸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失神。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陆柠对他的态度就一直表现得非常明显。 她不喜欢他。不，应该说她讨厌他。 他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也不可能因此轻易放弃。甚至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总能将陆柠对自己的偏见消除，到那时候，也许……她就能够看得到自己的心了。 他努力表现得毫不在意她的抗拒和厌恶，但就在刚刚，秦攸发现，她高估自己了。 就在陆柠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 她以为他是什么人？会挟恩图报，以此对她提出非分要求吗？ 在她眼中，他就是这样的人吗？ 秦攸生气了。 陆柠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脸上的表情一贯是那样严肃而冷淡，很难看出什么。而且还死皮赖脸的跟着自己回到了病房。 张继娟对秦攸的到来似乎并不惊讶，笑着招呼他坐，“小秦来了，我听陆柠说，这家医院是你帮忙安排的。真是谢谢你了。” 秦攸挺直了背，“不必客气。” “应该的。”张继娟说，“小秦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自己开公司。” “哦……”他的回答都太过简短，也没有给提问的人留下可以继续发挥的余地，于是两句话之后，张继娟也拿不准对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打探这些，于是闭嘴不说话了。 陆柠这才转头看了秦攸一眼。 他好像有点不对劲。虽然秦攸是沉默寡言的，但上次来的时候，分明还很热情的跟张继娟说话。 而且……陆柠记得，上辈子秦攸也很尊敬张继娟。他们之间明明就是不对等的关系，但每当陆柠回去照顾张继娟，秦攸绝不会反对。最多只是在她离开超过三天之后打电话提醒她应该回去了。甚至偶尔他还会来接陆柠，对张继娟也十分礼貌周到。 当时张继娟以为他是陆柠的追求者，对他的态度非常好，而秦攸也肯跟她说话——至少陆柠觉得比他跟自己在一起时话更多。 应该不可能因为自己重生一次，秦攸就对张继娟生出恶感。那这又是为什么？ 陆柠倒回去一想，发现在自己问过那个问题，而他给出答案之后，秦攸就一句话都没有对自己说过了。 生气了……吗？ 还真是挺新鲜的发现。陆柠还以为秦攸永远都是那副板着脸，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呢？上辈子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短，可陆柠记忆中却很少有他情绪波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有情绪，还是在别处发泄过了。 现在看来，至少他不是没有情绪的泥人。 因为自己的那个问题吗？她问他要什么，所以他觉得被侮辱了？难怪那么强硬的说“我什么都不要”呢。 陆柠没理会他。 她根本不信他真的什么都不要。否则他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殷勤，又是为了什么？也许刚才那样回答，只是觉得被自己小看了，即便是为了保持风度，也不会再提要求。 正合她意。 虽然一样是秦攸帮忙，但上辈子是自己开口请求，这辈子却是秦攸主动插手。陆柠虽然感谢他，但也不打算把自己赔进去了。所以她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秦攸。 如果秦攸能被自己的话困住，真的“什么都不要”，那就太好了。 这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秦攸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妙，索性起身告辞。张继娟连忙道，“小柠你去送送。”她看得出来，两个孩子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陆柠一直把秦攸送到医院门口。正打算转身回去，就被秦攸叫住，“陆柠。” 他算是知道了，跟她生气，不过是让自己受罪。她可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秦攸更不甘心就带着这个结果离开——专家组会诊有了初步结果，张主任也打算接手这个病人，明明都是好事，偏偏他自己落了一肚子气，这可不行。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他说。 也算是委婉的解释自己之前的那句话。 陆柠却反问他，“你对所有的朋友，都那么好吗？”忙前忙后，亲力亲为。汉远集团的总裁这么有空？ 当然不是。 首先他的朋友们，即便有事，大半也用不到他。但秦攸自问，如果真的到了他们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当然也不会推辞。可要说像对陆柠的事情这样，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安排，生怕有一点错误，那也是不可能的。 否则要下面的人来做什么呢？ 这一点点差距虽然小，但既然被陆柠点出，他也无话可说。 甚至秦攸问自己，她对陆柠，真的别无所求吗？显然也不是的。他非但有所求，而且还是所图甚大！ 大到现在根本不敢让陆柠知道。 她已经那么讨厌自己了，如果再知道这个，恐怕更要远远的躲开了。 但不等他想明白，陆柠已经继续道，“你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大可不必那么天真。有付出有回报才是正常的，这并没有什么问题，等价交换，不是吗？” 秦攸猛然抬起头盯着她，“你管这个叫做等价交换？” 陆柠心头一涩，别开了眼睛，“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出来。在我能够做得到的范围内……” 她有点恨自己。 又不想占便宜，又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可她偏偏还要逼迫秦攸去接受。她凭的是什么呢？她以为自己是谁呢？ 秦攸也许对她有一点小小的好感，但恐怕还不至于为了她昏了头吧？也许他会勃然大怒吧……当然，即便是生气，秦攸应当也还是优雅的，衿贵的，高高在上的，可望而不可即。 他本来不是她可以触摸到的人，所以又何必让自己心中存着一丝侥幸？ “陆柠。”秦攸打断了她的话。 陆柠就闭上嘴，听他来说。然而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他的声音，陆柠微微惊讶，忍不住转过头去。 正迎上了秦攸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直白，炙热，坦坦荡荡，就那么认真的注视着她。 陆柠心口微微一抽，那是一种非常玄妙的疼痛，迅速的蔓延至全身。陆柠只觉得鼻尖一酸，似乎要流下泪来，但眼底却还是一片干涩。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秦攸的话，“如果你非要我提要求让你去做点儿什么，你才能安心的话……” “那就跟我结婚吧。” 10.求 心脏似乎骤然一停，然后又猛烈的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腔。 眼前一片眩晕，有一瞬间陆柠甚至怀疑自己可能是幻听了。但站在她面前的秦攸已经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然后……就这么看着她，跪了下去。 “嫁给我。”他说。 是真的。陆柠眨了眨眼睛，原以为根本不可能会有的眼泪，就这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你……”她想说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但第一个字出口就有些微微的破音，甚至还带着哽咽的泪意，陆柠不得不闭上嘴，免得更加失态。 秦攸却误解了她的意思，自顾自的认真道，“没有准备鲜花和戒指，略微有些仓促，但是……你愿意吗？” 陆柠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从脸上抹过。抹掉了泪痕，也抹掉了那种想哭的冲动，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是你要的等价交换吗？” 秦攸脸上露出一抹无可奈何，“如果这样想让你更好过的话，是的。” 就当是我强迫你的吧。 心跳已经渐渐平缓下来，陆柠垂下眼睫，遮挡住眸中的情绪，轻声道，“好。”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可是眼泪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陆柠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好像有天大的委屈，源源不断的从心底往上翻涌，刺激着她的泪腺，让她失态。 一切都像是难以置信的幻梦。秦攸给出了最不可能的那个答案。 到这时候陆柠终于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在内心深处，她并非没有憧憬过这种可能：这个高大俊美，沉默寡言，骄傲衿贵的男人是真的喜欢她。 但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只能竭力压制住这样的念头，不让自己自作多情。 然而梦居然成真了。 秦攸被她的眼泪弄得十分无措。他连忙站起身，犹豫了片刻，小心的将陆柠拥进了怀里。 这是个非常熟悉的怀抱。熟悉到陆柠闭上眼睛，竟能够感觉到几分安心。 她不能不承认，或许在上辈子漫长的相处之中，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人。他的怀抱，他的气息，他的吻……还有他一贯的冷漠镇定，和偶尔表露出来的温柔。 “别哭。”他低声安慰着。 陆柠却微微恍惚起来。眼前的秦攸是陌生的，她上辈子从没有见过。那时候她总觉得秦攸面对自己时是高高在上的，就连一点点好也都是同情和怜悯。所以她也就守着自己的自尊心，坚持不愿意去了解他。 他们竟然就这么僵持了好几年的时间。现在想来只觉得不可思议。 陆柠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慢慢的收住了眼泪。这不是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她更不愿意在秦攸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擦干眼泪，她从秦攸怀里退出来，“你先回去吧，我还要继续照顾我妈。” 秦攸点点头，又不放心的道，“结婚的事……” “等我妈妈痊愈出院再说。”陆柠毫不犹豫的道。 其实秦攸只是想问问她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但听到她这么说，也没有辩解，“好。”他有些不舍的看了她一眼，“那我先走了。” 陆柠目送他离开，意识好像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攸跟她求婚了。 突然而又仓促，但毕竟是求婚，而不是她以为的那个要求。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陆柠没有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反正这世上许多事，是不需要答案的。 回到病房里，张继娟问她，“小柠，那个小秦到底是什么人？妈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不需要住那么好的病房，是不是他帮忙安排的？” “……是。”陆柠无法否认，“妈你就放心吧，住院的钱我们还是付得起的。”她们拿不出的只是人情。 张继娟叹气，“人情哪里是那么好欠……”说着忍不住看了女儿一眼，“小秦是不是……在追求你？” “妈！”陆柠下意识的想要回避这个问题，然而转念就想到，她答应了秦攸的求婚，这件事母亲迟早都会知道，于是否认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只好低下头佯作羞涩。 张继娟见状，便忍不住盘算起来，“看着倒是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长得也好，又懂礼貌，只是……他们家的条件怕是很好吧？” 陆柠含糊的点头，“是很好。” 张继娟就担忧起来，“那你将来……”她是想问你们两个将来能成吗？但想想又不好打击女儿的积极性。陆柠从小就懂事，生得又漂亮，也不是没有人喜欢，可她从没有让自己操心过。贸贸然的说这句话，也许会让陆柠以为自己是要反对她。 “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陆柠说，“咱们先顾着现在吧。你得先好起来才行。” 事实上张继娟的病情进展得非常顺利，有了针对性的方向之后，很快就诊断出来了，她心脏里长了一个粘液瘤。 “这种瘤处在良性和恶性之间，你们要先有个心理准备。”张主任对秦攸和陆柠道。陆柠是家属，听取病情很正常。而秦攸也不知道怎么得到消息赶过来的，站在旁边凑数。 “手术会有危险吗？”陆柠紧张的问。 张主任摇头，“在心脏肿瘤当中，这算是比较常见的瘤，我曾经治疗过这样的案例，手术方面，肯定会尽全力。关键的却是术后恢复。粘液瘤的复发性很小，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一旦复发甚至多发，情况就复杂了。” 陆柠双手紧紧抓在一起，上辈子张继娟就是复发，最后扩散，以至于非要换心不可。但现在手术都还没做，陆柠不信自己争了一场还是一样的结局。 她深吸一口气，“我相信张主任，至于结果如何，等手术结束之后再考虑吧。” 病人家属能够理解，张主任当然也很高兴。秦攸把陆柠送走，然后又转了回来，“张主任，您刚才是不是有什么未尽之言？” “秦总，恕我唐突，那位陆小姐是你的……” “未婚妻。”秦攸说，“她是我的未婚妻。”仔细分辨的话，这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得意。 张主任点点头，“那么这件事跟秦总你说也是一样的。粘液瘤——有一部分是家族遗传性的。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柠也有可能……”秦攸立刻紧张起来，“要不要安排她做个检查？” “倒也不用那么担心。”张主任说，“不过最好还是定期做这方面的常规检查，有备无患。” 但即便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秦攸还是止不住的担心。原本他只是心疼陆柠跟母亲相依为命，还要面对母亲生病的困境。现在则又多了一层担心。 但他完全没有在陆柠面前表现出来。对秦攸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板着脸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术前准备和手术时间。从她答应了求婚之后，秦攸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一趟，后来索性连花木基地的事情也接手过去，让她安心照顾张继娟。 也许是债多了不愁，陆柠最开始本来是不愿意麻烦秦攸的，到现在却是所有的琐事都交给了他，她自己则一直守在病床前。 陆柠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甚至开始习惯了依赖秦攸了。 三天之后，张继娟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当张主任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一脸疲倦的说出这五个字时，陆柠激动得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大概是太欢喜了，她甚至转身给了秦攸一个拥抱，让秦攸呆了一下。 张主任虽然出来了，但手术却没有结束。最关键的部分是他做的，后面的缝合消毒等却是助手负责。又等了一段时间，张继娟才被推出来，送进了观察室。 从这一刻开始，陆柠的心就高高的提了起来。她知道，真正的考验，从现在才开始。手术成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预后的反应。 过了24小时的危险期之后，张主任宣布张继娟脱离危险。转回特护病房后，她很快就苏醒过来。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秦攸却发现陆柠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糟糕，有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甚至会眼神发直。而且她的话越来越少，除了在张继娟面前强颜欢笑，其他时候都十分沉默。 这个状态不对。 不过几天时间，陆柠看起来就憔悴了很多。秦攸忍不住把她从病房里拉出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算跟她谈一谈。 不过到了要开口的时候，面对陆柠疑惑的视线，秦攸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点亮与人谈心这个技能。他犹豫了片刻，只好问，“你在担心什么？” 11.怕 陆柠抬起头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心事被他发现了。 开了口就好办了，秦攸继续道，“伯母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你在担心什么？” 看来不是。陆柠重新低下头，“现在恢复得很好，不代表一直都好。一天没有彻底痊愈出院，我都不能放心。” 秦攸理解她的担心，但陆柠的表现明显不仅仅是担心，简直是忧心甚至揪心了。 “你在害怕。”他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 陆柠忍不住咬了咬唇。她不能否认，是的，她在害怕。害怕上辈子的一切重演，害怕张继娟的身体会恶化，害怕……那个噩梦再次来袭。 她晚上甚至不敢睡觉，因为一旦睡着了，就会陷入那些让她心惊肉跳的梦境当中。她只能睁着眼睛等到天亮。这样熬下来身体怎么可能会好？ 她的表情让秦攸心口轻轻抽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安慰的语言。陆柠跟张继娟相依为命多年，母女情深，并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够替代的。 想了片刻，秦攸道，“别怕，你还有我。” 陆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谢谢。”但我……不需要、不能也不敢依靠任何人。 尤其是秦攸。 虽然知道了陆柠的心思，但他同样没什么好办法，秦攸有些受挫。好在这时候张继娟终于被转回了普通病房，陆柠也就可以去陪床了。跟张继娟在一起，多少能让她的心安定一点。 陆柠心中猜测的那个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出现，张主任告诉她，肿瘤切除手术非常成功，就连瘤蒂也没有留下半点在张继娟的身体里。而张继娟也的确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恢复着。常规检查证明，她的身体预后良好，正在逐渐康复，没有任何复发甚至扩散的可能。 直到张继娟出院那一天，陆柠脸上的表情都还像是做梦。 老天爷真的会那么善待她，让她重生以来最大的愿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实现了吗？ 虽然不敢相信，但现实如此，陆柠的心也慢慢的落了下来。只是接着出现的就是茫然。重生之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住张继娟。她没想过会这么顺利，更没想过这件事情如果解决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更让陆柠压力山大的是，张继娟出院之后，秦攸来得更勤了。以前在医院里，他还有所顾忌，毕竟那么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去得太频繁的话，影响不好。但现在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更糟糕的是张继娟是越看越觉得这个小伙子好，对他比对陆柠还要热情些。 然后这一天，张继娟忽然跟他提起了陆柠的事，“小秦，有件事儿阿姨想要拜托你。我这个身体不争气，老是让陆柠操心。她啊……高三都没有念完，忽然说要休学，出来赚钱。她年纪还这么小，这怎么行呢？我是说不动她了，你们两个关系好，你去劝劝她。” “妈！”陆柠远远听见张继娟的声音，就要赶过来阻止，结果到底还是让她说出来了，“你说这些干什么？” “陆柠……还在上高中？”秦攸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知道陆柠还很年轻，一直都知道。可他不知道她年轻到了这个地步。高中生！他爱上的是一个高中生！ 这个刺激实在是太大了，秦攸感觉有点儿缓不过来。她看看张继娟，又看看陆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好张继娟继续说，“是啊，她今年才十九岁，不去念书能做什么呢？” 呼……秦攸松了一口气，幸好成年了，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于是在得知了这么个劲爆的消息之后，他问出的是一个跟张继娟的话题丝毫没有关系的问题，“陆柠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夏天刚满的十九岁。”张继娟无奈的摇头，“我一劝她，她就说十八岁就算是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了。”她又将话题转回来，“小秦你说说她。” “这个问题我说过会考虑的！”陆柠挨着张继娟坐下，“妈你干嘛跟他说这些。” 张继娟瞪了她一眼，“考虑考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敷衍我。两年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柠就不说话了。说实话，她之前都已经将这件事情忘记得差不多了。因为她毕竟并不真的是休学两年的那个陆柠，而是来自未来，已经二十多岁的陆柠。她没想过再回到学校，尤其是在拥有了自己的事业之后。 毕竟“上大学=找个好工作=能养活自己”，现在她略过前两个阶段，直接进入了最后一个，那又何必再去折腾？ 但在张继娟眼里显然不是这样的。上大学才是正道，否则不管能赚多少钱，她心里似乎都不踏实似的。 现在张继娟那么郑重其事的提起，还将秦攸也扯了进来，陆柠竟然真的开始考虑自己回去上学的可能性了。——反正，她之前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不是吗？ 只是秦攸……说到这里陆柠忽然想到，她之前可是答应过秦攸，等张继娟出院，就开始考虑婚事的。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心虚，都不敢再看秦攸了。 送秦攸出去的时候，她也没敢主动提这件事。反而是秦攸道，“我不知道你才十九岁。” 陆柠有点窘迫，“那什么……我之前也没有想到。结婚的事情恐怕必须要推迟了。”说出这句话，她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准备好接受一段婚姻，何况还是跟秦攸。 秦攸沉默了一下，道，“你甚至没有在你妈妈面前提过这件事吧？” 陆柠羞愧的低下了头。她的确没提过，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张继娟是否能接受。这是秦攸的质问吗？他会生气吗？ 12.争 秦攸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张继娟那句话说出来他就知道陆柠什么都没说了。否则她哪还有心思关心陆柠上学的问题？恐怕要找自己谈的是婚事吧？ 况且陆柠对他的态度那么明显。答应求婚的时候还说是“等价交换”，又怎么可能会安生的嫁过来呢？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无奈，“也许……推迟一段时间也好。” ……才怪。他巴不得明天就把陆柠娶回家，让一切尘埃落定，免得夜长梦多好吗？ 可是现在明显不可能。陆柠的年纪是跨不过去的一道坎，法定婚龄没到，就不能够领结婚证，领不到结婚证，就算举办了婚礼，也不过是在骗自己。 陆柠当时答应得那么痛快，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吗？ 不过现在冷静下来，秦攸觉得一味的逼迫也不是什么好事。假设在万事俱备，他们真的可以结婚，他就真的能放心了吗？并不是结了婚，就真的尘埃落定的。 所以这个时候，他宁愿自己稍稍退一步，让陆柠心生愧疚的同时，也稍微放下对自己的戒备。再说张继娟那里，要是现在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会吵起来。但慢慢接触，或许就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自己了。 秦攸知道她对陆柠的影响力，丝毫不认为这是多余的担心。 想通了之后，秦攸心里也就不是那么介怀了。他见陆柠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便道，“你认真考虑过阿姨的建议吗？重新回学校去念书。” 陆柠终于抬起头来，她微微蹙眉，“我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自己跟那些学生们在一起，会格格不入。就算回去了恐怕也很难适应。” “但你妈妈希望你回去读书。”秦攸说，“陆柠，你考虑过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吗？” 陆柠摇头。秦攸这个问题简直问到了她的心坎上，她脸上露出几分茫然来，“我以前……”她本来想说所有的目标就是赚钱给张继娟看病，继而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未卜先知，便改口道，“只是想提妈妈分担一下。我是大人了，赚钱养家的事情应该我来承担才对。” “你可以认真的考虑一下。”秦攸终于没忍住，抬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按住，“别着急，慢慢来。” 陆柠侧过头看他，“你希望我回去吗？” 可能是病急乱投医，她竟然问起秦攸的想法来了。 秦攸点点头，又摇摇头，“从我自己的角度考虑，我不希望。但为了你自己，我觉得你应该回去。” 陆柠不继续念书，就算他娶了一个小了自己十岁的妻子，最多也只会让人议论两句。可如果陆柠回去上学，他要娶的就是个学生了。到时候看热闹的和看笑话的人都少不了。 陆柠沉默下来。 她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的想要拿现在的秦攸跟上辈子的作比较，尤其是在他们表现得不一样的地方。 上辈子秦攸虽然也赞同她多学一点东西，甚至主动提出可以替她请专业的家庭教师，却没有提过任何让她回学校去的话。也许正如他所言，从他的角度，是不希望自己去上学的。 为什么现在不同了呢？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 这是当然的。毕竟当时自己不过是秦攸身边可有可无的一个情人，没有对等的身份地位，没有在秦攸面前说话提条件的资格，秦攸不重视她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理智虽然知道这一点，但陆柠还是忍不住要为自己上辈子所遭受的待遇，而迁怒于此刻毫不知情的秦攸。她甚至有些尖锐的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你……”秦攸开了一个头，似乎又觉得自己现在就插嘴陆柠的事情很不妥当，于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说，“我希望你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陆柠愣住了。 她没想到秦攸会这样说。但仔细想的话，上辈子她一直被束缚着，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活的。也许是那时候的印象太过深刻，重生回来她也下意识的为自己选择了一个目标：赚钱给张继娟治病。而这也只是为了母亲，并不是为了她自己。 两世为人，她竟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 陆柠自己想到这里，都不由得有些悲哀。秦攸说得对，她总要有自己的生活。这是花店和基地的生意再好，也给不了她的。 也许重新回到学校，的确是个不错的开始。哪怕不适应，也应该去努力。 陆柠没有将自己的选择说给秦攸听。但几天后他从张继娟那里听说了，陆柠已经在重新翻看当初的书本，为回学校做准备了。 秦攸倒是有过替陆柠安排的意思。虽然现在已经快到中秋节，高三年级早就开班，但如果他愿意，替陆柠插班是非常容易的事。但想到陆柠对自己的态度，只好默默将这个念头收了回去。 最后是张继娟给陆柠从前的班主任打了电话。对方来家访了一趟，知道了张继娟的情况，表示愿意让陆柠现在回去入学，只是担心她的进度跟不上。 在这一点上陆柠很坚决。她的确是离开了学习的氛围太久，但她却绝不会服输！即便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她也会努力赶上去的。 秦攸听说这件事之后，找人打听了一番，买了不少辅导资料给陆柠送去。 他是送到花木基地那边去的。办理好入学手续之前，她都在这里静心温书。 秦攸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大概是因为那一次的印象太过惊艳，所以对于这个地方十分喜欢。听陆柠说入学之后要搬回城里，恐怕兼顾不到这边，便主动提出替她打理。 陆柠却提出要将花木基地卖给他。这让秦攸有些失落，因为这里是陆柠的心血，看得出来她自己很喜欢的。她把这里卖给自己，并不是因为缺钱，而是要跟他划清距离。 看来前路还十分漫长，秦攸无奈的想。 13.花 把花木基地卖给秦攸，简直像是把自己的孩子卖给他了。陆柠带着秦攸将整个山头转了一遍，哪里有什么全部都交代清楚，一再要求他照顾好这里，明显还是十分不舍。 这让秦攸稍微振奋了几分精神。也许假期的时候，可以邀请陆柠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刷刷好感。 最后，陆柠带着秦攸来到了屋子的后院。在这里有一间占地面积很小的温室，或者说叫做“玻璃花房”更加适当一些。因为即便是在这个季节，房间里依旧百花争艳，看起来仿佛春天。据陆柠说，这里一年四季都会这么漂亮。 “基地转让给你，但这里的花还是属于我的。我希望你能保留这个房间，替我照顾好它们。”她看着秦攸道。 陆柠的眼睛并不大，但形状却非常漂亮，有些像是杏核的形状，却要略微狭长一些。而内双眼皮则让她看上去天生自带眼线，效果非常好。瞳孔中黑色部分比较多也比较纯粹，当她看着某个人的时候，便显得非常专注。 秦攸呼吸一窒，“当然，你永远是这里的主人。” 这句话一语双关，说的既是这个玻璃花房，同时也是整个花木基地。陆柠迟早是要嫁给他的，到时候这里就会成为“夫妻共同财产”。 想到这六个字，秦攸心下微甜。原本就喜欢这里，如今是十二万分的满意了。 他甚至已经在盘算让谁来管理这里。但不管是谁，这里的事他肯定都会亲自过问。——其实如果不是太过忙碌的话，秦攸倒是很希望亲自管理。 这可是陆柠一手建立起来的地方，每一处都是她的心血所在。好像这样，他就能够离她进一些了。 陆柠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念头，她只是走过去，从花丛中搬出了一盆兰草，递给秦攸，“这个送你。” “送我？”秦攸有些惊讶。 陆柠点头，“多谢你对我妈妈的照顾。” 她这样和气，反倒让秦攸有些无措，他伸手摸了摸鼻子，“那是我应该做的。” 陆柠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道，“这株兰草是在山上挖到的，什么品种还不知道，我养了那么久也没有开花。不过我有预感，等它开花，一定会是珍品。” 她停留在兰草上面的眼神带着几分留恋和喜爱，好半晌才移开，“希望你能好好照顾。” 秦攸喜欢极了这种感觉。 陆柠在对自己托付这些属于她的东西。每一样里应该都包含着一个故事，而这无数的故事，似乎就能组成陆柠这个人。这样看来，就好像陆柠是在将她自己托付给他。 这个念头让秦攸激动不已。 他接过那盆兰草，郑重其事的道，“我会好好照顾的。什么时候开花了告诉你。” …… 秦攸将花盆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旋即又觉得桌角实在是太不安全，万一不小心碰到，摔下去就糟了。于是他又起身，将它搬到窗边。只是放了一会儿，又担心那里阳光太强烈，万一晒伤了怎么办……如此反复，他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都转了一边，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心头简直像是长了草，脑子更是活跃无比，一会儿一个主意。 最后他还是将这盆花放在了办公桌上。 总裁办的秘书们是第一个看到这个改变的，但除了抽抽嘴角以及私底下八卦之外，她们都不敢在秦攸面前流露出任何情绪。直到向斌过来找秦攸，才忍不住当着他的面哈哈大笑了起来，“秦总，你这是在搞什么？” 兰草被端端正正放在了两米宽两米长的办公桌正中间，倒的确是个无论怎么碰都不会掉下去的位置。而秦攸自己，则被挤到了角落里办公，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秦攸皱眉，不客气的问，“你来干什么？” 向斌摸下巴，“不对劲。上次是小芦荟，这次是兰草……莫非这又是那个花店的姑娘送你的？”他认真的盯着秦攸，“你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什么真的假的？”秦攸看也不看他。 向斌吹了一声口哨，“赶紧老实交代，你要是不说，我不介意去问另一个当事人。” 秦攸立刻抬起头来，面色严肃的盯着他，直到向斌举手投降，才说，“我会跟她结婚。” 向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觉得惊讶。 秦攸本来就是这种人，认定的事情就会用十二分的精力去应对。况且他有才有貌有钱有势，向斌想不出对方不喜欢他的理由。那结果当然就是皆大欢喜咯！ 不过还是难免唏嘘，“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赶在我前面结婚了。对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攸不甚高兴的抿唇，“明年夏天。” 向斌恭喜的话都准备好了，闻言眼珠一转，“不像你啊。” “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相处，再说我也想先把她介绍给秦雅。”秦攸找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向斌耸耸肩，“那你有得忙了。我可不觉得你那位卖花姑娘能斗得过你家的小恶魔。” 秦攸的父母早年离异，他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艺术家，全世界到处瞎跑，没想过继承家业。秦攸是爷爷带大的，爷爷去世后就顺理成章接手了汉远。 父母离异时秦攸才八岁不到，妹妹更是只有三岁。她几乎没享受过什么父爱母爱，所以秦攸对这个妹妹一直非常纵容，结果就养成了现在这种骄纵任性自我为中心的大小姐脾气。向斌对她一向敬而远之。 现在她还在美国，等回来知道秦攸要结婚，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提到这个，秦攸也有些头疼。因为小时候都是秦攸照顾她，所以秦雅对哥哥有种莫名的执念。他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能跟秦雅处得来的，他当然也不会理所当然认为她跟陆柠会投缘。 但秦雅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了，也许，应该趁着这次机会做出一些改变。 14.议 虽然秦攸有许多打算，但陆柠可没有打算配合。 一旦决定要回到校园里，她就绝对不允许自己掉队，所以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甚至跟张继娟商量之后，决定去住校，将路上的时间省下来做题。 秦攸知道后不同意，表示他可以每天去接送陆柠，她在车上也一样可以看书做题。 想法当然很好，就连张继娟也觉得没有问题，但陆柠怎么可能同意？ 当着张继娟的面，秦攸没有跟她争执，等陆柠送他离开的时候，才问她，“为什么不同意？” “太麻烦你了。”陆柠说。 秦攸道，“我并不觉得麻烦。你的事不是麻烦。” 陆柠低下头，秦攸又道，“陆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希望你最起码不要这样排斥我，如果你记得的话，我们将来会结婚，在一起生活很久。难道要一直这样吗？” 陆柠动了动唇，想解释，但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她的确是排斥秦攸，但那并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她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们真的会在一起很久，索性从一开始就不要靠近。 “我没有这么想。”她勉强的开口反驳。 “那就不要拒绝我的好意。”秦攸说着，替这件事做了决定。 该让的时候，他会主动的退让，但有时候也应该稍微逼一逼陆柠，否则她会一直把自己藏在壳子里，任何人都碰不到。 于是秦攸每天的路线又变了一下，早上先过来送陆柠去学校，然后再去公司。晚上下班去接她回家，偶尔张继娟会留他吃饭。 秦攸虽然不算是什么工作狂，但身为执行总裁毕竟非常忙碌，以前偶尔事情没有处理完，也会留下加班。然而陆柠去上学的这一年，他却每天都准点上下班，让公司的员工们都八卦不已。 最靠谱的猜测是总裁有了心上人，要每天去陪人。汉远的员工们都好奇不已，不知道未来老板娘究竟是什么样子，而且自家老板这么积极，又为什么还不结婚？ 这一整年的时间，陆柠的心思大半都放在学习上，秦攸除了日常接送之外，也从不提他们之间的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就像认识的朋友那样，相处平淡却也温馨。 终于到了陆柠高考的这一天，秦攸提前安排好工作，空出两天时间，跟张继娟一起在考场外陪考。 张继娟的身体一直表现良好，没有任何复发的迹象，养了一年，看起来已经跟正常人无异了。平时陆柠的学习她插不上手，高考这样的大事却一定要来陪着，连花店都关了两天。 “小秦啊，”坐在考场外等待的时候，她跟秦攸聊天，“麻烦你来陪我这个老太婆了。” “阿姨说哪里的话，您看起来还那么年轻。”秦攸说。 张继娟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那也只是看起来。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经过了那一场病，虽然现在看着好了，还是比不得以前啦！” “您别说这样的话，陆柠知道会伤心的。” 张继娟转头看着他，“小秦，你跟阿姨说句实话，你对我们陆柠……是不是？” 被问到这样的事情，即便秦攸平日里表现得再礼貌得体从容，这会儿也有些紧张了。尤其面对的还是未来的丈母娘，是能够直接影响到陆柠的人。 他沉默片刻才说，“我已经决定，等陆柠满20周岁就跟她结婚。” 虽然没有直接表达出自己对陆柠的感情，但许诺婚姻，本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张继娟脸上露出几分满意，“这一年来，你对陆柠的心意，阿姨是看在心里的。只是现在就结婚，是不是太早了？陆柠年纪还小……” “阿姨请放心，结婚后陆柠还是可以去上学，什么都不用操心。”秦攸立刻道。 他可不愿意再继续等，无论如何要先把这件事情定下来才行。 张继娟有些迟疑，“那陆柠的意思呢？” 既然都已经说到了结婚，陆柠显然也是知道的。那孩子居然从来没跟自己透露过一丝半点！ 张继娟从没有怀疑过陆柠对秦攸是否也有意。别人不了解，她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陆柠对秦攸的态度，从根本上就与别人不同。她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了。 秦攸挺直了背，沉稳的道，“陆柠已经同意了。” 他其实是故意这样含糊其辞。因为陆柠究竟想不想跟自己结婚，秦攸也说不上来。但这是她自己答应的，总没错。 张继娟有些惊讶，想了一会儿才说，“也对，陆柠虽然还小，小秦你却等不了了。你们年轻人既然自己有打算，阿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婚期会不会太着急了？” 之前什么都没说过，现在是六月，陆柠的生日在七月中旬，就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哪里来得及准备？ 秦攸立刻道，“阿姨不用担心，那些琐事交给我来准备就可以了。回头我把空白的请柬送过来，阿姨发给这边的亲戚朋友们吧。” “这……”张继娟道，“我是不是应该先跟你的父母见个面？” 秦攸一僵。 因为有结婚的打算，他是将这个消息通知给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的，只是父亲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沉迷他的艺术，一句“知道了”就打发了他。至于母亲……想起她那位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情人，秦攸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真要是见了面，丈母娘会不会怀疑他家家风有问题？ 这时候秦攸无比怀念爷爷，若是他老人家在，一个人便能镇住场子，也不必他烦心了。 15.定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秦攸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我是跟着爷爷长大的，父亲一年也见不上一面。结婚的事他知道了，只是恐怕没时间回来。至于我母亲……她现在在美国，到时候应该可以回来参加婚礼。” 张继娟一听就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对这对不负责任的夫妻观感立刻差了起来。好在秦攸是跟着爷爷长大的，看起来也很靠得住，否则她真要反悔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她只好道。 陆柠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经被两人三言两语定下了，为了避免打扰她考试，秦攸和张继娟也没有提。直到她考完了，回家又饱饱的睡了一觉之后，张继娟才来找她问这件事。 “怎么不提前跟妈说一声？那天小秦说的时候，可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她埋怨女儿，“再说，你的嫁妆也要提前挑选准备才好。虽然小秦家里条件好，但咱们这边不能少了礼数。” 陆柠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意识到，秦攸已经把结婚的事情都准备好了，连妈妈都知道了！ 这一年她忙着学习，当然没怎么想过这事。再加上秦攸自己也不提，陆柠心理上不愿意去想，这件事已经快要被她被忘到爪哇国去了。所以乍然一听，比张继娟还吃惊呢。 张继娟一看她的表情，就问，“你还不知道？” “啊不……我知道。”陆柠说，“秦攸以前说过……但是不用非得弄这么大的阵势吧？我都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 “你这孩子，阵势越大，就越是说明他看重你。婚礼是你自己的脸面，难得小秦肯替你做脸，你别不知道好歹。我的女儿，当然要风风光光的出嫁。到时候你在婆家，才立得起来。” 她说着皱起眉，“你知道秦攸家里是怎么回事吗？我听他说，父母似乎都不大负责。” “我听说过一点。”陆柠说，“他家里人不大管事，都是他自己当家。妈你就别替我担心了。” 虽然这么想不厚道，但张继娟的确是松了一口气，陆柠没有公公婆婆压在上面，秦攸又肯体贴她，日子当然错不了。这么一想，张继娟就觉得更加满意了。 于是在陆柠恍惚间，才刚刚结束了高考，就忽然进入了婚礼筹备模式。陆柠对此当然不是丝毫没有意见，但这是她自己答应过秦攸的事，早晚都是要来的。况且她本身已经习惯了秦攸的霸道专/制，知道反抗无用，也就不浪费精神了。 秦攸一开始也很注意她的脸色，生怕她会抗拒。后来见她神色如常，一颗心才落了地。如果陆柠抵死不愿意出嫁，他当然也是绝对不敢强求的。 虽然这桩婚事，追根究底其实已经是他强求来的了。 婚礼筹备的一应事项，陆柠都不必操心，她需要管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抽出时间去拍婚纱照，二是拟定她们这边要请的宾客名单。不过陆柠没有十分要好的朋友，高中同学更不适合请来参加，能请的也只有张继娟人数寥寥关系疏远的亲戚。 要不是女方一个宾客都没有回很丢脸，张继娟和陆柠都不想请。 至于婚纱照，陆柠对此怀着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身为新娘子，她没有即将嫁做人妇的甜蜜，心中更多的是彷徨。但是临到这个时候，她也发觉，秦攸是真的很认真。 认真得不像是一时冲动，而是真的要娶自己为妻。 可为什么呢？陆柠还是想不明白。 直到秦攸开车载她去摄影店，她都还是有些恍惚。婚礼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应该是特别的。况且正如母亲所说，婚礼的隆重程度，正反映了男方对她的重视程度。 到这时候，她已经不能怀疑秦攸的诚意，又不敢去相信他对自己有情，心情真是复杂极了。 下车的时候，秦攸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却隔几秒钟就会无意识的低头看一眼时间。这是他紧张时惯有的动作，陆柠知道。上辈子她经常能够看到，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跟自己在一起时不耐烦，算着时间要走，后来才渐渐明白，那只是他掩饰内心的小把戏。 重生回来之后，陆柠就没有见过他这样子了。 现在冷不丁的看到，心底竟然出现了一种类似怀念的情绪。现在这个秦攸和自己记忆中的，差别其实很大。但他们仍旧是同一个人。 他们是VIP客户，又早有预约，摄像师和工作团队已经在等着了。简单的介绍之后，他们便登上了前往外景的巴士车。之所以要开这个车，是因为要带过去的设备和服装太多，还要隔出给新人换衣服的空间。 外景地在本市有名的一座大型公园，到了地方，陆柠便被工作人员客气的请到车尾隔出来的房间更换婚纱。 “您的先生对您真是太好了！”负责帮她换衣服的女孩羡慕的说，“据说这是国际大师凯瑟琳小姐亲手设计制作的婚纱，需要提前半年时间预约呢。”到了秦攸他们这个等级，即便价格再贵的东西也都能支付得起，提现不同的，也就在这些“特权”方面了。 陆柠没有说话，只是心里琢磨，莫非秦攸从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吗？ 换好了婚纱，又有人进来给她化妆。都弄好了之后，才把她推到镜子面前，惊叹道，“真美！不愧是凯瑟琳大师量身定制，陆小姐穿上这套婚纱，简直光彩照人。” 陆柠静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据说穿上婚纱的时候，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瞬间。究竟是不是真的，陆柠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判断。她只知道，从穿上这套婚纱开始，她就有些心跳过速，呼吸不畅。 她没有多看，转身道，“我们出去吧。” 打开门陆柠就看到了秦攸。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礼花，上衣口袋里露出叠成玫瑰花型的手帕，头发重新打理过，整个人看上去英俊帅气，魅力十足。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转过身来与她对视。 那一瞬间，陆柠呼吸一滞，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16.不甘 铺天盖地的悲伤潮水一般将她淹没，陆柠觉得呼吸不畅，伸手扶了扶旁边的门框，才没有第一时间倒下去。 秦攸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大步走上前来把人扶住，“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柠无力的摇摇头，顺着秦攸的动作，将头枕在了他的胸前。这个动作让她能够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声，渐渐的与自己的心率合二为一，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秦攸……”她开口叫他的名字，但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心口像是有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欲要喷薄而出，却又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出口，最后只能全部往上涌，最后化作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 陆柠轻轻的抽噎了一声，秦攸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陆柠？你怎么了，难受吗？告诉我。” 这回陆柠没有说话，只是闭了闭眼睛，让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去。 不是难受……她只是，只是替从前的自己，不甘心。 陆柠一直以为上辈子自己跟秦攸之间，由始至终只是一场交易，到最后没剩下任何感情。即便她曾经动心过，但后来，那心也就死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了，没有任何期待了。 但今天她才知道，她心中曾经有过怎样隐秘而热烈的期待，她曾经有多么的期盼这一天，穿上洁白的婚纱，成为他的新娘。 那些感情没有死去，只是被自己埋在了灵魂深处。 所以她始终不甘心。 这才是她重生之后，面对秦攸时种种不同之处的根本原因——她疏远，抗拒，假装自己讨厌他或者对他毫无感觉，种种行为矛盾又可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依旧能够牵动她的心思。 只是他不爱她，她就不能够承认，不承认是自己先输了。 理清楚了思路，陆柠也渐渐冷静下来。她擦干净眼泪，将秦攸推开，转身让化妆师重新给自己补妆，从头到尾没有看秦攸一眼，让他有些慌张无措。 他也没有离开，就站在门口看着化妆师将陆柠脸上被眼泪打湿的妆容重新补好。陆柠的侧脸温柔秀美，皮肤好像泛着淡淡的光，搭配着洁白的婚纱和精致繁复的头饰，看得秦攸心头一颤。 这是他的新娘。 接下来陆柠的表现十分正常，倒是秦攸的视线从始至终都缠绕在她身上。不过这正是婚纱照所需要的，所以摄像师没有纠正他，反而因为他的表现越拍越有感觉，最后提前收工。 但即便是这样，出了一整天的外景，还是让人非常疲惫。陆柠穿的是高跟鞋，早就觉得脚和腿又酸又疼了。秦攸则是因为其中有好几个高难度的动作，都需要他成为支撑点承担陆柠的重量，虽然他甘之如饴，但身体却还是会疲惫。 工作人员也没有打扰他们，两人换过衣服之后，便靠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 只不过养了一会儿，秦攸就忍不住偷偷动了动手指，握住了陆柠放在一边的手。 坐在前面的工作人员偶然回头看见，忍不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也不知道那位陆小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能攻克秦先生这座冰山，将他化作绕指柔。 回到摄影店，秦攸问陆柠，“还有精神吗？我们先去吃个饭再送你回去？” 陆柠本来想说直接回家，从镜子里看到秦攸脸上的表情，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变成了，“你有别的安排？” “咳。”秦攸清了清嗓子，“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陆柠微微一怔。秦攸这话说得很随意，但实际上，他的朋友也不是那么容易见的。她本来以为婚后他才会提这件事，却没想到安排在了今天。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那好吧，先去吃饭。” 吃饭的地点安排在一家私房菜馆。虽然坐落在市区，却是竹篱茅舍，一派乡野风光。陆柠甚至都不知道，这座城市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跟在秦攸身后往里走，周围花木扶苏，只在一条条幽径的路口立了一块刻着名字的石板，完全看不到房间在哪里，自然不虞会打扰到其他的宾客。这个设计也算是匠心独运，难怪秦攸和他的朋友们会到这里来。 秦攸领着陆柠来到一块写着“桃源望断”四个字的石刻旁，然后转进了旁边的小路。走进来之后，陆柠才意识到，原来这条路也别有韵味。道路两旁种植的是冬青，约有一人高的样子，在头顶处攀结在一起，将天空遮挡得密密实实的。 这竟然是一条冬青长廊！这样的自然造景，竟然就用在一家私房菜馆，替客人引路之用！难怪门口没有迎宾，更没人上前领路。想必这里的客人都是提前订好了房间，来了之后直接按照石板的指示，顺着长廊走过去便可，完全不虞会迷路。 这份替客人保护隐私，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自助服务”，恐怕才是最难得的地方。 天色虽然还不太晚，但因为冬青树遮挡了光亮，所以长廊里的显得十分幽暗。一进来秦攸就握住了陆柠的手，“小心些。” 陆柠也没有挣扎，走了两分钟，便觉得眼前一亮，已经出了长廊。眼前空间开阔，陆柠所想象的房间没有出现，而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周围花木葱茏，亭下曲水流觞。在这稍显炎热的天气里，清风徐来，暑气尽去，果然是个好地方。 亭子里已经坐了四个人，听到声音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朝他们这里看来。 17.见面 这四个人陆柠其实都认识，一个是秦攸的左右手向斌，另一个是秦家世交家的孩子楚唐，据说跟秦攸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也管着自家的公司，是八卦报纸杂志追逐的花花公子。还有一个陆柠很熟悉，就是花木基地旁边那家农家乐的老板邹牧。最后一个陆柠也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听说是在军中任职。 四个人的视线只在秦攸身上微微一转，就全都落到了她身上。即便陆柠自认为见识过不少场面，但此刻还是觉得压力极大。但她本不是复述的性子，立刻挺直了脊背，不露出分毫怯意。 好在秦攸也注意到了四人的动作，很快将她挡在身后，拉着她往亭子里走，一边招呼道，“都到了？” 然后转头对陆柠说，“给你介绍一下。”然后依次介绍了四个人。陆柠也终于知道最后那个浑身散发着冷气，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态度的人，名叫赵承钧。 陆柠对他很好奇，主要是好奇这种人怎么会混进秦攸的这个圈子，并且很显然关系非常亲近。毕竟他看上去就是不会跟人来往的独行侠。 介绍完了自己的朋友，秦攸又郑重的介绍了陆柠，“这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打算七月底结婚。” 他没说务必光临之类的话，毕竟以他们的关系，说这种话就太生疏了。 向斌和邹牧算是早就知道陆柠存在的，这会儿一边观察，就一边主动跟她招呼起来。楚唐对所有漂亮的女孩子态度都不错，如此反而显得赵承钧一个人有些格格不入。但其他人似乎都不在意，陆柠也只好当做没看见。 其实秦攸早就打算介绍自己的朋友们给陆柠认识的了。但一来之前陆柠忙着上学，根本抽不出时间，二来他也不知道哦陆柠会不会答应，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人都到期了之后，向斌按了铃，很快就有人将他们定的菜送了上来。秦攸低声跟陆柠解释，“这里的菜大都是野味，偶尔尝尝鲜很不错。” 一顿饭吃完，说不上来气氛和乐融融，但至少还算顺利。陆柠并没有急着融入他的朋友们当中，因为往后有的是时间，若是太过急切，反而落了下乘。让她有些不舒服的是，赵承钧由始至终都在观察她，而且一句话都没对她说过。 不过陆柠也不会去问秦攸“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之类的话，她跟秦攸的感情还没有好到能够毫无芥蒂问出这句话的地步，只能在心里自己琢磨。 其实也不需要多少琢磨，无非就是看不起自己罢了。 上辈子秦攸虽然没说过“让你见见我的朋友”这样的话，但其他三个人陆柠都见过，显然是他刻意安排。但里面却没有赵承钧，还是机缘巧合才碰到过一次。当时赵承钧似乎在出任务，根本没跟秦攸打招呼，陆柠也不方便多问。 所以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都看不起自己。只不过现在秦攸要娶她，跟上辈子的态度截然不同，所以才赏脸一见。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陆柠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反正她都已经习惯了，跟秦攸在一起，好像总是在攻略这些“剧情任务”。现在，也无非是再来一次。 她才有了这种念头，第一个迫切需要攻略的重要剧情人物就非常突然的出现了。 秦雅是在车快要开到华店门口时突然冲出来的。如果不是秦攸注意力足够集中车技又好，说不定就这么直接撞上了。 毫无心理准备的秦攸和陆柠都吓了一大跳。即便秦攸反应很快，车子最后还是擦到了旁边的绿化带。 秦攸停下车，打开车门不满的看着秦雅，“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要命了？” “我知道哥你一定撞不到我的啦！”秦雅笑嘻嘻的凑上来挽着他的胳膊，“人家想给你个惊喜嘛。” 陆柠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性格截然不同的兄妹俩。秦雅果然还是如记忆中一般，骄纵任性、胆大妄为。 这个下马威当然不是给秦攸的，而是给自己的，陆柠知道。 秦雅从来没有喜欢过她，陆柠也很清楚。 她叽叽喳喳的在秦攸身边说话，一刻都停不下来的样子。究其原因，并不是她真的那么多话，不过是不愿意让秦攸顾及到自己，要给自己个难堪罢了。 陆柠也没有等秦攸过来给自己开车门，她推门下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这么大的声音谁也不可能忽视，秦攸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便拉着秦雅走了过来，“陆柠，这是我妹妹秦雅。小雅这是……” “我知道，嫂子嘛！”秦雅目光轻佻的在陆柠身上转了一圈，“真是个美人胚子，难怪我哥喜欢。对了，妈说她临时有事，可能赶不上你们的婚礼，让我回来做全权代表。” 秦攸眸色一深，“路易斯的事？” 秦雅的脸色也不好看，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路易斯是他们的妈妈刘君君女士去美国定居之后，在那边生下的小儿子，父亲究竟是谁已经不可考。生了这个儿子之后，她就做了绝育手术，除了偶尔交个年轻的男朋友回味一下青春，就是在家带孩子。 也是因为这样，秦攸初初接手公司的时候，才会把秦雅送去跟她一起生活。 然而无论如何，他对这个母亲仍旧喜欢不起来，也尊重不起来。她终于学会要怎么做一个母亲了，但可惜，秦攸丝毫都享受不到，也不屑于得到这样的母爱。 只是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到底有几分心结。 秦攸很快道，“不来也好，省得弄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回来。”他拍了拍秦雅的肩膀，对陆柠道，“小雅在国内没什么朋友，可以让她暂时跟着你吗？” 18.妹妹 哪里是秦雅没有朋友，就算没有，只要有钱，想认识新朋友，对秦雅来说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吗？但秦攸一来不喜欢秦雅那种乱七八糟的生活方式，二来还是希望自己心中唯一认可的亲人，能够跟陆柠好好相处，所以才这么说。 陆柠微笑着点头，朝秦雅伸出手，“当然。” 秦雅就乖乖的换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把头亲热的枕在她肩上，“那就麻烦陆柠你咯！” “要进去坐坐吗？”陆柠问。 秦攸看了秦雅一眼，他还有很多话要交代这个妹妹，便道，“不了，下次吧。我先带秦雅回去休整一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花店来的，下了飞机谁也没有通知就跑过来了，行李箱还搁在旁边呢。 目送陆柠进了屋，秦攸才转回车上。秦雅已经乖乖在副驾驶室坐好了，见状啧啧感叹，“哥你究竟是有多喜欢她啊？我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来。” 秦攸瞥了她一眼，“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咯！”她得意一笑，然后又瞪着秦攸，“你不许问，我可不会出卖我的线人。” 秦攸摇了摇头，“那也总该通知我一声，让我去接你。自己跑到这里来像什么样子，万一遇到危险呢？” “啧……据说中国是法治社会啊，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我没给你打电话吗？”秦雅翻了个白眼。 秦攸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个未接电话。当时大概是在拍摄中，所以根本没将手机放在身上。 但即便是面对妹妹，秦攸也不习惯承认自己的错误，更遑论是道歉，“那你应该打给向斌他们，或者打给我的秘书也好。” 秦雅撅了撅嘴，“所以我讨厌回国，不安排人把我看得死死的你是不是就心里不舒服啊？你对那你那个小女朋友也是这样吗？” “那是你嫂子。”秦攸低声道，“秦雅，我不指望你喜欢她，也不指望你们和睦相处，但至少基本的尊重要有。” “比我年纪还小四五岁的嫂子？”秦雅冷笑，“我怎么不知道我哥的口味这么重了，你认识她的时候，她成年了没有？” 秦攸深吸了一口气，才没让自己爆发出来。秦雅总有办法让他的情绪失控。这对少年时相依为命的兄妹，这几年来的相处模式，却几乎都是这样。 秦攸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秦雅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就按你说的来行了吧？” 秦攸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带着几分隐忧。陆柠的性格隐忍细腻，也不知道她跟秦雅相处起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但一个是家人一个是爱人，迟早都要相处，再担忧也必须这样。 秦攸满心的忧心忡忡，陆柠这边却是一派淡然。她很了解秦雅，跟她相处无非就是对症下药。反正对方也就只是叛逆一点，最多言语上对自己不客气，不会真的做出什么来。 第二天秦攸将秦雅送到了花店，然后才去公司上班。 陆柠前一晚已经跟张继娟商量过了，秦攸的妹妹来了，自己陪她出去玩。张继娟对此十分赞同，还热情的出门招呼秦雅。 骨子里秦雅跟秦攸其实是一样的，面对这样温柔和善又慈蔼的长辈，根本不知所措。她比秦攸强在她会装乖，“谢谢阿姨，你看起来真漂亮！难怪能生出我扫着这么好看的女儿呢。”一番话说得张继娟眉开眼笑，直夸她懂事有有礼貌，比陆柠强出几条街去。 陆柠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等从花店出来，秦雅就忍不住道，“听到你妈妈夸我，是不是很不舒服？”反正她自己每次听到妈妈夸奖路易斯，都觉得像是吃苍蝇一样的恶心。 “怎么会？”陆柠说，“我妈妈喜欢你，我当然也喜欢你。” “虚伪！”秦雅翻了个白眼，不理她了。 “喂，我没有车的。”陆柠说，“你哥哥也没给你准备代步工具，你是要打车，还是跟我一起去挤公交？” 秦雅眼睛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让我去挤公交？” “偶尔体验一下生活嘛。”陆柠说，“你在美国恐怕没有试过吧？” 秦雅哼了一声，“我在美国有自己的车，为什么要去挤公交？不要用你的思维来揣测我的生活好吗？” 陆柠不由失笑。 秦雅立刻炸了，“你笑什么？” 她其实是很敏感的。陆柠有时候很奇怪，为什么连同秦攸在内，她的家人，朋友，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呢？大家都觉得她骄傲任性，肆意妄为，但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色。 “我笑你胆小。”陆柠说。 “我胆小？！”秦雅看上去想冲过来跟她打一架，“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我让你知道我究竟胆不胆小！” “为什么不承认呢，”陆柠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承认你在美国过得根本不好，跟你哥说你想回来。这里才是你的家，他难道会拒绝你吗？为什么不说？” “你懂什么！”秦雅的眼神一下子凶狠起来，像一头小豹子，狠狠盯着她，“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 她色厉内荏的样子让陆柠都有些下不去手欺负她了，“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我爸爸在我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候我们家其实也很困难。你见过我妈妈，应该知道她很漂亮的，年轻的时候更是。即便是带着拖油瓶的寡妇，也有的是人要娶。可是她一直没有改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等秦雅回答，她一一股脑儿的全都说了出来，“是因为我！因为我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她不希望再婚带来的变数会影响到我。因为继父可能不疼爱我，就算一开始喜欢，也未必能一直坚持。况且那时候她还年轻，结婚了说不定会有其他孩子。到时候或许连她自己也会更重视新生儿忽视了我。” “她没有说过，可是我都明白。” “真是够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秦雅听到这里，转身推了她一把，然后飞快的跑了。 19.不去 陆柠早有准备，闪了一下，所以虽然被推到，但没受什么影响。 她追上去把人抓住，“怎么了，听不下去了？羡慕了？嫉妒了？那你要说出来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知道你想不想听？” 秦雅转过头，愤恨的盯着她，那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人，但微微发红的眼眶，已经泄露了她的情绪。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陆柠想。于是她松开了手，后退一步，“OK，现在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话题了。那么……公交还是出租？你知道，有些生活，你不去体会一下，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对吗？” 秦雅犹豫了一下，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公交！” 陆柠微微一笑。第一回合，完胜。 正是早高峰的时间，虽然陆柠特意挑了一条始发站比较近的路线，但等她们上车的时候，车厢里却还是已经挤满了人。别说座位，能有地方站就不错了。 秦雅用英文说，“我现在知道了，我绝不可能喜欢这个拥挤又肮脏的交通工具！” 但她没开口说要下车，陆柠就假装听不懂。 虽然一路脸色都很臭，但秦雅终究还是坚持到了目的地。等到陆柠带着她下车时，自然又收获了两个恶狠狠的白眼。 陆柠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秦雅很有趣，很想捉弄她。明明跟秦攸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可这中间的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秦雅皱着眉四处打量。这里荒山野岭，一点都不像是有什么游玩之处的样子。 陆柠耸耸肩，走在前面带路，“跟上。” 然而才走了两步，秦雅就哎哟一声，差点儿崴了脚。——她穿的是高跟鞋。 陆柠以手加额，“忘了告诉你换平底鞋了。这边的路有点难走，你小心一点，注意别崴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秦雅终于忍不下去了，“你先说清楚，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我哥来接我，说你欺负我！” 陆柠当然知道她不会打这个电话。这孩子……其实根本就不会告状。如果被人欺负了，必然是自己卧薪尝胆等着将来还回去，至于找家长这种事，她既不屑也不愿意去做。 没有长辈缘的小孩子，用特立独行来伪装自己，让所有大人都头疼，只是另一种想要引人关注的方式。 可惜一直没有人懂。 “好吧，你哥在这里有一个花卉基地，我以为你会喜欢。”陆柠说。 秦雅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摆出不屑的表情，“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吗？不过既然是我哥的产业，就去看看好了。” 陆柠放慢了脚步，两个人缓缓的朝山上走去。天公作美，今天的天气十分宜人，云朵将天空全部遮盖，没有太阳也没有雨，否则两人在外面走路就太受罪了。 好容易走到花木基地的时候，秦雅的脚已经被磨红了。陆柠只好去屋子里找了一双自己的拖鞋给她。 秦雅换上鞋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我哥的地方吗，为什么会有你的东西？”而且看样子分明是在这类住过！ 陆柠转头看她，秦雅皱了皱眉，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马上就会成为自己的嫂子了。 “不要你跟着我了。”她气呼呼的道，“我自己去参观就行了，你离我远点！” 陆柠后退一步，示意自己不会跟着她，她才蹬蹬蹬的跑走了。 这山上没什么危险，陆柠也根本不担心，目送秦雅离开，自己去了玻璃花房那边。这里都是她从各处搜集来的心爱之物，跟外面种来卖的植物不一样。 陆柠就在玻璃花房里坐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秦雅才摸了过来，一头一脸的汗，但看上去脸色却已经好看了很多，“好啊，有这么好的地方也不告诉我，自己偷偷溜过来！” “玩够了？”陆柠打量了她一下，“饿不饿？” “你要煮饭吗？”秦雅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陆柠说，“手艺不好，只能将就吃一下。你在这里玩，我去准备吧。”她知道秦雅不喜欢自己，尽量不跟她待在同一个地方，让她一个人更自在。 秦雅在玻璃花房里碰碰这个动动那个，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香味。这香味实在是太引人了，她忍不住寻香而去，就看到陆柠正在屋里烧菜。 “菜是去隔壁农家乐买的，都是纯天然绿色蔬菜，你尝尝看。”陆柠转头看了她一眼，说，“对了，你知道隔壁的农家乐是谁开的吗？” “是邹牧哥吧？我哥跟我说过的。”秦雅得意的道。 陆柠笑了笑，将锅里的菜装盘，又煮了个汤，然后就叫秦雅开饭了。 她实在是太谦虚了。吃晚饭，秦雅摊开身体倒在椅子里，有些懒洋洋的看着陆柠。她吃撑了，因为陆柠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 秦雅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自己至今都没有进过厨房，陆柠比她还小那么多，怎么学会这些的？ “看我做什么？”陆柠问。 “其实你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秦雅说，“只是我还是不看好你跟我哥，你比他小了十岁，而且经济差距也很大。我觉得你们两个不会有共同语言。” 听到她一本正经的分析，陆柠忽然十分好笑，“一顿饭就把你收买啦？” 秦雅立刻炸毛，“我好心提醒你，爱信不信！”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的选择造成的结果，你明白吗？”陆柠问她。 秦雅有些迷糊，“什么？” 陆柠摇头，“也许等你要结婚的时候，就会懂了。”这世上的事远不是非此即彼，有时候，根本就不用去选。 秦雅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反正就算你们结婚了，我也不会叫你嫂子的。” 陆柠好心的没有提醒她，她之前就已经叫过了。 …… 这天回去的时候，秦雅虽然还是别别扭扭，但已经肯跟陆柠说话了。 用她的话说，陆柠也不是太讨厌，但也绝对不是喜欢！ 担了一天心的秦攸来接秦雅的时候，见她脸色还好，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没去追问两人相处的细节：有时候做人就要难得糊涂，哪怕秦雅跟陆柠打了一架呢？这是迟早都要面对的，他管得太多反而不好。 但回家之后还是忍不住给陆柠打电话，“我看秦雅的情绪还算好，你带她去了哪里？”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这个问题？”陆柠问他。 秦攸愣了一下，才听明白她的意思。以秦雅哥哥的身份，那就是兴师问罪的意思。以陆柠未婚夫的身份，这个问题就根本不该问。 他立刻换了一个话题，“你送给我的那盆兰草，似乎要开花了。” “真的？”陆柠有些惊讶。那盆兰草她养了将近两年，还以为不会开花了呢。送给秦攸的时候，虽然交代他好好照顾，但陆柠知道他不太懂这些，并不抱希望。——能不养死就不错了。 “我不太懂，但向斌之前过来，说是要开了。”秦攸道，“公司没人照顾，我就搬回家来了。你想来看看吗？” 陆柠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看花是假，大概是让她去看看他的住处吧。 20.骑马 “不去。” 陆柠对秦攸的住处，她没有任何兴趣。 上辈子她第一次见到秦雅，就是在秦攸给自己住的那栋别墅里。当时的场面……陆柠很长一段时间内根本不敢想。那天晚上秦攸喝得有些多，意识已经不怎么清醒，不顾她的反抗非要压着她在沙发上做。做到一半秦雅开门进来，视线刚好跟趴在沙发上的陆柠对上了。 秦雅其实是有点缺爱的，秦攸这个哥哥是她心里最后的温暖，却被陆柠夺走，自然满心不快。而陆柠那时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对任何事情都淡淡的。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结果可想而知。 由那时起秦雅对陆柠的印象就非常坏，觉得她是不要脸勾引她哥哥的坏女人。 这辈子的开端毕竟比那时好得多，但陆柠还是对这个话题十分警惕。秦雅刚刚回来，多半是跟他住在一起，自己如果过去，可能会被认为是侵入她的领地。刚刚缓和的关系可能又会紧张起来。 秦攸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才道，“其实我是想让你来看看，喜不喜欢这里的环境。这边是老房子，我们结婚之后，多半还会住在这里。” “既然如此，看不看都是一样的。”陆柠说。 秦攸神色一黯。即使明知道陆柠不在意他们的婚事，但听到她这么随意的口吻，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没有再提这个话题，转而道，“我今天安排了一下工作，明天可以陪你跟秦雅一起出去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其实是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这两个人单独相处，所以想出来的办法。他甚至还联络了几个朋友，到时候分别带秦雅出去玩一次，自然就分散了她放在陆柠身上的视线。 “你应该去问秦雅。”陆柠说，“我才是陪客。” “你跟我说话一定要这么公事公办吗？”秦攸有些无奈，“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喜好。” 陆柠听见这句话，心头一阵异样。她连忙道，“我没有什么偏好，你安排就好。还有事吗？” 这是要结束对话的意思，秦攸只好挂了电话。 他最后安排的活动，就在邹牧的7农家乐里。结果车开到路口时，秦雅忍不住问，“怎么又是这里？” “你来过？”秦攸有些意外。 秦雅耸肩，“昨天来的就是这里啊。哥你难道安排之前都不先问问吗？” “我不知道。我定时间的时候，邹牧没提你们来过。”秦攸说。 秦雅这才道，“是去邹牧哥那里？我们昨天是在隔壁的花卉基地。” 秦攸忍不住转头看了陆柠一眼。她坐在后座，微微侧头看向窗外，从秦攸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秀美的侧颜，墨色的头发披散下来，显得文静又优雅，像一幅宁静的画。 花卉基地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特别的存在，秦攸曾以为陆柠要跟自己划清距离，不会再来了。却没想到，她第一站就带着秦雅到了这里。 陆柠虽然知道邹牧开的是农家乐，但却一次也没有进去过，只偶尔在门口买一点菜。秦攸将车开进去，她才发现内里别有乾坤。 他们没有在前面吃饭的地方停下，而是一直往后开，绕过了前面这座山，转进了一片宽阔的谷地。车子在谷口停下，这里有一栋小房子。下了车陆柠才发现是马厩。 “骑马吗？”秦雅看上去兴致很高，下了车就直奔马厩，“邹牧哥竟然在这里养马，太厉害了！” 邹牧从马厩后面抱着谷草走过来，“只是普通的马，我自己下乡去挑回来的。没什么血统证明，不过跑起来也很爽。” 秦攸显然也很感兴趣，但却一直顾着陆柠，没有急着过去。 马厩里一共只有三匹马，据邹牧的说法，再多的话，这边的草地就负担不起了。况且他养马只是爱好，并不是为了赚钱，“你们是头一批过来玩的，以前有人问我都推了。这些马年纪不大，我怕骑伤了。” 他转向秦雅，“小雅在美国骑过马没有？要不要邹牧哥教你？” 秦雅摇头，“我哪有空去骑马啊在美国，再说也没人陪我。”这种事自己一个人做是没意思的，要有人一起比赛才有趣。 于是邹牧让她挑了一匹马，把人带走了。 秦攸这才转身问陆柠，“想骑马吗？” “有危险吗？”陆柠有些迟疑。上辈子她虽然学过很多东西，但全部都是室内教学的，没有骑马这一项。所以她心里有些发憷。 秦攸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危险的。我可以带你一起骑。” “那就试试看？”心里的向往胜过了恐惧，陆柠眼中也露出了几丝兴奋。 秦攸动作麻利的装上了马鞍和马镫，然后自己先骑上去，再朝陆柠伸手，“拉着我的手，然后踩这里，一用力就上来了。” 陆柠试了两下，第一下踩滑了，险些跌倒。幸好秦攸拉着她。第二下就成功的爬上去了。 秦攸立刻从后面靠上来，握着缰绳的双手将陆柠圈在怀里。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要往前跑了。”说着一夹马腹，马儿便四蹄交替的小跑起来。 即便有事先预告，陆柠还是一阵紧张，惯性的朝后一倒，靠在了秦攸的怀里。 秦攸也下意识的合拢双臂，正好紧紧的将她禁锢住。以至于陆柠想要重新坐直，第一时间竟没能成功。 “小心点。”秦攸用言语掩饰自己的紧张和雀跃，并进行不着痕迹的诱哄，“靠着我比较安全。” 陆柠眨了眨眼，也许是气氛太好，也许是秦攸的怀抱太熟悉太安全，她竟然没有拒绝。秦攸感觉到了她的默认，催动马儿加快速度，哒哒哒的往前跑了起来。这下陆柠就是想直起身也起不来了。 清爽的山风在耳畔呼呼的刮着，吹去了燥热，似乎也吹走了某些不必存在的情绪，让两个人从身体到心灵，在这一瞬间都靠得极近。 21.爬树 绕着谷地跑了一圈，陆柠就放松下来了。甚至在秦攸的帮助下，握着缰绳走了一段。 这种以速度取胜的活动，总是很容易让人的热血沸腾起来。古代是宝马，现代是好车。但即便有车，起码对于很多人来说，依旧是一种非常令人享受的活动。 陆柠便是如此。她有一点轻微的晕车症状，所以并不喜欢坐车，也没有兴趣学习开车。但骑在马背上跑一段，却能让她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秦攸考虑到她第一次骑马，怕磨破皮，停下来的时候，陆柠还有些意犹未尽。 “如果喜欢的话，我们跟邹牧买下这匹马，就养在这里，有时间就过来骑。”秦攸察言观色，见她十分喜欢，便说。 陆柠有些犹豫，“可以吗？” “他会同意的。”秦攸简洁的道。心里却想着，如果他不同意的话，自己就抢过来好了。 两人牵着马往回走。这时候秦雅和邹牧那边也结束了。在门口汇合时，每个人额头上都带了薄薄的一层汗水。邹牧大声说，“你们这个时候来正好，旁边那座山没开发过，这个季节正好去采蘑菇。” “天这么热，会有蘑菇吗？”秦攸有些怀疑。蘑菇通常都是在雨后生长，几天之内就会干枯或腐化，生命十分短暂。 邹牧道，“当然！我们不采地上那种蘑菇，采长在书上的。香菇知道吗？晒干了正好采。” “还有什么可以采的？”秦雅很感兴趣的问。 邹牧说，“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我只去过一次，还是去年去的。” 马厩里正好有用来装马草的篮子，邹牧收拾了两个出来，一个递给秦攸拿着，“走吧！” 看上去像是四个人一起出发，但走着走着，陆柠发现自己和秦攸远远的落在了后面。秦雅被邹牧引着，丝毫没有发现这一点。 真是个缺心眼的姑娘，这么明显的手段她竟然也会中计。刚才骑马的时候陆柠就感觉到了，邹牧才是秦攸找来的陪客，专门复杂把秦雅给带走，不让她打扰他们。 她看了秦攸一眼，问，“我们不快点赶上去吗？” “不用。”秦攸一本正经的说，“我跟邹牧约定了要比赛，不跟他们一条路。” 果然是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原来秦总裁不光管理公司的能力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差。 陆柠忍不住问，“你认识香菇吗？” 秦攸：“……” 他咳了一声，“邹牧说长在树上，我们就采树上的，不会错。” 好歹进过厨房的陆柠忍着笑，没有反驳他。两人挑了一条跟邹牧和秦雅不一样的路线。秦攸本来是看这边比较开阔，应该会更好走。没想到走了一会儿就越来越陡，看来是要上山了。 最糟糕的是，陆柠发现在燠热的林子里穿行，只要被树叶扫到，皮肤就会变红一片，而且微微发痒。幸好她今天穿的是长袖的衬衫，但……“秦雅穿的是短袖和短裤，弄不好会受伤。”陆柠挠着脸上发痒的地方，担忧的对秦攸道。 秦攸的视线情不自禁的跟随她的动作移动，“邹牧会照顾她。如果实在不方便，他们会出去等我们的。你呢？要不要紧？” “没关系。”其实脸上和脖子都有些发痒，不过陆柠觉得出来玩一趟，就因为这种原因打退堂鼓，也太无稽了，所以决定坚持住。 秦攸将自己上衣口袋里装饰用的手帕掏出来递给她，“用这个擦一下汗，应该会好一点。” 手帕上戴着淡淡的古龙水香味，陆柠擦了一下，就握在手里，转身避开秦攸的视线，“我们继续走吧。” 秦攸就走在前面，尽量替她扒开挡在前面的叶子，不让她碰到。两人绕着山脚转了一会儿，一路上还真看到了几朵长在枯树上的蘑菇，陆柠闻了一下，并不是香菇。但也没有解释，任由秦攸收起来。 然后他们发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虽然还是树林掩映，但毕竟要比其他地方好走。两人就顺着走这条路走了一会儿，陆柠忽然看到一株树叶茂密、郁郁葱葱的树。即便是在森林里，也十分显眼。 “那是什么树？”她问秦攸。 秦攸当然也说不上来。他虽然业余活动还算丰富，但大部分都是高雅悠闲的，即便爬上也一定是那种早就开发好的山，认识的树木当然都是珍贵的品种。 陆柠对那种叶子椭圆生成一簇一簇的树木很有好感，“我们过去看看吧？”或许可以考虑移植一株到花木基地去？不过现在那里是秦攸的了，想到这里，陆柠也不由泄气。 秦攸替她开路，两人走过去之后，才发现树上竟然结着一簇一簇红色的果子。 “杨梅！”陆柠十分惊喜。 刚刚竟没有认出来这是杨梅树，她店里也有杨梅的盆栽。实在是这一株长得太大了些。而且她没想到，山里的杨梅，结的果实竟然这么大，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味。 “我们摘一点吧。”陆柠看向秦攸。 秦攸自然点头。但这株树太高了，大部分杨梅都长在上面。他略略迟疑，便道，“你在下面摘，我爬到树上去。” 陆柠一转头就看到秦攸正在挽袖子，到了嘴边的那句“太危险了”忽然就说不出来了。也许……看看秦攸爬树的样子，也挺有趣的？ 这恐怕是一向严谨自律的秦总裁第一次做这种事吧？ 秦攸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好在这棵树枝桠很多，最后有惊无险的上了树。 陆柠这才想起来他们并没有东西装杨梅，低头看了看篮子里三两朵皱巴巴的不知名蘑菇，“把这些蘑菇丢掉，用篮子来装杨梅吧？” 秦攸皱着眉，盯着篮子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从树上跳下来。将自己一直提在手上，刚刚搭在旁边树杈的外套拿了过来，“蘑菇装在这里。” 陆柠眨了眨眼，果然将那几朵蘑菇倒了进去。秦攸将衣服包好，用袖子捆住递给陆柠，然后接过篮子上树去了。 陆柠仰着头看他的动作。 阳光实在太好，时间又是正午，从陆柠的角度看过去，太阳正在秦攸的头顶上。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秦攸背着光，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但陆柠却平生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阳光般的暖意。 这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认识过的秦攸。 就在她晃神的时候，秦攸已经唤着她的名字，将装满了杨梅树枝的篮子递给她，然后跳下来了。 “杨梅太多，有些还没成熟，下次再来吧。”他说着顺手摘下一粒早就看好的、最大的、红得发紫的杨梅递到陆柠眼前，“你吃。” 陆柠看了看左手的西服包，右手的篮子，只好张开了嘴。 秦攸将杨梅放进去，收回来的时候，手指从陆柠唇上轻轻擦过，仿佛有电流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传达到各自的心脏。 秦攸收回手，低声问，“甜吗？” 熟透了的杨梅几乎入口即化，香甜的汁液扩散到口腔，美味得让人惊叹。陆柠恍惚的点头，“甜。” 22.生日 事后经过邹牧检查，秦攸坚持带回来的都是写不能吃的杂菌。不过秦攸并不气馁，因为虽然他们没有摘到蘑菇，这次比赛却还是胜了。——邹牧他们也没有采到蘑菇，而自己摘到了杨梅。 为了保护杨梅，秦攸是连同树枝一起折下来的，看上去满满当当的一大篮子，数数却只有四枝。正好四个人一人分了一枝带走，今天的活动便圆满结束。 秦攸开车送陆柠回去，下车时秦雅破天荒主动跟陆柠道别。秦攸忍不住问她，“你觉得陆柠人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秦雅说，“你这种榆木一样的性格，也就只能配她了。” 秦攸万分惊喜。 他一直最担心的就是秦雅跟陆柠会相处不好，至于那对父母，他们不会管他的事，他也不需要在意他们的感觉。结果原以为最大的难题，却轻易的被陆柠给解决了，让他怎么能不高兴？ 秦攸也没有追究两人到底是怎么相处的。跟做生意一样，别问客户为什么会选择跟你合作，谈得下来就签合同，就是那么简单的事。 秦雅看了他一眼。相处多年，她还是能从秦攸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情绪的，他现在就明显很高兴。 她想起陆柠的话，忍不住问，“哥，你说我回国来定居好不好？” “当然很好。”秦攸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秦雅有些不忿——这种不忿是针对陆柠的。那女人好像比她还了解她哥哥，真令人挫败。她忍不住问，“你不怕我在这里打扰你吗？” “我已经可以照顾你了，小雅。”秦攸没有转头，十分自然的道，“原本以为你更喜欢和妈住在一起。如果你想回来，随时欢迎。” 秦雅撅起了嘴。真是不甘心啊，好像真的输给了陆柠。是她对哥哥不够关心吗？ 秦雅这里没有问题，婚礼的事宜自然筹备得格外顺利。秦攸的心情很好，甚至不像以前那样将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而是更多的抽出时间来陪伴陆柠和秦雅。 市内所有可以去玩的地方，他们都逛了一遍。游玩本来就令人心情愉快，加上还有其他朋友一起，陆柠跟秦攸之间的关系也大为缓和。这些都是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让陆柠渐渐从之前的那些感情里剥离出来，更加理智的去看待秦攸。 如果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她必须承认，秦攸表现得真的很好，也必然能够打动自己。 至于现在，陆柠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什么，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知不觉中，时间一晃而过，到了7月16日。 这天是陆柠的生日，秦攸当然早早就已经计划妥当。前一天去接陆柠出门时，就已经跟张继娟打过招呼，她今晚可能会很晚才回家。 张继娟现在对秦攸十分满意，自然不会反对。 然后在外面玩了一天之后，由秦雅出面，邀请陆柠去他们的住处参观。秦攸倒不是自己不想出面，只是……咳咳，上次他主动邀请过，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秦雅开口，陆柠略略犹豫，便同意了。 这辈子已经跟上辈子截然不同，她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囿于上辈子的记忆，而因此裹足不前。只是大步往前走，陆柠又没有那样的勇气，必须要有人从后面推着她，推一点走一点。 秦攸和秦雅住的地方叫做天海园，是市里有名的别墅区，建得很早。十几年前房地产刚刚开始发展就已经建成，也是因为这样，天海园坐落在市区。虽然并不是市中心，但也十分方便。后来政府限制市内土地使用，修建的别墅区就都在市郊了。因此天海园的别墅一路看涨，到如今万金难求。 秦家在这里的别墅说是老宅，但也是当年才搬进来的。这个别墅区，当年正是由汉远集团进行开发，可以说是这个巨大商业王国起步初期最大的一个项目，意义非常。因为由它开始，汉远进入了一个腾飞期。 以房地产为依托，在庞大资金的支持下，汉远由一家普通的本地企业迅速向外扩张，十几年后资产翻了岂止百倍，如今已经是全国明星企业，辐射十几个省市。旗下拥有多个产业和品牌，并成功在美国上市。 用蒸蒸日上都不能够形容。 所以秦攸的爷爷亲自挑选了这里的一栋别墅作为住所，一直到现在，秦攸也没有搬出去的打算。 而陆柠在看到这栋别墅，听到秦雅的讲解时，心中的惊涛骇浪简直难以遏制。到后来她甚至根本听不清秦雅究竟在说什么了，只是一阵一阵的恍惚。 上辈子，她就是住在这里的。 只是那时陆柠当然不会知道这栋别墅对秦家的重要性。因为这是一个比较老旧的小区，所以陆柠理所应当的以为，这只是亲犹豫众多产业当中，不起眼的一处。她一直以为秦攸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把自己藏在这里。她也由此谨守本分，从来不会去做让秦攸为难的事。 可这里竟然是秦家老宅！ 谁会把见不得光的情人接到家里来？ 能够带回家的，即便不是将来一定会结婚的对象，至少……应该是真心喜欢的人吧？ 陆柠有些茫然。 当年的自己身在其中看不清，总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悲苦的一个，无论什么事都习惯了往最坏的地方去想。在当时，她觉得自己只是秦攸无意间发现的一个玩物，大发慈悲的逗弄一段时间，也许等腻了就会被抛弃了。 有了这样的前提在，无论秦攸做什么，她都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同时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谁也不许碰。 可是，会有人让玩物住进代表身份的住宅，为了一个玩物付出婚姻的代价吗？ 难怪那时候秦雅看她不顺眼，难怪当时秦攸的朋友们多少都对她以礼相待……陆柠曾以为那些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但她怎么就忘了，如果没有秦攸这个主人看重，谁会多看她一眼呢？ 秦攸是真的……爱过她吗？ 认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过日子。 陆柠不知道。她只知道，直到自己重生回来，也始终没有被秦攸抛弃。 秦攸，秦攸…… 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陆柠陷入了彻底的恍惚当中，以至于其后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一片模糊，并没有格外具体的记忆。 她听到有人说话，她听到有人在笑，有人叫她吃东西，还有电视的声音，唱歌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她都知道，但都只从耳边掠过，并没有进入她的心里。 直到秦攸牵着她的手走到院子里，绚烂的烟花在天边炸响，而秦攸在她耳畔柔声说，“陆柠，生日快乐。” 这四个字就像是锤子，重重的落在陆柠心头，也将她彻底震醒过来。 她抬起头，秦攸的脸在漫天烟火下忽明忽暗，俊朗一如往昔记忆。陆柠死死的咬着唇，眼泪却还是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23.喜欢 “陆柠？”秦攸吓了一大跳，连忙握住她的肩膀，“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满脸的焦急在泪光中渐渐模糊，陆柠终于没忍住，扑进他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好像要将满腹的委屈都哭掉似的。 她也不知道一切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秦攸也是爱她的，那么上辈子，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那个地步的呢？客气疏远，明明躺在一张床上，却如同陌路，互相之间毫不关心，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究竟是哪里错了，又究竟应该怪谁？她的重生是谁的安排，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全部都融化在了眼泪之中，被宣泄出去。陆柠一直哭到身体缺氧，窒息让她晕了过去，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抽噎。 秦攸被她吓坏了。 秦雅也差不多，“哥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该不是欺负陆柠了吧？怎么哭成这样子，太夸张了！” “我不知道，要叫医生吗？”秦攸有些无措，甚至几乎失去分寸。 秦雅也不知道，“要不然就叫医生来看看？她这样子挺吓人的。就算没事，也要打一点盐水和葡萄糖，上个氧气呼吸机什么的，补充一下。” 秦攸从善如流。 等医生来的过程中，陆柠的身体平静下来，除了通红的眼眶之外，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秦攸也渐渐冷静下来，先给张继娟打了电话，说时间太晚，留陆柠在这边陪秦雅住。张继娟放陆柠出门就已经有了准备，所以并没有多问。 打完电话，医生就来了。 检查发现果然只是情绪太激动，不过缺的不是氧，而是二氧化碳，也就是所谓“呼吸性碱中毒”，不过症状并不严重，上了呼吸机之后，陆柠很快就醒过来了。 将急救工具收拾好，医生并没有迅速离开，而是示意秦攸，他还有话说。这是秦家的家庭医生，知根知底，虽然不知道陆柠是什么人，但他自然会将自己发现的情况都说出来。 秦攸让秦雅陪着陆柠，自己送医生出去，这才问，“有什么问题？” “秦先生，我刚刚检查时发现，这位小姐的心率有些异常，只是缺乏工具，无法诊断。建议让她去做个专门的心电检查。”医生说。 秦攸心头一跳，想起之前张继娟做手术时，张主任也说过，粘液瘤是遗传性的。陆柠身上究竟是否携带了这样的肿瘤因子，谁也说不清楚。 因为这样的揣测，秦攸发现自己有些不敢去见陆柠了。 自从他们相识以来，发生的事情里，好像就没有几件好事。有时候秦攸觉得，是不是自己给陆柠带来了这些厄运？当陆柠看见自己的时候，她会不会也产生这样的念头？ 他站在门口点了一支烟，最后也没有抽，只是静静的看着它燃尽。 这本来应该是令人欢喜的一天，陆柠的生日，他还准备了好多的活动和惊喜，准备一一带她去体验，为此还向秦雅许下无数承诺，让她答应不跟着做电灯泡……可是现在，这些心思和安排似乎都要白费了。 是不是自己不应该去接近陆柠？秦攸拒绝让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放手，他做不到。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陆柠，让她身体健康，生活幸福。而他一定能够做到。 秦攸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然后才转身上楼。 时间已经很晚了，陆柠在秦雅的安抚下睡了过去。秦雅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秦攸站在门口，不由睁大了眼睛看他，“你怎么不进去？” 秦攸摇摇头，“小雅，明天你陪陆柠出去玩。” “为什么？”秦雅是知道他费了多少心思的，现在居然把机会拱手让给自己？她又不需要培养感情，“要不一起去？” 秦攸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没有告诉秦雅，他总觉得陆柠是因为自己才会情绪那么激动，哭得那么厉害。所以他暂时不敢靠得太近。 …… 一夜的休息之后，陆柠再醒来时，心情也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依旧不知道上辈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跟秦攸又为何会走到后来那样，可陆柠已经不愿意去追究了。 这毕竟是新的人生，她不应该将自己困在过去的痛苦和怀疑之中。知道秦攸也曾经爱过她，陆柠觉得那个过去的自己就该瞑目了。她在他心中，毕竟不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情人，她曾经的一腔心事……毕竟也不算错付。 她……只是没有那样的好命，能得他一生悉心爱护罢了。 至于这辈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命，至少直到此刻，所有的发展都是不一样的。秦攸向她求婚，为了她的事情奔走，给她介绍他的朋友和亲人……他是真的敞开心扉，愿意将她接纳入他的生命之中。 这是个太过动人的诱惑，陆柠无法拒绝，也不愿拒绝。 她就像是一只曾经在外面流浪，或许受到过许多伤害的猫，炸着浑身的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如果对方展露善意和温柔，就进行进一步的试探。如果对方露出恶意，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逃走。 留恋每一丝温存，走的时候却也毫不犹豫。 从这一点上来说，陆柠觉得，自己跟秦雅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她看着这个女孩，就像看着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不动容。 但这天秦攸没有发现，只在餐桌上匆匆跟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就离开了。 秦雅凑过来，“我哥今天其实根本没事，他安排好了工作，要带你出去玩，给你过生日的。他还准备了好几份生日惊喜要给你。” 陆柠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远去的汽车，然后又转回来看秦雅，用眼睛问：那为什么又变了？ “你昨晚晕倒，把他吓到了吧？”秦雅耸肩，“可能觉得你一看到他立刻就会又哭出来或是怎样，所以赶紧躲起来了。”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哥哥的情商是有多低才会觉得这时候应该躲开？ 陆柠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头吃东西。 秦雅观察了她一会儿，才试探着问，“喂，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哥啊？” 陆柠切蛋的动作一顿。 喜不喜欢秦攸？ 她当然应该是喜欢的。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心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沦陷，却又努力维持着表面的不屑。因为怕得不到回应，更怕这份自己唯一能够给出的喜欢，被对方不屑一顾，扔在脚下践踏。 但秦攸呢？他不怕吗？ 24.领证【入V万字】 当秦攸喜欢一个人时，他不怕吗？自己的喜欢不被接受，甚至被对方肆意践踏，他不怕吗？ 陆柠咬了咬唇。 这世上哪有一往无前什么都不怕的英雄呢？先爱的人就输了。她一直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没有输，却没想过，对面的人，也许早就已经坦然认输，只待她伸手去摘取胜利的果实。 只是她始终不敢伸手去试一试。 见陆柠沉默，秦雅也不敢再说话。吃完了饭，按照秦攸的安排，带着陆柠出去玩。只不过气氛一直很沉闷，两人更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而不是享受玩乐的过程。 等到所有流程都走完了，秦雅松了一口气，“总觉得我和你去玩怪怪的。那什么……陆柠，你别怪我哥好吗？我从来没见他那么在意过一个人，真的。其实我有点嫉妒你，因为我哥对我也没这么费心过。” 她的语气故作轻松，但黯然却是真的。哥哥要被人抢走了，她非但不能吃醋生气，还要帮忙撮合，这叫什么事？ “你倒是给句话呀！”见陆柠还是那个样子，秦雅就来气，“前两天你那么能的样子哪儿去了？不是还知道教训我吗？怎么你现在也变成胆小鬼啦！” 陆柠抬头看了她一眼，“替我谢谢你哥。我就直接从这里回家了。” “要谢你自己去。给他打电话，我是不会替你带话的。”秦雅瞪眼，“姑奶奶我还从没这么被人无视过，要不是看你今天过生日的份上，早揍你了。” 陆柠终于没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 她和秦雅毕竟是不一样的。秦雅有一副好的外壳，张牙舞爪，嚣张肆意，所以能好好保护自己。陆柠觉得也许她应该学一学。 学一学……怎么从容去面对这个世界，面对那些与自己有关的人和事，而不是一味的后退和逃避，或是被动的接受别人给与的东西。活了两辈子，总不好都那么失败。上辈子她已经证明那条路是错的了，自然不愿继续走到黑。 她没回答秦雅的话，但回家的路上，却给秦攸发了短信道谢。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谢谢”，但对秦攸来说却仿如天籁。因为这至少说明，陆柠并没有因为之前的突发状况而厌恶他，疏远他。她甚至像是开了窍一样，主动联系了他。 在这之前，只有张继娟病倒时陆柠给他打过一次电话。 他郑重的考量了片刻，忽然想到昨日要给陆柠看的兰花，最后她也没有看到。于是就找到了个现成的理由，“那盆兰花你还没看到吧？一会儿我送去你家。” “太麻烦了。”陆柠回复。 她虽然已经决定作出改变，但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时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并不想那么快见到秦攸。 秦攸退了一步，“那明早？” 陆柠就不好再拒绝了。人总是这样，拒绝了第一次，就不好再拒绝第二次，尤其是对着自己不讨厌，甚至想更进一步往来的人。 于是她默认了。 虽然消息石沉大海让秦攸有些拿不准陆柠的意思，但他认识陆柠那么久，早就已经习惯，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硬着头皮，抱着兰花盆到了花店门口。 他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陆柠正好开门。张继娟动了手术之后身体不宜劳累，陆柠让她早上多睡会儿，自己起来开店。这会儿当然也不会有客人，秦攸将兰花搬进去放在收银台上，店里就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花是白色的，只开了两朵，藏在剑形的叶片之间，犹抱琵琶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淑女，轻轻一嗅，便能够闻到淡雅的兰花香气。陆柠低声道，“很好看。” 其实只是普通的兰草，但也许是因为自己照顾过，又是秦攸养开的，所以感觉不大一样。 秦攸说，“幸好不负所托。” “你一向都做得很好。”陆柠看着他。这是她的真实感受，但凡秦攸答应过的事情，从没有办不到的。他总是那么靠谱。所以不管她自己的心情如何的纠结反复，却从没怀疑过秦攸。 哪怕她曾经觉得秦攸不爱自己，但细细想来，他也从未曾亏待过她。 这个男人的心光风霁月，干净得让陆柠汗颜。尤其是她这满腹的心事，他可能永远都猜不到，也不会懂。 自惭形秽。可能说的就是这样的心情。陆柠甚至有些丧气的想，也许她跟秦攸，本来就是不合适的。所以总走不到一个频道去。 但秦攸对她的心思一无所知，还在没话找话，“对了，我之前忘记问，你高考志愿填的是哪里？” “就在市里。”陆柠说着，像是怕秦攸误会似的，又补充道，“我妈身体不好，我不放心。” 其实要说这个选择里没有一点点原因是因为秦攸，那肯定是骗人的。但陆柠绝不会好意思说出来。非但如此，她还要想尽办法隐瞒。 “专业呢？”秦攸继续追问，“是音乐么？你钢琴弹得很好。” 陆柠摇头，“钢琴……只是爱好。”对于她来说，生活永远都是更加俗气的东西。母亲张继娟从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够有一份足够稳定的工作。所以她的选择是——“英语。师范类的。” 对秦攸来说，这个答案虽然意外，但也不算是全然猜不到。他点了点头，“师大？” 陆柠“嗯”了一声。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但陆柠却觉得，秦攸仿佛越来越焦躁了。 “怎么了吗？”他的动静实在是不小，她也不好装作看不见，只好转头问道。 秦攸抿着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将眉畔刚刚修剪好插在一起的玫瑰捧了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只红绒盒子。 这个桥段实在是太熟悉，以至于陆柠脑子里竟然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秦攸已经跪下去了，“上次太仓促了。”他仰头看着陆柠，“陆柠，我非常诚心的再问你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 陆柠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这又是在闹什么。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眼珠转了两圈，她干咳了一声，“那什么，你拿的好像是我的花。” 并且没付钱。就这么用来求婚真是好省事。在陆柠看来这一次好似比上一次更加仓促。 上次至少还是话赶话说到那里，情有可原。这次……她不知该作何评价。 其实秦攸也很冤枉。这个求婚本来是在昨天的计划里的。他设想中，是在风景如画的湖边，趁着傍晚夕阳落下的时候，在温暖的夕阳下牵起陆柠的手，然后问她：“今天过得开心吗？” 如果陆柠点头，那么他就会拿出精心准备的玫瑰花和戒指，请求她：“从今往后的每一天，请允许我陪伴在你身边。” 然后陆柠当然就会答应。于是两人共享一顿浪漫的晚餐，之后去看电影或是做点别的，最后再送陆柠回家。 多么浪漫。 然而现实是昨天他根本没敢出现在陆柠面前，本来发短信的时候，打算借着看兰花的机会，请她出去吃饭，继续这个计划。结果陆柠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所以他只好把时间改在了今天早上。手里捧着兰花也实在拿不了玫瑰，加上他来得早也没有花店开张……咳，总之种种原因加起来，造成了现在这个窘迫的处境。 好在秦攸反应快，听到陆柠的话，立刻不由分说将那束花塞到了她手里，“对，是你的。”同时牵起她的手，也不管什么浪漫不浪漫，先把戒指套上去再说，免得出现别的状况。 陆柠竟然也没有挣扎，只是低着头看他。秦攸的表情很认真，戴戒指的动作就像是在进行什么虔诚的仪式。就好像他真的相信，戴上这枚戒指，陆柠就是他的人了。 陆柠抿了抿唇，心里蔓延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以前怎么会认为秦攸冷酷刻板、气势凌人呢？这个人分明如此纯粹天然，面对喜欢的人只懂得用笨拙掩饰。如果从前她再用心一点，再多看几眼，也许就会发现了。 秦攸抬起头，见陆柠眼中含着泪花，吓了一跳，像是怕惊吓到她一般轻声问，“怎么了？”上次陆柠哭晕过去，实在是吓到他了。 陆柠眨了眨眼，已经变凉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没事。”然后理了理鬓发，转移话题，“我去准备早饭，你吃过了吗？” “没有。” “那留下来吃早餐吧。”陆柠说，“前两天我妈做的泡菜，现在刚好可以吃。” 以前秦攸是很喜欢吃张继娟做的泡菜的。所以陆柠这句话说得很自然，等出口了她才意识到这不是那个秦攸。 但吃饭的时候，秦攸还是不停的伸筷子去夹泡菜，显然也十分喜欢。毕竟是同一个人，就算有什么地方变化，但习惯和爱好却是不会改变的。 张继娟劝说秦攸的声音逐渐跟上辈子重合在了一起，“小秦啊，这个泡菜好是好，但是你别吃太多。毕竟盐味重。我听人家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大好。适量就可以了，适量。” 上辈子的秦攸是没空坐下来跟张继娟一起吃饭的，但每次他去接陆柠，张继娟都会准备一坛子泡菜，然后嘱咐他，“每顿要适量，盐味重，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陆柠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的，那种平淡温馨的生活，早就曾经触碰到了。 太多太多她从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却在重来一次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品味了出来。上一世的她简直像是吃了人参果的猪八戒，什么味道都没尝到就吞下去了，所以也无从回味，所以总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吃到了？ 张继娟问，“小秦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秦攸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阿姨，我今天请假。”他是大老板，只要安排好时间，当然不用请假。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这么说。 “要跟陆柠出去啊？”张继娟看了一眼女儿。 “嗯。”秦攸低着头扒饭，似乎不是很有把握的说，“我想……今天先去把证给领了。” 桌上另外两个人都是动作一顿，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了他。秦攸下意识的紧张起来，挺直了脊背，没敢看陆柠，问张继娟，“妈……阿姨你觉得呢？” “叫妈就行了。反正你们也快结婚了。”张继娟又看了女儿一眼，“这是正事，吃了饭就去吧。我听说民政局也要排队的。去晚了还得等。” “哎。”秦攸立刻重新生动起来。不着痕迹的看了陆柠一眼，见她没反对，于是继续低下头扒饭，只是动作明显更快了。 吃完了饭，他立刻起身，显然是要走的意思。陆柠还打算收拾一下碗筷，被张继娟赶走了。“赶紧去吧，别耽搁了。小秦中午过来吃饭吗？” “不来了，妈。”秦攸回答。 这一声“妈”叫得响亮而快活，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多，眼睛里却充盈着笑意，目光灼灼的看向陆柠。 陆柠深吸一口气，心口一直压着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忽然消散了许多。一切都在想着好的方向发展，也许她应该给秦攸，也给自己更多一定信心。 两个人开车去民政局。到门口的时候都有些不自在，秦攸下了车，给陆柠开车门时动作都不利索了。 好在他面上绷得住，还是挺能唬人的。至少除了陆柠，别人似乎都没发现他的不同。只不过说话的时候都尽量简洁，难免会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 问了几个问题，填完表拍个照，大红色的结婚证盖上公章就新鲜出炉了。 秦攸将两个小红本拿过来，攥在手心里，拉着陆柠快步往外走。 等上了车，他才重新拿出来，放在手里仔细欣赏。陆柠侧身伸手，“把我的给我呀。” 秦攸缩了一下手，然后察觉不对，只能道，“稍等一下。” 然后掏出了手机，拍照。 陆柠忍不住问，“你要干什么？”莫非是发微博和朋友圈？秦攸不像是这种人啊！无法想象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能刷微博做一个快乐的哈哈党。 秦攸看了他一眼，含糊的答了几个字。但他虽然说得快，陆柠还是听明白了，“发给别人看。” 说白了还是炫耀。 然后陆柠发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打开一看，一条彩信，来自秦攸。 这下什么不用说了。陆柠来不及害羞，第一反应是扶额，连群发都不选一下对象。万一发到生意伙伴那里去了怎么办？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秦攸把他们的结婚证照片发出去了，没有任何PS，两个名字就大喇喇的出现在那里！ “你都发给谁了？”她再次问。 秦攸这才意识到她也收到了。太激动，忘记选择发送对象了。 他连忙拿出手机检查。幸好这是私人手机，加上陆柠，上面也超不过十个联系人。——说白了，秦总也是要脸面的，即便是炫耀，也不是对谁都可以炫耀。 秦攸自己看过，还将手机递给陆柠，以示清白。很快来自朋友们的反馈就发过来了。 秦雅：哥你是这个【大拇指】 邹牧：动作挺快。恭喜。 向斌：啥也不说了，我要涨工资！【配图：一大摞文件】 楚唐：万万没想到，我们之中第一个结婚的，竟然是你。陆柠究竟看中了你什么，死人脸比较有安全感吗？ 最难得的是，竟然连赵承钧也回复了，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恭喜。 最后一条来自秦攸的秘书，很显然诚惶诚恐战战兢兢：boss你竟然结婚了什么时候摆酒席我们要凑份子去喝喜酒吗！！！ 最后三个感叹号充分显示了她的心情。 幸好没发到什么不可控制的地方去，给秘书小姐发了一条【照片删掉，不要外传】的信息之后，陆柠就将手机交还给了秦攸。 秦攸将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心情实在是太激动太兴奋，不想立刻就将陆柠送回去，索性停下来问，“你想去哪里玩？” “没有想去的地方。”陆柠说，“直接回家吧。” 秦攸没说话，但也没开车。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陆柠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心下不由失笑，感觉这一刻的秦攸，就像个孩子，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于是激动得不想让这一天按照常规这样过去。 陆柠自己却并没有这种心情。只是在两个人携手走出民政局的瞬间，她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感慨，就像是终于拂去了一直蒙在心上的尘埃。 上辈子的那些事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陆柠终于可以正视，并且将之和现在区分开来，不因过去而裹足不前。 或许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陆柠想。 于是她心中忽然也生出一种冲动，她说，“我想去看海。” 秦攸似乎的确有些吓到了。因为这里是一座内陆城市，距离海边还有十分遥远的距离。 陆柠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迫切的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上辈子，她由生到死，始终都在这座城市打转，从来没有走出去过。但陆柠自己也没有生出过不满的想法。她不是那种心怀天下的人，虽然知道世界很大，但她所牵挂的一切都在这里，完全无法离开。 如果说有那么一次，她想过要去什么地方，应该就是在看某个纪录片的时候，看到蓝天白云、椰林树影、碧波接天的景象时，忽然心头一动，想要看看这些自己从没有见过的东西。 但她那时候已经在秦攸身边了，所有的心事都紧紧埋藏，何况是这样一个从脑海中掠过，很快就被遗忘的念头？ 这其实不过是一件小事，伺候陆柠再也没有想起来过。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然而这一刻，却突然记起来了。 秦攸只微微一愣，便点头，“好。” 他说着一边启动车子，掉头往机场的方向开，一边打电话让人订机票。 “海南现在太热了，我们去青岛。现在是九点钟，坐飞机过去还能赶得及吃午饭。”他对陆柠解释，一边对电话那头报上了她的身份证号。 并没有询问过她。 她的一切信息，都记录在他的脑海中。 等到挂断电话，他才发现陆柠格外沉默，于是问，“怎么了？或者你有想去的城市？大连或者秦皇岛……” “不。”陆柠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只是在想，如果上辈子她也能开这个口就好了。对于秦攸来说，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啊。好多事对她来说满心纠结难以决定，其实对秦攸来说都是很简单的。 如果她那时开了口。 “我只是在想，有钱真好。”最后陆柠开了一句玩笑。 秦攸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她，“陆柠，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无意向你炫耀我的财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愿意尽我所有努力，去满足你的所有需要。无论是否有关金钱。当然，也必须承认，金钱让我有底气对你做出这样的承诺。从这一点上来说，有钱的确很好。”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是否敢这样一往无前的追求陆柠，为她的要求不顾一切，就真的很难说了。 不过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却是让陆柠不要因为自己的金钱而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从今天起，他的一切也都是属于她的了。 他们结婚了。 陆柠从秦攸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那本结婚证，打开来看。结婚照里秦攸和她都没有笑，然而两人的眼睛里都含着笑意。陆柠此刻才发现，他们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竟是如此的相似。 就是这样吧。她心里仿佛有一根弦陡然松了下来。 她转头看着秦攸，“秦先生，这么直白的炫耀你的财力不太好吧？” “那么秦太太，知道自己嫁入豪门的感觉如何？”秦攸反问。 陆柠侧头想了想，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跟以前……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说的以前，是上辈子。那时候她跟秦攸之间没有这个结婚证，但现在回想起来，秦攸那时候，是很努力的想要给她与“秦太太”对等的待遇的。 虽然没有一起出去游玩过，但在她的事情上，秦攸始终不吝惜付出。或许就像他说的，金钱让他有底气能够给与她想要的一切。只是那时，他并不知道她究竟要什么罢了。 而此刻她心平气和，竟然真的觉得跟上辈子也差不多。 两个人赶到机场时，最近一班航班正要起飞，去前台换了登机牌，排队安检时，陆柠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等她转头去看，又消失了。 秦攸扶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一边问，“看什么？” 光芒再次闪烁。陆柠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有人偷拍！”她对秦攸说。 “没关系。”秦攸的表情气定神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合法夫妻。不怕偷拍。” 然而知道他们是合法夫妻的人毕竟只有那么几个。等到下飞机的时候，网络上就已经全都是关于他们的绯闻了。秦雅特意将链接发送给陆柠，嘲笑她：“昨天问你话一声不吭，度蜜月怎么那么迫不及待，婚礼都不管了？！” 陆柠打开帖子，然后目光一黯。 虽然知道是秦雅的恶作剧，但这个帖子的标题，她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盘点汉远集团总裁的那些绯闻对象们。 从世家名媛到商业伙伴，从人气女星到职业精英……再到像陆柠这种名不见经传，连记者一时都挖不出来历的小人物，在秦攸的绯闻对象里，应有尽有。 这是梗在陆柠心口的一根刺。哪怕现在已经隐约的明白绯闻不过是绯闻，但她心里一时间还是过不去。 最初跟秦攸在一起的时候，秦攸什么都没有交代过她，把人扔进别墅里，然后就连续三天没有理会。当时陆柠心中又慌又怕，还要努力打起精神，安慰自己他也许只是忙。 结果转头就在报纸上看到了他跟某位女士单独约会，出入高级饭店的新闻。虽然用词含蓄，但通篇报道都在称赞两人相配，暗指那位名门淑女很有可能成功上位，两人好事将近。 那是陆柠第一次感觉到心痛是什么滋味，当时她傻得几乎连理智都找不回来了。 秦攸这样英俊帅气，值得依赖，出身又好的男人，假如又对你很好，谁能绷得住不动心呢？反正那时候的陆柠是没有做到的。虽然不至于是深爱，但她对秦攸的确很有好感。 但是那一瞬间，她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也终于明白自己在秦攸眼里恐怕根本不算什么。 没必要把自己想得太高贵……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给自己做好这个心理建设。从一开始的满腹怨恨委屈，到最后的平淡麻木。那段时间她甚至很抗拒秦攸的接触，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态度，所以秦攸慢慢的就不再那么热情了。 一直到熬过了那段时间，她才向秦攸提出自己想学一点东西。秦攸当时也很高兴，说她在家里闲着的确不太好，于是一股脑儿给她请了十好几个老师回来。 此后陆柠放平心态，保持着无欲无求的模样，跟秦攸的关系也就缓和了下来。 只是秦攸本来就忙，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又那么少。陆柠唯一得知他消息的办法就是各种媒体。结果还三不五时的在里头吃到一粒玻璃渣——无非是秦攸又跟谁共进晚餐神态亲密。 虽然媒体追了那么多年，也没哪一位真正加入秦家，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和读者的热情。 后来陆柠索性报纸和杂志都不看了，上网也绝对不看新闻。秦攸大概知道了这件事，告诉她媒体不会找到她那里，让她放心。 大概觉得一个人不好的时候，任何行为都很可疑。陆柠当时并不觉得那是对她的保护，只觉得秦攸可能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于是越发的沉默安静，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去看看张继娟，根本不出门。而秦攸以为他喜静，越发的不要人来打扰。 所以陆柠重生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秦攸众多情人中不起眼的一个。 连媒体都不屑于追逐的那种。 当然重生后她从另一个方面了解秦攸，逐渐意识到，他其实真的很忙碌，绝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处理文件就是在开会，根本没有多少私人时间。并且他本人十分自律，在此之前从未交过女朋友。至于地下情人……从他的行程安排上看，估计也是没有时间兼顾的。 并且从秦雅那里也没有听到过任何消息。上辈子养成的不看报纸的习惯还延续着。 所以陆柠之前还没有想到这件事。 秦雅一个帖子，将她心里所有的不痛快都勾起来了。 所谓绯闻，除了真正胡编乱造的那一部分之外，其他的应该都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毕竟吃饭总是真实发生过的，否则照片也拍不出来。至于神态亲密，有的是拍摄手法，还有的就难说了。 秦攸或许无意，但跟他吃饭的对象却不一定。毕竟他是个英俊的多金的未婚的年轻企业家。 陆柠一直低头看手机，秦攸不免要问一声。结果她反应迅速，几乎是立刻就将手机给关上了，于是秦攸当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只是心里却起了疑。 因为有心事，吃饭时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陆柠抱着一种类似自虐的心态，将那个帖子从头到尾看完了，憋了一肚子的气。因为帖子里将所有人进行了横向纵向的对比，陆柠自己除了脸之外没有任何出彩，于是被排在了最后一名。还有人猜测可能只是秦攸的亲戚。 即便她没有心结，看到这东西恐怕都要弄出来了。 她给秦雅回短信的时候，语气都是咬牙切齿的，“我谢谢你了。”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绝，前两天调/教小姑子的时候陆柠就绝对没想到自己还有今天。 秦雅的短信回得很快，“放心吧，那些都是瞎编的。别说我哥了，我都看不上。” 然而陆柠并没有被安慰到。 她将手机放下，泄愤一般的吃掉了所有的食物。结果一不小心吃撑了。因为晚上还要回去，所以两人也没有定酒店，直接去了海滩。结果这个季节正是旅游旺季，说是游人如织都不为过。跟陆柠心里想象的景象自然相去甚远。 当然，最重要的是，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她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种迫切期待的心情了。心情变了，再好的景色看在眼里，也就是那样了。 但是陆柠是绝无可能拿这件事去追问秦攸的，毕竟明知道是假的，还认真去计较，显得太小肚鸡肠了。至于她自己的那些渊源，谁会知道呢？ 逛了一会儿，陆柠就提出要回去了。秦攸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这里，便同意了，顺便安慰她，“这里人太多了，下次我们换个地方。爱琴海或者马尔代夫也是旅游圣地，而且国外人少，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了。”陆柠拒绝，“太麻烦。” 这理由真是让人无法反驳。秦攸也只好偃旗息鼓，不过心里已经确定了，陆柠一定有事。她当时看手机，究竟看到了什么？ 于是这次青岛之行，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下飞机时时间还早，但他们的婚礼就安排在明天，所以秦攸只好将陆柠送回家，让她好好休息。 “明天我让秦雅去接你，带你去做造型换衣服，然后直接去酒店。”陆柠下车时，秦攸再次叮嘱。 陆柠点点头，就要走时，又被秦攸拉住。 “怎么了？”她有些疑惑的回看过去。 秦攸凝视着她，“陆柠，你……”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脸上渐渐流露出几分烦躁，“你会等在这里，对吗？” 陆柠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所以你觉得我会逃婚？” 秦攸脸上讪讪的。陆柠转身要走的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个荒唐的念头。秦攸没看过多少狗血偶像剧，可这一刻的脑电波却史无前例的跟那些主角们同频了。 如果陆柠真的走掉了，留他一个人在婚礼上的话，秦攸觉得自己可能会疯掉。 陆柠无奈的看着他，“放心吧，我是成年人。不会开这种玩笑的。” “那我在酒店等你。”秦攸终于松了手。 因为这个意外的小插曲，陆柠阴郁了一整天的情绪，倒是好了很多。算了，绯闻这种事拦也拦不住，秦攸很优秀这是事实，不可能让全世界的人都眼瞎看不到。 说到底，她之所以介意，还是觉得……自己跟那些身上带着无数光环，多少溢美之词都称赞不尽的女人比起来，的确是光芒暗淡，不值一提。 秦攸究竟喜欢她什么？连陆柠自己都想不明白。 但不管她心里有再多的情绪，都不能阻挡时间推进，第二天的到来。秦雅来接陆柠时，看到她眼下的一片青色，不免揶揄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哥的，怎么想到结婚也会激动得睡不着？” 对陆柠来说，领到结婚证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跟秦攸结过婚了。至于婚礼是否盛大，有多少宾客，多少媒体报道……她反而并不在意。她要的不是这些外在的虚荣。 所以直到秦雅提起来，她才发现，自己丝毫没有像普通的新娘一般，在这时候兴奋激动，反而一直在思考与此无关的事情。 但其实陆柠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镇定。 等到化完妆，换上洁白的婚纱，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时，她的心跳蓦然就加快了。 太多故事赋予了婚纱特别的意义，对于每个女人来说，穿上这样一套美丽的衣服，心情都不免会有些波动。如果正好是嫁给自己心仪的那个人，想到他正在某个地方等待自己，自然就会紧张起来。 “啧，脸红了。”秦雅在一旁举着手机偷拍，“发一张馋馋我哥怎么样？” 陆柠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如常，“拍婚纱照的时候，他已经看过了。” 秦雅大感无趣，“你跟我哥真是绝配。都一样那么让人讨厌。等你们结完婚，我就要回美国去了。” “不是说留在国内？”陆柠吃了一惊。 秦雅道，“留在这里看你们秀恩爱吗？我怕眼睛被闪瞎。再说……”她有些不情愿的道，“我的课程还没有结束呢。总不好就这么半途而废。等我毕业了再回来。” 这是应该的，陆柠没有再劝她。 婚礼是西式，但因为秦攸和陆柠自己都不信教，所以并没有教堂宣誓的环节。婚礼在酒店举行，而交换戒指则由司仪来辅助完成。 这个婚礼规格很高，但其实并没有张继娟想的那么盛大。因为邀请的都是身份相当的宾客，而且不对外开放。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就是交换戒指的环节，会允许记者进入拍摄十分钟，但不能采访。 这还是在机场偷拍之后，秦攸忽然生出的灵感。虽然他更希望将陆柠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看到。但另一方面，他又迫切的想要全世界都知道，这个人是他的了。 25.表白 婚礼是在汉远集团旗下的酒店举办，期间酒店不接待客人。来宾算起来只有十几桌，但每一个的名字说出去都是如雷贯耳，能够引来媒体追捧。之前之所以决定全封闭，就是从这个角度考虑。很多来宾也不希望被打扰。 秦雅跟陆柠乘坐的汽车刚刚驶进地下停车场，秦攸就已经过来接人了。 他的理由是现成的：“陆柠穿着婚纱，没法走路。我抱你上去。” “抱不抱得动啊？”秦雅在一边拆台，“待会儿抱到一半撑不住了怎么办？” 一句话引来了两个人的怒视。 秦攸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转头看着陆柠，“相信我。” 陆柠想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秦雅不说的话，自己还有可能走上去，那句话一说，秦攸要是不能把她抱上去，这件事就绝对过不去的。 男人的面子总是提现在奇怪的地方。 她只好朝秦攸伸手。 把人抱起来的时候，秦攸还低声安抚她，“放心吧，不会让你摔下去的。”顿了顿，又补充，“即便要倒下，也有我垫在下面。” 但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虽然最后把人抱上楼之后秦攸有些喘，但总算十分顺利。两个人在后台休息了一下，就起身去门口等着接待宾客了。 陆柠之前看过宾客名单，所以虽然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但都表现得可圈可点。又有秦攸站在一边，这个过程自然也十分顺利。客人们都很有时间观念，全部在请帖上定下的时间之前来了。 至于张继娟那边请来的客人，全都是街坊邻居，一个亲戚都没有。大家平日里经常看到秦攸进出，从张继娟嘴里也听说了一点情况，对于婚礼再这么高档的酒店举办，而客人大多数都是名人虽然有些惶恐，但好在秦攸安排了人作陪，所以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司仪是著名的电视台节目主持人，妙语连珠的开了场，便请上了新郎新娘。接下来就是郑重其事的交换戒指环节了。秦雅客串了伴娘送上戒指，然后站在旁边围观。有人引着媒体入场，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 秦攸给自己戴戒指的时候陆柠很淡定。因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熟能生巧嘛。倒是秦攸自己十分激动，手抖得差点戴不上。 反而是自己给秦攸戴戒指这个环节，让陆柠心里十分不平静。 一直都是秦攸在向她，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是他的人了。而这一刻，却是她陆柠向全世界宣布，这个男人，是她的了！ 对陆柠来说，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体验。她性情冷清，本身就偏于被动。加上复杂的上一世存在，所以她在跟秦攸的相处之中，已经习惯了被动。 但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其实自己是喜欢这种感觉的——能够名正言顺牵起他的手，让所有人知道，这个男人有主了。然后让那些倒霉的绯闻对象全部退散！ 其实占有欲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陆柠只不过是藏得比较深罢了。 于是当戒指戴上去之后，她主动牵起秦攸的手，转向了媒体，让他们拍照。 在能够闪花眼的闪光灯下，陆柠唇角含着淡淡的微笑，握着秦攸的手，主动向所有人展示他们手上的戒指。 秦雅在旁边捧脸，“太帅了！” 交换戒指结束，主持人高声宣布，“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秦攸一瞬间觉得自己脸颊发烫，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激动的还是害羞的。他握着陆柠的手，轻轻将人拉近。陆柠靠过来之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个动作极大的鼓舞了秦攸，他低头在陆柠嘴角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然后迅速的退开。 这羽毛一般的亲吻非但没有让拥有陆柠的感觉变得踏实，反而也像是一片羽毛一般，将他送入了更踩不到底的高空，飘飘忽忽的找不到落下来的方式。 因为秦攸这边并没有家长到场，而张继娟并不愿意出这个风头，所以家长讲话这个环节就被省略了。接下来是演艺界的明星们登台表演，送上祝福。 别看别人在下面吃酒席他们在上面表演好像很辛苦，即便是这样的辛苦，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能够进入这里，参加秦攸的婚宴，对任何人来说都已经是一种值得炫耀的经历了。 秦攸和陆柠则是回到后台，陆柠换下繁复的婚纱，穿上一条红色的旗袍，再手挽手出去给宾客们敬酒。 将陆柠送到化妆间门口，秦攸特意叮嘱她，“觉得累的话，就先休息一下好了。我们可以等客人吃得差不多了再出去。” “知道了。”秦雅把人拉近化妆间，把秦攸退出去，“男士止步。” 秦攸后退了两步，又停下来，“如果觉得饿了，就打电话让人先送一点吃的来，垫垫肚子。待会儿出去敬酒，肯定也吃不到什么东西。别饿着了。” “哥你变啰嗦了。”秦雅盯着秦攸看了半天，直到秦攸开始想要检查自己是不是仪表出了问题，才慢悠悠的说。 秦攸的回答是冷酷的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不过他的交代还是很有用的，秦雅立刻打电话让人送了吃的过来。陆柠说，“你出去跟大家一起吃吧，不用在这里陪我的。” “算了。”秦雅打了个呵欠，“我在这里吃小灶多好。赶紧吃了我也要休息一下，昨晚没睡好。” “你做什么去了？” “我想到你们结婚，我激动啊！” “……”身为结婚的当事人，陆柠表示心情复杂。 这里说是化妆间，但其实是客房布置成的，所以有一张大床。秦雅吃完了饭，就扑到床上睡过去了。反而是陆柠不能睡——妆容和头发，还有衣服都是特意做的，睡一觉起来就乱七八糟了，根本不可能有时间重新准备。 正发呆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在做什么？”是秦攸。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四个字一个问号，但陆柠也不知道究竟从中看出了什么，心下一甜。 “在发呆。” “想我吗？” 这简直不像是秦攸能说得出来的话，陆柠生怕自己看错了，还特意退出来比对了一下电话号码，生怕是自己存错了名字——当然，那种可能比秦攸抽风的概率小得多。 见陆柠久久不回话，秦攸似乎也察觉到自己那个问题太轻佻太唐突，于是连忙发过来一条解释，“抱歉，我今天太紧张。” 如果是平时，陆柠几乎不愿意去理会这样无聊的话题。但是今天也不知为什么，心情就是很好，好到她觉得一定要做点儿什么，才能够宣泄出去，否则心里就一直安宁不下来。 于是她问，“你紧张什么？” “因为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秦太太的存在了。”秦攸说。 陆柠撑着下巴，对着手机笑了一会儿，直到屏幕超出时间之后自动变黑，映出了她翘起来的嘴角。 她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旁边的镜子。结果镜子比手机清晰得多，清晰的将她此刻脸上的表情照了出来。 眉眼含笑，眼神发亮，唇角弯起来，微微露出牙齿……很明显又很自然的笑容，从内而外的散发出愉悦的气息。陆柠甚至在脑海里犹豫了一下，才找出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词：春/情荡漾。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却像是止也止不住的开心。 原来她跟秦攸在一起，也是可以这么快乐，笑得这样自然甜蜜的。 陆柠的再次沉默，让秦攸更加紧张，不免追问，“怎么不说话？” “秦太太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少被秦先生的爱慕者咒骂。然后忽然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电影电视里的那些情节，被人泼硫酸什么的？” “那些都是骗人的。”秦攸的回答十分笃定。但几乎一秒钟后又跟着来了一条，“就算是真的，我也会保护好你。” 陆柠有理由怀疑，秦先生最近是不是学习了什么奇怪的技能。否则说话的杀伤力不会这样一日千里。 或者是自己的抵抗力变弱了？ 两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发了半个小时的短信。秦攸看了看时间，说，“换衣服吧，该出去了。” “早就换好了。我去叫秦雅起来。” 秦攸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要让陆柠回来休息的。于是悔不当初，“你刚才别理我就好了，应该去睡觉。” 这么自觉，陆柠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然后安慰他，“本来也不能睡，头发和妆会乱。” 秦雅被叫起来的时候，直觉的觉得陆柠有什么不对劲。但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只好放弃。整理好自己之后，两个人一起出了门，秦攸已经迎过来了。 他低声嘱咐陆柠，“待会儿敬酒的时候，你只要保持微笑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交给我。” 陆柠眨了眨眼睛，“可以吗？” “当然，”秦攸确定道。 好在大家都是文明人，又是在这样的场合，虽然兴致很高，但并没有人闹，就连劝酒也很少。几乎就是一桌敬一杯完事。倒是不少人开口打趣秦攸动作快，不声不响的就把娇妻娶回来了。 陆柠按照秦攸的说法，面带微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她上辈子上的那些课程当中也有礼仪课，这方面绝对挑不出任何毛病。 秦攸本来话就少，偶尔接一两句，太过分的就当做没听见，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但饶是这样，十几桌酒敬下来，秦攸的眼神都有些发飘了。陆柠扶着他回到主桌坐下，有人送上来解酒茶。喝完之后歇一口气，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两人免不了又要去送一下。 这样一天忙下来，陆柠别的不说，穿高跟鞋的脚都被磨红了。 站在门口送走宾客时，脸上带着明显的疲倦。秦攸不着痕迹的扶住她，低声道，“坚持一会儿。” 陆柠点点头，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一个款款走来的身影，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警惕和戒备。秦攸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就见一位人气明星正款款走来。但出乎陆柠预料，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只朝两人礼貌微笑，然后就走过去了。 这个人是秦攸的绯闻对象之一，在之前她看的那个排名贴里，排到了第三位，算是很有竞争力。二恶秦攸对此的解释是，“方小姐是公司旗下品牌的代言人，一起吃过几次饭。” 陆柠微笑以对。 大概是冤家路窄，那位方小姐出现之后，排名第一第二的两位也陆续出现了——能够出席婚礼的只有这三位。不过这两个就没那么客气了，她们不像方小姐身份尴尬，不敢来找茬，一个本身就是女强人，手底下有一家电视台和两家媒体，本人则是一位走秀出身的模特。至今在时尚界仍旧很有地位。她叫唐安娜。 另一位是富二代，父亲是商业大鳄，家里据说还有其他背景，十分神秘。本人的性格更是骄纵得毫不掩饰。她叫康成慧。 两个人几乎是结伴出现的，走到秦攸身边打招呼时，几乎将陆柠视若无物，尽情的显示对秦攸的亲近。 一个说，“秦总，我们最近有一个新的开发案，也许你会感兴趣。改天有空联系。” 另一个撒娇，“秦攸哥你好久没去看我爸爸啦！过两天我的生日聚会，就在家里办，你可一定要来啊，不然人家会伤心的！” 很好，很有勇气。 陆柠在一旁悠闲得过分，甚至还用手遮着嘴打了个呵欠。她之前就没怎么睡好，今天又累，现在只觉得站着都能睡着。再听着这没营养的对话，实在是催眠。 秦攸几乎是立刻就推开了两人，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不舒服吗？” 陆柠摇摇头，“没关系，你陪她们说说话，我在旁边坐一会儿。”然后自然的走到旁边的休息区坐了下去。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陆柠要十分努力控制自己，才能挺直脊背，拒绝整个人倒进沙发里的诱惑。 但想当然，被打断的话题不可能再继续。秦攸将剩下的人都送走，然后才走过来，“还能坚持吗？” 来的时候被抱上楼的陆柠秒懂了他的意思，连忙站起来，“我自己走。” 秦攸脸上露出一丝很淡的遗憾。 最后留下来的都是秦攸的朋友，大家一起走。不过到了楼下，秦雅却上了邹牧的车，然后光明正大的打趣，“邹牧哥说带我出去玩，今晚就不回来了。祝你们新婚愉快！” 坐在前面的司机升起了挡板，车厢里就只有两个人，再加上秦雅留下的这句话，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但陆柠努力冷着脸。 虽然刚才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但天知道她在意得要命。知道自己有无数情敌，和情敌活生生出现在面前，还一次来了三个，还主动跟秦攸套近乎……这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说她以前只是单纯的不舒服，现在就上升到心头窝火了。 但是陆柠还没有拿定主意要用什么态度去对待秦攸。在这件事里他不无辜，但又的确没做错什么。对他发火，自己很没有立场。 陆柠有点后悔。 早知道当时收到秦雅的短信，看到帖子的时候就应该拿出来问，总好过现在自己憋得内伤，但秦攸却毫不知情吧？ 正想着，秦攸蹭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陆柠甩开。 再握住。甩开，再握住。 很好。陆柠觉得要比耐心的话，她是必定会输的。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一直没有赢过。秦攸好像总是能够撑得住，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是一张冷脸，让人看不出他的态度。 她没有继续甩开秦攸的手。但车厢里那种暧昧的气氛，显然不知不觉间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下车时秦攸“唔”了一声，做出醉酒头痛站不稳的姿势。陆柠看了一眼司机，对方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她只好跟上去把人扶住。 但上楼进了房间，她立刻就松开了手。 转头看到房间的布置，又生不起气来。这是一间很典型的婚房，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字。窗帘是深红色的天鹅绒，穿上铺的是大红色的床单被套，被套上的花样甚至还是鸳鸯戏水——真不知道秦攸从哪里找来的。床头的落地灯也是古色古香的模样，外壳是红木，做得十分精致。 只要长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难为秦攸竟然能布置出来，陆柠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转身去洗手间里卸妆，就被秦攸给拉住了。 陆柠转头，倒在床上的秦攸眼神清明，哪有什么喝醉酒的模样？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秦攸慢慢坐起身，开口，“你在生气。” 他的语气很确定。 陆柠立刻反驳，“没有。” “骗人。”秦攸低声说，“我感觉到了。” 陆柠本来想说“你感觉错了”，但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就变成了，“我生气了又怎么样？” “为什么？”秦攸问。 陆柠沉默。 她觉得自己生气的内容，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要她自己对着秦攸说出来，那是绝无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意在秦攸面前承认，承认自己如此的在意这件事，在意到为此心情不好了那么长时间。 秦攸对自己的影响力已经如斯。 “陆柠。”秦攸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好像放慢了，带着一种凛然和郑重其事。陆柠没听过他这种语气，但并不妨碍她一瞬间挺直了脊背，就差高声答到了。 秦攸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犹豫要说什么，半晌才问，“你讨厌我吗？” 讨厌他？不，从来不。她也许爱过恨过怨过怒过……唯独没有讨厌过他。 “我能感觉到。”秦攸加重了语气，“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在排斥我。但是我不愿意放弃，我不能……”他握着陆柠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因为如果没有你，我觉得这里是空的。” “你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并且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够放弃的那个部分。所以我明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仍旧强求你跟我在一起。在你妈妈出事，我请求你嫁给我的时候，甚至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他将陆柠的手转移到唇边，一点一点的亲吻她的指尖，带着几分沉醉意味继续道，“今天你终于嫁给我了，我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我一定要做点什么，不然我的心会被巨大的喜悦撑爆。我以为我终于拥有了全世界。” “可是……”他抬起头来看着陆柠，“也许我错了。” “我并没有……”陆柠的声音十分干涩，“没有讨厌你。” “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秦攸认真的凝视着她。 这一瞬间陆柠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拒绝他。她默默的翻出手机，打开那个被自己收藏了，时不时拿出来咬牙切齿一番的帖子，给秦攸看。 秦攸毕竟是个聪明人，只扫了一眼标题，就几乎想明白了。 他的眉眼陡然生动起来，快速的扫完了内容之后，便将手机丢开，“这些都只是捕风捉影。” “我知道。” 秦攸愕然。 陆柠难得的坦诚，“但我就是不高兴。” 不高兴……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着。哪怕知道别人只能看看，只能想想，碰一下都不成。但她就是连看也不给看，想也不给想！ 26.前世【番外慎买】 车开到花店门口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给整条街铺上了温暖的色彩，秋天的风却微微有些凉。 张继娟正坐在门口择菜。看见秦攸，就笑着招呼，“小秦，来了。” “阿姨。”秦攸打了个招呼，“陆柠在里面？” “嗯。”张继娟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看着不大好，这几天都没什么兴致。” 秦攸沉默了片刻。因为他也说不上来陆柠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很可悲，他跟陆柠在一起整整五年时间，但直到今天，他也仍旧不知道陆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同床异梦，不过如此。 张继娟就叹了一口气，“小秦啊……” 每次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秦攸都会觉得脖子像是被什么人提了一下，下意识的挺直了背。 “阿姨，您说。” “我们陆柠，性子像她爸爸，脾气倔。拧劲儿上来了，谁说什么都没有用。”张继娟说，“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在一起了，就得好好过日子。你说是不是？” “是，您说得对。”秦攸点头。 张继娟又说，“对陆柠，不能太急。你得一点一点的慢慢来，顺着她的劲儿，这样她才会按照你的意思走。两个人在一起在，总要互相包容。阿姨也知道难为你了……” “您别这样说。”秦攸低声道，“我很羡慕陆柠有您这样一位妈妈。” “不行咯……”张继娟轻轻摇了摇头。 秦攸心下一涩。他知道自从手术后，张继娟的身体一直不好，最近这一年来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命运并没有垂顾这个温柔的、慈爱的长辈。她看上去一天比一天糟糕。 秦攸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不敢去想。 “小秦，我们陆柠以后就交给你了。她但凡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你……多担待。”张继娟说着，不等秦攸说话，就拍了拍他的手，“进去吧，她就在里头。你爱吃的那个泡菜，我新做了一坛子，你带回去。” 秦攸只好推门进屋。 虽然傍晚时分外面仍旧霞光满天，可屋里的光线却已经暗淡了许多。陆柠也没有开灯，静静的坐在暗影之中。她近来总是这样，安静得有时让人难以察觉到她的存在。 秦攸心知这样有问题，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解决。 听到脚步声，陆柠转过头，看见是他，便站起身。她的身侧放着一个双肩包，那就是她所有的行头了。 有时候秦攸觉得，陆柠就像是个随时准备离开的旅客。她不肯投入任何精力和热情，仿佛一直在冷眼旁观，于是自然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都无法撼动得了她。 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幸好秦攸要集中注意力开车，才不显得这样的相处过于难堪。 但他心中却始终徘徊着一个问题——他和陆柠，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跟陆柠的第一次见面，秦攸至今都还能记得。当时陆柠穿着白衬衣配短裙，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像是一枚音符化身落入人间。 他第一次强烈的产生了想要认识一个人的冲动。哪怕这个人，跟他的圈子格格不入。 他给了陆柠一张名片，然后由那一天起就一直在等待她的电话。然后他等到了。 陆柠是来求他的。 那一瞬间内心的酸涩无法描述，秦攸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你要什么？”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想过陆柠会拿些什么来回报自己。——或者说，他是没有想过所谓回报的。他想对陆柠好，仅此而已。 但当他在医院陪伴着陆柠，当她一次一次因为医生的病危通知哭倒在自己怀里时，秦攸的心态变了。 他想要这个人，想得要命。 连他自己都唾弃自己在那样的时候，还能生出这种龌龊的心思。 也不晓得是不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被陆柠知道了。在张继娟出院的那一天，她满足了秦攸的愿望，没有留在家里照顾刚刚出院的母亲，而是主动上了他的车。 其实直到那时候，秦攸还并不确切的肯定将会发生什么。但心中必定是有所期待的。 所以当一切真的到来时，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陆柠成了他的女人，住在他的房子里，两个人朝夕共处，同床共枕。 然而秦攸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他总觉得这种关系里，似乎少了些什么，又似乎多出了些什么。 这种不确定让他不安，但陆柠的表现如常，他又会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陆柠表示要回去看望母亲，可能会在那里住几天陪伴对方，秦攸提出同行被断然拒绝时，他才隐约有些明白了。等到他去接陆柠时，见到张继娟脸上惊讶的表情，秦攸才终于明白那多了或是少了的东西是什么：陆柠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包括她最亲近的母亲。 她拒绝跟他一起出门，平时除了关上房门，也不愿意在公共场合同他更多的亲密。 在她眼中，他们的关系像是见不得人。 发现这一点时秦攸一片空白，险些在张继娟面前露陷。但也许是因为危机时刻刺激了他的大脑，他立刻就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他对张继娟说，自己在追求陆柠，只是还没成功。 那算是追求吗？又算是成功了吗？秦攸不知道。 他也不懂得要怎么打破跟陆柠之间这种生疏的关系。一开始他想着，也许只是因为相处得少，时间长了就好了。可随着时间推移，陆柠反而越发沉默，到最后甚至都不愿意跟自己说话了。 慌张的秦攸选择了错误的方法，他开始逼迫陆柠。从逼迫她跟自己一起出门，到逼迫她接受自己随时随地的亲近，每次看到陆柠一脸惊慌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心底好像藏着一座火山，随时会被她引爆。 结果火山并没有爆发，陆柠却变成了一座冰山。 因为某一天他在客厅里胡闹的时候，秦雅就这么闯进了门，然后看到了一切。任何遮掩都没有用，秦雅眼中的质疑和轻蔑，陆柠波澜不惊 的表情都让秦攸心慌不已。 也许就是由那一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还未开始融洽的时候就冰冻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碎裂融化，最终面目全非。 回忆起来他才发现，原来在这么漫长的几年当中，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属于快乐的记忆。究竟为什么还要坚持着在一起，连秦攸自己都不明白。这关系要怎么收场，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秦攸深吸了一口气。他又想起张继娟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对陆柠，不能急，要一点一点慢慢来。 不能急。 也许他就是太过急切，所以从第一步就走错了，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最终走到现在，无法回头，似乎也不能继续。 秦攸忍不住转头看了陆柠一眼，她靠在座位上，目光无神的盯着窗外，始终不肯转过头来看自己一眼。是否对这段关系，她早已经厌倦，所以始终不愿意正视他，更不愿意多给一分期望？ 这么多年过来，他始终都在陆柠身边，就连张继娟也默认了他这个“女婿”的存在，说出“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好好过日子”这样的话。 好像只有陆柠没有变，始终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潮水一般的疲惫从心底涌上来，一个恍惚，秦攸没有注意到前面的红灯，就这么开着车冲了出去。 尖锐的喇叭声忽然想起来，陆柠突然扑过来抓住了方向盘。 她其实并不会开车，只是下意识的将方向盘往秦攸那边转，似乎是想要避开撞过来的那辆车。 秦攸也猛然回过神来。他飞快的从陆柠手中夺过方向盘，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转，两个人拧着劲儿的瞬间，对方的车已经险险擦过他们，停了下来。虽然最后免不了还是蹭了一下，但不过车子需要送修罢了。 陆柠陡然松懈下来，靠回座位上，眼底还残留着未消散的疯狂，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吼，“你不要命了吗！” “你才是不要命了。”秦攸的手还在发抖。 方才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和陆柠的选择看似相反，但其实是一样的。都只是想让自己坐的这一面承受撞击，作为缓冲来保护坐在另一边的人。 片刻之后，秦攸再也受不了这种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沉默。解开方向盘扑过去吻住了陆柠，一边吻一边凶狠的质问，“陆柠，你的心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啊？！” 为什么我永远都不能够打动你，永远都不能够接近你？！ 即使在最最亲密的时候，彼此之间似乎也隔着遥远的距离，再这样下去，秦攸觉得自己会疯掉的。 不，也许他已经疯了。 凶狠的吻被敲车窗的声音打断，对面那位倒霉被连累蹭了车的车主皱着眉站在窗外，“靠！这么开车难怪会出车祸呢！” 秦攸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车来人往的大街上。 他侧过身将陆柠的脸挡住，开口解决这一出乌龙事故，“对不起。这次的事是我全责。” 等到打发了交警和那位车主，秦攸才觉得心里头那种憋闷和躁动缓和了许多。他重新坐回驾驶室，扣好安全带，打算把车开回家。然而陆柠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脸色很苍白，抓在他胳膊上的手指也十分用力，秀美圆润的指甲绷成了粉白色，陆柠一脸惊恐的看着秦攸，另一只手捂住心口，“我妈，我妈……” 除了这两个字，她说不出别的话来。 但这并不妨碍秦攸领会她的意思。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调转车头，往花店的方向开去。 陆柠甚至没等他停稳车，就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拍了两下门无人应声之后，她抖着手掏出了钥匙。只是越是心慌就越是对不准锁孔，试了好几次的陆柠险些崩溃。 秦攸从后面伸出手，帮她将要是插了进去，然后扭开了门锁。 “妈？”陆柠站在门口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声，什么都没有。她顿了一下，才飞快的冲了进去。 张继娟的房间没有开灯，但借着窗外影影绰绰的光线，还是能够看到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陆柠扑过去试了一下呼吸，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秦攸站在门口，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似乎还不能够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虽然有妈，但跟没有也没什么分别。所以一直就非常羡慕陆柠，私心里也将张继娟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来看待。 他想起之前张继娟跟他说：“小秦，我们陆柠以后就交给你了。她但凡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你……多担待。” 那竟然就是她最后的嘱托了。 秦攸又抬头去看陆柠。她已经从哭喊中冷静了下来，表情一片茫然的坐在地上。但秦攸忽然心下一慌，只觉得她此刻的装填比痛苦呐喊的时候更加糟糕。 最后一缕晚霞终于从天边消逝，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彻底消失，屋子里陷入黑暗，也将陆柠隐没在其中。 秦攸本打算上前安慰她的脚步一顿，再也迈不动步，只觉心头大恸。 他突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和陆柠之间，如今隔着的，是生与死。 他将要永远的失去陆柠了。 27.亲密 秦攸觉得脑子有些眩晕。 陆柠说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懂了，里面蕴含的意味，他也听出来了。 但他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所求的，就这么轻易的来到了面前。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求证，“你刚才的意思是，你很介意吗？介意这些捕风捉影的绯闻，介意我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你本来可以避免的。”陆柠如是说。等于承认了秦攸的话。 说上辈子秦攸把她藏得密密实实，其实也并不确切。因为两个人不止一次同时出行，被人拍到并非难事。可是她一次都没有被曝光过。这自然不是记者和媒体有良知，而是因为秦攸动用关系把新闻压下来了。 所以他本来也可以不让这些绯闻出现的。 陆柠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自己的介意，也并非是空穴来风。于是勉强恢复了一点底气。 秦攸有点冤，然而声音仍旧是温柔的，甚至带上了几分欢喜的笑意，“如果早知道会遇到你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出现。”顿了顿，他又补充，“这也算是一种宣传方式吧。这样能够带动商业上的合作更加有效率。这是公关部给出的意见。” 新出炉的秦太太决定，改天有时间一定要莅临汉远集团公关部，“指导指导”。 甩锅成功的秦总立刻恢复了活力，他的双手缠上了陆柠腰间，“我好开心，陆柠，小柠，阿柠，柠柠……” 陆柠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了。 她拍了一下秦攸的手，命令道，“去洗澡，一身的酒味。” 秦攸立刻高声应道，“是！”然后斗志满满的爬起来洗澡去了。 陆柠：“……”总觉得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开启了什么奇怪的机关。 只花了十几分钟时间就将自己洗白白的秦总在浴室里折腾了一会儿，才带着满脸笑意从里面晃出来，对陆柠说，“我洗好了。还给你放好了洗澡水。”顿了顿，十分郑重的补上称呼，“老婆。” 陆柠觉得他蠢得有些不忍直视。 但……老婆就老婆吧，总比花式用自己的名字玩文字游戏要好得多。 况且这个称呼，她自己真的就一点都不喜欢吗？ 她故作镇定的站起身，对秦攸点头，“那我先去洗澡了。”等走到洗手间门口，才转回头来，补上了称呼，“老公。” 然后眼疾手快的关门上锁，正好将嗷呜一声扑过来的秦攸给关在了门外。 因为是两个人以后要住的卧室，所以洗手间的门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半透明的玻璃之类。虽然是玻璃门，但关上门之后绝对什么都看不见。而且秦攸给陆柠在浴缸里放了水，就连哗哗水声都听不到了。 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水花溅在地上的声音。 即便是这样，秦总也能够毫无障碍的在这一片安静之中自如的脑补，然后脑子缺氧、手脚发软的走回了床上。 陆柠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见秦攸神色恍惚的靠在床头。听见她的脚步声，看过来的眼神灼然发亮，然后动作利落的跳下床，接过陆柠手里的帕子，把她推到床上坐下，然后替她擦头发。 等擦到半干时，陆柠已经半靠在秦攸怀里，昏昏欲睡了。直到对方温热的胸膛从后面贴上来，她才陡然惊醒。 “几点了？”她打了个呵欠，眼神迷蒙的问。 秦攸的嗓音干哑，“快九点了。” 手里的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掉了，他的双臂圈在陆柠腰间，从身后几乎将她整个人给笼罩住。这是一种让人安心，但同时也能带来压迫感的姿势。 一个湿热的吻落在陆柠脖颈间。 “先别睡。”秦攸说，“我们还有件事没有做完。” 剖白了自己的心事，跟陆柠之间最后的阻碍似乎也消失了，这还是他们的新婚之夜，秦攸想不心猿意马都难。哪怕自己很累，也知道陆柠很累，他还是不愿意就此放过。 陆柠很显然也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身体在微微僵硬之后，很快便柔和了下来。 对秦攸来说这一切都是第一次，但对她来说，却不是了。事实上这才是陆柠更加熟悉的节奏，同床共枕，肌肤相亲。抛却那些精神和心灵上的纠结和苦闷，在这方面他们还算合拍，陆柠对秦攸身体的了解，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她就闭上了眼睛。 秦攸的吻一开始是温柔的，像是蒙蒙细雨，落在她身上。然后他将陆柠的身体转过来，和她接吻。 相较而言，秦攸的动作青涩而粗糙，显然此前并没有任何经验。——这可能是有经验的人才能分辨出来的东西吧？像是从前的她，只顾着自己紧张慌乱，别的什么都体会不出来。 而且他有些过分的紧张，也许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而美梦成真的难度远远超过上辈子，所以他的表现比那时还不如。明明小心翼翼，却还是不知轻重。 大概事先学习过一些功课，所以他的动作都是按照流程来做，只是那真的是个流程，不等陆柠的身体被安抚好，他就急切的想要进入了。 陆柠原本都打算随他去了，见秦攸这样莽撞，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拦住。 这时候两人已经倒在了床上，被推开的秦攸没有继续冒进，而是继续胡乱的亲吻她。但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凶狠的啃咬，陆柠甚至察觉到了丝丝痛意。 于是她慢慢明白了，除此之外，他似乎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真好……这是一个纯粹的，还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过的秦攸。他们之间没有横在中间的过往，避不开的阻碍，和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出口、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出现的感情。 一切都是崭新的。 陆柠握住了秦攸撑在枕边的手，慢慢的跟他手心相贴，最后十指相扣。她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轻声道，“慢一点。先……先让我的身体兴奋起来，不然会受伤。” 这种教导秦攸的感觉很新鲜。 因为上辈子，虽然两人都没有经验，但陆柠却表现得比秦攸糟糕多了。她浑身紧绷，让秦攸根本无法入手，最后只能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抚，那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放轻松……不然你会受伤。” 秦攸本来浑身紧绷，但被陆柠提醒之后，不得不让自己重新放松下来，耐心的开始前戏。只是这对于他来说，其实与酷刑无意，等陆柠的身体终于彻底准备好时，他已经浑身都是汗水了。两人紧贴在一起，陆柠也被他弄得一身的汗水。 对此秦攸很满意，就像雄性动物终于在自己的领地打上了标记。警告和威慑所有想要靠近的敌人。 而他的猎物乖巧的躺在他身下，微微偏头，露出修长脆弱的脖颈，就像是将自己全然献祭给他。秦攸只觉得鼠蹊一跳，浑身都像是要爆炸开来一般，几乎就这么昏了头的进入。幸好最后时刻神思清明下来，努力的忍耐着，伸手从床头的柜子里取了套子。 察觉到他的动作睁开眼的陆柠，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秦攸似乎也很不自在，飞快的戴上，然后伸手遮住了陆柠的眼睛，“你还要去上学。”他说。 所以现在还不能够怀孕。 他总是这样……这样事无巨细的体贴，让她无处可逃。 陆柠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遮去眼底的酸涩泪意。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而是在秦攸的带领下，沉浮起落，将两个人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难以彻底分开。 …… 睁开眼时看到秦攸的脸，陆柠有片刻的恍惚，几乎要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与秦攸同床共枕的日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重生了，然后……跟秦攸结婚了。 陆柠试着动了动身体，疼痛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严重，只是秦攸的双臂将她禁锢着，根本无法挣脱。 她感觉有些不习惯。因为上辈子秦攸对她几乎没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事实上陆柠起床时，他早就已经起身，说不定都出门了。两个人虽然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平时却还是那样的生疏客气，甚至刻意保持距离。 她挣扎的动作惊醒了秦攸，他睁开眼睛，下意识的给了陆柠一个吻，“老婆，早。” 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柠，等她回一个早安吻。 陆柠微微犹豫，便抬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一夜好眠之后，秦攸下巴上露出了一点点胡茬，扎在唇上有种刺痒的感觉。陆柠的吻一触即收，那种触感却仿佛一直留在了唇上，让她十分不自在。 “身体怎么样，难受吗？”秦攸又问。 陆柠索性闭上了眼睛。即便是有过许多这样的经验，她却从没有面对过这般令人窘迫的问题，只好装作没听见。 28.甜蜜 秦攸只好轻手轻脚的起床，重新将被子给她掖好，“再睡一会儿，我下去看看早餐。” 陆柠当然不可能再睡。一会儿秦雅可能就要回来了，如果那时候她才起床，未免也太尴尬。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某些事情心照不宣。但表面上的掩饰还是需要的。 所以秦攸一走，她就跟着起来了。 打开衣柜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没有搬过来，然而拉开门，里面却是满满当当一柜子衣服。全部都是新款，全部都是她的号码，从内衣到鞋袜一应俱全。 陆柠不由有些脸红。想到秦攸替自己准备这些东西的画面，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最后她挑了一套能遮住脖子的衣服。 虽然还没照过镜子，但是按照昨晚惨烈的情况来看，陆柠举得未雨绸缪还是很有必要的。 梳洗完毕，下楼的时候陆柠才发现，走动的步子太大了，某个不能描写的地方就会很不好受。她只能扶着扶手，一步一步的往下挪。结果挪了一半，就看到了站在厨房里的秦攸。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厨房没有关死的门，秦攸正站在灶台前，一手举着锅铲，脸色严肃的盯着炉子上的锅，像是在研究功课什么巨大的难题。 陆柠往下走了两步，秦攸的身影就被墙面挡住了。她犹豫了一下，又倒了回来，就站在那里，靠在扶手上看他。 秦攸刚刚说“下来看看早餐”，她可没有想到，是他自己动手做。 看得出来秦攸的动作非常的生疏，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简直看得陆柠好笑。她记得自己看过一次秦攸这样的表情。 当时他要去谈一个攸关公司发展的大合同，合作对象是国外的大企业，如果能够成功，汉远就能在国际上打出自己的名声了。秦攸为此准备了很久，临去谈合同的那天，他的脸色十分严肃，连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还破天荒坐下来跟自己看了一会儿电视。 所以现在看到秦攸用这种表情来对付一锅粥，陆柠在觉得好笑之余，又不免生出几分感动。 过了一会儿，秦攸尝了尝锅里的粥，然后关了火，转身准备找东西把锅端下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陆柠。 当时他僵硬的脸色，知道坐在餐桌前，陆柠想起来仍旧觉得有趣。 “厨师有事请假。”秦攸走出来扶着陆柠下楼梯，顺便干巴巴的解释。 陆柠不置可否。厨师请假了，清洁阿姨也请假了，外面负责管理花园的园丁估计也请假了。反正整个屋子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真巧。 秦攸让她在餐桌前坐下，自己去取做好的早饭。 米粥大概是放多了水，汤水清亮得能照出人影。鸡蛋一面煎得略糊，估计是火候过了。平心而论，秦攸他一个生手能够做到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至少没有糟糕到难以入口，或者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甚至鸡蛋里放的盐也是不多不少刚好合适。 在搭配上之前从张继娟那里拿来的小咸菜，这顿早餐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家的气息。至少陆柠吃得很满足。 吃过饭，她本来打算帮忙收拾碗筷，却被秦攸拦住。自己动作飞快，三两下就将所有碗碟全部拿在了手里。 陆柠直到这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便起身跟在秦攸身后，往厨房走去。秦攸的样子，不像是怕自己累着，更像是怕自己进厨房。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玄机？ 总不可能是他订好了外卖拿出来做个样子，毕竟外卖如果做成这个模样，恐怕那家饭店早就倒闭了。 不过进了厨房，陆柠就明白了。 刚才隔得远没看出来，这厨房简直被秦攸弄得像战场，到处都沾满了乱七八糟的污渍。炉子上还残留了许多米汤，想必他煮粥的时候没有及时搅动，所以涨出来了。除此之外，垃圾桶里更是充满了一块一块黑色的可疑物体。陆柠有理由相信，那是他之间煎失败的鸡蛋。 原来自己看到的已经是练习许多次之后的成果了。陆柠恍然大悟。 这时候秦攸才注意到她跟上来了，胡乱将手里的东西丢在水槽里，转身就要把她往外推，“你先出去，我来打扫。” 陆柠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到最后秦攸自己不自在了，松开手后退一步，有些无辜又无措的样子，“我……第一次做饭。以后肯定会进步的。” 陆柠忽然鼻尖一酸。 她想起来了，上辈子秦攸好像也这么干过。 某天她一起床，就发现厨房像是发生过爆炸，从地板到墙面再到天花板，没有一处干净完好的。就更不必说那些桌面台面和厨房用具了。 秦攸当时正面无表情的坐在客厅里，陆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他，自己动手打扫。 也不知道他究竟试验的是什么东西，总之那些污渍最后根本没能彻底清理掉，于是秦攸索性在某天让人过来将厨房整个拆掉，重新装修。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现在想来，大概秦攸当时也只是想做一顿饭，结果发生了这种事，后来才索性放弃了吧？ 陆柠一直觉得自己在那段关系里看不到出口和方向，更不必说未来。 但原来他曾经那么的努力过。 “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强忍着泪意，轻声夸奖道。 秦攸的脸上的表情立刻生动起来。虽然看上去还是原来的样子，但眉眼更加柔和，嘴角也不是抿着的，看上去就显得很放松心情很好。 他再次将陆柠往外面推，“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别累着了。我收拾好了就过来陪你。” “这两天都是你来做饭吗？”陆柠问。 秦攸咳嗽了一声，“煮粥应该没问题了，炒菜恐怕——” “如果你诚心请教的话，我可以教你。”陆柠低声道。 秦攸立刻眼睛一亮，“我有十二分的诚意。” “我没看到。” 秦攸索性一转身，把人压在了墙上，禁锢在双壁之间，低下头亲她。 一吻毕，他低声问，“老婆，这样的诚意够了吗？” 陆柠有些脸红。 她毕竟还不那么习惯这样的亲昵，尤其是言语上，她根本不是秦攸一合之敌。 其实秦攸自己心里未尝没有不好意思，但身为丈夫，脸皮本来就应该厚一点，而在发现陆柠更加害羞之后，他反而变得自在多了。 把陆柠重新送到楼上，他才回去收拾厨房。 陆柠原本很担心他究竟知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或者会不会打破几个碗碟。但想想还是没有去管。能让高高在上的秦总体验一下厨房的工作，这一点损失毕竟是值得的。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太甜了。 秦攸十来分钟后就重新回来了，陆柠虽然很好奇他的成果，但也没有问。直到两个人相携下去准备午饭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秦攸的“解决办法”，就是简单粗暴将所有看上去很难清理的东西全部丢掉了。 果然是他的风格。 但是……“你好像把所有的炒锅全部丢掉了，要用什么来做菜？” 秦攸大窘，连忙掏出手机，“我打电话让人送……” 陆柠握住了他拨电话的手，抽走了他的手机，“不用那么麻烦，小区门口不就有个大型商超吗？我们自己去买吧。” 虽然在这里住了很久，但秦攸的确是一次都没有进过这家超市。平时需要的东西，只要交代给家里的阿姨，自然就会有人准备好送来。工作后则有专门的助理处理这些事情，秦攸钱包里有数十张各种卡，但现金还要特意准备才会有。 所以逛超市，对他来说是个新鲜的体验。尤其还是陪自家媳妇儿一起逛。 陆柠则和他完全相反，应该从没来过这里的她，反而对这家超市的商品摆放位置了如指掌，走在前面带路。 大型超市里人很多，他们两个人挤在其中，变得丝毫不起眼。秦攸默然的跟在陆柠身后，看她认真的挑选家里会用到的东西，在两个秦攸完全看不出不同的品牌之间比较，然后确定下其中一个。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酵。秦攸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浸泡在蜜汁里，甜得简直有些缓不过起来。 他再次确定了自己跟陆柠说过的那句话：没有了她，自己的心会变成空的。 而有了陆柠在，秦攸忽然觉得周围的万家灯火，红尘之气，都变得如此的温柔甜蜜，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 在茫茫人海中，竟然遇到了一个你。 陆柠已经走远，秦攸还兀自停留在原地。他看见自己心爱的人走了几步，转过头来问，“怎么不跟上来？” 心口一热，秦攸快步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了陆柠的手，另一只手则推着装满了东西的购物车。 此刻，这两只手上的东西加起来，就是全世界。 29.蜜月 回家后两人将买回来的厨具拆开摆好，又将蔬菜全部塞进冰箱，然后才开始准备今天的午饭。 厨房虽然很宽敞，但是两个人挤在里面，空间似乎也忽然逼仄了许多。秦攸动手，陆柠站在旁边指挥，先是洗米下锅，然后一顿洗洗切切，将所有的食材都处理好、配料也准备好，最后才到最关键的步骤：炒菜。 有陆柠在旁边指挥若定，秦攸也超常发挥，虽然期间有两次手忙脚乱差点儿放错东西，但也算得上顺利。最重要的是第一次出锅的菜，看上去卖相虽然不大好，但味道却是不错的。 最后看着自己整治出来的四菜一汤，秦攸心中也充满了自豪感。 “秦先生的表现怎么样？”他转头问陆柠。 “我给你打82分。”陆柠开了个玩笑。 从来不刷微博，上网必然是开电话会议或是查阅邮箱或资料的秦总有点懵。虽然82分虽然看上去不低，至少也是个优良，但是距离一百分毕竟还有很大的距离。 他深吸一口气，坚信这是老婆为了鼓励自己继续进步，所以才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这样自我安慰一通之后，秦总的心气顺了。 饭也刚好跳闸，于是两个忙了一上午饥肠辘辘的人便坐下来填饱肚子。 吃完了饭，秦攸跟陆柠商量，“今天先回去看看咱妈，明天我们再出发，可以吗？” “出发？”陆柠十分惊讶。 秦攸这才想起，为了给陆柠一个惊喜，他一直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但是这会儿郑重其事的说出来，似乎更加奇怪，于是只好含糊道，“出去旅行。” 好在陆柠立刻就明白了，原来是蜜月旅行。 不过有更加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去哪里，去多久？” “我只能腾出来一周的时间。”秦攸说，“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你应该安排好了吧？” 秦攸对此坚决不承认，“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反正临时安排也来得及。” 陆柠对出国还是觉得很陌生，况且一周的时间，不管去哪里似乎都是走马观花。她略微犹豫了了一下，最后挑了个国内的地方，“我想去西藏。” “西藏？”秦攸有些惊讶，但就在陆柠说出这两个字的瞬间，他心中似乎也对那个传说中的朝圣地充满了迫切的期待。 下午两个人去了花店。张继娟的气色看上去仍旧很好，陆柠放下了心。中途张继娟趁着秦攸没注意，把她拉到旁边，“小柠，妈不管你和秦攸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知道吗？妈现在没别的想法，只盼着你好好的。” “我知道了。”陆柠看着张继娟的神色，多少明白了，她或许早就已经猜到自己跟秦攸之间曾经有过的交易。只不过这一年来秦攸的表现，打消了她的担忧罢了。 她又忍不住想起上辈子，那时情况比如今糟糕得多，张继娟真的不知道她跟秦攸是什么关系吗？不，她应该是知道的。但或许是因为一切都已经既成事实，所以她从来没有提过。 难怪她始终不开心。也许在她的心里一直在责怪自己拖累了陆柠，才让她选了那样一条路。陆柠越是过得不好，她就越是难以放心。 可怜那时候陆柠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现在想想，自己每次回家都毫无生气的样子，当妈的会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那时候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跟秦攸相处的呢？ “妈你放心吧。”最后她忍住满心酸涩，“秦攸对我很好，我心里……也很喜欢他。我们会好好过的。你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还想着你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呢。” 她难得的在张继娟面前露出依赖的表情，引得张继娟也伤感起来，“好，妈长命百岁！” 知道他们第二天要出门旅游，张继娟留他们吃了晚饭，就把人打发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收拾行李出发。因为时间只有七天，所以最后选定的目的地是纳木错湖，在拉萨中转，也可以去看看布达拉宫。 在陆柠眼里，西藏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跟其他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它好像走在另外的时空之中，与平时所生活的世界相对独立，又紧密相连。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到了拉萨之后，随处可见穿着奇特的藏民，其中大部分人手中持着造型独特而美丽的经筒。 陆柠和秦攸问过之后，才知道这是在转经筒。这是一种非常虔诚的礼佛活动，在西藏非常的普遍。拉萨城里有三条转经路，小转是绕着大昭寺主殿，用手顺时针拨动长廊上的转经筒，同时念诵六字真言。一旦进入这种氛围之后，便会立刻被这种肃穆庄严神圣的感觉包裹住。 据说转经筒可以许愿求佛，成功了的人也会再回来转，以此还愿。 “我想去转经筒。”秦攸说。 陆柠并不惊讶，但还是问，“为什么？” “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在佛前许过这样的愿，想要与你长相厮守。于愿已足，当然应该还愿。”秦攸认真的说。 这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当然也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和理论支持，但他就是这么想的。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促使着他，非要这么做不可。 于是两个人抛弃了原本的目的地布达拉宫，去了大昭寺。 转经朝佛并不限制次数，但还愿据说最好是转满一定的圈数。这条路看似不长，但真的转起来却十分考验人的耐力。陆柠一开始还能跟上秦攸，渐渐的就累得迈不动步了。 秦攸只好把人先送去休息，然后自己再回来接着转。他的神态非常认真，一边念着“唵嘛呢叭咪吽”，一边用手拨动经筒。他前后左右都是人，站在其中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特别。虔诚而温柔。 秦攸究竟转了多少圈，陆柠不知道。她休息的时候看到旁边站着一个喇嘛，从始至终都笔直的站在大太阳下面，一动不动，就像是伫立在那里的雕塑。 西藏的阳光比别处的更热烈，白晃晃的一片照在地面上。 陆柠的注意力被他彻底吸引住，总觉得这似乎也是十分具有佛性的一种行为。可惜她修为太浅，目力不深，看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秦攸来接她的时候看上去十分狼狈，整个人浑身大汗，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疲惫。然而见到陆柠时，他的心却忽然宁静了下来。 也许……秦攸想，上辈子自己真的在佛前许过这样的心愿，祈求佛祖许自己与陆柠一个来世吧？现在愿望满足，也已经还愿，那一颗飘飘忽忽无法着落的心，仿佛就安定下来了。 两人牵着手回到旅馆休息。陆柠有一点轻微的高原反应，但这一夜，她躺在秦攸的怀里，却睡得格外的安然。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原本就很轻微的症状似乎都消失了。 从拉萨乘车前往纳木错，会经过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那根拉山口。秦攸本来一直担心陆柠的身体撑不住，这时候才稍微放心。车子会在那根拉山口暂停休息，游客也可以下车参观，从山口处眺望整个纳木错。 秦攸本来不想下车，但陆柠坚持要去看看。这里的风非常大，下了车秦攸就将陆柠紧紧揽在怀里，仿佛生怕她就这么被风吹走似的。站在山口遥望，美丽的圣湖纳木错就像是一块碧蓝色的宝镜镶嵌在天际。 陆柠倏然生出一种自己也是站在天上，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头脑都跟着微微晕眩了起来。好在有秦攸撑着。 两人没有停留太久，一来山口风大，温度太低，即便提前做过保暖也依旧很难承受。二来虽然他们都不恐高，但是站在那个角度，还是充满了不安全感。以至于终于回到车上时，两人不约而同的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听着对方略略加快的心跳，才缓缓安下心。 整个纳木错湖泊非常大，西藏人称之为“腾格里海”。湖中有五座小岛，大部分人都会在岛上过夜，欣赏壮丽的日出日落。秦攸和陆柠自然也不例外，跟在游客的队伍里一起行动。 这个季节是旅游旺季，纳木错湖附近的游人非常多，因为订不到房间，所以大家都是自己准备帐篷。 他们去的是著名的扎西多半岛。岛上风光秀丽，有许多的岩洞和石峰石柱，巧夺天工。除此之外，还有扎西多寺，晨钟暮鼓，庄严神圣。这边也有转经筒。据说大转是转整个纳木错湖，用时大概需要十天左右。 秦攸听说要耗费那么多时间，并且必须提前准备好饮水干粮之类的补给之后，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 陆柠疑心他转经筒转上瘾了。幸好秦攸怎么看都不像是打算投入佛祖怀抱的样子，否则陆柠还真是不能放心。 30.坦诚 纳木错地区的生活环境实际上并不好，没有自来水，许多东西都没有，不管是衣食住行都非常简谱甚至可以说得上艰苦，但陆柠还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能够让人心静的地方。 风光秀丽的地方本来就能让人心情愉快，何况纳木错和西藏所有地方一样，宗教氛围浓厚，佛教又是一种心平气和的教派，游览一番，便让人觉得整个心里似乎都受到了洗涤，尘埃不染。 陆柠之所以喜欢，最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在这里，她可以抛却所有的杂念，跟秦攸像是两个普通人一样，日出日落，同行同宿，剥离掉外在的一切因素，只关注彼此。 只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陆柠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对秦攸是有感情的，但这感情太过复杂，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其中究竟包涵了些什么成分，而褪去了那些东西，所谓的感情又能够剩下多少。 直到今天，在这个远离凡尘俗世，不必理会任何人和事，只有她和秦攸两个人独处的地方，她才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心。秦攸早已经在上面留下了深刻而明确的印痕，永远无法消除。 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最纯粹最本真的吸引，跟任何外物都没有关系。 即便是上辈子，她也始终都是爱着秦攸的，否则有一千一万种方法玉石俱焚，为什么不用？ 只是那份感情掺杂了太多东西也太沉重了。所以重生之后，她下意识的只想逃开，只想躲避。 如果不是秦攸步步紧逼，也许两个人这一生真的不会再有交集。那本来是重生时的陆柠迫切期待的，但现在的陆柠想到这种可能时，竟只感觉到了无尽的心慌。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能够接受那种可能了。 她接受了跟秦攸相爱，接受了嫁给秦攸成为他的妻子，于是不能够再接受其他的可能。 她竟然是这么的爱着他。 有人说旅游是拉近男女之间感情的最好时机。陆柠不得不承认，这话是有道理的。在刚刚出发的时候，她跟秦攸相处起来，其实还是有些无措和别扭，始终无法像秦攸那样，迅速的完成身份的转变，自如的进入新角色。 但是在旅行中，两个人好像一点一点靠近，最后再也没有任何空隙。她坦然接受自己“秦攸的妻子”这个角色，并且对此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们在晨光中，夕阳里，美丽的天海之间拥抱，亲吻，确认彼此是对方最亲密的人。 要离开纳木错的前一天，陆柠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不舍。 她不知道离开了这里，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她跟秦攸还能不能如这一周的时间一样，坦诚的相处，没有任何隔阂。 秦攸发现了她的这种情绪，二话不说拉着人出了门。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不过是胡思乱想，索性出去走走。因为要去的地方都去得差不多了，所以两人只在岛上逛了逛。走着走着，秦攸忽然拉着她的手跑了起来。 陆柠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一直往前跑。直到快要呼吸不过来，两人才终于停下来。 这里毕竟是高原，过于剧烈的运动会让人缺氧，引发高原反应。但是在这种环境中奔跑，又实在是一种令人畅快的体验，好像胸腔都被挤压着，将里头积存的某些情绪都释放了出来，然后整个人就都轻松了下来。 只是对秦攸竟然做出这种事，陆柠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秦攸拉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算谈心。 “陆柠，你知道吗，其实从小大大，我身上的压力都很大。”他抓着陆柠的手，一根一根的把玩她的手指，慢慢的道，“我很早就知道，父亲不争气，汉远将来是要我来继承的。爷爷很喜欢我，不停夸赞我，我心里当然很高兴很自豪，但压力却越来越大了。我很怕，怕自己没有爷爷期望的那样好。” 可他是爷爷心中完美的继承人，无论如何还是必须要表现得比任何人优秀优秀，不能露出丝毫忐忑来。 “有一天我跟人打了一架。然后忽然发现，压在心里的那种感觉消失了许多。第二天我又可以如常的去扮演那个优秀的自己了。” 那个跟他打架的人，是赵承钧，后来他们两个人不打不相识，成为了朋友。而后又认识了邹牧和楚唐，最后才在学校里结识向斌，成为关系密切的朋友。 那之后秦攸有了很多种方法来减压，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这种从身体上带来释放的感觉。所以他喜欢的，都是些旁人难以理解的极限运动：攀岩，骑马，登山等等……尽可能的不依靠任何工具和设备，让自己的身体达到极限，然后就能获得新生。 陆柠听得睁大了眼睛。她从不知道，原来秦攸还有这样狂放的一面。上辈子秦攸在她面前，一直保持克制和理智，从没有流露出这方面的东西。或者可以换一种方式，在当时，给他压力的人变成了陆柠，于是就像当初瞒着爷爷减压一样，也瞒着陆柠去减压，不让她发现任何端倪。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秦爷爷的培养非常成功。秦攸长成了现在的模样。沉着冷静，言辞简练而富有行动力。但与此同时，在他身体里有隐藏着另外的一面。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爷爷，我会变成什么样，但毕竟我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秦攸认真的看着陆柠，“我知道自己有许多缺点，不善于表达，也不懂得任何甜言蜜语，不知道该如何令你更加开心……可是陆柠，我有一颗爱你的真心，我期待着跟你生活在一起。哪怕我们之间会遇到很多困难和磨难，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放弃。” “有时候我很怕……你理智得不像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女孩子。我总觉得对于我，对于感情，你都看得十分透彻，并且能够理智的对待。我很怕让你失望，你就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我不……”陆柠想要开口辩解，她没有那么理智，如果她真的能够转身就走，也不至于会两辈子都跟同一个人纠缠到一起了。 但秦攸按住了她的唇，“先别说，陆柠。让我说完。我知道自己并不完美。如果有什么事我做得不对，做得不好，你都可以说出来，让我改。我愿意为了你变得更好，陆柠，你能不能……多给我一些耐心。” 这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语气里似乎带上了几分温柔的祈求。 陆柠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秦攸也会将自己放在这样卑微的位置上去爱一个人。原来他也会不自信，原来他也会害怕，只是凭着一腔倔强，就像是小时候完成爷爷的期待一样，始终坚持着，希望终于有一天也能成为她陆柠眼中完美的丈夫。 “这些话我本来不敢说，但是我怕我不说，你就会离开我。” 是谁说他不会说情话的呢？ 这些话分明每一个字都落在了自己心上。陆柠忽然觉得心头发堵，她忍着心口翻滚的情绪，急促的道，“你低估你自己了，秦攸……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根本不需要这么担心。” 秦攸脸上立刻迸发出无尽的狂喜之色，他甚至一个用力，将陆柠整个给抱了起来，“真的吗？陆柠你不是在哄我？” 陆柠猝不及防，本来还有些害怕，但看他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转了一会儿，秦攸才小心的将她放下来，然后虚虚的伸出胳膊笼住，“陆柠，我是在做梦吗？” 陆柠帮忙掐了他一把。 秦攸的嘴角咧开，脸上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灿烂的笑容。但大概是对这个表情比较生疏，所以看上去有些僵硬奇怪。但陆柠知道，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秦攸傻乎乎的笑着，将她紧紧抱住，语无伦次，“谢谢你，陆柠，谢谢……我好高兴，好喜欢你……”同时在陆柠脸上胡乱的亲吻。 陆柠觉得他像是某种撒娇的大型犬类。但自己似乎也被他感染，嘴角怎么都合不拢，最后索性自暴自弃的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傻子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周围偶尔有人路过，都会奇怪的看一眼，但两人视而不见。 等到高兴够了，两人才手牵手的往回走。半路上遇到了一对拍摄婚纱照的情侣，陆柠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秦攸忍不住道，“老婆，你想拍吗？我们也可以请人来拍。” 当初拍摄婚纱照的时候只在市里选了地方，想来十分失策。 陆柠被他吓了一跳，“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秦攸兴致勃勃，“只需要联络拍摄公司过来就可以了。” “可我们明天就走了。而且上次拍完，我第二天休息了一整天。”陆柠说，“还是算了。” 秦攸哦了一声，但离开时还不着痕迹的回头去看，显然对于没能说动陆柠，十分遗憾。 31.痴情 但回到旅馆之后，他就迅速的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旅行途中因为白天游玩太耗费体力，所以秦攸始终没有碰过陆柠。憋了那么长时间，加上今天跟陆柠心意相通，虽然没有听到陆柠说喜欢自己，但也算是确定了彼此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秦攸便不打算忍耐下去了。 于是他变成了陆柠的背后灵小跟班，不管她做什么都跟在后面。陆柠收拾行李，他就一直跟前跟后，始终粘着她。吃饭的时候还非要跟她挤同一边的位置。甚至陆柠上个洗手间，他都想跟进去。 “这是干什么呢？”陆柠扶着洗手间的门框把人挡在外面，“我上洗手间你也要来帮忙吗？” 秦攸于是耳根发红的后退了一步，让她关门。但自己也没有离开，仍旧在门口守着。 这里的房子没有专门的洗手间，所以厕所是公共的，秦攸觉得自己守在这里，也可以保证媳妇儿的安全，十分正确。于是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 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打量一下他背后的建筑，实在是秦攸的造型太有型有范儿了，大家都觉得没准是在做什么活动。等发现后面是公厕时，所有人的表情都“……”这样。 等收拾好一切，到了休息的时间，秦攸更是迫不及待的把人往怀里搂。 但陆柠很快坚决的推开了他。 并不是她不想怎样，实在是纳木错虽然看着像是人间天堂，也的确远离凡俗，于是很多基础设施都跟不上。厕所是公共的就不提了，也没有洗澡的地方。陆柠这几天只能用水随便擦擦身子，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提不起兴致跟秦攸发生点儿什么浪漫的事。 万一衣服脱了发现身上有脏东西，那已经不能用扫兴两个字来概括了。 但这种理由她也说不出口，只能道，“我已经很累了。明天去拉萨再说，好吗？” 秦攸只好不情不愿的把人抱紧。但好在陆柠已经给出了具体的时间地点：明天，拉萨！秦攸立刻开动脑筋，来的时候他们本来要去布达拉宫的，结果后来没去成，就直接来了纳木错。或许回去的时候，可以再在拉萨滞留一天，去看看嘛布达拉宫？ 那是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所居住的地方，这两位也是历史上被歌颂的夫妇。十分应景。 虽然之前预算的时间已经过了，但秦攸摸出手机，给向斌发了一条短信，要求他继续坚守岗位，自己会推迟一天回去。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但你真的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很失望。”向斌回复他，然后追问，“确定只有一天？” 然而秦攸并不能够确定。如果是他来选，当然是希望跟陆柠独处的时间越长越好。回去之后就要开始忙工作上的事，陆柠那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到时候便不能如现在这样亲密相处了。 他和陆柠的感情才有了一点点进展，怎么可能舍得？ 不过秦攸也知道，继续这么腻在一起，对两人感情升温或许很有用，但对两个人关系稳定，作用却并不大。 决定一段关系的，始终是周围的环境和其他因素，感情当然也很重要，但并不是唯一的原因。他和陆柠已经结婚了，他希望两个人能够在方方面面都达成默契和配合，这样才能够长久。 久久没有收到消息的向斌发来已经惊恐的表情，“不要告诉我你还要继续在外面玩。” “后天就回去。”秦攸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陆柠快开学了。” 所以因为你老婆要开学了你才回来，否则你可能会继续在外面浪，而我这个苦逼的副总裁根本就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是吗？！ 向斌的回复简单粗暴：“我要涨工资！” “你已经是公司股东了。为了自己的公司努力工作是分内之事。”秦总裁冷酷的回复。 向斌：他说的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陆柠听到秦攸按手机的声音，忍不住抬头问，“在做什么？” “向斌的骚扰短信。”秦攸一本正经的说。然后将手机丢在了一边。 躺着也中枪的向斌哭晕在厕所。 “有一件事……”陆柠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秦攸答应得很干脆，“只要我能做到的。” 陆柠说，“录取通知书上说，要求所有的学生统一入住学校的宿舍。我查了一下校园论坛和贴吧，据说大一都是统一住宿，大二的时候才能申请搬出来。” “所以……？”秦总有了十分不妙的预感。 “并且宿舍管理员阿姨会每天晚上查寝，不在宿舍会被记名。” 所以，陆柠要去住校了。 秦总不高兴了，“难道连回家住也不允许吗？” 陆柠不说话。 “老婆，我们才结婚不到一个月。”秦攸指出事实，难道这就要开始两地分居了吗？夫妻默契都还没培养出来，让他怎么能放心？ 陆柠也指出客观条件，“但这是学校的要求。” “对了，”她想了想，又补充，“八月份要进行一整个月的军训，封闭式。据说会到军队驻地去训练。” 所以连周末可以回家的福利都要取消掉吗？秦攸快抓狂了。“你们那是什么学校？回头我联系一下你们校长……”考虑过夫妻分居的影响吗？ “不可以。”陆柠严正拒绝，“我上学的事，你不能干涉。” 虽然早就有了这样的预感，但秦总还是觉得十分失落，“可是我们结婚了，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利用身份向校长施压不可以。”陆柠毫不犹豫的道，“但你可以每周接送我。这是底线。”她说得很快，显然早就考虑好了。 秦攸还真担心陆柠连送都不让他送，毕竟她很明显并不希望两人的关系暴露在人前。秦攸理解她想要安静度过校园生活的想法，所以只好妥协，“我平时也可以去看你。” 如果真的一星期只能见一次，他真的会疯。 “我没课的时候。”陆柠同意。 于是两人就这件事达成了共识。而秦总抱着老婆，更睡不着了。现在已经七月底了，要不了几天时间，陆柠就要去参加那个见鬼的军训，到时候会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 自从认识陆柠以来，他们还从没有分开过。即便之前陆柠上学，秦攸也每天接送她。分开一周就已经让他难以接受了，何况是一整个月。 舍不得啊，秦总默默的想。 然后他开始默默的亲陆柠的头发，脖子，最后亲到脸上，直到双唇相接。 陆柠本来要拒绝。但两个人刚刚才进行过一场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讨价还价的谈话，她心里对秦攸有些愧疚——说到底，她是为了自己的学业，要求秦攸妥协。 如果不是秦攸，换了任何一个人来，恐怕都不会那么干脆的答应吧？唯一提的条件，还是希望能去学校看自己。 于是最后她也只是乖乖的闭着眼睛给他亲。好在每天都有刷牙洗脸，只要不继续往下，拥抱亲吻陆柠心中还是能够接受的。 秦攸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吓到她一般。 陆柠的唇柔软而冰凉，让他爱不释口，使劲的亲了又亲，然后才伸出舌头去叩她的齿关。 陆柠的牙齿也生得非常漂亮，齿如编贝这个词语就是用来形容她，一口闪亮的白牙，大小一致形状漂亮，看上去就令人赏心悦目。 这会儿秦攸则是用自己的舌尖，细细的描摹每一颗牙齿的形状，而且乐此不疲。 陆柠最后败给了他，无奈的松开牙齿，让他进来。 “柠檬味的。”秦攸含糊的轻笑了一声。陆柠刚刚刷过牙，口腔里是十分清爽的薄荷柠檬的味道。他的舌头横扫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寸地方，然后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薄荷柠檬味的了。 陆柠被他一笑，忍不住有些恼，轻轻的咬了一口他的舌头。 并不痛，反而麻麻的，痒痒的。秦攸有些按捺不住，用力把人往自己怀里按，然后找到她的舌尖，舔吻吮吸，力气越来越大，就像是要借由这个动作，将她整个人都给吞下去。 陆柠有点害怕，连忙伸手拍他的背。 秦攸又狠狠亲了两口，然后才松开了她，但他并没有退开，而是就跟她鼻尖抵着鼻尖，大口大口的喘气。 呼吸里果然都是薄荷柠檬的味道。 “陆柠，陆柠……老婆……”秦攸小声的呼唤着她，身体完全按捺不住的燥热起来。他握着她的手探向自己紧绷的地方，“老婆，我想你……” “今天不行。”陆柠的声音也有些哑，呼吸急促。 但她牢记着自己的底线，不行不行不行……拼命给自己洗脑，最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秦攸含糊的咕哝了一声，轻轻的咬了咬她的鼻尖，然后叹了一口气，把人抱紧，“睡吧。” 32.旖旎 这一夜秦攸几乎没有睡，浑身就像是要爆炸一样，只好使劲的抱这陆柠，期望能借此稍微缓解一下心头的躁动。 陆柠也睡得不怎么好，因为秦攸抱得太紧了，所以她总是梦见自己被一只巨大的熊搂在怀里，动弹不得。而且还有个不能描写的东西硬硬的戳着自己，弄得她浑身都不对劲。 于是天还没彻底亮，她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对上了秦攸几乎是闪着绿光的眸子。 两个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秦攸一拉陆柠，“老婆，睡不着了吗？那起来吧，咱们赶最早的一班车去拉萨。” “好。”陆柠也实在不想这么躺下去，总觉得气氛古古怪怪的。于是两人起床洗漱，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带着行李去赶车了。 到拉萨的时候早上都还没有过去。秦攸提前订了宾馆，所以两人下了车便直奔那里。陆柠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花掉的时间几乎是平时的两倍还多。等她洗完了出来，发现秦攸也早就已经洗好了，正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他在想什么，陆柠几乎是立刻就懂了。 她的脚步忽然胆怯起来。 陆柠站在原地问，“你在哪里洗的澡？” “我重新开了一间房。”秦攸说。反正秦总财大气粗，为了节约时间，再开个房不奇怪。而且他发现，原来宾馆还有钟点房这么体贴的服务，只需要支付几个小时的房费就可以了。 见陆柠始终不往前走，秦攸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老婆，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干什么？”陆柠戒备的问。 “有礼物给你。”秦攸说，“你不过来看看吗？” 他一边说，一边果然转身打开了放在旁边的包，拿出了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 陆柠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他要送自己东西，总不可能远远的站着看吧？那也太没有礼貌了。而且，她也很好奇，秦攸到底买了什么礼物，又是什么时候买的？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甜了。 陆柠才刚刚走到床边，秦攸就将手里的盒子一扔，然后双臂一伸把人给抱了过来，转身压在床上。 四目相对，陆柠原本还想问问礼物究竟是什么，却忽然忘记了语言，就这么怔怔的看着秦攸。 直到他的吻雨点一般的落下来，同时一只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温热的掌心盖在眼皮上，带来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触。陆柠忍不住眨了眨眼，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在秦攸的掌心轻轻一蹭，他的声音忽然暗哑了许多，“闭上眼睛。” 陆柠就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秦攸这才松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吻她。 一个火辣辣的热吻，直吻得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秦攸才松开了陆柠。眼神却仍旧停留在她脸上，带着几分痴迷，注视着她。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陆柠忽然睁开了眼睛。 “老婆……”秦攸的声音有些抖，“可以吗？” 陆柠重新闭上了眼睛。这是一个暗示意味非常强烈的动作，秦攸欣喜若狂，立刻扑了上去。 大概是喜悦得太过，所以他先是在陆柠怀里胡乱的拱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抱着她开始亲，就像是一只傻兮兮的大型犬，一边亲还一边笑，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下。 最后陆柠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又不是狗舔什么舔！” “老婆……”秦攸脸上的笑这才慢慢收了起来，紧盯着她看。 他的神色实在是太认真，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陆柠忽然觉得心口一梗。以前她不懂，秦攸这么看着她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但现在，她有些明白了。 “傻瓜。”她伸手拍了拍秦攸的头。 于是他又重新高兴起来了。 他要的不过是这样简单而已。陆柠摸了摸他带着笑容的脸，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抬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秦攸立刻像是偷到了糖一样，笑了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现在他的笑脸已经相当熟悉，绝不会有从前那种生硬的感觉了。他捧着陆柠的脸，认真的从额头一直亲到下巴，最后才含住她的唇，一点一点的品尝。 双手下滑，将人扣进怀里的同时，也挑起了她的衣裳下摆。 “嗯……”陆柠双手抓住秦攸的衣领，身体一颤，动作略大了一些，将他衬衫的扣子都给崩开了。 秦攸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老婆别急。” 陆柠只好泄愤一般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以作报复。 结果被咬的人非但不觉得痛，反而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十分勾人的声音，陆柠的脸便倏然一红。 接下来秦攸总算不再作怪，于是两人双双进入状态。在这方面两个人的确十分契合，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只能听到激烈的喘息和碰撞声了。 大概是远离熟悉的地方，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两人越发亲密，陆柠也不再像最初那样拘束被动，渐渐开始主动回应秦攸的亲吻和抚摸，弄得秦攸更加激动。 到最后她甚至一个翻身坐在了秦攸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一瞬间的她美呆了，秦攸看得眼神发直，没等陆柠发表什么讲话，就猛然把人掀翻，几乎用尽全身力气那样的横冲直撞。 一场激烈的战斗结束时，陆柠只觉得自己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她躺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疲惫的闭着眼睛，平复过于剧烈的心跳。 秦攸从身后靠过来，伸手抱住她，“老婆，洗个澡清理一下再睡。” 陆柠不动不言。 秦攸只好把人抱到浴室去清理。期间差点流鼻血若干次，用手吃豆腐若干次，等到最后清理完毕，他觉得自己好像又经历了一场比之前还难熬的战争。 陆柠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懒得动弹，半梦半醒的被秦攸翻来翻去的摆弄。或许是才刚有了最亲密的接触，连羞涩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 等到秦攸将一身干爽的她重新放到床上，陆柠几乎是立刻便沉入了黑甜乡中，睡了个昏天黑地。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 她整个人还是被秦攸抱在怀里。陆柠现在已经熟悉了，以前还会觉得拘束得慌睡不好，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她在秦攸怀里转了个圈，正对着他。 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轮廓。 陆柠在他的下巴上磨了磨牙。这是秦攸整张脸上她最喜欢的地方，他的骄傲，谨慎，矜持……好像都能从这里看得到。她忽然理解秦攸之前大口大口的亲吻，几乎要把自己吞下去一样的急切了。 因为这一刻，她也觉得自己牙根发痒，很想将他一口一口的吃掉，然后再重新组合出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秦攸。 秦攸秦攸……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秦攸动了动身体，然后他有些迷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性感，“怎么了……？” “我想喝水。”陆柠说。的确是有些口干舌燥的。 “唔。”秦攸转了转身，闭着眼睛从床头柜上摸到了杯子，然后凑到她嘴边，等陆柠喝完了，他将杯子重新放好，然后把人一搂，又没有声息了。 陆柠疑心他可能根本没有醒，这些行为动作全凭本能。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认知让她非常高兴，心软得一塌糊涂。她伸手搂住他劲瘦有力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梦里她跟秦攸在美丽的圣湖纳木错旁边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来了。每一个都认识她，他们穿着藏民的服饰，手里持着转经筒，大声叫着她的名字，祝她和秦攸白头偕老，恩爱幸福。 蓝天白云，金黄色的阳光照耀着人间。 然后是一阵急速的跳跃，不知道什么时候宾客们便都离开了，偌大个圣湖边，只有秦攸跟她两个人。 陆柠一开始看不清秦攸的脸，她只知道那是秦攸。他一直在叫他的名字。然后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找自己。她抬起手，打算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可是喉咙里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柠非常着急，想要朝秦攸走过去，然而婚纱的下摆十分繁复，将她整个人禁锢在原地。 她看到秦攸一次又一次的从自己身边不远处跑过，申请从一开始的从容变成了焦急，打理好的头发变得凌乱，笔挺的西装也弄出了很多褶皱，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他还在一遍一遍的跑。 而她就这么看着。过了好久她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于是开口喊，“秦攸，我在这里！” 秦攸转过头，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他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朝自己跑了过来。 陆柠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一艘船上。就在秦攸快要跑过来的时候，船却忽然开动了，眼看着距离岸边越来越远，她一着急，便纵身跳了下去。原以为会噗通一声掉进水里，实际上却只掉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秦攸接住了她。 两个人在及腰深的河水里相视一笑，然后激烈的拥吻，抚摸对方，不顾一切。 眼看画面就要进入限制级画面，陆柠却忽然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33.合适 眼前没有限制级画面，但有一个裸着上身的美男。 美男朝她咧嘴一笑，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老婆，起来了。我们要去赶飞机。” 语气轻快，表情愉悦。 一边说一边飞快的套上了衬衫，然后一颗一颗将纽扣系上，然后伸手过来，打算抱她起床。 陆柠眨了眨眼，埋在被子里问，“几点了？” “八点。”秦攸连人带被子一起捞了起来，还将一边准备好的衣服拿过来，真的打算给她穿衣服。陆柠连忙把衣服拿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你转过去。” 两人对视片刻，秦攸投降的转过身，嘴里还说，“其实都看过了。” 陆柠穿好衣服，去洗漱之后，两人牵着手去楼下吃早餐。期间秦攸不知道怎么想的，看到旁边一对大概是大学生的情侣在互相喂饭，也想跟陆柠来一发，结果被残酷镇压。 一次旅游下来，两个人的相处自然亲近了许多。这一点张继娟的感触更深。结婚前两人虽然看得出来都在意对方，但相处的时候反而淡淡的，就像是故意撇清关系。就算之前来回门的时候，两个人看起来也很别扭，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眼神，动作，不经意间的默契……不管哪一样都说明了，他们现在的确正像是一对夫妻一样相处。 张继娟本来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她本来有些担心两个人都不太会说话，很多事情闷着会变得越来越糟糕。所以之前曾经含糊的提醒过秦攸一次，却没想到效果竟然会这么显著。 她在的时候还好些。陆柠坐在自己身边，秦攸就只好单独坐另一边，即便频繁的对视，但新婚夫妻都是这样，张继娟倒还没觉得什么。等到她去厨房里准备晚饭，秦攸就立刻凑到女儿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张继娟微微一愣。 她好久没有看到女儿笑得这么轻松了。 好像就是从那年她满了十八岁，忽然决定要休学去打工赚钱。两人为此爆发了一场十分剧烈的争吵，后来她没有拗过女儿，到底还是让她休学了。从那时候起，陆柠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主动承担起了这个家庭，笑容却渐渐变少。 正晃神呢，就被秦攸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转头朝厨房这边看了一眼，看没看清不知道，然后回过头就搂着陆柠亲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把人给放开。也不算放开，仍旧把人抱在怀里，两人头碰着头说话。 小夫妻这亲密的样子，让张继娟都忍不住有些脸红，感觉自己出现在他们之间，就像是那什么……电灯泡。 心不在焉的关注着两人的互动，直到锅里散发出了糊味张继娟才如梦初醒，连忙关了火，收敛心思准备饭菜，不再去关注客厅里的事。 于是等到饭桌上，陆柠提起让她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的时候，张继娟十分坚决的拒绝了。 “这个花店是你爸爸留下的，妈都已经习惯守着店了，去了你们那里，反而没事情做。”她说。 秦攸立刻道，“妈这你不用担心，我们家也有个小花园，到时候就交给你打理，想种什么……”话没说完就被陆柠掐了一把，只好乖乖闭嘴。 虽然陆柠特意选了个张继娟看不到的角度，但看秦攸呲牙咧嘴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张继娟满心的无奈，“真的不去了。你们平时有空过来看看就行，我一个人也是好好的。你们两个自己过日子就行了。” 其实怎么会好呢？从丈夫去世之后，她一直跟女儿相依为命，现在突然变成一个人，这一个多星期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恍惚着好像就过了一天。 事实上如果不是看到小夫妻两个黏黏糊糊的样子，怕自己去打扰了他们，张继娟说不准就松口了。 不能跟着去照顾女儿，她实在是不放心。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更好。她住在这里，陆柠就还有退路，还有“娘家”，如果跟他们住在一起，陆柠一旦受了委屈，说不准为了自己，反而就忍了。就算想暂时避出去，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这怎么行呢？ 打定了主意，任由他们怎么劝，张继娟就都不肯松口。最后只好约定每个周末陆柠从学校回来，就到这里来吃饭。 结果回家之后，发现秦雅行礼都已经收拾好了，就等他们回来告别了。 “你这是干什么？”秦攸吓了一跳。 秦雅耸肩，“回美国啊。” “你不是说在这边定居？”秦攸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跟你说，嫂子知道的。”秦雅说，“我就是等你们回来打个招呼，走啦！” “等等，我开车送你。”秦攸说。 秦雅摆摆手，“邹牧哥说过来送我的。” 秦攸和陆柠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开口：“你觉不觉得……”/“她跟邹牧好像走得太近了。” 然后两人又同时转头往窗外看去，邹牧的敞篷跑车停在门口，他下车接过秦雅手里的行李箱，然后替她打开了车门。两人应该是说了几句话，秦雅脸上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 不知不觉之间，她跟邹牧的关系竟然已经这么亲近了。秦攸有些懊恼，因为如果不是自己拜托邹牧照顾她的话，根本不会这样。但如果重来一次，他大概也还会这么选。 因为在这段时间里，他跟陆柠的关系，也亲近了很多。 不过心里到底还是酸酸的。 陆柠则开始考虑其这两人的关系。上辈子秦雅并没有这么早回来，从时间上推断，应该是在自己的学业结束之后，才突然袭击跑回来的。 大概多少有点给秦攸惊喜的意思，所以并没有提前通知。结果一回来面对的就是那么尴尬的场面，她甚至没有在家里住，直接搬出去住了酒店。从秦攸给她打电话的结果来看，兄妹两人的沟通很失败。 一段时间的拉锯战之后，两人各退一步，秦攸在外面买了一套房子给她住，同时让她进入汉远工作，这件事才算是彻底了结。 但自那之后兄妹间的关系就总不那么好，自然秦雅跟秦攸的朋友们，接触也不多。 还是后来他们的母亲回了一趟中国，跟秦攸和秦雅都闹得十分不愉快，借着那个机会，陆柠才发现了秦雅真正的处境和性格，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惹人厌，只不过想得到亲人更多的关注，偏偏用错了办法罢了。 那时陆柠跟秦攸的关系已经陷入瓶颈，形成了一种非常微妙又岌岌可危的平衡。陆柠满心疲惫，不愿意再在两人的关系上花费心思。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她索性就做了一回好人好事，帮助兄妹两个和好。 可惜刚取得一点成效，就发生了许多猝不及防的事，陆柠没有再去关注，也不知最后结果如何。 她隐约记得，秦雅似乎交过两个男朋友，但都并不长久，直到陆柠重生回来，也依旧是一个人。虽然是在美国长大，接受那边的教育，但因为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秦雅需要的并不是那种飞蛾扑火热烈奔放的浪漫爱情，反而细水长流更适合她。 邹牧正好就是这样一个细水长流的人。他性情坚毅温和，有自己的坚持又能妥协，年长秦雅可以多照顾她，最重要的是事业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目标，可以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家庭之中。 陆柠越想越觉得邹牧其实很适合秦雅，能给她无限包容，最终融化她心里的坚冰，填补因为亲人缺失而来来的不安全感。 等她思量完了，转身打算跟秦攸说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你好像不太高兴？”陆柠问。 秦攸皱着眉，“邹牧的年纪太大了。” “咳咳咳……”陆柠用力咳嗽了几声，嘴边的笑意几乎遮掩不住。在说这种话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好吗？ 秦攸比陆柠足足大了近十岁，邹牧不过比秦雅大六岁而已。 见她这个反应，秦攸也很快意识到自己这番话说得非常不妥，连忙尴尬的转移话题，“我是说……总之不合适。” “我觉得挺合适的。”陆柠说。 见秦攸要反驳，她抬了抬手，“先听我说。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双方到底有没有心，还要再看。你去问问邹牧的意思，秦雅那边我来问。如果只是误会当然好，如果两情相悦，难道你要拆散他们吗？” 秦攸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妥协了。 合适不合适，并不能够决定两个人能否在一起。就像他和陆柠，如果认真算起来，他们合适吗？ 所以他也没有资格挑剔别人。 不过到底还是心情不爽。于是秦攸就带着这种不爽的心情去找邹牧的麻烦去了。 34.财产 进入八月，陆柠便开始准备去学校报到了。 说是准备，其实除了收拾一点随身衣物和用具之外，就没有别的了。毕竟她每个周末都可以回来，缺什么到时候再准备也可以。再不济也可以在学校买新的。 提到要花钱的问题，秦攸终于找到机会，将自己现在名下所拥有的财产，跟陆柠彻底的交代了一番。 汉远集团规模庞大，旗下涵盖了十几个子公司，所覆盖的行业更是十分惊人，作为一家成熟的上市公司，市值上百亿。而秦攸个人拥有汉远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除了他自己之外，父亲拥有百分之五的股份，秦雅也拥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加起来占了将近一半，是绝对的大股东。 庸俗的说，这些股份换算成钱，价值几十亿。 这还只是汉远集团，不包括他名下的房产，以及一家自负盈亏的基金会，秦攸每年的分红大部分都会交给基金会打理，用于投资各种新项目，有赚有赔，但总体来说盈利还算丰厚，规模也日益扩大。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不动产，比如他在欧洲某个小国，拥有一个完全私人的海岛。虽然直到现在秦攸一次也没有去过。除此之外国外还有一些房产，偶尔出差或是度假的时候会用到。 最后，爷爷还留给他数量庞大的一笔现金，以及这套老宅，和他老人家这些年来收藏的珍玩古董。 林林总总加起来，秦总裁的身家实际上并不比整个汉远集团的市值少多少。 当然，要维持这个庞大的财产体系，每年所需要支出的费用也是天价，不过这些都有成规在，并不需要额外费心。 向陆柠介绍完自己的财产组成之后，秦攸便将所有的证书合同全部都交给她来保管，自己拥有的卡，也全部开一张副卡，然后主卡交给陆柠，他自己使用副卡。 完全一副“工资上交媳妇儿，我每个月只拿零花钱”的架势。 “现在时间有些仓促，还来不及，以后这些都会慢慢转移到你的名下，交给你管，明天介绍我的私人理财顾问给你。”最后他说。 陆柠感觉自己有点儿心慌，这时候如果卷款潜逃，秦攸就真的会变成穷光蛋的。当然她不会卷款潜逃，但不知为何这个念头总是反复出现在脑海里。 “我不太懂这些……”她舔了舔唇，小声道。 秦攸伸手把人搂在怀里，“不懂没关系，就算全部赔光了也不要紧。有公司在，每年的分红我们都花不完。我只是希望给你找点事情做，让你对‘秦太太’这个身份，有个深入的认识和了解。以后出门跟人交际，底气就足了。” 最后这句话说得非常实在。 陆柠跟那些从小长在这种家庭里的女孩子不一样，秦攸并不希望她为钱能够解决的事情费心。把这些交给她，不光面对外人的时候底气足，就是在自己面前也一样。 不必战战兢兢反复顾虑，因为他的一切，也都是她的。可以随意使用和支配。就算换硬币回来扔着玩都没问题。 陆柠虽然没有跟圈子里的贵夫人们交际过，但上一世毕竟针对这些学过一点浅尝辄止的课程，所以知道秦攸的话是很有道理的。除此之外，服装配饰、化妆品之类，也是她从今天开始需要关心的。 她站出去，不光是代表自己，也代表了秦攸的脸面。最后，她犹豫道，“那我就学一学？” “想学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主。”秦攸说，“要是不知道该怎么选，就打电话给我，我们一起参详。如果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其实你不需要知道怎么投资，那是理财顾问的活儿，你只要能看得懂合同，大体知道要投资的产业形势如何就可以了。” 陆柠点头，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收拾好，厚厚的一摞压在手里。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好像自己手中的东西不是文件，而是一颗沉甸甸的心。 最后她只取了一张金卡，其他的推还给秦攸，“我用到的地方不多。” “这倒是。”秦攸想了想，转头打电话给助理，让对方送来了一大摞会员卡，涉及到市内各种各样的消费场所，养生会馆，酒店，私房菜，服装店，珠宝店以及其他的一些娱乐场所，简直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别人送的卡，去消费的时候只要出示卡，签个字就可以了，他们会按月份或是季度到我这边来结账。”秦攸将卡片塞给她，“跟同学和朋友们出去玩的时候可能会用到。” “那你自己呢？”陆柠有些好奇的问。 秦攸十分矜持的微笑，助理在旁边解释，“陆总，秦总只要刷脸就可以了。” “陆总”这个称呼是助理在路上自己琢磨出来的。叫陆小姐不合适，毕竟都结婚了，这么叫自家老板可能不会高兴。叫秦太太吧，又太正式太奇怪了。想来想去，陆总这个称呼就出现在了脑海里，这时候说出来丝毫不打磕儿，好像陆柠身上还真的挂着这么一个“总”似的。 陆柠闻言忍不住看了秦攸两眼。的确，他这样的大人物，又是报纸杂志的常客，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不会有谁不长眼的让他出示会员卡。“刷脸”这个概括，精辟到了极点。 见陆柠看着自己，秦攸道，“等以后他们见过你，你也可以刷脸了。”他秦攸的妻子，只要一路面，自然就会成为人人追捧的对象。 只不过暂时秦总还想把小妻子藏一段时间罢了。 之后两天秦攸又打电话让人过来给她量尺寸，定制衣服。虽然出去买也可以，但不如手工定制的精细舒服，老婆要离开家去学校，在秦攸看来，那根本就是去吃苦的，当然要将能考虑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陆柠本来想拒绝，但考虑到定制的服装并没有品牌和标签，不会显得像是炫耀，最后就同意了。总比秦攸带她去奢侈品牌的店里让她随便穿要好。 陆柠不喜欢戴首饰，于是秦攸打扮自家小妻子的念头只好在脑子里转一转，放弃了。不过到底还是送了她一条碎钻的手链。因为做工精巧，所以陆柠还是戴上了。 她明白秦攸的意思，去上学，当然不好戴着婚戒。那总要戴上一样他送的东西在身上，就像在自己的地盘上做标记似的。 等到这些事情都安排完了，开学日也就到了。秦攸亲自开车送陆柠去学校。 ——话说当年没结婚的时候他就接送过陆柠，那时候为了低调，他买了一辆不起眼的福特车，所以现在送陆柠去上学，开的也还是这一辆。说是低调，但也十分有限。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价值上百万的车，就可以称得上豪车了。 好在大学不比高中，这座城市也算得上二线大城市，在周边几个省份算得上出众。所以开车送孩子来上学的人其实并不少，秦攸的车在其中并不算特别显眼。 一路跟着提示办完了入学手续，拿到了宿舍号码和校园一卡通，然后有人领着他们去学生宿舍。 宿舍管理员把他们带到，分配了床单被褥水壶等生活用品就离开了。然后陆柠和秦攸才转身打量宿舍。 四人间，空间算得上宽敞，还有独立的洗手间和卫生间，晚上供应热水可以洗澡。这在大学宿舍里已经很不错了，但秦攸还是不满意。不过宿舍里已经有人了，他也没有抱怨，找到陆柠的名字，就去替她铺床。 想法是好的，奈何他的实践能力实在是糟糕透顶，铺床也就罢了，虽然皱皱巴巴，到底也铺好了。套被子的时候整个将被褥在被套里打了个结，怎么都抖不开。 宿舍里已经有一个女孩在了。不过现在大家都不熟悉，所以她只是坐在另一边看。这会儿见秦攸出丑，忍不住笑了。 陆柠有点不高兴。 秦攸在人前何曾路出过这么狼狈的样子？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可能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遭遇。 于是她朝秦攸招手，“行了，你下来吧，我自己来。” 天气太热，宿舍里又没有空调，秦攸忙得一脸汗，连忙从床上下来，让陆柠自己上去。结果三两下功夫，陆柠就将被子抖开了。 秦攸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有些失败。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也没有好意思卖蠢，板着脸的样子倒是颇能唬人。 收拾完已经到了中午，两人决定去食堂里体验一下伙食标准。陆柠这才转身问那个先到的女孩子，“你好，我叫陆柠。要一起去吃饭吗？” “我叫赵一。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女孩连忙拒绝。 这两人一看就是情侣，她才不去当电灯泡呢。 35.炽热 等陆柠好说歹说，送走了秦攸回来，宿舍里又来了一个女孩，床上贴的名字之前陆柠就看见了，叫李晓宁。 跟看上去中产家庭出生，才来了一天床上就摆满了玩具熊，一直对着电脑不知在玩什么的赵一比起来，李晓宁要更大方一些，穿着简朴，皮肤略黑，但看上去就很有精气神。她自我介绍是外省人，家在农村，然后翻出来不少山货请陆柠和赵一吃。 是个独立坚强的好姑娘。陆柠忍不住想起妈妈的话：读书改变命运。有时候，这句话的确是对的。 吃了东西之后三个人就熟悉了一些，各自交流了一下情况。然后赵一终于忍不住八卦，“陆柠，那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好有气势啊！当然你也很漂亮啦，高高瘦瘦的，皮肤这么白，羡慕死我了！” “算是吧。”陆柠说。 赵一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撇撇嘴，说，“你们要么是自己来的，要么是男朋友送来的，多好。我呢，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昨天就替我把东西全都送来了，今天又来参观了一遭儿。但没见到你们，我估计晚上还得来。” “晓宁你自己来的吗？”陆柠有些惊讶。 李晓宁爽朗一笑，“这时候地里正忙呢，我爸妈抽不出空。我就说我自己来得了。” “你爸妈也放心啊。”赵一一脸羡慕。 李晓宁笑了笑。不放心又怎么样？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道理即便是放到今天，也是一样的。 好在赵一可能娇气，但却不小气。相处起来应该不难。倒是那个现在还没到的室友，让陆柠好奇。她的名字像个男孩，叫齐军。 一直到晚上，赵一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来了之后，齐军才终于到了。冷着一张脸，看上去十分不好相处。跟她说话倒是也回答，但都是一两个字解决。十足的话题终结者。 上大学果然是件很有趣的事。 陆柠觉得，在几个室友中间，自己似乎也年轻了好几岁。 不过没有时间给她们联络感情，第二天就开始军训。他们是被军卡直接拉到军营里去的。发下了军训服装之后，由教官训话，然后解散安排宿舍换衣服。下午才会开始正式的训练。 晚上据说还要学习叠军被，到时候教官会到宿舍里来教她们。 她们的教官看上去也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脸色黝黑，面容严肃，不过眉眼倒是长得很精神，搭配上军人的阳刚气息，勉强算得上是个小帅哥。女学生大都不到二十岁，来到军营里一切都很新鲜，见到教官之后就忍不住聚在一起悄悄议论起来。 回宿舍换衣服的时候，就更是议论得毫不掩饰了。住处是一间大通间，摆上二十五张上下铺的床，能住五十个人。所以别人的议论声她们也能听到。 “旁边那个班的教官好白。” “但是咱们教官更精神，更有男子气概。” “也对。军人嘛……” 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反而在这议论中拉近了距离。 赵一也有些花痴，“教官看起来好帅啊！”然后立刻转向陆柠，“当然啦，没有你男朋友帅！不过气质完全不一样，没有可比性啦！” 齐军闻言皱了皱眉，然后默不作声的将自己的衣裳换好了。 军训服装没什么惊喜可言，痴肥宽大，除了军绿色外没有一点特点。穿上之后，即便西施王嫱再世，看上去跟其他人的差别也不大了。 但年轻就是美，即便毫无特色的衣服，大家也能穿出不同来。所以换了衣服，就开始嘻嘻哈哈的拍照。 结果没过多久，辅导员就过来收了所有人的东西。手机，零食，化妆品，还有些有的没的，全部都收走，然后派发统一的洗漱用品。交手机的时候赵一对着陆柠最新款的手机好一番口水，结果声音略大，周围的人看向陆柠的视线都复杂起来。 陆柠只好让自己尽量不要去在意了。她是来上学的，其实并不愿意出这种风头。 下午是正式的训练，一开始只是站军姿，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两个小时之后，好几个女孩直接中暑晕过去了。赵一抓紧时间，也跟着“晕”了。她跟陆柠站在一起，倒下来就是陆柠扶住了她，把人送到旁边的树荫下。 赵一抓紧机会提醒她，“你也赶紧晕吧，何必自找苦吃？” 陆柠只是微笑，她做事一向不做则已，做就要做到最好。 晚上教官来宿舍里教大家叠被子。有几个胆子大的女孩子明里暗里撩拨教官，而教官板着脸假装听不懂，但陆柠站在他后面，看得出他耳根都红了。 陆柠却并不厌烦。 也许这才是正常的青春吧？为一点点小事就激动，高兴或是生气，哭或是笑，荷尔蒙萌动，可能会不顾一切的陷入爱恋之中。 上辈子她的青春早早夭折，竟没有体会过多少这样的味道。这辈子重新再来，心却已经老了。但就这么感觉着别人的青春，心里似乎也充满了喜悦。 她很喜欢。 白天军训，晚上拉歌。陆柠好像也沉浸在了这样的气氛里。军队果然是个熔炉，能把所有材料丢进去，打造出一种独特的标准件来。 所以当赵一鼓动她出去唱一首歌时，陆柠没坚持住。 她唱的是一首中文填词的英国民谣《绿袖子》，曲调优美却哀伤，是陆柠学习钢琴时最早接触的旋律之一。她第一次遇到秦攸的时候，弹的就是这首曲子。 所以有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去想，也许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 陆柠的声音很好听，对旋律的把握更不必说。一首歌把风格粗狂的拉歌现场忽然变成了高大上的演唱会，接下来听别人唱，总觉得不尽兴。 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她唱这首歌的时候，秦攸曾经在两位绿军装的陪伴下出现过。不过远远的听她唱了一首歌，看到她下台时伸手跟朋友击掌之后，他就默默的离开了。 本来是担心她受不了军训的强度，但是现在看来，她适应良好。 秦攸有点骄傲，又有些失落。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费尽心思的藏着陆柠，却也终于藏不住了。 从这一天开始，陆柠成了班级里的“秘密法宝”，跟其他连队拉歌的时候，总要先派她上场，去震慑对手。 陆柠就这样一点一点融入了这个集体之中，并且因为人美歌甜，迅速被选为外语系这一级的校花，人气旺盛。 所以当军训结束，据说在汇演之后还要安排一场文艺节目，由学生们向驻地官兵献上，表达慰问和感谢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向了陆柠。 “陆柠，你来个节目啊。绝对艳压群芳。”赵一说。怂恿别人的事，她总是奋战在第一线。 辅导员也做了两句工作，于是陆柠就答应了。报上了自己的表演节目：钢琴独奏。 “弹钢琴？没道具吧。”有人说。 辅导员表示她可以先去问问，没有钢琴的话，就改成独唱。 很快上面给了答复，钢琴不用担心，放心大胆的报上节目。一切困难都能被解决。 然而到了表演的时候，陆柠一在钢琴前坐下，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台钢琴她太熟悉了，甚至某些细节都一模一样。是秦攸特意定制，送给她的新婚礼物。陆柠试用过，喜欢得不得了，得空就会弹一弹。 绝对就是家里的那台。秦攸也在这里吗？ 然而她游目四顾，却只能够看到下面密密麻麻坐着的观众，至于秦攸，当然是看不见的。 陆柠犹豫了一下，就决定放下心来继续表演。不管秦攸在哪里，等自己表演结束了，总会出现的。否则他制造的这份“惊喜”，岂不是就没有用了？ 之前报名时间仓促，甚至没有定下曲子，节目只是“钢琴独奏”。陆柠本来选好了弹奏的曲目，是那首著名的小狗圆舞曲，节奏明快，让人听了就心情好。 但现在她忽然改了主意。 陆柠回头示意工作人员给自己加了个麦，然后才抬起手。流畅的乐声从手指下一一泄出，优雅动人。漫长的前奏结束之后，她张口跟着旋律轻轻哼唱。 “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花儿尽情的开吧，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芽。谁能够代替你呢，趁年轻静静的爱吧，最最亲爱的人啊，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我把我唱给你听，用我最炽热的感情感动你好吗？岁月是值得怀念的、留恋的、害羞的红色脸庞……” 这是一首自我表白的情歌。 陆柠忘了是什么时候听过，此一刻想起来，却十分感触。 当一切重来，她回到年少如花的年纪，再次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这一次，能不能让我们抛开所有的顾虑和阻碍，不顾一切倾心相爱呢？ 一首歌唱完，陆柠自己都有些愣怔。还是雷鸣般的掌声将她震醒，连忙站起身谢幕。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捧着鲜花，大步走上舞台，将那束红玫瑰献给了她。 陆柠傻傻的伸手接过花，盯着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置信。 秦攸身上穿着的不是惯常的西装，而是跟其他学生一样的军训服。看上去跟他的气质并不搭，显得有些古怪。大概他自己也不太习惯这种穿着，所以表现得十分拘谨。唯有一双眼睛眸光炽热的紧盯着她。 陆柠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才终于在台下的起哄声中生出了几分真实感来。 秦攸竟然真的出现了。还是用这样一种自己绝对想不到的方式。 以前那个不懂得表达，没什么表情也很少说话的秦攸似乎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之中，结婚之后，秦攸忽然浪漫得让陆柠有些缓不过起来。层出不穷的手段，几乎让人怀疑他是换了个人。 过了一会儿，陆柠回过神来，张开双臂给了秦攸一个拥抱。 然后两人才一起走向后台，从始至终秦攸的手臂就圈在陆柠的肩头，一副保护和占有的姿态。 其实献花这事儿，秦攸是临时起意。 花他是早就准备好的，因为楚唐说来看表演带花是一种礼貌，到时候去后台送给陆柠，她肯定很开心。结果在台下看表演的时候，秦攸发现陆柠实在是太耀眼了，几乎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于是他一瞬间冒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大学是什么样子，秦攸就算没经历过也听人提起过。陆柠生得漂亮，才貌双全，被人觊觎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必须要趁着那些小苗头还没长起来的时候，快刀斩乱麻，给他全都灭了。 于是他就打算上台宣示主权了。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陆柠唱的那首歌实在是太动人了，在秦攸听来，这根本是媳妇儿对自己的表白嘛，听听，她要把自己唱给他听。唱得那么投入，那么动人，那一句句的歌词，撩拨得秦总一颗心实在难以安稳。 实在忍不住想要立刻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知道，她的心意，自己全部都明白了。 于是两相叠加，秦总就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上台献花。 万万没想到陆柠这么配合，还给了个拥抱。这下那些毛头小子们应该都死心了吧？秦总一边带着人往后台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如果没有，自己到时候还得去学校宣示几次。 后台一片忙碌，接下来要表演节目的同学们正各做着自己的事。陆柠表演结束之后也没有别的事了，秦攸送花送得太高调，人人都要打量他们几眼，她也不想留在这里给人看热闹。 于是就拉着秦攸离开了这里，从后面转出去，找安静的地方说话去了。 “你怎么来了？”她问。褪去了最初的惊讶，现在心里只剩下一片欢喜。虽然早就知道会跟秦攸分开一整个军训期，但他想办法来看自己，陆柠心里当然很意外很开心。 秦攸牵着陆柠的手，不失时机的道，“其实我来过几次，但都只是远远的看了看，没敢打扰。” 陆柠果然很惊讶，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他。 秦攸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发紧，很干，很渴。 前面不远处就是个小树林，秦攸立刻拉着人走了过去，然后把人抱进了怀里，“老婆，我好想你。” 陆柠也伸手环住他的腰。虽然没有回答，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秦攸将人往边上的大树一推，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迅速的低头吻住了自己思念已久的唇。 大概是分别的时间太久，这个吻颇有些干柴烈火的意思，陆柠中途回应过一下，换来了秦攸更加狂暴的亲吻，最后只能在狂风暴雨之中随波逐流，被吻得浑身发软。 气喘吁吁的分开时，两人的眼底似乎都带了火。 秦攸用力把人抱进怀里，“老婆，老婆……你快折磨死我了。” 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陆柠也忍不住红了脸。但这并不是亲近的时间，待会儿她还要回去跟大家一起谢幕。而且这又是军营，随时可能有人过来巡逻。 所以陆柠很快推开了他，“我们今天结束军训，明天就能回去了。” “到时候我来接你。”秦攸立刻道。 陆柠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她是不希望太过高调，但是也不忍心让秦攸失望。 事实证明陆柠实在是想多了，因为有能耐的不只是秦攸一个人，开车来接孩子的也不少。秦攸混在里面，倒是显得一点都不起眼。唯一让人侧目的，估计就是他的年龄了。 他身为汉远集团的总裁，身上自然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势，但除此之外，光是看脸猜年龄，说他刚刚二十出头也有人信，说他已经三十好几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来接学生，自然就有人犯嘀咕了。 倒是赵一眼尖，将秦攸男朋友的身份给嚷了出来，替两人打发掉了不少流言。 秦攸一路简直开的是飞车，如果不是旁边坐的是陆柠，生命安全更重要的话，恐怕连红灯都要闯了。即便如此，好几个地方超速，恐怕很快就能收到罚单了。 回到家之后他甚至等不及进门，将车子停好，就把陆柠抓过来猛亲。 “回家……”陆柠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推开。 都到了家门口了，她可不想跟秦攸在这里车震。——度蜜月结束之后，家里的保姆厨师和园丁们都重新回来工作了。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要脸。 秦攸只好把人放开，耐着性子去停车，然后才进屋。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想，家里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其实园丁一周过来一次就足够了，至于厨师，陆柠去学校之后，他估计也很少会在家里吃饭。倒是家里还需要打扫，没人不行。不过一周有个两三次就可以了。 于是秦总愉快的决定，回头就重新安排大家的上岗时间，最大限度的减少他们对于主人生活的影响。 秦攸进屋时陆柠不在楼下，应该是回房间去了。他立刻三两步爬上楼梯，往主卧室走去。 进了门就听到浴室的潺潺水声。秦攸心头一跳，忍不住走了过去，打算伸手开门。然而陆柠早就料到这一手，所以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了。 等陆柠洗完澡出来，就收获了大型跟宠一只。 秦攸把她安顿在床上，替她擦干了头发，然后才抱着人又亲又啃。幸亏陆柠去上学每个周末都能回来，要是都像这样一去就是一个月的话，秦攸觉得自己迟早会疯。 陆柠体谅他的难受，所以也没有抗拒他的亲近，反而带着几分纵容。 结果就是最后秦攸闹得太过分，一整天陆柠都没能下得来床。等到秦攸终于餍足时，她双腿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还不停打颤，只好继续躺在床上。 秦攸自知做错了事，连忙去做了吃的来赔罪。这一个月陆柠去军训，他也没有闲着，将自己的厨艺等级提高了不少，现在做出来的东西不说比得上大厨，至少家常菜是完全没问题了。 陆柠吃完了饭，心里对于秦攸不知轻重的埋怨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军训本来就很累，又被折腾了一通，于是她吃过饭之后，一觉从天刚黑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差点儿睡满二十四个小时。 起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 秦攸正在旁边用电脑处理工作。听到她的动静，连忙过来服侍她起床，见陆柠浑身酸痛，于是自告奋勇替她按摩。 一开始的时候他倒也做得像模像样，陆柠索性放松下来，趴在床上让他按。结果按着按着，大概是太舒服了，所以陆柠就没忍住哼哼了两声，于是接下来秦攸的动作也变了个味道。 按摩变成了抚摸，揉捏变成了挑逗，秦攸自己很快被弄起了火气，陆柠也被他撩拨得气息急促。 新婚夫妻本来就如胶似漆，何况两人才经历过一次小别。于是没过多久按摩彻底变成了双人运动。等到结束之后陆柠才懊恼不已，本来是要让秦攸暂时别碰自己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这样了。 以后绝对不能再让秦攸给自己按摩了，尤其是在床上。 幸好军训结束之后，学校放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假给大家修整。所以陆柠这么昏天黑地的过日子，也没有影响到什么。 反倒是秦攸那边，之前度蜜月的时候就请了假，又经常无故旷工，累积下来的工作其实很多。所以第二天，陆柠终于把人赶到公司去了，然后自己去找了秦攸的私人理财顾问。 之前秦攸交给她那么多东西，总要慢慢学着打理起来。 这位理财顾问姓刘，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衣服和头发一丝不苟，带着金边眼镜，显得十分精英和专业。据秦攸说，刘顾问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人，能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且也可以信任。所以陆柠见面之后立刻表示，自己只是过来了解和学习一下，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工作。 刘顾问显然已经得到了秦攸的授意，所以对于陆柠的问题，都十分耐心的分析解释了一番。他说得深入浅出，让陆柠觉得这项工作也很有趣，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困难，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于是两人约定以后她再过来请教，然后愉快的共进晚餐，然后刘顾问开车将陆柠送回家。 36.出事 一星期的假期很快结束，陆柠回到学校，正式开学。 她毕竟不是真正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子，心思活络，总想着外面热闹的世界，所以上课的时候十分认真。 那劲头让赵一几乎每天都要吐槽一遍：“你该不会是高中的时候读书读傻了吧？上了大学，谁还那么用功啊？没看学校给咱排的课表，一周满打满算，也就是十二节课，周二和周四下午都空着，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学校也鼓励大家有更丰富的业余生活啊！” 其实赵一自己的业余生活也说不上丰富，她不上课的时候，整天都对着电脑，也不知道在玩什么，有时候还嘿嘿嘿的笑，怪吓人的。 所以陆柠觉得她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相处了一段时间，宿舍里四个人的性格也摸清楚了。陆柠自己性子比较冷，不主动跟人接触，但像赵一这样不跟她客气，她也不会拒绝。赵一就没有心眼，自来熟，好在懂分寸，并不令人讨厌。李晓宁独立得有些过头，跟她和赵一接触都小心翼翼的。至于那个齐军，始终没有融入这个集体，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拒绝别人，其他人也不会主动去靠近她，关系便有些冷冰冰的。 不过这一切对陆柠的影响微乎其微，她每天准时上课，认真听讲，还做笔记。没课的时候就去图书馆看书查资料，晚上就留在宿舍里，上上网，看看书放松一下。 周五下午秦攸来接她，周一早上再送她来上学。在赵一的科普下，班里的同学都知道她有个超级帅的男朋友，倒是给陆柠省了不少事。——她军训演出之后，已经成了系里的风云人物，长得漂亮气质佳，还会弹钢琴，唱歌也好听，自然很多人喜欢。不光是系里，其他系也有不少人听过她的名字。 陆柠还收到过两封含羞带怯的情书，哭笑不得的上交给了秦先生，惹得秦先生醋意大发，来接她的时候特意到宿舍楼下等人，好好的宣示了一番主权。 效果如何还未可知，但一栋宿舍楼的同学们闻风而动，都目睹了“又帅又有气势”的秦先生的真容。 规律的生活下，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大学一年就过去了。 还没到考试周，秦攸就督促着陆柠写下个学期搬出去住的申请，交给了宿舍管理员。理由十分充分：家在本地，想回家住。 不过宿舍里的人知道后，纷纷打趣她搞不好是要搬出去跟秦攸同居。陆柠心道这说法也不算错，毕竟她也不可能回花店去住，肯定是跟秦攸住在一起。于是只好沉默以对。 “我也好想搬出去啊。”赵一看着她收拾东西，一脸羡慕，“可是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不同意，好像我搬出去之后就会变坏似的。” 陆柠想了想，说，“我看公告栏那里有校内家属区的房子招租，搬出去也还在学校里，你可以跟你爸妈商量一下。” 李晓宁正在帮陆柠收东西，闻言有些失落，“你们都要搬出去呀？”那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吗？齐军有跟没有没什么分别。 毕竟是相处了一年的室友，赵一说，“要不你跟我一起搬啊？合租还省房租。” 李晓宁肯定是心动的，但就算合租，要花的钱也必定是住宿舍的好几倍，根本承担不起，最后她只好跳过了这个话题，“你们假期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玩儿啊。”赵一理所当然。 陆柠猜想她是要找工作，但没打定主意，便说，“我想找个兼职。” “你也这样想吗？”果然李晓宁立刻高兴起来，“你找什么工作，我们一起去啊！” 陆柠其实是想去秦攸名下的那个基金工作一段时间，看看具体是怎么运作的。本来秦攸说要替她安排，不过听了李晓宁的话之后，她有了新的打算。 是空降来的高层更能看到真相，还是应聘实习的大学生比较容易了解实情？几乎不用问便知道答案。 赵一听到他们要一起去打工，立刻开口凑热闹，说自己也要去。等陆柠答应了，她又说，“陆柠，你看你这都要搬出去住了，什么时候让你男朋友请我们吃个饭啊？怎么说也是一起住了一年的同学吧？” “没问题，你们想去哪里，我请。”陆柠说。 她对这两个室友的观感不错，请一顿饭，介绍一下男朋友都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会在意。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她打算收拾一些东西送回家，秦攸来接她，索性吃完饭再走。 谁知三个人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齐军回来了。她显然也听到了这个话题，于是陆柠出于礼貌，也开口邀请了她。 没想到齐军竟然真的答应了。 说是要宰秦攸一顿的赵一其实很有分寸，最后挑的也只是学校门口的一间火锅店，消费应该算是中档，五个人吃一顿饭，大概花个两三百块。 陆柠觉得她很有意思，平时咋呼得那么厉害，做事情又自有一套标准。她见过赵一的家人，应该是那种富足的中产阶级，家风严正，家教良好，难怪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整个过程秦攸表现得很有礼貌，但也很客气。一顿饭顺利的吃完，回宿舍时赵一忍不住问，“陆柠，你男朋友很有钱吧？” “一般吧。”陆柠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秦攸很穷，只好含糊其辞。 赵一羡慕的一直追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你家里一定也很有钱吧”等等，陆柠只好笑而不语，她就很快自己退散了。话题很快被转开，但是没有人注意到，有人正竖着耳朵听她们的对话。 考完试之后，陆柠将基金的资料交给赵一和李晓宁。虽然是兼职，但也要面试的，至少要先了解一下资料，免得到时候一问三不知。 对于他的大手笔，赵一和李晓宁都很吃惊，“我一直以为随便找个销售什么的动作就行了，那么正式，我们只是暑期工，人家会要吗？” “这种实习可以积累工作经验。”陆柠说，“既然要做兼职，自然要做到最好，这家基金也有国外的项目，提前适应一下，也许将来毕业后回接触有关的工作呢？” “我在书上看过，不要工资，去大公司兼职，积累工作经验，毕业后就比别人更有优势了。”李晓宁说。 陆柠忍不住笑了，“那种成功学的书，以后少看。绝大多数都是忽悠人的。”顿了顿，补充道，“放心吧，我们这个是有工资的。不给工资，我们就不干。” 李晓宁暑假打工的目的是挣钱，不像自己和赵一，陆柠很清楚。 她打算到时候公司不给钱，她自己私人补贴上。并不是要做好人，只是一种好意和期盼——李晓宁跟她一样，希望能用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陆柠失败了，所以她想看看，有没有人能成功。 面试很顺利。因为陆柠认识的刘顾问也在这里挂职，知道陆柠要来，就小小的开了一下后门，把三个人一起录取进来了。老板娘要来考察工作，结果面试就被刷下去，就算陆柠脾气好，恐怕也会很扫兴。 于是就如陆柠所说的那样，三个人被分到了接待国外客户的项目组。虽然实习生只能端茶倒水整理资料，但是光是工作环境和氛围，也让他们获益良多。 一个半月的实习转眼结束，工资发下来，每人五千块。没让陆柠私人掏腰包。 陆柠的考察也很顺利，目前基金还算运转健康，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她跟刘顾问开玩笑，说自己以后只管坐在家里收钱就可以了。 因为心情好，于是陆柠跟秦攸又进行了一场短途的旅行，耗时三天。 等她从外地回来，准备回学校时，接到了赵一的电话，“陆柠，你看到学校BBS和贴吧没有？你被人挂出来了！” “怎么了？”陆柠有些意外。她不止一次上过BBS和贴吧，因为毕竟是美女加才女的配置。所以听到赵一的话，并没有在意。 赵一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还问怎么了？帖子里说你被人包养了，还贴出了好多照片！” “什么？”陆柠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把地址发你，你自己看看吧。”赵一说。 陆柠很快看到了那个帖子。如同赵一所说，里面说她被包养，并且贴出了照片。都是她上车的照片，一辆车是秦攸接送她的福特，另一辆是刘顾问的路虎。楼主语气尖刻的说她仗着一张好脸，四处倒贴男人，被包养还敢脚踏N条船。 因为是学校的网，连人肉都不用，陆柠的资料已经被曝光得差不多了。哪个系哪个班，平日里为人怎样。还有不少自称“熟人”的人出来爆料，说她经常也不归宿，平时上课都化浓妆，见了男人就走不动路云云……又说她平时吃穿用度就很奢侈，根本不像是普通学生，还晒出了那些牌子来。 陆柠一开始还有几分气愤，后来都哭笑不得了。 37.嫉妒 “在看什么？”包养人之一的秦先生走过来，将手里的果汁递给她，顺口问道。 陆柠想了想， 发现自己找不到可以总结的语言，索性将手机递给了秦攸，“你自己看吧。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秦攸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没生气。他在陆柠身边坐下，将手机还给她，问，“你得罪人了？” “何以见得？”陆柠惊讶。 秦攸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抿了一口，眼神十分危险，“对方显然是非常熟悉你的人，对你的日常生活了解得十分透彻。”有些地方甚至比秦攸这个正牌老公还要深刻几分，能将这么多精力放在她身上，不是有深仇大恨，就是对陆柠爱得深沉。 对此，秦先生表示十分不开森。 陆柠想了想，说，“你说得有道理。”她低下头重新去看帖子里爆出来的那些照片，“爆料的很多内容，如果没有进过我们宿舍，根本不可能知道。” 所以秦攸的“熟人论”是正确的。这个人跟她认识，而且不是一般的熟悉。 然后她的手指停在了某一张照片上。 这是她上刘顾问的车的照片。陆柠记得自己穿过的这件衣服，那时候她应该是在基金会里实习，然后发现了一些问题，于是约好了一起吃饭请教。下班后她特意拖延了一下，让赵一和李晓宁先走，然后自己才想出去。 但从这个拍摄角度来看，对方是站在大楼内部拍摄的。他们是私人企业，并不允许游客参观，必须刷卡才能进入。所以——究竟是谁能同时了解到她在学校和实习时的所有事情呢？ 陆柠将这一点告诉了秦攸。虽然并不愿意相信做这件事的是赵一或是李晓宁，但目前最可疑的，反而就是他们两个。 “也未必。”秦攸说，“你那两个同学眼神清正，不像是这种人。如果对方真的处心积虑，说不定就是故意拍这张照片，让你误会。” “不过……”秦攸的眼神冷了下来，“不用猜测，我让人查一查就知道了。” 对方显然对陆柠的调查还是不够全面和切实，竟然连他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就将这种东西挂出来了，简直不知所谓。 这件事甚至都不必秦攸自己去处理，打个电话给助理，自然有人去忙活。他伸手把陆柠抱住，将她手里的手机拿开，“不要想这件事了。无论是谁，既然坐了这样的事，就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我不是担心这个。”陆柠的表情十分奇怪，“只是不太明白我哪里得罪的人。” 秦攸沉默了一下，才道，“陆柠，你知道为什么我只有这么寥寥几个朋友吗？有时候人的嫉妒心是非常可怕的，不需要你得罪人，只需要你比别人站在更高更好的位置上，你就罪无可恕。” 陆柠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只是无论经历过多少事情，她觉得自己始终不能够理解那些人的逻辑和思维。 听到他这么说，秦攸忍不住笑了。他侧头亲了亲陆柠的脸颊，“正常人当然不能懂疯子的想法。你不必介意。” 有了秦攸介入，这件事其实非常简单，不等陆柠回到学校，事情就查清楚了。动手的人是一个陆柠之前没想到，但现在知道了，又觉得意料之中的人：齐军。 一样是住在同一个宿舍，但她平日里总是会让人忽略她的存在。陆柠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少事情不知不觉被齐军给看了去，听了去，然后加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发在帖子里。 不过对于齐军竟然知道刘顾问的存在，陆柠还是有些惊讶。因为后来赵一在微信里问过她，除了男朋友之外的另一个人是怎么回事。李晓宁后来也打过电话来，说是在图书馆帮她回复帖子，虽然没问刘顾问是谁，但对于连自己都没见过的人都能拿来造谣表示十分愤慨。 如同秦攸所说，这两个人虽然看似嫌疑最重，反而是最不可能的人。 虽然陆柠表示自己有办法解决，但他们还是尽了各自的力，一直在回复帖子，驳斥楼主的胡说八道。 秦攸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查出来是谁在捣鬼之后，便致电学校，让他们赶紧处理这件事，否则将会自己采取手段。于是不久之后，帖子便被彻底删除，学校还公开了一则声明来为陆柠辟谣。 虽然也有不少人嘀咕着肯定是因为被挂的人有背景，但这种人很快就被群嘲：既然那么有背景，又怎么可能是被包养？哦你说金主很有背景？那人家肯费这种心思，没准是真爱呢！ 当然，这里的金主特指曾在照片中露脸的秦总裁，至于年龄大得可以做陆柠爹的刘顾问，被网友们不负责任的安上了一个新身份：大概是金主家的司机吧！ 又吵了一阵子，毕竟帖子都被删掉了，大家心里也不免忌讳起来，于是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其他的淹没，就像是没出现过一样。最多有些人心里犯嘀咕，但谁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议论了。 即便是这样，秦攸害怕陆柠想不开，几次三番的叮嘱，“如果去了学校，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我知道自己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喜欢。”对于他堪比祥林嫂的功力，陆柠也颇为无奈，最后只好奉送了一个告别吻，终于让秦攸安静下来。 “没错。”秦总裁霸气的宣布，“你只要有我喜欢就够了。” 因为不住校的申请已经被批准，东西也都已经搬完了，所以陆柠本来是不需要去宿舍，也不用见到齐军的。但赵一终于说服了她爸妈，同意她在学校里租房子住，而且雷厉风行的在假期最后几天里，替她找了一个大四准备考研的学姐一起合租，所以开学后要先搬东西。陆柠当然要去帮忙。 大概是连挂人的手段都使出来了，最后却没什么用，所以齐军如今已经根本不掩饰对陆柠的羡慕嫉妒恨，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阴冷。 陆柠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两辈子加起来，让她觉得自己被欺负了还没发还手的人，只有秦攸一个。既然齐军是这种毫不收敛的态度，她也就不必替对方隐瞒了，直接迎上对方的视线，“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挂我，但是事实证明，清者自清。以后请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你胡说什么？”齐军一脸莫名的反问，“听不懂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眼神闪躲，可能会更像一些。 “听不听得懂，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次只是警告，你知道诽谤他人也是犯罪吗？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陆柠不客气的道。 她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从小就知道，要不被人欺负，必须要表现出更强硬不怕事的一面来。俗话说得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绝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惹麻烦的，之哟啊让人知道你惹不起，自然就省了好多事。 陆柠其实压低了声音，她只是警告一下齐军，并不打算弄得尽人皆知。但赵一不小心听见了，然后就给嚷了出来，“陆柠，你说挂你的人是齐军？” 她一脸义愤填膺的将陆柠从齐军面前拉开，自己护在前面，“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陆柠哪里得罪你了，你要用这么恶毒的手段来害他？我们明明一起吃过饭，你也知道那是陆柠的男朋友。为什么还要乱说？”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齐军，“你说清楚，然后给陆柠道歉，不然这件事没完！” 李晓宁听到她的话，也走了过来，三个人站在对面，跟齐军对峙。也不知道是那一句话还是哪一个动作戳到了齐军的痛处，原本一脸阴沉坐在床上的人猛然站了起来，“够了！有什么了不起，人多势众欺负人吗？男朋友？你问问她自己敢不敢承认！人家那么年轻有为潇洒多金，能看得上她？” “你……”赵一还想说话，被陆柠拉开了。 “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陆柠十分好笑，“有一点你说对了，秦攸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老公，领了证的！”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在你的认知里，出身不好的人，就活该永远被人踩在地下，但凡被别人高看几眼，就一定是又见不得人的交易？”陆柠盯着齐军，一字一顿，“那只是因为你自卑！” 这句话说出口，就像是捅了马蜂窝，齐军的眼神陡然一厉，伸手就打算给她一个耳光。不过陆柠经验丰富，飞快的避开，并反手也给了她一个耳光。 然后还要留下一句十分装X的话，“我本来不想动手，是你逼我的。” 38.新闻 那一瞬间齐军的眼神和表情十分精彩，估计吃了陆柠的心都有了。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陆柠最后说，“我脾气不好，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然后转过身把赵一和李晓宁都拉走，“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先拿一部分过去，反正一次也搬不完。” 大概是被她刚刚的表现给镇住了。赵一和李晓宁都未说话，照着她的意思，各自拿了东西在手上，然后一起出门了。 等到出了宿舍楼，赵一才突然反应过来，“天啊陆柠你刚刚太帅了！你怎么做到的！” 然后不等陆柠回答，又兴致勃勃的问，“真的是她挂的你吗，图什么啊？” “不知道。”陆柠说，“我要是能懂，或许就不会被挂了。” “也是。”赵一叹气，“我就是想不通，大家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 赵一心直口快，当然不会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有什么话就说”是多么难以做到的事。但李晓宁却深知这一点，那种仰望一个人，对方什么都比你好，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对方压下去的感觉，她太懂了。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犹豫的道，“其实……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做。” “为什么？”赵一和陆柠都转头看她。 李晓宁被两人这么盯着看，心似乎都跟着抖了一下，“那什么……去年的奖学金评选出来了。陆柠你是第一名，能拿最高等的国家奖学金。齐军就排在你后面，没低你几分，但只能拿优秀大学生奖学金了。” “这我怎么不知道？”赵一震惊。 陆柠和李晓宁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赵一的水平，不挂科已经是极限了，还想拿奖学金？她要是知道了才奇怪呢。 “你的说法有一点道理。”陆柠点头，“但是，你知道她发的那些照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这李晓宁当然不知道。她虽然也看了帖子，但只知道对方贴出了很多照片，具体是什么时候怎么回事，自然没有去深入了解。陆柠看着她说，“是从军训结束开始。” 李晓宁和赵一都吃惊了，“那么早？”那肯定就不是奖学金的事了，那时候都还没开学呢！只能说齐军从头到尾都对陆柠羡慕嫉妒恨了。 这下李晓宁也无话可说了。因为她自己也是那个只能拿优秀奖学金的，刚刚知道陆柠竟然拿了国家奖学金时，心情也很复杂。所以才以为齐军也是这样。但仔细想想，奖学金的事才公布了几天，哪有时间去搜集那么多资料？ “而且，”陆柠的爆料还没有完，“有一张照片，是站在基金会内部拍的。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李晓宁和赵一都不是傻子，立刻意识到这是齐军打算栽赃嫁祸。竟然连背锅的人都找到了！赵一心思浅，立刻道，“她怎么进去的？” “找了人。”陆柠说，“这个社会，如果认真想要办一件事，没有办不成的。” 李晓宁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刚刚还打算替齐军辩解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个傻瓜。在她和赵一两个人之中，谁更像是会嫉妒陆柠，做出这种事来的？当然是她。如果陆柠没查出来，就算不来找自己麻烦，疏远肯定是难免的了。 想到陆柠这一年来帮了自己那么多忙，她心里一下愧疚起来，咬牙道，“其实有一次，我会宿舍的时候，屋里只有齐军一个人在，陆柠你的电脑是开着的。我一进屋，她很快就走了。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以为是你忘记关电脑了。” 因为她自己没有电脑，赵一的电脑常年自己占着不知道改什么，所以李晓宁经常借用陆柠的电脑。为此陆柠从不将电脑锁进柜子，从来都摆在桌上。 但齐军一次都没有借用过。 然而现在看来，也许她不是没有借用过，只是没有“开口借用”过。 陆柠想了想道，“算了，别提这件事了。她以后不再针对我，我也不想纠缠。”现在去追究齐军过去的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以后她老老实实的就够了。 “对，扫兴的事儿别提了。”赵一说，“但是陆柠，你刚刚说你跟你男朋友领了证，是怎么回事？” “就是领了证。”陆柠说，“满二十岁之后就领的。婚宴也办过了。”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陆柠的年纪瞒不了人，但她之前也没有解释过为什么自己比班里的同学大一两岁，一般人也不会追问这种事情。所以赵一和李晓宁知道这个消息，都震惊极了。 虽然二十岁的确就到了法定婚龄，但在这两人心里，她们都还是学生，男朋友还没找到，更别提结婚了。 赵一有些难以理解，“那你这一辈子就跟他绑一块儿了？我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我不是说你男朋友不好啊……但是吧，你才二十岁，将来的事情谁知道会怎么样？我就感觉……唉我说不出来，李晓宁你能懂吗？” “感觉青春期还没过完，就直接变成已婚妇女了。”李晓宁一脸平静的补充。 “对对对就是这个！”赵一看向陆柠，“你都不觉得难受吗？” “不觉得。”陆柠想，青春期吗？她的青春期可能早就已经结束了，所以真的感受不到两人所说的那种感觉。对她来说，跟秦攸结婚，是真正的尘埃落定，将上辈子的结局彻底推翻改写。 ——由那一天开始，她才确定自己的确是拥有了全新的生活，不会一不小心又走入上辈子的噩梦之中。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点问题，赵一连忙补救，“不过其实这样也好哈，你看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结婚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呢。说不准到时候只能将就个歪瓜裂枣，我妈就老跟我说，这谈恋爱就跟买菜一样，得赶早，不然那好的就都让人给挑走了。至少你们家那位，是真的靠得住。” 李晓宁忽然说，“其实能让他这么迫不及待的将你绑进婚姻的殿堂，说明是真的很在乎你。” “我发现李晓宁你今天说话略犀利啊。”赵一对李晓宁刮目相看。 李晓宁笑了笑。这有什么犀利不犀利的？只是像她这样不管什么都只能自己去努力的人，对陆柠的这一份稳定，天生就觉得羡慕而已。因为没有人会替她准备好一切。 陆柠看了她一眼，道，“命里有时终须有，不管是怎么来的，只要是自己的就行了。” 李晓宁便朝陆柠微微一笑。 等到她们放下东西回宿舍时，齐军已经不在了。这回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这件事，好像齐军本来就一直不在似的。 不过就算是事情已经澄清了，毕竟还是有些心理阴暗的人会在背后揣测陆柠。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猫腻。好在这些人不会主动跳出来碍眼，陆柠就当做不知道。 这一次的事情就算是这么过去了，留下的后遗症是，陆柠成了全校范围内的名人。以前她虽然长得漂亮成绩好还会弹钢琴唱歌，但名声毕竟还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但现在被更多人知道了。 陆柠本来并没有在意这个，但下午秦攸来接她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跑到图书馆门口去等人，然后牵着她的手，穿过整个校园走出去。一路上两人经手了各种各样的目光洗礼。陆柠微微有些不自在，但秦攸却是一脸坦然。 到最后陆柠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当然，她很快就发现不是了。因为也不知道秦攸从哪儿招来的记者，将秦攸来接她，并且两人一起漫步校园的事给拍下来了，第二天就上了新闻。 最重要的是，秦攸的身份，在这份报道之中，竟然也被公布出来了。 事到如今，说这件事不是秦攸早有预谋，陆柠可不会相信。没有他的允许，谁敢随便登这种消息？ 她当时正在上课，是赵一用手机刷网页看到了，然后提醒她的。下了课陆柠打电话给秦攸，“你是故意的吧？” 秦攸故作失落，“陆柠，我们是合法夫妻，难道你觉得我这么见不得人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越是遮遮掩掩，有些人就越是兴奋激动，觉得抓住了什么把柄。还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公布，让那些藏有小心思的人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秦攸说。 陆柠很无奈，“你确定不是猜测得更加离谱？” 她的身份跟秦攸天差地别，随便查一查就能知道了。如果从前还有人相信是真爱，现在恐怕就都要倒戈了。毕竟他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差距太大，大家连YY的劲儿都提不起来。 秦攸确定自己不是来添乱的吗？ 39.妻子 秦攸当然不是来捣乱的，这件事说他是“蓄谋已久”都不冤枉。从知道陆柠被人挂出来，他就已经有这样的打算了。 现在不过是一步步将自己的计划实施。 虽然之前也曾经牵着陆柠的手宣示主权，但毕竟那时候关注的人少，所以取得的效果，也并不怎么理想。这次的机会实在是太好，秦攸根本不可能放过。 因为怕只在学校里传播达不到自己的要求，他还暗示媒体登载了这条本来只是被小报记者拍到，可能半个水花都扑不起来的新闻。 过了今天，想来所有人都会知道，陆柠是他的人了。 当然，如果认为秦总的计划就到此为止，那就想错他了。毕竟现在虽然曝光出了两人的关系，但是引发的猜测也更多。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所谓的真爱论，都觉得陆柠这灰姑娘，迟早有天会被甩。 唯一知道真相的赵一和李晓宁暗戳戳的刷着网页，几乎憋到内伤。 好想爆料啊啊啊啊啊！但是陆柠的老公居然这么厉害，简直不让人活了。 赵一想到自己刷网页看到秦攸身份的那一瞬间，简直像是晴空一个霹雳砸下来，正落在了她头上，劈得她外焦里嫩，随风而化。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她对着李晓宁抱怨，“你看你，学费还要自己挣，什么都只能靠自己。你再看我，什么都是家里给安排，从小到大就没有自我过一次。” “再看看人家陆柠，不声不响的，这人生大事就只剩下生娃这一项了。长得好，会弹琴，会唱歌，是个学霸，现在连找的老公都是传奇人物，也不知道人家究竟是怎么过的日子。反正我感觉我过去这十八年，白活了。” 李晓宁认真回答她，“你不是爱看小说吗？书里总有那么些人，他们是天道的宠儿，气运所钟，神佛眷顾……总之已经超脱出普通人的范畴了。我觉得陆柠可能就是这种人。所以你也不用跟她比。跟我比，你还是可以保持优越感的。” 陆柠听得一脸黑线，“确定你们说的是我，不是脚踢小日本拳打法西斯的超级怪物？” 赵一转过头认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给出结论，“你还真就跟那些怪物一个等级的，放过我们普通人吧，谢谢。” 但是没过几秒钟，她又重新凑过来开口，“陆柠，你老实说，秦攸那种人过的日子，是不是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啊？你们是不是住在城堡里，然后每天起床就有人给穿衣服漱口打理好一切，下了楼就有早餐放在桌上等着吃。从房子里出来走到大门口都得乘车……” “停——”陆柠连忙打断她，“你说的那是古代的贵族。我只能说你想太多了，秦攸家住在天海园，你应该听过吧？既没有城堡，也没有可以开车走一小时的院子，让你失望了。” “就没有什么特别一点儿的？”赵一果然大失所望，“不要让我对有钱人的幻想破灭啊！” 陆柠想了想，“还真有。”她转身拿出自己的钱包，抽出几张卡递给赵一，“随便选，今天请你去见识一下。” “来了来了！这莫非就是无数小说中都提到过的传说中的私人会所，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只有持有会员卡才可以入内的那种？”赵一两眼放光，就连李晓宁也颇为意动。 陆柠说，“不知道，我也没去过。” “你居然没去过！”赵一痛心疾首，“怎么对得起你豪门少奶奶的身份？” 陆柠：“……” 要不还是别去了吧，总觉得赵一像是被开启了什么奇怪的按钮。 然而赵一已经从中挑出了一张，递给陆柠，“就这个吧，名字听起来挺厉害的。” 陆柠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烫金的四个大字：横扫千军。下面一行小字，写的是地址和电话。光从名字来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下了课三人打车过去，赵一感慨，“这地方还真够偏的，不是今天来，我都不知道市里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 这里像是一片废弃的厂房，大概什么时候大搞开发弄出来的，后来却烂尾，也没有人接手，就一直丢在这里。不过这看起来荒郊野岭的，还真不像是有什么有钱人的会所存在的样子。陆柠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好在门牌还在，三人顺着大路往里走，然后看到了一栋相对来说比较完好的厂房，门口的牌子上就是毛笔写的横扫千军四个字。 “就是这里了。”三人继续往里走，结果才走了两步，就有人从里面出来拦住了他们，“您好，请出示贵宾卡。” 刷了卡之后对方立刻变了一张脸，“贵客请这边走。您今天没有预约吧？不知道想参加什么项目？” “你给我们推荐一下吧。或者有名录什么的看看吗？”虽然一无所知，但陆柠气势上却丝毫不怯，十分淡定的道。不过竟然真的有会所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真是相当令人惊讶。 不过等到看到了对方拿来的册子，三人就释然了。 这里竟然是个真人CS俱乐部。难怪要选在这种地方，废弃的厂房，不就是天然的屏障和障碍物吗？连场地修建都可以省了。 不过随便挑竟然就挑到了这么个地方，赵一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陆柠看向两人，“你们要玩玩吗？” “来都来了，干嘛不玩？”赵一道，“不过我们都是新手，也不知道哪个比较有趣。” 陆柠一转头，等在旁边的服务生便笑着道，“今天正好有客人预约了多人混战，但他们对方只有四个人，嫌玩起来不过瘾，又不想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参与。三位贵客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加入。” “多人混战？” “就是将所有人投放到同一片区域，可以互相击杀，直至只剩下一个人，便算获胜。” “那有彩头吗？”小说看多了的赵一立刻问。 服务员微微一顿，“如果贵客想要压彩头，我们可以代为询问对方的意见。” “不，不用。”陆柠说，“只是玩而已，不用弄得那么夸张。我们就参加这个多人混战吧。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现在安排，十分钟后就能开始了。” 上一世，秦攸带陆柠去学过射击，但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真正的军营之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虽然练了一周时间，她最好的成绩还是十发子弹8.5环，不过玩这个多人混战也够用了。 让陆柠惊讶的是李晓宁，她竟然也坚持到了后面，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才被“击杀”。至于赵一，一开始就出局了，连给对方添麻烦都算不上，死得干脆利落。 最后陆柠没赢，中了对方的埋伏，□□掉了。 从里面出来时，赵一正拉着李晓宁追问，她是怎么练出这种神技的。李晓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小时候弹弓打得多。” “不科学啊，你们都尽兴了，就我一个人啥也没玩到。”赵一哭诉。 但现在时间已经晚了，陆柠只好答应下次再来。然后赵一立刻眉开眼笑，哪还有半点失落？ 三人出去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一群人，站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她们也没在意，结果走过去的时候就被拦下来了。 领头的男人走到三人面前，微微犹豫，眼神就落在了陆柠身上，跟刀片似的将她上上下下刮了一遍，然后问，“名字？” 陆柠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势，微微一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你问我？” “对。”对方惜字如金。 陆柠正要开口，赵一一脸激动的跳出来，“喂！帅哥，想知道别人的名字，应该先自我介绍吧？” 那人微微一顿，然后吐出两个字：“赵承钊。” 这个名字，陆柠眯了眯眼睛，莫非跟赵承钧是亲戚？她这才正视了对方一眼，发现赵承钊身上气势凌然，能够看得出很明显的部队痕迹。看来果然是赵家人。 “我……”她正要开口，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陆柠。” 陆柠抬头一看，便见秦攸从门外走进来。她立刻将赵承钊给抛诸脑后，迎上去问，“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秦攸说，然后朝赵一和李晓宁点点头，这才转向赵承钊，“好久不见。” 赵承钊抬手刮了一下鼻子，示意站在他旁边的陆柠，“介绍一下？” 秦攸眼神一顿，抬手搭在陆柠肩上，然后才开口，“这是我的妻子，陆柠。”又转向陆柠，“这是承钧的堂兄。你也叫一声哥吧。” “承钊哥。”陆柠微笑着道。 赵承钊对着她磨了磨牙，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就走了。 40.宣告 陆柠有些莫名，“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这你都看不出来？”赵一撇嘴，看了秦攸一眼，然后嘿嘿笑，“他明显就是刚才跟我们一起玩的人呗，最后把你干掉的就是他，所以特意过来打个招呼嘛。” 当着秦攸的面儿，她没敢说对方没准看上了陆柠。毕竟陆柠刚刚的表现，她在外面看着监控拍摄的画面，都跟着热血沸腾了。也算是斗智斗勇了一阵，才被对方给干掉的。虽然最后输了，但输得有尊严！那人家不得过来瞅瞅啥样儿？一瞧，好么，还是个大美女，那难免就会生出三分好感来。 只不过陆柠和秦攸都结婚了，再说那人好像还是认识的人，赵一才不会那么傻，当着秦攸的面说出来呢，这已经不是陆柠有没有魅力的问题了，说不定反而会让秦攸心里生出疙瘩来。 不过就算她不说，秦攸也看出来了，自家媳妇儿明显是被人觊觎了。所以刚刚他才在赵承钊面前表现得那么紧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好在赵承钊估计也就是刚有点儿兴趣，知道是朋友妻，便很干脆的退散了。 但即便如此，秦攸还是觉得心头不快。 自家媳妇儿太招人了，这事要怎么办？ 总不可能将陆柠关起来，不让她出来吧？既然如此，他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办法嘛，其实早就想好了，只是秦攸犹豫来犹豫去，不知道该不该用。——咳，好吧，主要是不知道陆柠会不会同意。 只要他在媒体上公开发声，这个问题其实是很好解决的。像上次那事，虽然也上了新闻媒体，但是毕竟不是秦攸自己主导的，他的态度，外面还是有不少人正猜测不已。最关键的是，两个人的婚姻关系还没曝光。 秦攸是打算借着这股风势，将这件事一举办成了，以绝后患的。 只要他牵着陆柠的手上一次新闻访谈，往后估计什么幺蛾子就不会那么容易出现了。 然而问题来了。陆柠似乎从一开始就比较讨厌新闻媒体，也很反感自己的事情弄得那么招摇，成为大家围观的对象。于是秦攸虽然有了这个计划，但暂时也还没有开始动手实施。 现在看来，不做是不行了。 于是手牵手回家的时候，他跟陆柠商量，“上次的事情，虽然在我们的关系曝光之后，你被挂的事情已经翻篇了，但是又冒出来不少新的猜测。我想接受个采访，或者干脆开个新闻发布会，正式的解释一下这件事。你觉得呢？” 果然，陆柠的态度是拒绝：“不用那么麻烦吧？清者自清。” “但是总会有人恶意猜测你，将来你遇到了，心里会不好受。”秦攸说，“不利的流言，就不能任由它持续下去。” 但陆柠想得更多。她跟秦攸的关系就是这样，客观条件上的确是不太相称，即便是对媒体公开了，又怎么样？到时候该猜测的人，一样还是会猜测，认为她嫁入豪门有什么隐秘活是龌龊之类的。 这种事永远都杜绝不了。既然如此，何必为此费心费力？ 然而秦攸这一次态度格外的坚决，一直缠着陆柠。 他缠人的办法十分与众不同，就是陆柠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最后陆柠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只好妥协，“随便你怎么办，但是我不会出席。” “我会尽量不让这件事影响到你的生活。”秦攸立刻保证。 当然，这种话信他就有鬼了。这跟男人餍足之后说出的我爱你和种种承诺一样，听听就算了。 陆柠的心态摆得很正。 然而秦总裁显然将这件事当成了大事和特事来办，认真的计划起了各种各样的可行性。其中新闻发布会很快就被pass掉了。无他，太刻意了，没准到时候人家看了，还觉得他是迫于舆论的压力，所以只能出来做出这个姿态，其实内心什么想法根本不知道。 为了不刻意和足够有噱头，秦总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终选定了一家受众十分广泛的传媒公司，接受他们的独家访谈。这家公司拥有自己的纸媒——一家“时尚财经杂志”和电视媒体、网络媒体。到时候专访会在三个平台上放出。 选这一家，是因为这个“时尚财经杂志”的噱头。 之所以有这样的名字，就是因为这虽然是一本财经杂志，但面向的受众却是年轻的的知识青年，城市白领，时尚精英。所以杂志内容也更倾向于报道那些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坊间笑谈说上他家杂志专访的年轻企业家们，颜绝不会逊色于当红明星，“明明能靠脸，偏偏要靠钱；靠钱还不够，还要靠才华”。 因为读者群体的缘故，专访当然也不会是那种一本正经的套模式，会侧重挖掘一下企业家们的私生活，尤其是感情生活。 所以这家公司能被秦总裁慧眼看中，也是有原因的。 果然，甚至都不用秦攸这边暗示什么，采访提纲里就已经包括了感情生活这部分内容。 事实上即便这家杂志本身很有逼格，但能采访到秦攸，也是有点不敢想象的。倒不是因为秦攸地位高，而是因为他从不接受类似的访谈。这次破天荒主动接触，自然令杂志社的员工受宠若惊。派来采访他的，也是资深的记者和摄影。 秦攸说话简洁，所以采访也进行得相当快速。很快工作部分的内容结束了，当记者说，“不知道能否向广大观众们透露一下您的家庭生活和私人感情生活呢？您现在有对象了吗？” 看到立刻直起身体，一脸严肃的秦总，记者差点儿以为他忘记了采访提纲，要冷冰冰的说“不可以”了呢。 哪知道秦总裁对着摄影机，一脸严肃的道，“当然。”然后晒出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已经结婚了。” 记者也很吃惊，不过他毕竟是混媒体这一行的，脑子转得快，很快记起秦攸的婚礼曾经被报道过，但因为当时应邀的媒体很少，能写的内容也不多，所以没有扑起什么水花。但这位记者是看过的。 她立刻道，“对，我想起来了，曾经看到过新闻报道。您的妻子很漂亮，能跟大家介绍一下她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对她一见钟情。”秦攸端正着神色，认真的道，“然后就开始追求她。不久之后她就答应了我的求婚。” 事后秦太太在电视上看到这段采访， 对于秦总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段数，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他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吗？仔细想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但具体情况究竟如何，陆柠也只能呵呵了。 敢对媒体说出我为什么答应了你的求婚吗？ 然而当下不知内情的记者小姐十分激动，“这么快吗？这么说来你们是彼此一见钟情？” 秦攸报以赧然的笑意。 然后记者小姐又问，“那么你们的夫妻感情一定很好。” “当然。”秦攸对着摄像头说，“我爱她。她是我决定与之共度余生的女人。”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这段采访后来在网络上大火。秦攸对着摄像机一脸深情的说“我爱她”时的样子，被剪辑成表情包，在网络上飞快的传播，惹得一大票的二次元女青年羡慕嫉妒恨，高喊放着我老公让我来！ 又有钱又帅又有能力就算了，还又那么深情专一，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忠犬啊！这人设苏得许多偶像剧小说都要退避三舍。 至此，秦攸对陆柠的感情毋庸置疑。那些说陆柠靠别的东西上位的人，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而因为这段采访，之前乏人问津的婚礼采访的报道都被人重新翻了出来，公布到网络上。陆柠的婚纱照同样得到了网友们的一致好评，最后给他们的关系做了盖棺定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对璧人。总之什么形容婚姻的美好词语都往上套就对了。 还有女网友表示：我又相信爱情了。 至于陆柠，秦攸之前保证的这件事不会给她造成影响，当然也成为了空谈。除了不停有媒体表示想要采访她之外，现在陆柠在学校里是真正的出名了，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面对大家的窃窃私语。 好在经过了之前的缓冲和铺垫之后，她虽然不适应，但也没有到绝对无法接受的地步。 况且，有这么一个现象，说人走到的层次越高，周围的好人就越多。因为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不可能真的无缘无故就去中伤别人，甚至还会在别人遭遇不幸的时候，主动伸出援手。 所以戴着有色眼镜看陆柠的人毕竟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善意的围观，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连这种围观最后都会慢慢淡去。到时候，她一样能够过自己平淡安静的小日子。 41.爱你 当然，那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在这会儿，秦先生和秦太太正在家里排排坐在沙发上，看秦先生的电视访谈。 秦攸有些不自在。 虽然表白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说给陆柠听的。但等到自己跟陆柠坐在一起来听了，他又觉得不对劲了。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工作没有处理完。”他努力找借口。 陆柠抓着他的手不放，“之前是你自己非要参加访谈的，我不答应都不行。怎么现在自己都不敢看了？” “你看就可以了。”秦攸一脸别扭。 陆柠丝毫不为所动。 秦攸也就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如坐针毡，但到底还是牢牢地坐在沙发上，没敢真的离开。 一开始的时候他满心不自在，也没什么心思看访谈。后来见陆柠看得认真，也只好跟着看。结果渐渐的反而投入到其中了。 这次采访的讲话稿他准备了很久——虽然采访的时候并没有带稿子，但其实准备工作却做得很认真。所以现在看到自己的表现，秦攸下意识的就跟自己想象中的做对比，然后稍微放心：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符合他自己的要求的。 然后时间不经意间就来到了表白的地方。秦攸再次不好意思的别开脸，听着电视里的自己，对着电视外的陆柠表白。 陆柠听完了，转头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对着陌生人都能说的话，对着我反而不好意思说了？” 还真是这个道理。秦攸面对陆柠的之后，只觉得一腔感情都在反复的翻滚煎熬，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表现得笨拙又拘束，反而是在没有陆柠的地方，他能从容应对。 其实仔细想想，他在外人面前，本来就是那样子，从容，冷静。 而所有的忐忑，彷徨，激动，不安，乃至温柔和笨拙，全部都是只给陆柠一个人的。 不过，被老婆大人这么说，秦攸即使再不自在，也要努力绷住面子，于是只好转过头来，看着陆柠，“当然不是，你想听什么我都会说。” “我什么都不想听。”陆柠低声笑了笑。 秦攸竟然觉得有些失落。 如果陆柠要求他说的话，他……当然也不能拒绝对不对？即使心里再难为情再不好意思，也是必须要说的。而说出来了，陆柠自然就会给一些反应。 可是陆柠这么说，自然就没有逼迫他的意思。他自己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心中自然可惜。 看完了访谈，陆柠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参加这样的采访？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了，也不可能都会祝福我们。说不准还会觉得只是炒作。” “无所谓。”秦攸握着她的手指，道，“其实我本来就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至于他们会怎么想，无所谓。” 他想让所有人知道，陆柠是他的人，打上了他的标签，而且十分看重。这样，许多不长眼的人，自然就会退散了。至于到这个程度还不想退散的，那他收拾起来，也就不必客气了。 用这种方法消除潜在情敌，总比遇上一个心塞一次要好得多。 况且陆柠本来就是他的妻子，没什么不能对人说的。 电视里已经开始播放别的，两人虽然继续坐在这里，但都没有看电视的心思了。陆柠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笑着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秦攸问。 陆柠狡黠一笑，“我不告诉你。” 秦攸失笑，“为什么不告诉我？说出来才知道你想得对不对。” 陆柠眨了眨眼，忽然问，“秦攸，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其实她想问的是，你究竟喜欢我什么？但是这个问题问出来太腻歪了，陆柠想来想去，到底还是改成了这个比较简单含糊的。 秦攸几乎没有回忆，便道，“我想认识你。” “还有呢？” “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陆柠不解。至少为什么会想要认识，对她的评价之类的总要有吧？ 秦攸捧着她的脸，低声道，“其他的，都是认识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来不及想别的，只是想认识你。可惜我追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你的背影。所以在花木基地看到你的时候，简直觉得老天爷都在帮我。” 是的，什么喜不喜欢，还有别的更加复杂的心情，在当时都是来不及去思考的，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开，想要认识她，跟她说话而已。 他脸上的表情很认真，陆柠当然也不能不信。虽然跟自己听到看到的那些都不一样，这个“我想认识你”怎么都无法理解成一见钟情之类的，也说不出来她究竟是哪里吸引了他，显得特别的……淳朴。 但也就是这样，才反而显得认真。什么一见钟情，什么他哪里哪里的美丽吸引了自己，多少都是带着几分撩拨的意思，从一开始就直奔欲/望的根本。虽然说男女之间的关系，除了精神之外，别的也很重要。但将之放在精神之上，就是本末倒置了。 陆柠再去回想上辈子发生的事，忍不住笑了笑，“如果当时你追上来了，会不会给我一张名片，让我有事就联系你？” 秦攸立刻窘迫了起来。 显然，陆柠说中了他的心思。 陆柠就这么看着她，鼻尖忽然微微一酸。你看，事情就是这样简单，秦攸当时没有任何要“包养”她的意思，只是想交个朋友，只是当时两人没有任何沟通，都按照彼此的认知去理解，然后误会就越积越多，以至于再也解不开。 “我记得……”陆柠吸了吸鼻子，说，“后来你在花店里，并没有给我名片。” 秦攸越发不自在起来，他握着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才含糊道，“本来是要给名片的。” 是的，那时候陆柠看见了，他名片都几乎掏出来了，最后又放了回去。这个动作陆柠也曾经好奇过，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这时候自然不会放过，“为什么没给？” “我想……”秦攸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她，“就算给了名片，你也不会主动联系我的。” 说对了。 那时候陆柠躲开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想要跟他保持联系？ 秦攸虽然不知道陆柠在想什么，但那时候陆柠没有掩饰过对他的不喜和抗拒。所以他略略斟酌，便知道即使留下了名片，陆柠也绝对不会给他打电话。 于是他踌躇着开口，要了陆柠的电话。虽然没有学过搭讪的技能，但是一旦开了窍，可能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好情人，会无师自通许多手段。 当然，如果不是张继娟突然出现神助攻，这个打算也根本不可能成功。但是……也许那就是命运的安排，所以他成功了。 秦攸对自家丈母娘十分感谢，从这个时候开始。 陆柠看着秦攸，心头忽然一动。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也……很喜欢你。” 秦攸正飘忽不定的眼神忽然凝固住了，紧盯着她，脸上先是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最后渐渐转变为欣喜若狂。他一把将陆柠搂进了怀里，毫无章法的在她脸上胡乱亲吻着，一边语无伦次的说，“陆柠，老婆……我爱你。好喜欢好喜欢……陆柠，再说一遍好吗？” 陆柠当然不好意思再说一遍，况且这时候秦攸狂乱的亲吻终于有了章法，已经彻底的将她的唇给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秦攸满心欢喜，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一个又一个的泡泡咕咚咕咚的冒出来，然后晃晃悠悠的飘起来。每个泡泡都是七彩的，那么漂亮，那么令人着迷。然后很快他整个心脏，就被美丽的泡泡给挤满了，仿佛下一瞬间就要爆炸开来。 他急切的吻着陆柠，用舌头描摹她的唇形，舔吻每一粒牙齿，最后打开牙关，将她的舌头紧紧吸住……因为动作的幅度太大，所以唇舌相接的地方甚至发出了啧啧水声。 过了一会儿，秦攸才放开了陆柠。双唇分开的时候，一丝暧昧的唾液被拉开，仿佛两人此刻难舍难分的感觉。陆柠下意识的抬手抹了一下嘴，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秦攸还没有忘记自己之前的要求，他一只手托着陆柠的脸颊，逼迫她抬起眼睛来跟对自己对视，“我爱你，陆柠。再说一遍好吗，我求你……” 陆柠的双颊艳红如云霞，眼神亮晶晶的跟他对视着，一双唇被吻得微微有些红肿，看上去十分诱人。 她看着秦攸，半晌不说话。秦攸反而耐心起来，一边细细的亲吻着她的面颊，一边小声的诱哄，“老婆，就说一次……我想听。好想好想……” 陆柠咬了咬唇，才用极小的声音说，“我也爱你。” 秦攸差点儿又疯掉了。 42.炫耀 秦攸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陆柠竟然会给自己这样一个惊喜。 彼此虽然情意相通，但是在这段关系里，秦攸总是更主动的那一方。他知道陆柠当然对自己也有情意，但究竟这情有几分，秦攸从来不去想。只是尽己所能的去对陆柠好，给她自己能给的一切，期望能够打动她。 但陆柠更矜持也更克制，在这方面的表现总是十分羞涩。偶尔亲近的时候主动一点，就已经足够令秦攸欣喜若狂了。 秦攸从来不会因此而介意。因为对他来说，陆柠允许自己的亲近，乖乖的任由他拥抱、亲吻，用那种湿漉漉的迷蒙的目光看着他，就已经足够让他心甘情愿献出一切了。 媳妇本来就是用来疼爱的。 但是无论他替自己找多少理由，内心深处，难道真的不期待陆柠的回应吗？ 显然不是。只是他知道这并不容易，于是便克制着这种念头。而此刻陆柠竟然真的主动对他说了这句话，给了他期待以外的回应，怎能不让秦攸欣喜若狂。 他激动得简直有些过分，直接嗷呜一声扑过去将陆柠压在了沙发上，喜欢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说不出是在拱还是在蹭，总之一刻都停不下来的样子。 像依恋主人的大型犬，用这样亲密的接触来表达自己的喜欢。 这是比语言更容易让人感受到的东西。 陆柠的心也一下子软下来了。 她知道，她当然一直都知道秦攸想要什么，只是出于这样那样的缘故，这话每每到了嘴边，就说不出来了。总觉得说出来太矫情太难为情。然而现在真的说了，见到秦攸这样的反应，她自己心里，好似比秦攸对自己表白更加开心，甜如蜜糖一般。 陆柠伸手揉了揉秦攸的头发，等他拱了一会儿才说，“起来了。” “不要。”秦攸在她身上蹭啊蹭，然后动作慢慢就不大规矩起来了。 陆柠哭笑不得，“你那么沉，压到我了。” 秦攸连忙放开她，把人捞起来放在怀里，打算替她“检查”一下。陆柠趁机推开他，“我还有作业没有做完，你自己在这里玩儿吧。” “老婆……”秦攸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句。 陆柠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进书房去了。 秦攸只好趴在沙发上叹气。不过等陆柠进了房间，他脸上的委屈和失落立刻消失殆尽，露出满脸兴奋之色。 有点想炫耀。心里憋着一件大事，恨不能大声喊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的那种感觉。但秦先生并不是那么没有格调的人，他坐直了身体，掏出手机再次看了看自己的通讯录，只是翻了几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炫耀对象。 于是秦攸从通讯录里退出来，想了想，点进了微博里。 秦雅是这种社交产品的狂热爱好者，陆柠虽然并不算特别喜欢，但也注册了账号，每天都会上去看一看，偶尔也会发送一些专业相关的微博。 秦攸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便痴汉的注册了一个小号，专门关注了陆柠，并且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这会儿他登录微博，本来是打算将那个视频分享一遍，隐晦的炫耀一下的。却没想到，首页搜索栏的提示就是“汉远总裁高调示爱”，秦攸点进去一看，才发现这件事已经上了热搜榜，还有了专门的话题。 于是秦先生捧着手机，一条一条将带了这个话题的微博都给浏览了一遍，对于点评得合他心意的，更是挨个点赞。 微博上几乎都是羡慕嫉妒恨，□□很少。秦攸看完了之后，有一种当真向全世界宣告了自己感情的爽感，无需炫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收起手机，他便开始琢磨着要带陆柠出去玩。 这么高兴的事，当然要庆祝一下。但陆柠并不喜欢太过高调和热闹的场合，所以只好两个人出去玩了。——秦攸才不会承认，跟陆柠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希望电灯泡们都赶快消失。 正好接下来便是国庆假期，陆柠没有课，可以放心的出去玩。 为了给陆柠一个惊喜，秦攸事先什么也没有透露。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陆柠也快放假了，才临时通知她：“国庆我们出去玩儿。” “去哪里？”陆柠有些为难，“我本来跟赵一她们约好了一起学习的。” “学习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劳逸结合才好。”秦攸一本正经的劝她，“偶尔出去玩一玩，回来才能更好的投入学习之中。” “但重点是我跟别人约好了啊。你之前没有说要出去玩。”陆柠无奈。 秦攸只好道，“那让她们先自己安排。” “让她们跟我们一起去玩吧，你安排了去哪里？”陆柠问。 秦攸一僵，他安排的全都是夫妻两人二人世界的项目，带着两个电灯泡算怎么回事？他问陆柠，“我安排她们自己出去玩，就别跟我们一起去了，行吗？” “为什么不能一起去？”陆柠惊讶。 秦先生无言以对，也不知道陆柠是真的不理解自己的意思，还是故意这么说。但是事已至此，他只好答应带上那两人了。反正到了地方，大家分开玩就可以了。希望那时候陆柠不要再坚持己见——当然，最好是那两个人足够有眼色。 事实证明，赵一和李晓宁比秦攸想的更有眼色，她们直接拒绝了一起旅游的提议，表示自己还想将成绩加强一下。赵一的理由十分强大，让陆柠无法反驳：一个宿舍出来的人，三个拿了奖学金，就把她一个人给撇下了，绝对不能忍！ 其实挂了电话赵一心都在滴血。虽然陆柠没说去哪里，但是想想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的地方，她真的很想跟着去啊！但是打扰人家谈恋爱遭雷劈的！ 好在秦攸对于她的识相表示十分满意，特意打电话给她，说公司组织了国庆欧洲游，但有两位员工因为家庭原因无法前往，于是多出来了两张票，请她们去参加。 于是电灯泡就被这么解决了。 所以1号这天，开车前往目的地的时候，车上便只有秦攸和陆柠两人，让秦攸十分满意。陆柠上了车，问他，“现在你总能告诉我要去哪里了吧？” 之前不管她怎么问，秦攸都不肯说。陆柠知道他是想要惊喜，所以也就没问。这会儿都要去了，总可以说了吧？ 秦攸点头，“我们要去城郊的一个度假村。” “这么近？”陆柠大为意外。她一直以为两人是要出国的节奏——秦攸提了好几次，但两人一直都在国内打转，还没有出国过。这次她都觉得肯定会出国了，并且特意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没想到还是在国内，并且还那么的近。 秦攸转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现在是假期，旅游胜地的人都不少，还不如就近找个安静的地方住几天。” 这倒也是。即便是国外，旅游高峰人也实在是不少。与其去看人挤人，不如少费点力气。当然了，以秦攸的能耐，即便是去国外，要找那种安静的地方，也是能找到的。毕竟无论在什么地方，特权都一定会存在。 度假村就在城外，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说是度假村，其实就是一个别墅区。只不过占地范围比较大，而且娱乐设施也多，并且几乎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主题活动或是聚会，非常热闹。当然，如果喜欢清静的话，也有清静的玩法。总之一切以顾客的需求为准。 别墅的运行方式是出租。有短租和长租的区别。秦攸自然在这里长租了一套别墅，不管是自己来住还是招待客人，都十分方便。 长租的别墅都在最里面，相对来说更加私密，外面的游客除非是迷路了，不然一般不会走到这里来。 虽然在城里住的也是别墅，但是这里的面积却几乎有家里的两个那么大，附属的花园和露台也十分开阔。基本上每套别墅之间的距离，即便对方在开party也不会被影响。 因为有人定时打理，而且秦攸之前打电话通知过，所以无论是屋内的卫生还是花园里的植物都被打理得很好，两人放好了行李，陆柠便将别墅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然后站在花园里对秦攸说，“今天午饭就在这里吃吧。” “好。”秦攸看了看表，“我现在打电话订餐，等做好送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要休息一下吗？” 陆柠摇头，走到旁边的秋千上坐下，“我在这里看看花。” 院子里种了两棵树。秋千就是系在其中一棵树上，很有创意的用依附于大树的藤蔓缠绕编织而成，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跟大树连成一体，充满了野趣。 陆柠坐上去，用脚蹬了一下地面，然后秋千就开始摇晃起来。惠风拂面，院子里的鲜花散发着淡淡香气，沁人心脾。 秦攸跟着走过去，站在后面替她推着座椅，秋千很快就被荡得很高，陆柠觉得自己似乎也跟着飞起来了。 也许对每个女孩子来说，荡秋千都是少女时代一个浪漫且动人的梦。陆柠觉得，自己似乎在这样的运动之中，又重新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女孩子。 43.飞行 等到陆柠从秋千上下来时，整张脸都红扑扑的，看上去健康而愉快。 秦攸拉着她的手，“喜欢吗？” 陆柠抿着唇点头，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畅快之意，“感觉好像飞起来了。” 人类对飞行的渴望，是源远流长而与生俱来的。所以几乎在所有的神话故事之中，那些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都是会飞的，而且，他们都住在天上。 “喜欢飞行的感觉？”秦攸脸上也带着一点笑意，“那你应该会喜欢这里。” 陆柠以为他说的是那架秋千，所以毫不犹豫的点头。 秦攸也没有解释，拉着她的手进屋，让她梳洗了一下，休息一会儿，午餐就被送来了。 餐桌摆在花园里，在鲜花环绕的地方本来就让人心情好，搭配着食物的香气，更是令人食指大动。陆柠破天荒的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让秦攸暗暗高兴，果然带她出来玩是对的。 陆柠太瘦了。即便秦攸变着法儿的做营养餐，但因为她吃的不多，所以补的效果也就有限。 秦攸知道她喜欢花，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效果。已经考虑着回去后是不是要将院子里的草皮都扒了种上花，然后以后将吃饭的地方从餐桌转移到花园里。 其实花木基地里那栋房子就很好，而且完全是按照陆柠自己的心意来建造的。只不过距离城里太远了一点，每天来回的话，想要赶上各自上课和上班的时间，就要提早几乎一个小时起床。秦攸不希望陆柠这么累，只好遗憾的放弃。 不过，以后或许可以考虑周末到这边来过。反正车程并不远，而且还可以将张继娟也接过来，让陆柠跟母亲多相处。 吃完了饭，两人在花园里走了走消食，然后午睡了一个小时。 起床之后秦攸拉着陆柠出门，“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什么？”陆柠很好奇。 但秦攸却没有解释，只是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然后带着陆柠去了车库。 陆柠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看新的车子，还想着为什么不直接开进城里去。结果等到车库门被秦攸打开，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之后，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抬手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 车库里停着的，不是车，而是一辆小型飞机！ 就是那种飞行俱乐部平时玩的小型飞机，两人座，飞起来也最多不到百米的小飞机。但无论如何，那也是飞机！ “喜欢吗？”秦攸转过头来问陆柠。 陆柠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点头。 秦攸握住她的手，“过去试试看。我带你飞一下？” “你会开？”陆柠问。 秦攸道，“学过一点。带你飞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度假村这边地方宽敞，这个飞机一百米之内就能起飞了，对场地的要求不高，所以我才买了一辆放在这里。偶尔过来开一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到了飞机旁，陆柠睁开秦攸的手，绕着飞机转了一圈，然后转头看他，“现在可以飞吗？” “当然。”秦攸扶着她上了副驾驶座，自己也爬了上去，然后开始操作。一边还跟陆柠说，“并不难，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教你，到时候自己操作，感觉非常好。” 陆柠面带敬畏的看着他的动作。想起秦攸之前跟自己说过，他曾经习惯于用各种各样的运动来释放自己的压力，忍不住问，“你还会什么？” 秦攸笑着道，“我们在国外有一座私人的小岛，那边可以自己开船。下次找时间过去。不过那需要提前将工作和学习都安排好，在那边住久一点。” 陆柠除了赞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飞机已经飞起来了。其实这个高度，还不如一栋十几层的大楼高，但这却是跟站在楼上截然不同的感觉。陆柠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心胸似乎都为之一畅。 这种感觉就像秦攸说的，非常好！ 两个人在山上飞了一小圈，然后就转回来了。陆柠对于自己上手很有兴趣，秦攸便开始给她讲解，先让她练习在地上行驶，等到熟练了之后再试着起飞。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陆柠都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院子里的秋千早就被她给抛诸脑后了。相较于飞机，秋千实在是有点小儿科。 遗憾的是，即便是经过了整个假期，陆柠还是没能够独自飞行。她在器械方面似乎没有任何天赋，虽然生了一双巧手，但学起来却非常吃力。最后陆柠自暴自弃的道，“算了，不学了，反正你可以带我飞。” 秦攸面上带着遗憾的表情，其实心里已经高兴坏了。 陆柠学不会，自然就不能撇开自己玩，必须要跟他一起。否则秦攸真担心他学会了之后，沉浸其中连自己也不理会了。 虽然没能学会开飞机，但这个假期对陆柠来说，还是玩得相当愉快的。上天的感觉言语简直没办法形容。 回学校之后，在赵一八卦的问起来时，陆柠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出来。赵一简直羡慕得眼都红了，抓着陆柠的手，“陆柠，陆姐，我叫你姐好么，下次求带啊！带我装逼带我飞！” 陆柠囧了一下，“胡说什么呢？有时间一起去玩就是。” “啊，土豪的日子果然还是跟我等凡人不一样，太羡慕了！”赵一揪着自己的床单，“早知道就算当电灯泡我也要跟着去啊啊啊啊啊！”虽然欧洲游也很爽啦，但是跟开飞机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陆柠无奈的看着她发疯。赵一能将这种话坦荡荡的说出来，才说明心里其实并没有芥蒂。陆柠很喜欢她这种性格，逗了她一会儿，才说，“秦攸说，以后周末可以去那边过，你要是想去，下周末就能去了。” “真的？！”赵一大喜过望，从床上爬起来扑陆柠，“啊啊啊陆柠我爱你！” “别，千万别爱我。我有主了。”陆柠抿唇笑。 赵一瞪眼，“天哪陆柠你也学坏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之中，陆柠一边学习，一边享受生活。大一的时候陆柠曾经出于锻炼自己的目的，加入了学生会。但是后来忙起来，陆柠其实比较少参加学生会的活动。本以为到了大二，自然就会推出。没想到开学之后，她竟然留了下来，被选为了外联部部长。 陆柠想想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了。秦攸弄得太高调，谁都知道她是汉远集团的总裁夫人，有这种资源在手，学生会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几万块钱的赞助，对于汉远集团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却足够他们学生会好几年的周转了。 不过既然选上了，陆柠也没有矫情的说自己不想参加。毕竟她的身份的确就是那样，并没有任何需要避讳的地方。陆柠答应秦攸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果然，不久之后，会长就将拉赞助的任务交给了她。其实学生会有固定的赞助对象，只要再去跟对方谈就可以了。但是如果能拓展业务，当然就更好了。 事实上，学生会会长林娟然想得比陆柠要长远得多。汉远这样的大集团，如果能够拉近关系，以后常来常往，将来学生会的人毕业之后进入汉远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才是最实惠的，跟这个比起来，几万块赞助费都不算什么了。 林娟然今年已经大三，是时候替将来毕业之后的事情做打算了，知道陆柠的身份之后，便一直想促成这件事。 所以她让陆柠去汉远拉赞助，实际上并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为了过程。 陆柠是在知道林娟然也要跟着一起去之后，才隐约明白了她的打算。汉远有海外业务，总需要外语相关的人才，她这个打算倒也不算离谱。选择自己做切入点，也是人之常情。但无论如何，自己被人利用，总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事。 所以陆柠真正的“按流程”走，去了汉远之后，找的是行政部的人。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秦攸亲自过问，一个文员就能打发他们了。最后赞助是拿到了，林娟然所想要的接触，却根本没有。 ——一个小职员有什么用？她要接触的是能够拿主意让自己进汉远的对象。最好就是秦攸。 所以从汉远出来，林娟然立刻道，“今天那么顺利，全都是陆柠的功劳。这笔赞助到手，咱们今年的经费都不用担心了。晚上大家聚一聚，庆祝一下。都是学生会的人，谁都不许缺席！” 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陆柠心想，这庆祝的经费，是不是也要从赞助里出啊？真是慷他人之慨。 不过这种事情大家好像都习以为然，纷纷响应，陆柠也只好跟着点头。 结果林娟然转头看她，用开玩笑的语气道，“陆柠是大功臣，咱们得多敬她两杯酒才行。不如到时候将家属也带来，跟大家认识一下。” 陆柠理解她的想法，但并不能接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被算计。她微笑着道，“恐怕不行，他很忙。” 当然，汉远的总裁，忙是应该的。 不过对于陆柠的拒绝，林娟然还是显得很不高兴，之后都没有再说话。 44.算计 到了这个份上，晚上的饭，陆柠根本都不想去吃了。可是已经答应的事，现在变卦，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有问题。所以陆柠只好耐着性子去了，心想赶快吃完了就回家。 结果林娟然不知道是不是在针对陆柠，等到气氛热闹起来之后，一直反复提陆柠的名字，动不动就是“大家一起敬陆柠一杯”。如果陆柠不喝，就会说“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大家都是同学，喝多一点有什么关系”之类。 酒桌上的事情，往往都由不得自己，林娟然将气氛调动起来之后，陆柠便真是不喝不行了。她可以不理睬林娟然，不可能任何人的面子都不给。那来吃这顿饭就真不如不来了。 陆柠有些后悔。但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只能咬牙喝了。 跟秦攸在一起，陆柠几乎没有喝过酒，就连结婚的时候，都是秦攸一个人全部挡了。所以究竟有多少酒量，她自己也不知道。好在喝的都是啤酒，度数不高，否则就算她们翻脸，陆柠也不会喝了。 但是往往你觉得没关系的东西，反而才是最要命的。陆柠喝了几杯之后，就开始觉得头有些晕。她本来想站起来去个厕所，清醒一下，路上却又被拦住喝了两杯，这下只感觉胃里都在翻腾。陆柠快步走到洗手间，然后便忍不住吐了。 结果林娟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几个人跟过来的，十分热情的扶着她，“哎呀，怎么吐了？都怪我，不知道你的酒量……你不能喝，怎么不提前说呢？你看着弄的。你啊，就是太实诚了……”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如果没有之前的表现，还真像是她跟有多么关心陆柠似的。 然而说着说着，就变了味道，“你这样子没办法自己回去吧？要不要打电话让人来接？还能打电话吗？你手机放在哪里，我来帮你……”一边说一边就真的伸手过来，要摸她的电话了。 陆柠咬着牙，一把抓住了林娟然的手，抬头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不劳烦会长，我自己来吧。” “啊，你还清醒着。”林娟然脸上讪讪的，“没事就好。那你打电话让人来接吧，我们这里也该散了。” 人却没走，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等着人来接陆柠。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陆柠觉得有点恶心。 为了自己的未来打算，本来不算什么，就算用一点小手段，她也可以理解。但是做到这个地步，就有些不要脸了。陆柠真想问她：你想要的究竟是汉远的工作机会，还是勾搭我老公？ 如果只是想进汉远，公司有专业的人事部，每年也会面向应届毕业生招收新职员。林娟然能够混到学生会主席，无论从能力还是手段来说，都可圈可点，有这么多优势，难道就不能通过正当手段，从竞争者当中脱颖而出吗？非要暗地里非这些心思，真让人怀疑她这个学生会主席，是否本身就来路不明。 就在陆柠思考的时候，电话忽然响起来了。林娟然立刻转头看她，陆柠只当没有察觉，接了起来。 电话自然是秦攸打来的，问她这边结束了没有，过来接她。陆柠直接道，“让司机过来就可以了。” 秦攸似乎愣了一下，但没有多问，“好。你等十分钟。” 事实上他现在就在门口。陆柠跟人出来吃饭，秦攸怎么可能真的放心？提前就来等着了。但陆柠要求司机来接，他就得先打电话把司机叫过来，咳…… 陆柠出去的时候，林娟然还有些不死心，跟着出去。见来给陆柠开车门的人果然是司机，这才一脸不甘的转身回去了。 一上车，陆柠就被抱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然后秦攸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喝酒了？”然后不着痕迹的转头看了一下林娟然的背影，眼底有些阴霾。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陆柠不让他来接，多半是因为这人。 “嗯。”陆柠闭了闭眼睛，“大家都起哄，喝了一点。” “吐了？”秦攸观察者她的表情，“喝不了就别勉强。难道你还需要看别人眼色吗？” “总不可能凭着秦太太的名头肆意妄为吧？”陆柠忍不住笑了一下。 秦攸抱紧她，“有何不可？” 陆柠歪了歪头，看了他一眼，“你认真的吗？但是即使你觉得没什么，我也不能允许自己这么做。” “依靠我不好吗？”秦攸有些受伤。 陆柠笑了一下，“不是这么回事。总之我心里有数，你别管就对了。” “那好吧。我不问这个。刚刚跟你站在一起的人是谁？这总可以问了吧？”秦攸说。 “是学生会主席，今天跟着去汉远拉赞助，大概没见到你不甘心，刚刚带着人灌我酒，我去洗手间的时候突然跑来扶着我，还说可以替我打电话叫人来接。”说到这里，陆柠都忍不住笑了，问秦攸，“我看起来很蠢？” 要不然林娟然怎么会想要把她当傻子哄？ 秦攸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才道，“别理她就好。” 话是这么说，却已经记住这么个人了，回头让人去查一下。否则陆柠身边有这种人，秦攸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陆柠没有再说话。一是头晕不舒服，二是她知道秦攸肯定还是会出手。虽然不太喜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她也的确不怎么喜欢看到林娟然。 平白无故被人算计，换谁也喜欢不起来。 然而陆柠到底还是没有预料到林娟然脸皮的厚度。在聚会没能接近秦攸的情况下，她竟然开始在校门口守株待兔了。 秦攸每天都会来接陆柠，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反正外界的议论声如何且不提，在这所学校里，人人都觉得陆柠和秦攸必然是真爱，否则哪可能会这么用心？ 而陆柠的课表对于林娟然来说，当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她自然而然也就掌握了秦攸来接陆柠的时间。——大部分时候，他会稍微提前一些，在校门口等着，陆柠一过来就可以走了。 而这提前的一段时间，便是林娟然所瞄准的机会。 她不知道陆柠已经将她的丰功伟绩全都告诉秦攸了，更不知道秦攸正盘算着怎么处理她，于是仍旧以“陆柠学生会领导”的身份，大大方方的去接触秦攸。 而且她还算聪明，话题一直围绕着陆柠，几乎每一句话都会带上她的名字，这样一来，秦攸即便是不大想给面子，多少总要理会一下。 “您在这里等陆柠吧？今天他们上课的是何老师，她喜欢拖堂，教案里写了的东西，就必须腰在一节课讲完，经常都会超出来一部分。所以可能要多等一会儿了。”林娟然对秦攸道。当然，这也是她选择今天来拦人的原因。 秦攸本来已经下了车，闻言朝她点点头，然后便重新开门坐进去了。并且没有将副驾驶室的车窗降下来。这样一来，林娟然就算想继续说话，他也未必能听见了。 校门口人来人往。林娟然本来的意思是，让所有人都看到秦攸与自己“过从甚密”。 她其实并没有挖墙脚的意思，因为秦攸这种男人，林娟然觉得自己是拿捏不住的。与其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不如努力拿些好处。所以她只是打算弄出些风声来，然后等秦攸或是陆柠找她谈条件的时候，便可以从容的提出要进入汉远。 然而现在秦攸不搭理她，计划自然失败，但她跟秦攸搭讪，后来又被秦攸冷淡拒绝的过程，已经被好事者拍下来，发到了学校的论坛上。 林娟然在学校里大小是个名人，而且还是名声不怎么好的那一种。所以视频和照片上传之后，很快引来了一大波嘲讽。 其中有一个评论写得十分贴切：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让你踩着上位的，想踩汉远的老总，也先照个镜子看看你自己的分量好么？ 虽然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秦攸跟陆柠走在路上围观的人已经很少了，但是……也许两人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在悄无声息间圈了不少粉了。全都是“看到他们我又相信爱情了”的霸气网友们，其中藏龙卧虎，不乏高手。于是这件事情先是出现在论坛，后来被转到了贴吧和微博，粉丝们撸袖子上场，分分钟引导舆论走向，让林娟然成了人人喊打的待小三。 后来事情甚至惊动了系里，系主任找林娟然去进行了一次谈话之后，她才算是老实下来。 于是还没有等秦攸出手，林娟然就这么被KO掉了。 而全程围观的秦先生也由此注意到了这批分散在各个角落的粉丝们的战斗力。——他的小号因为发的几乎都是关于秦攸和陆柠的状态，所以也引起了不少粉丝的注意，然后自然而然变成了互相关注。如今每天上小号刷日常，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 看到粉丝们竟然这么维护他们，秦攸感动之余，炫耀之魂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了。 于是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让她替自己开个微博，然后进行官方认证。没错，他要公然秀恩爱了！ 45.恩爱 秦攸的大号名叫“秦太太家的秦先生”，认证资料则堂而皇之的写着汉远集团总裁。 拿到账号，修改了密码之后，第一条微博秦先生就发了两本小红本，除了他本人的名字之外，其他资料都被模糊了，只有大红的公章无比清晰：XX市民政局。 紧接着是第二条微博，两只牵在一起的手，无名指上璀璨的钻戒相映生辉，闪瞎人眼。 秀恩爱之意简直溢出屏幕。 也许是因为自带霸道总裁气场，于是这个微博开通不久，就被眼尖的网友们发现，然后纷纷摸了过来，看到两条仅有的微博，舔舔舔的同时也忍不住感叹：没想到秦总你竟然是这样的爱妻狂魔，你们家员工们造吗？！ 亲手包办了开通微博及资料认证各项事宜，在秦攸拿到号之后第一时间关注并得到了互关的助理小姐默默的咬着手指：我造啊！ 一直圈地自萌的粉丝们收到了官方的糖，都表示甜得心都化了，于是全都聚在这仅有的两条微博下反复刷刷刷……旁观了整个过程的秦攸心满意足的关掉微博，放下了手机。 从这天开始，但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秦总就会暗戳戳的上微博发图片。没错，高冷的秦总除了发图片之外，一个字都不说。 即便是这样，粉丝们也能够从图片里猜出他想要炫耀的内容，极大的满足了秦总的炫耀心理。 之所以说是暗戳戳的发图，是因为，这一切都是背着秦太太来的。 并不是秦攸不想让陆柠知道，只不过……霸道总裁偶尔也是会害羞的。他自己做这些事情理直气壮，若是让陆柠知道了，就难免会有所顾虑。再者陆柠并不喜欢自己这么高调，秦攸心里也很清楚。 然而真的瞒过去了吗？ 显然并没有。有赵一这么个一天二十四小时起码十二个小时挂在网上的二次元狂魔在，这种八卦自然在出现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被汇报给陆柠了。 “你家秦总裁很闷骚啊。”赵一一边翻微博给陆柠看，一边评价，“你看看，只发图不说话。谁也不能说他是在炫耀，但是那炫耀之意溢出屏幕了好吗！” 陆柠看了一眼，这条微博发的是昨天的晚饭，秦攸亲自动手制作。但究竟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微博下面的评论都在猜测菜是谁做的，大部分人认为是厨师，但是这种论点被一条点赞最多的评论给KO了：如果是厨师做的菜，秦总裁怎么可能发微博？ 简直将秦攸那一点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陆柠特地看了一下ID，是一个名叫“秦太太自动提款机”的号。 转头用自己的手机上微博时，陆柠特意搜索了这个号，将他的微博都看了一遍，然后无奈的发现，这个号九成九可能是秦攸自己的小号。陆柠有些哭笑不得，大号发了图片不说话，特意开小号去解释，这是怎样一种精神……病啊！ 还有秦太太的自动提款机这个槽点太多的ID，她简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还是吐起。 等到看完了这个账号，转回秦攸那条微博下时，陆柠才发现，赵一唯恐天下不乱的发了一条留言，并迅速被点赞成了热门评论：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疑问，什么时候把秦太太的微博交出来？[doge] “你做什么？”陆柠问她。 赵一说，“人家秀恩爱都是成双成对的啊！你赶快把自己ID改成秦太太，分分钟粉丝破万好吗。” “不需要。”陆柠淡定的放下手机。没有告诉赵一自己悄悄关注了秦攸的大号和小号。秦攸没让她知道这件事，她怎么可能主动暴露自己已经知道了呢？ 赵一耸肩，“好吧，可怜的秦总裁。” 秦攸发现，秀恩爱这种事是会上瘾的。现在每天不发一条微博，他简直都觉得浑身不对劲。而且只要空闲下来，一定会拿起手机刷微博，看看大家的评论。 看到那条让他交出秦太太微博的评论时，秦攸就是心头一跳，再看说话的人竟然是赵一，更是心惊胆战，悄悄私信：你没告诉陆柠吧？ 显然不可能。但赵一十分理直气壮的道：没有。 秦总放心了：别乱说话。 赵一趁机敲诈了一笔封口费，转头再次将秦攸卖给了陆柠，“原来秦总秀恩爱还是背着你干的，他怕什么啊？” 陆柠但笑不语。 解决了赵一，但秦攸的脑洞果然被赵一给打开了，抓心挠肺的想让陆柠将自己的身份公布出来。于是这天陆柠回家，他就一直在旁敲侧击，从她的微博ID叫什么聊到夫妻关系和谐的十个小技巧，就是不愿意进入正题。 最后陆柠只好好笑的问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其实……我也开了一个微博。” “然后呢？” “然后有粉丝问我，秦太太的微博是哪一个。” 中间省略的部分未免太多了点？你敢把自己秀恩爱的那些内容说出来吗？陆柠都快绷不住笑意了，“所以呢？” “所以你看，咱们能不能开个新号？”秦先生考虑得非常全面，“你如果怕被人打扰，可以买一台新电脑，专门用来开这个号，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查到你。要是你不愿意打理，都交给我也可以。” 最好是都交给他啦，那样可以一人分饰两角在微博上互动，陆柠绝对不肯答应配合的那种！ 然而陆柠并没有满足他这小小的愿望，反而十分干脆的答应了，“好啊。买电脑就不用了，现在就开吧。也不用你打理，我有空就看看。” “我来帮忙！”可以设置特别的账号密码什么的…… 陆柠摆摆手，“不用，我自己来。” 秦攸在一旁抓心挠肺，想凑上去看又有些犹豫，还没下定决心，陆柠那边已经申请完毕，“好了。” 秦攸立刻掏出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注了这个叫做“秦太太”，没有任何关注和粉丝，也没有发一条微博的账号。 然后看着那光秃秃的页面，小声建议，“不如发一条微博？” 陆柠想了想，转发了他那条晒结婚证的微博，一样十分高冷，什么话都没说。好在系统贴心的加上了四个字：转发微博。 网络是个神奇的东西，粉丝们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线。秦攸增加了一个新关注的事，立刻被粉丝们扒出来了。而这个新关注的账号竟然叫秦太太，且转发了结婚证的微博，更是让所有人都嗷嗷叫。 然而嗷嗷叫了半天，哎？ 秦太太既没有再发其他的微博，也没有跟秦先生互动，她甚至根本没有关注秦先生，就这么下、线、了！ 于是又一大波粉丝涌到秦攸的微博下：老婆开微博了，没有关注我。求秦先生的心理阴影面积。 那看似安慰实则幸灾乐祸的语气，看得秦攸心塞不已，转头蹭到陆柠身边，“老婆，你为什么不关注我？” “太高调了。” ……这话你应该在没开微博之前说吧？ 但这个回答，他完全没办法反驳QAQ……秦先生哭晕在厕所。 网络上什么人都有，也不全部都是他们的粉丝，还有莫名其妙聚过来的黑子，自称路人，句句都是恶意的揣测和嘲讽。比如说他们炒作，恶心，做作之类……这些秦攸都不在意，然而，今天黑子们找到了新的黑点：啧啧，看这天天跪舔的姿势，结果人家开了新微博居然没有回关注，那些天天说好恩爱好甜的，你们的脸肿了吗？ 看到这条微博，秦先生炸了。但炸完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倒是粉丝跟对方掐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公司员工们发现，自从早会开完之后，秦总的脸色就一直非常难看，浑身自带低气压，简直谁都不敢靠近的节奏。就连向斌这样的好基友，也退避三舍，决定等秦攸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去汇报工作。 这条评论，陆柠自然也看到了。 转天下午没课，原本陆柠都会在图书馆看书，等秦攸来接。但这天她回家煲了汤，煮了爱心午餐，然后包袱款款去汉远大楼探班去了。 于是午饭时间，粉丝们一刷微博，就发现秦总又开始秀了。 仍旧是一组图片，不说话。 但是粉丝们的眼睛都是最尖的，很快就有人从种种迹象推论出了结果：饭菜都是装在保温饭盒里的，旁边还有文件，看样子是在办公室。不是外卖就是有人送爱心午餐来了。 立刻有相关从业人员跳出来：外卖不用这种保温饭盒好么？都用印有自家logo和广告的饭盒。 于是案情迅速破解，秦太太去探班了。 粉丝们纷纷打趣：秦先生乐坏了吧？啧，这回居然发齐了九宫格，从前都最多三张图的！ 46.争执 时光荏苒，转眼就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对于秦攸和陆柠来说，是平淡而幸福的一年，两个人经过最初短暂的磨合，彻底熟悉了现在这种生活，平时各自忙碌，休息的时候就在一起，做一些能促进感情的事：一起做饭，看电影，听听音乐，或者索性出去走走。 开学之后陆柠就进入大三。专业基础课已经上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是比较深入的一些课程。学校安排的课程减少，也给了学生们自主安排时间的机会。有远见的同学，这时候就应该开始准备将来毕业之后的事情了。 陆柠虽然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但也跟着看了不少资料，琢磨着自己毕业之后该做什么。 原本既然上了X师大，她自然就是想做个老师的。工作稳定，福利也不错，每年还有寒暑假，方便照顾张继娟。再说当老师，社会地位也不错。总而言之是个很适合女孩子的职业。 陆柠之所以这么选择，并不是因为自己爱好这个职业，而是因为觉得合适。 但是嫁给秦攸之后，许多问题就又要全盘推翻，重新考虑了。所以之前她所做的这份规划，自然也有待商榷。只是具体要如何，陆柠还没有打算好。 她也没有跟秦攸谈过这件事。秦攸似乎对此没有任何要求，哪怕陆柠毕业后在家里什么也不做都好。只是陆柠自己却不愿意这样荒废青春。 陆柠正坐在图书馆里为这事发愁，忽然接到了系办的电话，让她过去一趟。 因为是学生会的，所以跟系里的老师接触其实并不少。陆柠原以为又是有什么安排，结果去了才发现，竟然是关于她的私事。 系里的老师约她谈话，并且将一份邀请函摆在了她的面前。 X师大，顾名思义是一所师范大学。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学生毕业了之后会去当老师的。所以学校一直致力于拓展学生的各项能力，近年来更是跟国外不少优秀大学结成了友校，每年都会推荐一部分学生出国做交换生。 陆柠因为课业优秀，连续两年都是系里第一名，拿到了国家奖学金，于是这个机会，自然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这是个很好的拓展自己的机会，这个大学也是著名院校，去交流一年，对你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老师显然不认为陆柠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表格拿回去好好填，下周一交到我这里来，不然就迟了。” “老师，我能再考虑一下吗？”陆柠问。 机会当然是好机会，但她自己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反而不太方便就这么跑出去留学。至少要先回去跟秦攸商量一下。 陆柠的身份，学校里已经扒了个干净了。老师们也是人，也会说八卦，所以对于她的事情，老师也是明白的，点头道，“也行，你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不过表一定要赶紧填了，下周一就交。”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从系办公室出来，陆柠不免有些发愁。 诚然，这个机会很好，她也很想去。别的不说，至少开拓眼界，提升外语水平是肯定的。但是这两点，并不需要一定要去做交换生才能达到——对秦攸来说，只要她想，要做到这些太简单了。即便是在国内，也能为她营造出那样的氛围来。 可陆柠还是想去。 这跟秦攸安排的不一样，是她自己争取来的。虽然这样说很矫情，但陆柠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靠秦攸去解决，那样即便是秦攸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越来越不对等，越来越失衡，最后变成上辈子那样。 而她不愿意那样。 所以始终警醒自己，不能因为现在过得好，就沉迷其中迷失自我，否则等待着她的，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但是对于说服秦攸答应自己，陆柠心中很没有把握。 秦攸多么黏着自己，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之前自己上大学去军训一个月他都要疯了，何况如今要分开整整一年时间？ 不过，报名表已经拿到了手里，不试一下，陆柠是不会死心的。 她想了想，并没有急着填表，而是在回家之后，将表格放在了秦攸能够看到的地方——茶几上。只要他注意到了，肯定会追问，到时候她就说自己还在考虑，然后自然而然的提起这个话题，免得秦攸一开始就炸了，根本无法好好交谈。 然而她实在是高估了秦攸的耐心，或者说低估了秦攸对自己的在意。即便看到的是一张没有填写过的表格，秦攸的表情还是立刻就变了，转头跟陆柠说话时，语气都不一样了，“老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说交换生吗？”陆柠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老师说让我考虑一下，机会难得。” 秦攸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她的犹豫，“你想去。”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陆柠深吸一口气，点头。 “我不同意。”秦攸说。 陆柠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开始给他解释这件事情的好处和必要性，企图用道理来说服秦攸。结果秦攸摆出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全程一张冷脸，对于陆柠的任何话都不肯给回应。 虽然早就知道会很难缠，但这会儿陆柠还是有些哭笑不得，“秦攸，别这样，我们好好说话不行吗？” 秦攸将那张报名表拿开，“不说这个就可以。” “如果我说我一定要去呢？” “那我就一定不许。” 陆柠真是谢谢他没说给学校打电话的事，否则这件事也不必谈下去了。她耐着性子解释，“我只去一年，一年后就回来了。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提高一下自己的水平，对我将来有好处……” “你将来不是要当老师吗？这些能有什么好处？”秦攸立刻问。 “我不打算当老师了。”陆柠说。 秦攸眯起了眼睛，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的事，收到这份报名表的时候。”陆柠说，“我认真想过了，我的未来不能只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复教学过程中度过……” “那样有什么不好？” “没有不好，但是已经不适合我了。”陆柠说。 “为什么。” “……”他的咄咄逼人让陆柠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有些事情她不想告诉秦攸，可秦攸这个态度，不说的话，谈话就要僵在这里了。 见她沉默，秦攸立刻问，“当老师也是你自己规划的，不是吗？” “那是以前。” “以前跟现在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以前她还是一个人，秦攸虽然提过结婚的话，但那时候陆柠其实并没有当真。在她的规划里根本没有秦攸这个人存在。可是后来，他们结婚了。 这话当然也不能跟秦攸说，因为说了他肯定会掰扯起陆柠不相信自己这个问题来。 “OK，今天不适合谈话。我们都冷静一下，明天再说。”陆柠最后说。 大概秦攸也意识到这样是谈不出什么结果来的，于是也爽快的答应了，“好。” 第二天两人要去张继娟那里，所以并没有立刻谈到这个问题。但是可以看出，这件事还是影响到了两人的关系，连张继娟都看出来了，“你跟小秦是不是吵架了？” “不是吵架。”陆柠说，“学校有个做交换生的机会。我想去，他不让。” “你为什么想去？”张继娟也是很传统顾家的女性，否则不会一个人将陆柠拉扯到那么大，“要去多久？秦攸那么不高兴。” “一年。”陆柠说，“妈你也知道我念的是师范专业，但是我现在不打算去教书了，当然要继续充实自己，去找更有挑战性的工作。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算有一点天赋，能有更多机会锻炼自己，当然是好事。” “怎么不教书了？”张继娟惊讶。 对着母亲，陆柠便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配不上秦攸。”她说，“我小时候妈你教过我，齐大非偶。我跟秦攸已经结婚了，不能换掉他，只好我自己努力了。” “那小秦为什么不答应？”如果听了这番话还不愿意松口，那就不是秦攸了。 陆柠沉默。 张继娟立刻明白了，她没说出口。真是个孩子。“你想得这么好，怎么不告诉小秦？”她问。 陆柠别开脸，不自在的道，“不能让秦攸太得意了。” 如果让他知道，陆柠这样努力的想要能够匹配得上他，恐怕尾巴都能翘上天去了。陆柠才不会说呢！ “你这孩子……”张继娟叹了一口气，“好吧，这件事妈来替你开口。只是你也不能总是这样，心里想得再好，不说出来，谁能知道呢？” 47.匹配 对于秦攸来说，张继娟是个能够令他肃然起敬的长辈——事实上，所有对孩子好，尽心尽力负责任的长辈，对秦攸来说，都值得肃然起敬。谁叫他家那两个半点都不靠谱呢？ 况且张继娟还是秦攸的岳母大人，他要跟秦攸谈陆柠的事情，秦攸心里再不情愿，最后也还是不得不答应了。 只不过出了门，他就对陆柠抱怨，“说好今天再谈，你就是为了请妈来做帮手？” “是妈问我们是不是吵架了。”陆柠无奈，“谁叫你拉着一张脸，妈一眼就看出来了。她问了，我当然要说。” 秦攸没想到是这样，一时理亏。加上生意人的本能让他觉得，既然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再表现得不情愿，就没有意思了。还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替自己再谋更多的好处更合算。 遂将这个话题跳过，道，“反正你要做的事，我总是拦不住的，到最后仍然只能妥协。只是你心里若是有了什么打算，总该跟我商量一下。” “我不是立刻就找你商量了吗？”陆柠道。 秦攸转头看她，“我说的不是交换生的事，是你已经不打算当老师那件。” 啊……是这个。陆柠忽然心虚起来。这件事她的确是开始琢磨很久了，但是始终也没有想过要跟秦攸商量。也许潜意识里，是希望等自己做出个样子来，然后再让秦攸知道。 也许那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会带着惊喜和赞赏，会认识到自己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东西。这种感觉一定很有趣。 但是既然已经被秦攸知道，这就成了故意隐瞒不报了，即便是陆柠自己也不能否认。她只好示弱，“这个是我错了，只是我自己也没有完全想好，所以暂时没有告诉你。” “那现在可以说了吗？”秦攸问。 陆柠抓着安全带，“还是回家再说吧。”总觉得秦攸如果情绪太激动，开车可能会出事。 秦攸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却默默的提高了车速。陆柠看了两次，确定虽然快但没有超速，便不说话了。她还要斟酌一下，待会儿怎么跟秦攸交代呢。 回了家，秦攸并没有摆出审问的态度，也没有急着追问，等到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才以一种“睡前谈心”的姿态，对陆柠说，“你可以开始了。” 床上并不是个适合气氛严肃的交谈的地方。陆柠忙了一天，躺在软软的床上，整个人似乎都被卸掉了几分力气，说起话来也十分平和，“我想做翻译。” “具体呢？”外语相关的，做翻译工作是很正常的事，但陆柠既然这么郑重其事的思考，当然不是普通的翻译了。 “同声传译。” 秦攸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为什么要做这个？同传虽然薪酬高待遇好，可是也很累，而且要成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否认得太快了，想了想问，“你考虑好了吗？” “我说过，还没想好。但这个打算是很认真的。同传注重资历，我打算先考同传的研究生，念书的时候积累人脉，等考了高级证书，只要师长稍微提携，就能正式入行了。”陆柠说。 当然，必要的时候，秦攸这边也能够给她提供一些帮助，让她能够更快的在业内站稳脚跟。 这一点陆柠不太好意思说。因为现在自己什么成绩都没有，就要求秦攸支持，不太现实。况且，她心里觉得，秦攸可能不会太喜欢她走这条路。 “同声传译太辛苦了。”秦攸再次强调，“而且到时候，你绝大部分时间要跟着行程安排走。” 后面这一点才是重点。 陆柠现在不是一个人，她结了婚，有了家。如果去做同声传译，意味着一整年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外面飞来飞去，根本不可能顾得了家里。最重要的是大型会议和活动，即便是国内，也只会安排在北上广这样的一线城市，不会到他们这里来。可能她即便在国内也无法回家。 真到了那时候，这个家就散了。 陆柠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我还在犹豫。” “陆柠。”秦攸沉默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语气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然后才开口，“我不反对你换一个就业方向，但是……我希望你偶尔，也能分出一点点注意力给我，和我们这个家。好吗？” 这话说得虽然软和，但却正好戳到了陆柠的心底。 她奋进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能够匹配得上秦攸，有能力有地位，不会让人觉得她跟秦攸不对等。但如果因此反而忽略了家庭，就成了本末倒置。 之前她本来也一直很犹豫，所以始终没能下定决心。都怪这个交换生的资格来得太早了。 陆柠侧过身，将自己靠近了秦攸的怀里，“我知道。”她说，“所以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顿了顿，她又道，“就业方向的事还早，我们可以再讨论。但是交换生的资格，你答应了，不能反悔。” 秦攸无奈的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就不会反悔。我只是……舍不得你。” “我……”陆柠抿了抿唇，无端的紧张起来，“其实我也舍不得。”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秦攸十分委屈。 陆柠叹了一口气，“因为我还年轻，不可能一事无成的这样活着。我知道，只要我愿意，你可以养我一辈子。但那样对你其实不公平。既然是一家人，那我总该也分担其中的一部分，不是吗？” “好吧……”秦攸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争不过你。只要你高兴就好了。” “再说，你也不希望别人说，你的秦太太什么都不会，只是个花瓶吧？”陆柠笑着道。 秦攸揽着她的手臂忽然一紧。 “其实……今天你跟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道，“陆柠，我……好开心，特别特别高兴……” 高兴的不是这件事说出去有面子，而是陆柠也开始反过来为自己着想。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的站在自己身边。如果不是在意自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和打算。而且陆柠这种自己偷偷在背后努力的做法，也让秦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其实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决定，不管陆柠想做什么自己都会咬牙支持了。 结果陆柠的答案实在是出乎意料，他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能接受，只好食言而肥，拒绝接受这个工作，希望陆柠能够换一个。最好是既有地位，又能够在家里做的事。 当然了，秦攸也知道自己想得太好，所以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陆柠没想到自己那一番话竟然被他听到了，当下脸上火辣辣的，有点儿不敢看秦攸，索性将脸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气氛一时温馨无比。毕竟两个人的心都想着一处，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 然而无论如何，表格总要填写，交换生的资格也终于确定下来了。在为彼此的心意感动的同时，他们也必须要接受，即将分开一整年的现实。 秦攸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最近连上微博秀恩爱都兴致缺缺。 因为陆柠的资格很快审查结束，没有任何问题，已经开始着手办签证，一个月后就启程出发了。 陆柠去的是美国，所以秦攸还特意给秦雅打了个电话，本来是希望她在那边多照顾一下嫂子，结果电话打通了，才发现秦雅的学业已经结束，正准备回国呢！ 秦攸也不好说，“你嫂子要去读一年的书，你在那边再待一年吧！”毕竟秦雅跟邹牧两人已经在一年前确定了关系，分隔两地的牛郎织女终于能够相会，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好意思去做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 谁成想秦雅听说了这件事，立刻道，“要不我留下来安顿一下陆柠再走？” “不用不用！”秦攸说，“定好了回来就赶紧回吧。你嫂子那里我会安排好的。” “也行，那正好让嫂子住我这里来。”秦雅说。 因为她在美国读书，秦攸为了不委屈妹妹，给她在这边买了房子——毕竟那个当妈的没有多靠谱，带着年纪轻轻的小男友住在一起，还有了另一个孩子。秦雅有自己的房子，也就有了退路，免得受了委屈都没地方去。 因为要方便秦雅上学，所以学校距离几所著名的大学都很近，这样一来，陆柠也可以去住。 陆柠是跟秦攸一起走的，秦攸给学校方面打了电话，顺利的请到了假。她到那边安顿好，直接去跟大家汇合，然后去学校报到就可以了。于是他们提前了两天，先去收拾陆柠的住处。 虽然秦攸让秦雅按照自己的安排来，但秦雅还是等到了现在，帮忙安排一下，再带陆柠认识认识周围的环境，免得一个人什么都找不到。 然后她对陆柠抱怨，“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早知道我也在这边多留一年了。” “别。”陆柠笑着打趣她，“我可不敢留你，要不然邹牧飞过来找我麻烦了。” 秦雅瞪了她一眼，大大方方的道，“那又怎么样？让他等一年而已，他敢不等吗？” 一边说一边斜眼去看秦攸。秦攸只好举手投降。 48.思念 最初的几天，因为秦攸留在这边帮助她适应新环境，所以陆柠并没有什么不习惯。 因为大部分的事情都被秦攸给包揽了。 但是秦攸毕竟也很忙，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等他一走，陆柠才忽然发现，一个人住在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里，竟显得十分空旷。 早上起床，一个人。出门上学，一个人。晚上回来，还是一个人。 这本来应该是她从前十分习惯的生活方式，此刻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适应了。 只是面对秦攸时，还不能够示弱，尽量报喜不报忧。“我很好，白天跟同学一起上课，互相交流并不觉得枯燥。晚上回来抓紧时间充实自己，争取跟上这边的课业进度——比在国内的时候还要忙。”陆柠如是对秦攸说。 她希望能够用忙碌将自己的孤独遮掩干净，不让秦攸发现。 否则他没准会嘲笑他，“当初非要哭着喊着出去做交换生，现在知道日子不好过了吧？” 陆柠不愿意在秦攸面前如此示弱——或者说，她不愿意让秦攸觉得自己离不开她。即便事实如此，陆柠也一定会将之小心眼藏好，免得秦攸太得意了。 更何况，无论如今的秦攸有多好，上辈子的结局都一直敦促着陆柠：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是没有婚姻和未来的，上辈子她跟秦攸之间关系的错位，才导致了悲剧的结局。如今已经有了好的开端，她就必须努力让一切都顺着好的方向走，而不是再走回头路。 所以平时可以适当的依赖秦攸，但是该到她拼的时候，也绝对不能够含糊。 陆柠本来觉得自己说话的水准已经提高了，却万万没想到，秦攸忽然换了另一种画风：“老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一点点都没有？” 陆柠只好艰难的回答，“有。” “你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想我？”秦攸继续问。 陆柠无奈，“每天腾出一点点时间总是可以的。” “可是我每天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啊。”秦攸十分自然的道。 陆柠的脸倏然红了。 即便是结婚那么久，即便现在只是隔着电话，她还是不太能够适应这种直白热烈的表白，总觉得气血上涌，根本控制不住。 但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惦记，却也同时令她欣喜雀跃。于是忍不住心软了，“好吧，其实我每天有比一点点更多的时间用来想你。” “比一点点更多是多少？” 是所有的空闲时光。但陆柠当然不会说，“就是有空的时候。” “那你有空的时候一定不少。”秦攸立刻笃定的道。这份笃定让陆柠好笑之余，终于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套话了。果然秦攸立刻道，“一个人住很不习惯吧？是不是有点冷清？” “没有的事。”陆柠立刻反驳，“我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可注意不到这些。” “我会尽量腾出空过去看你的。”秦攸自顾自的道。 陆柠有些恼，“我都说了我很忙，你就算过来了，我也不一定有时间陪你。你还是留在那边忙自己的事情吧。我这里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自然是一切都不好的意思，秦攸很清楚，但陆柠这么倔，矢口否认，让他都有些担心，万一自己腾出时间过去，陆柠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忙，就咬牙做出忙碌的样子，每天早出晚归不肯跟自己见面怎么办？那样他过去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所以最后不得不妥协，“好吧，我先忙。如果有要去那边出差的机会，就顺便去看你，这总可以了吧？” “当然。”陆柠努力按捺住翘起来的唇角，“到时候我会腾出时间来的。” 秦攸摇头失笑。 但是陆柠能够有这样的心思，已经让他很高兴了。所以也不能继续强求。然后陆柠又问了一些国内的事，张继娟好不好呀，秦雅回来之后住在哪里，工作怎么安排的之类。 最后挂断电话，她才发觉手机烫得厉害，耳朵似乎都被烫得有些发痛了。 原来思念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 她躺在空旷的大床上，突然无比想念起秦攸的温度来。虽然才刚刚通过电话，但她忽然觉得，自己比之前更加寂寞了。 好在陆柠毕竟是曾经以一己之力撑起家里，努力赚钱给母亲存手术费的人，所以没过多久，就习惯了这种生活。除了会想念秦攸之外，别的一切都还好。 甚至到了后来，忙碌之余想一想秦攸，似乎真的成了她排遣无聊和寂寞，给自己加油鼓劲的方法了。 想念一个人，最开始的时候是苦的，渐渐的竟然能够品出甜味来了。因为她很明白，自己每天正忙碌着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够更好的跟他在一起。 陆柠是这么幸福的思念着，所以慢慢的，连寂寞的时候都少了，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充实。她要学习课业，跟同学交流，比较国内外的差别，并且开始思考自己将来的发展方向。 同声传译已经被陆柠放弃了。这个行业竞争力巨大，时时刻刻都处在紧张之中，还忙得根本无法顾家，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陆柠自己都不太愿意选择。 她倒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方向：翻译各种学术性的著作。 这是一个比较开放的职业，只要有网络在，大部分工作都可以自由安排，住在家里也可以做。必要的时候再出差就可以了。 而且相较于口译来说，笔译的节奏会慢许多，讲求的是合适和妥帖，也正是陆柠喜欢钻研的内容。她本来对外语这个专业并没有多少热爱，但是如果可以将外语翻译成最恰当最贴切的中文，让所有人都看到，陆柠却觉得很有意义。 不过目前这只是简单的构想。因为这样的翻译往往都不是一个人就能够完成的，陆柠想要入行，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陆柠心里却已经十分偏向了。只是目前还没有准备好，当然也没有跟秦攸讨论过。——这次是真的打算给他惊喜了，所以暂时还不能够说。最好是等到基本上都定下来了，再让他知道。 就像是一份礼物。 当然，虽然思念回甘的滋味很好，但是时间如果太长，反而又会成为煎熬。 所以陆柠当然不会排斥秦攸来看我奶自己，前提是他顺路，而不是特意为自己推掉了各种会议和约会，远渡重洋的跑过来，单是为了看一看她。 为了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差理由，秦攸费了不少心思，最后参加了一个在美国举行的会议，这才得以成行。 然而遗憾的是，会议举办的地方跟陆柠的学校并不在一处。虽然在美国国内来回还算是方便，但是反复奔波也十分不妥。所以秦攸最后还是将工作安排往后推了两天，加上会议最后一天基本没什么安排，加起来便有三天的时间可以陪伴陆柠。 因为一开始就说好了，所以秦攸没有给什么惊喜，而是在做行程规划的时候，就将自己的打算都告诉陆柠了。 所以从一个星期之前起，陆柠就一直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连同学们都发现了她的不一样，好像更活泼，气色更好了。但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问她她也只是微笑。 陆柠本来说要去接机，但被秦攸拒绝了，“我直接打车过去很方便，你在学校等着我就可以了。” 于是这一天开始，陆柠就有些心神不宁。 秦攸的飞机是快中午的时候到，陆柠本来有一节课，最后斟酌一番，头一次翘了课。中途还去洗手间简单的补了个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看到镜子里自己眉眼含笑，欢喜得遮都遮不住的样子，陆柠也不由微微一怔。 上辈子……她有过这样欢喜的时刻吗？ 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但陆柠终于明白，原来两个相爱的人真正在一起，是这样的感觉。如果觉得痛苦，就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若是不能解决，那这段关系迟早会走进死胡同里。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怔然的神色渐渐化开，最后慢慢的变成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 她就带着这美好的笑容，一路走到了学校门口，找了一株树作为遮挡物，站在树下翘首以盼。 几十分钟的时间，像是过了几辈子。在陆柠的人生中，从未曾有过如此刻这般期待和盼望一个人的时刻，以至于秦攸最终从车上下来，朝她微笑的时候，她几乎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直到秦攸站在原地转头四顾，准确的看向了她这个方向，然后举步朝这边走过来。 陆柠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她就这样屏息凝神，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攸。 直到他来到自己面前。 49.奔跑 在秦攸走到面前，停下来的瞬间，陆柠如梦初醒，整个人都彻底醒过神来。 她也不知道那一瞬间究竟是怎么想的，突然伸手拉住了秦攸，然后——拽着他就朝前面跑。 秦攸似乎愣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抗拒陆柠的力道，反而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跟她手拉手往前跑去。虽然不知道陆柠要带自己去哪里，做什么，但是只要跟她在一起，秦攸就心甘情愿。 但实际上，陆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又要跑去哪里。她只是感觉到了这样的一股冲动，然后没有任何抗拒的去做了而已。 这会儿天气其实已经很冷了。迎面吹来的风扑在两人的脸上，带着一种十分凛冽的寒意。但是陆柠和秦攸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跑。渐渐的，似乎从这寒意之中，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一直到陆柠再也跑不动，不得不喘着气停下来，两人这才站住脚步，转过头彼此对视着，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什么人能让你不知缘由的就会去笑？也许只有真心爱着的那个人了。只要看到她笑，自己就也想跟着笑。所以秦攸哪怕并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却也并不妨碍他跟着陆柠一起傻笑。 两人的脸都被风吹得麻木了，笑起来的样子有点诡异，但是彼此对视着，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最后，秦攸抬起手捂在陆柠被冻得发红的脸上。用手心的温度去温暖她的脸蛋。因为跑动的缘故，两人身上并不觉得冷，秦攸捂了一会儿，陆柠觉得自己脸上都无端开始发起热来。 她静静的盯着秦攸，眼睛都不眨一下。 哪怕每天都有电话，哪怕有视频和照片可以看到，但是这一切怎么比得过真人出现在面前的冲击？ 真的见到秦攸，陆柠发现，他跟自己记忆中其实还是有细微区别的。但就是这种细微的区别，让他显得特别的鲜活而真实，也——似乎比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秦攸更加帅气，更加令她心动。 离别将彼此心中的情愫酿成了酒，随着时间的发酵，变得愈发醇厚香甜，回味无穷。 此刻终于重逢，就像是酒坛子终于开封，是真正享受着美酒的时候了。 两个人静静的凝视着彼此，片刻后，秦攸手一捞，就将陆柠捞进了怀里，然后倾下身吻了上去。 辗转，缠绵。 这是一个仿佛连灵魂都要跟着燃烧的吻，到最后被放开的时候，陆柠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除了喘息，几乎忘记了一切。 秦攸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陆柠，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想……” “我也想你。”陆柠的声音闷闷的。 相拥片刻，秦攸摸了摸陆柠身上的衣服，“我们先回去吧。外面太冷了，你穿得也不多。” “也不少。”陆柠说，“我不觉得冷。” 秦攸充耳不闻，将陆柠整个人笼罩在自己怀里，身体力行的替她挡住了寒风侵袭。然后转头开始打量他们所在的地方。刚刚只顾着跑，都没在意到了什么地方。好在两个人——或者说是陆柠的脚程实在是有限，所以离开得并不远，也就是两个街区的距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秦攸打算叫出租车。 但陆柠拦住了他，“我们去坐地铁吧？” “地铁？”秦攸有些不解。 陆柠点点头。以前有同学当做笑话来调侃过，在人潮汹涌中拥抱着彼此，是凡世最真实的浪漫。 陆柠本来以为自己没有记住这么无聊的东西，但是今天却忽然想起来了。 秦攸并不知道她的打算，但还是同意了。 地铁站里的人没有预想的那么多。陆柠先是一愣，继而失笑。对了，这里不是在中国，人口占世界四分之一的中国，所以也不会每一次的出行都像是打仗。这里的出租车是要预约的，公交和地铁都像是观光线路，悠闲而散漫。 制造浪漫失败的陆柠十分颓然，找了地方坐下之后，就半靠着秦攸，不说话了。 秦攸握着她的手细细把玩，每一根手指都不放过，弄得陆柠觉得心里有点儿痒，但是又很淡很淡，几乎察觉不到。她好几次想要把手收回来，但是一看到秦攸的表情，就又心软了。 把玩了一会儿，秦攸将她的手举起来，挨个亲吻她的指尖。 触感柔软的吻落在手指上，也许真的是十指连心，陆柠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跟着颤了颤，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 这个动作却被秦攸预估到，突然用力握紧，没让陆柠把手抽回去。 陆柠抬起头看着秦攸，脸有点红，低声问，“干什么？” “没什么。”秦攸就这么看着她，重新将手背送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然后趁着陆柠发愣的时候，直接探过身去吻住了她的唇。 两个人分别了整整三个月，秦攸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思念的感觉折磨疯了。偏偏陆柠还不允许他随便跑过来探望。现在真的见到了人，亲一亲，抱一抱，根本都不可能满足他的渴切。只是公共场合，秦攸也不能做出更过分的行为了。 所以只能惩罚一般的，反复吮吻她的唇瓣，就像是要把她这个人吃下肚去一般。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在地铁里接吻，似乎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这是个开放的国度，大家对于热情的恋人，总是报以善意的微笑。 倒是陆柠自己反应过来之后不好意思，一张脸始终缩在秦攸怀里，掩耳盗铃的觉得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了，反而惹得秦攸更加愉悦的轻笑。 等回到陆柠的住处，两人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点菜。秦攸既然来了，当然要亲自下厨，把陆柠喂饱。 当然，在这之前，还得陆柠先把他喂饱。 一进门秦攸就急切的将东西全都扔在一旁，然后楼着陆柠，深深的吻下去。 动作急切而粗暴，陆柠甚至都感觉到了一点点疼痛。但秦攸很有分寸，这一点点疼痛既不会弄伤她，也不会让她觉得痛苦，反而是身体好像更加的敏感了。 两人一路拥吻着进入房间时，衣服也都脱得差不多了。 陆柠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把火烧着，从来没有这样的急切过，几乎连一分钟都不愿意等，迫不及待的想要跟秦攸一起，葬身在这火海之中，焚尽一切，只留下彼此。 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两个人都精疲力竭。但秦攸想到陆柠还没有吃饭，只好挣扎着去厨房煮面了。 陆柠自己倒在床上，刚刚那种蚀骨的快意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让她头皮发麻。被那种灭顶一般的感觉席卷着，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谁，身处何地，只能紧紧的依附着秦攸。 原来爱到极致，竟然是这样的。 现在看来，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还是很有道理的。甚至陆柠觉得秦攸比新婚的时候，可要疯狂多了。 可不是么，刚结婚的时候，秦攸明知道陆柠心里对自己是还有心结的，于是自然只能够小心翼翼，不敢过分放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漫长分别让陆柠积累了跟他相同的思念，两个人都渴望着彼此，于是陆柠难得的主动了。 这是比最顶级的春/药更有效果的东西。 秦攸没有不顾一切的折腾一整夜，已经是理智十分坚定的缘故了。否则陆柠现在哪里会有力气在这里胡思乱想？ 正想着，一阵香味飘进房间里。陆柠吸了吸鼻子，努力的坐起身，就看到秦攸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小心的放在床头柜上，“还有点烫，你小心点儿吃。” “你呢？”陆柠吞了吞口水，问他。 秦攸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吃东西。 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你先吃，我再去煮一碗。”刚才光顾着陆柠，根本没想到自己。 陆柠的眉目立刻柔和起来，笑着看了他一眼，“那你快去吧。” “我看着你吃完。”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其实秦攸并不是一定要看着陆柠吃东西，只不过——只不过这一刻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走开，所以宁愿饿着肚子，也要多看她两眼。 陆柠囧了一下。被人盯着还能神色自如的吃下东西，那得是多粗的心啊？ 但是被秦攸一说，她自己也不免生出了几分缠绵的心思，舍不得他就这么走了。于是她看看秦攸，再看看面碗，“要不我们一起吃，吃完了你再去煮。” 秦攸并没有推辞。 毕竟两个人靠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面，也是一种十分难得的甜蜜体验。对于秦攸和陆柠这样的人来说，如果不是今天实在是太过胡来，可能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机会。 他们又不需要像贫寒人家那样，因为买不起两碗面，只好两个人分吃一碗。 但此刻，两个人靠在一处，却隐约体会到了那样局促却又快乐的心思。 50.依偎 吃完了东西，陆柠躺在床上，虽然很困，但脑子里却实在太活跃太兴奋，一时半会儿根本睡不着。况且刚刚吃完饭就睡觉，对身体也不好。 于是秦攸费了好大力气，把人从床上拉起来，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秦攸特意挑了一部美式大片。因为之前看过国内的爱情片，结果在这样的故事里，男女主总是会有一个十分美好的开头，然后因为种种坎坷和波折，最终渐行渐远，多年后再次重逢，物不是，人已非。 让秦攸十分不喜欢。好莱坞式的个人英雄故事虽然俗套，但是配上俊男美女和制作手段，用来打发时间是绰绰有余了。可惜不是家里的影音室，效果总是要打许多折扣。 陆柠也说，“看这个要去电影院看比较爽。” “你去过吗？”秦攸问。 陆柠理所当然的摇头。但其实她是去过的。一起过来做交换生的校友们，既然到了这里，当然是要彼此抱团亲近的。陆柠已经决定了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对于人脉很看重，所以当然不会拒绝跟他们来往。 彼此组个小社团，平时一起学习，假期的时候一起出去放松一下，吃个饭、看个电影、爬个山什么的，都是常事。后来跟本地的留学生组织有了联系之后，还组织了好几次大型活动。 不过陆柠只去过一次，觉得人太多太杂，意义不大，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对陆柠来说，这种人际交往，实际上并不是为了去看电影，大家租一个包厢，一边说说话，剧情过去了都不知道。所以也可以算得上是“没去过”。 秦攸便忽然来了兴致——对于一切陆柠没有体验过的事，他都充满了兴致，“我们去看电影吧！”他对陆柠说。 陆柠虽然不太想动，但最后也没有拒绝。 秦攸来这里只有三天的时间，还包括今天在内。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非常珍贵的。他想做什么，她当然都不愿意拒绝。最好两个人留下足够多的足迹和回忆，以供将来用作怀念。 两个人从始至终都待在房间里不出门固然好，但是将来回想起来的时候，除了那什么和那什么之外就没有别的内容了，未免遗憾。 于是两人裹上厚厚的衣服，在夜里九点多出门去看电影。 幸好附近就有电影院，步行前往就可以了。秦攸之前本来是打算给陆柠安排一辆车的，但是因为陆柠不会开，对学开车也十分抵触，又不愿意配备司机，让同学们觉得她不合群难以接近，所以最后只能作罢。好在学校并不远，公共交通也十分方便，附近的生活服务也十分便利，不用车影响也不大。 而且虽然是在初冬的夜晚，但是两个人手牵手走在寒风里，竟然也别有一番滋味。 午夜场的人并不多，虽然是普通座，但看起来像是包场。放映厅里零零落落的坐着几个人，大部分都是情侣。大家都很有默契，彼此离得远远的，谁也不打扰谁。 看的还是一部英雄电影。男主角英俊，女主角美丽，反派强大而面目可憎，然后身为普通人的男主角忽然被卷入一系列惊险刺激的冒险之中，最终成功的击败反派，营救出了自己的爱人，顺便拯救了全人类。 陆柠看到一半就靠在秦攸身上，沉沉的睡过去了。她实在是太困，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脑补个哇哦活跃兴奋的缘故。 但是再活跃，身体熬不住也没有办法。 秦攸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让她直接躺进自己怀里，睡得更加安稳些。 电影院里没有光线，只有前面的大荧幕发出幽幽光芒。秦攸就在这昏暗模糊的光线之中，一直盯着陆柠看。偶尔电影里的场景比较明亮，能够看清陆柠的侧脸，更多的时候，能够看到的都只是个模糊的轮廓。 但秦攸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冬天夜里走了几十千米的远路，又渴又累又困，然后终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灯光。 那是家的感觉。 温暖，宁谧，让人情不自禁的放下一切戒备和负担，疲惫却轻松。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躁动不停的心，终于一点一点的落下来了，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定之处。 秦攸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疲惫和困意，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只想着找个地方睡下去。但陆柠还躺在自己怀里，电影还没有结束。秦攸舍不得这一刻的安宁，于是便只好强撑着。 电影最后演了什么，他不知道，唯一能记住的，就是自己困得要命，好几次已经闭上眼睛几乎睡过去，又突然惊醒过来。 然而并没有惧怕和惶恐，只要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心上便仿佛始终绽放着一朵美丽的鲜花，让人整个人都舒适愉悦起来，努力的打起精神，生怕错过了一分一秒。 终于，电影结束，音乐响起。 秦攸带着几分困顿和几分不舍，轻轻的将陆柠叫醒。 “电影结束了？”陆柠有几分赧然。这是她头一回在电影院里睡着，而且竟然是跟秦攸在一起。一方面说明自己心中对秦攸已经绝对信任，另一方面，陆柠不免十分窘迫，觉得秦攸也许会误会自己是个十分没有品位的人。 能在电影院睡过去的人。 况且自己出门看电影，本来是为了制造美好的回忆。结果将来回想起来，除了自己睡着了，别的都没记住，算什么？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家里睡觉，至少睡得安稳。 一直到出了电影院，陆柠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因为刚刚睡醒，更是因为不好意思。但是被外面的夜风一吹，脸上的红晕就消散了许多，陆柠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下一瞬就被秦攸揽进了怀里。 两个人靠在一起，从背后来的风尽数被秦攸挡住，他的怀抱里温暖而安全，让陆柠不由十分眷恋。 在异国他乡街头，夜深人静时分，两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慢慢的走回了家。 尘世浮华，未来路远，但只要是牵着彼此的手，他们就会一直这么走下去。两个人的心里，都这样坚定着。 …… 因为前一晚实在是太困，陆柠第二天醒得很晚，睁开眼就是天光大亮。她心道不好，立刻就要从床上跳起来去赶课，结果腰上被什么东西缠着，竟然没能起来。 陆柠一转头，就对上了秦攸的脸，也终于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秦攸来看她。她昨天已经跟老师请过假，这两天都可以不去上课。然后再拜托同学们做笔记，到时候自己借来看一下就可以了。 同学们都知道是秦攸要来，调侃她的同事，也都答应了她的请求。 所以没有课，不会迟到。 陆柠安心的躺了下来，跟秦攸脸对着脸，小心的打量他。昨天见面的时候太激动，后来又太疯狂，她还没有好好的看过秦攸呢。 他……好像瘦了一点，睡着的时候，没有面对自己时的温柔笑意，和一些几乎是冒傻气的行为，看上去越发接近陆柠上辈子所知道的那个秦攸。 命运是这样奇妙的一件事情，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把两个人给连在一起。 此生何幸？ 就在陆柠仔细端详秦攸的时候，对面的人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陆柠吓了一跳，想要移开视线却已经来不及了。这种偷看（？）别人却正好被抓包的事，总是会让人生出几分不好意思。等她回过神来想要躲避的时候，秦攸已经一用力，把人整个按进了自己怀里，“躲什么？” “没什么……”陆柠不自在的辩解。 秦攸低声笑，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愉快，“我们是合法夫妻，你想怎么看都可以。”他抬起手捧着陆柠的脸，“光明正大的看……” 陆柠不得不抬起头来，跟他眼神纠缠，语气也软了下来，“我只是觉得你好像瘦了。这段时间一定过得不好吧？” 她抬起手，在秦攸眉心按了按，“这里都快有个川字了。”一定是皱眉太多的缘故。 “只是工作忙罢了。”秦攸却并不愿意增加她的负担。陆柠已经出来了，现在再说自己担忧她想念她所以过得不好，反而会让陆柠既担心又愧疚。秦攸可不会显露出半分。 但陆柠又不是那么好哄骗的。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等我回去之后，就不会再分开了。” “好。”秦攸蹭了蹭她的脸蛋，喟叹道，“那你可要快点。” 陆柠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应该让时间走得快一点。”反正她做交换生的时间就是一年，什么时候时间过完了，自然就回去了。 “我知道。”秦攸说。但还是忍不住着急，觉得时间一天比一天过得慢，备受煎熬。 51.我们 时间究竟走得快还是走得慢，这真是个十分值得研究的问题。 但从客观上来说，时间的频率始终是一样的，一分不快，一分不慢的往前走。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似乎也没有那么长。转眼陆柠的交换生之旅就结束了。 秦攸对此简直迫不及待，提前一个星期过去接陆柠，顺便帮她收拾东西，处理这边的事情。 结束课业，拿到考试成绩，跟同学们道别……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陆柠这一年的留学生涯，就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秦攸本来打算立刻将陆柠打包带回国去，以后好好守着，再也不放她出来了。结果临走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脸色阴沉的听完，挂断电话后对陆柠道，“今天走不了了。” “怎么了？” “刘女士想见见你。”秦攸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陆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刘女士说得是秦攸的母亲刘君君。这位作风开放开放的女士，多年前就与秦攸的父亲离婚，来到美国定居，换男朋友的速度堪比换衣服。这样一个人，能够尽到多少母亲的责任，可想而知。 秦攸是爷爷带大的，跟她的关系陌生又疏离。就连她带了好几年的秦雅，跟她其实也并不亲近。 所以秦攸脸“妈妈”这个称呼都没说，反而用的是刘女士三个字。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他的观感了。 其实知道陆柠来了美国之后，刘君君就提过要见面的事。但当时秦攸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在他看来，当初连结婚的时候刘君君都没有回去参加婚礼，现在更不必出现在陆柠面前。而且还是摆出婆婆的谱，要求陆柠去拜访她。 刘君君当时被他的态度气坏了，没有再提这件事。如今又打电话来，而且竟然是约在外面，而不是去她家，让秦攸有些疑惑。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了。 母子之间的事陆柠不好置喙，不过她并不喜欢这位前世今生这才是头一次要见的“婆婆”。但既然秦攸已经决定要去见，那就去吧。 “只是去见一面，到时候不管她说什么，你不要理会就可以了。”秦攸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陆柠。 然而实际上见了面之后，陆柠对刘君君的观感，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刘君君保养得宜，再加上装扮靓丽，看上去非常年轻，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她跟秦攸站在一起，说是姐弟可能也有人相信。 秦攸的眉眼像她，但是又更加粗犷一些。也许就是因为这几分熟悉感，让陆柠看到她的第一眼，印象颇佳。再加上刘君君一直微笑着，并没有做恶婆婆的意思，好主动开口招呼她，观感就更好了。 “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这才是咱们头一回见吧？”刘君君拉着陆柠坐下，从坤包里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她，“这是妈给你的。” 虽然国内的确是有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给大红包的风俗，但由刘君君这么一位时尚丽人做来，总让人觉得很奇怪。陆柠也不知道该不该接，不由转头去看秦攸。 “你别管秦攸。”刘君君将红包塞进陆柠手里，“这是我这当妈的给儿媳妇的，他能有什么意见？” 陆柠便只好自己做主，犹豫了一下，道，“谢谢妈。” 刘君君立刻笑了起来，“我是真没想到，我们秦攸性格沉闷，最后竟然能找到你这么漂亮懂事的儿媳妇。”说到这里，她脸上笑意微敛，“秦攸小时候，我跟他爸爸都没怎么照顾过他，结婚的时候，我这边有事也走不开。现在看到你们两个能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陆柠只好微笑。 虽然觉得刘君君的态度未免过分热情，但是婚事得到家人的认同和祝福，毕竟是一件很高兴的事。虽然秦攸对父母感情不深，血脉却总是绕不过去的东西。所以陆柠很快接受了刘君君的善意。 相较于她，秦攸则从始至终淡漠的坐在一旁，就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两人。 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陆柠觉得别扭。毕竟如果真的心疼儿子才要见他们，怎么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反而对她这么热情呢？ 所以她对刘君君的态度还是客气居多，然后时不时的顾着秦攸那边，不让他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中途陆柠接到电话，是同学打过来的。她只好起身去接电话。 秦攸这时候才正眼看向刘君君，“你想要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这个态度，妈会伤心的！”刘君君勉强的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难道这也不行？” “如果你不说，等陆柠回来我们就告辞了。”秦攸的语气淡淡的。 刘君君脸上的笑意僵住，片刻后才缓缓收敛起来，“妈知道你怨我……” “你想多了。”秦攸打断她的话，“我为什么要去怨一个陌生人？”见刘君君还要辩白，他抬了抬手，“有事就说，陆柠马上就回来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她面前扮演好婆婆是为什么，但既然扮了，最好还是不要拆穿的好。” “路易斯的爸爸打算跟人合伙开一家公司，现在还没有投资……”刘君君终于开口。 秦攸冷笑，“我记得你们早就分手了。”那个路易斯还没出生，两人就分开了。这么多年来也是刘君君自己带着孩子过，什么时候路易斯的爸爸又冒出来了？ “他来找我帮忙，”刘君君抿了抿唇，“毕竟是路易斯的父亲，你能帮他这一次吗？” “真是令人感动的母爱。”秦攸一脸冷淡的嘲讽。 刘君君脸上露出几分难堪，张嘴打算说话，被秦攸打断，“本来这件事并不急着提，但你今天既然说了，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 “虽然我没见过路易斯，但毕竟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我打算等他成年，便给他一笔发展资金，随便用来做什么都可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君君，“我可以提前将这笔资金给你，但路易斯成年的时候，我不会再给一分钱。你自己选择，是要给孩子的父亲，还是留给你儿子。” 刘君君低下头。 从秦攸的角度，能够看到她的侧脸。她的确是个美人，这个动作更是柔弱得引人怜惜。刘君君从来都擅长使用自己的美貌作为武器。但她忘记了，现在坐在对面的，是她的儿子，不是情人。 秦攸嗤笑一声，“你可以继续考虑，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 然后他站起身，对朝这边走过来的陆柠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陆柠有些惊讶，但很快收敛表情，朝刘君君道别，然后跟着秦攸离开了。回去之后她问秦攸，“你们谈得不愉快？” 秦攸将刘君君的打算说出来，“她以前最多是薄情，现在竟然变蠢了。” 陆柠不由握住秦攸的手，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过吧？从前漠视他、一天都没照顾过他的母亲，现在倒跟另一个儿子母子情深，还演到他面前来了。她都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没事。”秦攸低声道。 怎么会没事呢？陆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朝他伸出双手，“把我的怀抱借你一会儿。” 秦攸听见这句话，眼中才露出几分笑意，将陆柠拉进了怀里，“谢谢。” “跟我这么客气？”陆柠问。 秦攸用力抱了抱她。并不是客气，是他真心实意的感谢：感谢陆柠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然后留在他身边，从此以后，他才不再是一个人。 被刘君君这么一闹，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留在这边，连夜赶飞机飞回去了。 然后下了飞机，他们没有回别墅，而是去了花店。张继娟至今还住在这里，每天开店。不过陆柠雇了个园艺相关专业的小姑娘来帮忙打理店铺，她就不用这么累了。 因为事先打过电话，所以张继娟一直等着他们。 车子开到花店门口，两人看到店里射出来的灯光，都不由觉得心头一暖。连秦攸浑身的寒意都散了一些。他没有父母缘分，但好在总是遇到比较靠谱的长辈。以前是爷爷，现在是岳母。 陆柠的妈妈就是他的妈妈，所以那些煞风景的人，不要去想，抛诸脑后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进了屋才发现，张继娟非但一直在等他们，而且揉了面烧了水，就等着他们回来，吃一碗暖呼呼的面条呢。 “上车饺子下车面。”她将碗端出来放在桌上，“时间不早了，少吃一点，免得一会儿睡不着积食。” 秦攸埋着头将一整碗面都吃了下去，吓得张继娟一直在一旁叮嘱，生怕他撑着了。秦攸只好解释晚上没怎么吃东西，飞机餐又吃不下去。好说歹说，才让张继娟相信他没有撑到，但还是再三嘱咐，要消一下食才能睡。 陆柠在一旁，看着秦攸满身的寒意就在她的唠叨中消失不见，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 晚上两人就住在花店里，睡的是陆柠从前的房间。 这房间张继娟一直都打扫着，定时晒被子，一切的摆设都还是陆柠在时的样子。今天之前，秦攸并没有留下来住过，因为回去也很方便。但是这会儿他忽然觉得，跟空旷的别墅相比，这里才有家的感觉。 所以虽然房间如同张继娟所说的一样逼仄，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之外，就只有给人转身的地方，秦攸却还是觉得都很好。 房间整体的色调是浅蓝色的，从窗帘到桌布再到床单被套，这些都是陆柠的喜好。书桌上放着一盏可爱的台灯，还有一摞陆柠从前的课本。墙上贴着陆柠以前的课表，娟秀的字迹属于陆柠。 秦攸心中陡然生出一种终于走进陆柠的世界的感觉来。 “回头我们家里也这样布置。”秦攸说。 陆柠好笑，“我们家地方窄，只能这样将就。没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 “但我觉得很好。”秦攸将房间全部逛了一遍，“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些都是他未曾参与过的曾经，秦攸觉得遗憾又向往。 陆柠是怎么一点一点长成如今令他心动的模样，秦攸心中始终抱着最大的好奇。此刻住在这个房间里，似乎便能一窥究竟。虽然也只是浮光掠影、惊鸿一瞥，但已经足够。 “我就是个普通人，绝大部分人都是这么长大的吧？”陆柠心中甜蜜，嘴上还要装作不在意。 秦攸“嗯”了一声，“但是我只在意你是如何长大的，其他人与我无关。” 陆柠终于没撑住笑了。 秦攸好像越来越会说话了，令人完全招架不住，她想。 “你这一年自己在国内，吃了很多蜜吗？”陆柠问，嘴巴变得这么甜。 “没有。”秦攸盯着她，“你把我的蜜罐子给带走了。” 陆柠就脸红了。在这件事情上，她总没办法做到像秦攸这样理所当然。即便放开了心怀，也开始主动的表达和亲近秦攸，但还是免不了有几分羞涩和难为情。 秦攸没忍住，把人捞进了怀里。他就坐在床上，长手长脚的占了一大半的地方，陆柠无处借力，只好靠在他身上。秦攸微微侧头，唇就贴在了她耳边，他就着这个姿势，低声道，“蜜罐子回来了，我要先尝尝味道。” 然后便噙住了她的唇，辗转厮磨。 陆柠急忙伸手去推她。只是她自己整个人靠在秦攸身上，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更无法撼动秦攸分毫。 好在这个吻轻而浅，如同秦攸所说，只是“尝尝味道”。很快他就放开了陆柠，把人揽进怀里，满足的叹息。 陆柠双手撑着他的肩膀要站起来，“别胡闹，我妈在隔壁呢！”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秦攸眼睛里、语气里都是笑意，陆柠贴着的那部分胸腔似乎都因为微笑而轻轻震动，昭示着他此刻的愉悦心情。 陆柠当然不好说自己以为秦攸要做什么。但以她对秦攸的了解，也不会因为有所顾忌，就真的什么都不做。这么说，不过先打个预防针罢了。 她闷闷的捶了秦攸一下。 果然秦攸又说，“我们小声点儿，妈就听不见了。” 陆柠这才抬起头来看他，低声道，“别闹。” “不闹。”秦攸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几乎只响在陆柠的耳畔，“我只是想你了。” 陆柠的心便是一软。但想到张继娟就住在隔壁，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在这个房间里跟秦攸做点儿什么。毕竟这个老房子隔音并不好。哪怕她跟秦攸早就结婚，要面对那种情况也实在是难为陆柠了。 所以她强撑着从秦攸怀里站起来，“早点睡吧。”顿了顿，又红着脸补充道，“明天回家再说。” 这几乎是暗示秦攸明天回了家就任由他做什么了。即便是秦攸本来没打算做什么，闻言也不由心头一荡，差点儿重新将陆柠给捞回来。 她怎么能这么乖，这么好，这么让人喜欢呢？ 冲着陆柠这么自觉的态度，秦攸也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忍耐住，索性找出别的话题来跟陆柠说，转移注意力，“你现在对将来的就业方向，有打算了吗？” 其实他更想问：你答应过我，回国之后就不会再分开了，这话还算数吗？ 咳咳……但是秦先生是有格调有素养的人，陆柠要做的事情，咬着牙也必须坚持，所以不能问出这种无理取闹的问题。 陆柠道，“有一点方向了，不过还没有完全想好。” 见秦攸眉头微微皱起来，她才低声笑着道，“放心吧，我会记得兼顾家里的。” 秦攸松了一口气，努力按住嘴角，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过于高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记得还有我在后面支持你。” “嗯。”陆柠朝他笑了笑。 秦攸又道，“你回来了，还是想办法接妈去我们那边住吧，我让小雅也搬回来，大家住在一起热闹些。我之前劝过她，她总是不愿意，回头你去说吧。” “好。”陆柠点头，然后又问，“但是小雅和邹牧……”她们两个年纪也不算小了，还不打算结婚吗？ 提到这件事，秦攸立刻换了另一幅嘴脸，“小雅还小，可以在家里再住几年，反正不着急。” 是啊，着急的反正是邹牧。他年纪跟秦攸差不多，眼看秦攸都结婚三年多了，自己明明有心上人却还不能娶回家，这像话吗？ 最妙的是秦攸自己当初可是跟陆柠认识没多久就打定主意要结婚了。若非陆柠年纪不够，根本连后来多等一年都不会有。现在居然还打算再拖邹牧几年。 果然所有当哥哥的提到妹妹的婚事，总是不能淡定。 陆柠故意叹息道，“其实我也不急着结婚的，可惜没有个哥哥。”一边说一边斜眼看他。 秦攸拧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柠说，“我只是怕你这么费心，秦雅未必就感激你。” 然而秦先生抓重点的能力可谓天赋卓绝，他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妹妹可能会因为自己的阻拦而心生不满，反倒是——“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是很在意我的。” 嘛，推己及人，秦雅急着嫁给邹牧，陆柠当然也急着嫁给自己。秦总为自己的逻辑点了个赞。 亏得陆柠没有听懂，无法反驳。 不过秦攸一高兴，倒也松了一点口，“也对，他们两个人的事自己折腾去，小雅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总要为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 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陆柠盯着秦攸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明白他这个念头究竟是怎么转过来的。不过也没关系，回头告诉秦雅，看她拿什么来谢自己。 陆柠很快将心思转到说服张继娟这件事上来。 张继娟从前就不肯答应住过去，现在估计也是一样。并且她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 如果她只是怕打扰陆柠和秦攸，那他们说什么也要把人接过去。可偏偏，张继娟是舍不得这间花店，舍不得陆柠的爸爸给她们母女两个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陆柠和秦攸现在心心相印，彼此钟情，所以更加明白张继娟的这种心情，也更加不忍心强求于她。 如果只是再提这件事，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一遍一遍逼张继娟将自己的理由翻出来说。若是如此，还不如不提。 不过陆柠心下一转，便有了主意。 她本来就已经有了一个计划，现在将张继娟也加入到其中，病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越想越觉得可行，陆柠不免兴奋的盘算起来。等到都设想好了之后，一抬头就见秦攸正盯着自己看。她有些不自在的低头，“你看我做什么？” 秦攸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方才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什么主意？”陆柠装傻。 秦攸眯起眼睛，“你方才那样子，就像是偷了油的小耗子，藏了松子的小松鼠，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么明显？这是陆柠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才是睁圆了眼睛怒视秦攸，“什么耗子和松鼠，除了老鼠你就找不出别的比喻了吗？！” 秦攸见她这个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陆柠瞪了他一会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那几分气自然也就都消失得差不多了。 秦攸见她不肯说，也借着机会将这个话题给略了过去，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时间不早了，睡吧。” “嗯。”陆柠点点头，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令她安心，也许是这个怀抱太过舒适，总之陆柠很快就沉沉睡去，陷入了黑甜乡之中。 52.痴迷 张继娟暂时还不愿意搬过来，秦雅当然也不想当电灯泡——当然更重要的是住在外面比家里方便自在许多——所以现在别墅里还是只有秦攸和陆柠住着。 回国之后正是暑假，陆柠有长长的一段假期，日子便突然闲适了起来。 最初的几天，跟秦雅和秦攸的朋友们聚了聚，又跟自己的同学聚了聚，然后就闲下来了。 连赵一和李晓宁打电话约她一起去找兼职，她都婉拒了。 自从大一那年暑假三人一起找了兼职之后，赵一和李晓宁的眼光也变高了。那什么服务员销售员之类对自己没有任何提高，也就能挣个辛苦钱的工作，她们都没有再去找，宁愿少要甚至不要工资，也要去能学到东西的地方兼职或者实习。 原本以为这种工作是很难找的，但没想到真的去做，却也没有那么难。大公司自有一套培养人才的流程和办法，对于这种实习生也是十分欢迎的，而且不会不给工资，只是不如正式员工多。 两人尝到甜头，别说暑假，就连寒假也都要想办法找个地方兼职。陆柠这一年出国留学，没办法加入她们，这会儿见她回来了，立刻邀请她一起。 但陆柠却都拒绝了。这一年的时间在国外，她现在刚刚回来，很需要休息一番。再说她的计划，也要在这个假期执行。 被拒绝之后，赵一和李晓宁登门来看过她一次，见她样样都好，只是想休息，于是便也不勉强了。反正陆柠实际上也并不需要这样的兼职。倒是这次见面，说起了以后的打算——明年她们就大四，学校里已经没有多少课程，要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和找工作的事了。 赵一和李晓宁这么辛苦的积累各种兼职经验，显然也跟陆柠一样，并不大算毕业之后老老实实的去当个普通中学老师。赵一有考研究生的打算，不过也没有定下来。至于李晓宁，她的家庭情况不好，当然要及早工作，挣钱养家。 之前李晓宁实习过的两家公司都表示可以在毕业后让她去工作，所以她反而是比较好定下来的。赵一自己犹豫不定，便问起了陆柠的打算。陆柠道，“我打算考陈教授的研究生。” 这位陈教授，就是他们学校翻译方面最厉害的一位大牛了。之前跟陆柠一起出过做交换生的同学之中，有一个也打算考他的研究生，所以跟陆柠介绍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陆柠在知道后，便决定考他的研究生了。 按理说那位同学跟陆柠有竞争关系，应该不会介绍得那么清楚——毕竟能被选送出国，大家的水平应该都不相上下。陈教授的研究生那么抢手，本校的人要报，外校的人也慕名而来，竞争不可谓不激烈，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压力啊！ 不过据说今年陈教授要招四个研究生——他从前都是只要一两个的——于是本校内就有了两个保送名额，那位同学显然已经占了其中一个，竞争关系自然就不存在了。于是对方十分积极的推荐她去争取另一个名额。有汉远集团在背后做支持，要得到这个名额根本不算什么事。 陆柠也很动心。所以她跟赵一说是要考，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万一陈教授已经看好了其他的学生呢？ 赵一立刻眼睛一亮，“你也考研？那我也考好了。” “你就是想找个伴吧。”陆柠无奈。 赵一耸肩，“反正我爸妈不让我出去，考研也还是考咱们学校，我觉得挺没意思的。不过如果你也考的话，有个伴当然就没那么烦人了。” “但是我可能会先试试保送，不成再考。”陆柠说，“你呢？” 赵一家算是“书香门第”，在教育领域认识的人还是不少的，X师大的教授也不少，本校学生考研本来就会比较容易，只要不是陈教授这样的大牛，保送名额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我妈催我赶紧定导师，她好托人去问。”赵一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其实我是想自己考的，但是我妈觉得我一定考不上。” 陆柠：“……”赵一的妈妈很了解她嘛！ 晚上秦攸回来，陆柠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也就相当于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 秦攸对陆柠相当关心，系里有些什么老师，自然也了如指掌。现在听陆柠这么说，大体上就知道她的专业方向是什么了，于是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 埋头做学术虽然不如同传那样风光，但是说出去也是相当好听的。况且做研究除了学术会议之外，基本上都是待在家里，两方面都可以兼顾到，堪称两全其美的选择。 他忍不住将陆柠抱进怀里，细细的亲吻她的脸颊，“陆柠，我好高兴。” “高兴什么？”陆柠歪头问。 秦攸嘿嘿一笑，“就是高兴。”有一种终于安定下来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跟陆柠在一起的过程中，其实出现过好几次。第一次是结婚的时候。那时他终于将陆柠抓紧，不至于一打眼就会把人丢掉。后来是跟陆柠确定彼此的情意，那种“我爱的人也爱我”的感觉简直令人目眩神迷。然后就是此刻。 未来的样子已经清晰可辨，就在一触手就能够碰到的地方。 一眼就能够看完一生的路，对于那些爱冒险爱刺激的人来说，可能会觉得乏味枯燥，但秦攸却觉得刚刚好。再说，只要是跟陆柠在一起，对他来说，每天都是新鲜活泼的，不可能会觉得乏味枯燥。 所以他高兴。 他不说，陆柠多少也能够明白一点这种心思，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我给你弹一曲吧？”陆柠忽然来了兴致。 自从去上学之后，她用来弹琴的时间大大减少，出国这一年，更是根本没有碰过钢琴。就算回来过两次，也都是来去匆匆，有忙不完的事情，哪里顾得上这个？ 所以今天心情好，便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 秦攸当然不会拒绝。 家里有专门的琴房，陆柠在钢琴前坐下，秦攸就挑了个能够看得见她侧脸的位置。他很喜欢这个角度，因为这总能够让他回想起最初与陆柠相遇的那个瞬间。 在最初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为之心动。 感情来得太急太快，但幸好这一路两个人走得很稳，顺顺利利的走到了现在。 秦攸盯着陆柠的侧脸，眸中满是对她的痴迷。流畅的音符从她修长的手指下倾泻而出，如同天宫仙乐，让他情不自禁的沉醉其中。 一曲毕，陆柠收回手，抬起头来，朝秦攸展颜一笑。 秦攸陡然觉得心跳加速，甚至到了难以遏制的地步。他几乎是有些急切的站起来，走到陆柠身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就倾下身去吻住了她。 这个吻有些过分的热情，就像是秦攸此刻无处宣泄的躁动。他觉得自己满腔都是一种喧嚣的念头，非要找到一个出口，才能宁静下来。 而这个出口，毫无疑问正是陆柠。 陆柠双手搭上了他的脖子，这是一个允许甚至鼓励的动作，秦攸便不再保留，深深的吻着她。 在这掠夺与反掠夺之间，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沉重。 秦攸将陆柠转过身，压在钢琴上，暗示性的挺了挺身，用急促的声音叫她的名字，“陆柠，陆柠……” 陆柠将他稍稍推开了一点，然后捧起了他的脸，秦攸紧盯着她，然后他听见陆柠在自己耳畔问，“想不想在这里？” 秦攸疯了。 他几乎是毫无章法的将陆柠抱起来，就这么放在了钢琴上。没有来得及合上盖子，所以这一下让钢琴发出了杂乱的声响。但两人都没能顾得上，一边急促的亲吻着彼此，一边伸手去撕对方的衣服。 叮叮咚咚的响动声一直没有停过，但两人都充耳不闻，最是迫切的期待着拥有彼此的瞬间。 直到箭在弦上的时候，秦攸才陡然想起一件事，“套子……”琴房显然是不会准备这种东西的。 陆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含糊的说，“我安全期……” 其实并不是。但秦攸这会儿根本没有余力去计算这个，他需要的也就只是一个理由，陆柠给了，于是他就可以彻底放开束缚去占有她了。 直到云收雨歇，琴房里的声音才终于停了下来。两个人喘着气靠在一起，身体紧紧相贴，回过神来之后都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恐怕从今天开始，只要陆柠坐在房间里弹琴，两个人都会变得心不在焉吧？ 最糟糕的是刚刚没有任何收敛，钢琴上沾了不少东西，恐怕要拆开来才能清理干净了。 反正陆柠已经打定主意，在一段时间内，不会再碰这台钢琴了。 哪怕它是秦攸为了自己特地定制的。 53.有喜 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虽说大四的课已经不多了，但陆柠也还是要去学校的。既然要做陈教授的学生，就不能光是靠秦攸那里运作，她自己也要足够努力。如果不需要秦攸出手就能搞定是最好的。 所以陆柠还特意选了一门陈教授的选修课，就是为了能够增加跟他接触的机会。 没想到这种碰运气的事，竟然真的就让她给撞到了。 在上了第一堂课之后，陈教授给大家留了一份作业，据说算是平时成绩，得分占课程总成绩的百分之四十。第二周上课时，陈教授要求大家一个个将作业交上去。他也不带回去批改，就在课堂上看，看完了给一两句话的评语，至于分数如何，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至少能从他的话里分析出成绩如何。 他看东西很快，一份作业几乎不要一分钟的时间就看完了，评语也特别简练，又往往能够切中重点，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陆柠算是排在比较靠前——按照姓名首字母排序——上去的时候陈教授看完了作业，还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问，“有没有兴趣继续深造？” 陆柠微微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欣喜若狂，几乎是立刻道，“我想考您的研究生。” 陈教授点点头，就让她下去了。 没说好不好，但陆柠觉得，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只是还没定下来，就不好到处跟人说。 结果过了两天，辅导员就打电话给陆柠，说是系里打算将一个保研的名额给她，让她去系办谈话。 事情竟然真的就这么成了！她还什么都没做，秦攸那边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想到反而是陈教授自己看中了她。陆柠觉得自己运气未免太好了一点。 但俗话说得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总算是定下来了。 陆柠从系办出来，正好碰到赵一要进去。两人目光一对，赵一低声问，“你也是为了保研的事来的？” “你也是？”陆柠笑了，快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过了一会儿，赵一一脸激动的出来了。显然事情很顺利。一看到陆柠，她就嗷嗷叫着扑了过来，“啊啊啊陆柠我成功了！” 虽然之前她和家里都为此准备了很多，还特意挑选了一位名气不是那么大，今年又要招收七位研究生的导师，但是这么顺利，仍旧出乎赵一的预料。所以事情成了，她当然兴奋不已。当下拉着陆柠，“走走走，打电话把李晓宁叫出来我们一起去庆祝！” 陆柠也很高兴，并没有异议。李晓宁前两天终于将工作给定下来了，等到这个学期论文准备得差不多，便开始去公司上班了。虽然还是实习，但签了三方，等毕业之后立刻就会转正，待遇也比其他的实习生要好得多。这也算是“三喜临门”，庆祝一下并不过分。 路上赵一听陆柠说起自己被陈教授看中的过程，立刻羡慕嫉妒恨的表示：“今天庆祝必须你请客！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我为了这个名额，这一个多月都在忙，好不容易才定下来，你居然什么都没做，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不公平啊！” “你要是也有陆柠那样的成绩，导师也会抢着要你当学生的。”李晓宁在一旁默默吐槽。 说起来之前也有系里的老师问过她这件事，但她已经决定要工作，所以只好婉拒了。这件事她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但心中未尝不以为憾。 所以听到赵一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说法，立刻不客气的打击她。 一开始的时候，她虽然性情开朗，但是在陆柠和赵一面前，总是免不了有些自卑和拘束，但是三年多过去，彼此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尤其是在陆柠出过这一年中，她跟赵一一直形影不离，关系更是亲近，所以这会儿吐槽起来也是“不遗余力”。 赵一立刻捂着脸假哭，控诉她伤害了自己幼小的心灵。 一路说笑着到了地方，赵一立刻表示要把受到的伤害都吃回来，于是毫不客气的动手点菜，什么贵要什么。好在这是学校门口的餐厅，就算全点贵的，一顿饭下来也不到五百块。这个价格就算李晓宁也不会承受不起。 赵一还要了酒，表示今天不醉不归。 然而菜才刚刚上来，陆柠吃了几口，喝了一杯酒，就觉得反胃不已。虽然不至于到想吐的地步，也的确是吃不下什么东西。 这还不算，赵一还点了一盆海鲜汤。这东西在内陆城市难得，所以价格不菲。结果一端上来，正好放在陆柠面前，她被那股味道一冲，终于没忍住起身就去了洗手间，干呕了半天才好过一点。 “你该不会是有了吧？”等她回去之后，赵一开玩笑的说。 陆柠坐下的动作一顿，然后镇定的点头，“八成是，我回头去医院检查看看。” 赵一和李晓宁都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过了一会儿赵一回过神来，忍不住说，“你还没毕业哎！竟然就有孩子了？”虽然知道陆柠结婚了没错，但是在赵一看来，大学都还没毕业，那就还是如花少女啊，这……简直突破她的认知了好吗！ “明年就毕业了。”陆柠一脸淡定。 “你早就知道了？”李晓宁忍不住问。看陆柠这样子，丝毫都不觉得意外啊。 陆柠脸上露出一点笑意，点了点头。她何止早就知道，这根本是她一手谋划。从国外回来之后，她和秦攸夫妻生活中就再也没有做过预防措施了——或者说，每次都是秦攸被她弄得五迷三道，根本顾不上这些了。有了第一次的放纵就会有第二次，渐渐秦攸自己似乎也喜欢上了这种感觉，陆柠不提，他就也不提。 所以怀孕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陆柠连时间都计算好了。暑假的时候怀孕，明年三四月份生产，既不会影响之前一月份的研究生考试（当时陆柠还不确定自己能保研），又不会耽搁之后五月份的论文答辩、拍毕业照和毕业典礼。 而等到明年九月份研究生开学的时候，孩子也有半岁了，基本上可以用奶粉和辅食来取代母乳喂养，她回去上学也不耽误。最重要的是，生了孩子，张继娟就不得不搬过来照顾她和孩子，不会继续坚持住在花店了。 赵一听完陆柠这些分析，简直目瞪口呆，半晌才说，“你这还真是——事业家庭两不耽误啊！” 陆柠便含蓄的笑了笑。这件事情她出国之后不久她就已经开始计划了。她跟秦攸说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家庭中，可不仅仅只是一句空话。 相比于赵一的震惊，李晓宁倒是接受得更快，听完之后便抬手将海鲜转到自己面前，又说，“酒是不能喝了，吃完饭我们陪你去医院做检查，这种事情不能大意。要是真的有了，你以后可要小心点儿。” “我知道。”陆柠说，“现在保研的事定下来，这个学期的课又不多，除了论文之外，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了。” 吃过饭，赵一和李晓宁陪同陆柠去医院做了检查，确定她的确已经怀孕不到六周。 赵一到这时候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嘴里一直念叨着，“疯了疯了……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人家孩子都要生了，这恶意满满的世界！” “让你的追求者们听见会哭的。”李晓宁说。 其实赵一自己也是追求者众，不过她都看不上罢了。蹉跎来蹉跎去，到现在竟然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赵一耸了耸肩，忽然叹气，“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陆柠除了生娃，一辈子的事儿都办完了，现在可好，娃也有了。想想还有点儿小失落呢。” “人家的事，你失落什么？”李晓宁问。 “不知道。”赵一转身拍了拍陆柠的肩，“等你儿子生下来，我给他当干妈怎么样？” “不要，你太不靠谱了。”陆柠毫不犹豫的拒绝。 赵一再次感觉受到了伤害，于是找李晓宁做同盟，“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我哪里不靠谱了！她不愿意是她的损失，等将来你有了孩子，我给他当干妈！” 李晓宁默默后退一步。赵一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我儿子的干妈，她当了。”陆柠笑着补刀，“她儿子的干妈，当然也是我。” “你们两个也太过分了，这是要撇开我自己玩儿啊！”赵一大怒，“算了，反正我也不稀罕，等我自己生一个，也不带你们玩儿。” 两人皆是一脸黑线，就知道她只想着玩儿。 54.狂喜 既然有了好消息，陆柠当然要去跟秦攸报喜，分享一下这种喜悦的心情。 这会儿其实已经三点多，距离秦攸下班没几个小时了。她在回家等人和去秦攸公司找人这两个选项之间略略犹豫，便选择了后者，打电话叫了司机来接——其实打车就可以，但陆柠怀孕了，比之前更加小心，还是叫自己人更放心。 到公司时，秦攸正在开会。但因为大家都认识陆柠，所以她毫无阻碍的进入了秦攸的办公室。秘书本来还打算立刻进去通报这个消息，被陆柠拦住了。开会是正事，虽然她也急着见到秦攸，但也不差这一会儿。 她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秦攸就回来了。应该从秘书那里得到了消息，所以脚步匆忙，进门时还有几分喘气。看到陆柠的瞬间，眼神立刻亮了起来，还要竭力克制，回身关上门，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不行吗？”陆柠说。 秦攸走到她身边坐下，“当然可以。来了很久了？” “没多久。”陆柠说，“你现在还有事吗？” 其实还有几份文件要看，看完了要找人过来谈话，抓紧时间的话才可以在下班前完成。但秦攸立刻摇头，“没事，怎么了？” “哦，有点事要告诉你。”陆柠努力压抑着自己脸上的喜意，摆出平静的表情，将化验单摸出来递给他。 “什么？”秦攸接过来看了一眼，是妇科的检查报告单。 检验项目：血清。检验结果：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β-HCG） 13500IU/L 陆柠小心的用眼角余光注意着秦攸的表情。然而……秦攸根本没看懂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想到陆柠去医院做检查，便不由担忧的问道，“怎么了？你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陆柠：“……”电视上说的那种一看到检验单就高兴得蹦起来，高喊“我要当爸爸了”的画面都是骗人的吧？！ 她设想了太多种情况，但没有一种是秦攸看不懂化验单啊！ “是出了一点问题。”陆柠板着脸。 秦攸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就想起张继娟手术的时候，医生跟他交代过，粘液瘤是遗传性的肿瘤，所以陆柠身上很有可能也潜伏着这种病因。但是因为这几年来陆柠表现如常，而张继娟也渐渐好起来，根本看不出曾经病重过，于是秦攸自己也乐观了起来。 却没想到，陆柠的身体竟然会突然出问题？ 他吓了一跳，连忙握住陆柠的手，“医生怎么说？” 陆柠见他真的被吓住，反而有些无措了。她就是气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谁知道秦攸竟然真的当真了？ 她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抬起另一只手在小腹处抚了抚，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简单来说，就是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人质，你得用你下半辈子来做赎金，我才会放人。怎么样，答不答应？” 说完转头看着秦攸笑。 秦攸先是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陆柠的意思，顺着她的动作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腹部，也许是这个位置的暗示性太过强烈，也许是因为他脑子里终于将陆柠的玩笑领会完全，他脸上的表情从担忧变成茫然，再从茫然贬称震惊，最后渐渐转为清晰可辨的狂喜。 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看着陆柠，像是不敢相信一般问，“你怀孕了？” 陆柠笑着点头。 下一瞬她就被秦攸给抱起来了。秦攸的胸膛宽厚解释，手臂也十分有力，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轻轻松松，非但如此，还抱着她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个圈，显然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边转一边反复的念，“我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想来如果不是顾虑陆柠的身体状况，没准他还能将陆柠给抛起来然后接住呢。 “你这是干什么？”陆柠在最初的惊吓过后，余下的便只有哭笑不得，“快把我放下来。” 秦攸这才小心翼翼的把人放下，“我……我太高兴了，陆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抓着陆柠的手，用力的亲吻，“谢谢你，老婆。” “真的这么高兴啊？”陆柠心里有点儿酸酸的。 虽然自己知道有孩子的时候也很开心是没错，但看到秦攸这样喜欢得简直犯傻的模样，还是不免会有几分……吃醋。 秦攸似乎连对她都没有激动道这种地步过啊。知道有孩子就开心成这样。这对比太惨烈了，让陆柠如何能不心生酸涩？ “高兴……”秦攸抬起头来，一脸傻笑的看着她，然后将头小心翼翼的靠在陆柠的小腹处，喃喃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俗话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陆柠愿意生下他们的孩子，秦攸当然喜出望外。 事实上这件事情他跟陆柠之间从来没有讨论过。因为陆柠毕竟还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大学都没有毕业，要她现在就生孩子，也的确是太为难她了。秦攸是默认她目前可以将心思大部分都放在工作上的，只要不忽略自己就可以了。 在他的设想之中，可能要到陆柠近三十岁的时候才会要孩子。那时候陆柠的事业发展得差不多了，他这边公司里也可以多培养几个副手，将大多数工作下放给他们，然后两个人便都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家庭之中，教养孩子。 所以他从没有催促过陆柠，每次办事的时候，都自觉的做好预防措施。 但是如果孩子提前到来，他难道会不高兴不喜欢吗？ 不，他惊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能够想到的那些问题，陆柠难道想不到吗？但她还是愿意如今就给他生一个孩子，说明陆柠彻底的接受了他，愿意跟他共度一生，携手白头，养育属于他们的孩子。 用孩子来绑住一个人，这种说法虽然有时候听来十分可笑，但也必须承认，当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另一个男人诞育孩子，甚至为此牺牲自己的事业和发展，至少可以证明他们之间的感情的确是十分深厚的。 所以秦攸怎么可能不欣喜若狂？ 在他和陆柠之间，他一直都是比较主动的那一个。虽然秦攸自己并不在意，他觉得陆柠只要乖乖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等他来爱他就可以了。但若是能够得到陆柠的回应，他心中当然也会甜蜜得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他这句话，陆柠不由失笑，那些酸涩瞬间都消失殆尽了。她抬手拍了拍秦攸的脑袋，“起来，现在才几周的时间，能听到什么？” “我跟孩子打个招呼。”秦攸伸出手揽着陆柠的腰，不让她退开，“虽然还小，但我儿子那么聪明，一定能知道是爸爸在跟他打招呼的。”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陆柠果然又陷入了每一个孕期妇女都会有的反应：为孩子的性别争辩。 然而秦攸丝毫没有这个意思，立刻改口，“那就是我女儿。” 他说话的时候眉眼温柔，语气清浅，动作更是小心翼翼，像是怕惊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似的。那样的呵护备至，满目期待，陆柠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这本来就是她所期待的场面不是吗？让秦攸高兴得直接傻掉。现在目的达成了，应该高兴才对啊！ 想到这里，她心底也不由一软，“好了，别发傻气了。生物知识你总学过吧，现在孩子都还没发育完全呢，哪能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倒是你，离我远一点儿，小心压着肚子。” “好好好！”秦攸闻言立刻退开了一点，真的只是一点，也就是头离开了她的肚子，整个人蹲在她脚边，一直盯着肚子看，看上去别提多傻气了。 这样子，若是现在有人进来汇报工作看到的话，恐怕秦攸在公司的形象会全部崩塌吧？ 这么想着，她便道，“你不是还要工作吗？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里面有个休息室，你去躺一会儿？”秦攸想了想，道。 陆柠的确是觉得有点儿疲惫，便点头答应了。于是秦攸又亲力亲为，把人给抱了进去。陆柠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秦攸该不会打算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把自己这么抱来抱去吧？那她真的会疯的！ 这一下午秦攸根本没有心思工作，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文件发呆，但半天都没有看进去一个字，眼神时不时就往休息室里飘，脚步蠢蠢欲动，想要进去看一看。但答应了陆柠要忙工作，就这么丢开又不太好。 一直纠结到下班时间，秦攸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进去，索性将文件一合，打电话将向斌叫了过来。 “什么事？”向斌问，“刚刚给你的文件看完了没有？我那边急着用呢。” “都在这里了。”秦攸将几份文件拢成一叠，递给向斌。 向斌还没来得及高兴秦攸今日的高效率，就听到他说，“我还没来得及看，这些就交给你处理了。” “那你呢？”向斌下意识的问。 秦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脸理所当然，“我回家。” 顿了顿，终于没能忍住满心的志得意满，嘴角微微勾起来，眼神发亮的道，“我老婆怀孕了！” 55.报喜 回家路上，秦攸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露着得意，跟陆柠商量，“我们先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再打电话叫秦雅也回来。” “今天去妈那里吃饭。”陆柠赞同了他前一个提议，否决了后一个，“秦雅那边电话里说一下就行了，别这么兴师动众。”虽然是喜事，但是弄得太过一本正经了，她反而觉得不太好意思。 “反正打了电话她也会回来的。”秦攸说，“再说，你怀孕了，妈说不定就会答应过去照顾你。到时候也是要一起生活的，先过来相处一下。” 陆柠被他说服了。 对于秦攸能够察觉到自己的目标之一是让张继娟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她并不觉得吃惊。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两人之间已经相当有默契。在这种事情上，自然能想到一处去。 秦雅接到电话，果然兴奋不已，声音激动得陆柠在旁边都能听见了，“我这就过来，让我小侄子等我！” 秦攸认真的更正，“是小侄女。” 陆柠忽然觉得有点儿丢人。她刚刚那样说秦攸是故意的，或者说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但是秦攸这么一本正经的对秦雅解释，就有点儿让人哭笑不得了。 但这话偏偏还是自己说出来的，连指责他的立场都没有。 于是她只好装作没听见，别过头往车窗外看。 车到花店门口时，正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在店里买花，或许是第一次来，所以他显得很局促，甚至脸上有些红，正眼巴巴的盯着张继娟手里的玫瑰花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上犹带露水，没有用其他的花朵作为点缀，而是单纯用漂亮的玻璃纸包装起来。 陆柠等秦攸停车的时候，看到男孩子有些害羞的接过花束，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低着头匆匆走出来。 也许今天晚上，就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会收到这束花，和一份浪漫的表白。 陆柠在心里默默祝福了他，转头看向大步朝这里走过来的秦攸。夕阳将他的身形包裹住，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自己身上，目标明确的朝这边走过来。 “怎么了？”见陆柠一直盯着自己，秦攸走到她面前，低声问。 陆柠摇摇头，只是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这幸福是如此的平淡，以至于在今日之前，她很少会注意到它。然而一旦注意到了，就再难忽视。 两人推门进屋，张继娟看到他们也十分高兴，招呼着店里帮忙的小姑娘看着点，然后领着了两人去了后面。给他们准备茶水和瓜果点心。 “妈你别忙了。”陆柠说，“我们今天在这边吃饭，家里有菜吗？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去买。” “我去买。”张继娟立刻道，“你们在这里坐。” “我们去就可以了。”陆柠拉住她，“您继续去看店吧。我好久没有去菜市场了，还想去看看呢。待会儿秦雅也要过来，买点她喜欢的菜。” “那是应该的。”张继娟便没有再争，不过临出去的时候，低声问陆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好事。”陆柠朝她一笑，“等吃饭的时候再告诉您。” 陆柠带着秦攸出了门，拐进后面的小巷子里，七拐八绕了好一会儿，转出去就是农贸市场。说是“市场”，但实际上卖菜的人大部分都挑着篮子，在路边找个地方一摆，就可以开始买卖了。当然，往里走会有摊位，食材更齐全一些。但这些挑着篮子卖的，价钱更便宜、菜也更新鲜。 秦攸以前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市场”，带着几分新奇的心情，跟在陆柠身后往里走，看着她弯下身挑选蔬菜，跟卖家讨价还价。这跟逛超市买菜是既然不同的体验，让秦攸觉得十分有趣。 不过他的心情很快就轻松不起来了。因为陆柠带着他去了卖鱼的地方，让店家杀了一条鱼。 这是秦攸头一次看到“杀鱼”的过程。他原以为是要动刀子，却没想到店家抓起一根大木棍，在鱼头上一敲，就算完事儿了。 秦攸：“……”心里头忽然有些毛毛的。 然后他们又去了卖鸡的地方。店家是个中年女子，看上去瘦瘦弱弱，胳膊却十分有力，活的鸡从笼子里抓出来，手起刀落就放了一碗血。然后整只鸡在煮着沥青的锅里来回滚了两次，一只白白的鸡就弄好了，半根毛都不剩下。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绝对不超过十分钟。 这一切都是秦攸从来不曾体验过的。他不由转头去看陆柠，却见她一脸平静，仿佛这一切再正常不过。秦攸莫名有种输给自家老婆了的感觉。 他忍不住转头四顾，看着这个简陋甚至有些脏乱差的农贸市场。 原来这就是陆柠生活过的世界。 干涸的沙漠上开出的一定是最美丽的花朵，陆柠扎根的这篇土壤虽然平平无奇，却是如此的鲜明生动，秦攸渐渐明白她性格中的坚持和柔韧都是怎么来的了。 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智慧，偶尔闪现的光芒，会令秦攸也忍不住动容。 “看什么呢？”陆柠付了钱，接过装在袋子里的鸡，转过头来问秦攸。 秦攸想了想，说，“以后等孩子长大了，也带他到这里来。”让他看看妈妈生活过的地方。 陆柠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追问，“走吧，再去买点调料就可以了。” 买完东西回家，秦雅已经过来了。见到陆柠，立刻扑了过来，眼看就要扑到陆柠身上，被秦攸伸手挡住了。 不巧秦攸手里还提着好几袋子菜，于是秦雅直接撞了上去。 “啊啊啊我的新衣服！为了来吃饭庆祝刚刚特意去买的，哥你怎么这么讨厌啊？！”秦雅哀嚎，“我跟陆柠说话，你站在前面挡路干什么？” “小心点，别撞到她。”秦攸一脸镇定的嘱咐完，然后才让开。 有了这个插曲，秦雅也没有那么激动了，绕着陆柠转了两圈，嘿嘿了两声，“对对对，她现在是特级保护动物了。” “这是在说什么呢？”张继娟走过来问。 秦雅往旁边一让，“阿姨您还不知道啊，喜事，大喜事，让我哥和陆柠自己跟你说。” 张继娟看了看几人的反应，便多少有些猜到了。秦攸脸上仍旧一副淡定的模样，努力的拉平嘴角，“陆柠怀孕了，妈你要当外婆了！” “真的？”张继娟喜出望外，接过陆柠手里的袋子，“别站着，到沙发上去坐。妈去做菜，今晚好好庆祝一下。” “让秦攸去做。”陆柠拉着她，“您来坐，咱们说说话。” “对，我去做菜。”秦攸立刻接过所有的东西，钻进厨房去了。 张继娟犹自有些担忧，“这能成吗？” “我哥可是特意报了厨艺班的，手艺肯定过硬。阿姨您就别担心了。”秦雅挽着张继娟，“这么大喜的事儿，怎么能让您去忙？您就坐着吧，给陆柠传授点儿经验。” 等到坐下来，陆柠便说，“对啊，妈，我心里也很没底。要么你搬过去那边住，顺便照顾我，好不好？” “就是啊。”秦雅在旁边敲边鼓，“这个主意好，省得还要特意请人来照顾，又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还列举了好几个因为请的人靠不住出事的例子，显然来之前做足了功课，说得张继娟也跟着担忧起来，好像她不去照顾，陆柠就一定会出事似的。 最后自然是成功的让她松口答应了。 秦雅朝陆柠一挑眉，用眼神示意：怎么样？ 陆柠不由抿唇笑了笑，点了点头。秦雅现在看上去比之当年刚刚回国的时候，可要成熟太多了。固然是因为她又年长了几岁，但也是因为心胸放开了的缘故。 成功的说服了张继娟，陆柠心情很好。再将自己保研的事情一说，大家就更高兴了。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秦攸做了整整一桌子的菜，四个人团团坐在桌前，吃得十分热闹。 张继娟忍不住说，“这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从陆柠的父亲去世之后，就一直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住在这里，大部分时候陆柠要去上学，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自然不会热闹。 “阿姨您搬过去之后，不是天天都这样么？”秦雅说，“等陆柠肚子里那个生出来，就更热闹了。” “也对。”张继娟展望了一下未来，心中那一点点小伤感，也就消逝无踪了。毕竟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真要说，也没有多伤心，只不过偶尔想起从前，有几分感慨罢了。 她在这里住了近三十年，感情自然是很深的。可是跟外孙比起来，还是孩子和将来更重要。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可以怀念，但是不能沉湎。 56.日子 张继娟说搬就搬，大部分的东西都留在这里，收拾出一箱子行李就可以走了。这间花店有人继续开业，只是请人打理，不需要亲力亲为罢了。如果什么时候张继娟觉得怀念了，也可以再回来看看。 对于这个安排，张继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是陆柠还是怕她会觉得无聊。毕竟虽然说张继娟是过去照顾她的，但实际上，现在陆柠还要去上学，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总要找点事情做。 正好小区里有个老年人协会，每个星期都会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秦攸便替张继娟报了名。 要知道能够住在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能够跟这些人来往交流，对张继娟也是很有好处的。眼界开阔了，心胸宽了，觉得住在这里挺好，也就不会总惦记着搬回去了。 别说，张继娟去了几次之后，效果还真不错，脸上的笑容都更多了，也安了心思要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不再提回去的事。 于是陆柠的日子越发滋润，每天早晚都能喝到张继娟炖的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长了将近十斤的肉，整个人圆润了一大圈。偏偏所有人都说能吃是好事，一个劲儿的劝她多吃点儿。 陆柠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送到手边来的东西，自然顺手就吃了。等到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穿不下去，这才意识到不大对劲。 在她表示以后正常吃饭，不需要额外进补之后，却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不吃怎么能行呢？”张继娟语重心长。 秦攸则是柔声诱哄，“就算你不饿，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饿啊！饿着了咱们的孩子，难道你不心疼？” 陆柠嗤之以鼻，“现在孩子才多大啊？我就长了十斤，到生下来还有六七个月，岂不是要长三十斤？那肉不长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不难受啊。再说了，听说吃太多，孩子太大会难产。” 大概是最后这句话说服了其他人，虽说还有剖腹产这个办法在，但据说顺产的孩子会比剖腹产的更加结实。再说孩子太大，对母亲的确是一种负担。 除此之外，孩子几乎没有对陆柠造成什么影响。他很乖，陆柠虽然偶尔会恶心干呕，但是吃什么吐什么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最多是胃口变得有些奇怪罢了。 陆柠变得极度嗜酸。什么陈皮酸梅之类，都是她十分喜欢的零食。连吃面都要比别人多放一勺子醋。好在这年头只要有钱，几乎没有买不到的东西，所以新鲜杨梅几乎是一箱一箱的往家里送。 秦攸一开始还打算跟她同甘共苦，但是一来那酸度实在是受不了，二来陆柠还隐隐怀疑他是在抢自己的零食吃，于是秦攸吃了两次之后，便默默退散了。 赵一看到陆柠每天都带着一大罐的零食，一开始也是想蹭一下的，吃了一口之后，便再也不敢碰了。 “你这酸儿辣女，确定是个儿子啦？”一张脸皱在一起，她还不忘吐槽陆柠。 陆柠舔了舔唇，“说起辣，忽然好想吃鸭脖。” 她一边说一边直勾勾的看着赵一，眼神放光，看得赵一浑身发毛，“学校门口就有一家周黑鸭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你千万别这么看着我！” “谢谢你！”陆柠的眼神更加火热了。吓得赵一揣着钱包就冲出了自习室。 没错，这是陆柠孕后的另一个变化，她开始变得“心血来潮”，忽然间就想吃一种东西，然后想得抓心挠肺、口水直流，非得要马上就吃到不可。要是吃不到，那这一整天都别想安生了。她不安生，别人也休想安生。 在家里的时候，被折磨的是保姆厨师和秦攸，尤其是秦攸，有天半夜，陆柠忽然想吃笋肉锅贴，逼着秦攸起床，找出菜谱做给她吃了，这才重新回床上去睡。 几个月下来，陆柠自己体重节节攀升，秦攸反而被折腾得瘦了好几斤。好几次秦雅私底下打趣陆柠，问她是不是把秦攸的精气都给吸走了，怎么她哥看起来状态那么糟糕。 而在学校里，赵一就是那个倒霉蛋。只要陆柠用那种狗狗看骨头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她，就意味着她的荷包要大出血了。 好在秦先生每次都记得事后给她补上，总算没有造成金钱损失。但精神上的创伤却是金钱不能够补偿的啊！好几次赵一都想抓着陆柠的衣领问她，“你这么折磨我还不让我当孩子他干妈，你的良心呢？” 好在大四课程轻松，陆柠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赵一这才没被逼疯。等到学期结束，她将陆柠交还给秦攸之后，便麻溜儿收拾东西，跟着她爹妈去乡下外婆家过年去了。 ——阿弥陀佛，陆柠这只孙猴子，还是留给秦攸这个如来佛来收吧，她实在是hold不住了。 整个大四上学期都平平静静，等到放寒假的时候，陆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小腹凸起来，也开始有明显胎动了。陆柠将毕业论文一稿写完，然后就开始在家养胎的日子。 与此同时，邹牧终于跟着秦雅登门，商量结婚的事宜了。 算算年纪，邹牧跟秦攸差不多大，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秦雅今年也有二十九，过了年就进三十岁了，所以这会儿商量婚事并不算早。虽然秦攸还想把自家妹妹留一段时间，奈何女生外向，这种事拦也拦不住。 其实本来之前就要谈的，但是因为陆柠怀孕了，秦雅便决定推迟一点，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至于现在为什么忽然着急了？当然是邹牧见自家媳妇儿不着急，于是采取了非常规手段，让秦雅肚子里揣上了小包子。这下是不结也得结了。 秦攸为此跟邹牧打了一架，然后才约了他爸妈出来谈这件事。 本来这种事应该是家长出面，但有那样一对父母跟没有也差不多，秦攸就全权代表了，邹牧的爸妈对秦雅当然也十分满意，早就是用看儿媳妇的眼光看她了。所以两边一拍即合，当即将婚期定下，就在过年后的正月初八。 急是急了点儿，但再拖下去的话，新娘恐怕连婚纱都穿不上了。 陆柠是嫂子，按理说这些事应该她来操心，可她现在情况特殊，大家都不愿意让她过分劳累。于是张继娟赶鸭子上架，作为秦家唯一一位长辈，被推了出来。好在这小半年的时间，她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东西，加上原本的生活经验，操办一场婚礼倒也不算什么，再说还有婚庆公司帮忙。 陆柠被分派的任务是陪着准新娘每天待在家里打发时间。两个孕妇凑在一处，也省得她们不安生。 有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女人在怀孕生子之后，见了面说到的话题之中，百分之八十都是跟孩子有关的。就连刷朋友圈微博，都是晒娃的内容多。 即便是陆柠和秦雅，也脱不开这个现象，于是两人的话题始终都围绕着各自的肚子。过完年回来，打算来凑个热闹的赵一坐在旁边听了几分钟，便受不了的搬着凳子离开了。 结了婚的女人都是那么可怕吗？完全无法理解啊！ 然而过日子本来就是如此，柴米油盐，家庭孩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赵一私底下跟陆柠吐槽，“我看到你们这样子，就不想结婚了。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找这种罪受？”在她看来，陆柠怀孕生子，是在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为家庭做出牺牲。还是单身贵族更好。 “我不否认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陆想了想，说，“但是这种事，等你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会心甘情愿了。” 感情这件事，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是遇到了真正合适的那个人，谁会愿意将自己的一生与另一个人绑在一起呢？ “我觉得我是遇不到了。”赵一耸肩。 陆柠道，“这种事不着急，缘分到了自然就能碰到了。遇不到，一个人也挺好的，不必将就。” 顿了顿，她对赵一笑，“你爸妈催你了吧？”虽然赵一还要念研究生，但结婚并不影响。再说，也可以先谈恋爱，毕业之后再结婚嘛。家长都是这样的心态。陆柠如果不是早早遇到了秦攸，张继娟现在也该着急了。 赵一叹气，“我上中学的时候，三令五申不许早恋。大一大二的时候，也跟我说谈恋爱需谨慎，不能随便挑一个。哦，现在大学毕业了，就要我领个人回家，我上哪儿找啊？前几天过年，还说要给我安排相亲呢，我差点儿掀了桌子，这事才没提。” 她问陆柠，“结婚有意思吗？” 陆柠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秦攸所在的方向，“总有一天，你遇到这样一个人，他让你沉迷，也让你不安，而婚姻是彼此能给对方最好的承诺和保障。” 57.插曲 说来奇怪，生活在幸福的四口之家，爷爷奶奶和爸妈的感情都很好，可是赵一本人对感情，却并不十分信任，一直都表现得可有可无。 否则凭她的条件，大学里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要谈恋爱分分钟的事。可她却宁愿宅在家里对着电脑，也不想跟那些人出门。 陆柠曾经取笑她将来搞不好要网恋。 赵一自己也说不好这种心情，说她对婚姻没有任何向往呢？也不对，她也曾经幻想过自己将来的丈夫，结婚后的日子，但要她具象化出一个人来，将条件一一罗列然后去找，赵一又觉得很没意思。 再说只要想想结婚生子的一系列麻烦，她就觉得还是一个人比较好了。 只不过今天在秦雅的婚礼上，忽然受到了一点刺激。 她当然相信这世上还有美好的爱情，比如陆柠和秦攸。但是……赵一不相信自己能够那么好运的，正好遇到那个人。 跟陆柠谈过之后，赵一心中这种想法更加明确了。她索性找了个角落待着，一边用手机上网一边嗑瓜子，不一会儿就投入进去，笑得前仰后合，瓜子皮四处乱飞。 好巧不巧，就飞进了旁边路过的人的水杯里。 等赵一察觉到不对劲，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了。她挑的地方虽然是角落，光线却好，这会儿只觉得有一朵乌云罩在自己头顶，把所有的光线都给遮住了。 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再往上是翘臀窄腰，一身迷彩在腰部被腰带妥帖的扎住，倒三角的身材一览无余。 作为一个耿直大写的肌肉控，赵一口水流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劲。这人谁啊？ 再往上抬头，看到了脸。唔，有点眼熟。 她连忙站起来，“啊……你是那个……”名字还没想起来，眼睛左右一扫，已经看到了杯子里的瓜子皮。赵一立刻尴尬得红了脸，“抱歉抱歉，我再重新帮你接一杯吧？” “不用。”对方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注意点儿。” 然后转身要走，不过转到一半，又转了回来，“赵承钊，我的名字。” 赵一想起来了，“啊，真人CS！” 然而赵承钊头也不回的走了。赵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当时是对陆柠有好感吧？再一转头，好么，陆柠跟新娘子坐在最显眼的地方，挺着个大肚子，任谁看了都知道是怀孕了。 好吧，失恋的人拽一点也正常，不理他就行了。 …… 秦雅的婚礼结束之后，年假结束，各行各业也开始恢复运转。汉远接了一单大生意，需要秦攸亲自到国外坐镇。这一去至少就是两个月，在这个节骨眼上，秦攸当然是不愿意离开家的。毕竟这最后的两个月，据说也是最难熬的，他希望自己能够陪着陆柠。 再说两个月后，陆柠的预产期差不多也是那时候，说不准他连生产都赶不上。 对秦攸来说，这可是相当严重的一件事。 他本来是打算将这件事踢给向斌去办的。然而这一次向斌严词拒绝，据说人家也刚刚交了个女朋友，正是情热的时候，怎么可能丢开手去国外出差？ 关键是秦攸以前不少次将公司的事情丢给向斌，现在人家谈恋爱了，他总不可能继续剥削吧？ 只是再转头看陆柠，实在是不放心。 开春之后陆柠的肚子长得更快了，吹气球一般的鼓起来，到了八个月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已经要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肚子了。每次秦攸看到她走路，尤其是上下楼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心也跟着发颤，生怕出什么问题，非得两只手前后护着才放心。 为这还特意将房间从别墅二楼搬到了一楼，省得她每天爬上爬下。 就这样子，秦攸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即便这边能照顾她的人其实不少。连秦雅在度蜜月回来之后，都表示可以暂时住在这边照看，等陆柠生产结束了再说。只不过被陆柠拒绝了而已。 然而再怎么不愿意，秦攸还是只能先去那边盯着，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找人顶班，自己提前回来。 没想到这一去，还招惹了一朵烂桃花。 据说法国人十分浪漫热情，街上遇到就能一见钟情，然后展开热烈的表白和追求。是真是假陆柠无从得知，但秦攸到了那边，便被对方公司的大小姐缠住了，却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他立刻表明自己已经结婚了，是有妇之夫，但仍旧没有让对方的热情消退。因为对方表示：反正我也不想和你结婚，只是想度过一段浪漫的时光而已，在你待在这里的时候。 如此识趣，还能说什么？ 秦攸只好每天打仗一样到处躲着对方。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之后，索性直接打电话给向斌，让他过来替自己一个月。反正谈恋爱又不急在一时，他这里确实十万火急火烧眉毛了。 对这种说法向斌跳脚不已，“不是你谈恋爱你当然不急，你娇妻在怀这会儿连儿子都快有了你当然不着急，我着急啊大哥！” “给你涨工资。”秦攸说。 向斌顿了一下，“百分之十？” “百分之五，包括年终奖。”秦攸讨价还价。 “成交！” 所以说不是向斌不愿意帮忙，只是他给出的筹码不够。 向斌答应的时候，秦攸其实已经在机场里了。实际上无论向斌提什么要求，他都肯定会答应的，不过他没有让人看出来而已。 回到家里，秦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陆柠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那位大小姐都觉得后背发凉，总感觉陆柠正站在背后盯着自己，于是越发的担惊受怕。 现在回来了，总算是能够摆脱这种细思恐极的状态。 陆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人回来，也十分开心。还笑着问他，“你许了什么条件，让向斌答应过去的？” 秦攸还没来得及说话，向斌的电话就来了，气急败坏的嗓门大得陆柠在旁边也听得清清楚楚，“秦攸！你为什么不说清楚这边有个姑奶奶看上你了？她现在一直缠着我要你的联络方式，我快受不了了！你不解释清楚，我就把你电话给她了！” “百分之十。”秦攸沉声道。 向斌就像是被捏住嗓子的鸭子，“嘎”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成交！”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烦人的姑奶奶有什么可怕的？百分之十的工资涨幅在等着自己！ 而这边，秦攸挂断电话，抬头便对上了陆柠如沐春风的笑脸，“不解释一下吗？” “老婆我真的是无辜的。”秦攸立刻过来把人给护住，“你可千万别激动，注意肚子。” “有句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那么无辜，她为什么纠缠你？” “我何止无缝，我已经是铜墙铁壁了。”秦攸立刻表白，“我说过我已经结婚了，但对方大概不在意这些，依旧纠缠不休。你看我立刻就回来换了向斌过去。老婆你就别生气了。” 陆柠忽然有一丢丢同情向斌。不过想想百分之十，也就释然了。 再想想秦攸结婚之后，那些绯闻对象，的确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陆柠当然是相信秦攸的，于是便不再追究，“好吧，以后继续保持。” “遵命。”秦攸这才在她旁边坐下，小心的将手掌覆在肚子上，“你怎么样？孩子乖吗？” “不怎么样。”陆柠现在是半躺在沙发上的姿势，但事实上她并没有觉得舒服多少，因为小腿部位十分难受，有一种骨头都在发痛的感觉。陆柠抬起一条腿搭在秦攸身上，“你看我的腿，肿得像萝卜似的。” “即便是萝卜，也是最漂亮的白萝卜。”秦攸握住她的脚踝，轻轻按摩起来，“说不准还是人参呢，我咬一口试试。” 陆柠踹了他一脚，“胡说八道什么？妈在厨房里炖汤，你可别胡来啊。” 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结果这一踹就出了问题，小腿忽然抽筋了。陆柠紧皱着眉，抱着肚子歪在沙发上，痛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秦攸吓了一跳。这种情况之前没有出现过。 陆柠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神色恹恹的回答，“小腿抽筋了。” “痛吗？”秦攸一脸心疼，“我给你揉揉……” 陆柠看他忽然不顺眼起来，又踢了一脚，“看到你就烦。”要不是他，她也就不用遭这种罪了。 这迁怒其实毫无道理，但秦攸立刻点头道，“对，我很烦。不过你小心点儿，别再踢了，小心腿……” 陆柠于是就连迁怒都不好意思了。 孩子赶快生出来就好了。 58.生产 虽然陆柠这么想，但孩子也不可能立刻就从肚子里蹦出来，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 到了这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对陆柠的身体负担已经很大了。 她夜里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是一小会儿就醒过来，然后就浑身不舒服，很难再睡过去。即使睡过去了，也还是很快就会醒过来。休息不好，脸色自然也就不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才是陆柠白天也要躺在床上的原因，能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质量不够就数量来凑。 把秦攸给心疼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陆柠也会一天一个样，自己才出去几天回来，居然就出现了这种状况。 现在他也巴望着孩子赶紧生出来就好了，陆柠就不用再受罪了。 因为把向斌踢到了国外，所以公司里的事情，秦攸还是要去忙的。但他现在基本上每天早上去将重要的工作解决了，不那么重要的就带回家来办。有事情就跟员工开视频会议，文件往来走电子邮件，实在必须要签字的部分就由秘书和助理来回转送。 一时间竟然也将工作给安排了个差不离。 于是每天早上秦攸在家里跟陆柠一起吃了早餐，然后陆柠去睡回笼觉，他就去公司办公。 中午回家，陆柠正好也睡醒了，一起吃午饭。下午陪陆柠出去走一会儿，在花园里晒晒太阳说说话。之后陆柠在客厅里看书或者做点儿别的打发时间，他就隔得远远的坐在旁边办公，有事的时候照应一下。——电脑有辐射，陆柠最好不要靠近。 到了晚上，工作做完了，秦攸就会将时间都用来陪伴陆柠，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做胎教。临睡前给陆柠做按摩热敷，缓解一下身体上的浮肿和抽痛，然后把人哄睡着。 张继娟有时候都觉得，说是自己照顾陆柠，但实际上她在这里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没等她动手，秦攸就已经做完了。本来打算过来帮忙的秦雅更是被闪瞎眼，回去改造自家老公去了。 唏嘘感慨的同时，也不由赞叹陆柠挑人的眼光。 不能不承认，即便当年她跟陆柠的父亲十分恩爱，但是对方也没有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一来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可能如同秦攸这般从容。二来却也是男人一般都粗心，不可能如此面面俱到。 秦攸能做到这样，并不是他比旁人细心，不过是将陆柠放在心上，多花费了几倍的心思罢了。 有秦攸陪着之后，陆柠变得更加娇气了。人总是这样，知道自己是有人宠爱的，便免不得会恃宠生骄，有恃无恐。 好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就算想要作，也十分有限。况且秦攸的能耐，绝大部分的要求他都能够满足，也不会觉得陆柠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毕竟他知道陆柠大着肚子并不好过，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够替陆柠承受这些痛苦，但毕竟不能。所以陆柠能折腾一下他，他心里反而更高兴。 不过这种日子对秦攸来说，压力也不可谓不小。尤其是晚上陆柠经常会惊醒，弄得两个人都睡不好。她自己白天还有足够的时间补眠，秦攸可没有。 所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秦攸眼底一片青黑之色，人也瘦了许多。跟陆柠坐在一起，反倒衬得陆柠面色红润气色好，他才是真正受苦的那个。就连张继娟也在给陆柠熬汤的时候，顺便做了他的份。 好在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就这么在全家人的紧张之中，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三月底。 陆柠被照顾得再好，也不能改变她身体底子弱，负担大这一点。所以明明预产期还没有到，但最近陆柠的肚子却开始频繁抽痛。医生检查过，估计快生了，于是建议他们现在就可以住院。 于是陆柠便被从家里转移到了医院，反正秦家不担心支付不起医药费。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十分英明的。因为就在入院后的第二天下午，陆柠发动了。 当时秦攸正在开视频会议，听到陆柠呼痛的声音，整个汉远集团的高管都有幸见到了自家总裁变脸的样子。秦攸连电脑都没来得及管，就匆匆的去照顾陆柠，之后叫医生护士，准备把人送进产房……总之忙到现在，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笔记本还没关了，给自家员工们直播了整个过程。 期间他努力压抑慌乱，柔声安慰陆柠的部分，更是令所有人跌破眼镜。 早就传言说秦总十分宠爱夫人，可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了。不少女同事已经私底下在□□里串联起来，嗷嗷叫着羡慕嫉妒恨了。 有钱有势，潇洒多金，还那么专一温柔！秦总身上还能找出缺点吗？这个世界上好男人果然都已经有主了，感觉到了来自世界的慢慢恶意【手动拜拜 另外原来秦总从前在公司里端出来的那幅冷酷的模样，都只是伪装啊！ 并不知道自己刷新了公司同事对自己印象的秦攸，这会儿正傻乎乎的跟着进了产房。 本来医生是有拦的意思的，但秦攸一听陆柠叫痛，就坚决要跟进去。然后自然就被送去消毒换衣服，成功跟着进入了产房。 他一直守在陆柠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别怕，一会儿就好了……肉麻得连医生们都快受不了了。秀恩爱不急在这一时好吗？ 不过等生产开始之后，秦攸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是整个人紧绷到了极致，然后那根弦忽然断掉了。只要陆柠叫一声，秦攸自己就跟着抖一下，反应比谁都大，浑身冷汗涔涔。 他迷迷糊糊，并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满心都是惶恐和害怕，只能紧紧握住陆柠的手，不敢放开分毫。 陆柠被他抓得有点痛，但跟生产的痛苦比起来又不算什么，反而更能激起力气，于是便放任不管了。 直到孩子生出来了，听到啼哭声，秦攸才陡然睁大眼睛，眼神开始重新聚焦，看向病床上被汗水浸湿，一脸苍白之色的陆柠，然后再看看被护士抱在怀里的孩子。 生出来了…… 然后秦先生就一头栽倒过去。 医生护士都被吓了一跳，检查过后，却原来只是睡着了。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柠这个产妇还能坚持着问问孩子好不好，是男是女等问题，没想到陪产的反而先累得睡过去了。接生了那么多年，自认为看过不少奇葩的医生护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陆柠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秦攸最近的辛苦和紧张，她是看在眼里的。等检查结果出来，确定秦攸只是累得睡过去了，她也就不再坚持，捧着事先准备的红参汤喝了几口，然后就迷糊着睡了过去。毕竟生产对她来说，也是负担极大的一件事。 等到陆柠醒来时，秦攸已经坐在她床头了。见她醒过来，立刻紧张的问，“你感觉怎么样？” 麻醉的效果还没过去，陆柠只感觉自己整个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她摇了摇头，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这个问题让秦攸窘迫不已。因为自从他醒来之后，已经有不少人调侃过他了。从家人到医生护士，每个人看到他眼里都是揶揄的笑意。秦攸觉得十分不能理解，老婆要生孩子了，他跟着紧张有什么不对吗？ 但是别人的眼神和问话都可以视而不见置若罔闻，老婆的话却不能不回答，秦攸咳嗽了一声，“刚醒。” “看过儿子了？” 秦攸点头，脸上总算是露出几分兴奋的表情来，还带着几分惊叹，“看到了，他怎么那么小？看上去好软……医生说是因为骨头还没有长好，太不可思议了。” 陆柠听见他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对啊，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谢谢你，陆柠。”秦攸忽然握住她的手，在指尖上亲了亲，“辛苦你了。” “干嘛这么说话？”陆柠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低声道，“那也是我的孩子啊。有什么谢不谢的。” “总之我很高兴。”秦攸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特别特别高兴，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好像有什么人在往我身体里打气，整个人都要膨胀起来的那种感觉，轻飘飘的，你明白吗？” 陆柠……当然不明白。 她虽然也高兴，但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因为痛苦，所以真实，并不会有秦攸这种踩在云端，落不下来的感受。而秦攸虽然也跟着紧张了那么久，但毕竟只是旁观，并不能够感同身受。 这么想想，忽然觉得好不公平。陆柠迁怒的瞪了秦攸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秦攸：“……”我说错了什么？ 59.定格 陆柠曾经以为，只要怀胎十月，将孩子生下来，自己就算是完成使命，彻底解放了。 但是等生完了孩子她才发现，这才刚刚开始，远远没有结束呢！ 也是，如果当妈那么容易，那张继娟就不需要辛苦的拉扯她了。作为父母，给了孩子生命之外，还要教给他更多的东西：生活和责任，爱和追求。 当然，在那之前，她得先把儿子喂饱。 陆柠醒来之后不久，护士就将孩子抱过来，让她喂奶。但刚刚生了孩子奶水是出不来的，吸了半天也吃不到东西，小孩立刻哇哇大哭，震得陆柠头疼。 秦攸见状，只好去找医生问医院是否有相关的业务，帮忙开奶。 妇产科医生是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面容和善，语气平缓，面对病人的时候十分耐心。听到秦攸说明情况之后，十分自然的道，“宝宝力气小，你帮忙多吸吸就出来了。” 你帮忙多吸吸就出来了。 秦攸仿佛被一道雷凭空劈下，整个人外焦里嫩，完全反应不过来。 医生已经叫了下一个，秦攸只好期期艾艾的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直到回到病房看到陆柠，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医生怎么说的？”陆柠问他。 秦攸的耳根立刻红了。 哪怕他跟陆柠已经夫妻很多年，彼此亲密过无数次，但是这个却是不一样的，只要想想秦攸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对这里陆柠完全说不出来。 然而孩子还在哭，肚子饿了不管怎么哄都没用，声音已经从之前的震天响变得有些哑，秦攸听了自然十分心疼，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道，“医生说……让我帮忙。” 陆柠睁大了眼睛，片刻后也跟着脸红了。 在最亲密的时候秦攸未必没有做过这种事，但现在偏偏是丝毫没有那种想法，单纯的为了开奶，反而令她难为情起来。 只是一转头看到已经渐渐转为抽噎的儿子，也只好道，“那就试试吧……” 这是一个十分折磨人的过程，等到终于吸出第一口奶，两个人都有些脸红，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对上。秦攸去收拾东西，陆柠把儿子抱起来给他喂奶，病房里的气氛诡异又暧昧，一直持续到张继娟过来送饭，才被打破。 陆柠在医院里住了三天，然后就被秦攸接回了家，开始坐月子。 张继娟准备了好几个月的计划终于可以执行了，每天从早到晚精神抖擞，将陆柠的事□□无巨细全都安排好，让陆柠哭笑不得。 她不被允许下床，连吃饭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吃特餐。问题是这个特餐营养是有了，味道就不敢苟同了。大部分都是炖的各种汤汤水水不说，还不能加盐也不能放其他味道重的东西，根本就是白水煮出来的，寡淡得难以下咽。 陆柠一开始还能忍着恶心喝几口，后来看到就没有胃口了。 这样可不行，毕竟儿子还等着喂奶呢，秦攸只好接过这个艰巨的任务，过来陪她吃饭，将同甘共苦进行到底。后来反倒是陆柠自己不忍心了，她自己坐月子要吃这种东西就算了，秦攸好好一个大男人也要跟着吃受这个罪，太作孽了。 于是陆柠撺掇着秦攸给汤里放点儿调味料，“哪怕只是一勺盐呢？” 最后秦攸拗不过她，总是在汤熬好的时候主动去盛，然后偷偷的放上一点盐，才总算是让陆柠把这段时间熬过去。 第二件要做的，是给孩子取个名字。秦攸将一本字典都快翻烂了，却始终定不下来。总觉得哪个字都好，但是又似乎都有所欠缺，最后挑花了眼。 中途赵一和李晓宁来看过她，对陆柠的坐月子生涯表示了真切的同情，然后就一起扑到婴儿床边逗孩子去了。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赵一问。 陆柠无奈，“还没取好，现在就叫宝宝。” “起码取个小名吧。”赵一对这对父母十分不满，“十个孩子九个叫宝宝的时代，不取名字怎么能显出我干儿子的特别？” “要当干妈起码得有点儿表示吧？我还没答应呢。”陆柠道。 赵一立刻说，“那我给孩子取个小名好了。” “想什么美事儿呢你？我儿子的名字是你说取就取的啊？大名随便秦攸了，小名我打算让我妈来，她是外婆嘛！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儿子虽然不姓陆，但也算是陆家的血脉了。”陆柠说。 “好吧，那你要我怎么表示？” “怎么也得把我儿子的奶粉和尿布给包了。”陆柠毫不客气。 “奶粉我来吧。”李晓宁立刻道，“尿布交给赵一。” “凭什么我是尿布啊？”因为她的打岔，赵一忘了跟陆柠讨价还价，反而把重点集中在了尿布上，非要跟李晓宁换。 陆柠和李晓宁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忍不住笑了。用这种办法坑赵一，百试百灵，一次都没有失败过，两人都快配合出默契来了。 等闹够了，两人坐在床前跟陆柠说话，李晓宁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啧，浑身洋溢着一股母性的感觉。”赵一毫不留情的调侃，“从今天起你就正式迈入家庭妇女的行列啦！” 陆柠一脸黑线，“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现在不积口德，到时候陆柠一样可以去嘲笑她。 赵一对此十分有信心，“我才不生孩子呢。就算结婚也找个丁克的。光是看着你都觉得辛苦，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上会是个什么情况。再说了，我自己都还是个要人照顾的孩子呢，让我去养孩子，拉倒吧！”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陆柠被她气笑了，“你今年多大了，还好意思这么说？” “姑娘年年十八一枝花，青春美少女，你这个家庭妇女怎么会懂？”赵一继续打击她。 不过她们提醒了陆柠，晚上就跟秦攸商量，让张继娟先给孩子取个小名。“大名就交给你了，慢慢来，不着急，在儿子上幼儿园之前选好就可以了。” 秦攸对此没有异议，继续皱着眉头琢磨用哪一个字比较好。 而张继娟给孩子取的小名，叫小老虎。虽然陆柠刚开始听到的时候一脸黑线，又囧又好笑，但秦攸意外的很满意。 “咱们儿子将来就应该长得像小老虎一样，又厉害有结实。”秦先生如是说。 因为是自己把取名权让出去的，所以最后陆柠只好咬牙认下了这个名字。并且安慰自己，好歹没有因为贱名好养活取个二狗子狗蛋儿之类的名字，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么一想果然很安慰呢。 至于秦攸的大名，也没有一直拖到孩子三岁，而是很快定了下来。 “就叫秦陆，你的姓和我的姓组合，看上去也很大气，你觉得如何？”他征求陆柠的意见。 敢情挑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回归原点了么？但陆柠不能否认，自己是很感动的。她想了想，道，“写出来看倒是不错，但是念起来，可能会有人以为是露水的露，不像男孩子的名字。” “这有什么？很多人的名字念起来都很难分辨男女。”秦攸说。 陆柠想了想，被他说服了。比如她自己的名字，光是听音的话，的确很难区分出是男是女，但只要看到她的人，或者看到那个柠字，自然就能分辨出来了。 于是宝贝儿子的大名就这么定了下来。 虽说坐月子要一整个月，但陆柠恢复得好，几天之后就能下床，半个月基本上就养回来了，还成功的将怀孕期长出来的肉减掉了十多斤。虽说看上去还是有些丰腴，但体态匀称、线条明晰，陆柠已经很满意了。 当然，她也没有更多时间去休养，因为学校里毕业答辩的时间已经到了。 虽然怀着孩子，但就因为不方便去做别的事情，陆柠反而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专业上。买了一大堆陈教授推荐的书来看，专业知识非但半点都没有落下，还进步了许多。 所以最后毕业答辩以优秀通过，陈教授甚至打算推荐她的论文参加优秀毕业论文评选，并且交给杂志社进行发表。也算是给她添上了一份小小的荣誉。 至此陆柠大学四年的学业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毕业典礼安排在五月下旬，在这之前，要先拍摄毕业照。先是全班同学集合起来拍集体照，扔学士帽什么的，然后大家各自排列组合，跟同学们合影留念。 秦攸中途也赶来，跟陆柠一起拍了不少照片，执镜的是赵一，一边吐槽两人秀恩爱秀得天怒人怨，一边努力将画面拍得更加唯美。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大学生活终于走到了尾声，并且将那段青春年华，定格成了永恒的画面。 那时我们青春活泼，笑靥如花。 60.烟火 毕业典礼这一天，秦攸和张继娟自然也作为家属参加了。本来张继娟还想带孩子，但考虑到小婴儿啼哭起来不分场合，最终还是放弃了。 本来学校还打算在主席台上给秦攸安排一个位置，但被秦攸拒绝了。 他今天只是作为陆柠的家属出现，坐在台上并不合适。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坐在下面观礼就可以了。 陆柠因为成绩优异，当然可能还考虑到了她跟秦攸的关系，所以被选为毕业生代表发表讲话。这件事她事先半点都没有透露，所以上台时，秦攸和张继娟都有些惊喜。 张继娟低声问秦攸，“小柠能被选上这个，很厉害吧？” “当然。”秦攸笑着点头，“全校那么多毕业生，也只选了她一个。” 张继娟脸上便露出几分骄傲和释怀的表情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道，“陆柠从小学习就好。她爸爸还在的时候，总说等她大学毕业了，要送她一份礼物庆祝……可惜他没能等到这一天。” 当初陆柠打算休学去挣钱时，张继娟强烈反对，也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她始终觉得陆柠还是应该上学，哪怕知道她已经不需要靠文凭来找个好工作养活自己了。 那更像是一份期望。 而今终于实现了。张继娟忽然鼻尖发酸，如果丈夫能够看到今天，也一定会为女儿骄傲的吧！她没有辜负他，将他们的女儿养大，并且变得这么优秀，就是死了，也能去见他了。 秦攸拍了拍张继娟的手背以作安慰，“妈，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 “对。要高兴。”张继娟抹了眼泪，露出笑脸，朝台上看去。 陆柠的讲话简短有力，透露出一股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祝愿所有的毕业生都能一展宏图，实现自己的理想。又引经据典的论证，未来就掌握在这些年轻人的手中，由他们去开创。 虽然是毕业致辞，但却并不枯燥。全场气氛热烈，掌声不断。 秦攸坐在下面，有些出神。 这样的陆柠，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更多时候，陆柠在秦攸眼里是安静无争的，她好像对许多事情都十分淡然，不去在意。这种性格让秦攸喜欢极了，但又不免会觉得难以打动。越是如此，也越是令他倾心。当陆柠为他做出改变的时候，那种喜悦难以言说。 只有弹钢琴的时候，秦攸才觉得陆柠是专注的，仿佛一切外物都无法影响她，像是另一个世界误入的精灵。这样的陆柠，他心动，但却打心底里不喜欢，总觉得自己距离她很远很远。 然而此刻，他才发现，原来陆柠也有这样意气风发的时刻，对着自己的目标志在必得。这样自信的她就像是一个发光体，牵引着所有人的视线，令人目眩神迷。 秦攸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个淡然出尘的陆柠，但是这一刻过于快速的心跳让他知道，这样的陆柠，也让他喜欢到无法自拔。或者说，这种样子反而会让他更加沉迷，因为这样的陆柠，就像是一团火，能够灼烧蔓延到的每一处，让人根本无处可逃。 又或者，无论她是什么样子，表现出了哪一面，骨子里的灵魂还是她，所以秦攸就不能不臣服。 出神间陆柠的讲话完毕，朝台下走去。秦攸一直目送她到看不见，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才发觉，自己刚才整个人都绷紧了，像是被陆柠扯在手里的弦。 接下来其他人的讲话，秦攸就没有心思听了。一直坐在座位上回味陆柠刚才那个样子。陌生，却又令他怦然心动。 恨不能仪式赶快结束，只有自己和陆柠两个人独处，让她那样动人的一面只为自己出现。 因为这个念头，秦攸越发坐立难安。 好在很快就到了毕业仪式，由师长们将学士学位证书授予学生，然后再将他们学士帽上的穗子从右边拨到左边。麦穗成熟，学业有成，他们毕业了。 陆柠站在同学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但秦攸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而她也正好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 距离很远，按理说他们应该是看不清楚彼此的。但那一瞬间，秦攸却坚定的相信，他们的视线相碰，然后胶着在了一起。 即使是在万千人群中，也能第一眼看到彼此。 ……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还有一场晚会。张继娟不放心小外孙，所以提前回去了。反正她年纪大了，跟年轻人挤在一起看晚会也感觉不到什么气氛。 把人送走之后，秦攸和陆柠对视了一会儿，秦攸问，“累吗？” 陆柠摇头。 秦攸看了看时间，“那先去吃饭。” 说是吃饭，但两人就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上逛了一遍，看到什么想吃的就买一份。这些都是这里才有卖的东西，陆柠大学四年，不知道来过多少次，自然很有纪念意义。 虽说她下学期还是会继续在这里读研究生，但是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小吃虽然分量不多，但架不住种类多，逛了一遍之后，也就吃得差不多了。正好接到赵一的电话，原来他们一帮同学在校园里遇到了，大家约定一起去唱歌，问陆柠要不要去。 陆柠犹豫了一下，拒绝了。她对唱歌没什么兴趣，只想找个地方跟秦攸说说话。但KTV的环境嘈杂，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两人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在学校里走走。 上次拍照虽然也走过，但都是走马观花，并没有认真的看。而且人多，气氛热烈，反倒会让人忽略了环境。 而现在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手牵着手慢慢的闲逛，感觉自然截然不同。 X师大的校园景观，大致上是按照园林之中“三山一湖”的构造来打造的。其中明镜湖是核心景观，三座小山环绕湖泊，山上建有亭台楼阁，掩映于花木之中。至于教学楼和宿舍，则穿插在景观之中，不管在哪里，都能够看到不一样的景致。 也因此，围绕着湖走一圈，自然便能将学校的景致看个差不多。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两人便专挑着树荫的方向走。逛到研究生宿舍旁边时，秦攸看到一片树林，便拉着陆柠走了进去。 大概每所大学里都有这么一片小树林，往往成为学生约会的去处。X师大也不例外。这片小树林在研究生宿舍旁边，十分安静，平时几乎没什么人过来，更是得天独厚。 也所以，现在里面自然是有人的。 现在是毕业季，不少情侣正面临着毕业即分手的状况，于是秦攸和陆柠一路走过去，遇到了三对小情侣，其中有两对正哭得稀里哗啦，显然都是要分手的倒霉蛋。剩下那对虽然没有哭，但显然也受到了影响，气氛十分尴尬。 察觉到自己选错了地方的秦攸，只能硬着头皮拉着陆柠往里走。 结果更不得了，这一走就惊动了一对野鸳鸯。也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想的，大白天的居然就在小树林里搞在了一起。哪怕是藏在灌木丛里，也是能看见的好吗！听到那种声音时陆柠脸都绿了，拽着秦攸的手转身就走，毫无疑问又被之前的三对小情侣奉送了几枚白眼。 出了小树林，秦攸的脸上有些发红。 不能否认，他的确就是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干点儿坏事的，但谁能想到好端端的小树林里，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咳咳。 这下秦攸反而不敢再有什么想法了，征询了陆柠的意见，两人去了不远处的第四食堂。该食堂一共三层楼，一楼是普通的大锅菜，二楼是特色小吃，三楼是单独的小炒。 这会儿不是饭点，餐厅里并没有人，两人上了三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今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之后没有那么热了，暖洋洋的洒在身上，让人忍不住的慵懒起来。 秦攸原本觉得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陆柠说，而且迫切得简直一分钟都忍不了。但是经过这么一连串的打断之后，那种情绪反而渐渐沉淀下来。现在只有两个人在，他却没什么话要说了。 只是一直静静的看着陆柠。 即便是习惯了他的注视，陆柠还是有些不自在，问他，“你看我干什么？” “因为你很好看。”秦攸低声说。 陆柠抬手轻轻捶了他一下，被秦攸趁机抓住，握在手心里不放开，“真的，陆柠，你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然后他笑了一下，带着几分得意之色，“这么漂亮的人是我老婆。” 陆柠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也很帅，秦先生。” “那当然。”秦攸微微挑眉，“否则怎么能配得上我老婆？” 换在从前，秦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大学的学生食堂里，旁若无人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情话。然而这一刻，他却恨不得他跟陆柠的爱情，再多沾染几分红尘烟火。 唯有扎根于俗世之中的爱情之花，才能开得更加美丽夺目。 61.释然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陆柠研一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束之后，陈教授问陆柠假期是否有兴趣过来帮忙。他现在手里有两个项目在做，报酬丰厚，不是提携学生，根本轮不到陆柠。 陆柠当然很心动，但最终还是咬牙拒绝了。怕陈教授不高兴，再三解释是因为自己有事，然后又答应以后所有的假期都随陈教授安排，这才算是把自家导师给哄好了。 陈教授很喜欢陆柠，颇有培养她的意思，听到陆柠拒绝，真是恨铁不成钢。看在陆柠应该是真的有事的份上，才勉强放过她。 陆柠说的话当然也不是借口，而是真的有事。 很快就要到那个日子了，就在今年暑假。所以她哪儿也不能去，要每天都待在家里守着张继娟，才能放心。 一开始张继娟和秦攸都只以为陆柠是想要休息一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过了几天之后，陆柠的精神越绷越紧，自然难免露出一些端倪。比如夜里会做噩梦，然后被惊醒。又比如每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张继娟，连她睡觉的时候都不放心。 “这是怎么了？”这一天陆柠再次被秦攸从噩梦中叫醒，秦攸终于没忍住，问道，“你最近很不对劲。” 陆柠十分勉强的摇头，“我没事。” “才怪。一看就是有事。”秦攸忧心的看着她，“有什么事，难道还不能告诉我吗？” 陆柠心里乱得很，也十分需要找个人来说说话，最后犹豫着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恐怕很难说清楚。” “是跟咱妈有关系么？”秦攸想了想，道，“我看你这几天一直跟着妈，还想着莫非又变成小孩子了不成？” 陆柠垂下眼，睫毛颤了颤，道，“差不多……我梦见妈病情恶化，然后……” 她咬着唇，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秦攸多少也明白了几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陆柠一定是太紧张了。不过突然做这种噩梦，的确是让人不能不担忧。 他想了想，道，“明天我不去公司，咱们陪妈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总这么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既然担心病情恶化，那去医院检查一下，自然就知道了。结果没问题的话，陆柠自然也能够放心。 陆柠点点头，没有反对。虽然她觉得检查对于缓解自己的情绪估计没有什么用处。 她重生以来，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但究竟能不能够改命，陆柠说不清楚。上辈子那一天是张继娟去世的日子，不久之后，她就重生了。能不能够改变这一点，陆柠心里十分没底。 命运这种东西难以捉摸，让陆柠怎么能够不担心？ 但不管怎样，第二天秦攸和陆柠还是将张继娟送到医院，做了个最详细的去全身检查，心脏部分更是重中之重。 然而检查的结果十分不错，张继娟的身体可以说非常健康，并没有任何问题。这大概也跟这一两年来她心情开朗，有外孙承欢膝下，又在小区里认识了不少老友有关系。 心情开阔了，身体自然也就好了许多。 但秦攸发现陆柠的情况并没有任何的改善，该做噩梦还是做噩梦，该黏着张继娟，还是黏着张继娟。 秦攸有些无奈，但只觉得陆柠是关心则乱，并没有深想。再三安慰之后，只能随陆柠去了。 好在张继娟并不觉得陆柠跟着自己有什么不妥。说句实话，自从陆柠长大之后，鲜少有这么黏着自己的时候，毕竟是母女天性，她突然这样，让张继娟也不由十分唏嘘怀念。 “妈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也是那么粘人。妈走到哪里你都跟到哪里。你爸爸刚没的时候更是这样，醒来睁开眼看不见我都要哭……现在想起来，跟做梦似的。一晃竟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啦！”她对着陆柠感叹道。 陆柠听到她提起爸爸，反而有些不安，连忙道，“妈，没有爸爸，我也会陪着你的。” “妈知道。”张继娟摸了摸她的头，“但是你也注意一下小秦的情绪，这几天你跟着了魔似的，他不知道有多担心呢。你长大啦，不能总跟着妈妈了。” 陆柠充耳不闻，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直到那个日子来临。 那天张继娟本来有活动，但陆柠费尽心思，还是让她留在了家里，并没有出门。两人带着孩子，做游戏，竟然就这么过了一天。晚上陆柠更是死活都要跟张继娟睡，让秦攸哭笑不得。 他抱着自家儿子叹气，“小老虎，你妈妈跟外婆一起睡，不要我们啦！” 一岁半的秦陆古灵精怪，闻言很“大人”的抱了抱自家老爸，“没事，我陪着爸爸。” 一夜无梦。早上起来时发现旁边的床铺空了，陆柠连睡衣都顾不上换，立刻出门去找人，在厨房找到张继娟，才陡然松了一口气。 过来了。 这么轻松，让陆柠都不敢相信。但也许老天爷让她回来，就是为了改变上辈子的吧？ 这么想着，提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放松下来之后，陆柠便觉得精神十分疲倦。就像是紧绷了很长时间的橡皮筋，被放开之后，反而会比原本的样子松了许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复。 陆柠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倒头就睡，直到被儿子闹醒。 “妈妈睡懒觉！”小老虎板着脸，一字一顿的对她说，“要打屁股！” 这段时间陆柠满心都是那件事，自然疏忽了他，现在看见他，立刻把人揉进自己怀里，“你刚刚说什么？要妈妈打你的小屁股吗？” “我又没有睡懒觉！”小老虎挣扎着从她怀里爬出来，一边叫着“妈妈坏”一边飞奔出去找爸爸求助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柠都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 她自己重生的那个日子，就在这懒洋洋之中过去了，陆柠甚至没有多去注意。 秦攸见她这样子实在是让人不放心，便提出全家人出去旅游一段时间，让她放松一下心情。毕竟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能够看得出陆柠的状态很糟糕。 陆柠没有异议，张继娟也觉得可行，小老虎长这么大还没出去旅游过，知道要出门更是精力充沛得在家里就开始撒欢。 最后秦攸决定去他名下的私人小岛上住一段时间。那里虽然是他的产业，但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去过，正好趁此机会去看看。 这个小岛据说是秦攸奶奶的嫁妆。可惜秦攸很小的时候奶奶就过世了，记忆中几乎没有对她的印象。只是听爷爷说，她是旧式的大家闺秀，温柔娴雅，美丽大方，静静坐着的时候像一朵高洁的莲花，微笑起来又像是和煦的春风——总之再多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 奇怪的是家里也没有奶奶的照片，所以秦攸只能靠想象和猜测来认识她。 爷爷奶奶无疑很恩爱，所以阴阳两隔之后，爷爷是很少提到她的。也是出于这种避讳的心思，这座小岛才从没有被提起过。爷爷过世后，秦攸才知道遗产里还有这么一座小岛。 比之公共旅游区域，这座太平洋上的小岛更加美丽，原始，自然。整座岛占地只有几万平米，是真正的“小”岛。有两户从附近招募的人家专门住在岛上照看，所以并没有荒废。 陆柠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张继娟也觉得环境不错。小老虎则看上了那一片沙滩，跌跌撞撞的在上面跑，显然十分兴奋。 秦攸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弯了弯唇。果然出来玩是正确的。本来他还想脚上邹牧和秦雅呢，结果农家乐那边走不开，最近据说是有个什么会议定在了那里举办，所以邹牧很忙。 因为长久以来的一个心结和担忧终于解除，所以陆柠现在的心态十分放松。在这远离人迹的小岛上，更是彻底的将自己的情绪释放了出来。每天都兴致勃勃的，将最后一分力气耗尽，然后甜甜入睡。 体力上的劳累总是容易将内心中的情绪宣泄出去。 这天秦攸拉着陆柠，避过了张继娟和小老虎，悄悄的跑到海岛背面。陆柠有些好奇的问秦攸，“咱们去哪里？” “开船出海。” “出海？就咱们两个吗？”陆柠也跟着兴奋起来。 她记得上次秦攸带她去开飞机的时候说过，他没有什么不会的，连船也会开。竟然是真的，不是唬人。 不过说是船，但实际上只是汽艇，就是风景区里经常能够看到的那种，只有简单的防护，整个上半身都是暴露在外面的，在激流之中颠簸起伏，又惊险又刺激。 陆柠坐在秦攸身后，紧紧搂着他的腰，两人被固定在座位上，然后秦攸才发动汽艇。 破开水面的一瞬间，陆柠恍惚有一种飞起来的错觉，但实际上只是汽艇冲击的速度太快而已。有一些被激起来的水花飞扬在空中，最后落到她身上，把人浇了个透心凉。 但还不等陆柠发表状态，汽艇便在水面上飞驰，扑面而来的水花连她的视线都彻底遮挡住，什么都看不到，但陆柠却在这种情境之中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爽快，她忍不住张开嘴大喊，“啊啊啊啊啊——” 海风带着她的声音，飘向遥远的地方。 重生之后的最后一丝压抑和阴霾也随着海风飘散，消逝无踪。 ————— （全文完）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