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八零农家女》 作者:山林之乐 ==================   ☆、第1章 予州市林荫大道上,梧桐树叶把斑驳的影子撒落车窗。张泽开车准备去玩,庆贺周韵生日。 周韵兴高采烈地说:“你说青岛最好玩的是冲浪?” 张泽道:“是啊,大海一个浪头一个浪头涌过来,人随着海浪高低起起伏伏,特别的爽快。” “那你说我买什么样的游泳衣好呢?” “我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不过最好还是布料最多的那种,免得被其他小子看到了。”说完,他皱皱眉头,“非得去青岛吗?没看新闻都说那里一千多的大虾,换个别的地方不行吗?” “我还没在大海里冲过浪呢!”周韵娇嗔。 “比如去海南也行啊。” “你忘了后天我们还有个合同要签,去海南远回不来啊。” “好吧,好吧,就去青岛冲浪玩。”张泽宠溺又无奈地说完,一拍方向盘,“等我有钱啦,带你去一个无人的海岛,让你只能穿着游泳衣给我看!” 他这付吃醋的样子惹得周韵嘻嘻直笑。 两人正说得高兴。电话响了,张泽开了免提。 柳绮柔弱的声音传来:“张泽,医生让我明天再去化疗一次。你陪我去好不好?” 张泽看看周韵。周韵的如花笑颜如今已变成面无表情。他坚定说:“柳绮,我在外有事,这次不能陪你去了,你找人一块去吧。” 柳绮抽泣道:“阿泽,我很害怕,除了孩子,你是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了。我也知道不该求你……可我不想哪天去医院时,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去了。” 张泽沉默起来。 “是不是周韵在?阿泽?你和周韵说说,她有大把的时间和你在一起,可我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我……只希望我走的时间,能有个人给我送行。” “这和周韵没关系。好,我答应你。我在开车,回头给你电话约定时间。” 放下电话,张泽歉意地说:“乖,改天我陪你去青岛好不好?去那里开车要七八个小时,我们明天回不来。今天我请你去吃你最喜欢的阳澄湖的螃蟹好不好?” 又是这个柳绮,这都两年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她要化疗都来找张泽,她不舒服了也来找张泽。都和张泽离婚几年了,张泽都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了还来缠着他!张泽也是,知不知道什么叫瓜田李下?照顾人也不是这么照顾的吧? 周韵心中说不出的委屈,她知道柳绮得了癌症,从人道主义不应该和她过多计较,可自己和张泽在一起这两年多,两人相处的时间却不多。张泽要忙生意,有空也多用在帮柳绮看病上了。这次好不容易自己生日,和张泽出去一次却仍被她搅了。 想到这里,周韵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她一直没说话,等张泽把车停在路边时,她说:“张泽,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她?” “宝贝,爱你,当然是爱你!我和她都离婚三四年了,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你也知道你们离婚三四年了,可近三年来你每次都陪着她去医院做检查算什么事?” “她孤身一人,又没多少活头了,还是我孩子的妈,我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不顾。”张泽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无奈地说。 “张泽,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你的求婚吗?如今我们是男女朋友,我可以看着你每次离开我去陪她。可如果我们结婚了,我的老公在我需要的时候却陪着别的女人,想想我都受不了。” 想到那一幕,周韵真有种心疼如绞的感觉。她马上三十三岁了,离过一次婚,不能不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张泽张了张嘴,半天才闷闷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觉得,你最爱的人是她!张泽,我没有那样伟大的情怀,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这样的事件。我们分手吧!” 张泽咬牙道:“想都别想,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张泽,我今天三十三岁了,不是二十三岁,经不起折腾了。我不想我怀孕生孩子的时候,我的老公还在照顾着别的女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行!你放我下去,你去照顾柳绮吧。” 张泽英挺的眉拧在一起,“她对我有恩,又处在生命倒计时的最后阶段,你不能再忍一段时间吗?” 周韵也忍不住抽泣起来,“我知道这话说出来自私,可每个人都处在生命的倒计时。这样日子我已过了两年多,如果她还能活十年,难道我还能等十年吗?我不能把希望全建立在希望她死去上,我也不想去诅咒她早点离去,那样的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所以,张泽,分手吧!” 周韵出生正赶到计划生育严的时候,她上面有两个姐姐。亲生父母想要个儿子,又怕多生影响到父亲的工作。她出生多没久就被抱到了二姑姑家,假装作姑姑家的孩子。她从小叫着姑姑姑父为妈妈爸爸长大。 养父母家条件没有亲生父母好,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对她有些小心翼翼。上面的姐姐觉得她抢了父母的关注常说酸话,但哥哥姐姐做了错事会被批,其他小孩调皮捣蛋会挨打,她从来就不会。 开始周韵还很欣喜这种不同。因为大家都夸她长得好,聪明、玉雪可爱,想着这样她才得到优待。 可两个村子虽然不是一个乡的,相距也不远,村民们都知道他们两家的情况。稍大之后听得懂别人的言语,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抱养的。养母一家对她的小心翼翼,更像是对一位尊贵的客人。 周韵脸下方左侧脖子直到胳膊处有一块长长的淡红色的胎记,她小时候夏天穿着短袖,被其他小孩叫“丑八怪,没人要!”这让她开始恐慌,难道她是这样才被父母抛弃送人?从此哪怕是最热的时候,她也穿着长袖衬衣。开始学着讨好养父母,就怕他们也抛弃她。 亲生父母那里,相处不多,对她一直很客气。可这种客气也不是家,他们一家肆意地谈笑,她一过去,大家脸色马上不一样,让她觉得自己怎么也融入不了他们。 养父母的家是养父母一家的,亲生父母的家是亲生父母一家的。在哪里,周韵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从小,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家里有一个待她如珠如宝,视她为最重要的人。 就像潘美辰歌里唱的那样:“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可以想到它;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可以不会害怕……” 她高中毕业就出去拼搏,奋斗成了一个贸易公司的小股东,先是买了间公寓,后来又在省城付了首付买了自己的大房子。可只有房子也并不是家。 她遇上一个对她挺好的男人。不像其他的男人对她很热情,一说到结婚却吱吱唔唔。这个男人比她大九岁,眉清目秀,完全不在意她胎记,也不像有些生意场上的男人想占她身体便宜,周韵没想那么多,很高兴地结婚了,觉得终于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家。 共同生活后才发现两人观念差异很大,她积极进取,他得过且过。她做生意朋友多,他宅得厉害,对她出去应酬屡有怨言。 很重要的一点是那个男人对着她完全硬不起来,可生活上他对她好时却是真好,有时就像仆人对待女王。周韵很矛盾,她想象中的家并不是这样的,坚持了一年多,两人矛盾越来越大,不顾他反对,还是离婚了。 直到她又和张泽遇在一起,才有了那种小女人的感觉,有了恋爱的甜蜜。可没想到,他却有一个不断纠缠的前妻。她一忍再忍,今天生气之下口不择言。不过说出去之后,反而觉得这也是一种解脱。 “我死都不会同意的!”张泽忿然作色道,“走,咱们去青岛玩。”说着,他发动了车子向前去。 车内一阵沉默。 突然,周韵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只见一辆suv冲破红灯歪歪扭扭冲他们而来。电光火石之间,张泽猛转方向盘。 “啊!”一声尖厉的高叫,周韵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车半个车头都陷了进去。张泽血流如注,仍吃力地转过头,断断续续地说:“她……她是我的责任……你……你是……”话没说完,他头一歪不动了。 他用事实证明了:柳绮是他的责任,只因她曾对他有恩,是他孩子的妈妈,而她周韵,是他的命。不,比他的命还重要,所以下意识他才把危险的地方朝向他自己。 怎么有这么傻的人,撞过来的车子当时更偏向自己这边,如果向左打方向盘,说不定他就脱险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大概就是自己。 “张泽!你醒醒!你醒醒啊!我再不计较你去陪柳绮看病了。张泽,张泽,你吱一声啊。”周韵完全没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庝痛,叫着张泽。 张泽却再没有一点动静。 她的手抖得不成样,翻了半天才翻出自己手机,拔打了110和120,昏迷之前还想,以后交男朋友,再也不找有青梅竹马的,也不找有过婚史的。   ☆、第2章 等周韵能看到东西的时候,发现她亲生父母、她养父母都围着病床上已不会动的她在哭。 自己也死了?没想到张泽尽力把生的希望让给她,她也没能活下去。现在让她看到亲人,是带自己走之前还让自己来和亲人做个告别?没想到管理死人的机构还挺人性化的,周韵苦中作乐地想。 她伸出手去,一一拥抱自己的亲人。 可是张泽呢?张泽怎么样?死后还能见到他吗?周韵想冲出去,却发现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让她只能呆在她亲生父母和养父母身边。 养父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养母眼睛都肿得像个桃子。 亲生父亲头发一下子白了大半。亲生母亲背驼得像有个山压在她身上。她边哭边说:“孩子啊,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接下来她看到两方父母没答应suv司机的高额赔偿费,执意让他得到了审判。 原来,虽然他们最爱的不是自己,他们也不是不爱自己。 她忽然释然地笑了。 一团光闪过,病房里的周韵不见了踪迹。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在响,像困倦之极有蚊子在耳朵边不断地嗡嗡叫。 “新珍,你哥嫂也是的,那么一大点儿孩子就扔给了你养,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就想着要回去,哪有这么美的事啊!,让我说,她要回去也行,你得让你哥嫂出一大笔抚养费!” “再说小芳也不是你亲生的,亲缘关系割不断,人家那边条件又好,早晚还是要回去你哥嫂那里的。你啊,别吃亏了也不知道。” 听得这两人说话,周韵想,真是久违小芳这个名字了呢,自从她去了省城就改成了周韵已经十几年了。 还有亲生父母要自己回家,难道死前让她看过双方父母还不够,还要再让她回忆一遍过往那些遗憾的事? 她在记忆里翻检,很快想到这是1997年,她正在上初三,亲生父母想让她回去。养父母根本不同意。 养父母觉得自己哥嫂为了要儿子,女儿才一丁点儿大就送给了他们。他们一把屎一把尿养到这么大,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结果哥嫂一句话就要接回去,哪考虑过他们的心情。 当时周韵因为被送养且有胎记而敏感自卑,心思没放在学习上,成绩并不像一胞同生的姊妹那么好,亲生父母觉得养父母没有教育好她,关键的初三还不让接回去,养父母觉得他们含辛茹苦却只得到埋怨,分别向亲戚们诉苦。 亲戚们有站在亲生父母家的,有站在养父母家的,纷扰了一场,两家的关系彻底冷了下来。周韵两头左右为难,越发觉得两个家都无她容身之地,早早就出外打工。成年之后,她一直以此为憾。 只是没想到,原来还有王彩凤在添油加醋。 周韵忍不住道:“闭嘴!” 她觉得自己声音很大,其实也只是轻微的气流声。 “啊,小芳你醒啦!”林新珍正坐在正屋门口小凳子上剥玉米,一直还倾耳听着这边,现在一有声音,再顾不上正和她说话的妯娌王彩凤,站起撩开挂在门上的布帘子走到了西屋床前,一双粗糙的手摸到了周韵脸上。“小芳,你觉得怎么样?” 周韵,现在的周小芳有些奇怪地看向养母。却发现养母年轻了许多,头发还没有花白,背也没怎么弯。 她吃了一惊,但经历事情极多,养成了她沉稳的性子,就按下自己的思绪,不动声色却极快地四处打量了一番。 床尾那白茬且已用得灰乎乎的木头箱子,头顶上贴得花里胡梢的顶棚,四周那已不断脱皮墙壁,怎么看都是养母家原来的旧房子。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和张泽准备出去玩,结果遇上车祸了吗? 对了,她最后还是死了,还看到了他们替她让那个司机得到了审判。 想到了张泽,想到养父母在她死后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她心里像有万把尖刀在搅动一样。泪也禁不住涌了出来,扑簌簌从脸上滑了下去。很快被子上就湿了一大块。 “不哭了,不哭了。这么大的姑娘,哭得跟小花猫似的,丢人不丢人啊。”林新珍有些手脚忙乱用手去擦周韵脸上的泪水。 王彩凤也说:“哭得这么厉害,小芳难道是因为你想你亲妈了?” 这个王彩凤,不是她养父母也不会因为这事那么生气,现在养母就在面前呢,她又说自己哭是因为想亲妈了,让养母又怎么想? 她反应极快地道:“我妈就最亲啦,她就在这儿站呢,大姆你还这么说话,难道你觉得我妈她对我不亲?哪个有眼睛的也不应该这么想吧。” 小女儿脸色苍白,一串串的泪珠把她长长的睫毛都打湿了,就像细雨打湿了村里树上的梨花,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林新珍瞥了一眼王彩凤,有些不悦,“嫂子,我自认对小芳并不比大芳、胜武差,怎么会不亲她呢?” 这个死丫头,王彩凤没想到周韵这么能说,一句话不但把话意带到了养母亲不亲上去,还话里有话说自己有眼无珠。原来说她,她也只是生闷气不说话,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 想不明白,但看着妯娌不乐意,她只好虚给自己一掌道:“我心直口快,有嘴无心的,新珍你别往心里去。” “以后你别这么说了!” 王彩凤原来经常在林新珍面前显摆自己,今天一次次落个没脸,汕汕地道:“知道啦。” 周韵忍不住养母手上蹭了蹭:“妈,我难受。” 自从女儿知道她是抱养的,对自己是恭敬,却很久没有这么亲热地撒过娇了。林新珍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愣了下才伸手摸摸周韵的头,替她掖掖被子说:“头还热着呢,等烧退下就好啦。改名字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别着急。” 又吩咐道:“大芳,我擀的有面条在案板上放着,你去给你妹妹做个汤面条吃,用香油腌个葱花,多放些姜出汗。” 张泽到底怎么样了,这又跟改名字有什么关系? 周韵听到周大芳答应一声就要出去,她心里一团乱麻,哪有吃东西的心情,忙说:“不用做了,我也没胃口。”话刚说完,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你中午睡得不醒,都没吃饭了,现在多少也要吃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饭才能好得快。去吧,大芳。” “小芳,你妈待你可比待你姐还好,你回头得好好孝顺你妈才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不容易啊。”王彩凤这次讨好道。 一向爱挑拨事非的王彩凤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周韵有些疑惑地瞥了她一眼,看得王彩凤有些慌乱后才道:“那是当然,我挣钱了一定不让我妈,我爸这么辛苦。” 林新珍嘿嘿笑了笑。她有次感冒没舍得买药,长时间不好得了鼻炎,此时抽抽鼻子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接着又叹了口气,“都怪我和你爸没文化,给你取的名字不好听,也难怪你相不中想着要改。” 养母再一次的提起改名让周韵不得不重视此事。好在经过这一番谈话,她也完全清醒过来。她原来空闲时也在晋江看了些重生文,明白大概自己这是遇上传说中的重生了。 这是为了让自己弥补遗憾吗?真是太令人激动的惊喜啊。那就从改名事件开始吧。 周小芳这个名字原来没少被人取笑。自卑又让她说不出口被人取笑的事,只说自己名字太难听了,要改名字。 这本来不算什么,可结合亲生父母要周韵回去的事,养父母很伤心。狗还不嫌家贫呢,他们费了那么大劲养大她,养女还觉得他们起的名字差,嫌他们没文化,看不起他们。 成绩不如亲生姐弟,连名字也没他们的好听,还被周围人笑话,被养父母误解,周韵心里着急,很快就发烧了。 林新珍找了医生看说是周韵心火太旺才发了烧,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就觉得这是养女心里还是偏向着亲生父母,在跟自己闹别扭。她不好责怪自己养大的姑娘,把一切都推到了自家哥嫂想要回女儿上去。 就像一战时的萨拉热窝事件一样,改名事件成了一根导.火.索,引爆了两家关系,使双方最终比陌生人还差,也基本不再来往。 想到这里,周韵不由庆幸,她重生了,还回到了这个时候,让她有机会去解决这件事。免得养父母觉得她养不熟,也免得亲生父母与养父母两家闹得生分。 当断则断,电光火石之间,她垂下眼睛,让眼睛里本来滚动的泪水顺着流了下去,垂目解释道:“学校里同学说我丑人多作怪,围着我笑话我名字,我不想受嘲笑,才想着改的。算了,现在我已想开了,不改了。” 周韵是真的想着不用改了,名字只是个符号,只有内心自卑的人,才想着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内心真正强大,就无惧别人的眼光,坚定自我,甚至创造流行。 “你哪里丑!在亲戚里头,你是长得最好看的。”林新珍看着被子下的养女,平常明亮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嫰嫩的小脸楚楚可怜,因小女儿要改名的郁气消散了大半,不由安慰她。 就像为周韵的话做注脚,这时院子外面传来的参差不齐的高叫:“小芳!小芳!” 外面有人叫小芳,屋里几个人都凝神去听。 “一二三,预备!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可爱又善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我和你来到小河旁,从没流过的泪水,顺着小河淌。谢谢你对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对我的温柔,伴我走过那个年代!” 歌里面小芳正和周韵原来名字一样,那些爱啊温柔啊和一个年轻女孩名字连在一起,给20世纪九十年代村里人的感觉说明这个女孩不端庄,原来给周韵带来许多烦恼。 现在,周韵自然可以对此事一笑了之,并且,这时候听到,还高兴这是她话语的有力证据,更让养母相信:她不是看不起养父母取的名字,不是忘恩负义不念养恩,也不是心里念念渴望回归亲生父母家。她只是被外面的有些事情伤害了,才一时兴起改名字的。 这群野小子,林新珍走出院门,就看到一群小孩子正扭着屁股,怪声怪气地唱:“谢谢你对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小芳!小芳!!谢谢你对我的温柔,让我走过那个年代!” “滚!”林新珍想到养女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充满了保护她的欲.望,拿大扫帚挥舞赶那帮乱扭的小孩。 小孩们扮个鬼脸跑了,跑到远处有的还不忘又来一句:“婶子你太不温柔啦!哇哈哈!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谁家姑娘好好的被传对别人爱什么的也不是好话,怪不得养女想着改名字,实在是外面的人太过分。林新珍骂道:“这帮王八蛋!” 王彩凤也随着出了屋,安慰她:“一群小孩子,你别生气!” 林新珍不想被王彩凤看笑话,“不生气。”就是生气也是气自己竟然怀疑自己养大的小女儿。可怜的孩子,怪不得要改名呢,原来外面的人是这样嘲笑她的。 想到这里,林新珍心里满是内疚,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这么懂事的孩子,自己竟然还冤枉她,怪不得孩子病得这么严重。回过神来,她更多了几分对小女儿的怜爱。   ☆、第3章 怪不得觉得自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周韵等几人走后,发现她身上现在盖有三床厚被子。家里冬天冷,被子是用自家种的棉花缝的,一床重十斤。 她和周大芳一张床,冬天最冷的时候一人一床被子,上面再盖一个压风被就可过冬了。现在她感冒,重三十斤的被子全盖她身上了,怎么能不沉? 周韵又动了动,却发现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无法撼动被子,只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想心事。 自己重生了,不知道张泽怎么样?会和自己一样重生吗?周韵眼睛里的光一闪又暗了下来,重生又不是旅游,还能结伴,他现在八成还在他们县城里上学。 他们认识是在她二十三岁在省城工作时。高中毕业后她没考上大学,就去了省城闯荡,她卖过盒饭,做过推销,贩过小商品,做过小公司会计。作为一个会计,合理的避税是很重要的工作,周韵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够用,去了培训机构学财务管理。 认识张泽就是在那个班里,后来两人又一块参加本科自考,慢慢熟悉起来,也互相有了好感。可两人都年轻气盛,互不相让,这段感情在萌芽状态就无疾而终,男娶女嫁。辗辗转转又是多年,直到分别离婚,又再次相遇还是觉得对方不错这才真正在一起。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一片。 不过,她一直没最终确定和张泽在一起,也不知道他老家具体是在哪里。可不管怎么样,她想尽量早点找到这个看她的生命胜于他的人,能帮他的她会帮。至于和他结婚,周韵心里一揪,那还是算了吧。 她反复想了,婚姻里只有爱是不够的。张泽为人是好,对人仗义,可做一个朋友就好,做朋友能享受他的照顾,做夫妻就要看着他去照顾别人,就像两人摊牌那天她说的那样,她忍受不了,到时怕是生不完的气,感情也会在争吵中磨灭掉。 彼此再见,做一个朋友就好。此外,她还要利用自己的优势,报答两家父母恩,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林新珍走过来,就看到养女脸色苍白、一脸恍惚的样子。往日那灵秀有神的双眼,此时没再流泪,可也没有了光泽,只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像出不过来气似的。 自己养了这么大的孩子,什么时候见她这样没精神过?想到刚才养女说的她对她最亲的话,想到她对小女儿的冤枉,林新珍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决定以后加倍对小女儿好才行。 其实周韵一是想心事,一是被压得,看到养母过来忙道:“妈,帮我去掉床被子吧,我躺在这里动都动不了。” “动不了就动不了吧,感冒就要发出来汗才容易好。反正你就多睡睡,又不用你干活!干嘛要去掉床被子?” “我出了一身的汗,已好得多啦。”他们这种屋湿气大,被子都板结得又重又硬,加上身体虚,周韵连翻个身都困难,感觉浑身被压得酸疼。 听小女儿这么说,林新珍忙帮她掀掉一床被子,但还是把这床被子盖在了脚头,“越是觉得热,证明药起作用了,你可不能再掀被子。” 半天没见周猛和周胜武,周韵点点头问:“我爸和我哥呢?” “你都忘了,早上说好的他和你哥去卖白菜了。”周家每年都种些菜作为经济作物,这时正是白菜收获之后。 “去哪儿卖白菜?” “乡里呗。两人走路拉个架子车也去不远。” 周韵早忘了这回事,她解释道:“我这脑袋发晕,一时没想起来。” “发烧就是这样,得好几天才能完全好。你也要放宽心,别想那么多。” “嗯。”周韵乖乖点头,“我没事,妈,你放心吧。也别一直剥玉米了,躺床上歇会儿吧。” “你不是爱喝磨得粗粗的玉米糁么,我剥出来回头去磨些给你煮着喝。” “还有玉米面做的油饼,特别香,我也想吃。” “好,好,都给你做。”林新珍慈爱地说着,又给周韵掖掖被子,出去了。不过,她没去继续剥玉米,反而端了盆热水过来,要替周韵擦汗。 这让周韵有些害羞,说要自己擦,可她一点儿力气也用不上,只颓然躺着了。 林新珍笑道:“这有什么,你小时候还不是我替你洗澡把尿的?说起来,你从小就聪明,爱干净,小小年纪就知道有尿了哼哼。你哥和姐都是尿床到三四岁,只有你,只一个冬天后就不再尿床。” 说着,她拿着一块拧得半干的毛巾伸进了床里替周韵擦了一遍,又换了一盆水,再擦了一遍后又替她换了一身内衣。这让周韵觉得舒服了许多。 即使养母觉得自己不识好歹,还是一样照顾着自己,周韵觉得心里满是感动。 刚忙完,周大芳把面条做好,用块抹布垫着端过来放在床头两头沉柜子上。 所谓两头沉柜子,是他们这里一种老式的家具,和电脑桌差不多一样的高度,下面有四只脚。不过柜子中间是空的,两边各有一个带门的柜子,才叫两头沉。高度和书桌差不多,平时周韵把它当作书桌用。 自从去了外地,她再没见过这种样式的家具,这时,对着这个柜子也很有亲切感。 她还记得,柜面上,一大块玻璃下面铺着一大张郑伊健的宣传画,铺了好多年。这是哥哥周胜武最喜欢的明星,有一段他还爱模仿《新英雄本色》里男主的举止。 而她自己,周韵朝里面看了一眼。床里面墙上,正贴着87版《红楼梦》陈晓旭扮演的林黛玉的画。 曾几何时,她觉得自己就像荣国府里的林黛玉一样,都是寄人篱下。甚至,她比林黛玉更可怜,没有一个宝哥哥不说,身上还长了那么难看的胎记。 所以,她那么迫切地想离开这里,那么迫切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作愁,而今识遍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过去了再看,不过是青春独有的淡淡忧伤,每个人都要经过这个阶段,才会成长,变成铜牙铁骨,不惧风雨。只不过前世她的成长期过程和别人不一样了些。 柜子上的碗里,有切得细细的面条,点缀着绿色的波菜,黄色的鸡蛋。闻着一股扑鼻的香油味和淡淡的醋味,周韵的肚子“咕噜噜”又叫了起来。 “就这刚才还说不吃呢,你就做假吧!”周大芳挪揄她。 怕养女多心,林新珍责备道:“就你话多!” 如果前世周韵还觉得这样的话敏感,可她现在怎么还去计较这些小事?反而周大芳的抱怨也觉得可亲。去掉一床被子后她觉得轻松多了,一手撑着床坐了起来。周大芳放了个枕头在她背后,用被子把她盖好。 “我下去吃吧。只是感冒,又不是什么大事。”周韵说完,却又一阵头晕靠在了枕头上直喘气。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重生的影响,这次身体虚得很,还有些不完全受她控制。 “还是我来喂你吧!”周大芳端起了碗,“你啊,就是那电视里演的大小姐,我就是那侍候你的苦命丫头!” 林新珍责备她,“大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人话!我就知道,在你们眼里,妹妹就是玉石一样的宝贝,我就是那地里的土坷垃。”周大芳翻了个白眼,却小心用汤匙舀起一点饭,又吹了吹,稍凉后才递到周韵嘴边。 周韵心里暖暖的,大芳说归说,对自己却从来没有歹心。前世自己怎么就受不了她,觉得她尖酸刻薄呢。 为了在养父母面前展示自己更优秀,年少不更事的她可做了不少事,让周大芳的刻薄衬托她的大度,让周大芳的蠢笨衬托她的聪明,让她有苦说不出,进而说话更刻薄,更让家人训她。 别说这时候,就是她死前的2016年,农村也不重视小孩的心理健康。家长的态度更是简单粗暴。站在周大芳角度,自己来到她家,分享了她的床,分薄了父母对她的爱,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说两句酸话也可以理解。 换成自己,怕不做得比她更差,甚至留下心理阴影。周大芳这样,已属宽厚,想得开。很多事换一个角度看,会发现与自己原来想象中的相差甚远,周韵心中豁然开朗。   ☆、第4章 周韵觉得,周大芳这样充满活力的样子,怎么也比前世后来看到她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好得多。 那时,她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却都遗传了他们父亲的羊羔疯病,小小年纪就受到疾病的折磨。三十来岁大芳已是半头白发,自己劝她离婚的时候,她说舍不得孩子,满脸麻木地说:“这都是命!” 什么都是命!她周韵从来就不信这个,一命二运三风水,都是可以改变的。她前世那样的条件下,也奋斗了出来,在省城买了房,买了车,何况现在? “姐,你要是坷垃也是金坷垃,那样就不能叫金坷垃,得叫金疙瘩啦。妈,你说是不是?”周韵吃下一口香香的面条,笑道。 “没错,你们每个都是妈的金疙瘩。” “算了,你们就哄我吧。”周大芳又翻个白眼,眼睛里却闪过笑意。 “没哄你,对了,面条真香,姐,你对我真亲!我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才能有你这么好的姐,还有我们这么好的家人!”感情也是要表达出来,才能让人知道的。她一直处处想压过周大芳,也不怪周大芳不喜欢她。 太幸运了,重生这样的世纪大礼包都遇上了,其他的一切她都会慢慢改变,首先就从和大芳的关系开始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吃的不是面条,而是糖呢,嘴才这么甜。”周大芳不由翘了翘嘴角。 林新珍看姐妹友爱,从心底笑了。大女儿被小女儿吃得死死的,自己一家人老实本分,就出了小女儿这个不一样的。 不过,她觉得小女儿自从今天醒过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和大芳更亲热了,也更贴心了。整个人开朗了许多,更像她亲姐姐林璐了。这就是血缘的原因吗? 林新珍恍了下神,再有血缘,她养这么大的孩子,就是哥和嫂子要,她也舍不得给。 却听小女儿继续道:“姐,你的名字叫周大生或者叫周大福就好了。” “为啥叫那个,听着就不像女孩家的名字。” “……” 周韵笑笑没说话,她忘了,周大福1998年才在帝都创立了第一家珠宝专营店,而周大生,则在1999年才创立了公司。这时候,这两个名字在帝都也不为人知,更不提这相对偏僻的乡下。支吾道:“你叫这个名字说不定就会特别有钱。” 难得看周韵这样说不出话,把一勺切得细细,煮得软软的面条送进她嘴里,周大芳终于有赢了妹妹的成就感,得意道:“换个名字就有钱,哪有这么好的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想着换名字啊。不管是周大生或者周大福,我觉得都没有周大芳好听。” 大芳,你真霸气,连周大生和周大福也不放在眼里。 “……” 成功让妹妹再次哑口无言,周大芳真是神清气爽,喂完了饭,难得和声细气地说:“要不要再来一碗?” 周小芳摇摇头,说要喝水。周大芳端过来温开水喂她喝,又喂过药,扶她躺好说:“再睡一觉吧,感冒就要多喝水,多睡觉才好得快。别想那么多!” “嗯,谢谢姐!你有事我也会尽力的。”会尽力让你摆脱原有的轨迹,帮你过上好生活。 “呸,以为我跟你一样跟个娇小姐似的么,感个冒连饭都自己吃不动,别咒我啦!” 在村里,感冒根本不叫得病好不好,连药都不用吃,照样要干活。也就这个妹妹,被父母惯得像朵花似的。周大芳根本不知道周韵这话意味着什么,带着赢过了妹妹的得意出去了。 周韵看她高昂着脖子雄纠纠的样子,微微笑了,刚才她大部分是让着大芳的。如果这能让她开心,让一让又如何?她早过了在言语上争执输赢的年纪了。 心想,如果有钱,先注册一个叫周大生的公司,会引得周大生这个品牌不再出现呢?或者是给自己一笔钱,收购这个公司?也不知是否身体太虚,或者是耗多了心神,在剥玉米的细细声响中,她很快又睡着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周韵是被尿憋醒的。室内已被暮色笼罩,只隐隐看得到物体的轮廓。恍惚一会儿,她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摸索着去够床头电灯长长的拉绳。灯泡昏黄的光亮了起来。 这是旧式的灯泡,为了省电只有15瓦,自从到了省城,开始用的是电棒,后来是led灯,这样昏黄的光一下子还真不适应。 她坐起来在床头找自己的衣服,发现现在自己放在床头的上衣是厚厚的手织毛衣,毛衣是用一种挺复杂的针法织出来的。裤子是后世难见的脚蹬裤,有些类似裤袜,但袜子处不是整体的,只是加了一条带子,穿的时候可以把这条布带踩在脚下。 穿戴整齐到屋外,已上到屋檐下架子上的鸡看有人出来,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下,“咕咕”叫了两声,然后又安静下来。 上过厕所,周韵发现除了她,一家几口都挤在厨房那小小的房间里说话。昏黄的灯从那个木栅栏一样的门透了出来,融入这夜色里,有种特别的温暖和安宁。 不知是说得太热烈还是周韵脚步轻,几人并没有听到她在外面,还在肆意地说着。周韵在外面停住了脚步。 林新珍和丈夫周刚、儿子周胜武在说白天的事。 “那一帮子混小子太不像话了,围着咱家院子外唱那个什么叫‘小芳’的歌,我听着都生气。这孩子本就心思重,在学校里还不知道又受多少委屈呢,也怪不得她难过得想改名字。” 她把下午发生的事都说了,有些歉意道:“亏我还以为她一心想着回咱哥那里去,跟咱们不亲了,又嫌弃咱们取的名字才想着改,却不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这样的事,受着这样的屈。” 周胜武把手指头捏得吧吧直响,“妈,你和我说是谁家的小孩子在捣乱,我去揍他们一顿就老实啦!” “你先给我老实点!都二十多了,别遇上点儿事就想动拳头。”周猛吸了口自家卷的烟卷,责备他。 “就是你们太好说话啦,才有人敢围到咱家院子外那么唱。小芳好好的姑娘被人那么说,怎么会不生气?”周胜武嘟囔道。 “行,这次你找机会去揍那些小孩一顿,我再找他们家人说道说道,让他们管管自家小孩!” “诶,也不怪别人那么围着咱家唱,小芳长得好,对男生又和颜悦色,可不勾起了浑小子的心思!”周大芳想到娇娇的妹妹道。 “住嘴!你老觉得我们偏心小芳,可她就是比你懂事,从来只说你对她好,你呢?这是你说妹妹的话?小芳一个人在咱们家,你们大的应该让着她些。”周猛又斥责女儿。这兄妹两个,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倒是小女儿,比她亲生的姐姐林瑶、林璐长得更好,鸭蛋脸、柳叶眉,一双眼睛就像村里池塘的水一样,性格乖巧,嘴又巧,她又不是自家亲生的,也难免他们夫妻偏爱一些。 周大芳说完就后悔了,可爸爸又是一顿责骂,让她心里窝了火,撇撇嘴,“你们这还不叫偏心什么叫偏心?什么好的都是她的,她挑余下的才轮到我。我们两个吵嘴了,也都是训我。到底我是亲生还是她是亲生的啊!” “你比她大那么多,怎么不知道照顾妹妹?她到底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你舅舅养在咱们家的,怎么好去说她?”林新珍也有些头疼地看着大女儿,她以为下午两个人挺要好的,没想到大女儿还是心里不忿。 “她不是亲生的,那就活该我受屈?你怎么也不把我小时候送出去呢?” “大芳,你刚才不是说小芳也挺可怜的嘛,一会儿功夫怎么又这么说她了?”周胜武也更亲小妹妹,长得好看还知道尊重自己。 反正她也习惯家里人更照顾妹妹,不过想到下午妹妹说的对她亲的话,周大芳道:“算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和她计较,你们就又吵我一顿。”   ☆、第5章 周韵在外面微微地笑了。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听到这样的话,大概心里觉得他们拿自己是外人而心酸,又为周大芳的话语不忿了吧。可现在,她知道周大芳就是有嘴无心,爸、妈、哥待自己更无一点亏待,自己要记得这个恩。 “爸,哥,你们回来啦!”她在外面叫道。 “回来啦,小芳,你怎么起来了,身体怎么样?” “吃过了药,又睡了一大觉,头还有些晕,不过觉得好多了。” 室内地方小,他们几个把厨房挤得满当当的。周胜武站起来让出了小凳子,温声道:“你病着,坐里面,别再被冷风吹着啦。”他自己则侧身来到了外面。 “你哥给你带的小蜜桔,可甜了,你吃吧!”说着周猛递过来一小袋蜜桔,“你妈怕凉,还给放到灶边温着。” “我就知道,咱爸的心都偏得没边了,刚才我吃一个都不准。”周大芳嘟嘴道,“谁让你生病了呢,吃吧。” 桔子只有一斤左右,小小的一袋,周韵知道,他们应该就买了这么多,而不是先吃余下了这么多。 “大家都吃吧。爸、妈、哥、姐。”周小芳执意给每个人都分了几个,桔子也就分完了。 周大芳忍不住咽了口唾液,拿到直接就剥开了吃,还说:“怪不得叫蜜桔呢,酸甜可口。” “多大的人了,还和你妹争吃的。” 周大芳翻了个白眼,“是小芳给我的,什么叫我和她争吃的。” “那小芳给你你就吃啊。你这孩子。” 周胜武接过小桔子拿在手里,林新珍和周猛接过又放在了灶台上。 “爸,妈,你们怎么不吃?” “小芳,还是给你留着吧,你生病了要吃点不一样的换换口味。” “这个吃多了上火,我也不敢多吃。再说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了啊。”周韵假装不满,“等以后我挣钱了,天天给你们买着吃。” 周猛两口子笑得合不拢嘴,“行,我们就等着那一天啦!” 在她坚持下,几人才分吃了这小袋桔子。也许是气氛太好,以往周大芳听到她说天天买着吃,肯定该说她吹牛皮了,这次也安静下来。红红的炉火打在她圆圆的脸上,带着几分祥和。 “吃饭吧。厨房地方小,我们把饭端在小桌子上吃。大芳、胜武来端饭。”至于周韵,仍被林新珍催着去床上躺着了,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不过,这次周韵没让周大芳喂,她靠在床头,自己慢慢地吃。 晚上的菜是白菜炖豆腐,林新珍还专门多给她拔出些纯豆腐,他们吃的则是自家种的白菜。 豆腐被煎得两面焦黄,有着后世豆腐少有的豆香味。周韵和着暖意,把养母对她的照顾吃进了心里。 吃完饭周韵还是觉得头晕,直接躺在床上休息了,周大芳把她吃的碗筷都收了,把家务做完后其余几人则坐在堂屋里看那台黑白电视里的节目,边看边剥玉米。平实,琐屑,踏实,温暖,这就是家的感觉,周韵睡得挺安心。 两天后,看周韵并无大事,林新珍去乡里磨了玉米糁,回来晚上就给一家人做了玉米糁稀饭,像周韵说的那样烙了玉米油面饼。饼子金灿灿的,带着玉米特有的香味,周韵一口气吃了两个。 中间有两家父母来告状,说自家小孩被周胜武打了,林新珍也不乐意,“你们家的孩子就知道亲,我们家小芳她哥也一样亲妹妹,不过拍了两巴掌,叫什么打?”把那两家人噎得说不出话。 周韵躺在床上,心里暖暖的,前世她怎么会觉得他们拿她当外人呢? 想到养父母的心结,她把他们叫到屋里道:“妈,爸,生恩没有养恩大,我那个爸妈为了要儿子把我送给你们,是你们把我养这么大,我啥时候也忘不了你们对我的好。在我心里,你和爸就是我最亲的人。” 林新珍声音微微颤抖地说:“你那个妈和你说了?”哥嫂家里比自家富裕,嫂子家有能力的亲戚也多,连那几个姊妹的学习也好,女儿会不会觉得他们没有给她好生活,从心里埋怨是他们不让她回去? 其实是周韵二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抱怨亲生妈妈把她送人,亲妈愧疚地说对不起她,说曾在有条件时想把她要回去,要了两次,一次是她七八岁的时候,一次是上初中时,养母都不同意还生气。 此时,她自然不能这么说,免得在两家关系上再添裂痕,笑笑道:“没有,是你和爸商量时我听到的。我不会回去的,我原来是你们的女儿,以后一辈子也是你们的女儿!下辈子还做你们的女儿!” 林新珍两人听到这话像吃了大力神仙丸似的,周猛擦了擦眼角,林新珍眼睛都湿润了,扭过脸把眼泪擦在袖子上,“我们也不舍得你,一想到你要走,就像在挖我的肉一样,就是我们没能力给你好生活!连你想改个名字,我们也办不到。” “我卖白菜的时候去问过了,人家说名字都在全国什么电脑库里连着,不能改。这电怎么还有大脑,真是不明白。总归是我没本事。”周猛原来觉得事情没办成觉得丢脸就没有说,“回头我再想想办法找找熟人,你别急!” 养父母不爱求人,对公家机构是敬而远之,前世自己想改名字他们就因此不乐意,这世自己不强求改了,他们却执意不愿因为名字伤害到她去帮她改,哪怕因此丢了面子。 周韵觉得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满足。她一直寻寻觅觅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其实不是做了骑驴找驴的傻事嘛。 不过养父说全国名字联网,应该是派出所的人忽悠他的,现在虽然有了电脑,但还是个稀罕物件,贵得要死,多是在dos状态下运行。在城市里的有些部门会联网,他们这乡里现在是做不到的。 “爸,你不用再操心了,我那天就说了,名字只是人的符号,现在真的不用改了。” 闺女这么好,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添麻烦,他们更不能亏待她,“我们读书少,取不好名字,才让你被别人笑话。有机会能改还是改了吧,免得你考上大学去大城市了,人家也看不起你名字。”这次反而周猛坚持要改名字了。 “有机会再说吧,现在我们不说这件事了。” 周猛觉得小女儿一下子像长大了许多似的,说话有条有理,什么都胸有成竹,不由道:“那好吧,有机会就改啊,你可别想着抹不过你妈我们两个的面子。” 周韵点点头,转过来对养母道:“妈,什么才是好生活,我现在就觉得很好!”他们已尽最大能力让自己过得好了,至于他们说的那些好的条件,不过物质上更便利,只要有机会,自己就可以创造。 事情说开,一家人更亲密了,周猛和周胜武两个人去卖白菜,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好吃的。这次周刚下了命令,这是周韵自己的吃食,谁也不能吃。这话就是给周大芳说的,让周大芳又抱怨一番说父母的偏心眼都没边了。 说是说,家里周大芳和林新珍必有一人守在她身边,好像她得的不是感冒,而是什么重病一样。也不是他们重视,她三天了还是有些手软脚软,脑袋发晕,一动就出虚汗,只好除了吃饭上厕所,一直躺在床上。 周韵觉得可能是原来的灵魂回来,与现在的身体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说自己其实一天比一天好,这才劝住了养父母不要把她送到县城去看病。 但林新珍恨不得一日三餐把饭端到床前喂周韵吃。她甚至还找了一个尿盆,说厕所在屋子外面,让她晚上别起来了,就直接尿到里面,第二天早上她给端走就行了。 看大家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周韵闹了个大红脸,家里屋子隔音不好,她自从记事就再没有用过尿盆了,现在哪还会用这个。 在这样的日子里,王彩凤又兴高采烈地过来了,说给周大芳相了一门好亲事。   ☆、第6章 王彩凤来的时候,周韵正在睡觉,养母还让她轻声些,说别吵了她睡觉。周韵迷迷糊糊听着两个窃窃私语,其实因为屋子隔音不好,她都听得清楚。心里还为大芳高兴,她的亲事,是一家人的心病。 “他二婶,我跟你说,他家真是不错,家里开着代销店,崭崭新的房子也盖起来了,都是红砖青瓦,房子上是这么大的玻璃窗。” 王彩凤把双臂尽量伸开比了比,扫视了一下妯娌家的旧房子,才继续道,“咱们这老房子,除了日头照进来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阴沉沉的。人家那房子可比咱家这屋子亮堂多了。每个儿子一幢,还都带着砖砌的院墙。” 林新珍向西边倾耳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才道:“是吗?” 王彩凤道:“可不是么!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大芳都二十三啦,在咱们村里都已是大姑娘了,再不找可就不好找合适的。 人家说了,姑娘嫁过去,除了房子、家电,彩礼可是有五千元,你想想,咱家的胜武也到年纪啦。他比我家胜文才小半岁,胜文家的小孩都快两岁了。他呢,还没定亲,这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啊。如果有了这五千块钱,哪怕大芳出嫁带回去一半呢,你们再找儿媳妇不是就轻松多了?” 这话正说到了林新珍的心坎里。家里穷,盖不起新房,儿女的婚事是她心里最大的隐忧。不由道:“他家真有这么好?” “是啊!有新房,有这么多彩礼,这可是咱们村子头一份。”见林新珍终于有反应,王彩凤很有成就感,“这是因为咱们关系近,我才赶快来和你说这个事。” 可林新珍也有疑惑,她再爱自己女儿,也知道她的大芳不过一般姑娘,这天上不可能向下掉馅饼,“他家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还没订下?媒人怕不是要挤破头?” “还不是因为魏大安小时候身体不好,他们找了个大仙看过,说他要晚婚,这找媳妇,还要找稍胖,属虎的才能压得住。这不正合咱家大芳条件,她看着就是好生养的,娶过去还不被当宝贝敬着?”说到最后一句话,王彩凤放低了声音。 “这压不压得住的事,谁也说不准。” 王彩凤亲热地说:“其实咱们新社会,谁还相信这个啊,也是魏大安孝顺,想着满足他妈愿望。不管怎样说,也不影响大芳的婚事不是?要不是这样,这么好的亲事也轮不到咱们。” 林新珍还是不放心,“那魏大安现在身体咋样?” “现在啊,用句电视上的话就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为人呢?就是家里条件差些,人品也要好。” “放心吧,人品没说的,长得也白净,保证你相不掉。” 如果这样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林新珍疑惑尽去点点头。 王彩凤大喜,“你看啥时候去相看相看,先给两个人订下来。” “让我和武他爸商量商量再说吧。” “那你们早点做决定,我好回头去老魏家商量个好日子相看。” 周韵一下子惊醒了。魏大安,竟然王彩凤说的是魏大安。前世她病了两天身体好后就去上学了,根本不知道王彩凤说亲的事,等她知道时,像今天开始一样还觉得大芳运气还不坏,正如王彩凤所说,魏大安长得眉目清秀,家底也不错。 可前提是他没病,事实上,魏大安就是个羊羔疯,平日看不出来,一发病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在地上翻滚,被人看到他发病他还生气,一生气就打人。这样的人家底再厚,那也是金玉其外。 可惜,那时候大芳已经和他结婚,还有了一个孩子,也不愿意离婚。 这次,可不能真让大芳嫁给那个魏大安,等王彩凤走后,周韵故意装着醒了问:“大姆今天来家有什么事?” 相亲还没确定,不好当着小女儿谈论这个,林新珍道:“她没事来串门的。” “我怎么听到她说要给我姐说亲?” 林新珍笑了,“你听到了啊,不过小孩子不要考虑这事了,好好把你身体养好就行。” 就知道是这样,觉得自己是小孩不会让自己参与家庭中的事。如果是前世,周韵可能会觉得他们把她排除在外,此时当然不这么想,努力道:“那是我姐未来要嫁的人,我也关心她啊。不知道那人怎么样,有什么坏习惯没有,身体好不好,我们都得打听打听才行,不好了我姐可不能嫁出去!” “你看你妹对你多好。”小女儿一串关心的话冲口而出,林新珍很高兴,又转头对周韵道,“行,你不用管了,回头我们去打听。” 周大芳的脸红红的,带着羞涩和对未来憧憬的笑。 只要家里人答应了,好好去打听,前世那种悲剧应该就不会再演,周韵放下了心。 一直五天后,周韵又好了些,下来走路活动再没了第一天时力不从心的感觉。王彩凤又来了一趟,催林新珍说这一年合适的日子可不多了,让她赶快决定,她好去回话。 林新珍兴冲冲地出去了半天,回来后说已说定了日期,准备去相看。问周韵觉得身体怎么样,如果身体完全好了给她和周大芳买新衣服去。 准备去相看?难道这一世的魏大安没有问题? “打听过了?” “去村里打听过了,说他为人正派,踏实肯干,很不错。” 周韵按下心里的疑问,笑着说:“那恭喜姐姐了。我一走路就冒虚汗,就不用新衣服啦,还是给姐姐买吧。” “那等你身体好透了我们再去县城里给你买,现在先给你姐买了。可不要说我偏心啊。”林新珍难得开起了玩笑,收拾收拾和周大芳一起出去了。 周猛和周胜武也一脸喜气,决定去卖白菜时早点回来,去镇上买块肉回来在家里做了吃庆贺。 看到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样子,没有合适的借口周韵觉得她心里藏着的秘密暂时就不能向外说了。 不过是这世的魏大安人真的和原来不同,还是家人没有打听仔细? 其他人都出去了,周韵躺在床上越想越躺不住。这时村里还是挺传统的,也没那么多程序,相看成功对方就直接给订亲礼了。如果订亲后没有意外再反悔,会对女孩的名声不利。 这时,她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叫:“小芳,小芳!” 听到有人叫小芳就让周韵想到那天围在自家院子外面唱歌的那帮小孩,不知道是那天养母的扫帚神功发挥了作用,还是其他原因,没再有人在她家周围唱那首歌了,让她耳根清静了不少。 “进来吧,院门没锁。”周韵起来走到堂屋来人就进来了。 她个子高挑,身材纤细,扎着个马尾辫,柔和的脸上带着几点雀斑。一群鸡悠闲地在院子里踱步,完全视来人如无物。 来人小心地避过地上有鸡屎的地方走过来,关切地问:“小芳,你怎么样?我看到你爸爸哥哥,才知道你生病了。” 她伸手摸摸她自己的额头,又摸摸周韵的,“还有一点热啊,吃药了没有?什么时候你才能去上学啊,不行去打一针吧?还是打针退烧快。” “听人说,感冒如果能不吃药好的,就尽量不要吃药,能吃药好的,就尽量不要打针,这样能增强自身的抵抗力。”周韵拿出后世的生活常识来回道。 她也是拿这套理论和家人说,才坚决不打针的。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现在去乡里卫生所打针,竟然打的多是屁股针,太丢人啦。 和来人说着话,又想了半天,才认出这是自己在学校的朋友钱芳。她是邻村的,因为两个人名字里都有芳字觉得亲切,慢慢就成了朋友。 周韵知道自己为什么拖这么多天,不过现在她精神已好了太多,没去上学,是因为她根本还没想到这事,家里人则一向依着她,也不催她去上。 “反正你总有理。对了,我来是看看你,还有把我写的笔记给你带过来。我想你可能会需要。” 周韵拿出家里晒的带壳干花生给钱芳吃,开始翻看笔记,上面字迹整整齐齐的,内容也很翔实。 “谢谢你,真的很有用。” “我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客气什么。” 钱芳吃过了花生,又说了会儿话,把笔记留下就走了。   ☆、第7章 晚上周猛和周胜武果真买了块肉回来,看到还有大半架子车的白菜周韵没顾上问生意如何,赶快说:“爸,下午我同学来看我,告诉我一个消息,说那个魏大安有羊羔疯病,我姐的事,不用这么急,再打听打听吧。” “可你妈我们去看过,也打听到的是他虽然长得瘦削些,但人没什么问题。” “一辈子的事,再慎重些也不为过。我同学走后我想了半天,要不就是他村上的人知道他要说亲,合伙骗咱们,要不就是我同学弄错了。不过也不急这几天,我们多问问总不是坏事。” “哼,他要敢骗我们,我非把他打到生活不能自理才成。”周胜武长得很健壮,长相随周刚,被晒成小麦色的脸部线条很硬朗,比较耐看。为人实诚,人缘不错,不过一牵涉到家人的事,他就容易冲动。 周猛瞪了一眼周胜武,“这又不像揍那几家的小孩,别动不动就打,多动动脑子!”又转头对周韵和颜悦色地说:“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如果他村上的人都在骗咱们,咱们再打听也难打听出来。但要他没问题,错过了也挺可惜的。”特别是大芳长相普通,家里又穷,年纪又大了,这样家底厚实的好亲事不是那么容易遇上的。 “我姑夫卖肉,不是经常要下村里收猪么,我们可以请他帮忙打听打听。” 周韵说的姑夫,是林新珍亲大姐林新霞的丈夫。之所以称姑夫不称姨夫,因为这个称呼还是按她亲妈家那边称呼的。 自周韵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亲生父母了,亲戚们也都知道。养父母与亲生父母共同的亲戚她就按亲生父母那边称呼,但单独养父母这边的亲戚就按养父母这边叫。 “这也是个办法。” 周猛从屋里拿出一个旧本子,从上面撕下张纸,从一个铁盒子里倒出些碎烟末,熟练地卷了颗烟吸了一口,又想了一会儿道:“我再去问问你大姆和你大伯。”姐夫总是外边的亲戚,能不麻烦亲戚的事,还是不麻烦他们了。 “胜武,估计你妈她们回来得晚,别等他们了,小芳又生着病,你把肉切切一会儿给炒了。”说完他大步出去了。 他们兄弟两个,分家后爹归周刚养,娘归周猛养。周老爷子是突发心疾死去的,周老娘则缠绵病床多年,她的棺材放在周猛家梁上面又搭的屋内棚上,每年上一遍漆,预备着给她用。不过不知道是否周猛两口子照顾得好,周老娘硬生生熬了十来年。 给周老娘看病周刚一块钱也没出,说他们已给爹养老送葬,娘已归周猛养了,跟他们没关系。 人穷就不敢生病,等周老娘去世又办过丧事,周猛两口省吃俭用挣的钱耗个精光,还欠了外债。主要的债主就是大舅哥家,即周韵的亲生父母林新生家。 周韵就是这时来到周家的,所以他们两口都对这个养女有些小心翼翼。又干了多年,外债还完了,可还没攒够给儿子盖房的钱,现在一家人还住在那个分家时他分的半土半砖旧房子里。胜武住的地方就是原来放棺材的顶棚上。 儿子长得人高马大,干活也实在,可整天土里扒拉,收入有限,周猛也不放心他自己出去打工。有人给他说亲,一问一家人挤在一幢旧屋里,都没了下文。家里条件不好,女儿长相普通还偏胖,高不成低不就,到现在也没着落。 眼看着年纪差不多大的都订下人家,周猛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为此着急,特别是女儿,过了岁数,再找好的婆家也不那么容易,所以听王彩凤介绍的魏大安他也很上心,如果魏大安没有问题,他也不愿意错过这门亲事。 两家离得不远,周猛很快就到了周刚家院子。周刚家比他家强多了,院墙是新垒的,房子也早就扒了原来住的半砖半土坯房,换成了青瓦红砖墙。并且,还另外盖了一所新房给他大儿子胜文住,比起周猛家可是强出不少。 推了门进去,王彩凤正在厨房做饭,周刚正坐在屋里凳子上听评书《包公案》,胜文家的小孩在他腿上爬上爬下地玩。 看到弟弟过来让烟,周刚露出不耐,“现在谁还吸自己卷的烟啊。我说老二啊,你别不舍得花钱,一盒烟才多少钱?”他让给周猛一颗大前门的,得意地说:“还是过滤嘴的,你尝尝。” 周猛讪讪收了自己卷的烟卷,又夹在耳朵上,点着了大前门寒喧两句后问:“哥,我咋听人说那个魏大安身体有病?” 王彩凤急忙从厨房里出来,听到这话忙道:“这是谁在人家背后嚼嘴?好好的人也被说成有病!” “我记得淑芳的娘家有亲戚在魏家村,你们真没听说有这事?” “如果他有病我会给大芳说亲?如果不相信我就算啦!”王彩凤把胸脯拍得拍拍响,“我也说句实在话,按大芳的条件,这么好的亲事可是难遇!你们耽误了可别怪我!” 周刚有些心虚,可想想平时魏大安和平常人一样,他的病又不算什么大事,也就点了点头。 “谁要说亲了?”周胜文和他老婆张淑芬走了过来问。 “是大芳。” “大芳也要说亲了,这是喜事啊,说的哪家?” “魏家村的魏大安。” “魏大安?”张淑芳止不住自己的惊讶。 王彩凤避着周猛朝儿媳妇丢了个眼色,道:“是啊,就是魏家村的魏大安。他叔,你就放心吧,我也替大芳着想着呢,专门找淑芳亲戚问过的。” 周猛又问张淑芳,“淑芳,你知道魏大安咋样不?” 公公婆婆说的亲事,自己也不知道实际情况,还说是找自家亲戚问过的,可不好当面拆他们的台,张淑芳含糊应了几句。 打听不出消息,周猛心里疑惑地告辞了。 张淑芬接过伸着两臂朝她扑过来的儿子,皱了下眉头,“妈,魏大安好像身体有问题,我二叔家知道吗?” “如果不是魏大安有病,凭周大芳那一脸矬子样,能找到魏大安那样条件的吗?”王彩凤撇撇嘴,“又矮又胖,家里穷得净光光,谁乐意找这样的媳妇!” “可二叔家人都不知道,这总不好吧。”周胜文接到媳妇的眼色,也有些不乐意父母这样,事情泄露了,人家会指着脊梁骨骂他们的。 “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弟兄几个?我告诉你胜文,这件事你们可不能说出去,如果大芳的婚事黄了,胜利娶媳妇的彩礼你给他出!” 没听说弟弟娶媳妇当大哥的还得给他出彩礼钱,听到这里张淑芬哪还不知道婆婆这是拿大芳的婚事得了利,还与胜利的婚事有关。她掐了一把还想说话的周胜文,笑道:“到胜利娶亲的时候再说吧。来,牛牛,给爷爷奶奶再见!” 看大儿一家走了,周刚说:“你说魏大安的事会不会被他二叔家知道呢。” “只要咱家不说,谁会知道啊?魏大安发病多是在夜里,知道的人本就少,他爸为了堵住村上知情人的嘴又花了不少钱,免得在这说亲的关键时候露他家的底。你就放心吧。” 周猛回家时,周大芳刚从县城回来,正在显摆她买的新衣服,那是一件红色的两排扣半长厚料大衣,穿上显得她精神了不少。林新珍新剪了头发,添了几分利落,明显都为相亲在高兴地做准备。 周大芳还拿出一个镶钻的发卡递给周韵,“衣服你不去我们不知道合不合适没敢买,替你买了这个。” 发卡出乎意料的挺好看,是个海星形状的,上面镶满了细钻,卡上也很合适,周韵谢过了她。 周猛忽然也觉得自己说不出别的话,理解了小女儿为什么要趁母女两个不在家的时候说那件事。一晚上,连带肉的菜他也不觉得多香了。 等吃过饭几个小辈去看电视的时候,他把林新珍拉到了一边悄悄道:“魏大安的事,再多问问吧,我怕大嫂他们在哄我们。不是看低大芳,我们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一眼看中了大芳呢?” “大嫂说了,是因为大芳属相条件和他相合。” “这种话你也信啊,我去他家的时候明显见胜文媳妇有些发楞。” “那她说了没有魏大安有什么问题?” “再说胜文和胜利是亲兄弟,她又能怎么说。” 正说着,张淑芳进来了。   ☆、第8章 张淑芬在院子里道:“叔,婶,在家不?” “在呢?”林新珍迎了出来,本来她对这个侄媳妇就挺好的,现在看到张淑芳更添了一分亲热,“牛牛呢,你怎么不带他过来玩?” 张淑芳说:“牛牛他爸带着呢。”说完,她犹豫下道,“婶,我借下你家的尖嘴钳用。” 林新珍把尖嘴钳拿了出来给她问:“淑芳,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是信不过你婆婆,可这是大芳的终身大事,你能不能帮我请你家亲戚再打听打听,魏大安到底怎么样?” 自己只是不想良心过不去才来提醒下,但想到婆婆那难缠劲,张淑芳没敢直接说魏大安有问题,只含糊道:“行,不过我那亲戚也是拐了好几道弯的远亲,知道的也有限。婶,你们还是再找别的人打听打听吧,这样心里不是也安心?” “你说得也有理。” 张淑芳刚从林新珍院子里走出来,就见到婆婆正在前面和村里一个人说话,也许是听到脚步声还向这边看了一眼,她忙避到了墙的阴影里,等婆婆走了才出来回家。 牛牛在家正边揉眼睛边哭着找妈。周胜文手脚忙乱,看到老婆舒了口气,“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张淑芳忙把尖嘴钳放在一边,抱过了儿子让他吃奶并哄睡觉。看牛牛叨着食粮不哭了,她这才道:“咱婶拉着我说话,我也不好意思就马上走。” “你和他们怎么说?” “二婶让我帮着再打听打听,我说亲戚知道的也有限,让他们自己再找人多问问。” “辛苦你了。”周胜文搂着老婆肩膀说,“让你在中间做难。”可是那是自己妈,他们又能说什么? “不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嘛。” 两人亲热不提,张淑芳走了,周猛疑惑更深了,但想到王彩凤信誓旦旦的样子,魏大安又那么好的条件,他们还是不甘心,决定就像小女儿说的那样,双管齐下,再不乐意麻烦亲戚,还是找连襟让他再问问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看周韵好了,一家子吃过饭林新珍两口子就催着她去上学。周韵走后,因为林新珍不会骑自行车,周猛骑车带她去了洪寨镇。 想着这次有事要求连襟,咬牙去代销店买了一箱这时候走亲戚最好的礼品健力宝,直接去了林新霞家里。 林新霞正在喂猪,收的猪有时候就先养在他们自己家里,一般最少都会备着两三头。看到妹妹、妹夫两口子都过来了,她放下手里的猪食盆迎了过去,“诶,看我这一身脏的,你们先进屋坐。” 两口子谁也没进屋,把东西掂到堂屋又出来了,“庄稼人哪有不脏的,只要实惠就行。” 林新霞在一边木头盆架上的盆里洗了洗手,道:“新珍,来就来吧,还花钱买东西干什么?” “姐,这次我们有事求你和自强哥。”看林新珍抽抽鼻子没说话,周猛道。 “啥事?你们看得起我这个当姐的,只要我们能办到就没问题。”林新霞剪着个利落的短发,说话也很干脆。 周猛把情况和她说了。 “这不是我这个当姨的应该做的嘛,放心吧,等你自强哥回来我就跟他说。”林新霞笑眯眯地给他们端上了茶,“女孩子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真是要慎重些。凤儿时我没打听好,就吃了大亏。” 王凤是林新珍的大女儿,踏实能干,嫁个老公长得一表人才,能说会道,可惜身体差,年纪轻轻有了腰椎病,他们地里的活、家里的活全靠王凤自己,养丈夫跟多养了个儿子似的。林新霞一直心疼这个女儿,引以为憾。 “是啊,这次多亏了小芳提醒我,不然我们光顾高兴,说不定就答应下来了。”林新珍抽抽鼻子。 “小芳是考虑问题比较全,你有啥事也多和我们商量下,如果嫌离得远了,也听听小芳的意见。”三岁看大,林新霞觉得妹妹这一家子都是老实人,就小芳心眼最多,拿得住主意。就是林桐和林璐,在处事周全上也比不过她。 又说了会儿话,周猛和林新珍准备走了,林新霞非要他们带一大块猪血,一块猪肝这才让他们走了。 出来后林新珍抽抽鼻子,“周猛,你看看你兄弟,再看看我姐妹,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周猛也觉得有些难堪,自家办不到的事要来求着亲戚,迟疑了下带笑道:“新珍,我没多大本事,你跟着我受累了。” 林新珍也不过是要这一句话,听丈夫这么说心里也舒坦许多。“诶,都这么多年夫妻了,还说这种话干嘛。就是今天小芳去上学,也不知道怎么样。有没有人嘲笑她的名字。” 这时,周韵正在下课后被人围着,带头的是一个穿着夹克的瘦高男子。 钱芳抓着周韵的手在微微颤抖,却还是上前一步站在周韵前面,“邓光,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们再这样,我……我去告诉老师啦!” “呃,两个小芳啊!”邓光和几个男孩子都笑了起来。 “我们做什么了?自由社会,难道我们唱个歌也不成?”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聪明又漂亮……谢谢你对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对我的温柔,让我一直记到未来!”邓光和几人扯着嗓子唱,眼光却在两人脸上肆意地逡巡,意思不言而喻。 “哈哈哈!”唱完还放肆地笑了起来。 钱芳眼泪在眼睛里滚来滚去,年轻女孩子被这么唱,真是一种羞辱,“你们唱就唱吧,为什么挡着我们的路?” “这路你们能走,我们也能走。哈哈!”说是这样说,可几人拦着,钱芳走了两次都没走出去包围圈。 “唱得太难听了,五不着六,简直像公鸭子在叫似的。” 哈哈声嘎然而止,一群人都愣愣地看着说话的周韵,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敢对邓光这么说话。 邓光恼羞成怒,“周小芳,你说谁公鸭子?” 就是这样的阵势,让原来的自己觉得痛苦吗?想也知道,村里小孩那么唱的来源也在这里,周韵笑意不改,“谁唱的就说谁,话说唱歌唱得难听没什么,唱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邓光挥起了手,“你说谁?有种再说一遍!” 周韵知道这时候你越软越容易被人欺,气定神闲道:“我说唱歌难听没什么,唱出来吓人就不对啦!” 这个邓光的爸是乡里的副乡长,嚣张跋扈,平时一般人都没人敢惹。这时,听得周韵这么说,周围路过的同学都笑了起来。 邓光觉得很没面子,手举着恶狠狠地说:“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 钱芳整个身子都在抖,拉着周韵颤巍巍地说:“小芳,你别跟他犟了。” 周韵伸手安抚下这个小姑娘,冷冷看了邓光一眼,“你要敢再伸手,我立马就去验伤,内伤,我表哥在公安局里,看你想在少管所住几年?到时候,就用不着唱小芳了,轮到唱《铁窗泪》了!” 《铁窗泪》是八十年代流行起来的一首监狱人士悔恨的歌,由迟志强唱红。不过村里现在也不少人唱。九十年代县里的高中还曾经请少管所里的人去学样做报告,当时唱的就有这首歌。这被当作新鲜事从县里向周围村里传扬开了。 周韵哼了起来,“铁门啊铁窗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我望外面,外面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时重返我的家园。”一边拉着钱芳向外走。 少女柔美的脸上现在一片凛然,嘴角含着丝不屑的笑意,不然怎么回事,邓光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 “你,你!”他的手不知不觉软软垂了下去,眼睁睁就这样让她和钱芳走了出去。 他后头的一个郭富城发型的男孩说:“邓光,怎么样,要不要给她们个狠的?” “滚!”邓光瞪他一眼,“没听她说她表哥在公安局嘛!”自己竟然被一个平时任他们欺负的小女孩吓唬了,正心里不爽呢,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芳,你变得可真厉害!”钱芳眼睛简直都闪着光。 “这不算什么!他爸又不是李刚!”几个小p孩,中二综合症,胆子又大到哪里去,不过唱歌骚扰一下,小事一件。 “李刚是谁?” “李刚是一个有坑爹儿子的官员。” “坑爹儿子!哈哈哈!”钱芳破涕为笑,“你不知道我心都吓得要跳出来啦!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特别是刚才你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不听不行。” 可不是变了一个人,多了十几年的经历呢,在公司里还管着一帮业务员。周韵笑笑道:“病了一场,想开了许多事。” “哎,如果这样,我也宁愿病一场啊。” 周韵轻拍拍她的脑袋,心想,姑娘,光病也不行,重要还得人品超级好,抽中重生大礼包才成啊。 说着进了教室,上了两节课了,她也没适应这样的学习生活。老师的水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觉得这样的学习效率太低了。而她处在这个日新月异的社会,有太多的事要去抢占先机去做。 在这里上学的学生,大概有百分之六的人能继续考县城高中,考上高中的人中,大概又有百分之五的能进一步上大学。上大学的人中,大概有百分之六七上的是重点大学,上重点大学的人中,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能有更广阔的天地。 其他的人中,基本就是毕业找个工作,安稳渡过平庸的一生,在初中、高中学的知识中,很多可能就被忘在脑后。 按正常的学习,周韵觉得有那个时间和花费的精力,以她前世的经验,早已经能有所成就。应该找机会和养父母商量这件事了。   ☆、第9章 洪寨镇。 王自强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林新霞和他说了周大芳的事,王自强痛快答应了下来。妹夫一家都是老实人,平时也没什么事麻烦到自家,亲戚嘛能帮的他还是会帮的。反正到哪里不是买猪啊,不过多跑一段路的事。 下午猪肉已卖得差不多了,他把余下的一些肉放到了冰柜里,自己带着同伴去了魏家村收猪。 两人骑了辆机动三轮车,穿着防水的长胶鞋,看了好几家的猪,遇上合适的还跳进猪圈里用根木棍撬开猪嘴看看有无问题,最后确定了五家的。他们当时先带走了两头,余下的说好了价钱准备第二天收。其中一家,就是魏大安的本家奶奶。 第二天去的时候,林新霞和王自强一起去的。王自强和同伴跳进猪圈里捆猪之后又上秤称。看着明显比头一天多出的斤两,王自强笑问:“大娘,你这猪比昨天重了不少啊。” 大娘有些心虚,“我家的猪胃口好,吃得多,才重了。” “我有一回收的猪,为了增加重量,卖家向猪肚子里灌水泥。内脏都给烧坏了,杀了之后里面的肉根本不能卖,让我亏了不少钱。” “我们家绝对没有向里面灌东西的。”只不过从外面拿大针管注了些水,大娘怕他不收,忙解释。 王自强笑了笑和她聊起来,注了水的猪不知道会不会生病,大娘急着卖出,很是巴结他,问什么答什么。 王自强慢慢把话题引到了魏大安犯病的事上。 “那孩子可惜了,人挺好的,就是有这个毛病。”大娘顺口答了出来,说完之后忙道:“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坏人姻缘不好。” “谁管人家的事啊。大娘,这猪我要了。”打听到想要的消息,又聊了几句,按照说好的价钱王自强数了钱给她。大娘高兴地送了他们走。 回去后林新霞就要去找林新珍,王自强拉住她,“今天多跑了那么远的路,好歹你也得帮忙把猪杀了再说啊。” “那好吧,我来烧水褪猪毛,准备盆接猪血,让王超去他姑父家跑一趟吧。”王超是他们的小儿子。 接到王超的消息林新珍气得不行,怪不得之前张淑芬吞吞吐吐地过来说让他们再多打听打听,原来是这个原因。侄媳妇都这么说了,王彩凤还信誓旦旦说没问题。 “哪有这样当大姆的,还是亲戚呢,给大芳介绍这样的对象,我就不信她不知道情况!不行,我得去找她,看她的心是怎么长的,这么黑!” 周韵晚上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家里只有周大芳在,并且眼睛红肿,一脸怒气。看来,让姑夫打听的事有结果了,还不是好结果。 这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周韵拍拍周大芳的肩问:“妈和爸呢?” “他们去王彩凤家了。”周大芳心里那个恨啊,连大姆也不叫了。 “我去看看!” 周韵走到王彩凤家院子外面就听到一阵喧闹声,只听王彩凤焦急的声音道:“他婶,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啊!” 到底是怎么了?周韵飞快走进院子,看到林新珍站在正屋门框下,头向门框顶上的绳套里伸。她吓得魂飞魄散就向里面冲。难道周大芳和魏大安的婚事黄了,妈妈就要寻死不成? 王彩凤死死抱着林新珍,心急如焚,真没想到平时这个老实头,打一顿放不出个屁的妯娌这次发疯了一般要吊死。问题你想死在自家死啊,怎么来到她家。万一她真在这里吊死了,她可怎么负得起责? “她婶,你可不要想不开!你想想胜武,想想大芳,想想周猛,你要真走了,让他们怎么过啊!” 林新珍噼里啪啦打了王彩凤几巴掌,在她怀里又踢又撞又抓,抓得王彩凤脸都火辣辣地疼,却根本不敢松手,只大叫:“快来人啊,新珍要上吊!” 周韵奔过去也抱住了林新珍,只发出悲泣的一声,“妈!” “我苦命的大芳啊,你怎么有这么狠心的大姆,故意给你说那样一门亲,生生把我的大芳往火坑里推啊!”说着她又踢了王彩凤两脚。 周韵这才明白过来,刚才还以为养母是真的寻死,真吓死她了。看这情况估计养母是故意来王彩凤家闹的,也随她怒视王彩凤,趁机给了她两拳头。心想,怪不得周胜武动不动想动拳头,打人的感觉真的很爽。 王彩凤根本顾不上疼,听林新珍说话了,却稍稍放下了心,只要林新珍愿意说话就成,就怕老实人一根筋,一句话不说走到底。她可是听说邻村有个女的和丈夫吵架,一口气喝农药死了。人都死了,就是后悔喝药了也没用了。 她用力抱着林新珍,努力漂白自己道:“魏大安条件那么好,我怎么让大芳往火坑里跳了?她婶,你可不要冤枉我啊,我都和你说过了,是你们问过才同意相亲的!” “那你明知他有病,咋还介绍给我家大芳?你这大姆当得亏心不亏心啊!” 王彩凤心里一跳,林新珍怎么知道魏大安有病的?嘴上却逞强不认,“谁说他有病,你听哪家乱嚼嘴的说的?” “你不知道?”面对林新珍的问话,王彩凤哪敢承认,“当然不知道!我知道了会给你们介绍?” 这时周猛兄弟也一起过来了。周刚忙道:“周猛,你快去抱着你老婆!”周猛动作慢吞吞的,等林新珍又踢了王彩凤几下,这才过去抱住了老婆,“新珍,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他大姆,难道是我误解你了?”林新珍安静下来,疑惑地说。 “可不是误解我了,我也不知道魏大安有病啊!”王彩凤为了逼真,还问:“他真的有病,是什么病?” “羊羔疯病!得了这病发作时会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最麻烦的是,它还会遗传,生下的小孩子也多有这病的。”之前,周韵已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羊羔疯病的情况给家人科普过了。 周家几口人都觉得,人穷不怕,只要努力肯干总能挣得来钱,得了这没办法治的病就不行了,它毁了一个人还不成,毁的还有下一代!所以林新珍才这么生气。 “魏大安家也太不是人了,有病还瞒着不说!”王彩凤这时只有同仇乱忾,洗清自己的嫌疑。 “让那骗婚的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出门掉粪坑,在家掉火坑!”林新珍被扶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还气哼哼地。 听着这样狠骂人的话,王彩凤心里在滴血,这骂的都是她啊。但她又不敢惹现在的林新珍,反而陪着笑脸,好言相劝,还给她拿来了一瓶饮料,“新珍,你喝口饮料,别渴着了。气坏了身体可不行!”别提多闹心了。 周刚也是,说话是如同春风,围着林新珍两夫妻是嘘寒问暖,再不是平时那高高在上的样子。 看他们夫妻那又青又白的脸色,周韵也觉得痛快,没想到一向老实温顺的妈妈还有这样彪悍的一面。孩子就是母亲的逆鳞,这话真是不假。 前世魏家把消息瞒得死死的,等他们知道时大芳已结婚还怀了孕,按养母他们这老一辈人的观念,结婚就是人家的人了,并且魏大安平时还好,一家人就那样忍受下来了,也没有和王彩凤闹翻。怕女儿在婆家过得不好,养母反过来还得劝慰大芳。 好在这次终于改变了,大芳再也不用像前世那样麻木地活着。周韵在一边站着,默默地想。 “我咋不气啊,大芳差点就嫁给了魏大安那样的人!让我说也是,他大姆,你也不多打听打听就给我们说亲!这事你去解释吧,魏大安那样,家底再厚我们大芳也是不乐意的。” “行,行,没问题,我回头帮你骂骂他家!” 王彩凤好话说尽,这才送走了周韵一家三口。心里却在发愁,她答应魏大安他妈好好的,要成功把周大芳嫁过去,这可怎么办好哇! 周韵却觉得舒了口气,一家人回去后她问:“妈,你快把我吓死了,怎么想着去上吊?” “平时老想着占咱家的便宜我就不说了,现在敢把心思动到你们身上,我就敢跟她拼命!” “你也太冒险了,万一真死了咋办?”周猛现在还觉得后怕,摸了把身上的冷汗道。 “我哪有那么傻,我看着呢,王彩凤过去我才准备上吊,只是做个样子。反正她也不敢真让我死在她家,我打她一顿只当出口气。”   ☆、第10章 王彩凤本来觉得给周大芳说亲的事是手到擒来,以周猛夫妇那老实劲,魏大安表面条件又好,这亲事根本没跑了,可半天时间,竟然换了样子。 她嗞嗞吸气,照着镜子看了,脸上有三道指甲抓的深深的印,肉皮都破了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气得大叫:“林新珍这个贱人,把我脸上抓成这样,恐怕要留疤了!” “叫什么叫?反正你也是老太婆了,都当奶奶的人啦,留个印又怎么啦?还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给侄女介绍个有病的对象啊!” “周刚,你再说一遍,谁不喜欢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谁愿意这么动心眼子?有本事你多挣点儿钱给儿子娶亲啊!” “那你把事情办得周密些啊!事情没办好现在唠叨个什么劲?”周刚不理她去屋里看电视去了。 办事的时候不见他反对,现在事情不发了都推在自己身上,王彩凤心里一滞,她嫁的这是什么人啊。 周胜利出去玩回来听了父母的话,不耐烦地说:“不成就不成了吧,反正魏兰长得也不怎么样,果然不花彩礼的媳妇就是不行。” 王彩凤气得倒仰,“魏兰长得眉清目秀的,说话温温柔柔,有什么不好?周胜利,你还想找什么样的?难道还找个明星不成?” “不找个明星,也得找个长相像周小芳那个级别的才行啊。你们也操心些,别尽想给我安排残次品。”周胜利还是很挑剔的。如果真成了也行,只要魏兰陪嫁得厚些,又不要彩礼,他也勉为其难收了,但既然现在不成,他正好找更好的。 被儿子埋怨,被老公抱怨,还被人在脸上抓成这样,混身上下也疼得很,王彩凤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她觉得这个妯娌就是故意的。可她心虚啊,虽然妯娌没有找到证据,可闹了这么一场,她也不敢再说别的,就怕妯娌真一下子想不开死在她家,被打一顿也只得忍了。 周胜武知道后非要去打周胜利不可。 周韵拉住他,“哥,你打他一顿有什么用?又不是他出头的。就是王彩凤和大伯,你去问了,他们也不会承认故意给大芳姐说个那样的亲事。不过像咱妈那样闹一场,现在教训过他们就罢啦。”以后让他们后悔的事多的是。 “你妹说得对,你也长大了,遇事不能冲动,得多想想才成。” “为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动不动说我冲动!”周胜武大吼一声郁闷地蹲在地上直揪自己头发。给姐姐介绍对像介绍个有病的,这不是侮辱人吗? “你不知道,我表姨家的孙子,就是因为口角跟人家打架,不小心打破了对方脑袋,人家躺在医院就是不出院,他家被讹得倾家荡产,老婆气得流产,也跟他离婚了。哪怕吃些亏,我也不愿你去打架!”周猛叹了口气。 原来还有这种缘故,周韵前世却不知道这事,怪不得养父平时那么拘着周胜武。不过,打人是不对的,有机会得和哥哥说说,世上有许多比打人更好的手段。 王彩凤两口子的郁闷更甚,经林新珍这一闹,村里人都知道这两口子故意给周大芳说个有病的对象,对他们指指点点,说这人心肠也恁黑了,连亲侄女也不放过。 王彩凤到处给人家说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也是被骗了,可林新珍那么老实一个人都被逼得要上吊,王彩凤那么厉害被抓伤也没敢闹,还不是心里有鬼嘛,村里人谁还相信她。 就连魏大安一家也听到消息来找她,数落了她一通之后,还要把原来为了表示感谢提前买的媒人鞋要回去。鞋是一双黑色的精致皮鞋,王彩凤早穿在自己脚上炫耀一圈了,这时很不情愿拿出来了。魏大安妈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什么破鞋还拿给我们!”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王彩凤差点气得倒仰,从来都是她占人便宜,哪像这次有苦也说不出,白白生气。没办法她还给了魏大安家120元钱。她平日都只穿十几元的布鞋的,如果不是魏大安家送的,这么贵的皮鞋她哪舍得穿,这次出血可让她心疼得不行。 周胜利和魏兰的亲事也不了了之,这件亲事王彩凤乐意,只是因为魏家不要彩礼,还有陪嫁,现在不行了,她就想到原来别人给周胜利说的一门亲。去找人家时,人家只是推脱,说女孩家已经和别人准备订亲了。 想来想去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王彩凤怀疑到了自己儿媳妇张淑芳。说如果不是张淑芳把消息露出去了,周大芳一家怎么会知道,非要她答应负担周胜文以后娶亲的费用。 这回连周胜文也站在了自家母亲的对面,说他们两个结婚后还被分了好几千的债务,现在弟弟娶亲,有父母呢,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管,原来只是自己住他们那套房子,现在强硬要求分了家。 又气又急,王彩凤嘴上起了一溜的水泡,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周大芳说亲引起的,她又想了一个主意,非得出了心里那口气不可。 很快村子里有些风言风语冒出来,说周大芳挑剔,眼光高之类的,也不看看自己水平,要不怎么这么大了还找不到婆家,周大芳本来就有些不快,这下更是吃完饭一句话不说就去床上躺着了。 林新珍过去坐在床上叫她,“大芳,大芳?” 她一声不吭,只在被子里动了动。 林新珍继续柔声说:“大芳,你别生气,妈会操心再找个好的给你!” 周大芳蹭地从床上起来说:“算了,好不容易介绍个好的给我,结果是有病骗我们的。我也不找对象啦,听说人家大城市都结婚晚,我想去外地打工!” “去外地打工都苦着呢,一般咱们这里出去的人都是去南方工厂里打工,上的都是三班倒。你又没技术,干的是最低层的工作,听说连上个厕所都得小跑着去。”周猛劝自己女儿。 “再苦还能有咱们农民苦?看村长他家闺女长得还不如我呢,人家不也找个不错的女婿,说到底还不是咱们家穷嘛,我不怕苦,只要能挣来钱就成!” 林新珍也觉得对不起女儿,让她白欢喜一场,哄她,“你看电视上那么多被骗走的,现在一个人去可不成!就是想去,也得等村里春节在外打工的回来,我们问问情况再说。” 周韵觉得这样正好,魏大安的事竟然激起了周大芳的志气。其实她的思路是对的,他们这里人多地少,除掉一家吃的粮食,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要想挣钱,除了副业,还是要走出去。 世上的人分为多种,一种高瞻远瞩,非常明确自己的目标并一步步向目标迈进,自然成绩不菲,一种是随波逐流,人家怎么样自己就怎么样,得过且过,无疑周大芳属于第二种。没有意外,一辈子就混着过去了。 现在有了外因,从而激发她的上进心,也激发一家人同仇敌忾,从一方面来说,这是好事。 “让我姐去城里做小吃卖吧,她手艺好,挣钱不成问题。”周韵前世创荡认识一对卖油饼的夫妇,就靠早晚卖饼,一家在城市买了新房,两口子过一段还抽时间去外地游玩,过得很是潇洒。 周大芳爱吃,做得也好,前几天一碗没什么调料的面条都被她做得香喷喷的,这是周韵想出来最合适她的发财门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自己挣来钱,会有更大的信心和成就感,就是以后出嫁了自己有本事挣钱也让人高看。 周大芳眼睛一亮,“行啊,我就去做吃的卖,不给人家打工。反正总比在家种田强。” “你们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做生意哪有那么好挣的?那都要能说会道,还要脑子灵活才成。”一家人都是老实的种田人,以女儿的性格,除了给别人打工,林新珍不觉得女儿能干得了其他。 周大芳去屋里抓了一把花生剥了皮扔进嘴里,觉得父母的思想太老旧了,“反正就是赔也赔不到哪里去,我就想试试!” 周大芳一心想去城市里,林新珍夫妇觉得她一个女孩不放心,又没那个做生意的头脑。一时气氛僵持下来了。 看这样周韵又出主意:“要不这样吧,我们家不是有花生嘛,我们先做些咸花生卖,让大芳姐试试,如果合适了再让她去城里闯。” “你会做咸花生?”现在乡里卖的都是那种原味的炒花生,要不就是生花生米,也没几个人买着吃的。 “这个很容易啊,我原来从书上看过做法。咱们试试看。”周韵也喜欢吃咸脆花生,前世她还自己鼓捣过。 林新珍眼前一亮,觉得这个主意好,反正家里种了不少花生,平时都是榨油自家用了,这不过换了种吃法。 说干就干,一家人把坏的长得不饱满的花生挑了出来,洗了一大锅,按周韵吩咐,周胜武去买了不少佐料,周韵斟酌了分量,放进锅里和花生一起煮。 很快,香气飘了出来,周大芳抽抽鼻子,“现在吃我觉得都很香。” 煮熟了之后就浸着水泡,直到晚上,周韵尝了尝,大料和盐味都进了花生里。味进去之后要炒,把湿花生炒成干的,这个工作交给了周胜武和周猛。因为火不能太大,怕外表糊了,从湿的炒成干的,就要反复地翻炒。 看周胜武一直在那里不停的动作,周韵想,现在就有后世的那种翻炒机就好啦,那样不光是花生,像糖炒栗子之类,也可以自动进行了。 花生炒干之后,吃起来又脆又香,和湿的比起来更为好吃。周胜武一连吃了好几个,让周猛敲了他一下,“别吃多了,这是准备卖钱的。” “爸,妈,大芳,小芳,你们尝尝,真好吃!”周胜武嘿嘿笑了笑,拿了一把给大家。一家人都各捏了一个尝了,周猛眯着眼一付品味的样子,“是好吃!又有原味花生的酥脆,还带了咸香。” 好吃是好吃,却谁也不舍得再吃了,这都是准备卖钱的。大家又继续忙了起来,因为不知道生意如何,他们只做了四十斤,准备看看情况再说。 咸花生到底怎么样呢,一家人都好期待啊。   ☆、第11章 第二天一大早都起床了,周韵说:“姐,哥,你们一人去一个地方,在咱们乡里和十里铺镇上找店代卖。这样卖得可以快些。”然后她叮嘱了两人几句。 两人都觉得没问题,为了保险,周猛带着周大芳,周胜武带着林新珍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带着花生出发了,周大芳两个去的是她们所在的乡周岗乡政府所在地。到乡里后周猛推着自行车在一边等着,周大芳去了一家主卖干果的商店,把自行车向店外一放,进了店里。 店主是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看见周大芳,问:“妹子,你要买什么?” 周大芳想着走之前妹妹说的话问:“大姐,这里有咸花生卖吗?” 大波□□人叫王芬,笑道:“还是花生刚收下来的时候有自己煮成咸的吃,现在都晒干了,哪有咸的啊!”并且,煮成咸的花生仁一放干都皱巴巴的,硬得能当小石头,根本不好吃。要不,她也不会不做这个生意。 周大芳掏出自家的花生,“怎么没有,你尝尝,这就是咸的啊!” 王芬看着花生外表白白的,很干净,接过去剥开一看,仁也饱满,一尝,咸香可口,还带有甜丝丝的味道,虽然没有原味花生酥,但别有一番风味。 她眼前一亮,“妹子,你这花生哪里买的啊?挺好吃的。” 周大芳憨憨一笑道:“不瞒大姐,这是我做的,想着看看乡里有没有卖的。我问过你这家店再去乡里东头看看。如果都没卖的,我想自己摆个摊卖。”说完假装无意叹了口气,“就是感觉摆摊很麻烦啊。” 王芬经常做生意,对新口味很敏感,知道这个咸花生一出来,还有几个买自家的原味花生啊。又听周大芳的“自言自语”,灵机一动,“妹子,我看你就觉得亲近,你看你要光卖花生,品种太少不好卖啊,再遇上刮风下雨还卖不成,不如这样,你把花生摆我这里卖怎么样?我给你钱,你也省了麻烦事。” “这样不太好吧,我离这儿远,又不能天天来收钱。”周大芳把憨厚的本色发挥十分。 王芬越发觉得从这个老实人手里能占到便宜,狠狠心道:“我这店里东西许多都是代卖的,卖过了才给供货的人钱,不过你的我提前把钱全给你,妹子,我也是看着你就亲切,就像自己亲妹子一样,才提前买断你的花生。” “那好吧,那多少钱一斤?” “原味的卖三块一斤,咸的我给你三块三。” “那算了,这个费的工序多着呢,我还得买大料什么的,三块三都是白费工夫。我还是再看看吧。” 王芬牙一咬,“三块五,再多我就卖不出去啦。” “那好吧。”周大芳假装同意了,心想,妹妹交待的办法可真管用,对方自动就说要买断自家花生。 她喊了周猛过来,周猛把自行车锁好,掂着袋子进了店,秤过正好20斤。才这么点?王芬有些不满意,如果这个姑娘再把咸花生卖给别人怎么办?反正天冷,干花生也放得住,多进些也没什么。 “没有更多的了?” “先卖着看看吧。我们明天还会来的。”周猛看女儿这么快就把生意谈成了还很惊讶。 “那两位,说好在我这里卖,你们可不能卖给别人啊。” “放心吧,在咱们乡我是不会卖给别人的。”意思说在别的地方你可管不着了。 王芬松了口气,这样她这个店里就有压过东边代销店里的东西了,就痛快地数了七十块钱给了周大芳,还抓了一把糖块给她吃。 出来两人还跟做梦似的,周猛做主买了两斤肉,一块豆腐回了家。周大芳就开始洗煮花生,做午饭,饭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林新珍和周胜武也回来了,一问,他们两人也很顺利把花生卖了出去。 林新珍激动得不行,“原来你们卖白菜,跑一天一大架子车白菜才卖二三十块钱,今天这二十斤花生就卖了七十,除掉花生钱,大料钱,这怎么也得赚了有三十啊。” “我们也一样啊,这加起来得有六十块啦。”周大芳看妈妈忘了自己那一份,忙道。 “主要是小芳这主意出得好,她也知道怎么做,所以才能卖得上价。光是生花生可不值这么多的。” “这真是没错,小芳脑子可真活。”周大芳搂着放学回来周韵的脖子,笑得眼都眯起来了。周韵手把手教会了她怎么做咸花生,以后她也可以自己挣钱花啦。 “以后你们得记住对小芳好。”周猛告诫家人,不是这个养女,他们也挣不了这个钱。 “这是当然啦。”现在除了亲情,他们对周韵还有一分感激之情。 “我也没时间,主要还得看你们的,不过这个方法可不要交给别人,不然就不值钱啦。”周韵忙道。 “放心吧,谁问我们也不说。”林新珍说着,心里却得意得不行,养女真是能干啊。 第二天更让人高兴,他们两家分别送去了三十斤,可王芬说是卖的快,让他们一次送80斤,十里铺镇要的更多,他们进了100斤,这样可以过两天再送一次就行。 一家80斤,一家100斤,这让周家人惊呆了,林新珍擦擦手心里的汗,“天啊,这一天能挣两百多钱,我不是在做梦吧。” 周大芳掐了她一把,疼得林新珍拍她一巴掌,“死妮子,怎么掐你妈?”她也是激动得狠了,原来绝对不会说死这个字眼的,嫌不吉利,这次说了之后才意识过来,忙又祷告一番,让各种神仙不要信了刚才的话。 周大芳被拍也一点不生气,挤眉弄眼道:“妈,你不是说这是做梦嘛,我让你清醒一下。” 周韵看着一家人这样心里很高兴,这个家现在不像原来那样如一潭死水般沉寂,挣到钱让这个家充满了向上的希望。 外面人要的花生多,这让周家除周韵外的四口人手脚忙乱,一下子煮那么多花生,得多大的锅啊,还不能用铁锅,不然一加盐容易起化学反应,煮出来的花生外壳发黑。一家人整整忙了一天,才满足了两个乡镇的需要。 随着情况稳定,一天卖出去50斤到80斤之间。熟练之后,一个人就能顾得过来,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家里生活明显开始改善,再不像原来那样,每天要么是凉拌白菜,要么是炒白菜,现在每天不是买豆腐豆芽就是买他们田里不种的菜,几种换着吃。 家产的鸡蛋再也没有外卖过,都自己吃了,早上每人一个煮鸡蛋,晚上还有炒鸡蛋。隔两天还会去买斤肉换换口味,加上周大芳的好手艺,吃得他们一家心满意足。 周大芳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直说这才是过日子呢。原来每天都吃的是白菜,一想起白菜就胃里都直犯酸水,现在同样是白菜,和着肉一起炒了,再放些米分条,真是香得很。 钱是英雄胆,这话对周韵养父母一家也适用,他们再出去的时候,声音洪亮了,腰杆也直起来了,简直是容光焕发。   ☆、第12章 再次做红烧肉块炖土豆的时候,林新珍说不管怎么,感谢张淑芬的提醒,让周韵给他们送去了一碗,说给牛牛吃。周韵想到前几天大芳带回来的糖,也拿了两块带了过去。 张淑芬接到肉还有些羞愧,自家公婆做了那样的事,她也没敢挑明,反而二婶一家不计较,好不容易做点好吃的还想着他家牛牛,直说以后有什么活只管给他们说一声,别的不说,他们总有一份力气。 这个嫂子倒是可以交往的人,周韵答应了,拿出糖逗牛牛,“叫二姑。” 牛牛流着哈拉子笑嘻嘻地说:“二狗!” 周韵哭笑不得,“是二姑。” “是二狗!” “不是二狗是二姑。” “不是二狗是二狗。”牛牛吃力地说。 好吧,对上这个无齿小人,周韵败退。 他们自家种些花生,是为了榨油吃,自己也能当个零嘴,多余的并不多。一周下来,家里的花生不多了。 和家人商量后,周韵中午写了一张收购花生的布告,拿出去贴在村里人经常聚堆的大槐树下。 村里还没有个人贴布告的,这可真是稀罕事。不一会儿,就聚了不少人在那里看。 “小芳,你家要收购花生?” “是啊。”现在是因为别人没想到,他们占了先手,才能这么容易挣这个钱。 这一语就像石头投进了水里,激起一片水花。 “小芳,你家怎么要收花生呢?” “我们在做炒花生卖,所以要收。”反正这事早晚瞒不过人,不如大大方方挑明了。 “看来你家真发财啦!怪不得看你爸妈他们天天高兴得不行。” “可不是,我说三天两头闻到他们家有煮肉的香味呢,人家的日子过得可真是赛神仙。”也有人羡慕不已。 “也不算是,不过挣个加工费罢了。”钱不外露,周韵自然谦虚。 周家要收花生,都是乡里乡亲,地方又近,村里人都愿意卖给他们。不过,周家一时半会也做不了那么多咸花生,也没那么多钱收,周猛就出面和他们商量先放在村民自己家,等用花生的时候再拉过来,等做成咸花生卖出了,钱再给他们。这就等于佘人家的花生。 反正花生放在家里也是放,又都知道周猛两口子的为人,大家都同意了。 有一个性格直爽的还说:“哥,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是周刚哥家要佘花生,我还真不敢,不过你家嘛,大家一块处了这么多年了,没一点儿问题。话说回来,你家可真有办法啊,竟然会做咸花生,比我们死板种地强多啦!” 这是周猛少有的得到村里人的恭维,高兴得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觉得真是从没有这样扬眉吐气过。 家里生意稳定,全家人也充满了干劲,算算挣的钱,到过完年就可以给周胜武盖新房了。听到这个消息,一家人都很兴奋。 周胜武抓抓自己头发说:“那我岂不是再不用睡顶棚上了?”顶棚矮的地方没有他个头高,他还要弯着腰过去。再说,天天爬那么高梯子,也很麻烦的,为了省事,晚上他都不敢喝水,免得夜里要到屋子外面上厕所还要爬上爬下。 最重要的是,家里的老鼠也在顶棚上跑来跑去,他真怕哪一天夜里睡得太沉,半夜里老鼠把他脚趾头或手指头咬了。电视里都这么报导过,说有小孩被咬的,虽然他是大人,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新房盖起来,你们一人可以一个屋,再不用这么挤了。”周猛双手背在后面,迈着小八字,走得不快不慢,像乡里的干部似的。自从被人恭维后,他就时常这样了。不过,这真给了他长了几分气度。 “那也得先把地基批出来啊,不然你朝哪儿盖新房?”林新珍提醒他。 “我现在就去支书家里,今天去乡里送货的时候我已买了两瓶酒。”周猛一脸笑意地从屋里拿出两瓶酒,用个布口袋装上就招呼周胜武一块出去。 “诶,爸,你带上些我们做的咸花生,也是一番心意。”周韵笑眯眯提了一句。 “对,小芳提醒得对。”周猛一拍自己的脑袋,“忘了这个啦,我们的花生现在正受欢迎呢。” 林新珍帮着去装了一口袋花生,大概有三四斤重。一箱北京方便面才十元钱,走亲戚已很不错,他们这一袋花生比一箱方便面还值钱呢。 爷俩一人提着酒,一人提着花生去了村支书家。村支书直迎到了院子里,热情地让他们向屋里迎,“兄弟,你说你过来吧,还带东西做什么?” 原来见面只是不冷不热打个招呼,周猛有些受宠若惊,“是自己做的,本来早就想过来了,这不生意刚开始,我们有些手脚忙乱,没顾上。” 看着那两瓶白酒及一满兜的花生,村支书笑意更深了,“诶,你家这个花生,我小孙子给我嚷了几次了,说要买着吃。”又吩咐他老婆,“去,弄两个菜,我和周猛老弟喝两杯。” 闻弦歌而知雅意,周猛道:“这还买什么啊,家里自己做的,我回头再给你们送来些!” “送倒不要,给我们便宜点就行。”村支书乐呵呵地。 “那这保证没问题。” 支书的老婆做了凉菜,在一番推盏换杯之后,周猛提出了要批块宅基地的要求,村支记很爽快答应了。 头一次和这个村里的支书喝酒,周猛心里痛快,还让周胜武也敬酒。然后喝得半醉之后,爷俩儿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两人走后,村支书老婆不高兴地问:“喝喝喝,你怎么不喝晕倒过去啊,用得着对周老二那么热情吗?我看平时乡里的领导来,你也就这样了!” 村支书白了老婆一眼,乐呵呵地向床上一躺,“臭婆娘,你懂个屁!现在周老二家和原来不一样啦!” 他老婆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做个咸花生嘛,有什么了不起。你也是的,人家都答应了要送我们孙子咸花生吃,你偏还假清高不要!” 村支书嘿嘿一笑,“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去年花生行情好,咱家种了太多花生,可惜今年花生价位跌了下来,去壳的花生米一斤才卖两块五,基本除掉种子和工夫,不挣什么钱了。可你知道周家咸花生乡里卖多少?” “多少?” “四块啊,还是带壳的。” “啊,那他家岂不是挣大发了?” “挣大发说不上,不过除掉代售的人,他们应该一斤也不少挣钱。所以我想着让他们帮着把咱家的花生也给做成咸的,总比卖生的强啊。” “还是你有见识。”村支书老婆帮他捏着肩膀。 村支书被捏得舒服,“哈哈,现在你不怪我为何那么热情了吧。” “不怪不怪!” 周猛自然不知道村支书的打算,他回去和家人一说,大家都很振奋,终于要有宅基地了,听别人说批着很难,但这次支书还很好说话的嘛。 果然,第二天,村支书就帮着办下了手续,周猛拿到了宅基地证,因为有要求是一户一宅,宅基地上的名字是周胜武的。虽然实际上他还在老院,但从字面上说,他分家出来了。   ☆、第13章 在周猛感谢的时候,村支书拉着他说:“都是自己人,不说那生分话。不过兄弟你看能不能帮助把我家的花生也做成咸香的,出多少加工费都成。” 刚人家那么痛快就把宅基地批下来了,周猛不好直接拒绝,他斟酌一番道:“我回家商量商量再给你回话好吧。” 如果换个人,村支书可能不会这么客气,可周猛家大舅子在县城工作,他家的女儿周小芳还养在周猛家,让他不由多分谨慎,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听到周猛的话,虽然有些不高兴,还是答应了。 周猛回去在家里说了这事,林新珍有些不乐意,“我们自家的还忙不过来呢,哪有工夫去帮他们做咸香花生?再说出加工费,一个村子里的,他还是支书,我们哪张得开口?” “其实再挤挤,我们还是忙得开的,不过是炒制花生太花工夫了。”周大芳想想说。 “问题是今天帮支书家做了,其他人家也来找我们怎么办?都是一个村子,帮这个不帮那个,纯粹得罪人。” “什么得罪人?”周韵放学回来了。 一家人眼睛一亮,七嘴八舌把事情说了。都没发现,他们竟然有把周韵当主心骨的感觉。 “这是好事啊,我正想着咱家的花生做得不多,再扩大销量就不太好办。支书说的正是一个办法啊。” “什么办法?”一家人还有些没明白过来。 周韵也没卖关子,“我们既然收生花生,也可以收煮好的花生啊。我们把煮花生的各种佐料按比例打碎,分别按煮一斤、煮五斤及煮十斤的量分成份发给村里人。他们煮后我们回收就行了,当然,回收的时候只收味道合格的,花生品相好的,让他们也赚些,就省了我们许多的时间呢。” “就像村里把土地承包给我们,我们种出庄稼再上交公粮,这也等于我们把煮和挑捡花生的活包给了别人。”周猛若有所思。这个小女儿,真是每每都给他惊喜,想法出乎意料却很实用。 “是啊,我们只要管住关键的口味、验收和销售就可以了。” “还是你脑子好使。”周胜武笑着摸摸妹妹的头。 周大芳有些意见,“本来我们炒制就没时间了,再收别人的怎么做得出来?” “就是不花时间,做得多了,到时候都卖到哪里去呢?”林新珍也有些担心。 “周围还有乡呢,除了乡,还有县城呢,就是我们县城收不下,还有其他县城,县城之外还有省城。我们东西好吃,销量不用怕。” 周韵对此很有信心。像国内某个牌子的瓜子,年销售收入达到十亿,他们不能跟人家比,但也证明这个吃货市场大得很。 这倒也是,周大芳点点头,这段时间销量两个乡镇一直很稳定,那个老板娘每次见了她都热情得不行。“那你说到底怎么才能做得出来吧。” “我看书上说可以用烘烤的办法,这样就可以腾出时间了。” “烘烤?要怎么烘烤?” “就像我们的炕屋一样,夏天的时候我们不是要把烟叶从湿的烤成干的吗?这烘烤花生也差不多,垒好炕,煮成咸的花生就在炕上烘烤就成。” “你啊,混身都是心眼子。”周大芳这话倒是饱含笑意,说明这话是纯粹的表扬。 有了目标,一家人充满了干劲。正好批了宅基地,就准备在那上面盖了。反正炕屋也不需要多好,用泥土垒成的就足够了,就地取材,只是费些人工罢了。 现官不如现管,一家人商量好,周猛就在盖炕屋之前,去找了村支书,又在家开了个灶把他家的180斤花生制作成了咸香花生,也没收手工费,只收了个香料费,对外就说收了加工费的。村支书很满意。 消息不知道怎么被泄露了,果然有村里其他人也想着找他们加工。周猛夫妇假装为难地说实在是忙不过来,不过如果他们自己煮的话,他们回头可以提供香料,最后只要验收合格,就收购他们煮过的花生。 大家算算,这样还是比单纯卖生花生实惠,都兴高采烈地同意了。周韵写了合同,一一让他们签字按了手印。 听到这个消息,村支书除了觉得周老二家挺有脑筋,还有些得意,他和其他人待遇不一样,这周猛果然挺尊重他,对他家的印象更好了些。 签过合同,周韵和周猛、周大芳一起去了县城批发市场买了许多煮花生的佐料,怕被别人看出配料比,他们并不是在一家买的。可因为要的数量大,店家给优惠了不少。然后,又直接在县城采购了一个小米分碎机,准备回去把这些香料配制好后打成米分末,然后分成份拿给村里的人。 自家弟弟在村里收花生,不但收生的还收煮熟的,这个消息村里都传遍了,没理由周刚家不知道。 王彩凤转了一圈羡慕地说:“周猛他家怎么知道如何做咸花生?看来生意还不错,我今天遇上的时候还见他们又割了肉回来吃呢。你说,都是兄弟,现在又没什么事,也让他们教教咱们怎么做的,咱们也去卖咸花生吧。” 两口子商量好,就去周猛家了,过去后王彩凤带着讨好的笑道:“她婶,我带了鸡蛋过来,你们这段忙,也给你们补补身体。”说着,把装鸡蛋的篮子放在了林新珍面前。 林新珍几人正在挑花生,他们要把瘪的、个头小的、有虫眼的挑出来,只选完好的才煮。 看到鸡蛋和王彩凤那讨好的笑脸,这真是破天荒的事。逢年过节,都是他们给这个大嫂家拿东西,这还是第一次收到他们的礼物,还不知道他们想占自己什么便宜呢,林新珍想说不要。 周韵不动脑子也知道王彩凤夫妇的打算,不过他们这次是白费心思,忙道:“那就谢谢大姆了,我给收起来。”说着,她找了个纸箱把鸡蛋捡了出来放进了里屋。数了数,有二十个,这对王彩凤夫妻来说,可真是大出血了。 看到周韵利落地把鸡蛋都收走了,王彩凤感觉像割了她一刀似的,不过,东西也出了,她和林新珍寒暄几句道:“新珍,你们这咸花生是怎么做的,能不能也告诉我们,家里这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周刚过来给弟弟敬了一棵烟,兄弟两个对着点上,他也帮腔道:“是啊,猛子,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我们是兄弟,胜文、胜武他们也是兄弟,让他们过来给你们帮忙吧,也免得你们辛苦。” 周猛没吭声。周刚两口脸皮这么厚,周韵说:“我们都和人家说好了的,做的东西只能供给他们,也不能再教给别人的。” 周大芳也道:“没错,不然我们要赔人家一大笔钱的。” 王彩凤不以为然,表面却笑嘻嘻地说:“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你爷奶这一枝传下来的,又不是别人。” “既然是一家人,不然大姆你家的房子送给我们住?也不用分彼此了。”周韵笑道。 “是啊大姆,胜武现在还在屋里顶棚上住呢,如果你们愿意,我马上让他把铺盖拿你们家,他也不用天天晚上爬梯子上去啦。” 死丫头,原来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伶牙俐齿?还有周大芳,原来不是和周小芳不对付嘛,现在怎么也帮着说话?可让周胜武住自家房子,那怎么可能?王彩凤讪讪地转移话题:“说到胜武,我去看看他。” 看她这样,周大芳嗤笑一声,遇上王彩凤这样的,就得比她脸皮更厚才行。   ☆、第14章 东西都送出去了却不教自己,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王彩凤不死心地在院子里转,看在厨房炒花生的周胜武怎么做。结果发现也不过是用了沙子和花生一起炒,和过年时自家炒花生一样的,不过这是咸的,不由撇撇嘴,觉得自家的鸡蛋送亏了。 按她平日习惯,既然他们不准备教她怎么做咸花生,她就要把鸡蛋拿走了,不过鸡蛋已被另放,林新珍那时上吊的事也把她吓坏了,脸上的伤这时还隐隐作疼,这次她张了张嘴,硬是没敢说出来。 不过,她眼珠一转道:“新珍,前几天你不是磨了玉米糁吗,给我一些吧。” 这王彩凤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啊,林新珍自从假装上吊打了王彩凤,结果他们还得给她陪笑脸,简直像打开了任督二脉,听她这么说面无表情道:“我大姐家没种玉米,我磨的玉米糁基本都给他们了。不过我记得你家种了不少玉米,想吃的话乡里又不远,半天就能磨出不少的。” “自家磨的玉米糁煮粥和做油饼可真是香啊,回头我们还做着吃吧。”周大芳憋笑道,意思是我们有也不给你。 看了一圈,一点便宜没沾上,反而被这家人不断拿话堵嘴,王彩凤心里气闷得很,就喊周刚一起走了。 林新珍想到王彩凤脸上那像蜈蚣一样的伤痕,偏她还笑着显得更难看,多年来在这个嫂子那里受的郁气一扫而空。 周胜武把这一锅花生炒好摊开晾上也出来了。他皱了下眉头,“大姆围着我不断问事,让我差点把这锅花生炒糊。她天天就不能消停些。” 林新珍哼了一声,“占便宜占习惯了呗,你奶奶躺在床上要用钱的时候也不见他们说是一家人。咱们刚做个咸花生,他们想跟着做的时候知道这是一家人啦。真是天下的好事他们都恨不得全占了。” “芳他爸,你看你念着兄弟情,人家可不念。咱们是一家,他们是他们家,以后也别让他们占咱家便宜,你也得为家里几个孩子考虑下。”想到刚才周刚问方子时周猛的沉默,林新珍不由又叮嘱一番。 这兄嫂两人,周猛早不耐烦他们,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我们才是一家人。”这句话让林新珍几乎泪都要下来了,却只是抽抽鼻子,“嗯,胜武、大芳、小芳,我们才是一家人。” 想到王彩凤今天的来意,周韵想了想,没提醒养父母他们。王彩凤以为做得好是那么容易的事?前世她也是反复试验才做出来花生咸香合口,品相饱满,这里面是有窍门的。 王彩凤觉得很简单,反正她也看周胜武做了,不过是煮成咸的再炒罢了。看周猛家送一次货都好几大麻袋,她一次就做了100斤。 不过,平日过年炒一锅自己吃的还好,一次100斤,不断地炒,周刚和王彩凤觉得自己的胳膊都累得酸疼,周胜利吃完饭就没影了,平时家里的棒劳力周胜文和他们分了家,喊都喊不过来。 最后,王彩凤说:“只要是干的不就成了,也不用非得费事炒。干脆就把花生摊到地上晒干不是一样吗?”周刚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现在虽然天冷了,但太阳还好,他们就把煮咸的花生晒到了房顶上。过了三四天,捏着花生已是干了,王彩凤大喜,“哼,周猛那一家还不说呢,真是没有一点兄弟情,现在我们不用求着他们,自己也做出来啦。看他们还得意个屁!” 满怀喜悦地剥开一颗花生,王彩凤愣了,里面的花生仁怎么缩得那么小?只有平时花生的一半大,再嚼一口尝尝,硬得像石头似的。只听咯崩一声,王彩凤捂着嘴叫了起来,她有一颗牙本来坏了,一下子被崩掉了。 两口子傻了眼,本来想着做咸干花生根本没什么,没想到自家做出来的是这个样的。可100斤花生,自家怎么也吃不完,现在变成了咸的,又不能再榨油,还是要拿出去卖。 去了乡里,一开始有店家知道她这是咸花生还挺有兴趣,王芬那个店里的咸花生生意火爆得让他们嫉妒,可他们找不到门路,现在有人问上门来,自然很高兴,剥开一看失望了,再一尝,哪个店也不收。 没办法,王彩凤只好和周刚自己去乡里摆摊去卖。慢慢也有人来尝,可都尝过就走了,根本没一人买的。 好不容易又过来一个男子,王彩凤又多了些希望,可这人尝过呸一口吐了,“你们这是花生还是石头啊,差点把我的牙都磕掉了!md,你们想骗钱想疯了吧!” 说着,那人伸出大掌,一下抓住了周刚的衣服,“赔钱!” 两人哪不知道遇上了街里的赖皮,他们不敢惹,两口子好言好语说了半天好话,周刚又去买了两盒好烟才把那人哄走。 这下,两人也不做生意了,拉着花生回去只感叹做生意怎么这么难呢?自家弟弟家又是怎么做起来的呢? 这个问题,周韵原来就想过,一般开店的都是有些门路的,不怕人闹。以养父母一家的性格,她根本不想着去摆摊卖,才一开始就走批发代销的路,也省了自家打点的工夫。 周刚家做咸花生结果却赔了,这个消息很快也在村里传开了,不少人说他们不亏,还真少见这样黑心肠的人,连自家亲侄女都坑。自家弟弟生活那么苦,好不容易有个挣钱的门路,他也要去抢,这赔了怨谁呢。 不过这事也让其他几家准备要做咸花生的也熄了这分心思。做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的,还是老实替周猛家煮花生,总是比自己乱来的好吧。 周猛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笑了笑。一家人现在没空管这个,他留下正屋的位置,那是将来给周胜武盖新房用的,准备可着宅基地西侧外沿,盖三间坐西望东的厢房,准备两间里面垒成大炕,一间暂时空着住人。 周猛自己就会盖房,家里炕烟叶的炕屋就是他盖的,也不用找外人,一家人从地下挖了土,加入水和打碎的麦秸杆和成泥,就准备盖房了。 周胜文也来帮忙。就是张淑芬,也带着牛牛过来掂个泥什么的。牛牛看有水有泥,高兴得不行,把自己弄成了大花脸,玩得乐不思蜀。 林新珍去买了好吃的后也加入了盖房大军。周大芳除了做咸花生,就在家天天变着花样给大家做好吃的,成了最受牛牛欢迎的人,一见她就伸开手要她抱,“大狗、大狗!”喊得亲热,怎么纠正也纠正不过来。 别的小孩喊姑多是叫成嘟,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叫成狗,明明音一点也不像,不过小孩的童言童语让大家乐得不行。 周韵手无四两力,放学回来也最多刷个碗,喂个鸡、挑挑花生之类,其他也帮不上忙。不过,看着一家人忙却精神抖擞的样子,她心里也满是喜悦。这样努力着向上,一点点儿变好的日子,也挺有意思的。 前世时,大芳嫁了魏大安,年纪轻轻就活得如同行尸走肉,胜武没有一技之长,几十岁的人了还干着最底层的活,在城市里帮人挖沟。那时自己的大房子还没有交工,他不舍得在外租房,晚上就睡在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 养父母不说,替在外打工的胜武夫妇在老家养着两个孩子,自己离婚过一次,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一提到他们几个,养父母就是愁眉苦脸。 现在,终于找到了他们能做的事,家里的生活也在一步步改善。想想就是令人开心的事。   ☆、第15章 一家人白天盖房,晚上周胜武还要再炒些咸花生,累得忙完之后躺在顶棚上后就立即睡熟,鼾声大作。不过累成这样,他却一直笑容满面。 几个大劳动力,有和泥的,有运的,有垒的,四五天后,三间土坯房盖成了,两间做炕屋的除了顶上留了烟囱,并没有窗户,住人的那间前面各留一个窗户,免得屋里太暗。 房垒好了暂时也用不上,还得等它干透才成。但看着这个将来的炕屋,周猛一家也充满了成就感。他家的生活越过越好啦。哪怕是累着,也觉得满身都是用不完的劲。 之后一家人歇了几天,又把里面的墙抹平,这才在里面垒了炕,按周韵建议,在炕上面抺了水泥,水泥上面铺了一层瓷砖,说这样好清理,更干净。瓷砖是这时候常见的光面瓷,上面还带了淡蓝色的印花。 铺完瓷砖这才开始批墙,自家买了涂料,用大刷子把墙批了两遍,又防潮又干净。 虽然外面不怎么样,但完工之后打开电棒一看,雪白的墙壁,明亮的灯光下,瓷砖泛着淡淡的光泽,整个屋子显得整洁而漂亮。 周胜武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嘿嘿直笑,“我要睡在这个屋子里,这比我们家可漂亮多了。” “没问题,到时候炕下面点上火,你睡在磁砖上,估计一晚上我们就可以吃烤肉了。”周大芳憋着笑道。 牛牛流着口水道:“我要吃,烤肉好吃!” 林新珍轻拍周大芳一巴掌,“你还有当姐的样子吗?还带坏牛牛!” 牛牛哭了起来,“不打大狗,坏奶奶!”周大芳的美食已征服了这个小不点。 “哈哈哈!”一群大人笑了起来。 牛牛口里含着手指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眼里噙着泪水有些不知所措。他那懵懂的样子让大家又笑。笑得牛牛急忙搂着他妈脖子,头埋进去半天也不露出来。 周胜文摸摸这瓷砖,满眼都是羡慕之色,“叔,村里谁家里也没铺上瓷砖的,你们这可是头一份啊!” “这不是没办法嘛,不然花生脏了也不好处理。”周猛也有些得意,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一天,背着手在这个呈u字形的炕前走来走去,心里充满了自豪感。 可不是头一份嘛,还是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瓷砖,只听说城里人会在屋里地板上铺,谁想到那个一向不起眼的周猛家会铺上呢。看来,人家做花生真是挣钱了。大半村里人来看过稀奇之后,都七嘴八舌表达了自己的赞叹。 不过,因为签了合同说了让大家煮花生后卖给他家,却没人有别的不好心思,倒有性急的问什么时候才收咸花生,他们也想跟着挣些钱。 什么时候收,其实周猛也心里急,做这个坑屋不花钱,水泥和瓷砖可是要花的,还有烧炕的煤,也是一笔花销,如果不是前几天去县城又联系了好几家要求卖他家咸花生的,他估计还没这么大的魄力把两个屋的炕全铺上了瓷砖。 一个星期后,炕屋干透了,周猛把炕下面留的位置上填上了煤烧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敢多做,怕掌握不好分寸,一直反复试验了几次,做出来的花生出乎意外地好,比炒制的更软却更脆些,一家人都有些惊喜。 周韵捂着嘴偷笑,当然这样更好吃,这才是大批量生产咸香干货的主流方式,也是某个知名瓜子品牌的宣传口号,百煮成香,吃了不上火。 原来炒制的一天才能做多少?现在等于变成了小手工作坊,向前跨了一步,以后再更进一步,采用现代化的厂房和管理,会更好。 村里人也开始帮忙煮咸花生,周猛是验收人员,有一家煮出来没有他们原来的煮得香,问了才知道那人舍不得放料,自己把他们给的香料只放了一半。合同上注明了如果不合格不收,但那人要出香料钱,在一群人鄙夷的目光中,那人红着脸把不合格的花生拿走了。 周猛的脾气村里人都知道,这次之后谁也没敢再偷工减料,都老老实实按周家要求来。现在,每天都从周家运出去好多袋花生,让乡里每天一次通向县城的中巴车帮他们运到县里,那里有人专门接货。 销量大增,周家只负责烘制、验收及供货,其实也没比原来忙多少。就是周猛和王彩凤走到哪里,人家都热情地打招呼,还上来给周猛递烟,套近乎。 这时候,周猛就矜持地从兜里掏出盒烟,也还人家一根,他已有一段时间不再自己卷烟叶抽了,换成了大前门。在人家惊叹“哎呀,竟然是大前门,我可真是借光啦”时,心中的满足无以言表。 才多久前,他还抽着自己卷的烟叶,在哥哥给自己一根大前门时,觉得占了多大便宜。现在,他天天都可以抽。这一切,都是这个小女儿的功劳啊。 周韵有一次见养父耳朵上夹了四颗烟,一个耳朵上夹两个,特别好玩。 见小女儿摸摸耳朵只笑,周猛也笑:“村里人见我非要递根烟,不接也不好。”就是如果忽略他那得意的表情的话,这类似抱怨的话才有说服力。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摊子铺大了,想到周刚也做咸花生的事,周韵这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在商量别人也做咸花生了怎么办。 “不行到时候我们降价?”林新珍犹豫下说。 “再降价还挣什么钱?”周大芳不同意。 “好歹总能挣些吧,反正也比种白菜种田强啊!” 看到周韵回来,一家人眼睛都瞬间看了过来,这堪比x光的热切目光让周韵觉得是不是身上有问题,她摸摸脸,“我脸上沾上脏东西了?” “你眼睛下面有一个黑点。”周大芳绷着脸道。 周韵用右手擦了下,“还有吗?” “是你左眼下面。”周韵又用左手擦了擦。 难得周韵有这样乖乖的样子,周大芳扑哧笑了起来。 “哈哈!”一家人也都笑了。周胜武无情揭发了自家姐姐,“是大芳逗你玩的,你脸上什么也没有!” “好啊!”周韵过去挠她胳肢窝。周大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举手投降。两姐妹的关系现在已经很好了。 闹过一阵,林新珍才把他们正商量的事说了。不知不觉间,有事周家人就想到问她的主意。 周韵没想到养父母一家还挺有忧患意识,她觉得这样挺好,她不可能一直跟随着他们,一家人的能力成长起来最好。 不过她早想出去,趁机道:“还是要去大城市里才好,那里人口多,有闲钱的多,我们的咸花生才能卖得更快。再说,市场大了,就是有其他人也做,我们生意的空间才大。” “那还有人也做咸花生了怎么办?” “有人做也不怕,我们只要比别人做得更好就行,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再说,城里多是工人,都是有工作的,哪有时间自己做这个小生意?有时间的也不见得下得了决心不干工作卖咸花生。” 不得不说,周韵的话让一家人颇为心动。可大半辈子老实习惯了,林新珍还是觉得问问林桐,让她帮忙才去大城市里更稳妥。林桐这时大专毕业,在她舅舅的帮助下,已去一个大型国有企业工作一年多了。   ☆、第16章 周猛也不是那脑子装满了钢筋不打一点儿弯的人,思量一番后问林新珍:“咱嫂子是不是快生日了?” “农历十月二十。” 周猛对儿子和大女儿道:“咱家的麦子是种上了,地里也没什么大活,现在做咸花生家里有你妈我们两个人就足够了,你妗子家正磨米分子,你们去帮忙吧。很快就到十月二十,你桐姐也该回来了。” 林新生在机械厂工作,林璐正在县城上高三,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林远才十一岁,上着小学,收红薯、磨米分子都是重体力活,叶慧根本忙不过来。 其实往一年儿子早已去舅家帮忙收红薯,磨米分子了。今年出了大舅哥想要回小芳的事,他们夫妻心里不舒服,才一直假装不知道。现在,还是先让胜武和大芳去干活,一则缓和两家关系,二则到时候求侄女帮忙也好开口。 周韵对养母一家的想法是洞若观火,知道他们有意和亲生父母修好关系,私下里也提出要求一起去。 放在以前,林新珍会提心吊胆小芳会不会一去就不回来,现在小女儿这样为家里考虑,帮助家里想了挣钱的营生,还说了永远做他们的女儿,她也不能小气,寒了小女儿的心,痛快答应了。 周韵道:“妈,不管我那个爸妈,还是你们都是我亲人,都想着为我好,但有时候话没说好就会引起误解。反正我想你们知道,我心里你们总是我最亲的人。我也会一辈子孝顺你们的。” 小女儿这是又一次给他们吃定心丸,周猛觉得心里非常欣慰,道:“我们知道你孝顺,小芳,这次去林家湾,你把怎么做咸花生也给你那个爸妈说了吧。他家供养几个学生,也不容易。” 周韵说:“不用,我自有考虑。” 周猛夫妇听了这话有些惊讶,还以为周韵是不好意思说,劝了她。周韵很坚决说不用,林新珍道:“天不早了,你也早点睡,明天和你哥、你姐一块去吧。”说着下了决心,养女这样为他们考虑,他们也得加倍对她好才是。 周韵笑笑去端盆准备洗脸,觉得一阵轻松。养父母这边解开心结,生身父母那边更好说通,两边能好好相处,这样她也去了一件心事。 她舀出温水刷过牙,洗过脸,擦过家里专门给她买的大宝sod蜜,又用洗脸水洗了脚,这才去睡觉。 周大芳已躺在西屋两姊妹睡的那张一米二床上,看周韵过去,冲她翻个白眼道:“马屁精!”天天这么哄着父母开心,也不怪他们偏心她。 “好,我是马屁精,那你是我姐,又是什么精?白骨精?” “什么白骨精,那是坏人,有你这样说自己姐姐是妖怪的吗?”周大芳起来挠周韵胳肢窝。周韵也去挠她的,两人笑得软倒床上。 “姐,说你是白骨精是好话呢,白领、骨干、精英才被称为白骨精哦。”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那个意思,欺负你姐我没文化是吧?” “我欺负谁也不敢欺负大芳姐啊。”周韵眼睛里蕴着笑意,“我真没骗你,白领就是城里工作环境好,收入高的被称为白领,骨干和精英不用说,所以城里人把他们联在一起称为白骨精。” “城里人的想法真奇特。” “是啊,城里人可会玩了,简称城会玩。”周韵憋着笑,现在她也只能跟家里人这么沟通啦。就是有些话只有自己知道意思的感觉真是让人寂寞如雪啊。 她有些想念张泽,两个人在一起时,总是她说什么他就能理解,跟上思路,所以相处才那么愉快。哎,周韵在床上翻了个身,等家里条件再好些,她得想办法找到张泽,也帮他的生活过得好些。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吃完就骑了两辆自行车出发了。周胜武带着周韵,周大芳骑的那辆后座两侧各缀了一麻袋白菜。 出周家村的路在雨雪后被重车压出了深深的车辙,干了之后就留下了一条条大小不已、深浅不同的沟,很不好走,两人都小心沿着两侧那稍好的地方骑,免得掉进去翻车。直到过了乡里,路才变得平坦。 不像她重生回来的时候,是因为发烧才穿得厚,现在天气是真的冷了,周韵戴着毛线手套,脖子里围着一条长长的米分色的围巾。这都是周大芳用马海毛线织的,很是暖和。 周韵把半张脸都围起来了,只露出一双眼睛及额头。走得远了,呼出的热气打在上面,连毛线都变得暖融融的。 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周韵觉得有些新奇。实际她已十几年没这样乘着自行车在乡里路上来回走了,不由东张西望。 路两边许多地方有近一人深的沟,沟里的茅草都枯黄一片,有的地方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地里种的早小麦已经发芽,浅浅地还遮不住地皮,一道褐一道绿的,像横条纹的毛毯。 快到地方的时候,姊妹三人见路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经女孩,她解下白色的长围巾直冲他们挥手。 乡里的人多淳朴,周胜武几人停了下来。 女孩个子高挑,脸蛋红扑扑的,带了一丝羞涩的笑意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脚崴住了,自行车链条也掉了,你们能不能去帮我捎个信,来个人接我?” 说着,她把裤子提起来让周韵三人看,她的脚踝已肿得像面包似的鼓了起来,一片青紫。 这时已过了冬至,风里带着刺骨的凉意,这条路上很少见到人,这个女孩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吹冷风吹得也够受的。 “我们去林家湾,你去哪里?不远的话捎你过去算了。”在外的时候周大芳很少说话,周胜武也不吭声,周韵上前答话。 几个人中说话的是最小的那个,女孩有些奇怪,水灵灵的大眼看看周胜武兄妹两人。两人点头,她才道:“不远,不远,我去刘家洼。”刘家洼和林家湾两个村子相距两里路,地头挨着地头, “这么冷,还是别等了。”周胜武把手里的自行车停好,从路边沟里找了一根小木棍,过去把女孩自行车链子撬了起来,又三两下装好安上,抓起脚蹬搅了几圈,轮子飞速转动起来。 女孩惊讶地说:“哎呀,刚才我半天都没安好,你是怎么安的,一下就好啦?” 周胜武从旁边地里抓了把土,两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去掉手上的油污,又拍拍手道:“链子掉了不能硬扯着安,得对上几个孔之后顺着它的惯性安才行。” “那你也很厉害啦!这真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这是小事啦,不算什么。”周胜武咧开嘴笑了。 对这种明显套近乎的话周韵心知肚明,不过知道感谢的人总比那种帮了她还理所当然的强。决定带对方了还是态度好一些,她把围巾扒下来露出脸,温声道:“这位姑娘,我哥力气大,让他带你,我骑你的自行车你看如何?” 女孩的车是一辆凤凰牌二六宝蓝色无梁自行车,小巧精致,周韵姊妹骑的是永久牌黑色有横梁的那种,看着敦实。 “你们安排吧。小妹妹长得真漂亮,我叫杨丽茹,怎么称呼你们?”女孩落落大方地说。 “我叫周小芳,那是我哥周胜武,我姐周大芳!”心里说大俗即大雅,周韵这时说起自己的名字已很坦然。 “大芳,小芳,听着就是姐妹俩!”杨丽茹咯咯笑道,一瘸一拐准备过来,周韵忙扶着了她。周胜武也把他的自行车推到了杨丽茹面前,“上车吧!” “谢谢!” 杨丽茹看向这姊妹三人,听名字是一家,但男的不说,姐姐带着羞涩敦厚,完全是一个很平常的农村女孩,反而妹妹,鸭蛋脸细腻柔和,杏眼灵动十足,几个人还让她打头应对,举止谈吐实在不像是一家的孩子。 她把疑惑搁心里,坐上了自行车后座。一行人出发了。一路上说着话,很快双方都对对方的情况清楚了。 闻着后头淡淡的幽香,周胜武骑得有些小心翼翼。   ☆、第17章 到了刘家洼村口,周韵和周大芳在村边等着,等周胜武送人出来,他们一起去了林家湾。 到生母院子时,叶慧正和一名男子围着架在半人高水泥池子上的圆锣在忙,她只穿了件衬衣,还满头大汗。而男子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水哗啦啦从锣内流出,落在水泥池子里。 “妗子!”周胜武先叫。 “你们过来啦!”叶慧从池子上跳下来,拿起一边柴火堆上的外套穿上,一脸的惊喜。她中等身材,鹅蛋脸,杏核眼,柳叶眉,性子温顺,年轻时是村子里有名的美人,此时四十多岁了,还风韵尤存。周韵长得就最像她。 “我们过来帮你磨米分子。”周胜武挠挠头发道。妗子为人和善,对他们还大方,家里吃得好,看的是彩电,干完活还给他零花钱,他原来一直很乐意来帮忙的。 “我过来帮你做饭,做杂活。”周大芳也笑嘻嘻的。 就余下周韵了,重见生母,她感情复杂,最后道:“我是跟着来看看,准备去镇上洗个澡。”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叶慧没想到这时看到小女儿,话都不由说了两遍。 叶慧休息,水池上的男子也跳了下来,呵呵傻笑下,嘟囔道:“累啦,不干啦!”走到一边蹲着去了。 周韵认出来,他是生母家后面一家的傻子,叫林大江,不过已出了五服。据说不知是考试失利还是被人顶替了考试成绩,年纪轻轻发了疯。他父母去世后,生母就帮着他种个地,送他些日用品,他有时候也来生母家帮忙。 “你们爸妈身体还好吗?”自从说了让小芳回来的事,小姑子生气之后,还以为今年外甥不会来了。此时见到了三个孩子,叶慧心里踏实许多。 “好着呢,不过我爸妈还顾着家里,都过不来,这不,说你家没种,还让我们带了白菜过来。” “诶,你们卖钱的,带这么多做什么?” “反正是自家地里长的,不值什么钱。” “那我现在打开看看,免得在自行车上给磨坏了。” 叶慧从厨房拿出剪刀,把捆着的尼龙细绳剪断了,她和周胜武一人拎一个,把麻袋缷了下来,放了几颗在屋子边上堆着的柴禾上,余下的又掂到了西屋平房的顶上摊开晾好。下来后把几人让到了屋里。 林远也出来了,冲他们笑笑,又回房间带着几袋方便面出来,和火腿肠一样,这是当下农村最流行,最受欢迎的零食了,过来递给几人,“哥,姐,你们吃吧。” 他今年十一岁,个子只到周韵胸前,瘦骨伶仃,显得脑袋大,身子细,很不协调,像个小萝卜头。只有两只眼睛非常有神,让人觉得他的灵秀。 平心而论,这个受尽父母期待出生的弟弟,小的时候并没有他们几个女孩过得日子好。大姐林桐不说了,是家里第一个孩子,那时奶奶还健康,一家人照顾她一个。二姐林璐也差不多,她性格活泼开朗,也受宠。周韵被送给二姑家,得到的照顾也不少。 只有林远,出生没几个月,奶奶被查出得了癌症后期,半年后就去世了。生母要干活,生父要上班,又怕别人说是超生影响工作,对外从不敢说林远是自己亲生的,生下没多久就放在了林大江家里,对外就说是老两口捡的孩子,掩人耳目。 林大江父母林五爷两口那时已近七十岁,家里还有一摊的事,也没空多照顾林远,老头就把他装进捡垃圾的口袋里背着走,或者就让他自己乱爬乱走。可以说林远小时是在垃圾堆里长大的也不为过,在他们姊妹中,他身体底子最差。 周韵曾想,他后来患上肝炎,一是家里人不懂不注意饮食健康,二大概也是身体抵抗力差的原因。不然他们三个女孩从未打过疫苗都自主有了抗体,只有这一个男孩得了病。而他高中认识,大学开谈的县委书记家女儿的女朋友,也因此告吹。之后一系列的遭遇,其实也与他患了乙肝有关。 看看林远,周韵说:“不吃了,我想早点去洗澡。”自从重生回来,只是擦过澡,她一次也没正经洗过,简直觉得混身都在发痒。可现在天冷,养父母不让她洗,他们所在的乡里也没澡堂,才一直坚持到现在。 叶慧站起来去屋里换下了身上满是渣点和泥点的裤子,“行,我跟你一块去镇上买点儿肉。” “妗子,都是自家人,随便吃些就好了,不用麻烦买肉啦!”原来的时候家里穷,妗子家烧的红烧肉总让他有流口水的感觉,现在卖花生后自家也经常吃了,他不再馋肉,又是来干活的,怎么好让妗子破费? “好久没吃啦,也该吃些补补!”叶慧爽朗笑了,推了自行车准备出门。 两人各推了一辆车,出了院子周韵道:“妈,我有话和你说。” 看着这个亭亭玉立,已比自己还高的小女儿,叶慧心中又喜悦又是酸涩,“你说吧。” 周韵却有些沉默,叶慧也没催她,两人就推着车向前走。院子外面墙下是一条小路,路边是一堆麦秸,此时几只鸡正在麦秸堆里找东西吃。等他们两人靠近,扑楞楞飞到院墙上。 再走过去就是林大江的两间旧房子,两家之间,是一座宅基地大的空地,现在上面栽满了桐树。 一直到空地上,周韵停下了脚步,“我和我那个爸妈说了,我不会回来。” 刚从见到女儿的喜悦中还没回过神,猛然就听到了这样的话。虽然知道自己没养她,生恩大不过养恩,叶慧心里还是觉得有一把刀在戳她的心一样。 半天她苦笑下,“是我们对不起你,你那个妈说过不愿你回来后我就没敢想这事了。我只是希望这事别影响了亲戚情份,我不是和他们抢女儿,只是想着现在管得不严了,能弥补下应该给你的照顾。不管怎么样,你那个爸妈把你养到这么大,我只有感激的份。” 短短一段话,叶慧说得支离破碎。 周韵看着她,心中有一种奇异的亲切,这就是血缘的联系吗? “他们把我养大,我也习惯了那个家。而你们,应该也习惯了没有我的生活,就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小芳,你不回来没关系,但你愿不愿转到这里上学?这里教学水平还是要高些。你也看了,咱们农民实在是太苦了,我也想你能考上大学,像你桐姐那样找个稳定的工作。”林桐大专毕业后经她舅舅帮忙去了一个地级市的国有大企业任职,一向是林家的骄傲。 说着说着,叶慧眼睛湿润了,“我那时也不舍得把你送走,可我不能让别人说你爸绝户口!就是苦了你!” 周韵从兜里拿出张纸巾递过去,“别哭了,让别人看到不好。他们也对我挺好的,也没什么苦。”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觉得自己被遗弃的小女孩了,早已经心情平和。 叶慧慢慢收了泪,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周韵,“你拿去零花吧,再有缺钱的时候也跟我说。” 1997年的两百块钱,是后来差不多一千多块钱的购买力了,对一个初中生显得太多,周韵本想不接,可看到生母那带着乞求、愧疚的目光,她还是默默地接过去了。这明显使叶慧松了口气。 话说开了,两人骑上车很快就到了镇上,叶慧去买肉和菜,周韵去洗澡。她背了自己书包过来,里面装着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澡堂开在其中一户人家家里,在院子里垒了个小锅炉烧着热水。周韵掀起大厚棉帘子进去,热气扑面而来,可是价钱要的也贵,这时县里的澡堂也不过两块钱,这家竟然要五块,不过镇上只有这一家,也只能在这里洗。 好在有单独洗浴间,里面有一个瓷的大浴盆,一个淋浴。周韵自然不愿意用别人用过的浴盆,她打开淋浴,等水热了之后才脱了衣服进去。 习惯性的,她先看了自己的胎记,不知是否她错觉,总觉得颜色浅了一些。不过胎记怎么也不可能颜色浅了,她有些不相信,觉得可能是这里面水气弥漫,光线不好的原因。 洗过之后一阵轻松,把头发擦得半干后,周韵用围巾把头部都包了起来,只留两只眼睛在外,然后推了自行车出来。 她已和生母说过两人分别回去,现在可以不慌不忙打量着这个镇子,好像是走在时光的隧道里。中间的街道是宽敞的柏油路,路两边,多是两层小楼,下面商铺,上面住人,倒是卖什么的都有。 突然,她听到一个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周韵?” 这是谁?都包得这么严实了还能认出她。回过头,周韵就看到张泽正一脸激动地望着她。   ☆、第18章 张泽长得老成,与他二十多岁两人初见时也没什么区别。此时身穿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黑色修身裤,脖子里围着咖色的条纹围巾,与这乡土气息十足的地方格格不入。 张泽叫的是周韵,而不是现在的名字周小芳,他也回来了?周韵转过头,像被点了穴似的呆住了。 张泽眼睛恨不得长她身上,那明亮的杏眼,那好看的眉毛,那饱满的额头,真的是周韵。一时心像被根线吊起了一样,害怕一眨眼就不见了她,想一下子把她揉进自己怀里去。 自己重生就是天大幸运,他不敢想周韵会和他一样。这时候她应该不认识自己,说得多了怕她觉得自己唐突,可又忍不住想要是她也回来了呢,心里一时忽上忽下。 最后他豁出去一样地说:“姑娘,你听过一句话吗,天王盖地虎,发誓要上985,宝塔镇河妖,最次也要211。”然后就一脸灼热地看着她。 周韵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张泽,她只是惊讶地一下说不出话,就听到张泽对她说了那个对联。那是她2016年在网络上看到的,当时觉得好玩记了下来,念给了张泽听。两个人还曾说写这个对联的学生还挺有志气的,最次也要211才上。 可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大家只会觉得莫名其妙。没想到张泽还有这么傻乎乎的时候,如果不是她,他这样对一个年轻女孩这么说,怕不是要被人当成神经病。 周韵忍着心中的激动轻声道:“张泽,你跟我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张泽?”张泽浓黑的眉毛皱起,更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周韵扑哧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周韵,我就怎么知道你是张泽。” “那你把当时的下联对下,我就相信你是真的周韵!而不是我在做梦!”张泽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明明人已在眼前,明明胳膊已被掐得疼痛,可因为太过重要,反而让他不敢轻信。 周韵抚额,难道时光竟然改变了张泽的脑筋,怎么觉得这时他和林大河差不多?可对上那惊喜混杂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她心一软道:“天王盖地虎,发誓要走富裕路,宝塔镇河妖,忠犬向我碗里跳。” 张泽听到她说那个对联时,还兴致勃勃地和她一起想相似的联句,这是当时她的回答。当时张泽听到这话时还说,“亲爱的,我已在你碗里,不要再想着别的啦。”自己也让他对时,他说,天王盖地虎,哪天告别王老五,宝塔镇河妖,跟我领证好不好。 连对个联句也能扯到跟他领证上,当时自己差一点就答应了下来。没想到再相见时,已是两世。周韵眼睛有些湿润。这些联句天下独一无二,是独属他们的记忆,除了他们两人,再不会有人知道。 专属他们两人的暗号对上,张泽激动得有些颤抖,半天他才接过周韵手里的自行车,跟着周韵向前走去。镇上连个安静可以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两人很快就到了镇子外。 沿着田间的小路继续向前走,到一个野外的装机井的房子处,四周空旷,张泽把自行车向地上一放,一把紧紧搂住了周韵:“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过只是做朋友的,那这样的举止就有些不合适。周韵正想挣扎,就感到有热热的东西滴在自己脖子上,烫得她的心也一颤一颤的,已抬起的手也不由松了下来。 良久,张泽才放开了她,声音还有些哽咽,“小韵,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会这么幸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周韵说了自己情况,问:“你呢?又是怎么回事?” 张泽道:“我那时候陷入一片黑暗中,顺着一条河一直在走,一直在走,可是我一心想着要看到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获救,突然有一天就回到了现在,就马上来找你了。” “你这时候不应该是在上学吗?”周韵迟疑地说。 “上辈子我也没考上大学,这辈子我也不想考了,反正再有半年多就要高考,我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得多好。有那个精力,不如干些别的事。” 两人都不是那种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人,所以上辈子张泽才开了公司,还投资了一个汽车美容中心,她放着安稳的工作不做,独自奋斗。 这也是为什么离婚后再见,周韵还喜欢张泽的原因,两人实在是有太多观点不谋而合了。 她垂下自己纤密的睫毛,“可惜我妈不让我退学。你家人呢?” “他们只要我拿到高中毕业证就够了,我会考很快就全过了,毕业证不成问题,反正家人也不指望我考大学,现在基本自由了。” 张泽哈哈大笑,露出了一口白牙。“韵韵,你小时也这么可爱,这次我能看着你慢慢变大,真好。遗憾的是变得这么小,我都不好意思亲你了。” 他用手轻轻地摩挲她的脸,轻得像雪从空中轻盈地飘落,带着无比的珍视,在周韵脸侧下方脖子处吻了下,“我都难以置信,我们会这么幸运,所以一定是受你幸运影响啦。” 他吻的地方正是她胎记的上方,这个曾带给她无数烦恼的源泉。 也只有他,在她为她胎记而敏感不自信时,说:“这一定是老天太过爱你,所以在你身上留下这么多的印记。这样不管你走到哪里,都让人容易找到。” 看到这样的张泽,让周韵原来曾下的决心又有些动摇起来。 踌躇再踌躇,周韵拉掉他的手,这才道:“张泽,我想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就像我原来说的那样,依你的性格,还是会遇上需要你照顾的人,可我,不想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 张泽眼睛里的光淡了下去,“这就是你的决定?即使我们好不容易才又聚在一起,你还是这个决定?” 周韵咬了咬牙,“是的。” 张泽觉得心猛然抽搐了下,疼得厉害,这种疼又从心脏起,一下子扩散到四肢百骇。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祈求,“小韵,你现在年纪还小,离成年还有段距离,再考虑考虑吧。” “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我希望我的另一半不管什么原因都能以我为重。” 他看着那张红唇一张一合,每一个字都像子弹一样打向自己最疼的地方,自己一回来就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谁知听到的还是这样伤人的话,心揪得好像它要碎掉了一般。 他踉跄后退了两步,用手捂住了心脏,好像这样就能免除它的破裂,“我当然不管什么时候都以你为重。你的生命比我的更重要,这还不够吗?” “张泽,如果有机会,我也可以还你一条命,可这样的决定与实际的生活是两回事。很多时候,活着比死着更不容易!所以《赵氏孤儿》中,公孙杵臼取了容易的死,而程婴则艰难地活着。”说完周韵有些不敢看张泽的目光,安静地低下了头。 张泽猛然上前一步,用力捧起周韵的脸,让她正面对着自己,坚决地说:“周韵,你怎么觉得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不在你身边呢?经过了那么多事,我不会再让那样的情景出现了!” “人的性格是难以改变的,张泽,曾经有那么多次你都犹豫,可你还是选择了去陪着柳绮。” 张泽陡然放开了她,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怒火,“现在哪还有什么柳绮,我已不欠她的,现在只有我们两个,重新开始不好吗?” “什么没有柳绮,她现在还在你老家住着吧。再说没有柳绮,还有张绮,王绮,张泽,我意思不想以后再为类似的事而争执。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做朋友?你以为我是陈珏那个傻瓜?在离婚后还能和你做朋友!像条狗一样被你呼来唤去!” 陈珏是周韵前世的前夫,两人离婚后仍关系很好,周韵有什么事他跑得很快,有一回林新生住院,陈珏还煮饭向医院送,用周韵的话就是像多了一个家人。 “原来和我做朋友就让你觉得像条狗,那你走吧。”周韵也有些恼怒。 原来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难过,原来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生气,自己倾其所有奉在她面前,却得到一句死比活着更容易的话。还拿赵氏孤儿里的例子做比,这是同一回事吗?张泽一拳打在机房墙上,血顺着墙流了下来。 周韵看得胆战心惊,她焦急地拉过张泽的手,“你去包包吧,都流血啦!” 这点血算什么,他心里比这疼无数倍!既然不愿和他在一起,那就不用让她的关怀像个肉骨头一样吊在他前面,张泽推开了她,声音冰冷如一把刀,“周韵,你真的决定好了不再改变?” 好心好意去关心他,反而态度这么差,这还是张泽第一次推开她,周韵也生气了,脸绷了起来,“当然!” “你真是铁石心肠!”张泽深深看她一眼,愤然离去。   ☆、第19章 看着张泽决绝大步离去的身影,周韵僵直地立在那里,一时之间脑子空空的,空虚,无助、痛苦,后悔像是一条毒蛇,不断在吞噬着她的心脏。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免得忍不住叫张泽回来。 就这样好了,原来她还想着等她有能力时,就去尽己所能帮助张泽,如今他也已重生,再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多余的事,如果做不成朋友,就远远地祝福着他也罢,真到他遇到事情时,也倾其所有去帮他就是了。 就是他的手伤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个傻瓜,也不知道去包扎了没有。 周韵推起了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从庄稼里走了出去,走到离生母家不远的小路时,这才慢慢把表情调整回来。 回去的时候叶慧和周大芳在做饭,生父林新生也回来了。他身体瘦削,一脸斯文,像个教师更甚于像个工人。 见到周韵,露出温和喜悦的笑,“小芳也回来啦。”他见到周韵从不说来了,而是说回来了,好像只是女儿出门一趟又回来了一样。 周韵“嗯”了一声把东西放好,走到池子边。林新生也陪她站着,他生了儿子后就做了节育手术,不知是否损伤了身体,很少做重的农活。 周胜武和林大江站在池子上面架的木架上,围着锣相对而站,一人手里拿了一把木柁。木柁是一种底座为圆盘子的工具,有一个一米左右长的柄,柄上安装着一个与它呈九十度角的把。 周韵站在池边看得清楚,锣里是水混合一些红薯被打碎后的渣,两人要做的,就是用木柁用力按压红薯渣,把它里面的水分挤压出来。通过挤压,水都通过锣下面的细纱落到下面的水泥池子里。 两人交叉把木柁向对方的方向用力按去,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站在一边,周韵只听到一声声嘭嘭的声响快速传来。 等锣里渣少的时候,两人都把上半身压在手柄上,以图挤出红薯渣里的水分,很快就都满头大汗。 等水分挤得差不多,又重复了一次放水、挤压的过程,林新生才用一个小盆把锣里的渣舀出倒在了一旁堆得半人高的渣堆上,又从旁边的大锅里挖了些新的渣放进去。 不过两种渣明显能看出不一样,大锅里的渣呈现黄白色,里面富含红薯淀米分,地上堆着的渣则是雪白的,明显只余渣滓了。 “我来试试。”再一次在锣里装满了水后,周韵上去伸出了手, “给。”周胜武痛快把柁递给了她。周韵双手握着柁,在里面水多的时候,还能搅得动,可等开始向下按压的时候,林大江按一下,水流哗哗哗,她按一下,水声淅沥沥,基本都不向下流。 周胜武笑着接过柁,“你的力气不够,还是我来吧。” 林大江也摇着头,呵呵道:“你不行!” 竟然被一个傻子嘲笑了。 周韵看看那个三米左右的大锅内还满满的渣,再看看院子里堆得山一样的红薯,才明白为何养父说磨米分子是力气活。 “爸,你不是机械厂的嘛,为什么不让他们厂做一个电子柁,只要一开开关,它自动往下按,挤压红薯里的水分,那不就省劲多了吗?” “大家都这么干活干习惯了,我们都没想到,不亏是我的女儿,就是聪明!脑子就是灵活,吃过饭我就回去城里,把图纸画出来试试。”林新生沉思了下哈哈笑起来。 能用就好,周韵觉得因张泽离别造成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 “吃饭,舅、妗子、哥,小芳,远远!吃饭啦!”周大芳端着饭出来。 午饭蒸的白米饭,做的肉片炒白菜,肉片炒香菇,米分蒸红萝卜丝。林大江端着他自己的一个铁碗,碗里冒尖大米饭上放着菜。他蹲在院子里的一个空地上,咂咂嘴,“还是今儿的饭好吃!” 连傻子都说好吃,确实是不错,米是东北的大米,粒粒晶莹,比他们这里本地的旱稻味道好得多,菜更不用说,在周大芳巧手下,香气扑鼻。也怪不得原来养父母担心,生身父母这里的条件强了他们不少。 周韵还记得前世来这里时的心情,越是这里条件好,越觉得自己可怜,如果不被送走,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 是和张泽在一起后,她越来越自信,可以平淡地对待原来的一切。自己在这里好好地吃饭,也不知道张泽吃了没有。怎么又想起他了。周韵强迫把目光转向手里的碗,冲大芳翘了翘大拇指。 大芳有些得意冲她笑了,“好吃就多吃些。” 林远也说:“大芳姐,你做的饭太好吃了,和姑姑说说,你住我们家别走行不行?” “那你和你姑姑说说,你到我们家去住行不行?”周大芳笑道。 “那还是算了,我还要在这里上学呢。” 吃过午饭,林新生就急着走了,说回去试试做电动柁。其他人又开始干活,周韵帮着挑出些红薯准备放窖里。可刚干了一会儿。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过来了,笑呵呵地问:“这是林新生家吗?” 周韵抬头看了看,发现这个人提着一兜苹果,身材微胖,可她并不认识,又低下头开始挑红薯。叶慧站起来疑惑地说:“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邻村刘家洼的,来谢谢你家外甥帮了我外甥女!不但把她带去了我那里,还给我们带去了药,用了他带去的药后,她的脚也好了许多呢!” 听到这话,周胜武停下了手里的活,从池子上跳了下来,“乡里乡亲的,都是应该的!” 叶慧也笑着道:“胜武说得是!嫂子屋里坐吧。” 三人去屋里了,周韵问是怎么回事,周大芳低声笑道:“胜武的春天来啦,哈哈!” 原来叶慧从镇上回来后,周胜武忽然扭捏道:“妗子,家里还有红花油吗?” “怎么了,你哪儿扭伤了?”林慧忙问。 “是这样,我们路上遇上一个女孩,亲戚是刘家洼的,脚崴住了,我想家里有红花油的话给她送去抹抹。” “有的,不光有红花油,还有好得快喷剂。都是你林桐姐从他们医院开回来的。放在家里时间长了也要过期,你都拿过去吧。”叶慧把药找了出来。 “男生外向啊!”周大芳直言不爽。 “什么啊!”周胜武站起来接了过去,有些结巴地说:“那……我给她送去。” 在周大芳两人炯炯的注视下,他走路差点崴着脚。 “诶,你从村子西边地里那条小路过,这边近得多!”叶慧吩咐他。 “好的!”周胜武慌里慌张地走了。 这次,他去的时候得到的招待更热情,谢过他带的东西后杨丽茹的姨陪他说话:“听丽茹说你家亲戚是林家湾的,是哪一家啊,我说不定认识。” “我舅叫林新生。”周胜武看杨丽茹一眼,她正微笑看着两人。 “原来你是他家外甥,谁不知道他家啊,他家几个孩子学习都非常好,老大考上大学时他们村还放了电影,我们都去看了呢。”杨丽茹姨身子向前探了探,说:“吃点花生吧,这是咸味的呢。” 周胜武剥开一个尝了后笑了,“就是这个味,这是我们家做的咸花生呢。” 杨丽茹眼睛一亮,“你还会做咸花生?真是太能干啦!” “这不算什么啦。”到底才刚认识,周胜武被夸得有些脸红,说了几句话又叮嘱杨丽茹按时抹药后就告辞了。 看看屋里说话的三人,周韵把小的红薯挑出,心想:自己和张泽弄得水火不容,哥哥的春天来了也好啊,希望他一切都顺。   ☆、第20章 堂屋里,杨丽茹的姨笑呵呵地说:“不知道你外甥订没订亲呢?” 叶慧摇摇头,“大姐,你有合适的给我们介绍一个吧。我这外甥人勤快踏实,我看得也跟自己儿子一样。” “要不怎么说缘分呢,胜武刚好在路上帮了我那个外甥女。也不是我自卖自夸,她一向也老实本分,家务活、地里活都拿得起来,大妹子你看他两个人怎么样?” 叶慧笑笑,“我是没什么意见,这得看两个年轻人的,还要看胜武他爸妈怎么说。” 杨丽茹姨笑意更深,“那就先这样,我外甥女现在脚崴着了,这一段都住我家里,回头胜武他爸妈商量了再说。” 说完她也不再多留,叶慧和周胜武送她走了。 看着周胜武那红红的脸,周韵问:“妈,我哥这是怎么回事?” 叶慧也觉得这事挺好,外甥无意的话也不会给人家送药了,笑笑道:“你们上午帮的那人她姨想替你哥他们说个媒,你回去后和你爸妈说下这事,看什么时候方便来一趟。” 周韵答应了,帮着摘红薯到下午三点,叶慧就催她走了,说怕天黑得早,晚了不安全,还让她带回去一箱饼干。 预想的事都顺利完成了,张泽也一样重生,原来应该很令人激动欣喜的事,两人却不欢而散。想到张泽,下午刻意干活不去想的事又浮上心头。心好像被挖走了一块似的,一抽一抽地疼。 是她错了吗?既然明知道在一起会有分歧争执,到时候为了这事把彼此的情份磨得尽光,为什么还要开始,为什么不单纯做个朋友好好地相处呢? 路是沥青加石子铺成的,在中间猛然会溅起来石子,周韵靠路边骑着自行车,有些茫然地边骑边想,越想越急躁,把围着的围巾都解了下来挂在车把上。 寒冷的风吹着她的脸,有些刺骨地凉,这让她急躁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张泽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手伤得厉害不厉害。 按他性格,应该不会这样决绝暴燥才是,大概是做生意久了,他更信奉做事留一线,下次好相见。话随这么说,周韵心里却明白他是为何这样。 到了一个上坡,骑不动了,周韵就机械地从车上跳了下来,推着车向上走。 忽然,路边沟里猛然蹿出一个人,一双冰凉的手从后面一把捂住她的嘴,用围巾把她缠了一圈。自行车砰一声从路边咕噜了下去,摔在沟里不动了,车上的饼干箱子翻了几翻,也倒在了一边。 周韵看看这四边旷野,前后一个人也没有,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虽然人少,但前世从来没听过这条道上有劫道的,怎么这次却被她遇上了。 只怪她刚才只顾想心事,根本没发现有人在一边躲着。早知道拼命也要用力骑自行车上坡啊,总比她走着速度快,更容易逃脱。 她脚用力向后踢,却被人灵活地躲开了,然后腾空而起,被一把抱到了路边一人多深的沟里。旷野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到身后传来呼吸的声音和风吹过的呜呜声。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自救了,周韵电光火石之间,头猛力向前,又重重地向后顶了过去。对方好像有所预料一样头偏了下,周韵顶了个空。 这人的反应好灵敏,把她的反应全预料到了,周韵觉得像是大冬天掉进了冷水里一样,混身直发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有人能从这里路过救她了。 她的嘴被放开了,还没顾上叫,一个凌厉而强势的吻覆盖了上来。对方的舌头肆意扫过每一寸所能达到的位置。周韵明知道不应该再激怒对方,还是用力咬了下去。 一股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对方却像毫无知觉似的,仍是攻城略地,还卷起了她的舌头与他的互相纠缠,让她再也无法使用牙齿。 到了现在,周韵反而希望对方能长久一些,以便有路人看到自己被围巾捆着这种不正常状态而救下自己。她还睁着眼睛,努力想看清这人的面貌,哪怕有万一的可能,她也不会放弃以后把对方绳之以法的希望。 可惜,两人的脸离得实在太近,她又侧着脖子,能看到的只是对方的皮肤不像久在田里劳作的农民那么黝黑。 良久,周韵觉得自己怕要因此窒息过去,对方才放过了她,还把她转过来面对着他。 周韵睁大了眼睛怒视对方。 “张泽!你太过分了!” 被人半路劫道,还以为遇上了歹徒,心里的恐惧像海水一样淹没了她,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张泽。他怎么会这样?放松下来的同时,周韵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涛涛怒火。 张泽看着那被自己亲得嫣红的嘴唇,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用大拇指摩挲了下,大着舌头说:“小韵,又相见了!” 周韵杏眼瞪得溜圆怒视着他,“帮我解开!”也不知道张泽怎么绑的,她的两只胳膊都不能行动。 张泽把围巾解开,周韵抡着胳膊一巴掌打了上去,这一巴掌打得她手都发麻发疼。“啪”一声,张泽左脸脸上露出了清晰的指印。 他把右脸又伸了过来,眼中露出深深的哀意,“撒(打)吧,周韵,你的牙齿没有你的心硬,你的巴掌也没有你的言语更令人痛!” 被她咬成这样,还是觉得带给他的心疼更胜过舌头疼吗?打他重重的一巴掌也没自己说的话让他更痛苦吗?周韵伸了伸手,巴掌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她慨然一叹,双手捂着了脸。她和张泽,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却听“啪”一声,睁眼看到张泽右脸上也一道红红的巴掌印。一缕血丝从他口角流了出来。 “我对不起你,你不撒(打),我替你撒(打)!” 周韵上前抓住了张泽又向自己挥去的手,她虽然生气,但也不想看到他这样。“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她不能因为她最后仍是死了而忽略了张泽把生的希望给她的事实,也不能因为他挨打而忽略这种强迫的行为,那就互相抵消吧。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做不成朋友,那就做熟悉的陌生人吧。 张泽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双腿困着她的双腿,双手紧搂着她的双臂,猛然亲了上来。这个吻同样充满了侵略性,恨不得把她的舌头都要绞断。又慢慢变得温柔,绵绵密密。 等对方停止的时候,周韵才发现她双手搂着张泽的腰,不由脸一红,更用力挣扎开来,这次张泽放开了她。 “张泽,你就会这样以自己的体力优势来强迫别人吗?”刚说完两不相欠,准备以后不再有瓜葛,竟然被吻得投入,周韵恼羞成怒,狠狠瞪他一眼,走到一边去扶摔下来的自行车。 张泽抓住了她的手。 周韵露出嫌恶的神色。以张泽的心高气傲,估计再不会纠缠。 看到她这样,张泽疼得一瞬间不能呼吸,像被扔上岸的鱼一样张着嘴巴喘气,可他仍没放开她的手。 “怎么,你难道还要阻止我回家?你走开,我不想再看到你!” 张泽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把刀鞘一甩,塞到了周韵手里,“要我离开,不如你一刀捅死我吧!” 水果刀顶部尖锐,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泽,曾有人用它捅死过人,周韵手死死地向后缩,抵抗着张泽向前的力。她现在毫不怀疑,张泽会真握着她的手捅他自己一刀。 “你疯了吗?”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在这个冷清的旷野里飘散。   ☆、第21章 “你疯了吗?”周韵害怕得要命,怕她一不小心,真拿着刀捅了张泽。大冷的天,她竟然出了一头的汗。 “在你说要离开的时候,我已经生不如死!”张泽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有血从上面流了下来。 他在拿他的身体来赌她的心软,该死的,她还真不能对此无动于衷。可她不能让他发现这点,冷笑一声道:“行啊,张泽,你这跟那泼妇撒赖有何区别?你要让我看不起就捅吧!”说着放松了手里的力量。 别以为只有他了解她,她也一样了解他的弱点。 张泽颓然松开了手,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筋骨似的没有精气,“我知道这事我做得不对,你怎么打我骂我我我都认,可你不能离开我,你要离开我,就像要我的命一样!韵韵,你没发现吗?作为陌生人亲你,和我亲你,你的反应完全不同吗?”张泽那张总是明亮热情的脸此时夕阳西下的天空,满是落寞的哀伤。 “那自然是不同的!”周韵本想说不是一个人,却又嘎然而止,虽然她以为开始的是歹徒,实际明明仍是张泽。可刚才的吻让她恶心,全身僵硬,但后来的吻让她投入。 “同一个人,你反应差这么大,其实不过是有情意和没情意的区别。你心中对我又不是没有情意,何苦这样折磨呢?周韵,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张泽的声音满是苦恼。 她在逃避什么,她不过有些怕罢了。 自己怕真在一起了,他嫌弃自己的胎记,觉得付出得不值得,怕再遇上柳绮那样类似的事,她会忍不住口吐怨言,变得越来越面目可憎。怕曾经的美好在现实中磨得越来越薄,荡然无存。 “我……”可这些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又怎么说得出口。 “嘘——”张泽伸手点住了她的唇,眼睛深邃得像星空,好像洞悉了一切。 周韵突然觉得有些羞愧,她的那些想法,在张泽以生命为代价的付出面前,显得卑微自私。 “你现在十五岁,还有三年的时间才成年,我有三年的时间去奋斗,你有三年的时间去亲眼验证以后没有其他人让你扰心。现在我们不谈其他,像你说的先做好朋友,一切都交给我好不好?” 周韵眼睛湿润了,鬼使神差点点头。 夕阳的余光打在她脸上,那嫣红的嘴唇,湿漉漉的杏眼,都给她那秀美的脸庞更添几分美好。张泽松了口气。 她说的做好朋友,那就先做好朋友吧,只要还在一起,其他都不重要。反正她现在年纪还小,他有的是时间陪着她慢慢成长。 当时怎么鬼使神差出了这个下策呢,他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大概是好朋友的话让自己想到了张珏,他们两个结婚再离婚,让当时自己的心乱了。 刚从极至的悲痛到极至的欢愉,又听到她说两人分开,他觉得万念俱灰,才出了这个损招,还让她看不起自己。想到这里,张泽恨不得再给自己两巴掌,就像小韵说的先做好朋友有什么不好,转了一圈还不是又回到了原点?不,连原点也不如,反而还倒退了。 张泽叹了口气,站起来伸出手,“那走吧,我的公主,让我护送你回家!” 他整张脸肿胀,衣服也在刚才的挣扎中凌乱一片,哪有一点骑士的风度。 周韵也叹口气,拉着他的手站起,看了眼那肿起来的脸道:“还疼不疼?” “这是我罪有应得。”张泽闷闷地说,“提醒我以后不要犯这样的错误,也不要再被你看不起。”说着,他心口钝钝地疼,那股疼又扩散开来,充斥了每一个细胞。这是他宁愿死去也想护着她平安的女孩啊,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她有一点不快乐的女孩啊,怎么鬼使神差那么做了呢? 冷清的路上终于有了迟来的行人。路过的时候,不停朝他们看,还吹了一声口哨。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谈恋爱啊!”张泽大声叫道。不过,叫归叫,他却把周韵紧紧搂在了怀里,免得她被人看到面目。 等人过去,周韵锤他一下。什么谈恋爱,明明说好是做好朋友的。 张泽掩盖着心里对自己的恼怒,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我们只是好朋友,我会记得分寸的。” 要走了,他把自行车扶起来。周韵看了看,不亏是永久牌自行车,从路上滚到沟里,除了车把歪了些,其他都没问题。 看他站在自行车前面准备把车把给扭正过来,周韵捡起那箱饼干。 饼干则不像自行车那么结实,箱子摔破了,饼干大部分也碎了,里面都是碎屑。还有不少掉到了地上,辛勤的蚂蚁已开始忙碌着向窝里搬动。 “张泽,这是给我妈带的饼干,都被你弄坏了。” “我去给你买两箱好不好?” “你拿得住啊?” 看看自行车,张泽苦笑道:“已忘了我们已没有汽车了,还得靠它才能行路。”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等着我的?” “这里连个出租车也没有,我从镇上雇了个三轮车,把我送到这里的。” 原来,张泽当时听到周韵说两人只做好朋友的话,一时又是心酸又是生气,径直走了。可走了几步后,他就觉得后悔,话说出去却又不能立马反悔,就那么一步步离开了周韵。 他在镇上等了半天,希望能等到周韵的身影,等来等去等不到,准备再去找她,可他素昧平生也不好找上门去,想着她今天要回养母家,就干脆在路边等着。 两人一起努力,好不容易才把自行车从沟里搬出来,张泽骑上自行车,周韵在后座上坐好,两人就出发了。 到乡里时,张泽去买了箱和原来那箱一样的饼干,把摔坏的换了下来,让周韵带回去。 周韵现在还小,觉得被人看到和个年轻男人在一起总是不好,到底没让张泽送到村里。他在去村子路的叉口远远停了下来,“你回去吧,韵韵,回头我会想个办法去找你的。” 远处的村子已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周韵有些不安,问:“那你怎么办?” “我回头就去乡里坐车回县城住,等办些事再过来。” “那你快去吧,不然赶不及去县城的末班车了。” 张泽看看手表,“我问过时间了,还来得及,你别担心。” “嗯。” 周韵骑上车走了,到村口的时候发现养母正在村口张望呢。 “天都冷了,妈,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间回来,怕你没带钥匙回不了家。”林新珍慈爱地笑道。 回去时饭已经做好了,是她爱吃的玉米面葱油饼。吃着饭周韵道:“对了,妈,我们去林家湾路上,遇上了一个脚崴着了女孩,她亲戚是林家湾西边那个村子的,想给那个女孩和我哥说亲。我那个妈说回头你们去看看怎么样。” 林新珍脸上露出了笑意,现在真是过得好了,原来求人家说亲也没几人乐意,现在儿子才刚出去半天,竟然就有人找上门说亲了。“小芳,你觉得那个女孩怎么样?” “身材适中,长得中等靠上,人挺大方的。”周韵想了想回答。 “你要觉得印象不错那应该就没问题。” “主要还得看我哥觉得怎么样,是他们两人过日子呢。” “这倒是,原来你哥曾有一个相中的,可人家说要有新房,还得3000千块彩礼才行,过门之后分家另过。咱家也没那条件,就没成。结果前几天对方听说咱家现在做咸花生向外卖,又乐意了。可你哥这次不同意了。” “我哥不同意是对的,还没结婚就想着分家,这家人人品也不怎么样。”前世周胜武找的女孩就很泼辣,养父母替她带孩子,还一不顺心就泼口大骂。这次怎么也不能找那样的人。 “这倒也是。不过这次他们这么主动,我们得好好打听打听人有没有问题。”   ☆、第22章 接下来几天,周猛两口子继续做咸花生卖。周韵则按部就班地上学,自从那天她唱了《铁窗泪》,现在她的学校生活安静了许多。 有同学还悄悄地问她,是否她表哥真在县公安局。周韵似笑非笑,“你说呢?”别人都不再问,看向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敬畏。 这天周四,周韵照例给钱芳带了一些咸花生吃,却见钱芳并没有原来那么高兴,道了谢,却仍是两眼红红的。 想到被邓光几人围着时这个女孩毫不犹豫站在她前面,周韵问:“你怎么了?” 钱芳摇摇头。 难道是回家被家人骂了? 上课铃响了,周韵发现钱芳精神有些恍惚,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平时那么爱学习的人怎么这样,周韵在课桌下面的手轻拍了她腿一下,钱芳尖叫一声。 老师从讲台上掷下来个米分笔,“钱芳,去教室外面站着!” 周韵忙拉着她道:“老师,钱芳身体不舒服了,我带她出去看看。” 老师挥手放行。 两人到了外面操场无人处,周韵这才又问:“钱芳,你到底怎么了,原来最认真学习的,今天我发现你竟然没听课。” 钱芳牙咬得咯吱响,眼泪像小河似的流了下来。 周韵抽出个手绢替她擦泪,“我们是好朋友,你有什么为难的说出来,我们一块想办法。” 钱芳的眼睛流得更凶了,她扑在周韵身上,半天才道:“我继父,我继父他在我睡着的时候摸我。我吓得叫了一声,他说,他说我敢说出去,就把我和我妈赶出他们王家。小芳,我怎么办?” 怎么有这样恶心的人?前世的时候她沉浸在自己的苦恼里,根本没发现钱芳有什么不对。她一下一下轻拍着钱芳的背,轻声问:“你妈知道这个事吗?” “我妈说让我少在我继父面前出现,呜呜……” 如果是她,大概会想办法踢爆那人的烦恼根,而不是这样委屈自己。可是钱芳,看着这个哭泣的少女,周韵问:“你想怎么办?” 钱芳慢慢停住了哭泣,有些迷茫,“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先在学校住吧,注意回去别一个人单独呆着。回头还是要好好和你妈商量,让她多操些心。”只要钱芳妈能坚决一些,是可以保护自己的女儿的。 钱芳点点头。经过一番哭泣,也许是周韵的冷静也感染了她,她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以后有什么事来和我说一声,我们一起想办法。” “嗯,谢谢你,小芳。” “不用谢,我们是好朋友。” 安置好钱芳,两个继续去上课。回头陪她回去拿了一床铺盖搬到了学校。女生们统一住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全是通铺,三年级在最上方,位置还空着不少,钱芳住了进去。 周四的时候放学回家,周韵就见到张泽正在屋内小方桌边坐着,和养父母说得热烈。周猛还笑着说:“小芳,你捡了人家的包这么大的事也不给我们说?” “捡了包?”周韵一楞。 张泽急忙站起,“前天我在刘家洼那办事,除了钱,还带着证件和许多重要材料,都放在一个包里,却没想到不小心掉了,如果不是你捡到,我赔得只能去跳楼喽!当时想着点过东西好好感谢你呢,没想到你却匆匆走了。”说着连连对她拱手,一付又庆幸又后怕的样子。 张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已不言而喻了,在养父母面前,周韵不好说别的,含糊道:“捡到东西要归还原主这是应该的!” 张泽在周猛夫妇看不到的角度冲她眨眨眼睛,“这也证明叔叔婶子你们养的女儿好啊!一般人哪会这么热心,大冷的天,还在原地等了半天才交给我!” 这个时代年轻男子多是剪的郭富城式发型,周胜武就是这样。 张泽不同,他剪个短碎,身穿一件深咖色毛料中长大衣,里面衬着一条灰色的羊毛围巾,脚上是擦得锃亮的皮鞋。虽然年轻,但有多年磨砺在那儿,整个人气势十足整个人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与这个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看这样的人表扬自己女儿,周猛夫妇非常高兴,“小芳这个孩子,这么大的事回来也没跟我们说。张泽,不嫌脏的话在我家吃一顿吧。” 又一次听到小芳这个名字,张泽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话却很正经,“能吃到婶子做的饭我求之不得,不过下一顿吧,为了表示感谢我已在乡里饭店订过了菜,还请叔叔婶婶让我表表心意!” “还去饭店吃?那不是太破费啦!”两个老实人有些不安。周韵在养父母后面瞪他一眼,这家伙,又在故弄玄虚。 张泽给她一个安抚的笑,虚扶着林新珍走了出来,说反正已付过钱,不吃也是浪费,他那张嘴,一会就让林新珍夫妇把他当作亲人一样。 午饭点了一大桌子菜,饭店里最好的也不过熬炒鸡、辣子肚丝、五香牛肉等等,张泽都要了,还点了半斤装的二锅头,周猛夫妇只说太浪费了,张泽笑道:“叔,我还有事求你呢。” “什么事?就是你叔我没什么大本事,能帮你什么?”周猛没把话说死。 “是这样,我现在来回贩东西卖,前几天在外地遇到一批葱,挺便宜的就进了一些,一时都卖出去也太可惜了,就想找块地先把葱围在地里,等过一段再卖。不知叔能不能帮我找块地?我付租金。” 周猛想起自家的田,除了种小麦的,他家白菜收了之后的地就空着,准备立了春种烟叶。 不过种葱,他摇摇头不禁道:“孩子,你买啥不成,干嘛买葱,今年的葱快和白菜差不多一个价了,卖不上价啊。它还不如白菜产量高,葱在田里占地方,价低了就不合适。”就差点说张泽是不是受骗了。 “没事,叔,婶,现在价位低,好多人都不存葱了,到春节前肯定会大涨。”转过头还对周韵说:“你说是不是小芳?” 周韵隐约记得有一年葱价低,可没多久,价位就跟后来的房价一样魔幻,春节后达到了高峰,翻了好几倍,直到下一年新葱下来慢慢价位才平下来。难道就是这一年? 她朝张泽递了一个疑问的眼神,张泽点点头,示意她想得没错。 “反正我是不懂,不过你常跑生意的应该懂。就是你买了多少斤?” “五千斤。” 两口子嘶了口气,没想到他这么大手笔,周猛心里算了一番道:“五千斤要三亩地才够。” “你帮帮我问问,叔,一亩地连地带人工我给三百元。” “我家的地就闲着,不过一亩300元也太多了,毕竟闲着也是闲着。”对方厚道,他们也不能占人家便宜。 “叔,那就太好了,人工也是钱,您要帮我看着不出问题的话我再多出200块。” 加起来,都有一千一百块钱了,顶他们家原来半年的收入了,中间又不耽误他们做别的。虽然花生卖了一些钱,但这钱挣得也太容易了,周猛有天下掉馅饼一样的感觉。 吃完了饭,他就要回家去挖沟。不像开始葱籽撒的小葱,这时候的葱叶部分基本都干枯了,吃的就是葱白,要挖沟把葱白部分埋起来才行,这样的话葱还会生长,卖的时候才有长长的葱白。 张泽去结账时,两口子还不断感叹,这真是做好人好啊。女儿捡了人家的包,人家除了买大堆的礼品来看他们,还送了这么一份礼。   ☆、第23章 (捉虫) 张泽说到做到,他直接放下了一千一百块钱给周猛两口,说要回去拉葱。周韵要去上学,几人分别。 不过,周韵走得慢。果然,没多久,张泽就赶上来了,跟她并排走。 “张泽,你这身出席宴席都行,看着怎么也不像个贩葱的啊。” “小芳,你还嘲笑我,不是这样才能和你家拉上关系,我才有借口经常来嘛。”这次小芳二字被他以戏剧唱腔二字念得荡气回肠。念完他自己也笑了,“原来你小时候叫小芳,和李春波那首歌里的名字一样哦。” “因为这个名字,被不少人嘲笑,所以后来我才改了名。”周韵把前后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我回头帮你把名字改了。” “那行。”周韵跟他毫不客气,也放心他的办事能力。果然,第二天,张泽跟车又跑过来一趟,拉了一大车的葱,还给周家带了些水果。 他问周猛要户口本,说已联系好了人,要帮着周韵改名字,周猛一家高兴得不行,周韵请了假,拿着户口本随着他去了派出所。这次里面的民警很和气,也没说什么电脑联网的鬼话,重新拍了照片,经过一番手续后,出来的时候周小芳已改名为周韵了。 虽然现在对名字已不介意,但改成了前世熟悉的名字还是让周韵心情很好,却见张泽拿着她家户口本正在傻笑。 “怎么了?” “早晚有一天,我们的户口要登记在一个本上哦。” 周韵:“……” 葱卸下后张泽随着车走了,他说在跑生意,积累资金。周韵既然请了假也不回学校了,回到村里发现很多村里人围着地里的葱在看。 王彩凤也围了过来,看到满地的葱道:“他叔,给我一捆呗。” 周猛毫不客气,“行啊,一块钱一斤!” “你是抢钱的,外面卖的才三毛钱一斤!” “那你买外面的去吧,我这做不了主!” “你也太小气了吧,还是兄弟呢连捆葱都舍不得。” “那也总比连自己亲娘也舍不得的人强!”周猛讽刺道。原来是看兄弟情义,可经过说亲一事,周猛不再给他们留面子。兄弟情是相互的,光他自己讲,人家还把他一家当傻子看。 听到这话周韵笑了,回去后她劝说养父母把围葱的事以700元钱包给了堂哥周胜文,还要他保证葱不能丢失。 周胜文接到这件活对他们很感激,觉得是二叔在照顾他们,这简直是白送给他的钱嘛。两家的关系更加亲密。为了看葱免得被人偷,他直接在地里用塑料薄膜搭了间棚子,晚上就住在那里。 叶慧生日是在周六,周猛两口子提前做好了咸花生准备去,现在有了炕屋,再加上收购村里人煮的咸花生,他们轻松了许多。 想到自己的目的,林新珍有些心虚。在路上对周猛说:“你说,嫂子会不会生气故意不让桐桐帮忙?” “你想得太多了,嫂子哪会是那样的人!” 果然,见到他们,叶慧一脸惊喜,她一直拉着林新珍的手把这两口子带到屋里,再亲热不过地说:“就是个普通生日,要不是想着胜武找对象的事,我也不会捎话让你们过来。对了,我有一天还过去看了看,那个姑娘看着是不错。就是其他你们打听了没有?” “打听了,她姊妹三个,有两个哥,一个结婚一个还没结婚,这个姑娘人不错,平时里外一把手,就是她爸有些重男轻女。”因为有过周大芳婚事的事,这次两口子可是多方打听了,就怕万一对方再有隐疾什么的。 “爸,妈,反正她嫁过来就是咱们家的人了,管她爸什么事呢。”周胜武禁不住道。说起来重男轻女,周围村里都会有些,妗子这不是现成的吗?不然也不会把小芳现在的小韵送他们家养。 “行,那就等你家米分子磨完了,和他们商量什么时候见个面,把亲订下来。”看儿子这么着急,周猛笑着说。 “这两天就可以,要不是池子不够用,米分子都要过完啦。”说到这个,叶慧是一脸喜色。 “怎么这么快?” “有个稀罕物给你们说说!”叶慧笑吟吟地道:“小芳上次来帮我们出了个主意,让你哥做电动柁出来,不知省了我们多少力气!” “电动柁?还是小芳出的主意?” 看到林新珍夫妻惊讶的目光,叶慧领他们出来到水池子边看。这个电动柁和原来的柁差不多大小,不过是用金属做成的,柄上有一个开关,装在顶上的一个木架子上。 一开,它就嗡嗡响着,一次次自上而下打在锣底上,一边只要有一个人看着加水,取渣就成,所以现在水池子上架了两面锣,周胜武和周大芳一边一个演示给他们看。 “有这个电动的可真是方便多了!力气再小的人都顾得上。”林新珍惊叹不已。她虽然出嫁后不再做米分子,在娘家见得却不少。 “是啊,都是小芳脑子灵活,我们才想起做电动柁,现在速度快多啦!这一批渣已是最后一批,等过完锣再澄清两天,把水池里的水放一放,米分子就差不多全部成型啦。要是往年,最起码还要一个星期。”叶慧语气里都是骄傲。 林新珍也禁不住骄傲,这是自己女儿啊,有了成绩比自己得了表扬还高兴。不过她还有些遗憾,“这孩子脑子灵活,就是不向学习上用心,要不像她桐姐他们几个,该有多好!” 叶慧听了这话,小姑子这才是正牌妈的正常反应,自己虽是亲妈,夸奖孩子的话语说起来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由心中一黯,但周韵亲口说了她不回来,一个星期来她也想开了这事,仍笑道:“是啊,不过她越长越大,以后总会好的!” 两个妈妈说话,周韵在一边装微笑木头人,至此她才完全放下心来,双方都没有芥蒂才好。至于电动柁,这也算小小报答了生身父母的恩情。 周胜武也满面笑容,往年一天下来都是腰酸背疼,今年磨米分子只要在一边看着,添添水,取取渣,真是轻松太多了,他不由道:“村里其他的人也说要订做呢,看来舅舅他们厂要忙一段时间啦!” 周猛看过滤了淀米分后的红薯渣已堆成了一座小山,水从里面渗出来,周围地上都湿了一大片。就要帮着把红薯渣都运到屋顶上摊开晒起来,不然时间长了被压在下面的渣就要变坏。 周韵也跟着一起,干了一会儿,她站起来揉揉酸痛的腰,看看自己的手。手已冻得红萝卜似的,她还主要用小盆舀,手还冻得麻木,生母用两手向桶里捧,还不知道冻成了什么样。她看了下生母的手,像枣树皮似的都皴了,上面布满了一道道小口子,和她的脸看起来很不相配。 其实,虽然生母家物质条件好些,可生父不在家,生母又好强,农活家务活一肩担,她比养母可辛苦多了。养母有周胜武和养父,干的农活又不像磨米分子这样的重体力,到后来,养母倒比生母身体好不少。 看周韵的视线,叶慧问她:“手冷了吧,你别干了,快用温水泡泡,再去屋里抹点护手霜休息吧。”连小林远用个小盆舀渣都没喊苦,她怎么能自己去休息?周韵笑笑说:“没事,还行。” 叶慧趁机道:“不是我让你们都好好学习考出去,实在是咱们农民太苦啦,干死干活,也挣不了几个钱。” 生母真是找到机会就给自己上政治课啊,周韵只一径微笑。 像流水线一样,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把这一大堆渣都摊开晒在了房顶上。 水泥池里的水也快满时,红薯渣全部过完了米分子。叶慧笑容满面,“人多力量大,你们歇会儿去看电视吧。我去接林桐。” 电视里正演《宰相刘罗锅》,一听说要去接姐姐,林远也不看了,跟着叶慧去乡里了,周韵和林新珍也没去看电视,帮周大芳打下手做饭。家里有肉、土豆,有豆腐豆芽、还有腊肉蒜苗,比起前世后来在省城的菜品种不多,但在这时候已是很丰盛的了。 周大芳炒了个腊肉蒜苗,一个红烧土豆,又炸个花生米,切个牛肉,因为天冷又做了带汤的卤,准备浇面条吃。这时,叶慧、林新生几人回来了。   ☆、第24章 他们推着的三辆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不少东西,林远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蛋糕盒。周韵扫了一眼,是后来很有名的一个连锁蛋糕品牌,分店在全国遍地开花。 走在一边的林桐笑意盈盈。她身材适中,和周韵同样的鸭蛋脸,同样的杏眼,双眼皮,五官没有周韵的漂亮,但林桐爱读书,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香气。 “姑,姑父,大芳姐,胜武,小芳,你们都来啦!”林桐冲他们摆摆手,杏眼里盈着笑意。 “对了,现在小芳改名为周韵啦!大家不要再喊她小芳。”周猛笑着说。 “周韵,这个名字是比小芳听起来有韵味。”林桐笑着说。 “桐姐,你可真漂亮!”周韵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上前道。 “瞎说,小芳,呃,小韵,咱们姊妹最漂亮的就是你,身材好,脸长得也最像咱妈。” 周韵笑了,果然,换了一世,这个姐姐仍是这么认为。前世她总觉得这个姐姐对她虚言伪饰,见面又多是说她要好好学习之类,这对于一个成绩不好的学生真是一种折磨。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很少联系,不过是春节时才见上一面。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林桐不是说的假话,而是个性单纯直率,真是这么认为。 林桐几个都回来了,就准备开饭。林远欢呼着去打开了林桐订的蛋糕盒子,只见蛋糕中间青山上的松树旁边,一个白头发仙翁拄着拐仗笑眯眯看着一边红色的仙桃。山峰上面一个小小牌子,写着寿比南山四个字。 “这个蛋糕很贵吧?”周胜武伸出手指头轻轻点了点,上面沾了一点奶油。林新珍拍了他手一下,让他别弄坏。周胜武不好意思停了手。 “没事,一会儿反正要吃的。”林桐笑着解释一下,这才道:“一百多。” 几人发出了吸气的声音。 “哎呀,这一个蛋糕都抵我们干多久的农活啦。”周大芳直言快语。虽然现在做咸花生挣了些钱,但她也不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 周猛和林新珍下意识把凳子向后挪了挪,胳膊都小心放好,免得不小心碰着了蛋糕。林新珍还拉了拉周大芳的手,意思是小心些。 周韵看他们举止,不禁有些心酸,就是挣钱了,生活习惯一时是难以改变的。她一定要努力让他们也过上好生活,不只是经济上的,还有见识,让他们不至于见到一个蛋糕就这么拘束。 真没想到林桐会给生母订这么贵的蛋糕,就是后来的2016年,城里的人群中不舍得订这家蛋糕的还大有人在。这个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家人大方啊。 “你这孩子,订这么贵的蛋糕做什么,吃碗面就成了。”女儿给自己买这么贵的蛋糕,叶慧又是高兴又是舍不得。 “妈,你一年也就这一次,又正好赶上周末,不然我也回不来。”林桐笑吟吟地说。 “是啊,这是闺女的孝心,你就好好享受吧。”林新生劝道。 “行行,闺女的孝心我领了。小芳,不,小韵,远远,你们也好好学习,以后像你姐一样过得好。”叶慧一脸激动,仍不忘嘱咐儿女。周韵点点头。在教育孩子学习上,生母做得比大多数父母都强。 林桐把里面带的纸王冠叠好戴在了叶慧头上,“妈,我还借了相机,一会儿咱们一起拍个照。”说着她拍拍手,“来,我们来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几个小字辈的开始唱了起来。 “快乐,我快乐!”叶慧的笑容一直都没断。 大家聚在一起,林桐连拍了好些照片,还有林远替他们拍的,让时间在这一刻定格,然后她才开始切蛋糕。每一份都装在一个小巧的白色纸质盘子上,还配着一个小小的叉子。 周韵尝了一口,奶油细腻光滑,蛋糕甜而不腻,口感丰富。吃着这样的美食,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愉快,感觉到生活的美好。 原来只从电视上看到的生活发生在眼前,周大芳则觉得,城里的生活真的很新奇,就像妹妹说的,城会玩,这更增加了她去城里的决心。 边吃蛋糕边吃菜,吃完之后。林新珍把手在腿上搓来搓去,犹豫半天才道:“桐桐,大芳想去鹰城做小生意,你看你能不能带大芳去看看哪儿合适,再帮她找个住的地方?” 林桐爽快答应,“没问题,其实我单位附近市场就可以,在那里,除了我们单位,不远处还有一个大单位,不少人呢!不过住的地方得遇,回头我问问。” 事情就此说定,桌上气氛很融洽。等大家吃完,林远已开始看电视了,周韵说她不想上学了,也要跟大芳去鹰城做生意。 “你这么小做什么生意?”林新珍气得不行,哥嫂家几个孩子都坚持学习,就这一个被自己抱养的不上,让哥嫂怎么想?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生活越来越好了,家里再怎么也轮不到你去挣钱啊。” 叶慧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劝学的话都白说了,也生气地道:“做小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的,女孩子家,还是好好上学,考上大学,将来像你姐那样找个稳定的工作更靠谱。” 周韵只是笑,林桐现在月资一千多比较高,十几年后她也没高多少,那时连普通打工的也比不上。她不想花上宝贵十来年的时间,大学毕业只为了找一个稳定工作。如果不做些事情,都对不起她的重生。 林桐也劝,她真觉得除非生意做大了,不然一个女孩子,对外说做小生意时总没有一个稳定可靠的工作体面。 她已经知道周韵出主意做电动柁的事,心想这个妹妹有这个聪明劲,如果用在学习上,肯定比她这个当姐的强。不由为周韵感到可惜,更觉得有义务要劝动她。 “像咱妈说的那样,女孩子哪有做个稳定的工作好,生活质量更有保证。就是将来成家,男方也更愿意找个有稳定固定工作的,而不是找个做小生意的。”虽然这话有些得罪大芳,但亲疏有别,一时林桐也顾不上了。 林新生气得巴掌都扬起来了,看看周韵那坚定不改的脸,叹一声又放了下去。如果是林桐他们几个,他还能打,可这个女儿,他养都没养过,哪有那个脸去教训。 周韵也不想在生母生日时让他们不高兴,可要再次聚得这么齐,不知什么时候了,她不想再等。 叶慧苦口婆心地劝,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如果之前她还能说怕人嘲笑可以回来读书,经过周韵前段的话语,她也不能这么说了。 世上又有几个李嘉城那样从做小生意变成富豪的人呢?没有知识,没有见识,能奋斗出来的机率太小了,他们劝说的这些话也有道理,前世她开始就摔了不少跟头。如果不是重生一次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坚定就不再上学。 可是,在这个知识大爆炸的年代,上学的机会她以后还有的是,但抓住她重生的优势自由奋斗的生活也就这一段了。 不过,她也不准备完全丢弃学的东西,就想着挣一段时间钱了,专门找个教师给辅导一番,初高中毕业证她还是准备要的,几年后再上个函授或者参加自考,拿个大学毕业证也不成问题。 “没事,我虽然不考大学,但有一天我要让大学来请我进去。”周韵郑重地道。   ☆、第25章 周韵说将来会让大学请她去大学,这是她心中的愿望,她希望有一天,她不但能被请进大学,而且是有所成就后被请进大学去给大学生讲课。 前一世她开始也像家人这样,谨慎小心,处处求稳,有许多想法但没敢去实行,所以最开始她是进了亲戚介绍的工厂做工,觉得不适合后做过一段小生意,但原来性格的固性让她还是去学了会计。她从一家公司开始,又帮十来家小公司看账,到她临死前不久,又成为所在公司的小股东。 眼看着原来一起的朋友因为炒房而富了起来,或者开公司而成就更高,而她,却因为求稳错过了无数的机会,心中不是不后悔的。 重来一世,比前世多了经验与阅历,再不敢用尽全力去拼搏一把,连她也会看不起自己。反正她还年轻,年轻就要有勇往直前的勇气。 本来一片喜庆的气氛此时都有些僵了。周韵知道,此时大家都会觉得她太狂妄。 狂妄就狂妄吧,成功的人士就没有缺少坚定信心的。马云没成功前谁不认为他是疯子,健力宝开始投产前谁也没想到它会被称为中国魔水,让美国的第一夫人在公开场合喝它。自己的想法没错,错的是在这种轻松的气氛下,她脱口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让亲人知道她的想法也没什么。此时,看着她一屋子的亲人,周韵笑笑又坚定地又说了一遍,“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成就高到大学去请我授课,讲我是如何成功的!” 说大话的人,如果没成功会被认为是狂妄,如果成功了,可能就是成功者的先见之明,少有大志。 林远很有眼色,左看看右看看,主动关了电视,自己去了一边的小屋。 周大芳也傻眼了,没想到这个妹妹会准备跟着她一块去做生意,她和周胜武是学习实在学不会才弃学的,好歹周小芳小学时拿过三好学生奖状呢,也不准备上学啦。急得说:“你去做小生意,你在家连饭都没做过几顿,会干什么,我不要你跟我!” “你不要我跟我就自己去做其他的,反正是不上学了!” “你啊,你啊,真是太好高骛远了!” 最后还是林桐打破了僵局,“爸,妈,二姑,姑父,小芳,哦小韵下定决心不想再上学,就算把她强送到学校,她没有心思在上面,也学不出什么。不如就让她跟着我去鹰城试试。”说着,她对大家使个眼色。 周韵表面低着头,一副大人不同意她就强抗到底的倔强样,却在偷偷观察着大家。看到林桐眼色心里只想笑,她在今天说出此事,就是因为有林桐在。有了她的保障和劝说,她的两对父母都会放心不少。 果然,林新生叹口气道:“儿女都是债,周猛、新珍你们两个怎么看?” 周韵伸长了耳朵听着,听到这话却想到“元芳,你怎么看?”把包炭头那黑黑的脸换在自己生父上,也很合适,不由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笑吧,笑吧,这下你如意了,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叶慧不禁说落她一句。 林新珍原来就觉得考学实在是太难的事,不是因为侄女和侄子都一直坚持上学,也不会那么坚定让周韵上。看哥嫂都没意见,她也点点头,“那就小桐多费心些了。”两个女儿在一起,她还更放心些。 这也是周韵选择在这天说出的原因,两对父母都在,大家好做决定。 既然要走,过米分子的事也干完了,下午周猛夫妇去看了杨丽茹一眼,对这个女孩挺满意,就一家子回去了,准备收拾东西好让女儿和林桐一块走。 这边林桐则在劝自己妈妈。叶慧觉得自己一口郁气出不来,对林桐道:“你们姊妹三个加一起也没有她难管的,从小到大,我都没管过,你们都是自己都知道学习,轮到这一个怎么这样呢?好话歹话说尽了,她就不听。你说你那时候干么还要替她说话?” 林桐把头依在叶慧身上,“妈,你没养过她,她从心理上就觉得没那么亲,再说,可能她也到了青春期叛逆吧,说多了她还反感。还不如让她试试,试过了没意思说不定就想开回来上学了。” “诶,希望像你说的那样吧。”叶慧叹了口气。 “好了,不要叹气了,妈,我给你买了件鸭绒袄,你试试大小,开始我二姑他们都在,我也不好意思拿出来。” 叶慧接过试穿,衣服很合适,看这个女儿是越看越满意,“桐桐,你妗子走的时候还说觉得对不起你,把你给安排在鹰城,想着能照顾你,结果你舅又调走了,留下你自己孤零零的。” 叶慧的二哥叶信原来在鹰城银行工作,可惜林桐去鹰城刚一年,他就平调到了省城予州,也快要退居二线了。 “我舅在银行当一把手当了这么多年,上级领导也不会让他长呆在鹰城的。”林桐对此则很平静,“其实他们哪有对不起我的,如果不是我舅,大专毕业也进不了我们单位,我只有感激我妗子我舅的。” “好在你也谈了对象,刘齐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刘齐本科毕业,一家人都和林桐一样都在石油公司上班。 “妈,我正想和你说这个事呢,他妈说两周后的11月26日是个好日子,要来家里一趟,你们见个面,你看怎么样?” “家里没问题,如果你能成了家,我也更放心些。你说小芳像你这样多好啊,呃,现在叫周韵了,连名字都改了,就没你们几个稳重。” 同一时刻,周韵和周大芳在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带的,不过两件衣服,一卷手纸,一个背包都装下了。最大的东西是两个各带了一个铺盖卷。 林新珍再次又说:“小芳,呃,小韵,你真的不上学啦?” 周韵点点头。看养女铁了心,林新珍两口子商量后去邮电储蓄所取钱,回来给周大芳了五百块钱,“盖了炕屋,家里多的钱也没了,你们去试试吧。不行了别硬撑着,还回家来!” 两个孩子,最远的地方去的是县城,这一下离得那么远,让她总不放心。不过好在有林桐在,总能照顾她们一番。不然,哪怕家里有一摊事,她也要跟着去看看。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又去了叶慧家。林桐已吃过饭等着他们了。 叶慧也拿了五百块钱给周大芳。周大芳推辞不要,叶慧道:“穷家富路,虽然你们准备做小生意不要多少本钱,但吃的住的总需要一些的。”她不是没有更多的钱,但巴不得没钱了小女儿早点回来好好上学。 三人告别家人走了,辗转换了几次车才到了鹰城汽车站,从汽车站又乘了公交车,坐上公交车走了半天。 看着偏,但林桐他们单位,还有附近一个省建筑公司,都是有钱的单位,单位里人还多,是做生意一个很好的起点。周韵前世来过这个地方一次,还让林桐的老公刘齐帮忙向他们厂卖东西,倒没什么不放心的。 下车后三人一路走,林桐一路介绍,一直走到她住的单身楼,周韵对这周围也有了更多了解。把东西放下后三人就出来吃饭,吃完饭接着转,准备要先把住的地方找到。 说来也巧,这个他们一点也没费事。在省建筑公司家属院转的时候,周韵看到有人贴的小广告,三人直接根据上面的地址去看了。 这是一个老家属区,许多楼是红砖盖的四层楼,一楼每一个户有一个小院子,方方正正的,大概有二十多平方。 他们看的是一户人家在自己院里又私自盖的一间房,十平方大小,不过接的有水管,有暖气。这是这幢楼最西侧的一个院子,可以不通过户主房子,从院墙上一个门直接出去,一个月要二百块钱。 周韵一下子就相中了这个地方,在家属院里离做生意的地方近,并且院子里还有一些地方可以放东西,“在家属院里安全,还是住这里吧。”她把两人拉到一边悄悄说。 “可是这也太贵了,一个月二百块钱比打工一个月还贵。”周大芳嘟囔道,“我们的钱只够租几个月房子的。” 周韵劝她,“城里人多房少,比我们农村还紧张,有水,有暖气,门口还有保安,这样的房子是很难遇的。” 林桐看看这个妹妹,她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见识,也劝道:“就是自己买砖盖的房子没费什么成本,不然这个价位根本租不到。有钱你都租不来房子,我厂里不少职工结婚多年,有的都有孩子了,还住在单身楼,只有一间房。” 三人正商量着,房主又领着人过来了,一对夫妇带个孩子,说是原来看过这间房,现在确定要租。周韵紧张起来,真要这家租了,她们要找这么合适的房子可不那么容易。   ☆、第26章 周韵不知道这是不是房主设的计策,但这房真是错过就没了,直接道:“师傅,我们姊妹两个租下了。” 那对夫妇也急了:“师傅,我们先看的房,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就按你说的价,一个月200,我们租了。” 周韵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师傅,我们已说好了要租,我们两姐妹,事情少。还有你家的院子,我每月再多拿60元,一块租给我们吧。” 房主家的院子比其他人家的院子还要大,除了加盖的这间房,余下的面积也有二十多平方了,这是周韵最相中的地方。 周大芳拉拉她衣服,小声说:“你怎么又加价了?”周韵对她使个眼色让她别说话。好在周大芳知道这个妹妹在人事上比她有本事,没再吭声。 房主看看那对夫妇,还带着孩子呢,小孩一般比较淘气,是这对姐妹看起来好些,再说,院子自家也没用,平时也就是晒个东西,现在竟然还能挣钱是意外之喜。就对周韵说:“那行,就租给你们了。但我们晒东西时也有权力用这个院子。” 这肯定没问题,反正院子空间她们也用不完,周韵点点头。 那对夫妇遗憾地走了。房主说:“前头那个夫妇就是嫌租金贵,说再考虑考虑,考虑过了不还是要来,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偏不租他们了。你租下就对了,我这个房子虽然是平房不是楼房,但有暖气,市里多少楼房都没有呢,一点也不愁租。” “那谢谢师傅啦,我们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就像对自己家一样对这个房子。” 这个女孩是挺有眼色的,房主很满意。双方签了一个简单的合同后,周韵直接交了两个月租金。这才问:“师傅,我看你家院子怎么比别人家的大啊。” 房主有些得意,“是啊,我在单位积分高,我家分的房子比别人大一间,所以小院也相应大。” 看来城里房子是很紧俏,租下}房子,周大芳这时倒庆幸周韵的决定了。不过她还有疑问,“既然那人已同意租给我们了,怎么还加价?” “姐,我们200元租的是人家那间房,但这么小的地方,做咸花生根本摊不开,肯定还要用到院子的空间的,到时候人家不乐意了收高价怎么办?现在我们出60元,明正言顺可以用,房主也不好再说什么。” “还是你想得远。” 林桐也有些意外这个妹妹的决断,她忽然有种感觉,说不定周韵真能把生意折腾好呢。 等房主走了,周韵从包里掏出笔,把计划要买的东西都列了出来,除了要买的带壳生花生,还有锅碗瓢盆、粮食、菜、擀面杖、案板,油盐酱醋调料等等生活用品,当然,还有炉子加一些煤球。 好在林桐部门有一个三轮车,她把它骑了过来,几人分了好几次,才把日常要买的东西都用三轮车拉了回来。 周大芳跃跃欲试,“一月哪怕什么也不干,就要花260元,我们还是早点开始干活吧,不然这一点儿钱可不够我们吃多久。” “没事,很快就可以赚钱啦。”周韵气定神闲。这个时代,只要人不懒,总是能挣到钱的。何况她们在老家已做熟的。 把东西帮她们弄好,林桐说自己有事要走,临走前又塞给周韵三百块钱,“多的我也没有,这些给你,买什么东西稍微灵活些。” 周韵不要。前世她听林桐说过,她第一年没转正时,一个月也就拿二百多块钱,大概勉强也只够她自己吃饭。还是转正之后,她工资才高,不过现在才转正了几个月,给家人买买东西,路上再除去路费,同事们人情往来,也留不了多少。看她现在衣着,就是很普通的衣服。都谈对象了,如果有钱也该打扮起来了。 “你嫌少不是?”林桐的柳叶眉高高扬起。 话说到这里,周韵只好接过了这三百块钱,这个姐姐对她的好,她也记在了心里。 三轮车林桐先留给她们用,说等晚上再骑回去。 晚上时不但林桐过来了,她男朋友刘齐也跟着过来请吃饭。刘齐中等身材,略胖,头发稍卷,显得有些沧桑,站在青葱似的林桐身边,从外貌上看,林桐觉得两人有些不太般配。不过,这是林桐的选择,她自然不会说这样扫兴的话。 刘齐请她们吃的烧烤,席间还又劝了周韵一回,“小韵,你年纪轻轻就出来做小生意,太可惜了,这个年纪你应该好好学习才是,像你姐这样考学出来才好。” 周韵知道他是好意,但她情况特殊,笑笑转了话题,“哥,你们什么时候两家人见面订亲啊?” “三个星期后。” “三个星期后?时间赶这么紧?”周大芳吃惊道。 “厂里明年初要分一批房,这次因为新盖了十几幢楼,可能会腾出许多旧房来。按刘齐的积分我们就有可能分到大点的房子,不用像我同事一样,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还住在单身楼里。可没有结婚证的话就没有分房的资格,再次分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如果爸妈都没什么意见,回来我们就准备先领证了。” 林桐笑笑解释。她原来也没想结婚这么早的,可人早晚要结婚,刘齐条件也可以,特殊情况只好特殊对待了。分了房结了婚,就真正在这个城市安家。说到这里,她也不禁有些期待,觉得自己遇上了好时候。 周韵这才想起来,这时候国企还是福利分房,有房分的还是那种比较好的单位,才有钱给职工盖房子。并且,分房是按职工的积分来的,其中要考虑工龄、职称、是否双职工等等因素,很是复杂。 “这也是你们的缘分吧。那我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周韵端起了杯子,以水代酒敬他们。 “谢谢小韵!”刘齐同她碰了下。 吃过饭刘齐骑上三轮车出来同林桐说:“你这个妹妹看着怪伶俐的,只是这么小就不上学,还是想偏了。” 这次林桐没有开始时的笃定了。这个妹妹看起来就是个有规划的有主意的,能走到哪里,还真难说。不过她也不好扫刘齐面子,就含糊应了一句。 周大芳一直到两人走了,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躺到床上,半天也没说一句话。周韵洗漱后拍拍她。她嘟囔道:“你说林桐这么小都要结婚了,我比她还大一岁,连个对象也没有,我有那么差吗?” 对自我怀疑,这原来一向是前世自己的事,没想到这次变成了周大芳,周韵搂着她,“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分,就像长个子一样,有的人早长,有的人晚长,但最后一个锅配一个盖,都有自己的那一半相配。你好事在后头呢。” “有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就像原来你会想到你来鹰城卖咸花生吗?” 周大芳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倒也是,管她呢,先挣钱再说吧。” “等我们稳定下来,我帮你收拾收拾,再买几件适合的衣服一穿,马上就不一样。”周韵鼓励她。 在家里都比她大,都以他们的见解来约束着她。来了鹰城,最好的一点就是自由啦,现在大芳听她的,周韵觉得,连呼吸的空气也是畅快的味道。她的一些设想也可以实施。 第二天,两姐妹一大早就起来去了批发市场,买了需要的东西后第二天开始做咸花生,林桐晚上也过来帮了会儿忙,她回去的时候周韵带了一袋给她。 林桐说这是卖钱的,推辞不要,周韵随意找了个理由说:“姐,你带回去吃吧,只当作个活广告,遇到你有同事要吃的话就让他们来这里买啊。” 还没说同事呢,刘齐就很喜欢吃。他剥了一颗又一颗,没多久就吃了一大半。林桐抢过袋子, 说:“先别吃了,你问问你同事,有愿意吃的也可以帮小芳她们拓展下销路。” “行,两人也不容易。不过你也别直接说是你家亲戚在这儿卖花生让人家买,免得别人以为我们两个在中间占了多大便宜呢。” “你把人想得也太坏了吧?这是吃的又不是骗他们买的。” “你别不相信我的话,我班上有同事卖安利的产品,一圈人背后说她见钱眼开,连班上同事的钱也想骗。”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那怎么做才好?” 刘齐有些得意,“你亲我一口我帮你想办法。” “啾!快说吧。” 刘齐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花生上挪开,这花生是越吃越想吃,“反正你拿到班上吃,同事们一尝还不问你在哪儿买的,这不就自然推销出去啦。” “这么简单的方法,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呢。反正你要再想。” “好,好,我再想。”   ☆、第27章 周韵不知道林桐在想办法帮她,她晚上带了一小袋做好的咸花生准备去给房主。周大芳还有些疑惑,“给林桐是应该的,但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要卖钱的,怎么要送给房主?” “姐,你看电视上的广告,这都是为了提高销量,别人也不知道我们的花生,现在他们吃了好,也就是帮我们宣传了。再说现在我们住人家房子,远亲不如近邻,搞好关系总没错。” “你这小脑袋想得还怪多呢,就听你的。”出来了,周大芳没了在家里的锋芒,和气了许多。两姐妹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花生给房主送去了,房主叫王浩,尝了觉得很好吃,又买了五斤,让人惊喜的是他说他有个亲戚是卖瓜子花生的,替他们联系了之后,王浩亲戚让他们先送50斤后付了钱,说以后还在他们这里订。 “感觉这城里的钱比老家还好挣啊,也幸好你请王浩吃了咱们的花生,他果然给推荐啦。”捏着那一百多块钱,周大芳高兴得不行,原来心里的忐忑都没有了,只余下兴奋。 “只要愿意干,找准门路,在城里肯定比乡里好挣钱。” 第二天开始,陆陆续续也有单个的人来买花生,周韵还奇怪怎么有人知道她们这里有咸花生卖,买家说是听同事说的。 周韵估计林桐在帮忙,虽然钱不多,对这个姐姐更多了几分好感。不过,对这些零散顾客,她都让他们再买去摊子上买了,她这里以后只批发。 来鹰城的第三天周大芳继续做花生,周韵带着样品和五家摊点订了供货协议。然后每天都早早起来向外跑。可口可乐公司在中国进行销售布局时,连每个地方的人均收入,哪个地方有小卖部、哪个地方有学校都统计了出来,她也准备照做。 除了这些,她先是查看了各家大超市里卖的干果类零食,对超市都有什么品种,什么样的卖得好做了个统计。又买了热销的品种尝了味道,心中都有数之后又去问了对食品进行真空包装及一般包装的价格。 这一些做完,已经一个星期都过了,周韵心里也放下了心。前世她吃过一种无壳小袋包装的零食,综合下来一斤卖二十多元还非常火爆。种类有青豆和瓜子的,口味则有蟹黄味、咸香味、奶油味等等。现在这种零食还没上市,她大有可操作的空间。 周大芳想着她来到城市里看花了眼,跑出去玩了,可想到她小小年纪跟自己跑到这里,也没忍心说,只让她玩几天后收心不要再乱跑了,不然还是回去上学的好。 她说什么周韵也不反驳,等她说完后,拿出来了一叠白纸给她看。 周大芳一看,是一份奇怪的有货就供的协议,不过只有收货方的签名,供货方则空着。再向下一翻,全是这样的协议。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的那样,我就去忙这个啦,人家都欢迎我们给供货,什么时候我们送去都收的。” 现在,不是她们不想零卖,也不是不想给更多家供货,主要是生意太好了,她们做不出来。就这样,因为她们买的生花生多,卖她们花生的人都把货帮着运过来,而买咸花生的店主摊主们则自己来拿货。 周韵直接贴了广告以一月三百元的价位又招了一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很勤快,负责那些繁琐的工作。即使这样,她们还是忙得不行。周大芳说这里也垒上炕就好了,会减轻许多工作量。不过在城市里,这样的地方倒是不好找。 两姐妹连饭也顾不上做了,一天三顿在外面吃。周大芳笑称,两人提前过上了老板的生活。她们的纯收入也一直稳定在每天两百二上下。 算了收入后,周大芳吓了一跳,得意地说:“这样说,我们挣的钱现在岂不是已经比小桐的还高多了?” “无商不富,以后还会高的。现在是我们人手少,找到地方后,再雇些人,产量上去了收入会增得更快。” 现在挣的都是小钱,挣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过生意很顺周韵也高兴,这种踏踏实实一步步前进的感觉很好。 和周大芳商量后,她给两人各买了套时尚的棉衣,用另一种护肤品换下了大宝sod蜜。又让周大芳去收拾了头发,不再像原来一样扎个直直的马尾辫,剪成了过肩的长度,又微烫了些,染成了栗色,看着很时尚。配上红色的现在流行的修长修腰长款棉衣,周大芳判若两人。 周韵的棉衣是一件藕米分色。只看周大芳那惊艳的目光就知道效果。 “小韵,你原来没穿过什么好衣服,这一穿可真好看,我也说不好,就像咱们村里的花开的时候一样。” 周韵笑笑,她从小到大因为家里干活的人多,养父母也爱护,没怎么下过地被晒,皮肤比较白晳,这样浅的颜色正衬她。 周大芳打量半天说:“哎呀,好衣服是好看,但我们现在都把钱花出去好吗?原来还只是过年的时候才买新衣。” “这算什么啊,我们以后还挣呢,还会买比这更好的,再说,衣服也是门面,我们做生意,你穿得整齐,人家也会高看一眼。” 女人爱穿新衣就是天性,原来是条件不允许,现在自己能挣钱了,周大芳自然乐意,美滋滋地去她们后来配的一个穿衣镜前照着看了一遍又一遍。 等她转了好几圈,周韵才拉着她去照相馆里拍了好几张照片,让照相馆里的人给快洗了,准备带回去。 现在,周韵才有了些生活的感觉,原来真是勉强活着,维持着基本的生活需求。在夏天上个厕所心里害怕池子里面乱爬的蛆虫到自己身上,进个厨房怕一转身里面的煤灰蹭到身上。冬天洗个澡都要跑十几里的路去十里铺镇,现在好了,林桐的厂里就有澡堂,只要走几分钟,花一块钱就可以去洗,如果不嫌麻烦,每天都可以去。 晚上两人又买了些水果,带了些咸花生去林桐宿舍看她,林桐很是惊讶,才两个星期时间,这两人,特别是周大芳的变化太明显了。 原来就是农村一个普通的女孩,憨厚、老实,带着小心翼翼的拘谨,现在腰挺直了,目光毫不畏缩地对着人眼睛看,又换了新衣服,看起来大方了许多。周韵更不用说,本来就是姊妹中最漂亮的,现在换了新衣,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看来你们的生意真的不错啊。”不然也没钱买新衣服,改变自己了。 “还好吧,我们一天差不多能收入200多元。”原来林桐就是亲戚们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又是在大城市工作的,在她面前总是低人一等似的。现在看林桐住的也不过是个单身宿舍,还是和别人一起合住的。而她们挣得比林桐还多,虽然会累些,也有点儿扬眉吐气的感觉。 “真不错,比我上班强多了。”林桐也为他们高兴,半真半假地说。 “我们也是挣个辛苦钱,不像桐姐你那么悠闲。”周韵忙道。在别人面前秀优越,这种招仇恨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两人走后,林桐同住的人道:“那是你亲戚,干什么的能挣这么多?”不会是做那种皮肉生意的吧。 “她们做咸花生卖。诺,你吃吧。” 舍友尝了口花生,“原来你拿过来吃过,真好吃啊,怪不得人家那么挣钱。话说,你亲戚看起来可真不像做小生意的,特别是那个小的,气质那么好,长得也漂亮。” “是啊。”林桐有些苦恼,她原来想着周韵出来干一段了不如意时,她正好劝说她不要好高骛远,还是回去好好学习。现在两人挣的比她还多,这无疑是增加了她说服的难度。   ☆、第28章 周韵不知道她的纠结,把鹰城的情况摸清后,她准备回老家了,还没回去,正带着饭盒去买午饭,远远就看到那个呲牙对她笑得灿烂的张泽。 “你怎么来了?” “小姑奶奶,你真是让我好找!”两人走到偏僻的地方去说话。 “我先去了你学校,一问才知道你退学了,还以为你遇上什么事,连学都不上,把我急得要死。问了你养父母才知道你来了这里。”所以才跟着过来,不然心里怎么也放不下,干什么都觉得心里有只爪子抓似的。 那天走的时候周韵也只是让养父替她去学校退了学,现在联系不便,真没想到短短时间张泽又去了周村一趟。 他乡遇故知,还是故知一番奔波辛苦找来的,周韵心里也有些感动,却说:“你这么频繁地去周村,也没被当成坏人打出去?” 脸上的笑意让周韵左侧的梨涡浮现,像花苞初绽一样。张泽觉得自己就像只蜜蜂,要忍不住随着身边这个小小的人转,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伸手轻摸了把周韵的头又急忙放下来,“你就没想着我好的?你父母现在很喜欢我,才不舍得打呢。对了,你怎么不上学来鹰城了?” “我也想趁这个机会自己多挣些钱。” “你这么小,你父母连这点学费都不给你出?你去上学吧,我来供你,回头再给他们钱感谢他们养大了你。”张泽脸色一下子像是从春意盎然的春一下子到了肃然凌厉的冬。 周韵轻拍下他的手,“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不也是不再上学了嘛,我也不想仅仅为了考上大学,拿个毕业证书而浪费现在的大好时间,所以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两方父母的同意。” “如果只是因为钱,这事我来做就行了,你不用这么辛苦!” 周韵笑笑,“那怎么能一样?我也想享受奋斗的过程,享受这种成就感。张泽,我想能有一天,大学会请我去做演讲,讲我是怎么成功的。”再是亲近的人,也不能让自己没有独立性去依靠。但她的野心,在他面前显露却无妨。 她眼睛里含着光,神色湛然,自信坚定,是那种有了信念之后的人的表情。前世那个让他一直怜惜的女子,此时更让他多了分欣赏,但哪一种都让人喜欢。张泽的心嘭嘭急跳起来:“行,那让我们一起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就知道张泽会支持她的想法。虽然周韵早已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张泽这样,仍让她心情很好,“嗯,我想过完年,能找老师一对一辅导下,初中毕业证和高中毕业证我还是想要的。不然没这个基础,再学其他也不方便。” 张泽点头称是,“不光是初高中毕业证,你要做到那种程度,要学的东西还有许多。” “学就学呗。人生在世,就是要活到老,学到老,不然就会落后。并且,我们已懂得其他人没有的经验。” 两人又交换了些意见,忽然张泽眼睛一转,伸出手,夸张地握着她的手摇了又摇,“真是没想到,缘分就是缘分,我又遇见了你这个好心人!还又救了我啊。” 周韵愣了下才抽出手,知道他是为了更名正言顺站在自己身边,才找了这样的借口,心里有些发软,却不表现出来,只指着他说:“就你鬼点子多!说吧,这次我又怎么救了你?” “不是你拉我一把,我就要被那辆车撞飞啦!所以为了感谢救命之恩,请允许我请周小姐你吃饭,以后还有厚报相送。” 看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周韵憋着笑,眼睛却弯得像个月牙,“不知是什么厚报啊?我能不能提前知道?” “以身相许行不行?” “想得美!” 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在眼前,哪怕被嗔怪也是好的,张泽美滋滋地一笑,“走吧。” 去了饭店后,他点了好几个菜,鱼香肉丝、凉拌饵丝、让茄夹还有红焖大虾,还要点,周韵拦着了他,“又不是请外人吃饭,多了就浪费啦。”说完觉得这话实在有些歧义,不禁有些脸红。 不是外人那就是内人,张泽乐得不行,可又怕对方尴尬,装作若无其事地替她洗了杯子倒了杯水,“你以后怎么打算?不是准备在鹰城扎根吧?” 周韵手握着茶子,在碧绿茶水的映衬下,越发显得那手指细长白晳。张泽喉咙上下滚动下,恨不得自己变成杯子,被塞进那只纤手里,一时有些神思不定,却听对方说:“你在想什么,听清我说的话了吗?” “我在想,如果我变成那只杯子就好了……”说着,他眼光还直直看着她手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周韵手抖了下,杯子向一边歪去,张泽眼疾手快一手握住了那只手,一手扶着杯子,水溅起来几滴落到他手上。 周韵抽出自己的手,忙问:“手怎么样?” “没事,只要你没被烫着就好。” 周韵叹口气,“张泽,你别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现在是好朋友嘛。”张泽怕被拒绝似的急忙说完问:“你怎么不去省城?” 周韵说:“我来鹰城只是因为我大姐林桐在这里上班,好让家人放心,我自己自然还是更喜欢去省城的。” “那我们就把目标定在省城吧,我们在那里也更熟悉情况。就是现在少了启动资金,做好多事都受限制。” “没事,原来我们那么困难都奋斗了出来,何况现在呢。” 菜很快好了,张泽拎着,两人并肩而行。到住的小区门口的时候,发现有人正在贴布告,几个人围着看。周韵也瞟了一眼,发现是个寻人启事,丢失的是个一岁多的小孩,照片上虎头虎脑的很可爱。 张泽也随她看去,念道:“予城花溪公园附近丢失。有确实线索的悬赏两万元。能把孩子送回的奖励7万元。钱是多,但难找啊。这当父母的也太不操心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也能弄丢。” 花溪公园丢失的孩子,周韵总觉得有些熟悉。张泽道:“怎么不熟,我们还曾经去那里玩过,原来那里也曾丢过孩子。”是这样么,周韵不再在意。 两人说着去了租屋,周大芳舒了口气道:“小芳,你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长时间啊?” “姐,我都改名啦,你怎么还想不起叫我新名字?” “哎呀,一着急就忘了。” “姐,这是张泽。就是那个让胜文哥替他围葱的那个。”想起张泽去周庄的时候大芳并不在家,周韵替他们作介绍。 “知道,就是那个丢了重要的东西的人。”周大芳直言不讳,周韵听到这话直笑。 张泽摸了摸鼻子,听大芳这么一说怎么觉得丢了重要东西的人好逊,不过他脸皮厚,只当没那回事,“刚好我遇上了周韵,就一块去饭店订了几个菜。”说着他把菜放在了屋里唯一的那张桌子上。 “回来就好。” 屋里连凳子都没有,头一次和张泽吃饭,总不好三个人都坐床上吃,周韵记得房主那里有几个比较高的塑料凳子,敲门进去借。 王浩对她印象很好,这么年轻就不上学出来做小生意,想来也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可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对他们也尊敬,不由让人多几分怜惜。听她说要借凳子,笑呵呵去里屋拿。 客厅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说有老人带孩子在花溪公园门口玩,结果有几人围上来,抢了孩子就走,还反污女人是偷孩子的,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孩子就被运走了,几人也不知去向。 新闻里主持人说这是一种新型的诈骗手段,呼吁市民们注意带好自己的孩子,不要孤身带孩子去太拥挤的地方。接着画面是丢孩子的妇女痛苦流涕,说求求好心人了,有发现孩子线索告诉他们一声。 王浩出来说:“这个新闻已反复播了,真是作孽,这些人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周韵接了凳子,谢了房主出来,心里还有些懵懵的。 中午吃过饭,张泽要走,周韵送他出来说:“张泽,要有一小笔创业资金啦。” “噫?你想到抽奖的号码了?” “怎么可能?你明知道我只花过两元钱卖过一次彩票。” “那你从家里找到一个旧物发现是古董?” “我祖上都是贫农。” “那你有一个随身空间,里面的东西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你偷偷卖了挣了大钱?” “张泽,你在做梦吗?”周韵好笑地摸摸他的头。 “网上的重生文里不都这样嘛。”张泽接着又说:“小韵,你就应该这样多笑笑,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啦。” “我们是凡人流,属于草根的奋斗。”周韵也跟他一起胡扯。 “哈哈哈!”两人都大笑起来,能有一个相知的人可以一块调侃说话,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已属最大的幸运。   ☆、第29章 胡天海地扯了一阵,周韵才道:“是今天我们看的布告上那个丢失的孩子,我知道他现在哪里。” “你还记得这件事?” 周韵揉了下太阳穴,“我刚才去借凳子看到了新闻,看到了这个小孩的奶奶痛哭才想了起来。她在孙子被拐后找不回来时自杀了。这是一个很大的拐卖团体,被捣毁后电视台做了一个系列专题,其中就有小孩的奶奶事件的播放,不过那时候小孩都已经十岁多,连自己父母也不认识了。” “这些拐子,抓到后都应该枪毙!”张泽恨恨地说。 “所以这不光是奖金的问题,还牵涉到一条人命。我们救救这个孩子吧。我记得那些拐子的一个主要窝点是南华??市西效的一个救济院里。我觉得你出面比我合适。” 张泽也知道,周韵是个刚出家门的女孩,如果说知道孩子在哪里不免让人疑惑,他则方便得多,出面也更合适,痛快地说:“行,我出面。” “你首先保证自己安全,别让人怀疑到你身上,最好打个电话提供线索就行。”想了想周韵叮嘱他。 “放心吧。好日子我还没过够呢。” 张泽走了,说安排如何合理报案。周韵说创业资金的事其实是在和他开玩笑,前世她自己在外奋斗,天天忙得要死,这一生,生活富足很容易就能达到,她还是更享受奋斗的过程。挣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却不希望生活中只余下挣钱。 现在,她对鹰城的试验也已经结束,有些设想也进行了考察,创业资金方面就把重心放在了请生父出面,从大舅所在的银行贷款方面。 很快就到了周五,即公历12月2日,第二天就是刘齐爸妈去老家订亲的日子,周大芳在鹰城忙,周韵提前去药店买了些东西,替养父母,哥哥各买了秋衣裤准备和林桐他们一块回去。 3日一大早,周韵和林桐他们在公交车站牌处集合,也见到了刘齐的父母。 刘齐爸身材挺直,穿一身羊毛呢的大衣,戴一顶宽沿的毛昵礼帽,六十出头了,仍身材挺直,看起来很有风度。 刘齐妈个子不高,一脸慈爱的笑,看到周韵,很和气地和她打招呼,又说:“林桐,你妹跟你长得挺像的,你看,个子比你还高。又文文静静的,真是一个好孩子。有空带她去家里玩吧。” 周韵知道怎么才让这个年纪的老太太产生好感,她甜甜地笑笑,“我姐还跟我说刘齐哥你们一家人都很好,没想到姨您这么和气。这次辛苦叔你们两个跑这么远去我们老家。” “这不是应该的,你姐要和刘齐订亲,以后就是一家人,要不是路远不好去,我年纪大了,经不得颠簸,我早就该见见你妈你爸啦。这次怎么说也少不了的。” “路是不好走,从这里到我家要四个多小时呢。我爸妈也早想着来,也是脱不开身。”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处得融洽。就是上车的时候,周韵也让刘齐搀着老两口先上,她和林桐留在后面。坐的时候,老两口坐在一起,周韵和林桐一起坐,刘齐和别人拼座。 把带的水果放在车顶上的行李架里,林桐悄声问她,“你怎么对老太太这么好?好像我们巴结着他们去一样。” 林桐长得漂亮,学习又好,从小被周围人宠着长大,个性爽直,有一点儿傲气很正常,周韵知道前世林桐有几次家庭风波,都是因为她和婆婆意见不和引起的,可没想到她会觉得对未来婆婆好是巴结。 也许是因为做生意习惯了和气生财,习惯了与人相处能合作共赢最好,周韵并不觉得这是巴结,她希望林桐以后的生活能更快乐,压低声音道:“姐,我对她好还不是因为你嘛,不然我哪知道她是哪棵葱?就是她对我好也是看你的面子嘛。” “那也不能这么奉承她吧,好像我们比他们低了一等似的。”林桐有些不满。 “说两句好听话又不会掉块肉,人的付出是相互的。再说,就是看在他们年纪大了,尊老让幼上也得尊敬着吧。” “我尊重肯定会尊重,如果他们有事了我也会帮忙,但也用不着这么投入吧?” “真有事的情况又能遇上几回?还不是看平日的相处,你对别人再好,不表现出来谁知道。这都是让你男朋友看的。我记得在一本书上说过,对待公婆,就像对领导一样。你现在只当她是你领导,恭敬着就行了。” 林桐扑哧笑了,点了点周韵额头,“你这个小滑头,就你想得多。姐知道了,谢谢你这么替姐考虑。”她又不傻,能从周围那么多人中考上学出来,智商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平日没有这么想过罢了。 “姐你不觉得我多事就好了。”两姊妹相视一笑,觉得更多了分亲密。 路上是刘齐买的票,他们一行先从这里坐公交车到长途汽车站,从长途车站再坐到老家县城的汽车。 六点半坐上的公交车,八点钟的时候长途车到点从站里出来后,就慢悠悠在市里转,等凑满人出市时,已经九点钟了。过了市区的公路,外面的路坑坑洼洼,黑乎乎的,全是大货车把路给轧的。坐在车上,就像坐着过山车一样,一会儿,林桐的脸有些白。 周韵从包里掏出药递给林桐,“姐,这是晕车药,拿去看你准婆婆是否要用,他们年纪大了,你就说怕晕车给他们专门准备的,桔子也给他们几个。” “这明明是你带的,我怎么能说是我呢?” “我落这个好有什么用?你好才是正理。快去吧姐,别让他们晕车吐了,到咱们家起不来。” 林桐也知道如果那样,以刘齐这个孝顺的性子,嘴上不说,心里怕也是会对自家有怨言。她拿了药和桔子去了准婆婆那边。 刘齐妈说早上她起得早忘了吃药,正晕得难受地想吐,接过药吃了后夸了林桐好一番。刘齐笑得温柔,拉着林桐的手亲热问:“你怎么想到买晕车药的?” 林桐咬了唇道:“其实这是我妹买的,觉得这里路不好怕晕车才买了药以防万一。”她总不能为了显示自己就抹了妹妹的功劳。说完之后松了口气。 “你妹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回去坐吧,车上站着颠。” 走了之后刘齐爸还说:“林桐这姑娘不错,虽然平时说话挺直的,但心眼好。她妹妹也不错,懂事,知道照顾人。” 刘齐也笑道:“林桐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有嘴无心,人是好的,幸好我下手快。” 刘齐爸看他一眼,“知道你将来的老婆好,也不用这么狠劲夸啊。” 旁边座上的人也道:“你们找个好媳妇,这时候这么体恤老人的可不多。”听着这话,刘齐妈觉得自己的晕车病都好多了。 林桐回来问:“小韵,你怎么想起来带晕车药的?” 实际情况是前世林桐要订亲,找的对象还是一家多是城里的工人,生母请了亲戚们都去了,还请人做了一大桌子菜。 结果刘齐妈一路吐得厉害,到家后头晕目眩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一口饭也没吃,下午因为路远又赶着回去,话都没说两句,好好的订亲宴弄得很不像样,生母一直以为遗憾。 就是林桐结婚后,有一次她和婆婆因为孩子教育观念问题有不同意见时,刘齐还不高兴地说:“我妈为了显示对你的重视,去你家订亲,一路晕车晕得厉害,一天都没吃饭,回来后就病了一场。她这样对你,她年纪大了,你就不能让着她些?” 林桐在老家恨恨地说:“谁家订亲准公婆不去的啊,再说明知道她晕车,又有眩晕症,还不提前吃晕车药,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这一次,既然她知道了,就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刘齐妈这么重要的时候竟然不吃晕车药,那她就帮她想到,不但好好完成订亲,让刘家的两个男人也感激林桐。   ☆、第30章 接下来林桐又去了刘齐妈那里一趟,好在吃过药她没再吐。 等他们到林家湾镇上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亲生父母穿戴一新都在镇上等着。一见刘齐父母一行人下车,热情寒喧后就领着他们到一辆机动三轮车前,带他们回了家。 周韵看到院子里济济一堂,大姨、二姨、大姑、小妗子,好多亲戚都过来了。不过,这次她仍然没看到二姐林璐。趁亲戚们听到声音都站起来迎接说话,她问林远:“你二姐呢?” “二姐每周休息半天,一般一个月才能完整休息一天,她也就一个月回来一次,妈怕来回倒车耽误她时间,都没告诉她大姐要订亲。”辛苦的高三,回来几次了,都凑巧没赶上这个二姐休息完整一天的。 两人说话,亲戚们忙着寒暄。林桐找了个一家都在城里的工人家庭,据说他准老公爹还曾当过副厂长,再看刘齐来带的东西,除了其他礼品,还有两瓶五粮液,两条中华烟,都是只听过没见过的东西,显示了他们对林桐的重视。一家人都体面,对林桐又重视,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林桐给刘齐三口介绍家里亲戚的时候,刘齐一点也没傲气,一个个他都微笑着亲切地叫人,趁去厨房端饭的时候,林新霞说:“我看这个女婿可以,对咱家人都怪热情的。桐桐这是交上好运了。” 叶慧也很高兴,可她还是假意谦虚道:“日子长着呢,还得看以后,再说他比桐桐大好几岁呐!” “才大五岁多算啥,大了知道疼人。” 总之双方都很满意,虽然这只是订亲,可两家都知道这只是走个形势,用刘齐妈妈的话说是他们家里老人都没意见,一切看儿子愿意就成。 叶慧和林新生更没什么意见,从这个女儿考上县城的高中时,他们已不替这个女儿拿主意了,一切看她自己的。 人到了就开饭,刘齐爸妈远来是客,被让到了上座。这次刘齐妈虽然不太舒服,可桌上的菜也都吃了些,没像前世一样过来后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一圈人都围着她转。 双方都有意结好,气氛一直很热烈。最后刘齐妈拿出了两千块钱给叶慧,两方就算订亲了。至于结婚仪式的日子,以后再商定。 因为是女儿的大日子,又不想让刘齐家小看,叶慧请人做的菜很丰盛,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这事也算圆满结束。周韵也为林桐高兴,这个姐姐曾帮过她,她也想她能更好地生活。 下午两点多钟,刘齐一家就告辞了,说冬天天冷,天黑得早,就是现在回去他们也要七点左右才能到家。客气一番之后,一群人送走他们,大姑、大姨还有其他亲戚也都走了。 林桐难得回来一趟,留在了家,她拉着周韵的手,“谢谢你小韵,在席间我一直提心吊胆,幸好你想得周到。” “什么幸好小韵想得周到?” “我们刚出鹰城刘齐妈就差点吐了,幸好小韵怕自己晕车带了晕车药给她吃了才好,不然我看她那样子难顶得下来。她年纪也不小了,还有眩晕症,原来刘齐二姐结婚的时候她病发作就是被抬着过去看着女儿出嫁的。要是万一她来到咱们家晕倒起不来,可不就坏事啦。” “这真是亏得小韵。”叶慧也有些后怕。 “小韵还想法子做出了电动柁,我们机械厂卖出了不少,因为这个,我被提拔为管生产的主任了。”林新生也觉得这个小女儿很不错,虽然学习不好,但脑子灵活啊。 “说到这个,我们做咸花生的法子也是小韵想起来的,现在不算大生意,但比种地还是强多了。”周猛笑呵呵地看看养女,一脸满意。 他看了眼林新珍,林新珍点点头,他这才说:“哥,嫂子,法子是小韵想出来的,刚开始我们也只是试试看生意如何,现在也有效果了,每个月都有好几千收入,我想我们不能瞒着你们,不如你们也做吧。”他把如何做咸花生都说了出来。 叶慧夫妇有些动容,这和想出做电动柁的办法还不一样,电动柁只能机械厂做,最多厂里分他些奖金。做咸花生可是自己家的生意,是一个长久的挣钱门路。 别的人知道了挣钱的办法,谁不是捂得死死的,恨不得别人不知道。可小姑子夫妻两人却这样说了出来。原来小姑子像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似的,他们夫妻以至对小姑子有些怨言,现在不但心平气和了,还多了些感动。 法子是小韵想出来的,可女儿送了出去,小姑子给养大,他们也没脸去要求孩子对他们付出。现在小韵不计较他们把她送人,就是小姑子夫妻把法子说出来,也是看的小女儿的面子,不然谁不是把挣钱的法子捂得死死的?他们望向这个女儿的目光更多了分愧疚和怜爱。 “周猛,新珍,你们做这个生意就行了,大家都做了,利润不就小得多了?”小姑子一家对他们好,他们也不能腆着脸不当回事白白收下。 周韵觉得这样最好,养父母把这事说了出来,比她自己说好多了。亲生父母的举动也让她觉得报答他们生恩的想法没有错。 “其实我和大芳姐去鹰城也是做的这个,每天也有200多元。现在人手不足、规模过小反而限制了生意的发展。” “那我们做也没关系了?”叶慧眼睛一亮,养活几个孩子上学不是容易的事,特别是林远年纪还这么小,除了给他攒上大学的钱,还要考虑他将来娶媳妇,买房子,负担重得很,如果有多挣钱的门路,谁会拒绝呢? “自然没关系了。”林新珍以往经济上一直低于哥嫂,总是没底气,今天看嫂子一脸惊喜,觉得特别骄傲自豪,不由身子坐得更端正了。 “我去鹰城也考察了一圈,鹰城是个工业及能源城市,有钱的人多,生意很好做,所以就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周韵近来的举止让两家人都不敢小看她,一听她还有想法,不由都注意倾听。 “是这样,咸花生并不是高科技,做起来容易做强有困难,不过只要好吃,我们要想把它做大一些还是比较容易的,我觉得我们应该扩大规模,申请商标后把咸花生按斤包装,这样比较看起来比较正规,慢慢形成自己的品牌。”周韵把她调查的东西也说了,估算了下零食类东西的销售量。 “就像傻子瓜子那样?”看看脸上带着自信的光泽侃侃而谈的周韵,林桐觉得她好像不认识这个小妹妹了。才去了鹰城半个多月,除了挣钱,她已有了这么有远见且明确的计划。而自己,这么一段时间也只是正常的上班,什么别的收获也没有。 “要比傻子瓜子更好吃。”作为一个大吃国中的一员,周韵可是知道吃的东西经营得好了,比许多企业利润高得多。 “但现在我们销量已赶不上了,还怎么扩大销量?”林新珍听得有些晕,不由问道。 “我想如果请大舅帮忙贷款的话,很容易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再采购一些设备,建立一个厂子,雇一些人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们不但能做咸花生,还可以做各种口味的瓜子。” 在详细问过花生的销售之后,林新生一脸激动地叫道:“这个想法可行!”电动柁的成功让他对这个女儿多了不少信心。 另外,他总觉得愧欠这个女儿的,如果不是为了要个儿子把她送走,大概也会学习优秀。现在,她想做生意,又很靠谱,他这个做爸爸的怎么也要支持她。   ☆、第31章 周猛夫妇则有些傻眼,他们没想到原来挺稳重的哥哥会这么轻易被养女说动,本来不是告诉他们做花生方法的吗?怎么就拐到了扩大生产,又要去找人贷款的份上? 周猛有些不敢看周韵,结结巴巴地说:“哥……哥你要不要再考虑,贷款可不是一般的事,万一还不上了可怎么办?” “没事,再大的企业也有贷款的,不然自己的资金根本不够。像我们厂也不例外,每年都会有贷款。”林新生安慰他。 “可我们是个人,万一经营不好了可就麻烦啦。小韵还是个孩子,你们别听她这么一说就全都依她,这不是小事!”周猛两口子觉得脸火辣辣的,小韵这么为自家想办法,可他们却反对她意见,这让这对老实人都觉得对不起养女。 做了这么多准备,还让养父母对此尝到了甜头,结果他们还是不同意。周韵能理解他们的选择,老实了一辈子,青年时代遇上文.革,胆子也吓小了,他们根本不敢做一点儿出格的事。可理解归理解,她还是想,如果自己现在已经成年就好了。 不同的见识、不同的性格就会有不同的应对。她把目光转向了生父,看他听了自家养父母话之后怎么决定。 林新生说:“没事,你们放心吧。” 周猛怎么也放不下心,迟疑了半天,他说:“我觉得现在就挺好了,挣的钱不少还安稳,要贷款你们贷吧,我们就不参与了。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冒失为好。” 林新珍着急道:“是啊,嫂子,你也不劝劝我哥,贷款利息高着呢。我们也不用贷款,正常做出来卖不行吗?这样也稳妥。” 林新生道:“你们两个再商量商量,一起参加吧,我贷款我还,到时候卖出的钱我们平分。你还不相信你们做出的花生?” 正因为是自己做出来的,虽然生意很好,林新珍不觉得那有多稀罕,两口子商量后,她说:“哥,嫂子,我们能挣现在的钱已满足了,我们只挣自己做出来的这份,你们贷款吧,到时候扩大销量,不管挣多少我们也不要。” 却听林新生道:“丑话说在前头,这是小韵想的主意,就是做法也是她想出来的,现在她年纪小,我想以我的名义贷款,到时候挣出来钱了先还贷,这之后的利润也都归小韵。” 林桐道:“这是自然,我都是有工资了,有自己的一份钱,卖咸花生都是她想的办法,谁也不会要她的。” 周韵惊讶地看向他们,有多少亲人都为了钱而反目,虽然知道他们人品,但这么痛快把将来的利润都归她,还是让她很感动。 “我不同意这事,我觉得新珍说的有道理。”叶慧拍桌而起。也不怪小姑子家都不同意,他们都是老实的农民,借钱也只是向亲戚们借些小钱,贷款这事玄乎,家里宁愿少挣些,也不要那么折腾。万一赔了整个家都要折进去。 “不用争了,也用不着贷款,我很看好这个项目,这个钱我来出!” 一个高大的人影大步走了过来,逆着光,开始有些看不清面目,进来后才发现他身穿灰黑色的毛昵大衣,围着一条黑白条纹方格的围巾,显得如白扬般挺拔。 “你是谁?怎么来我家的?”叶慧好奇地问,她怎么不知道,亲戚中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年轻人。 “这是张泽,小韵捡了他装有重要东西的钱包!”林新珍脸上露出了笑意,把前后的事情解释一遍。 “张泽,你回来了?”周韵也很惊喜。 “嗯。”张泽目光落在她身上,又很快转开,露出热情爽朗的笑,“不好意思,我在门外叫也没人应,就直接过来了。” “刚才我们只顾说话,也没听见。”叶慧给他搬了个小凳子。 几人分宾客坐下,林新生疑惑问:“刚才你说……” 张泽应道:“是,我手头刚好有一笔资金,正不知道做什么呢,所以这事就交给我吧。” “交给你?” 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话,这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林桐其实觉得如果按妹妹的办法贷款办厂,应该不错,但自家妈妈不同意,姑姑两口也不同意,管理一个厂子跟自家小作坊又是两回事,她也没多说什么,现在有人一进门就说投钱,又是为妹妹高兴又是疑惑。 却听张泽说:“可以说,全国各地我都跑遍了,除了贩卖一些东西挣个差价外,也在找自己能做的事。尝过了他们家做的咸花生,原来就挺看好它的扩大生产的,但没好意思说。现在既然周韵有这种想法,我就想参与进来。” 张泽的脸色很诚恳,让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可靠,他接着道:“大家都是有本领的人,想必也听说过风投机构,专门找能赢利的项目投资,以期得到最大的回报。我没那么大本事,但在这事上投入一些并不算什么。” 风投?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糊涂。最后,不约而同把目光看向了林桐。 这里面,如果听说过风投这词的大概只有林桐了。 林桐点点头,“风投就是风险投资的简称,现在在经济发达的大城市里有这种人或机构,他们寻找并给看好赢利能力的项目投资,一般这种项目都是高科技的项目。”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会出现在这个小妹妹想出的咸花生上面。 “可我们这并不是高科技。”林新珍很实在地说,“也就是个小吃,万一你最后又后悔了呢?” 张泽环视一圈,身子向前探了探,严肃地说:“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我们做生意的就相信风水之说。原来我请一个高人给我算命说我十八岁这一年有一劫,很难过去,除非遇上我命中的贵人,才能遇难化祥。 原来我还不相信,直到遇上周韵,我才发现这事是真的。先是那天我在十里铺镇丢了包,那个包可说是我半条命,被周韵捡到。然后回去我贩的东西就很快高价卖了出去。 接着,我看到一批葱很便宜,就低价买了下来,也为了表示感谢,我请周叔帮我找了块地围了起来,结果这才多长时间,现在葱的价格都涨了一倍多啦。” 周猛点头,“今年葱特别便宜,根本就卖不动,当时我还怕你年轻,上了人家当了呢,真是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已经涨了一倍多。” “有这样神奇的事?”叶慧半信半疑,却情不自禁身子向前倾。 这还不是神奇的呢,你们听我说,我那时还有些不敢完全相信,听周叔说了她们姐妹去了鹰城,我就想着这次去鹰城再试一试。结果我差点被一辆车撞到,还是周韵推了我一把,险之又险那辆车擦着我过去。转过身,我就看到一个贴的寻找小孩的悬赏布告,我竟然发现那个丢失的小孩我不久前曾见过。” “咦?下面呢?”林新珍着急地问。 周韵看张泽煞有其事的样子,心想:他讲的事简直堪称传奇,绘声绘色,九真一假,如果不是自己也是当事人,恐怕也会信以为真。并且,还完美地圆上了他无缘无故又去鹰城见她的事。 “我把线索告诉了公安局的人,他们顺着这个线找过去,谁知道就破获了一起特大拐卖小孩案件。很多丢失小孩的家长原来都发出了悬赏,还有公安局也有赏金,最后加起来我得到的赏金有十几万。所以求求你们了,我是一定要给这个咸花生投资的。周韵她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啊!我相信跟着她我一定会顺风顺水的。” 十几万,一圈人都吸了口气,就是林桐,也有些信以为真,这世上有些事真的很奇怪,是难以用科学来解释的。还忍不住在心里算了算,十几万是自己十年多的工资了,并且还得是不花不用的十年工资。 这个妹妹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呢?先是鼓励二姑一家做咸花生挣了钱,又有人求着非得给她这个事投资。跟她比起来,自己的生活平淡得简直像白开水一样平淡。   ☆、第32章 周韵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张泽在那里神扯,明显忽悠得这一屋子的人都被他的话所打动。张泽为了和她扯上关系可真是费尽苦心,不过这样也好,对他她真没什么不放心的,两人合作正好,也免去了两方父母的担心。 以后就是慢慢壮大的时候,她嘴唇微动,露出一个笑。小小的梨涡浮现,显得清丽无比。 让她没想到的是,张泽这一趟本来只是救一个小孩,最后竟有那么多的奖金。这下,做些事的原始资金真的有了。 “你认识的那个小孩呢?”她还是忍不住问。 就是为她的一抹最淡的笑,让他也想倾尽全力,把世上最好的都捧在她面前。张泽知道周韵是什么意思,冲她笑了笑,简直像阳光照进了这个深深的屋子,让人有一种突然明亮起来的感觉。 “找到那个小孩的时候,他正发着高烧,人都有些迷糊了,可能是因为这样,他仍在那些拐子的窝点,还没有被拐卖走。 听说他奶奶把他弄丢,心里非常自责,一家人像疯了似的到处找。他父母除了贴悬赏寻人布告,还亲自在予州繁华的路边发放有孩子照片的传单,见人就问见没见过她的孩子。 可那些拐子抱走孩子之后就上了一辆面包车,顺着面包车这个线找下去,公安发现这个面包车上面的牌照是假的,现在市面上面包上那么多,如果不是我在外地遇上过,再找就真如大海捞针了。 有的孩子他们卖了出去,有的就饥一顿饱一顿养大,等什么都不记得了,弄成残废在外乞讨。” 张泽没说的是,那些人根本不怎么照顾那孩子,又怕被人发现,也不抱他去医院,只是喂了一些常用药,送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再烧下去人就要烧坏了。 老太太说再找不到孙子,她也不活了,说这是救了他们家两条命,所以那家人才那么感激。就连负责这起案件的予州城南分局陈副局长,因为多起小孩被拐事件而压力很大,焦虑不已,现在案件被破一下子减轻了负担,又因此得到上级的表扬,据说很有希望从副转正。 在他有意结交下,陈副局长也对他很欣赏,让他有什么事了可以找他。得到这些人的好感,这才是这次的最大收获。也不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那家救济院外面盯梢了几天,又借着援助的名义混了进去,核实了消息。 “幸好你救了他。这孩子丢了,真是跟丢了大人的命一样啊。这有时候人的运气真是说不来。这命吧,你说不信,但有些事是没办法解释的,你说信吧,好像又不科学。”叶慧自言自语地说。 大家都点点头,倒是谁也没有认为张泽在骗人。人家不是来要钱的,是来送钱的,就是有所图,自己这两家资产全加上来,也不够十几万啊,没啥让人图的。只能说这人人品不错,知恩图报。对他的印象倒都很好。 这一番话下来,大家就接受了张泽投资的事,最后说定,建一个食品公司,张泽出钱占40%股份,周韵出技术占60%,但因为周韵年纪还不到十八岁,没有独立,她的股份暂时由周猛夫妇监管,等她成人了移交给她。 为了有保证,双方还签了合同。周家林家可以自家生产,但周家要保证配方不再外泄,张泽保证资金到位,所有的建厂手续完备。 厂子的位置就建在予城南郊,张泽说这次救的孩子中有一个家长亲戚是南郊所在村子的村支书,答应帮忙给他们批一块地。 周韵心跳了下,南郊,虽然现在这里还是一片荒芜,有几个小山坡,但她可是知道后来省政府大力发展那里,南三环及一条高速公路都从那里过。他们运气竟然这么好么。 “哈哈,小韵,以后得叫你周总了。”林桐看看这个妹妹打趣道。前几天还在劝说她要好好学习,不然将来不好找工作,现在人家小小年纪已成了一个未来食品公司的股东。真是人各有缘莫羡人啊。 “什么啊,姐,你就别打趣我啦。”周韵态度很好,“我比不上你们学习好,也就运气好,会想着胡乱做些东西罢了。” “运气即实力的一部分,再说,都像你这样把吃的做出水平也行啊。”林桐的恭喜说得是真心实意,如果她能有周韵的本事,有人愿意捧着钱求她收下,她也不想受人管,去上那个班啊。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因为懂得更多,她其实比小姑两口对周韵的信心还要大。当断则断的干脆,考虑问题的周到谨慎,对未来有前瞻的规划,有强烈想成功的欲.望。这都是成功者必备的素质,从这个妹妹身上,她都看到了。 其他人没她想得那么多,但两对父母也是欣喜不已,东方不亮西方亮,小韵学习不好,但运气好了也挡不住啊。这才是真正的有福不在忙,无福跑断肠。 虽然签了合同,但张泽说奖金全部真正发放下来还要一段时间,他现在要先去跑手续,现在已经十二月了,地的手续加上办厂的手续,能在春节前全部完备,那都是快的了。因此喝了茶之后他就走了,临走之前塞了一个手机给周韵,说要及时和他保持联系。 有张泽在,周韵很放心,走到这一步,她放松了许多。一家人回去坐在一起说话,传看她的手机。林桐有些羡慕地说:“这个诺基亚的手机要两千多呢,我们厂领导才有,其他中层多数用的还是bp机。” 周韵笑道:“姐,等你明年结婚,厂子挣钱了,我送你一个,让未来姐夫羡慕你。” 大家都哈哈大笑,说周韵就跟那散财童子似的,钱还没挣到手里呢,这已经要花出去了。只有林桐觉得,这个妹妹说的话不是诳语。她可是亲眼看着她在短短两三个星期内变化那么大的。再有张泽的资金注入,挣钱并不是太大的难事。 周韵微笑不语。她前世和所在公司董事长处成了朋友,不在的时候就让她管理。因为她的能力和付出,后来还让她成了股东。所以,她有信心食品厂建立后挣钱。 林远拿出方便面过来给大家,他自己也打开一包咔嚓咬了一口。 林远可真是喜欢吃方便面啊,想到他原来的事,周韵皱眉,“妈,林远怎么这么瘦?” 三个女儿都健康红润,唯一的儿子却瘦得只余一层皮包骨头,林慧也觉得闹心。 “远远小时候不是在你五奶奶家嘛,那时候你奶奶有病,我忙来忙去也就回了奶。你五奶奶他们家穷,啥东西也不舍得吃,就是给了他们,有时候也照顾不过来,林远饥一顿饱一顿的。我白天还不敢多去看他,结果就被养得这么瘦小。” “妈,你少让他吃方便面,多吃些有营养的,像豆腐、鸡蛋之类的比较好。”看看拿着方便面啃得欢的林远,周韵劝道。 林远知道,这个姐姐不像大姐二姐一样给他买东西带他玩,她不喜欢他。听到这话像炸了毛的猫,一下子黑了脸,“我喜欢吃方便面,很好吃啊。你不吃就算啦,也不用说什么营养吧。” 叶慧好奇地问:“方便面怎么没营养了?没营养怎么会卖得那么好?” 这时候走亲戚拿一箱方便面是很不错的礼物了,又好吃又实用。一袋都要五毛钱,和火腿肠一个价,除了家里富裕的,一般家庭还不舍得给小孩买着当零食吃的。 “它是用油炸的,油反复加热会产生一种致癌的东西,被炸的面里面的营养也没了,并且,为了好保存,好吃,它加了许多调味、保鲜的东西,这些对身体也不是好的。”后世耳熟能详垃圾食品的观念在这个时候还很新奇。 女儿难得关心儿子,而不再是报怨她不公平,林慧心花怒放,“好的,好的,远远,以后你少吃点方便面。” “反正你总认为是因为我咱妈才把你送走了,从不喜欢我,现在连方便面也不让我吃,我才不听你的呢。”林远挺了挺小胸膛,瞪了周韵一眼道“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你想想,我们吃得方便面少,都长这么高,可是你呢,才这么高一点,你看村里跟你一样大的女孩是不是都比你高。你如果想将来长个小矮子,那就多吃方便面,少吃饭吧。”知道两人关系原来并不和睦,周韵故意随意地说。 林桐也帮腔,“远远,你小韵姐说得没错,还是家常饭吃着最好,你看你林璐姐我们,身体不都很好嘛,就是你个头矮。” 女孩子比男子早熟,在青春期前同年纪的一般都是比男孩子高的。林远不知道,信以为真,忽闪忽闪着他的大眼睛没再说话。   ☆、第33章 看林远能听进自己的话,周韵也不指望一次就完全劝动他这个年纪的熊孩子。见好就收,“你还小,好好吃饭,好好锻炼,以后还会长高的。” 林远身体不好,现在想想与吃的东西也有很大关系。生母因为对他愧疚,又最亲这个儿子,从林五爷家抱回来之后,家里条件也好了,方便面、锅巴、火腿肠开始流行,平时就由着他吃方便面、喝饮料,以为这就是对儿子亲。 却没想到,林远正处于成长期,整天吃这些垃圾食品,少吃主食,怎么供应得上成长的需要。被这些食品里的味精等调味品弄刁了味蕾,再吃家里的菜更没味道。主食、蔬菜不多吃,也怪不得林远体质这么差。 上高中之后他开始住校,和班里一个女孩关系很好。那个女孩非常聪明,两人成绩不上相下。女孩父母在县城租了房子,专门陪她学习,给她做饭,还经常叫林远一块吃,对他们两个的事情有些乐见其成。 结果高考前林远得了一场病,女孩考上了人民大学的经济系,林远发挥失常,比重点线高了30多分,又自视较高,报的学校那年又刚好报的人多,就没录取他。 他复读了,但不知怎么回事,第二次高考可能压力过大,成绩也只比第一年高了没多少,这次又没被选中的学校录取,然后被调剂到了地方院校的一个冷门专业。 接触的东西不一样,又分离两地,那个女孩和他慢慢断了联系。想到这里周韵觉得记忆有些模糊,弄不清哪个是他第一任女朋友了。但两个女孩的分手都与他身体有关是没错的。到找工作的时候,因为所学的专业不好,他也颇为艰难。 那时,林桐后悔得不行,说怎么没想到早点给家人检查一下身体。其实这是意识的问题,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很难改变,总觉得有病才去医院,平时过于疏忽了。 周韵看着林远陷入了沉思,林远却被她看得有些不安,这时,有人叫他去玩弹珠,他看了一眼被他咬了一口的方便面,匆匆出去了。 人生关键的路口,走错一步可能就步步错下去,周韵的感叹随着林远出去而嘎然而止。不过,既然她知道了,纠错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林远一直都是在自家吃饭,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患上乙肝应该是他上高中住校之后的事。周韵决定回头要找个机会都给两家人做个身体检查。 事情说完了,周猛留在林家湾帮大舅子家垒炕屋,教他们怎么做咸花生,因为张泽说了配方不能再外泄,周猛说以后煮花生的香料他来提供,林家这里只负责做咸花生就成。 不能知道配方就不知道吧,叶慧心里有些酸酸的,女儿送了出去,生恩没有养恩大,能现在这样她已满足了。 周韵就准备随着养母回周庄。林桐却拉着她到一边,欲言又止。 “桐姐,你有什么事?”看她这样,周韵替她问了出来。 林桐犹豫了下才问:“小韵,听张泽说他原来是来回贩东西卖,不知道他收不收大枣?” “大枣?”周韵有些奇怪,这个姐姐前世一直到2016年,也没听说她卖过什么东西,怎么问大枣的事。“是你要卖吗?” 林桐这个想法还是在张泽说他到处跑,还贩卖东西的时候才出现的。话说出来还有些赧然,原来还劝周韵要好好上学,现在却向她来求救。可她跟张泽又不熟,没张得开口张泽就雷厉风行地走了,现在周韵也要走,再不说又错过机会,才忙拉住了她。 听周韵问,忙摆摆手,“是刘齐的姑姑啦,她嫁去了新疆,承包了不少地种了大枣,结果现在却不好卖出,前天打电话问刘齐他爸能不能帮忙销货。可刘齐他们一家全是工人,都豁不出脸皮卖东西。他正发愁呢,所以我想让你帮我问问张泽要不要。” 说着林桐红了脸,她一紧张就容易说错话,说刘齐一家豁不出脸皮,好像周韵就厚脸皮似的,眼睛有些不敢看周韵,“要不行就算了,毕竟你们卖的是花生。” 周韵看林桐这样,知道她有知识分子的清高气,说这样的话已让她用了很大勇气,忙道:“你别急,我得问下,做生意吧,什么嫌钱都可以做的,就是他们的大枣多少钱一斤,品种怎么样,质量如何,又有多少斤,咱们这里的销价是多少,市场如何,都弄清楚才能看值不值得收购,又怎么收购。” 这样的话一说出口,林桐一楞,“怪不得你能做成生意呢,考虑得可真细致。” 周韵笑了笑,这是个人习惯,其实她真不觉得这算什么,前世她开始做销售,除了对方厂子有什么历史,经营风格如何,有什么样的企业文化,甚至连对方负责的人什么性格,有什么爱好都要了解,这样才能针对性地去推销。后来她做了股东,也是这样要求下面的销售员的,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 林桐看她这样反而对她更加信任,脸上闪过惊喜,“行啊,我回去就问。或者干脆把她联系方式给你,你也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好么。” 周韵把手机号码告诉了她,这才随着养母回了周庄,准备在家住几天,等张泽把手续办好再说。 回到村里,有姓王的村人,周韵叫王叔的热情地打过招呼就问:“花生已煮好了,你们看什么时候收啊?我好给送过去。” 林新珍说要回家做晚饭,让送到家里周韵和周胜武一起检查。王叔一会儿把花生送了过来。 “诶,小韵回来了,你和大芳去鹰城生意怎么样?” “也就是能顾得着自己吧,主要想着出去长长见识。”周韵在外回答得很谦虚。 “那已经很厉害了。”王叔笑里带着真心的恭维。周老二这真是走了大运了,忽然就靠做花生发了起来,几个孩子也都能干。就连这个养女,小小年纪都能赚钱养家了。 周韵兄妹检查花生后,发现他家花生做得挺好,过大过小的都没有,每一颗都大小均匀,洗得干干净净。周韵挑了一个尝了味道,也很合适,笑着说收了,让他把花生送到周家院子去。 王叔这才吁了口气,“都是按你们说的,放多少料,泡多少时间,煮多少时间都按照规定来。”谁能想到,周老二发起来了,有一天要在他们这里讨些好处呢。 周韵笑道:“行,王叔,以后按这个标准来就行。”没有什么比利益共同体更紧密的联系了,大家给养父家帮忙,他们会自觉维护养父家的利益。 收了花生,王叔笑得像脸上长了朵花似的道:“胜武,我老婆她侄女和你年纪一般大,还上了一年高中呢,长得也亭亭玉立,叔给你们介绍介绍怎么样?” 周胜武不再像原来那样冒失,挥挥手说:“谢谢王叔了,不过已有别人给我介绍了。” 王叔露出遗憾之色,“那个姑娘真是不错的,要不你也去看看,比较比较也成啊。”周家这是要发起来了,趁早拉上关系最好啊。 周韵听他这么说不由失笑,曾几何时,别人连给哥哥介绍对象都不愿意,这才短短一段时间,不但介绍的人质量高了,连和别人比较也乐意。 “我们已快订亲了,再看对人家也不尊重。” “谁家闺女这样有福啊。”王叔感叹一句后这才走了。周韵和养母打了招呼,和哥哥去了炕屋那里。   ☆、第34章 这段没回来,周韵发现现在坑屋四周围墙上面插满了玻璃碎片,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光泽。 大门是一扇红漆的双开大铁门,和院墙一样有一丈来高,很是威武,一把粗粗的大锁正锁在上面。铁门上方贴着红色横联年年兴旺,上联是生意兴隆通四海,下联是财源茂盛达三江。 “大变样啊。” “现在里面花生多,主要是怕有贼,这样放心多了。”周胜武说着从裤腰上取下钥匙开了铁门下面的小门。 一阵汪汪的狗叫声响了起来。 “旺财闭嘴。” 周韵进去一看,两条狗露出里面尖利的牙齿蓄势待发。周韵忙躲在周胜武后面。 “哈哈,不要怕,让它们闻闻你的气味,就不会咬你了。”果然,两条狗在周韵腿上嗅了一圈,开始对他们摇尾巴。 “这条叫旺财,那条呢?” “兴财。”周韵失笑,家人对财富可真执着。 院子里除了两条狗,还多了一辆崭新的机动三轮车。不锈钢的车把,黑色的皮革垫,天蓝色的车身,看起来很是不错。 “我们买的?”周韵有些惊喜。 “嗯。现在卖出的花生越来越多,光用自行车向乡里送太麻烦了。” “去林家湾的时候爸怎么没开着去呢。” “刚买了两天,现在家里只有我自己会开呢。今天家里又走不开,所以他们两个就骑着自行车去了。” “不错,这样挺好,哥,你有空再去县里考个驾证,以后我们还要买货车和小汽车呢,家里也得有人开才成啊。” 周胜武摸摸脑袋,“听说开车很不好学的,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会。” “都是熟练工种,你会开机动三轮,再开货车也不差什么。” “说得你好像会开车一样。” 自己可不是会开嘛,不但会开小汽车,连大吊车也开过。周韵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前世学了不少东西。不过此时她笑笑,“反正都一样踩油门,挂档,你就放心吧。” 这时候考驾证还好考,考过之后多练练就成了。不像后来,简直让人崩溃。 两人又检查了炕屋,把干的花生收好,装进蛇皮袋子里扎上口,又把湿的放上去炕,她这才问:“哥,你说那个别人给你介绍的是那个杨丽茹吗?” 周胜武点点头,“以后见到要叫姐。” “呃,哥,你们还没成家呢这就护上啦。” 周胜武脸色微红,“你这个鬼丫头!什么护上了,这不是让人家知道我们家人都很有礼貌嘛!” “你们什么时候订亲?” 周胜武皱了下眉头,“等等再说吧。” 明明刚才提到杨丽茹还挺高兴的,周韵挺疑惑,“怎么了?” “没事,我们回家吧。”周胜武看着妹妹那关切的表情,笑着揉揉她头,他是哥哥,妹妹已为家里付出这么多,他总不能让她一回来就又让她操心。 看哥哥不想说,周韵也没再问,反正回去她还可以问养母。 两人回家后林新珍正在做饭,周韵心想等盖新房的时候把灶台也再垒一遍,表面也贴上瓷砖才好。或者直接改用罐装的液化气,会干净许多。 她也没怎么做过饭,就抓了一把玉米糁掺了一些糠加水拌了,放在盆里喂鸡。时间已不早,鸡急切地吃了食之后飞到了屋檐下的一条木板子上停下。 这样喂粮食出来的鸡,下的蛋蛋壳很硬,蛋黄大,蛋液少,煮出来是金黄色的,吃起来也非常香。不像后来的鸡蛋煮蛋汤是偏白色,吃着根本没有鸡蛋味。 等吃完饭,周韵拿出了大芳在鹰城照的相片给两人看,大芳照了有好几张,有穿着她自己新棉袄的,也有穿着店里的和服的,散着头发,打着一把小花伞,画着淡妆,圆圆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显得温柔可亲。还有穿着一身绿色军装,腰扎皮带的。每一种都用不同姿势照了三张。 周韵只照了两张,也是穿着她自己新衣服照的,一作眺望远方状,一作沉思状。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她重生回来的证明,她还真不想去照相馆里照相,感觉没有生活照自然。 林新珍两人却不这么认为,看了半天,啧啧称叹:“大芳这一收拾看着还挺像回事呢,你的更漂亮。” 周韵说:“回头我们再挣钱了就买个相机,看到合适的就拍下来,也记录下我们的生活。” 邻居家电视里传出《宰相刘罗锅》的主题曲《清官谣》,“天地之间有杆秆,那秆砣是老百姓……” 周胜武忙道:“还要换个彩电。” “这些都没问题。” “照这样下去,过完年天气好了我们就可以盖新房啦。到时候咱们也把新房的地上都铺上地板砖,院子里铺上水泥,再也不用下雨天一踩一脚泥啦。”林新珍满是憧憬。 “嗯,我们家灶房也要翻盖,到时候都重新布置一番,像炕屋那样在表面铺上瓷砖,再也不用像这样到处都是煤灰。” 越说越觉得生活有奔头,三个人都很兴奋。林新珍看了看周韵脸色,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小韵,其实我真觉得这样挺好,现在一个月挣的都是原来一家子一年挣的了,就不想再冒险贷款,你不怪你爸我们吧?” “妈,我不怪你们,也能理解你们的想法,现在不是正好,不用担心这个了。” “什么贷款?”周胜武不由问。 林新珍把周韵的建议及后续发展告诉了他。 “唉,妈,贷款又怎么了,我们咸花生销量肯定没问题的,很快就能还上了。” “好不容易现在日子有了奔头,我们哪敢这么去拼啊,再说,贷款要抵押的,你拿什么去抵押,家里的这幢破房子吗?” 母子两个争执了起来,周韵忙劝住了他们,说反正有张泽的资金了,也不用再让大家为难。又把她买的衣服拿了出来,“妈,哥,我一人给你们买了套秋衣。你们试试大小如何,合适的话我再买时还买这个号。” “你们两个在鹰城才挣了多少一点钱,自己留着用吧,还给我们买什么东西。” “咱们这里卖的内衣都是晴纶的,这是我专门买的棉质内衣,穿着吸汗、舒服。”他们穿的晴纶秋衣容易起球,特别在冬天干燥的时候经常摩擦出电,穿衣服的时候会发出响声,还容易被轻微的电流电着。 周韵还记得前世周胜武在城市里帮人挖沟,打工挣了一点儿钱就急忙存银行,一年到头只有两条地摊上买的最便宜的牛仔裤,不像后来追求时尚的人故意在裤腿上弄出洞,他的是穿得久了磨成洞,但还不舍得买新的换。 可是在自己买大房子时,他却拿出所有的存款给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少还些贷款。现在也一心支持自己。 既然她重生回来,除了帮家里找门路让他们挣钱外,还要潜移默化改变他们,整体提升生活质量,让他们走到哪里,都只会被人羡慕。   ☆、第35章 前世小时候,被亲生父母送走,被小孩们嘲笑是没人要的孩子,,养父母这边又对她小心翼翼,又经历两家交恶,周韵一直敏感觉得她在哪里都是多余的人,都与周围格格不入,直到她在外闯荡久了,遇上各种各样的人,才发现这些亲人对她是真地好。 那时,她在有空时带着养父母转遍了予州周边的景色。临死前看到的一切,终于让她完全释然。周韵隐隐有种感觉,就是她的重生,怕也与她的释然有关。这一生,就想更多为家人付出,让他们生活更好。 三人看了一会儿电视,直到周胜武去炕屋那里睡觉了,周韵这才问:“妈,我哥什么时候和杨丽茹订亲?” “订什么亲啊,我看这事悬了。” “我去鹰城之前杨丽茹的姨不是说好的吗?” “杨丽茹同意,可她父母不同意。” “为什么?” 周韵真是疑惑,杨丽茹的父母怎么会不同意?原来因为家穷,一般不愿跟自家订亲,现在做了咸花生,虽然新房没盖起来,那是因为做咸花生的时间短,又盖了炕屋,买了三轮车,但周围谁不知道自家条件好了,不然回来的时候王叔也不会给哥哥说亲,要他老婆侄女推到哥哥面前得到一个和别人比较的机会。 “她爸说了,如果要订亲,就得把咱家做咸花生的方法告诉他们。不告诉就没门,反正女儿也不愁嫁。”林新珍忿忿地说。 别说这个方子是小女儿想出来的,还叮嘱不要告诉外人,他们没有权力告诉别人。 就是女儿没吩咐,属于自家的方子,像古时候这种都是保密的,还讲究传男不传女,他们也不能因为要订亲就把配方外泄。 林新珍早已把被窝里的电热毯充上电,被窝里蒸得热乎乎的,让周韵坐进被窝,这才说:“不行就不行吧,反正现在给你哥说亲的有得是,也不是除了她杨丽茹我们就娶不上媳妇了。反正男孩子,晚些结婚也没什么。” 就是怕哥哥不会这么想,他看起来对杨丽茹挺满意的,不然他也不会推了王叔说的女孩了。但周韵觉得养母这样想没错,“杨丽茹家人这样,晾晾他们也没什么,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有底限的。有一点疼女儿心的父母,也不会愿意错过这个亲事。不说我们家日子蒸蒸日上,就是哥哥这样好的人品,也不多见。” “可不是嘛,反正我们不急,就是大芳,现在在鹰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看养母并不在意,周韵也放下了杨丽茹的事。她掏出手机,“妈,我留了租我们房子那家的电话,要不你和大芳姐说说话?” 林新珍一脸惊喜,“可以吗?不是说打这个电话挺贵的嘛。” “一分钟四毛,不算什么了。”其实张泽办的号是予州的号,在这里打还要加上漫游费,不过周韵觉得还是不让养母知道比较好。 周韵拔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王浩,两人聊了两句,周韵请他叫了周大芳过来听电话。等了一会儿,从电话里听到一阵蹬蹬的脚步声,周大芳气喘吁吁地笑着问:“小韵?” “姐,是我。” “你在哪儿给我打的电话,什么时候过来鹰城?” “呃,张泽送我了个手机,以后我们联系就方便了。鹰城那里没事吧,我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去了。” “没事没事,就是张泽怎么会送你个手机呢?” “这事回头再说,让妈和你说话吧。”周韵把手机递给了养母。 林新珍声音都有些发颤,“大芳,你在那里好吗?” “好,好,我住的地方有暖气,可暖和啦,睡觉只盖一床薄被就成,还有天天在外面吃饭,一天三顿都不重样的。” “那就好,也别那么累,顾好自己身体要紧。” “我们还雇了一个人,我自己只管关键的部分,放心吧妈。”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林新珍嫌一分钟四毛太贵了,怎么也不打了。 周韵接过来和大芳说了几句后把电话挂了。看养母还是有些想念大芳,她捡在鹰城有趣的事说了,逗得养母哈哈直笑。 第二天晚上刘齐就打了电话过来,热情地说了一堆感谢的话之后把他姑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周韵。周韵这才知道,原来他姑刘红是知青下乡去了新疆,等大部队返城的时候她已在若羌那里结了婚有了孩子,就没再回来。 是若羌的红枣吗,周韵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世界的大枣80%在中国,而中国最好的红枣就产在若羌,那可是被称为世界第一枣啊。 周韵静了静神打电话过去联系上了刘红。刘红声音很爽脆,知道是问大枣情况的,极为激动,说她们那里的灰枣,皮薄肉厚,非常甜,如果不相信,她可以给寄过来些样品。 现在光她家就有八千多斤,附近还有其他住户的,收获之后嫌便宜没卖,加起来几万斤没有问题。零卖是4块,她们家的枣如果都要了,可以3.5元一斤的。 周韵听得她的话吃了一惊,不是太贵,而是太便宜了。她还记得新疆的枣树其实基本是从河南郑州这边移过去的,但因为新疆光照足,气候适合,生长一段时间后枣比新州的枣皮更薄,核更小,甜度更大。 并且,她知道90年代因为运输过来的少,予州这边已经卖到十七八块一斤了,还供不应求。有一段时间新疆的大枣卖过三十元一斤,还是散装价,后来才又慢慢落价。 知道这些,是因为她有一个朋友就是新郑一家品牌枣的代理,跟她感叹生意没有原来好做。说如果再早十年,她早大发啦。这样好的机会不抓住,会遭天谴的。一时间,周韵连后续的营销策略都想了许多。 “是若羌的红枣吗?” “是啊,我们就在若羌,自然是若羌的红枣。不过姑娘你别误会,我们说灰枣是说习惯了,因为我们这里红枣自然干时会挂霜,表面像一层灰似的,才叫灰枣,其实是红枣的。” 这个周韵自然知道,不过是确定一下,挂断电话后她给张泽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说想着去新疆一趟。问张泽资金情况怎么样,如果合适,就和刘红多签订几年的合同。张泽说资金不成问题,不过这几天他脱不开身,让周韵等他电话。 周韵在家也不悠闲。她把鹰城调查的东西又顺了一遍,对以后食品厂发展做的规划及营销策略,对照现实中后来看到的方法,一一写到了一个笔记本上。花了几天时间,全部写完后小心地藏好。 之后就找了她的课本出来看,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知识她准备整个再复习一遍,大概了解都有什么内容。到时候找了老师好针对性高效进行学习。   ☆、第36章 中途周韵去见了钱芳一次,给她带了些咸花生,这个小姑娘是她在学校里最牵挂的人了。钱芳见到她很高兴,听说周韵去了鹰城卖咸花生,自己挣了不少钱,眼里都是羡慕,说也想去外面打工。 钱芳比周韵大半岁,已过了十六岁生日,如果不是周韵自己有重生的经历,现在也还在学校上学。能让好学的钱芳这么想,难道她那个继父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钱芳说她现在住在了学校,周末回家的时候她妈也看得严,她继父没敢再摸到她床上,可找借口又打了她妈一顿,还对她骂骂咧咧的。 她低着头,用手揉着自己衣角,“我真不想在那个家待了,这样太提心吊胆了,我想早点出去,自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谁的眼色也不看。” 可钱芳正逢着紧张的初三,放弃学业太可惜了,再说她还不满十八岁,去打工也没正规的地方收她。“这样吧,等你放寒假了,去帮我家做花生怎么样?又能赚钱又不耽误学习。”寒假春节前一段肯定比较忙,这样也能帮养父母减轻些负担。 钱芳一脸惊喜,“我可以吗?” 周韵点点头。 “周韵你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认真干的!”她用力抱着周韵,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周韵一来就帮了她大忙,解决了她后顾之忧。 几天后,周猛帮着垒好了炕屋回来,周胜武开始教他学开三轮车。等他敢开着自己走时,张泽打电话过来说他救人的奖金也发了,正好付买地的费用。并以地为抵押,又贷了10万的款。现在办厂的手续在走流程,让周韵去予州看看地,正好从予州坐火车去新疆。 周韵前世已习惯性跑来跑去联系业务,就准备要走,但一家人都不同意,说张泽虽然人很好,知恩图报,但她一个小女孩跟着他也不成样子,让周胜武随着她一起去予州。周韵觉得这样也好,告诉养母一家说这次要跑厂子的事,会出去时间长些,让他们别担心。 周猛开着新学会的三轮车送他们去乘车,顺便把人家要的咸花生送过去。 周庄所在的周庄乡与十里铺镇相距十几里远,两个地方之间还没有客车来往。从周庄乡到县城就要在十里镇坐发向县城的车,周猛不想等,干脆直接送他们去了县城坐上车才回去。 这时候县城去省里的客车还没有带空调,窗户都是那种可以自由打开的,密封也不严,坐了一会儿周韵就觉得脚冻得有些发麻,不由跺跺脚。 周胜武说自己耐冻,忙和她换了座位,让她坐在靠过道的一边。听到外面有喊卖烤红薯的,他又下去买了两块烤红薯过来,“拿着暖手吧。” “哥,你也暖手。” 人没坐满车也不发,两人各拿了一块红薯在手里,倒腾着两只手都暖和和的。车上的人看他们两个这样,也下去买了红薯,把卖红薯的高兴得直咧着嘴笑。 一直到红薯外表不冒热气了,两人才把它吃进了肚里。烤的红薯和他们自家种的白芯的不一样,是偏橘红色芯的,淀米分含量少,不适合做红薯淀米分,但适合吃。 周韵从窗户看到,烤红薯的烤箱还不是后世那种抽屉式的,而是泥糊的一个圆筒状炉子,红薯就是贴着筒壁烤的,一次烤得不多。但这样烤好的红薯很软,皮一揭之后都立不起来,得用手托着吃,又软又甜像糖稀似的,却又不腻,周韵吃得不亦乐乎。 像烤烧饼的炉子似的,后来就再见不到这样的炉子了,都换成了那种抽屉似的,每一层都是几根金属做成的架子,一次可以烤的份数是原来那种的好多倍,但再烤不出这种贴着泥土的炭火的香甜味。 车子在市区转了多圈,在车站外又捡了不少人后,终于真正出发。张泽发了短信过来,“上车了没有?上车了问问车到予州哪个站,我好去接你。” 问过司机后,想到以往坐这种客车的经历,周韵回道:“去的是南站,大概要三个小时后才能到,我和我哥一起呢,不用急。不过别忘把我们去新疆的车票买了。” 看到短信前面张泽还在笑,又怎么能不急呢,他恨不得每天都能看到她。可是,在他亲自说了两人做好朋友后,这话现在并不适合说了。 汽车咣当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冬天白天短,车外已经暮色苍苍。让人意外的是张泽开了辆汽车来接他们。看到周韵疑惑的神情,他笑嘻嘻地说:“地方大,没辆车太不方便。我先租了这个车用。” “行。你回头也教教我哥学车呗。” “太麻烦人家了。”周胜武拍拍周韵。虽然两人是合伙办厂,但妹妹也太不客气了。 “不麻烦不麻烦,求之不得,胜武哥,小韵是我的大贵人呢,不用跟我客气。”说着张泽从一边拿了两个暖水袋过来,“天冷,暖暖手吧。” 暖水袋热热的,很好地驱散了冷气。周韵看着窗户上的一层雾气没说话,张泽还是这么细心,知道她怕冷,连暖水袋都提前备好了。前世她犹豫那么久才说分手,这也是一个因素。 很快,他们到了一个饭店,张泽停下车道:“天已不早,坐车坐了这么久,我们先去喝个热汤暖和暖和,还要在这里住一晚上,看厂址不急,票我已让人去买了,不过明天下午才有去新疆的车。正好上午我们再买些衣服,那边比我们这边冷得多。” 周胜武问:“我们都要去新疆?” “桐姐男朋友的姑姑在新疆收了许多枣,我问过价钱比较合适,就想着去看看情况,准备多买些回来卖。去吧,只当是去玩的。” 周胜武并无意见,两人随着张泽进了饭店。这是一个专营粥的店,里面装修得很精巧,一个个小小的桌子周围放着四张椅子。桌子外侧窗台上,摆了几盆绿植。离它不远处,有一架小小的藤制秋千。整个环境让人觉得舒心。 她晚上就喜欢喝个粥,觉得暖胃,张泽做事一向熨帖,安排得很周到。让人意外的是,桌子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蛋糕,正是林桐买的好滋味那家的。今天是张泽的生日?她怎么记得不是这天。   ☆、第37章 张泽不会无缘无故订个蛋糕,周韵觉得奇怪,周胜武替她问了出来,“吃饭怎么还有蛋糕?” 张泽先请周胜武坐下,又到桌子另一边替周韵拉开了椅子。周韵看他一眼,“我坐这边好了。”说着坐在了周胜武身边。 张泽不以为意,在正对着她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了,这才笑着说:“我看户口本上今天是小韵的生日,就买了个蛋糕替她庆贺下。” 自己的生日?周韵楞了下才想了起来,今天是她公历的生日,但是她从小都是按农历过的,就是后来来了省城,也一直习惯性过农历,都没想起来是自己公历生日。 周胜武憨笑下说:“可不是,今天是小韵的公历生日了,我还记得她小时候过生日时,我妈早上总给她煮两个鸡蛋,轮到我们就是一个,把我们羡慕得不行。” “我们那里过生日时还要吃捞面条,说是长寿面。”张泽接口道。 “诶,那咱们两处的规矩差不多,我们是早上煮鸡蛋,中午吃捞面条。” “那就今天先吃蛋糕,等农历时再吃捞面条。” 两人有说有笑,周韵觉得心里有些乱,她从没觉得张泽不够体贴,他其实什么都好,就是人太重感情,重视她也重视别人,所以重生之后她才不愿再接受。可让她这么坦然接受他的好,她又觉得作为一个好朋友又有些受之有愧。 张泽好像明白她的想法,开玩笑似地说:“我来切蛋糕,让我也巴结一下我们厂的股东。” 说到这里,他们前世可真是替一些客户买过蛋糕,过过生日。单纯把这当作维持彼此关系的一种社交行动,张泽会是这样想的吗?菜很快上来了,周韵不再胡思乱想。 张泽打开了蛋糕外面的纸盒,一个精致美丽的蛋糕露了出来,中间一个用巧克力做的可爱的公主,穿着大篷篷裙,周围环绕着一圈花环。 “那天妗子过生日的时候就觉得那个生日蛋糕漂亮了,没想到这个更漂亮。”周胜武老老实实把手放在了腿上没动。 餐厅里也适时响起了广播声:“今天是尊敬的周韵小姐十六岁生日,让我们祝一年里她开心、幸福!”餐厅经理带着一群服务员过来了,围着唱了生日歌,又给他们三人照了相。 被人呵护的感觉总是好的,哪怕真是一种社交,周韵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看看哥哥有些拘束,她抓了把奶油抹在了周胜武脸上,张泽一愣,也抓了把抹在他脸上。 “你们这两个人!”看着他们,周胜武也放松开来,伸手在两人脸上抹了抹。这下,三个人脸上全是一块一块的,像花猫似的。站在一边的两个服务员脸上也都是忍俊不禁地笑。 闹了一阵,周胜武先擦去了脸上的奶油又去洗了脸,他回来后周韵站起来说也去洗,张泽跟她一起。 对着面前的镜子洗干净后,周韵抽了一大张纸巾擦着手说:“谢谢你,张泽,我很开心,本来我都忘了今天是我阳历生日了。” “你忘掉也没关系,反正我记性好,会替你记着的!” 看张泽这么说,周韵哪还不知道,他今天叫她过来,怕是很大因素就存着替她过生日的意思。 吃过饭,饭店已替他们把相片洗了出来,看着上面的自己,周韵发现完全是一张洋溢着快乐的笑脸。而这样单纯的快乐,许久都没有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重生后,她都像有鞭子在后面抽着似的,一径忙着向前,却忘了最重要的享受生活。心态得转变一些了,赚钱不是目的,生活得好才是。要攫取高峰上的果实,也不能忽略了沿途的美景。 至于和张泽的关系,正如他所说,反正还有几年的时间,就大方些做好朋友处着吧,反正现在两人还是合作伙伴,对彼此又信任,很多事也难以算得清楚。大不了到时候让张泽多占些股份好了。 吃过晚饭后三人就去了张泽租住的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其中一间做了书房,两间卧室,晚上周胜武和张泽一间,周韵一间。 张泽把电热水器打开,说等水烧热后想洗澡的话可以洗个澡。周韵自然是想洗的,这总比在十里镇上的澡堂好。周胜武看着整洁的房间,干净的床单,他已很久没洗过澡了,当然也要洗。 旅行社的人送来了火车票。周韵接过一看,是中午12:15出发的,还好。 她想了想,第二天要买衣服,再吃饭,时间也比较紧张,晚上就应该和张泽把去新疆的事商量好,就把自己黑皮本递给张泽,“这是我的一些想法,你看看怎么样。” 张泽越看越心惊,他没有想到周韵考虑得这么深远,前世他开了一家汽车美容中心,还做汽车内饰,因为服务热情,细致,生意一直还不错,在商品销售上并没有花多少功夫。 周韵后来一直在一家润滑油公司做,两人都忙,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因为林绮又分去不少时间,在一起时多是见她生活的一面,他没想到原来那个在会计班认识的周韵竟然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周韵写下的文字,虽然只是一个概略,但从短期策略到长期规划,她都有所描述。其中有后世一些常见的营销策略,也有周韵自己的想法。按张泽的见解,可说是价值千金。他举了举那张纸,“这个价值比那块钱还值钱。” 那是当然,“那块地现在是荒地,一亩还不到五万块,我写的这些东西,实行之后怕不止挣这个数。” 周胜武听两人说,也拿过去看,却翻了翻就放下去了,“我看你们都比我聪明,怎么做就告诉我算了,这些文字我一看就头晕。” 三人又商量一会儿,对新疆枣和食品厂未来规划达到了一致就睡了,第二天上午张泽去见几个想做枣的分销商,周韵和周胜武去买了羽绒服、羽绒裤、厚皮靴,又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时间就不早了。 坐车来予州前想到土炉子烤的烧饼,周韵突然非常想吃,三人聚合后就买了这样的烧饼,去吃了涮羊肉汤。 果然,这样烤出的烧饼外表焦香,里面软香,面筋道又有面米分特有的麦香味,单吃都很好吃,别说泡在鲜美的羊肉汤里了。一大瓷碗的汤加羊肉,一个大大的烧饼,周韵全部吃光,感觉肚子都要鼓起来了。这才去了车站。 张泽买到的是三张硬卧的票。一张下铺,两张中铺,下铺自然就给了周韵。 开始上车的时候周胜武还很兴奋,他第一次坐火车,对什么都新奇,没事的时候坐在窗户边也能看许久。 这时候火车还都很慢,久了,再新奇的事也变得无聊,几人多数时候是在上面睡大觉。因为车上人多。 经过近三天时间,他们才到了新疆库尔勒,这是与刘红家所在的若羌县最近的火车站了。因为提前和刘红联系过,她说要来接站。 周韵在出站口到处找刘红,还是周胜武眼尖,指给了她看。果然,一个四五十岁、面色红润的中年妇女手中举了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周韵的名字。隐约还能看到她与刘齐爸的相似之处,   ☆、第38章 周韵走过去打招呼。刘红露出一个爽朗的笑问:“你就是刘齐对象的妹妹周韵?” 周韵笑着点点头。 眼前的小姑娘穿件香槟色的长款羽绒服,裤子不像现在流行的宽裤腿,反而是一条紧身裤,扎在半高的靴子里,充满了青春的活力。鹅蛋脸、大眼睛,微微一笑脸上一个深深的梨涡,长得也好看。如果林桐长得和她差不多,侄子可是找了个不错的对象。 她只听哥哥说是林桐妹妹做生意,只顾高兴,也没了解具体情况,可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看她青葱似的样子,刘红又有些灰心,不觉得她有这个能力吃下他们的枣。怕是觉得好玩才来这里的吧。 不过看到老家来的人她还是很热情。“哎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看着就让人喜欢。你是刘齐对象的妹妹,那就是自己人。回头带你们出去玩,冬天的新疆也别有趣味,别客气啊。” 她又给周韵他们介绍了她老公郭志学。郭志学深目高鼻,长得健壮,看着很忠厚的样子。说他是附近152兵团的人,今天专门借了兵团的车来接他们。还说刘红特别想念老家的人,这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下子拉近了两方的关系。 周韵也介绍了张泽和周胜武,说一个是食品厂的合伙人,一个是她哥哥。 哥哥不用说了,看着这么老实憨厚,就是一典型的农家男子,倒是张泽这个合伙人,应该还有些谱。刘红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郭志学过来跟张泽和周胜武握了手,带他们出车站后到了一辆越野车边让他们上车。张泽说稍等会儿,他还联系得有人。 刘红问:“是你们一块来的朋友?”张泽说不是,他简单介绍了前段他参与的事,说等的人是铁路系统的,是负责拐卖案件局长的朋友。 他还回头笑着说:“小韵,所以我说你才是我的贵人,这次救孩子,结果还认识了不少朋友。” “你请他找车皮?”周韵立马道。 “你真聪明!” 怪不得来之前张泽说他都安排好了,让她不要操心。这样的话,来新疆真像旅游一样了。 在张泽租住房子的时候,他们就针对这次收枣的事进行了讨论,其中有两个难点,一是收购了大量枣运输的问题,一是收购之后销售的问题。张泽让她放心,说她的任务就是给他提供信息并验收,其他的都交给他来办。周韵这才对周胜武说只当来玩了,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听到他们这么说话,刘红夫妇心里很惊讶,没想到和周韵一起的这个年轻合伙人竟然还认识铁路和公安的人,这样的话他们的枣是否真可以全部卖出了?他们不怕这三个年轻人有后台,就怕他们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啊。 几分钟后张泽手机响了,周韵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只听张泽说他在出站口南边的一个广告牌下边等着。 一会儿,一个一身制服、身材高大的四十多岁男人向这边走了过来,问:“请问哪位是张泽?” 张泽笑着迎了上去。来人热情地握了下张泽的手摇了摇,“老弟,欢迎你来新疆啊,我听老陈说了,幸亏你才破了那起案件。” “我也是运气,是陈叔人能干。”两人走到一边去,张泽说:“吴段长,陈叔说有一段没见您了,还让我替您带了些特产。”说着他把手里的行李箱递了过去。 吴立是新疆货运段的段长,他深深看了张泽一眼,接过了手提箱,“老陈救过我的命,你又帮了老陈的大忙,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需要了说一声。我能办到的都会给你办。” 他的话并不是虚言,两人都是从部队转业的,参加过对越战争,在一次出任务时不是老陈,他差点被轰破了脑袋。老陈能力强,就是性格有些耿直,局里有人看他不顺眼。这一次如果破不了案,上面压力大,很可能要受处分。幸好有眼前这个小子,不但极快破了案,还得了赏识。他也为这个老陈这个老朋友高兴。 “那就谢谢吴段长啦。” 周韵站在一边打量四周,新疆这里的天蓝得耀眼,阳光灿烂得让人无法直视。路边的树枝都被一层晶莹的冰包括着,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的光,晶莹璀璨,美不胜收。地上也是一片白茫茫的。 她仔细看了刘红家开过来车的轮胎,是和一般的轮胎不一样,这应该就是只听没见过的雪地胎了。即使有雪地胎,从车站到刘红的家,400多公里的路,开了近7个小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周韵想,怪不得现在予州根本就没多少新疆的灰枣,实在是运输太不方便了。 连着坐了几天的车,在火车上又休息不好,周韵实在是累透了,晚上只随便吃了些东西,简单洗漱后就躺在刘红安排的床上准备睡了。不过,她通过短信又和张泽确认了收购红枣的最低价,这才安心睡去。 刘红则忍不住给她哥打了电话问周韵的情况,如果她没实力也不用白欢喜了。刘齐爸愣了下才明白妹妹的意思,让她放心,说林桐一家人都不错,可以放心。并且,周韵运气很好,她家做的花生也好吃,才引得张泽给他们投资共同办食品厂。这次估计还是张泽出资,周韵提供信息。 好在这里屋内和外面不一样,外面冰天雪地,屋里温暖如春,实在很舒服。等她醒来时,看了看手机,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一侧的手臂都压得麻了。 她揉了揉脸,从屋里出来,发现张泽、哥哥都在外面屋子里谈笑风生。张泽最先看到她,站起来问:“休息好了没有?” 周韵觉得挺好,可能是因为年轻,再累睡上一觉,起来一样精神抖擞。她点点头,去洗了脸出来道:“我们去看看刘姨家的大枣吧。” 刘红从哥哥那里得到消息,简直像吃了定心丸,反正生意跑不了了,她也乐得大方,“你这孩子,来刘姨家跟自己家一样,总得先吃饭再去吧。你哥和张泽也都没吃呢,说要等你起来一起。” 和想象中的手抓饭不一样,这里早饭也是包子、油条、稀饭之类,刘红说:“张泽说他早晚爱喝稀饭,所以我就熬了红豆粥。也做了咱们予州那里的饭,免得你们刚来吃不习惯。回头想吃手抓饭了我给你们做。” 是自己早饭爱喝稀饭,觉得这样胃暖,张泽在大家面前不好声张,才说是他爱喝的吧。周韵看了他一眼,他笑笑对她眨眨眼。张泽的关心含而不露,恰到好处,周韵心里领他的情,却没说什么。 饭做得很可口,吃过之后刘红就带着他们去附近的仓库看大枣。大枣都在纸箱里装着。一箱箱摞在一起,都摆到了房顶那么高。 周韵进去随便点了一箱,刘红爬到架子上取下来给她。打开箱子,周韵发现里面的枣色泽自然,干湿适度,捏了一个用张湿巾擦过尝尝,非常甜,带着干枣特有的绵软。皮薄肉厚核小,和印象里最好的灰枣一样。 又看了几箱,所有的枣基本都是这样,周韵微微冲张泽点点头。 周韵和张泽对枣挺满意,大家就开始谈生意。刘红说就按原来电话里说的价,周韵他们全部要了就是3.5元一斤。 人情归人情,周韵说若羌当时卖出的价是3.5元一斤不错,但若羌和库尔勒这么远,运到予州又要出大量运费,再这么贵他们很难卖得出价。 张泽笑眯眯地只看不说话,而周胜武知道自己不懂这些,也只是听。 刘红有些惊讶地看了周韵一眼,她以为这个女孩是来玩的,没想到出面谈判的还是她,反而是两个大男人并不说话,意思由这个女孩做决定。现在的女孩子可真厉害,她恍惚了一下。 不是她儿子和女朋友闹出了小生命急着买房结婚,她也不会这么急着把枣卖出去。她儿子有眼前这个女孩一半的聪明,也不用她这么操心了。 一咬牙,她说:“我家好的灰枣共有8600斤左右,如果你们能要完就一斤3.2元,那么多的枣树,种上这么多年,投入大量的钱、工夫、心血,再低我就连成本都顾不住了,等于白干。”说完心里叹口气,今年的枣就这样了,希望明年会有所改善。 “那我们商量一番。”周韵和张泽、周胜武去一边说话。“张泽,我们运输走火车比较好,你和那个铁路上的人说好了?” “嗯,我联系过他了,他说可以尽快给咱们安排车皮运枣。”张泽笑眯眯地说。他说得轻松,周韵却知道免不了人情打点。 “那天你送他的什么?” “两箱中华烟。等再熟悉些了,我把你也介绍他们。”不是小韵,他根本不会认识那些人,不是借着陈局长的名义,根本不可能像这样轻松地把礼送出去。像他们做生意的,不怕送礼物,怕的是找不到门路,有钱却送不出去。 一边一直沉默的周胜武也不由地想,妹妹的运气也真是太好了,怪不得那在张泽说她是他的大贵人呢,现在连他也有些迷信妹妹。 周韵不知道哥哥的想法,她又问:“予州那边下线经销商你也联系好了是吗?” “放心吧,都是专做干果买卖的,不过估计他们也得看过货才能确定。” 货肯定是没问题,再说张泽这么说证明他找的人也比较有把握,“真是你办事,我放心。” “分工不同,你在那里说不定做得更好。我看你写的那个笔记,关于咸花生和大枣的销售策略都很好。” 两人商量好后,周韵回去点头同意了刘红的价位。又笑着说:“刘姨,除了这个,我还有个事跟你谈谈。” 刘姨摇摇手,“让姨先听听你说什么吧,不然可不敢乱答应你什么,你这个女孩子太厉害啦!我们辛苦一年,基本等于替你打工啊。” 几人笑了起来。 周韵说:“姨,是这样的,我们第一批准备把你家的枣全买了,不过你们回头要帮我们把货运上火车货车,每斤我们给您5毛钱辛苦费,车皮我们已经联系过了,运费和人工费我们出。您看可以吗?” 刘红闻听大喜直点头,她听到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批,又让他们帮忙运输,那岂不是还有第二批? 果然,周韵接着说:“第一批我们付全款的90%,收到之后我们看过无误,再把余下的10%打给您。以后我们再要的话,想请您帮着收购这里的枣,以4块为底,只要质量和您家的一样,运费和搬运人工费外,你谈下来的差价都是您的,您看怎么样?” 刘红欣喜若狂,连声说好。只是这一点儿事,每斤最多能给0.8元,已是她们家枣价钱的四分之一了,就像自家的枣,运过去一笔就挣四千多元,给谁也乐意啊。 “不过,我们得说到前边,第二批的枣我们就不能付全款了,我可以首批给您付60%,等收到货我们验过无误后,再付余下的部分。” 就说这钱没有那么容易挣的,刘红想,第一批先付90%的费用,再加上给自家的辛苦费,也说得过去了,但第二批首付60%,就有着很大的风险。她有些犹豫,不过想想如果付全款,人家也不一定信得过自己,就是先付60%,其实人家也冒着风险的。 周韵看她样子自然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就说:“这事不急,您先和家人商量商量,可以等到第一批货全运到之后,再决定不迟。所有这些,我们都签上合同,按合同办事就少了许多麻烦。” 刘红同意了,这事这么大,是要和老公商量后再决定才好。不过,心里想,自己真是看走了眼,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自己都要犹豫不决的事,人家轻描淡写就说了出来,这几万块钱的货,人家不当回事似的。 周胜武也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妹妹,原来妹妹想出做咸花生的方法,给家里挣了那么多钱时,他已觉得妹妹很聪明,比他和大芳强得多,再听到妹妹说办厂,觉得她考虑得长远,敢拼。但那时毕竟都是张泽在跑,他以为是张泽的功劳,妹妹只是占个技术股。 直到准备来新疆收枣,看到妹妹的一系列表现时,才让他有一种被惊到的感觉。这个妹妹,好像天生就应该站在这个舞台与别人谈判,谈笑之间就决定了对他来说这么大一笔钱的归属。 他又看了张泽一眼,张泽对妹妹也挺放心,这么一大笔钱的货,他一句话都不说,全凭妹妹做主。 刘红回头就去给老公郭志学打电话说了周韵的提议,郭志学连声道:“挣钱哪能不冒一点风险的,他们有门路能收这么多,我看他们是想着把我们当成他们这边的代理,这样的话就是想做长久的生意,不会枣发出钱不给的,我们就帮他们收! 再说,你不是也问了你哥,两口子都说林桐娘家都是实在人,这样你就不用怕了。就是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我也觉得可行,不过这么大的事,还是想和你商量一番,这样心里才更有底啊。”郭志学人很靠谱,所以许多知青为了返城许多人离婚时,刘红并没有回去。 “反正也不用急,先把咱家的枣卖了,我再找个律师看看他们的合同,才做最后确认吧。” 两口子做好决定,刘红的笑容更加灿烂,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新疆,提议带他们出去玩,说现在到处都是雪,正好可以坐上雪橇感受一番新疆的风光。 周韵说先去看看他们的枣树园,刘红带他们去了。站在枣园里面一眼望不到边。冬天叶子落光了,枝枝丫丫地向空中伸展。可以想象叶未落时是何种光景。刘红说是邻居们的枣加起来有几万斤,完全不是虚语。 如果能把这里当作自己厂的原材料产地就好了,自己也可以在这里建个枣园,周韵默默地想,这样,再发展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虽然穿着长羽绒服,可转了一圈之后,周韵觉得自己都要冻僵了,也拒绝了坐雪橇出去玩。她不去,张泽和周胜武自然也不去。 刘红笑道:“我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这里的气温,就不是冬天,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动不动就感冒。不过时间长了也不算什么了。下次你们秋天来,到时候葡萄、哈密瓜都熟了,这里风景才美呢。” 等郭志学说合同没问题后,刘红爽快签了字,按了手印。周韵就准备返程了。刘红找了邻居,说再买他们家一些,第一批凑够10000斤一块运,一块运就一块运,周韵三人自然并没有意见。 郭志学去租了两辆货车,才把这些纸箱装的枣装完。张泽带着郭志学找了吴段长,吴段长果然很讲信用,大概也有张泽送他两箱香烟的缘故。张泽说他离得远,以后再有事就请郭志学来找他了,请他多照顾些。 吴段长满口答应下来。这个年轻人有眼力劲,人也大方。胆大心细,敢闯敢拼,又有善心,是个舍得结交的人。 他们坐火车先回了予州,大枣随货车走,随后才能到。去的时候是中午,回来却是下午近黄昏了。不知怎么,周韵有一种返回故乡的感觉。景色变了,感觉这里也更亲切些。 快下车时,张泽问:“怎么样?累不累?我们先去休息一番再去看厂址?” 周韵觉得还行,也可能是大枣生意谈成让她充满了干劲,并不觉得累。但在车上待了几天,还是想着去洗个澡再说。 张泽并无不可,三人先去吃了饭,打了辆出租车回了张泽租住的地方。周韵去洗澡,张泽打电话让他原来租车的人又把车送来,交了钱说再租几天。 两人都在忙,周胜武坐在沙发上想事情。这一趟,最受震动的就是他了。怪不得大家都急着来城里呢。出来看了一圈,才知道他所在的那个乡村是那么地小,又是那么地落后。不过,现在日子在一步步变好,他也充满了干劲。 周韵并不知道哥哥的想法,洗了澡,看看换下的内衣,实在是不好意思洗了堂而皇之挂在张泽租的这套房里,只好先包了起来,装进了她的包里,准备回老家了再说。 要是以后经常来省城,也得在这里租个房子了,不管多大,但来的时候有自己住的地方才行。 虽然周韵说是不累,但看着她有些发黑的眼底,张泽还是要求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他带着周韵兄妹去南郊看批下来的地。 到了之后,周韵才发现,属于他们厂的面积大概有两亩地那么大。地里现在还是一片枯草,不远处有一座小丘陵。 但位置真不错,这里是未来省政府发展的重点之一。一条省际高速从这里开始,与予州将来的南四环连在一起。就是现在,也有一条省道从这里通过,虽然路被压得坑坑洼洼,但不妨碍它交通的便利。 以后事业就要从这里起步,周韵心中充满了自豪。 张泽也是,他忍住了想把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捋顺的想法,意气风发地说:“我已联系了一家建筑公司,他们在做初步设计,等设计图出来你们再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 自家批块宅基地都还要找村支书送礼,虽然有张泽救了人家小孩的原因,这地批得也太容易了吧。周胜武有些疑惑,不过,他知道张泽见多识广,和他不是一样的人,有些话也不能问,只是闷在了心里。 周韵却知道,一切这么快这么顺,张泽肯定做了不少工作,也采用了一些方法。不过这事心知肚明就行了,不用说出来。 “现在这里挺空旷,我先教胜武哥学车吧。”张泽说着把车停下走了出来,周韵跟周胜武也跟着下了车。 张泽弯腰给他们介绍,“刚好,这辆车就是手动档的,胜武哥你练习着正好。你看,这是刹车,这是离合,这是油门。”他都一一指了一遍后,又示意周胜武坐上去,带上安全带,他也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又开始指点。 “首先你要看手档是否在正确档位上,是的时候你才要用钥匙打火,不要踩油门。要听到车震动后踩离合,启动后换档。换档的时候也不能随便换,要看转速,依据转速来确定挂几档。不然车容易熄火。 “听起来真复杂啊。”周胜武挠挠头发,“我能学得会吗?” “没事,这真是熟练工种。再说现在手动档的车也不多,以后开也可以只开自动档的,根本不用考虑这么多。。”周韵瞪了张泽一眼安慰哥哥。 张泽回她一个笑,“踩油门的时候也不能快,我见过一个刚学车的人,一不小心把车撞到了墙上。所以刚学车的人一般坐的是那种教练车,副驾驶上也可以踩刹车。” 周胜武被他说得头晕,又有些害怕,说:“算了,听着就很麻烦,我还是去驾校学吧,油门和刹车离得这么近,我还怕踩错了。”说完死活也不愿再试。 “那也行,我帮你去驾校报名吧,早点去学也可以早点拿到驾证。”本来两人可以独处的机会又跟一个第三者,张泽心里自然不乐意,现在好不容易说动让周胜武要去驾校,他举双手欢迎啊。 周胜武还想着回老家县城去学,张泽劝他说一则省里教练的经验更丰富,二则厂子要开在这里,以后肯定经常来这里跑,到时候换证也方便。劝动周胜武直接去报名了。 周胜武在驾校拍了照,填表之后交了钱报了名,就直接留在驾校跟着学了,说路远,连午饭也不用管他。 出来周韵似笑非笑看了张泽一眼。张泽知道她意思,笑笑说:“我不是不愿教你哥,出了车祸后,我现在觉得对开车应该慎重再慎重些。像你哥,还是跟着正规驾校学出来比较好,有些规则性的东西也更记得清。” 周韵知道他说得对,是她开始说得冒失了,这也是她没反对的原因。 也没其他的事,两人准备先去考察下现在予州相似类别的零食,心中有底之后,再找人把她在鹰城做的事复制一番,对市场进行调查,到时候好进行铺货。 张泽把车停在了趣购地下停车场后去了超市。不可否认,这里的零食种类更多,两人主要看排架的位置。 就像周韵前世在晋江看的文一样,考虑的是大众的口味,一般卖得最好的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卖得差的会在不太好找的位置,再差的就要下架。这时即使有个别觉得对眼的商品,也不好找到了。 转了一圈,在张泽推的手推车装得半满了之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什么,现已到货了?” “是红枣到了?” 张泽说是。周韵也很奇怪,货车应该没这么快才是。 不过,货快是好事,就早点可以分销下去,回拢资金。两人就开车去火车站接货,在出发之前,张泽又打电话联系了一个货车,让司机找几个装车的人都去火车站东站口等着。 火车站永远都是熙熙攘攘,张泽先和司机接头,两人明显见过,来人很熟练地给他点了支烟,“老板,你不简单啊,年纪轻轻就做这么大生意。” “哈哈,也不算什么,也就嫌个辛苦钱!” 司机姓王,后面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青年男子,其中一个穿着迷彩服,一个穿着灰蓝的工装上衣,穿迷彩服的带些恭维地说:“你们挣的都是辛苦钱,我们这算什么?对了,老板,这一次货卸完给40元是吗?” 张泽点点头。明明电话里周韵听张泽说是50,看来那10元是司机落了。 “那行,走吧。” 在火车站办公楼里出示了自己身份证和接货单,并留下了身份证复印件后,张泽带着大家进了车站站台。予州是个大站,站内各条铁轨像蛛网似的密密麻麻。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到了他们货物所在的车厢。 车厢门上挂着大锁,等张泽去了之后,乘务人员才撕下封条,打开了锁。这节车皮装的就是他们的枣。 周韵这才知道,原来去铁路货车接货是不允许两侧车厢都打开的,允许打开的只是临近站台的这一侧车门。 一万斤枣,都是50斤的纸箱装着,卸下来后差不多装满了一个货车车厢,被张泽开着引着到了一个仓库。周韵和他两人一个在仓库,一个在车外看着,等都在仓库里装好,也下午两点多了。 张泽很满意,付了款,还请三人吃了一碗鸡蛋面,王司机握着他的手道:“老板真爽快,下次还叫我们啊,保准又快又好。” “行,合作愉快!” 送走他们,放下仓库的卷帘,锁好大门,张泽笑道:“走,请你吃螃蟹去。” 周韵最爱吃蟹,禁不住喉头动了动。 结果因为时间晚了,两人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做海鲜的餐馆要了四个菜,一个阿根庭红虾,一个阳澄湖的蟹,一个烤羊排,一个青菜,张泽笑道:“蟹性太寒了,虾也是凉性的,还是吃些羊肉中和一下。” 虽然已过了吃蟹最好的季节,但蟹和虾都非常鲜美,羊排也烤得焦香,恨不得让人的手指头都吞进去,周韵吃得十分尽兴。张泽基本在替她剥蟹和虾皮,没怎么动嘴。 周韵吃了两只蟹后不再吃了,他才又端给她一杯姜茶,把余下的一只吃了这才道:“对不起,小韵,我原来错过了许多本应和你相处的时光,现在想想才觉得你和我在一起时真是委屈你了。”就连吃她最喜欢吃的蟹,这还是第一次。 周韵把姜茶一饮而尽,往时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她觉得这样很好,和张泽做朋友他简直是没得说。“没什么,不要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我们还是要向前看吧。” 正说着,张泽的电话又响了,原来是他联系的分销商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红枣。两人也已经吃完,就回了仓库。 来的分销商有五个,每人说都要两千斤,正好要完,但张泽不同意,说他自己也要留一些用,就留了500斤,那五个人就一人要了1900斤。分给他们是每斤13.5元,再扣除成本,仅此一项,周韵两人赚了9.3万多元。 张泽说两人是好朋友,但也应该财务分清,决定把钱按60%分周韵5.6万,让周韵去办个存折,他好把钱打过去,以后枣上再挣钱了,也照此办理。 “张泽,你的财务怎么学的啊?明显给我太多了。” “小韵,不是你,我根本不知道孩子拐卖的消息,不是这个消息救了人,人家也不会感激我而愿意批地,并因此认识了那些有本领的人。这本来应该是你的人缘,我已经占大便宜了。红枣的事也是这样,是你知道的消息,买枣的钱又来自于地。总之都是从你那里得来的,我分你这么多实属厚着脸皮。你再不要,我们办的食品厂也没办法办下去了。” 他说的诚恳,心里却想,如果没有她,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这样能好好待在她身边,就按她的意思做好朋友和合作伙伴吧。 周韵无奈接受了,不过她说这些钱还拿出去买枣,她暂时只取1万元花就行了。张泽给她取了1万。余下的钱,他们把欠刘红的那10%尾款付清,周韵给她打了电话。 刘红接到电话很激动,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卖出去了,还小心翼翼地问他们是否还要买第二批。 没想到刘红还挺性急的,周韵翘翘嘴角,这样正好,刘红着急,证明她对这件的看重,那就会认真办事。就说请她按合同再买一万斤,他们马上就把这一万斤枣首批60%的钱付出去。至于刘红的劳务费,等他们收到枣后连尾款一齐付。 那边的刘红也免不了心里的喜悦,等她去银行查收卡上的那笔钱后,一个数字一数字数了好几遍。其中有5000块是她运货到火车站的费用。 和辛苦照料枣树并收起来一样不一样,这笔钱来得这么轻易,刘红禁不住想那个年轻的女孩几人还不知道赚了多少。 但很快她就啐了自己一口,人家挣多少是人家的事,首先她不可能去到予州,其次他们也没门路能让铁路上的人轻易给他们车皮。反让她更下定决心要好好替周韵他们把关,争取运过去的枣都一个照一个地好。 张泽已把四箱枣放进了车子后备箱,这才道:“走,购物去!” 周韵给自己留了一万块钱,这点儿如果要买奢侈品肯定不够,但一般品牌的衣服却足够让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换上新衣了。张泽也一样大肆购卖了一番。 再从商场出来的时候,他一身羊绒黑色修身长大衣,正流行的略带方头的羊皮鞋,手拿一个黑色的男士手包,显得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周韵一件浅驼色羊绒修身长大衣,内套一件水红色高领羊绒衫,脚穿高腰羊皮靴。靴外侧黑色金属的流苏垂下,随着她行走而略略晃动,显得娇俏可爱,楚楚动人。   ☆、第39章 除了这些,张泽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那是周韵给家人买的东西。不得不说,花钱的感觉是很好,并且许多还是给家人买的,让周韵觉得一番辛苦没有白费。 看着辛勤做拎包工的张泽,她笑道:“我们买的这些能买近一幢房子了。”这时候三四线城市单位盖的福利房才300多元一平方,所以周韵才有此说。 “没事,很快就回来啦。”张泽没说的是,只要是她花的,多少都行,如果周韵是那种拜金的就好了,可惜她不是,还自己很有挣钱的能力,买的这些东西都是她自己的钱买的,他现在连给她付钱的资格都没有。想想就让人失落。 不知怎么,他想起一句话,我捧着我所有站在你面前,只求你看上一眼,他好像与这种情况差不多了。 周韵提议去找个房子租下来,以后她是要常来予州的,有个房子落脚方便得多。 张泽知道她意见正,虽然不乐意她搬走,这样两人离得更远了,可她的要求他还真拒绝不了,把东西放回去,两人出去找房子。 这次周韵没有在鹰城的运气了,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也是,这时候房地产才刚发展没多久,大部分是单位盖的房子。她又不太想租旧房反而不太好找。 在中介那里留了电话,周韵说:“我想去我舅家一趟,他们原来一直对我都挺照顾的。”前世周韵在予州打拼,这个舅舅还替她找工作,虽然她最终没有做到底,但情义不能忘。 “我留的枣就是准备自己用的,给他们搬箱吧,现在市场没打开,这样好的枣予州还不多。” 除了枣,周韵还买了一箱牛奶,这样不管到哪儿串门,也是很贵重的礼物了。张泽把她送到地方,把礼物搬下车,就在车上等着她。 周韵舅舅叶信住的地方虽然不是市中心,但住的院落南面,就是一条穿予州而过的小河,河水清澈,河岸绿水如茵,几棵高大的的梧桐树像卫士似的围绕着这个小院。是个闹中有静的好地方。 周韵已提前联系了舅舅,这时就按响了单元门外面可视电话的铃,叶信给她开了门。 看到舅舅,周韵不由想姥姥家基因是挺好的,妈妈年轻时是个美人,舅舅五十出头了,但腰背挺直,儒雅中带点儿威严,也很有风度。妗子脸色红润,一脸慈爱,完全不是后来的样子。 前世舅家的小儿子叶诚本科毕业后也去了银行系统工作,并因为年轻有文凭,毕业几年后就任一家银行支行的副行长,可惜多年以后,他一直未能再升迁。在周韵去世前不久,又因为得罪了人,被人举报说他受贿被拘留,最后因为受贿四万元被判了两年,并被开除公职。 亲戚们都为他叹息,说他冤枉吧,也算不上,这钱他是收了。说他不冤吧,他收的钱算是行业潜规则,是别人为了贷款能尽快走完程序送的礼金,银里不光他一个人有,可只有他一个人被判刑,其他人却没事。 在他受贿的四万元中,有不少是别人送的一两千元的现金卡折算的。这些钱,远远比不上他一年的工资收入。可因为这四万元,他没了工作还被劳改。 最终他怎么样周韵不知道,可他们一家本来是亲戚们羡慕的对象,舅舅一向公正一辈子,儿子却遇上了这件事,一下子精神就毁了,妗子一向保养得很好的头发短短时间内全白了,大病一场,一度差点没命。 看到现在舅舅妗子的样子,周韵觉得挺好。叶信还不知道周韵退学,看到她还挺奇怪的,等周韵说她开了一个食品公司,连地都批下来时,惊讶不已,连问他们是怎么有钱买地的。 周韵把她和张泽的关系简单解释了下,从张泽帮忙破了拐卖儿童案件的事说起,一直说到是他以资金投入,她以技术入股,这才把建厂的事确定下来。 事情比较多,周韵口才又好,把养父母、生身父母的心态言语说得绘声绘色,半天才把事情说完。妗子一直笑吟吟的,给周韵拿了饮料打开给她喝。叶信也听得哈哈直笑。他解释道:“你妈他们见得少,你年纪又小,他们心里有害怕也在所难免,你别怪他们。” “我知道,所以才接受了张泽的投资。这样皆大欢喜。” “南郊现在荒凉,但事情都在发展,并且离予州也不远,你们又不是开商场,那里也很好了。让我没想到原来那块地是给你们的,他就是从我们银行里贷的款,小芳,你们怎么不早来找舅舅呢?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是自家外甥女的厂子。”叶信直乐。 周韵先说她改名叫周韵了,再乖巧地说:“我也不是想着能不给舅你添麻烦就不添麻烦嘛。” 其实前世她来省城闯荡时,舅舅替她找了一份国企三产的宾馆里熨烫衣服的工作,是个集体工,说是工作稳定,一样给交三金,许多人都一直干到退休,适合女孩子干。 天天工作在地下室那狭小的空间里,认识的人就是身边那几个五十来岁的大妈,每天聊的话题就是今天菜多少钱一斤,哪个超市又搞活动了有优惠。这样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完全看不到其他希望,哪有什么未来可言。工作了一段时间,她辞职了。 在此之前,她已辞了表哥替她在县城找的一份临时工,这次之后,都是规矩上班族的有门路亲戚们觉得她思想太活跃,没人愿意再替她帮忙。所以,周韵原来就打的主意就是先说服父母,再让父母出面替她贷款,这样发展也快一些。 结果家里父母意见也不一致,还好张泽赶到,由他全面接手了这件事。 没想到这次舅舅还挺支持她的,周韵挺意外,有种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感觉。 却听叶信道:“你妈我们姊妹几个,学习都很好,可家里那时候穷,只能供养得起一个,你姥姥就让我上了。可我自己考学出来了,看着你妈他们那么辛苦也难受。才想着让你们小辈的好好学习,有了文凭也能帮忙好找个工作。没想到出了你这个异数,小小年纪都说动人给你投资。就是你也不能光忙着挣钱,还是不要中断学业才是。” 周韵只点头,说她准备过段时间就找个家庭老师,好好补课后会继续学业的。问舅舅能不能介绍个好些的补习老师,她准备趁春节休息这段时间补习。对于像舅舅这样的亲人,你让他帮些小忙还能显得亲热。 叶信摇摇头,“老师我可以帮你找,不过学业是一方面,环境影响也很重要,还有就是和周围的人处好关系,结交那些优秀的人。哈佛大学mba有个教授说过一句话,那里的同学,最重要收获是结识了身边的同学。优秀的人只愿意和优秀的人来往。不在那个位置,你很难遇得到。” 同样劝学的话,舅舅说起来高明多了。周韵也笑了,“舅舅,我知道,卡耐基说过,人的成功只有15%靠的是知识,85%靠的是人际关系。我也会朝这个方向努力,先不说哈佛的mba,争取将来在国内上个有名大学的mba。” 叶信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就是有魄力,那舅舅就拭目以待啦。”他见多识广,反而不像家里人那样除了上学就没有出路了,只能说学识高了,对事情认识不一样,会让人做出更明智的选择和更有益的判断。 看周韵对自己一切都有安排,也不勉强劝她。人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有些堑不吃是学不会的。反正年轻人,多尝试下没什么。 周韵前世看到这个舅舅都有些害怕,总觉得他很严肃,没想到他有这么慈和的时候,心里也挺高兴。 “对了,舅舅,妗子,这是我从新疆那里带回来的灰枣,核小肉厚皮薄,味道还不错。我记得妗子低血糖,大枣很有营养,每天吃几粒会有好处的。”周韵说着打开了那箱红枣的纸箱,满满一箱颗粒饱满的大枣露了出来。 妗子原以为这个不显眼的纸箱里装的会是土特产之类的,没想到这个外甥女这么大手笔,这么一箱枣,怕不是得值近千块。虽然她不是没见过世面,也不缺少这些东西,但老家来人拿这么贵重礼品的,还是第一次,让她有外甥女非常重视他们的感觉。 她板着脸道:“小芳,呃,小韵,这太贵重啦,这是你们做生意用的,我们家里有,你回头还是拿去卖了吧。” “妗子,我们一家都非常感激您和我舅,原来就给我们家钱,我姐上学分配工作时又帮忙。我这只是小小心意,自家的产品,您就收下吧。我们这次去新疆第一批运了一万斤呢。回来就挣了好几万,又订下了第二批的合同,这不算什么。” 妗子还不依,非要让周韵拿走,最后还是舅舅说这是外甥女的心意,收下就收下吧,回头分给大儿子家分些,她这才作罢。 不过她很热情地让周韵有空就来玩。舅舅也说有事了告诉他一声,他能帮忙的都会帮的。还问她住哪里,说家里地方大,是四室一厅的,让她来住。 有舅舅这句话周韵暗喜,以后他们食品厂再贷款就可以直接找舅舅了。对于她住进来的提议则拒绝了,说有许多事要和张泽一起商量着办,她和哥哥都住在他那里方便。 正准备走时,舅家的表哥叶诚回来了。周韵心里一喜,有叶诚在,她不用再找别人了。 叶诚中等个子,眼睛一笑眯得只有一条缝。他比叶桐大半岁,现在予州大学金融系,比叶桐两年制的专科多上两年,仍在大四。   ☆、第40章 叶诚却不知道周韵复杂的心思,他的小眯眯眼此时就笑得差点看不到了,“小芳过来啦,你们放假了?你妈他们身体怎么样?” “你以为小芳,呃,小韵跟你一样啊,人家开公司了。”妗子笑吟吟地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那小韵可是比我们几个强多了。你现在在予州不走的话,我同学送我的有今天晚上的电影票,你要不要去看?” 这个表哥原来虽然没有这么热情,但也说得过去,不像有些门第高的亲戚看见穷亲戚们恨不得不开门,一脸嫌弃,希望他今生的路能走得更顺些。 听到他的话,周韵问:“什么电影票?” “《泰坦尼克号》。” 这个电影前世周韵自然已看过,并且她觉得女主长得有些胖和成熟,和男主比起来不太相衬,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电影。“谢谢诚哥啦,不过回头有时候再说吧,今天没时间。” “那行,有什么事了就来找我,你哥别的不说,帮些小忙不成问题。”周韵失笑,他和舅舅不亏是父子,连话都说的一样。 “我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叶诚眼睛一下瞪大了,虽然再瞪他也就是一眯眯眼。他只是客套一句,没想到周韵这么顺杆子上,这次不敢打包票,“你说是什么吧,先说好我能力有限,帮不到也别怨我啊。” 叶信斥责他一句,“叶诚,不能帮你就别说大话,现在小韵真说了,你怎么又打退堂鼓?” 叶诚做了个鬼脸,脸都要皱在一起了,“爸,知道你们想要个女孩,也不能见了小韵就批评我吧。” 看叶诚搞怪,周韵忍着笑说:“就是请你问问你们学校有没有勤工俭学的,我们食品厂想找一些学生,对整个予州做个市场调查。” 叶诚明显松了口气,拍着胸膛说:“没问题,我跟学生会的一帮人都熟,这是好事包我身上了!” “那正好,也免得我去贴小广告啦。” 周韵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让他找到人了之后打她电话。这才在叶诚看她手机羡慕的目光中走了。 从舅家出来,张泽问:“我想去看看那个被救的孩子,顺便送些枣给他们吃,你跟我一起去吧?” 周韵沉吟一下说:“以后再说吧,人家已帮了你这么多,我再去,会让人觉得你得寸进尺一样。”张泽是救命恩人,他去和人家处起来没什么,但自己去只会让人想着是占便宜的。而没人喜欢被人占便宜的感觉,那样只会让人对张泽的印象也坏下去。 “这明明是你的功劳,我不过是出个面。” 周韵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只是出个面吗?张泽,那天还答应我好好的,只是报个信就成。只报个信会得到那么多的奖金吗?” 张泽沉默不语,他只是不想周韵在父母面前那样为难,想尽快达到她的心愿。可这样被责备,不知怎么有种甜甜的感觉。 周韵觉得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别人总教训他,只点了一句就算。她的心思转到了对予州市整个市场的调查上面。在鹰城时她自己跑了两个星期才做出来,予州比鹰城人口及面积都大得多,她自然不准备这么做了。 “张泽,我已和我表哥说了让他帮忙找些大学生做个市场调查报告。学生素质高,但收费少,是性价比最好的劳动力。” “看了你写的那些东西,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了。用学生是个很好的办法,他们乐于接受新口味,新东西,也是一个很大的顾客群。” 张泽发动了车子,“天已不早,我们还是先去接你哥,一起吃个晚饭再讨论这些问题吧。” 周韵同意,经过前世车祸的事,两人在车上都没再说话去接了周胜武。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眼睛里充满了神采。 “学得怎么样?” “还好吧,那个教练可真凶,给我们讲了一遍之后就让上车开着走直线。当时我手心里都攥着一把汗,觉得怎么也难走直,真怕万一车子给开着直冲墙去了。” 可能多数男子天生就对这机械类的东西有好感,周胜武说起学车的事是涛涛不绝。“教练还说我学得快呢!我们一起有一个学员开着猛地就上了路沿,把教练吓得急忙踩刹车。幸好这是教练车。真像张泽说的那样,学车还是要用这种教练车才好啊。” “哥,你觉得人多不多,人多摸不着车,我们专门租一辆来练,这样可以快些拿到证。” “人有十来个,大家轮着开,可租车花钱多吧?”周胜武有些不舍得,在驾校就花了八百块钱了,再租车不是更花钱。 周韵自然知道怎么劝他,“问题花钱后不用和人只轮着一个车开,早点学会早点考试拿到证我们就可以回家了。爸妈估计都很忙。我们这是以经济换时间。” 周胜武被他说服了。 “那你明天注意看驾校那里贴的小广告,或者问下教练,找个陪练咱们自己练。”事情就此说定,三人吃完饭后周韵拿出了一件羽绒服和一双运动鞋给周胜武。 “给我买的?去新疆时不是买过一件了,你怎么又花钱?小韵,你不能有些钱就这样大手大脚的。”周胜武觉得妹妹花钱是应该的,可他一个男孩,真没必要这么花。 “这都是必要的花费。那件是长的,这件是夹克式的,换着穿吧,我们在新疆买的枣已经卖出,给你买个衣服和鞋还不是应该的?我记得你是穿42的鞋,看看适合不适合。” “枣已经卖出啦?这才一天功夫,我们才大半天没见,也太快了吧!”周胜武惊讶不已。 “走之前张泽已经联系过分销商,回来后他们一查看枣,哪还有意见,全都要了。分了钱之后我算是小有资产,当然得给家里人买些东西,大家都有的,你穿上试试吧。” 羽绒服是银灰色夹克式,带一个帽子,衣领周围一圈银灰色的毛领子,周胜武穿上挺精神的。鞋子是一个有名的运动品牌,他试穿之后还蹦了两下,感叹,“这个鞋特别舒服,好像脚底下有弹簧似的。” 周韵笑笑,那是当然,他原来穿的鞋一双只有几十块,现在这双要几百块,一双顶原来的十来双了,自然比原来舒服。 “那明天就穿着这套去学车吧,比长的活动方便。”怕哥哥拒绝,周韵道:“城里的人好多都是先看衣服再看人,你穿得差了,别人会看不起你的。反正现在我们也不是穿不起,还不让自己舒服些啊。” 周胜武这才收下。三人坐在客厅沙发里开始商量做市场调查的事。周韵拿着一支笔,在予州市地图上大概比划了一下。 “我们找人要调查所属地方的主要建筑物,有什么小区,每个小区的学校有多少,超市及小卖部又有几个。小卖部主营什么产品,超市里哪些零食在显眼的位置等等。” 她说一条,就在纸上记一条,“这是我想到的,你看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还有卖得好的零食是什么价位的。”周胜武插了一句。 “嗯,哥你说得对,还有它们的外包装如何,是哪个地方进行的包装这些也要记上。到时候我们的花生包装也可以借鉴一番。”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周韵就写满了一张纸,也都没什么要补充的了。张泽又把书房整理出来,这样正好一人一间卧室。 大家各洗了澡之后睡去,周韵看看自己换下的内裤有些发愁。已经没得穿了,新买的内裤不过水她也没法穿,最后还是看那两个人睡了,她偷偷洗了挂在了阳台上,又像做贼似的回到房子。 晚上周韵就做个梦,梦到她遇上一个变态,专门偷女生的内衣穿自己身上,或者拿女生内衣做一些龌龊的事,其中就有她自己的,吓得她出了一身汗醒了。 明知道现在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她住的12楼小偷也爬不上来,她坐在床上半天还是不放心,蹑手蹑脚从卧室出来准备从客厅去阳台看看。 走到张泽门口,突然听到他喊了一声,“小韵!”不会张泽也醒了吧,让他看到自己偷偷摸摸地像什么样子。周韵吓得急忙屏住呼吸停止前进,又听到一声叹息,“对不起!别离开我!” 张泽这是在说梦话吧,周韵内心叹了口气,又等了半天,没听到屋子里有什么反应,这才悄悄去了阳台,摸摸内裤已经半干,她干脆连衣服撑子一起取下来拿到了她住的房间,挂在了大衣柜里。 看看手机,才凌晨两点多钟,周韵躺床上半天没睡着。这还是洗内衣,要是轮到亲戚造访,姨妈巾她也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地扔在卫生间的纸篓里啊。 和人共居一室是不方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房子,找到她就出去住,再也不要这样晾个衣服像做什么坏事似的。 可没等她找好,养母打来了电话,说杨丽茹现在家里,有急事要找周胜武,如果不忙的话让他赶快回去。周韵问是怎么回事,养母说电话里说不清,还是人回去好处理。 杨丽茹这是怎么了? 看哥哥听到消息一脸焦急的样子,周韵装起自己还没干的内衣,本想让张泽替哥哥在驾校请假,又要把几人商量好的调查表都托给张泽,她要跟哥哥一起回去。   ☆、第41章 张泽没听周韵他留在予州办事的话,说那样他还算个人嘛,再忙也没家里事重要,要一直把他们送到周庄。 开车还是快,周韵一路上和周胜武讨论了半天也没想出杨丽茹有什么事,想着可能她家有什么难事来求救,这样说着话就到了。 村里人难得见到来一辆汽车,都一个个对他们行注目礼,周韵兄妹干脆从车里出来,对他们打招呼。 “还想着是哪家大官来了呢,没想到是你们兄妹啊。” “快回家吧,你妈天天要来村头看一遍,看你们回来了没有。” “听说小韶你办厂了,能不能让你叔去你厂里干活啊!” 村里人说什么话的都有,不过都带着热情地笑容。周韵笑着回应,说厂子还没建成,再说主要是老板做主,又答应有机会让他们去试试,这才告别了一帮热情的乡亲们回了家。 之前走的时候周韵就已和家人说好,即使说办厂了,对外也说主要老板是张泽,自家只是占个份子,就是为了避免如今这样的麻烦。 张泽把两人送到,谢绝周家人挽留他的话,说还有一堆的事要处理,喝了杯水就先回去了。周韵一进屋,就见杨丽茹一脸期盼地看了过来。 她拉着养父母去了厨房,留周胜武两人在里面说话。等他们一走,杨丽茹的眼泪顺着脸蛋流了下来,“周胜武,乡里金拐子说可以让我爸我哥跟着他干工程,我爸要把我嫁给他!” 周胜武知道乡里的金拐子,承包工程挣了些钱就有些得意忘形,在外包养了个小的不说,一回来就动不动打他老婆。他老婆四十来岁就连病连气死了。没想到杨丽茹的爸爸要把她嫁给他。轮年纪,他都快到做杨丽茹爸爸了。 周胜武本来就喜欢杨丽茹,只是因为她父母要他们家花生的配方,自家不同意这才决定晾晾再说,让杨家知道这是他们家的底限。他这才出去多久啊,她爸爸就要她出嫁了,看来根本就没想过他们两个的事。 他脑袋一下子就懵了,但出去跑了这一段,也长了不少见识,勉强自己没发火,刚想问明情况,就听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叫道:“周胜武,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周韵跟着家人出去一看,一个凸肚的中年男子手提一根棍子,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女,两个年轻的男女,正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 “哪儿来的鳖孙骂人呢?这是你们上门的礼数?”自家儿子被骂小兔崽子,林新珍不乐意了。 杨丽茹跟周胜武出来后尴尬地看了看周胜武和林新珍,叫了一声。“爸,妈,你们来啦!” 原来这就是杨丽茹的爸妈,周韵想,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看这种情况,他们是真不准备与自家做亲了。杨丽茹父母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看哥哥也是一门良配啊。 男人道:“我说我闺女去哪儿了,原来被你家藏起来啦!什么上门礼数,你家儿子既然敢欺负我女儿,还不许我们上门?” 周韵大吃一惊,哥哥什么性格她还不知道,再说看杨丽茹这样,怎么也不是欺负了她的样子啊。 林新珍更是张大了嘴巴,儿子喜欢杨丽茹是她知道的,但欺负,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她不安地拉拉儿子的衣服,“胜武……” 杨丽茹爸看他们这样,得意地说:“除非把你们做咸花生的方法说出来,不然我要去告你□□!那就等着吃牢饭吧。” 周胜武烦恼地抓抓头发,“妈,我没有!” 杨丽茹更尴尬了,她上前一步,“爸,你别这样!周胜武他没有欺负我!” “你还认我这个爸就别说话。人家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还没嫁呢,就心向外边?老子告诉你,你一天没嫁出去,就是我们杨家的人,得听你老子我的!给我过来!” 年轻男子也说:“是啊丽茹,爸妈养你这么大,你得为家里想想,周胜武家又不愿意把花生配方告诉我们,证明根本不看重你,哪有嫁金拐子好?结果你不乐意嫁,还这么没出息被人破了身子,现在金拐子还不知道乐意不乐意要你。”说完,皱着眉头一付遗憾的样子。 杨丽茹哥没长脑子吗,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说自己妹妹,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怪不得她要来自家求救,周韵不禁有些同情杨丽茹。至于告哥哥强.奸,她相信自己的哥哥,根本不可能有那样的事。不然杨丽茹也不会找自家找他了。 却见杨丽茹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她望向她妈,她妈摇摇头,有些愁眉苦脸地说:“丽茹,你就听你爸的吧,他总不会坑你。” 被这么多人听到自己的私事,杨丽茹觉得无地自容,“爸,妈,我说了周胜武没有欺负我!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说着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是啊,我们清清白白!” 周胜武也有些被弄懵了,他自然知道他没怎么样杨丽茹,但看她爸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由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爸非逼我嫁给金拐子,不然就要把我赶出家门。那时候你也不在家,我也没个人商量,没办法,就告诉他我是你的人了,希望他改变心意。谁知道我爸说原来你家不给做咸花生的方法,现在我是你的人了,你家再也不能瞒着,回头就让我问你要。我不同意,他骂了我一通说他按自己法子来。” 说着她窘得满脸通红。她再没想到爸爸的方法是这样,找上周胜武家门来,还嚷嚷着如果不同意就告周胜武□□。她就像赤.祼.祼被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样,有这样的父母,让她怎么抬起头来,以后又怎么做人? 如果不是觉得杨丽茹人还可以,又一直站在他们这边挺有分寸的样子,哥哥也老实本分,周韵都以为是他们设的美人计了。 她用手摸了下自己胎记,这是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习惯,有什么为难的事就这样提醒下自己。这件事也不难办,就看杨丽茹要怎么样。 “我死也不会嫁给金拐子的!”杨丽茹斩钉截铁地说。 有这样的决断就行,周韵还就怕遇上那种黏乎乎的,像阿斗那样,让别人帮都不知道怎么帮。 这时候,周家门口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不少都叫道:“什么人,敢来我们周家庄来闹?” 连周刚两口都说:“真当我们周家没人了?我们周家什么时候也不会出那种人,还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女儿在哪儿做了坏事来诬赖我们呢!”周刚夫妻看弟弟家生意越来越红火,听说还要办厂,都后悔得没边了,遇上这事,怎么也得出力让他们看看还是一家人靠得住。 真是恶人要让恶人磨,听到周刚夫妇的话,周韵有些啼笑皆非,如果不是哥哥喜欢杨丽茹,她又有些同情她,这还真是一个办法。 这时她自然不能让杨丽茹给人印象是她在外做了坏事诬赖自家,她大声道:“两人清清白白,两厢情愿的事,叫什么欺负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161条规定,诬告是要被判处3-5年的刑罚的!” “是啊,还去告我们呢,当我们都是法盲吗?两个人都同意这就是自由恋爱。” “人家小两口自己乐意,你就来反诬一把,搁在二十年前非得□□你不可!” “在我们周村地头上,想欺负我兄弟你试试!” “这个老头,你是看人家挣钱自己急疯眼了吧,还要人家做咸花生的配方,你怎么不去想着当县委书记呢。” 村里人都纷纷出口维护周家。 杨丽茹爸气得脸通红,“这是我们家的私事!” “什么私事公事,大摇大摆来我们村,就是我们村的公事!” 杨丽茹爸没想到村里的人这么维护周家,叫道:“杨丽茹,跟我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我不回去,我不要嫁给金拐子!”杨丽茹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周韵捣了捣周胜武胳膊,“哥,去追吧!” 周胜武也追着跑了。杨丽茹父母看姑娘都没影了,周村的人又都对他们讽刺不已,看占不到什么便宜,哼了一声走了。 周胜武去追杨丽茹了,杨丽茹的父母也走了,有个小年轻羡慕地说:“这胜武本事不小啊,有姑娘都追到家来了。”被他父亲在头上打了一下,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林新珍勉强笑了笑,谢过大家的相助,回家了。张淑芬和周胜文却没走,跟着到了堂屋。却没留周刚夫妇。 进去后林新珍说:“你们看,这真是丢脸丢到家门口了,我和你二叔一向与人为善,没想到有被人堵着门的时候。” 周胜文两口很感谢二叔一家把围葱的事给了他们,又让跟着做咸花生,也小挣了些钱,对林新珍说:“婶,我说话直,不管这个女孩怎么样,对咱们来说,有这样的父母,可不是什么好亲事。” 林新珍道:“谁说不是呢?现在还没成亲了就闹了这样的事,如果真成了亲家,那还不得闹翻天?我看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走到门口的周胜武脚步猛停了下。   ☆、第42章 周胜武大步走过来,郑重地说:“妈,我喜欢丽茹,那是她的父母,又不是她,丽茹是个好姑娘,我们怎么不能在一起了?” 杨丽茹在他后面低着头,没说话。 林新珍看了她一眼,“虽然丽茹和她父母不一样,但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是她的血亲,是怎么也撕掳不开的,现在她父母也走了,你把她也送回家去吧。” 杨丽茹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婶,我听胜武说,小韵不想上学,你们一群人都努力说服她上,就现在她也是暂时办了休学,想着万一有哪天她还回去念书了方便。我真是羡慕她,如果我也有你们这样好的父母家人该多好啊。” 林新珍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刚还怕麻烦让儿子送她走呢,人家不在意不说,还这么通情达理,迟疑下说:“父母都是为孩子好的,说不定你父母也有自己的难处。” 杨丽茹掏出个手绢擦擦眼睛,“虽然说天下没不是的父母,但我真没有小韵妹妹的运气。我初中成绩很好,是班上前三名,我爸说女孩子早晚要嫁出去的,花那个钱干啥,不如在家里多干些活,不让我上学。这么多年,我在家里比我哥干的活还多,挣的钱却没我的份。没我的份就没我的份吧,我只当孝顺父母了,好歹父母养大了我。” “结果为了跟着金拐子他就要我嫁给他。那金拐子要像胜武这样人好我也认了,可他第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气死的,我爸这是完全不顾我一点儿,那我也不再考虑他们。婶,您放心,我这就去城里打工去,再也不回来了。不然我真怕我哪天睡梦里被我爸打断了腿送给了金拐子或银拐子之类的人。也免得给你们添麻烦!” 周韵心里同情这个杨丽茹,但也觉得她聪明,这一番话说得,既表明了她的无奈,不愿麻烦自家,又恭维了养父母,也表了决心和父母并不一条心。 周胜武却拉住了她的手:“丽茹,你别走。妈,丽茹真无处可去了,让她留在我们家吧。” 林新珍觉得有杨丽茹父母这样的亲事是麻烦事,但杨丽茹这姑娘实在是不错,儿子又喜欢,一时无法抉择,就下意识看向周韵。 家里这么多的事,周韵都有自己的主见,才让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遇上这样的大事,她也不由想听听小女儿意见。 一家人都老实,杨丽茹却这么有心眼有决断,是个明白人。最重要的是哥哥喜欢她,愿意为她担当,这次遇上这样的事也没有像原来一样冲动,不知道是不是爱情让一个男人成熟。 周韵笑着说:“哥,你先别急,丽茹姐这样也不舒服,我带她去洗个脸再说。” 林新珍吁了口气,她有些不知如何对待杨丽茹,小女儿把她接出去正好,她也能有时间再想想。周胜武也吁了口气,妹妹如果接受杨丽茹,妈妈估计也没什么意见了。 周韵从盆架上端起盆,拿了条毛巾带着杨丽茹去了厨房,从砌进灶台的温罐里舀了水给她洗脸。 杨丽茹沉默地接过水放在灶台上,洗了两把后用毛巾擦了,接过周韵递过去的sod蜜抹后,这才转过身来。 “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眼前的女孩一直态度温和,不急不躁,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可不知怎么回事,面对林新珍时她可以镇定自若,和周胜武相处也自由自在,面对周家这个最小的女孩子,她心里却忐忑不安,觉得她的所作所为都被这个女孩看透了。 她最初相见的感觉并没有错,这个女孩拥有远超过她这个年纪的成熟,不能拿她当一般女孩看。咬了咬牙,她道:“我父母是我父母,我是我,我说的没有假话,没有想着沾染你家的密方,也并没有骗你哥的意思,他是个好人,和他这样的人成一家,会一辈子放心、踏实,我们在一起后,我也会尽我能力照顾他,孝顺老人。如有假话,让我被天打雷劈!” 就说这是个明白人,两句话就说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周韵不相信天打雷劈,如果发誓言就能成真,天下早就大同。但她相信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好,也会有做事的分寸。 “那行,欢迎你丽茹姐!”周韵拍了拍杨丽茹肩膀走了出去。 杨丽茹这才放下心来,发现她手心里都是汗。她真是无家可归了,这才腆着脸来找周胜武,心里后悔不已,就应该在父亲提出要周家的配方而周家不同意时,就表明态度她是和家人想法不一样的。 只是她原来还对父母抱有希望,不想着决裂,并且如果她那么做,女方追着男方,怕之后被人笑话,没想到父亲会那么狠心,一点也不顾忌她的生活。等她想来找周胜武表明心迹时,他已不在家了。 现在,人家虽然收留了她,但她父母在周庄闹了一场,大家又怎么看得起她。她只是想要一个家,有一个关心她的人,怎么这么难呢?好在她还没有错过最后的机会。周胜武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她以后要尽力让他们知道,她是真心想和他们成一家人的。 “妈,我们来商量下我哥他们两个的事吧。”堂屋里周胜文两人听了这话就要告辞。林新珍也没心情再应酬他们,送了两人出去。 周韵笑嘻嘻地说:“胜文哥,嫂子,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了。我们都不会向外说的。”能直言说这门亲不太合适,不怕疏不间亲,这证明两人是真心对他们家好。“稍等下,我给牛牛带了个玩具,你们拿给他玩吧。”说着,她从自己包里掏出个玩具小汽车。 “牛牛可一直念着他两个姑姑呢。” “现在不叫大狗啦?” 周胜文说:“再喊我打他屁股。”几人都笑起来。周胜文夫妇说了有什么事叫他们,这才走了。 说是商量杨丽茹的事,但一家三口都已默认她现在暂留在周家。 过了一会儿,周猛也开着三轮车送货回来了,看到周韵两人极为惊喜。周韵则拿出给他们买的衣服让两人试穿。 “你说你这个孩子,回来一回就给我们买一堆的东西。”林新珍嗔怪,觉得因为杨丽茹娘家的郁气也消散许多。 “挣钱要不花还挣它干什么,主要鸭绒袄又轻又暖和,穿着舒服,我才想着买的。” 林新珍说是这样说,心里却高兴得不行,养这个女儿真是没白养。而周猛则是穿上新衣服出去显摆了。周韵都听见他对人说:“这是我闺女从予州买回来的雪中飞羽绒服,别看轻飘飘地连一斤都不到,暖和得很呢。” 看他们一家喜乐融融,杨丽茹极为羡慕。周韵有一半是故意这么做的,有对比有反差,让她感受到自家的幸福气氛,再看看她那对父母,她才会有更大的融入自家的愿望。 杨丽茹这人倒真如原来打听的一样勤快利索,甚至比想象中还好,在养母说他们一段时间没回来了,要杀只鸡。杨丽茹说自己来,她先烧上了水,等水差不多开了之后,只见她一手拎着只公鸡的两只翅膀,把鸡脖子露了出来,一刀下去,鸡血都流向了放在一边的碗里,一点都没外溅。 很快她就把鸡褪毛开膛,炒了之后炖了起来。除了鸡,晚上的饭她也不让别人打下手,一个人又是做饭又是炒菜,很利索地做了洋葱鸡蛋、醋溜小白菜。还在炖鸡的时候和了面,等鸡炖好,连周韵爱吃的玉米糁油饼都做了好几个了。时间安排得紧凑,一点也没浪费。 这让周韵觉得,留她在家并没有错,家里人都是老实人,有杨丽茹这个各方面都能拿得出手的在又有主意的人在,除了能减轻养父母负担,别人想让家人吃亏也不容易。晚上,她就和杨丽茹住的一张床,两人谈了半天。 看周韵对她并没有因为她父母而歧视她的意思,杨丽茹心中充满了感谢。觉得老天爷对她还是有些公平的,虽然有那样的父母,但遇上了周胜武一家这样好的人。 不过,周韵还是在出去打听之后才更放下了心,杨丽茹的父母想把她嫁给金拐子,这事他们村差不多都知道,并不是这一家弄的计策。 即使这样,为了以防万一,周韵还是告诉养父母,又让养父母转告哥哥,不要让杨丽茹知道煮花生的配方。 香料就那么多,现代卖的炒货包装袋上,都列出了各种配料,但配料比是多少,才是关键的。其中差一点味道就会差很多。 一家人都同意了,还说也要对周大芳说说,除了他们几人,以后谁也不再告诉配方的事。而杨丽茹,在家里观察一段时间也行,她要真是好,过完年盖完房后就给他们两个成亲。 让人意外的是,村里人除了说杨丽茹父母太过分之外,竟然有好几个年轻人羡慕周胜武有本事的,媳妇都不用自己争取,直接都住到家了。老人也有羡慕的,说姑娘追上门的,看来到时候聘礼不用那么多就行了。 杨丽茹人勤快眼里有活,自从她来了家,洗衣服做饭、喂鸡捡花生,洗花生什么都干,林新珍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她原来还有些不乐意,不过看儿子份上没说什么,几天下来,那分不乐意变成了乐意。现在谁家娶的媳妇也没这么孝顺的啊,都是当婆婆的替儿媳妇做饭带孩子,就这样还得不到一句好的。 真像小女儿说的那样,事情没有十全十美的,虽然这个儿媳妇娘家人过分,但她自己真是没挑的。只要媳妇跟自家一心,她娘家也不算什么了。到时候她嫁到自家来,嫁出去的姑娘了,他们不可能还能管得着周家的事。 正想着,杨丽茹拿了顶毛线帽子过来说:“婶,我给你织了顶帽子,你试试大小如何?”帽子是深咖啡色的圆帽,戴上还有几分时尚感。林新珍戴上乐得合不拢嘴。她心里很乐意,就是等办了事再改名叫妈就更好了。 这个未来的嫂嫂真是没说的,眼明心亮,知道家里关键是婆媳关系,是大肆巴结养母啊。不过这样也好,她家人靠不住,想要在这个家里生活,自然会对养母一家人亲。   ☆、第43章 在家待了几天,不断有人来问周韵工厂什么时候招人的,有什么条件。来人还都带着小礼物,有带几颗鸡蛋的,有带几个水果的。带的礼物不一样,却都一样热情地先恭维周家人一番,再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他们也去。 都是乡亲们,周韵仍然都推到了张泽身上,说她会帮大家问,但最后用谁不用谁还是要由老板决定。就这样,问的人也都感谢不已,说总比他们自己去问有用得多。 这些来问工作的人中唯一的意外是钱芳,钱芳是跟她妈一块来的。周韵答应她放寒假了来帮着做咸花生,她就想着来问问从哪一天开始。 周韵既然原来就答应了她,就说看她时间,随时来随时欢迎。 听得周韵这么说,钱芳妈把钱芳向前一推,“钱芳别的不说,她人勤快,到时候不管是做咸花生,洗碗做饭干家务,她都行!做得不好的地方,只管教训她!” 被妈妈在自己同学面前这么说,钱芳略有些窘低着头捏着自己衣角没说话。她现在才意识到,真到周韵家做工,两人地位就不一样了,吃人饭,听人管,周韵还会一如既往地对待她吗? 周韵忙拉过钱芳的手道:“钱芳人很好,她是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了,帮了我很多忙,现在我们忙得都顾不过来,就等着钱芳放寒假再来帮忙呢。在我家婶子你就放心吧,保证我妈对她跟对我一样。” 周韵的话让钱芳心里放松了许多,又说了一会儿话母女两人走了。 林新珍轻拍下周韵脑袋,“你这个小滑头。”却觉得这个养女在对待村里人上面比自己考虑得好,这样不光不用得罪人,还赢得了大家感谢。谁知道其实这个厂子最大的股东是小韵呢。 问了养父母后,再结合自己了解的情况,周韵其实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但总被这么问,她也有些幸福地小烦恼。这时中介打电话过来说有合适的房源了,叶诚也打电话说是找到了人,让她过去看看怎么样。 周韵就准备回予州,这次是周胜武、杨丽茹一起跟着她去。 张泽走之前说过如果要回予州让她打电话他来接,现在要走了,周胜武说不用麻烦张泽了,就没给张泽打电话说这个事,准备到予州后再联系。 谁知车到半道周韵就接到张泽含着喜悦的电话,“你们来予州了?大概什么时候到,我好去接站。”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去予州的?”哥哥的事处理好了,与杨丽茹相处得还不错,让周韵心情挺好的,声音里不由带了几分轻快。 “我问了中介啊,他们说你今天要去看房。” 两人又聊了几句放下电话。 杨丽茹说:“小韵的这个合伙人对她可真好啊!” “他说小韵是他生命中的贵人,遇上小韵才顺风顺水,所以才这么热情。”周胜武把事情大概给她讲了一遍,杨丽茹带些羞涩地说:“这么说,我也是遇上你们之后才转运的,你也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啊!” 原来在家里天天起得早,干得活比哥嫂还多,一句好话还没落着,现在在周家,虽然一样要干活,但周胜武一家人都和气,这次去予州,还让自己和周胜武一起,而不是刁难她,这已让她感激不已。 周胜武的耳朵都红了,他飞快扫视了四周一番,伸出手握着那一双小手,觉得比捂着热水袋一还要让他暖和,“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再吃苦的。” 看两人坐得越来越近,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到弥漫在他们之间的亲密氛围,坐在后面一排的周韵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看着身边的人幸福,自己心里也是快乐的。 这样就好,上辈子哥哥一直不得志,最后还是年纪大了之后才娶了老婆,两人除了吵架外并没有什么话好说,哪像现在两人的话都不断。一辈子这么长,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在一起会不那么寂寞。 去予州后张泽接着了他们,四人一起去看房子,房子是一套两室两小厅的户型,虽然只有70多平方米,但因为布局合理,看着倒不显小。里面装修也比较简单大方,周韵很满意,直接租了下来。 虽然是租的,但有了自己窝的感觉真好! 在老家的时候,家里只有一个厕所,还是那种露天的。条件有限,来例假原来用的也不是卫生巾,而是在乡里买的卫生纸,每次周韵都要垫厚厚一叠子。像养母就是换下后直接扔到厕所里,因为有养父和哥哥,周韵觉得尴尬,不好意思用完扔厕所,都是用纸再包好拿出去自己埋了。 以后她会常驻予州,又租了自己的房子,再也不用那么麻烦。 看周韵眼也不眨,一个月几百块钱就租下了房子,杨丽茹心中一跳,越发觉得那天她父母去时她的决定没错,以后更要好好和周韵处好关系。 吃完午饭后周胜武找了人去学车,周韵三人买了一堆的东西进行房间布置,因为东西多,晚上只是先把床铺好能住人。两个房间周韵和杨丽茹一人一间,周胜武学车的地方离张泽租的地方近,他仍住张泽那里。 一直到第二天,所有的东西才全部归位,周韵还买了两盆吊兰放在客厅,让这个屋子多了几分绿意。这时,她联系了叶诚,约在予州大学南门口附近一家奶茶屋等着。 叶诚带来的有两个人,一个叫田宽,长得瘦高,一个叫陈长,却短胖,不过两个看着与那些初入校园的单纯学生不一样,都有些经过磨练的世故。 叶诚介绍完为了避嫌就走了,让周韵、张泽和他们谈。 田宽倒没有不好意思地问:“叶诚说让我们做市场调查,不知道是什么调查,又是怎么计算工资的?” “一天一个人三十块钱基本工资,要按要求完成我们调查表上内容,完成得好的,或者有其他发现,会有奖励,至于奖励幅度,则要看具体情况。”周韵侃侃而谈,年轻的脸上带着飞扬的自信。 据说那些有钱人家从小就带着自家小孩见识各种场面,田宽两个人以为周韵就是这样,他们两个大学生替人打工,人家这么小的女孩却已来看怎么雇佣人了。出身不同,人的差别可真大啊,两人还羡慕不已。 两人开始觉得是张泽主管,张泽就够年轻了,自己还在上学,人家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却已经来雇佣自己。不料,出面谈判的却是这个女孩,态度不急不缓,说得头头是道,张泽安稳坐着,喝了口奶茶并不说话,明显是让周韵负全责。现在的小女孩已这么厉害了吗? 把一切谈完之后,明知道不合适,田宽仍是问:“请问这是你们家族的公司吗?”也只有家族的公司才放这样小的人出来做事。 “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公司。这次麻烦你们帮忙了。”这次却是张泽接口。 “啊,那你们可真厉害,这么年轻已有自己公司了。” 自己是不是太out了,两人原来还以为他们除了完成学业,还参与各种社会实践已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却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两个人,都还比叶诚小,已开创了自己的事业,有些怀疑起自己能力。 怀着这样的心情,两人接过周韵带过去的市场调查表,并按要求签了保密协议,保证不把调查的内容泄露出去。 走出奶茶屋后,田宽长叹了口气说:“如果将来娶了这样的女孩,得少奋斗多少年啊,家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钱,这么小就给他们投资办公司了。田宽,我是没希望了,光看外形也已被淘汰,你小子好好表现还有机会!” “不用想了,这样的女孩都眼高于顶,自己又精明,哪是现在我们可以肖想的,真做出了成就再说吧。” 两人走后张泽从包里掏出来一叠纸,“厂子的设计图做出来了,来看看这个设计风格你看是否满意。” 周韵拿过来一看,和后世电脑制图不一样,这个图是手工画的,又用颜料上了色,比起电脑制图,多了几分人情味。 厂房墙是浅米色,房顶中间高两边低便于排水,颜色是灰蓝色。厂大门是浅米色的大理石组成的一个矮矮的墙,上写“至爱食品有限公司”。厂子边缘是一个小丘陵,朝厂内一面,也组成了一个花体的“至爱”两字。 整体设计显得简洁大方,可公司名字叫至爱,感觉像是一个食品公司吗? 张泽解释,“怎么不行?这个名字有两重意思,一要让公司里的食品成为吃货们的最爱,二则这也要成为我一生最爱的事业。” 好吧,至爱,至爱,多念两遍,觉得这个名字还挺顺的。 看周韵同意,张泽这才放下了心,至爱,在他心中还有一个意思,自然就是最爱的人。他所做的,都是送给她的礼物。   ☆、第44章 有事情忙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周韵两人在第二次收到刘红发出的枣后又分销了一次,用手头的钱还了银行的贷款。 这不是周韵觉悟高,有钱就急忙去还银行,她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贷款,据说银行更青睐那些还贷能力快速的单位。所以还贷后就顺利地又贷出了100万元。有了这些钱,资金一下子充裕了。 刘红那边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但越忙越觉得精神,靠两次卖枣的收入,她很快给儿子买好了一个别人装修过但没住的新房,火速让儿子领了结婚证后,让他领着儿媳妇旅行结婚去了。 儿子外出之后她给刘齐爸打电话告诉了他儿子结婚的事。 刘齐爸埋怨说:“咱们这么些年没见了,还想着趁郭卫结婚聚一聚呢,结果你也不告诉我!” “哥,我就怕你匆忙过来才不给你们说的,现在新疆这里天冷,你们身体又不好,你们猛一过来受不了,上次周韵就是这样。再说他两人是旅行结婚,连仪式都没有。等天气暖和我们再聚也不迟。”说完她又感谢了一番哥哥,狂夸了一通周韵,说不是她,连跟儿子结婚买房的钱她都拿不出。 “周韵这么厉害?”刘齐爸刚听到周韵消息的时候,她还只是刚来鹰城卖花生,只是听林桐说她挣了一些钱,还想着她小小年纪就出来做生意有些得不偿失。 但在去林家湾的车上她言谈适宜的举止,拿出的晕车药更是避免了老伴晕车造成订亲的不欢,这让他对这个女孩好感大升,觉得她考虑问题周到。后来才听说林桐把妹妹家要卖枣的事告诉了她,难道她竟然做生意还很有天分不成? “可不是,哥,有句话我没对你说,她刚去的时候我们跑了那么远去接,结果一看那么小一个人,当时我心里就凉了,怕是她觉得好玩来玩的,想着看在你们面子上接待她玩玩算了。”说到这里她咯咯笑了下,幸好当时她没给人黑脸。 “结果人家真是有备而来,连铁路的人都认识,第一次就拉了我们这里一万斤枣,那一趟除了枣钱,我挣了5千块。5千块啊,赶上郭卫半年多工资了。所以现在我才能给郭卫买了新房子让他结婚啊。 钱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人家计划得好啊,给我分成,现在我可不是在帮他们收枣,都已发了两批了。结果他们又提了一个建议,提前把我们这里好多家的枣预定了下来,在同等价位下,他们优先收购我们的枣,真是大魄力,刘齐找的这个对象不错,有个好亲戚啊!” 刘齐爸苦笑下,他退休得早,没赶上涨工资的时候,老伴没工作,他的收入之前要养活几个孩子和老伴,再身体不好吃吃药,也只是面上光鲜,现在刘齐两人结婚,他们还买不起房呢。原来觉得林桐一家都在农村,负担比自家重,自家一家除了老伴都有稳定收入,她高攀了,现在她有那样一个能挣钱的妹妹,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刘红不知道自家哥哥的纠结,放下电话,她还有些语犹未尽,兴奋得眼睛都亮闪闪地。郭志学放下手里的报纸,“你看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恨不得对一个小女孩顶膜礼拜。”郭志学不想承认,原来老婆那种亮闪闪的目光都是投向自己的。 “不是小韵,我们能有现在的好生活吗?现在连几年后的合同都签了,我们这里的枣不愁销路,你不知道周围种枣的人多感谢我。如果不是现在不流行个人崇拜了,我真恨不得每天替小韵祷告一番。”刘红一手叉着腰,一手举着,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意气风发。 她在周围大量收购红枣的消息被传得很远,连几十里外的人都来问她消息,看能不能把自家的枣也卖出去。这让一辈子最大的两个决定一是嫁给老公后留在新疆不返家乡,一就是承包了大量的枣树的刘红一下子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不过,看到老公有些酸的表情,刘红噗嗤笑了,“不是你一直支持着我,护着我,我也不会心态这么年轻啊。” 郭志学看她这样也笑了,老婆仍有这样年轻人一样的激情,没有被生活磨折得失去了希望,他这做老公的也光荣啊。说着,两个人情绪上来,拥着去了内室。 等接到刘红热情得能烤化新疆冰雪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第三次红枣到了。 按照周韵策划,两人之前找公司设计了红枣的外包装,包装袋没有很花俏,用的是可用于食品包装的透明无色塑料,上面印有稀疏枣树绿叶的图案。装了红枣之后,透明袋子上的红枣和外面绿叶相映成趣,看起来鲜嫩无比,让人特别想吃。 手头资金又不缺,第三批枣就没有再分销下去。就把枣干洗,用设计好的塑料袋包装成一个一个50克的小袋,再5个小袋装成一个大包装袋。 田宽和陈长做的调查报告已经送来,叶诚没有找错人,他们两人挺能干的,在完成了周韵设计的调查报告基础上,又各自提出了一些建议。周韵很高兴,也没有失言,给两人各一个一千元的红包。 予州大学的大学生啊,如果能诱来自己公司就好了,他们这个公司现在只是个空架子,哪里都缺少人,什么都得她和张泽亲历亲为。现在还没问题,等到厂房建起正式开业就忙不过来了。 所以,在对两人时她和张泽一直很客气,规模拼不过别的公司,就给他们讲一些美好的前景,讲讲企业的规划,并以自己为例子,讲一些他们两人开始到现在的收获,感叹应该多在年轻时拼搏才不枉世上来一回,给自己拼出一个精彩的未来。感谢安利,让周韵讲起这个充满激情,很有感染力。 田宽两人就听得热血沸腾,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怪不得人家就当了老板,自己现在就在为他们打工,理念差太多了。都是年轻人,从来都不少勇气和热情,觉得跟着两人干也挺好,你到了大公司,都是从基层干起,哪有这样亲自跟着老板学东西的机会。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推辞说太多了,不接。说看能不能业余时间在他们公司帮忙做事。 周韵说:“这是两回事,你们拿着吧。”坚持给了他们又问,“现在你们大学生给人做家教很受欢迎,一小时家教60块钱左右,也省心,还那那么辛苦。你们为什么不做这个,反而接了跑腿的事呢?” “做家教是省心,但我们不是学的师范专业,毕业后也没想做老师,这样话的早点参加实践活动有益无害。”先说话的是田宽。 陈长也点头,“虽然签了保密协议,但我们从中也看到你们的思路,对以后考虑问题很有帮助。”这份调查表缜密全面,对照理论上的东西,让两人学到了许多东西,这才是他们想在这个名不见正传的公司跑腿的原因。 看周韵只是问他们话,并没有答应让他们在公司实习,两人还有些失望,以为他们不同意自己这种非长期的人,却听几乎如天籁之音的话传来:“行,现在我就请你们找些同学,负责在周末时做首发销售。” 不管什么时候,原材料的销售都是最不挣钱的,像一斤玉米只有一元钱,但加工成玉米面之后大概会提价近一半,如果做成爆米花,则看情况提的价是原来的四五倍甚至十几倍。他们前两次销售的大枣就是以原材料身份销售的。 周韵并不想再如此简单地卖出,有了田宽两人调查的结果,包装好的大枣就可以进驻各个超市了。不过这次的订价,比起散装枣翻了一倍还不止,每袋带袋子加一袋防腐剂共256克,售价26元。 这时候的销售,方式还远没有后世那样复杂,许多的厂家在对外销售时,是分级代理的,比如在一个省市有一个总代理,然后由总代理把商品再分销下去。 像有名的健力宝的没落,虽然原因复杂,主要是因为集体企业在这个社会必然的结果,但销售方式赶不上形势的发展,也是其中之一。 周韵自然不愿这样,她用的是厂子总销的方式,就是他们统一对各大超市、小卖部之类直接供货,不设分级代理。这就要求负责销售的人对当地各经点、居民区情况非常了解。前段田宽两人做的工作就派上了用场。 幸好现在还没到后来的时候,都是各厂家先在超市大量铺货,货卖出后再和超市计算货款。这时候的超市要主动联系供货商,还要付一大部分钱才能得到货物。 现在周韵两人一说先试卖,合适了再给钱,又雇了一辆小货车,专门给各大超市送货。各个超市、小卖部很乐意收货卖他们的大枣。 五千斤包装好的枣分摊到各个地方,就像水里进了个鱼似的,很不显眼就铺了出去。 当然,最重要的精力,他们放在了趣购店里,至爱红枣的开头一炮就在此一举。   ☆、第45章 田宽和陈东各领一批人,穿着一样的上衣和裤子在趣购超市外空地上忙碌,实行促销活动。大枣被切成小片,上面扎着牙签,小小的喇叭在不断说着枣有优惠,可以免费品尝,买两袋送一小袋,前一百名回答问题后还可以免费领取奖品。 什么时候免费都是很吸引人的,又不像后世什么营销策略千奇百怪,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免费品尝枣的地方很快有人排起了队伍。边上还有一群人在问:“免费发?” 陈长笑嘻嘻地很有亲和力,“是的,只要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行。” “不会是骗人的吧?会免费发东西?”后面有路过的顾客看这排着长长的队伍,不太相信。 这时,一个前面的人从队伍前面里挤了出来,手里拎着两大袋两小袋枣,别人忙问:“真的免费发?” 这人举了举手里的枣,兴奋地说:“这其中一袋是我买两袋送的,另一小袋就是免费发的。”他直接撕开一个包装袋尝了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这枣可真甜啊,从来没吃过这样好吃的枣~” 不用说,这人是周韵安排的人,人有从众心理,喜欢眼见为实,现在确定了消息,排队的人很快变成了长龙。有趣购的工作人员来维持秩序,让他们向一边靠靠,不要挡着了进超市的路。 这是市场调查的第二部分,主要是问各人的口味,愿意买的价位等,能留下联系方式的最好留下,说是有事后回访并抽奖。陈长和田宽各指挥十个同学,大冬天忙得出了一头汗。每过去一个顾客,他们还要发标着至爱logo的红枣相关介绍,宣传这种健康自然果品的好处。 周韵和张泽居中调停,也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陈长说他那里没枣了,一会田宽说要添货,原来预计了2000袋,谁知道一上午就卖完了。周韵忙联系人补上。 等到中午一点多,人流少了,周韵忙安装送外卖的人送饭让大家轮流吃饭。饭是用一次性餐具装着的盒饭,每份有米两个菜一瓶饮料,菜是西红柿炒蛋和肉片西兰花。除了饭,送过来的还有一大壶菊花茶。 陈长欢呼一声去拿了盒饭,“我觉得我能吃掉一头牛!”迟疑下递给陈泽和周韵各一份,“小老板,要不要?” 怎么不要,经历一场集体活动后大家有一种无形的亲近,正是拉近关系的时候。周韵两人各接了一份开吃,大概真是饿了,连快餐也吃着很是美味。桌子边坐着登记的人急忙给他们让了两个座。 看两人接过饭盒,陈长不知怎么有种被认可的喜悦,怪不得人家小小年纪就能开厂,明明富裕家庭还挺能吃苦。“现在才觉得挣钱真不容易啊!” “不过看着这么多的人,咱们大枣这么受欢迎,又觉得很有成就感。这枣真好吃,回头我要给我妈也买一些。”田宽向嘴里扒了一大口说。 周韵和张泽对视一眼,都笑了,说起成就感,他两人只有更多。先以不怎么需要加工的大枣打开市场,等咸花生上市后,至爱这个品牌大概已在予州人心里有了印象,到时候销售也会更轻松。 “大家辛苦了,结束后给大家发红包!”周韵给众人鼓劲,小小的梨涡隐隐浮现。陈泽站起来,挡住了大家视线,拿起壶替周韵杯子里倒满水。 “噢,老板太好了!”经过前期培训,再有这半天的接触,这一群人已真正把两人看成了老板。闻道有先后,人家挣钱能力比自己强,小小年纪已开了食品公司,由不得这帮天之骄子不佩服。 即使有菊花茶,一天下来,两人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不过成绩是显着的,等结束活动统计数据的时候,发现成袋的大枣卖出了5006袋,一天的净利润就有近四万块,成功在趣购占稳了脚步。 这帮大学生居功至伟,还没有出校门,没怎么尝过生活的艰难,可一天下来,拿着低廉的价格,却没一人喊累不干的。周韵在原来说好的每天四十元基础上又加了30元的红包,还送了一小包的枣给他们品尝。 对陈长和田宽两个组织者更不必说,除了红包,周韵原来给他们联系的两部手机直接送他们了。比起送红包,还是这个更直观粗暴,也更让人震撼。 不像后世手机是标配,一人都有好几个,现在手机市场刚开始发展,予州大学里老师们还多是配的bp机,有事了呼一个,老师听到滴滴响了再找固定电话去回。 至于学生,有手机的这还是头一份,还不是那种砖头似的大哥大,而是这么小巧,可以一手合上的手机,把其他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原来咱们班上同学有bp机,就装在腰带上的显眼位置,大冬天棉衣扣子都不系,生怕别人看不到。现在田哥、陈哥你们两个有了手机,看回去那个小子还怎么炫耀。” 陈长略矜持地点点头,不知不觉两人已混成哥字辈了,“这都是因为两个小老板的功劳。是他们厚道。” 周韵听着直笑。这陈长亲和力强,却心思细腻,还没有一般大学生的清高,能上能下。田宽也不错,来的二十个人多是田宽找来的,他眼光很准,组织能力强,颇有决断力。两人都是人才。 晚上请他们吃了烧烤,本来说累得只想回去睡一大觉的众人一齐开到了夜市摊,一箱啤酒下来,陈泽已和他们称兄唤弟了。 田宽大着舌头说:“陈老板,陈泽老弟,我原来谁也不佩服,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考上更好的大学,但出了校园之后,我并不会比别人差。现在,真是觉得你们两个强,是这个!”他翘起了大拇指。然后还拿了一瓶啤酒非要和周韵对吹,陈泽不动声色替周韵喝了。 走的时候,一帮人都勾肩搭背说再有事还找他们,哥们保证把事情办好。 过了促销日,问了趣购的人说红枣的销量仍然很好,周韵放下了心。第三天她去趣购看时,发现枣的位置被调整了,从下面一层调到了跟肩平齐的位置,一进去就能看得到。 至爱宣传口号“吃就要吃最好的!送礼就要送健康!”随着每一袋红枣的卖出慢慢在予州开始火热。 这也是周韵他们的一种宣传,每一大袋红枣里,都有一张绘着精美图案的小卡片,正面写着各种警句,背面就是“吃就要吃最好,送礼就要送最健康”这句话。可以做书签,也可以收集够七张去每一个有至爱红枣销售的店里换一小袋红枣。 随着小卡片一起的,是一张红枣各种好处的说明书。这两个东西,加起来不到一毛钱,但大大提升了至爱红枣的品味。 陈长和田宽对周韵两人层出不穷的各种方式惊呆了,文雅地说,是被跟着两人看到的美好未来所征服,直白一点,应该是被跟着两个所挣的钱所征服,像周韵希望的那样,很快都和至爱公司签订了毕业后留在他们公司的合同。 反正再有一年两人就毕业了,就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至爱食品公司上。从货物的配送,到正在建的工厂的监理,周韵都交给了两人。 在销售红枣后,周韵送他们两人的手机拿到校园中简直引起了轰动。红枣销售那天找的同学都尊称两个陈哥、田哥,加上有钱大方,有时请同学们吃个饭,走到哪里,慢慢其他同学也跟着叫陈哥,田哥。 以陈长的体形,竟然还钓到了曾暗恋的一个小美女,两人火速确定了关系。让一个喜欢这个女孩的人生气地说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句话好歹不歹被陈长听到了,有人忙劝和,“陈哥,他这是喝猫尿喝晕了,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陈长哈哈直笑,说鲜花本就应该长在牛粪上,因为牛粪能供给它成长必要的养分,能成长得更鲜灵。所以作为一个四有新人,就要想想如何才能做一坨有内涵的牛粪。别到最后连坨牛粪都不如。 陈长平日嘻嘻哈哈,没想到他言辞也有这么犀利的时候,让那个被说连牛粪都不如的同学羞愧欲死,好久都没敢出来。 忙碌的时候总是很快,等到周胜武拿到了驾驶证,新年也到了。周大芳从鹰城回来,一家人全都团聚。 周家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门框上贴着红红的对联,连水缸上也贴了一个大吉大利。院子外面一棵老槐树上,正对着门的方面贴了个回头见喜。窗户上是带喜字的窗花,门上一个大胖娃娃嘴咧得老大,怀里抱着一个大鲤鱼。 林新珍在家里也请了一个财神爷,在供桌上摆了四个供品,点了一柱香后她祷告,“财神爷,我们年年给您老上供,请您老保佑我们生活财源滚滚。” 周胜武哈哈大笑,“妈,你让财神保佑我们,还不如我们下一年花生卖得更好呢。” “你这个臭小子,不是财神保佑,我们花生也不会卖得这么好啊!”   ☆、第46章 杨丽茹腊月二十就跟着周胜武回来了,两人这样也不是事,就托了她姨去和她父母商量,让两人结婚。 去的时候杨爸翘着二郞腿,一只脚还直晃悠,“哟,这不是我闺女嘛,还舍得回来啊?”说着,他脱下一只鞋就丢了过来,“就没想到你父母?真是不孝!白养你那么大了!” 杨丽茹脸上露出羞恼之色躲向一边,那只鞋叭地飞到了门外。杨爸更恼了,上前就要甩巴掌。周胜武拦着了他,“够了!” 周胜武人本就长得高大,这一段经过磨砺,褪去了青涩,显出了成熟男人线条的坚硬。杨爸不敢再动,却声色俱厉地说:“来我家做什么?” 杨丽茹姨看看眼前的姐夫,真是越看越烦,自己姐也不知怎么和他过下去的。原来他重男轻女,但还没这么严重,谁知道越年纪大越利令智昏,一点也不为这个外甥女考虑。那天领着人去周庄闹事,现在这么久了,明明丽茹都和周胜武一起都跟着来了,一点也不给面子,这有娘家还不如没娘家。 这也不用商量了,她不客气地说:“我们来是告诉你一声,丽茹要和胜武结婚了。” “结婚,我不同意!” “爸,我来是和你们说一声,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我总是要和胜武结婚的。”和周家人处了这一段时间,和自家比着,真是如在天堂,傻子也知道要如何选。 “你要不经过我同意结婚就别回这个家!” “不回就不回吧!反正你们也没当我是家人!”杨丽茹态度也很强硬。 杨丽茹爸原来只要一说断绝关系,女儿就乖乖就范,像原来不让上学就不上学,让挣的钱上交就上交。 以为这次也会如此,却没想到女儿铁了心要嫁周胜武,还住进了人家家里,说什么话也没用,只好同意了婚事,不过他狮子大开口,要三万元彩礼,三金,即金耳环,金戒指、金项链俱全。说不然别想从他家里嫁女儿。他唯一能拿捏的也就是这点了。 三万元彩礼有周韵在也不是拿不出,不过杨丽茹爸这种赤.祼.祼就是拿女儿换钱的举止真让人不耻。 杨丽茹大笑,笑着眼中却湿润了,这真是要把女儿当货物卖了,都没想她也是个人,也有血有肉,会痛会苦。彻底绝了心中对家人最后的念想,他们不仁她也不义,说不让从家出嫁就不从这里出嫁,她是过日子的,不是看彩礼的,和她姨妈商量,直接从她家出嫁。 既然这样,他们就不再管杨家,直接订了腊月28这一天举办仪式。虽然时间紧,杨丽茹也说了不要彩礼,但周家也没委屈她,一应家具都是在镇上买的,还加了大彩电都放在了她姨妈家。 到腊月二十八那天,周家雇了个后面带斗的大货车把所有的家具都从她姨妈家拉了出来,算是杨丽茹的嫁妆。这些家具和彩电是周韵送的礼物。只要杨丽茹用心和哥哥生活,她不介意帮些小忙。 至于酒席是请乡里饭店承包了,现在乡里饭店也和城里一样,都提供这种包席服务。除了买些烟酒糖瓜子之类,其他都不用自己管,一条龙服务。 “以后就要改口叫你嫂子了哦。”在饭店其中一个空房间里,周韵帮杨丽茹又整理了下衣服后说。 予州时,周韵他们几个在外面忙,租住的屋里杨丽茹收拾得干干净净,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可口的饭菜,怕哥哥在驾校外面吃不好,每天她做好饭用个保温桶装着送去。 周韵给的家用她也一笔笔都记得清楚。还嫌买的毛裤不够厚,说不暖和,怕哥哥在外学车冻着了膝盖,自己买了毛线替他织了厚毛裤。 对哥哥这样好,让他每天脸上都布满了笑容,就冲这点,周韵也要多给她几分尊重。何况,杨丽茹也很会做人,替自己织了手套,是那种半截手指头的,上面还带一个套,平时可以把套放下,干活的时候可以反扣在手背上,很是灵活方便。 杨丽茹眼睛有些湿润,脸上被红红的衣服衬得容光焕发,她紧紧握住了周韵的手,“小韵,谢谢你,我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幸福的时候。”两个人能这么快成亲,一是有个名分方便得多,一是周韵从中说服的结果。 杨丽茹一个女孩子,有那样的父母也不是她的过错,现在不顾一切住在自己家,也是要有很大的勇气的。现在要的就是一个名分,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对于看得上的人,她乐意做好人成全。 “新娘子可不能流眼泪,不然妆都要花了哦。”周韵用纸巾帮她按了下眼角。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在一起,看到别人幸福,自己也像拥有了快乐。有人说,悲伤说得多了会更加悲伤,但快乐不同,快乐分享了之后会变成双份的。 “新人叩谢父母恩!”司仪大叫。 周胜武穿着红色的中式棉袍,杨丽茹穿着大红锻子的棉袄棉裙,一脸的喜气给林新珍两口磕头改口叫爸妈。 “诶!” “诶!” 周猛和林新珍一个给他们一个红包,笑得再也合不拢嘴。上半年的时候还在发愁怎么娶儿媳妇呢,现在人都到家了,她也是做婆婆的人啦。什么时候再抱一个大胖孙子,她的人生就圆满了。 在场人中,唯一郁闷的大概就是张泽,现在周胜武这个憨家伙都结婚了,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啊。真是漫漫的历程,看不到尽头在哪里。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周韵暂时也不会看上别的人。等仪式结束吃过饭,他就告辞走了。要过年了,他也得回家和家人团聚。 周韵和周大芳从正屋里搬了出来,把她们原住的那屋留给周胜武做婚房,两人则挪到了炕屋那个院,晚上就去那里住。 忙了一天,中午的时间也没顾上给旺财这两条狗喂食。现在一见有人,两条狗飞快地跑了过来,拿脸只往周韵腿上蹭,还狂摇尾巴。 周大芳直笑,“这狗可知道谁要喂它们啊。” 这样的小动物总让人心肠发软,周韵拎了一兜中午酒席上剩下的饭菜,倒进狗狗的食盆里。家里生活改变,哥哥结婚,生意也有声有色,满心收获后的欢喜。 过年周韵这边是喜乐融融,张泽则有些苦恼。他妈妈吴莲花问:“臭小子,这么久没回来,你在予州到底做的什么?不行就回来吧,以后家里这个小卖铺反正是你的。” 他随口答:“和人合伙开了个食品公司。” “我就说在外面不是那么容易的。啊,开公司了,混得不错啊,你一个人在外也不方便,不如过完年你和柳绮先订下亲。到时候好让她跟你去予州帮忙照顾。” 张泽的冷汗一下子下来了,那边那个小姑奶奶还没接受自己,现在两人订亲,那是一点希望就没了。 反正是自己妈,早晚要让她知道,他假装苦恼地说:“妈,我拿柳绮当妹妹看,怎么也不可能订亲啊。” 前世,两人是在二十多岁时直接领了结婚证,并很快有了一个孩子。柳绮留在老家,和妈妈一起带孩子。现在自己才十八岁,妈妈怎么就开始催,也太早了吧? 却忘了前世刚开始在予州几年他和人合租着一个小小的房子,天天来回奔波,只是顾得住自己,妈妈好多次都让他回家继承家里小卖部,自然不急,现在一听都开公司了,条件不错,可得让柳绮去看着。 “什么妹妹,情妹妹不也是妹妹?”吴莲想拍儿子,发现只能拍到他肩膀上。张泽爸去世后,她现在的念想也就是这一对儿女的婚事。柳绮性格温婉,知冷知热,对自家又有恩,和儿子结婚后,两人互相照顾,她也就放了心。 张泽低下头让老妈巴掌落到头上,果然如想象中一样轻轻的。“我对她没有男女的感觉,帮她找个合适的人让她嫁出去吧。” 张泽妈狐疑地说:“从小你就说要娶柳绮,现在你给我说没感觉了。你是不是在予州混的有人?” 周韵现在根本不愿意接受自己,就不能给自己妈说他喜欢的有人,但人家不愿意接受他还未成年,这样老妈肯定会对周韵印象不好。他忙摇摇头说没人,又解释说:“小时候的话只是玩笑话。” “什么玩笑话,要不是她救了你,哪还有你的命在?现在她父母都没了,住在我们家,村里人都知道她要嫁给你,到时候你不娶她,可让人家怎么做人?张泽,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不然我死了也没办法去见你爸。” 小时候张泽下河游泳腿抽筋被水草缠住,差点没命,是柳绮找人救了他。妈妈就认了她做干女儿,两家比亲戚还亲近。后来她父母在一场车祸中死去,就一直由妈妈当女儿一样养大。她总是怯生生的,别人说一句重话都会红了眼,张泽为她打架,照顾她成了习惯,还说长大了娶她。 现在听到妈妈这么说,张泽只能好好解释。遇到了周韵,他才知道那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一种是会让他燃烧,觉得整个生命都明亮了,一种则是像妹妹一样,愿意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去照顾。 上一辈子,他为此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枉顾了自己的幸福,这一世,他要好好为自己考虑。却如追日夸父,只能痴痴向着她飞奔。 这一刻,他分外想念周韵,想得心疼。她一喜一哀,一笑一怒,全牵动他的心。   ☆、第47章 不远处,柳绮欣赏地看着张泽,他穿着一件两排扣的羊毛大衣,自信稳重,面目俊朗,还办了食品厂,就像电视里那些成功人士一样优秀,听到干妈说让两人订亲,不禁心里猛跳。 她匆匆去屋里拿起一个软尺出来:“张泽,我准备买线给你织件薄毛衣,来量量尺寸吧。” 吴莲给儿子一个眼神,“你看柳绮多念着你,用细线织毛衣,费眼得很,还不谢谢她。” 张泽躲过了柳绮伸出来的手,“谢谢你柳绮,不过我现在不穿织的毛衣了,都是买的羊绒衫,保暖还轻。就不用麻烦你了。”他把外衣扣子打开给两人看他和周韵一起去买的羊绒衫,深咖色,样式非常简单,只在胸前有一个品牌的花体logo。 柳绮伸到半空的手放了下来,低头用两只手拽着那条软尺,半天才说:“原来都是干妈给你织的,我怕干妈辛苦,想着替她分担。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现在不穿织的毛衣。”说完她怯生生站在一边,眼睛有些红了,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吴莲这次拍了张泽一巴掌没留情,“你这孩子是怎么说话的,柳绮,你现在别理他,他这会儿脑子抽了!” 张泽苦笑下,从口袋里抽了支烟点了起来。怎么前世和现在不一样了呢,他印象中没错的话,原来可没有柳绮要帮他织毛衣的事。 在妈妈帮自己织时,她只是微红着脸,说自己手笨,不会织。自己妈妈是她干妈,疼她跟疼妹妹张乐一样,说不会织就不用学了,反正外面卖毛线的地方有机器帮织毛衣,几十块钱就能织一件,很方便的。要不,买毛衣穿也是一样。 现在,她怎么竟然要给自己织毛衣了呢?如果真想给自己织毛衣,怎么不在天冷之前织,可以赶在冬天穿,反而现在织,等织好天也要热了。 原来不明白,怕是听到要给自己织毛衣只会高兴,现在大概旁观者清,就发现了不同。 张泽心烦意乱走出院子,外面清冷,桐树叶子落光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他不由打了一个电话给周韵,听着电话里一片喧闹问:“你在哪儿?怎么听着这么热闹。” “今天不是初二嘛,我们刚到林家湾。我们一大家,我大姑家,还有我妈这边的一些亲戚,有三十来口人呢,所以非常热闹。”周韵声音笑呵呵的。 张泽的烦燥奇异地减轻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他这一生是不会娶柳绮的,那些烦心事就不用告诉她了。两人又说了会儿,直到电话里有鞭炮炸响,说话声音都听不清了才放下电话。 周韵回屋时亲戚们正在热烈地说话。她这次终于见到了林璐,林璐是一个有些自来熟的人,何况她们本是亲生姐妹,过来热情给她了一个拥抱,挽着周韵胳膊说:“我要抱抱金大腿!” “林璐姨姨,你明明挽着小韵姨姨胳膊,怎么说是抱金大腿呢,你说错啦,抱也是抱金胳膊。”大姑的大女儿——大凤表姐家小孩奶声奶气地纠正。 亲戚们轰地笑了。大凤忍着笑说:“那你说你林璐姨姨要怎么做啊?” 小孩羞得急忙搂住妈妈脖子,“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 “行,姨姨说错了,我这是抱抱金胳膊!” 周韵也被弄得啼笑皆非,放下心事和大家说话,只是亲戚们一脸看稀罕地围着她,怎么都像是被参观了。正想找个借口出来,林桐拉着她说是去看炕屋,林璐也跟着一起。 养父做事一板一眼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周韵趁机去炕屋看了一圈,一切都挺好的。 林桐说:“我拉你出来主要是想说说话。小韵,你从鹰城走了之后再没回去,刘齐和我一直想着当面谢谢你帮了他姑那么大忙也没机会!”说着,她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条羊毛围巾递了过来,“过年了,别的我也不知道你用什么,这个配衣服戴着玩吧。” 围巾挺厚实,摸着手感很好,上面的图案是一树树樱花,非常绚丽,周韵很喜欢,直接就换下了自己的围巾围上了。也拿出一部手机递给了林桐。 “桐姐,你送我了,我也有礼物送你。我不知道到时能不能赶过去,这是提前送你的结婚礼物。” 林桐觉得太贵重了推辞不要,周韵握着她手说:“你不用感谢我,这反算是我感谢你的礼物好不好。因为你的消息,我卖枣可挣了不少钱喽!”现在予州哪家不以吃到至爱的红枣为荣。正好回来之前她又订制了许多礼品盒装的红枣,卖得不要太火。这一个手机她已不放在眼里了。 “我们这也算吃大户了。”林桐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了手机。 林璐对周韵说:“都是姐妹,像我读了这么多年书,感觉比你差远了,就是考上大学,还不知道能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哪有你这样好啊。” “书还是要读的,读书多了增长见识,全面提升素质,我不过是运气好,让人说起来也是个暴发户。所以才让咱大舅帮着找个培训老师补功课,初六就要去予州跟着学呢。” 听到这话林桐有些恍惚,不久前小韵说不念书要去做生意时大家没一个人支持她的,这才多长时间,大家都跟着她沾光了。 现在又拐回来说要继续学业,也许这就是成功人士与一般人的不同?大部分普通人是按部就班地行动,像小韵这样的成功人士则是有明确的目标,一切效率最大化。 林璐欲言又止,舅舅要也给自己找个复习的老师该多好,现在她高三的课基本都讲完了,余下的都是复习,但学校每年考上的学生非常少,最好的老师配给了复习班,指望复习班提高升学率,至于他们这些应届的都是散养的,考上了是惊喜,考不上也不意外。 可她也知道舅舅不是自己父母,会全心全意地为你着想,人家帮了是情分,不帮也应该。不由羡慕这个妹妹能获得舅舅青睐。 却听周韵说:“璐姐,咱们县城师资还是有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予州,请了好几个予州一中的老师呢,也可以让他们帮你整个通一遍。”予州一中是予州最好的公立高中。 “我可以吗?”心愿这么容易就达成了,林璐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 “怎么不可以,人家城里的孩子上各种培训班,兴趣班,我们从小没条件全靠自学,现在有条件了当然可以去上。” “等我考上学,一定做牛做马去帮你干活表示感谢啊。”林璐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予州一中一个班考上的大学生比他们全校还多,有了那些老师指点,相信她成绩会高出一大截的。 “行啊,到时候我给你开临时工工资。”周韵失笑。姊妹几个性格都不一样,林桐内敛单纯,林璐热情外向,林远有些小滑头和小任性。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已经把未来许出去了。”林桐笑她。 “我这是提前规划。” 春节就是吃吃玩玩看看电视走亲戚,周韵觉得是一种完全的放松。 张泽则不然,他决定不再娶柳绮,反正前世两人结婚后没几年柳绮就提出了离婚,证明柳绮并不是非他不可,这一生帮她找个照顾她的人,再在物质上多优待她一些也就罢了。 他这么想,自然离柳绮远远的,生怕自己给她了错误的暗示。柳绮却对他问寒问暖,无微不至,妈妈还老找机会让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妹妹张乐满脑子爱情幻想,说救命之恩,就应该以身相许,让他不要对不起柳绮,好像不和柳绮在一起就辜负了她一样。 初三张泽就借口食品厂有事出来了。想着时间长了,妈妈知道自己的意思,自然不会再坚持让他再娶。而他,则要去找柳绮和他离婚后嫁的程万峰,双管齐下。 在予州热闹的街市转了一圈,去看看那个建了一半的厂房,张泽越发觉得自己孤零零。一天两次地给周韵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去予州。 却不知他走后柳绮就红了眼,“干妈,我是不是哪儿做的不好让张泽讨厌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啊?” 从小照顾到大的女孩,对她一向也尊重有加,吴莲心疼地说:“人家不是说青春期情绪容易出问题嘛,估计他就是这样,放心吧,一切都有干妈给你们做主。等过几年年纪够了就给你们成亲。” 初五,周大芳再也在家待不住,说初六人家做生意的都开业,现在生意正好,她要返回鹰城。 过年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周韵给他们说了市场分配的事,除了他们几个,配方再不告诉别人这是一。 二就是市场的事,周韵问他们要不要再扩大规模,大家都说现在就好,怕人多了管不住。最后决定养父母和生父母负责给县城和周围乡村供货。鹰城那边周大芳负责。再真生产多了就联系周韵。 初六周韵去了予州,随她一起去的是林璐和林远,周胜武两口子因为是新婚,每一家亲戚都要去走一遍,予州那边食品厂开工要到正月十五了,就暂时留在了家里。 去之前先问舅舅要了老师的联系方式,问过再加一个学生有没有问题。老师既然教,一是叶信付出了人情,一自然是因为要挣些外快,周韵出双倍的价线,几个老师都同意了,确定农历初八开始教他们。   ☆、第48章 “小韵,如果一个人原来对你一般,突然对你关心了,会是什么原因?” 周韵笑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个人突然对你好,当然是忽然发现爱上了你。” “小韵,说正经话!”张泽揉了揉眉头。 “还有就是有求于你呗。”世上只有部分父母是毫无缘由天生爱着自己的孩子。余下的父母就是爱孩子,也会把爱分个三六九等,就像她的父母,不就是因为想要一个男孩把把她送人嘛。 墨子曾说:“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如果从这个方面细想,连父母的爱都显得那么功利。 所以清醒的人才那么痛苦,很多事情计较得太多就失了意义。人难得糊涂。现在她就只想不管怎么样,父母最爱的虽然不是她,总是爱她的,这样快乐得多。 换成除了父母之外的其他人,一个人突然对另一个人好,自然是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或者是情义,或者是金钱权势,或者是满足感,因人而异,全看当前什么对这个人最重要。 听到周韵的话张泽苦笑了下,本来就明白的问题还要再问一遍小韵,是他太不相信他想到的答案了,谁又愿意用世俗不堪的想法去想自己的手足呢。他有两世记忆,又一心和柳绮保持距离,看到她表现的不同才有了新的看法。 柳绮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关心自己呢,唯一和前世有区别的,不过是前世现在的自己还不名一文,现在办了食品厂,所穿的衣服也比原来好了。 这样柳绮原来和自己离婚的原因是她说的真心喜欢程万峰,才求自己成全吗? 他那时觉得反正两人结婚也出于照顾她一辈子的目的,之后又分居两地。她找到了喜欢的人,索性就放她自由。在程万峰死后,觉得她可怜,为着那份救命之恩,念在孩子份上,又陪她去看病,甚至还因此忽略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张泽的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懊悔,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唯一的念头是今生他要好好地对待小韵,把所有欠她的全部加倍弥补给她。 两人挂断了电话后,张泽下了决定,柳绮在自己冷待下还对自己异乎寻常的好,那今生他给她和程万峰创造机会还成全他们两个好了。 如果柳绮依然喜欢上程万峰,愿意跟他结婚最好,妈妈也不会再强求他娶柳绮,一劳永逸。如果她不愿跟程万峰,他们两个有了接触,他也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其实他还要感谢前世柳绮和他离婚,不然以周韵的性格,是绝无可能做他的女朋友的,他也不会有那两年和她快乐相处的日子。 曾有人戏称,予州予州,天天挖沟,一天不挖沟,不叫予州。城市发展真是日新月异,颇费了张泽一点周折,才找到程万峰住的地方,一个破旧的七层住宅楼顶层中间一户。 面前的门是那种老式的防盗门,下半截是铁的,上半截是像防盗窗那样的栏杆,栏杆里面,挂着图案为小草莓的布帘。整个门刷着老黄瓜色的绿漆。 这时候的程万峰,看来过得也不怎么样嘛,张泽伸手在门上敲了下。 里面的门打开了,帘子也被撩开,程万峰英俊的脸露了出来,“你找哪位?” “我辗转听别人说起的,有些装修方面的事想找你。” “请进!请进!”程万峰打量了下四周,十分热情地打开了防盗门。 进到屋里,张泽扫视一圈,这个屋子只有二十多平方米,地面还是水泥地,十分简陋,这时的程万峰,也就是刚起步,沉默着没说话。 程万峰也觉得屋里实在是条件一般,有些讪讪地说:“这里没时间打理,不过我们装修是没得说的。” 建筑公司盖好的房子在交付时地面哪怕表面看着平整,事实上里面的高度是不一的,如果住户地面铺地板砖的则罢,铺砖工人自会找平,如果要铺木地板或者复合地板,就要专门用水泥、沙子等混和重新铺一遍。 程万峰多是做的室内地板找平这部分,也做铺地板砖。 两人在餐桌兼书桌上坐下,张泽直接说:“我家地板准备铺地板砖,不过比较远,你们接吗?” 程万峰的事业刚起步,他没想到生意这么难做,好多装修的人家都说有熟人在做,要不就是找的装修公司,他拉的几个人干得实在艰难,听到张泽的话,立马道:“接,怎么不接?”他说了个价钱,“我们活干得好,每平方米比别家要贵的。” “没问题,我是专门找过来的,那我带你看房去,是在予州南面的南州县下面。” 这实在是太远了,有一百多里地呢,程万峰犹豫了下,不过很快他就定了下主意,“那么远的话我们工人不方便过去,还有材料也不方便运输。这样价钱就比较贵了。” “地板砖可以在县城买,其他材料也都可以,你们只要工人过去就行了,价钱方面不是问题,你核算下看怎么样。” 程万峰算了后给张泽报了数,张泽一点没犹豫地答应了,然后就带他回了老家。 “妈,这是我找的装修公司的老总程总,现在我挣了些钱,就想着把家里装修一番,地板我准备铺成地板砖,院子里用水泥抹一层,这样就是下雨天也不会一脚泥了,让您在家里也舒服一些。” 吴莲还有些奇怪儿子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一听这话是儿子孝心自然高兴。农村人有钱后就爱修房,好娶老婆,现在儿子愿意修房,是不是他愿意和柳绮成亲呢。不过上次她一番话让儿子不快,现在她暂时也不说这话了,免得和儿子闹得生分。 柳绮则更是高兴,陪着张泽和程万峰去县城看了地板砖。张泽都让她做主挑花色,程万峰多和她聊,慢慢就直接问她的意见。 他做工程出身,经常和人打交道,很快就和柳绮谈笑风生,心里还想,这个美女实在是合他的眼缘,大眼睛,尖下巴,一头黑黑的长发,眼睛里迷雾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如果不是看她从张泽家出来,怕和张泽有关系,他都想追她为自己的女朋友了。 而柳绮,则被他逗得哈哈直乐,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没这么快乐过。 这两人果然是真爱,那他的这一步并没有走错。   ☆、第49章 〔捉虫〕 程万峰看着是在各种建材上上下过功夫的,就像地砖,他介绍说可以从色泽、声音、重量各个方面看优劣,加上些与此有关的趣事,引得柳绮一阵惊叹说他懂得多。 刚刚初六,县城开门的店还少,逛了一圈就逛完了,程万峰让柳绮确定了所需地砖的样式和大小后,说这样花色的砖予州很多,并且质量还更好,但要贵些,问是不是要从予州那边进货,反正都要找车送的,从予州那边也不多费什么事。 “那就从予州进货吧。”柳绮顺口说完才发现不对,掏钱的是张泽,原来让她挑花色款式还好,现在要加价,她再做主就不合适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张泽,从予州进货好吗,质量好些的砖用的时间长,也耐磨。程大哥说可以帮忙选好。” 程万峰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征求正主意见,有些尴尬地抓抓自己头发,“放心吧,我和你们很投缘,帮着介绍的都是性价比最好的砖。不会让你们花冤枉钱的, ” 这才多长时间,大哥都叫上了,不过柳绮和程万峰两人相见欢,正中张泽下怀,这世就让这两个真爱好好在一起吧。 他点点头,“说了让你确定的,你定了就好。”反正总共下来连材料带人工也花不了两万块钱,如果这样能解决他的麻烦,简直求之不得。 张泽直接说那就一切交给他了,不过程万峰说,现在开业的店还是少,并且工人也都回去过春节了,暂时还开不了工,回去量了房间尺寸他算算所费材料多少还要回去,等工人到位后才能正式开工。他厂房那里也一样停工了。 张泽没有意见,等量过家里房间尺寸后,说他还在给超市供货,忙得很,就带了程万峰回予州。 路上,程万峰吞吞吐吐地打听柳绮的消息,张泽心里暗笑,说柳绮小时候救过他,认他妈妈为干妈,父母双亡后一直养在他家。他把她当自己亲妹妹一样地看,出嫁也当妹妹般送嫁。只差没直说你尽管追了。 说完这话,他听见程万峰呼了一口气,连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许多,一直给他保证这次他不赚钱也要把工程做好。 看来程万峰对柳绮很满意了,张泽对这次安排两人见面也很满意,他就期待后续的进展了。只是这么多天了,不知道周韵怎么样。这几天他一直忙程万峰的事,又带他跑来跑去,周韵来予州他也没顾上接。 周韵去了予州之后先给租房里打扫卫生安置下来,带着林璐和林远去动物园玩了一圈。林远第一次见这些动物,很是兴奋。 看完了老虎豹子,黑熊,他买了玉米棒子去喂猴子,可猴子只顾在猴山上玩,对扔下去的玉米棒子根本都不屑一顾。 “姐,猴子怎么不吃啊?” 周韵想了想,“经常被人参观,扔给它们东西多了,它们就变得挑剔起来。” “它们比人还挑剔,不吃我吃。”林远拿起一根玉米棒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它们吃香蕉,不然你扔根香蕉给它们吃。” “真的要把香蕉给猴子?”林远又有些不舍得,玉米棒子家里有时还拿着玉米加工,香蕉则不然,他也是过节了偶尔才吃根。 周韵知道他的心理,“没事,出来玩就玩得开心些,想吃了我们再买。” 林远扔了一根香蕉到猴园地上。一只大猴子窜了过来,挥掌挡着另两只小猴子,剥开皮吃了起来。 “姐,猴子好聪明,它还会剥皮!”林远一下子来了兴致。 猴子不光会剥香蕉皮,有人扔了支烟,有只猴把它放在嘴里,像人那样叼着,玩了一圈,晚上周韵和两人商量去检查身体,说看看身体健康状况。 “没病还检查什么身体啊。”林远不以为意,“我们明天还去玩吧。” “没病叫预防,桐姐他们单位每年都给他们体验的,回头我还想让咱爸妈都来检查一遍,这次就先是我们,正好去看看你身体缺少哪种成分,可以针对性补补。” 林璐挎着周韵胳膊,两人挤着坐在一起,“小韵,谢谢你替我们想这么多。” “没什么,我们是姊妹,应该的。” 第二天早上空腹周韵带着两人先去抽血。林璐和周韵都同前世一样,自己自主产生了抗体,随其自然就行,林远则需要打针以便产生抗体。 周韵这才舒了口气。 前世林远是乙肝,家里人不注意,吃饭也没隔离,等发现的时候,生父也被感染上,后来还恶化成肝硬化。 三人吃完早饭去给林远打第一针,抽血他不怕,一听说打针,林远脸皱得像个茄子,“姐,能不能不打?” “林远,乙肝患者活跃期的传染性非常强,你今年五年级,马上就要上初中,到时候就得常在学校吃饭,像你这样身体体质差的人被传染的机率非常大。得了乙肝脸色腊黄,出去吃饭人家嫌弃你,像避瘟神一样,就是找工作单位体检不过关人家也不要。所以现在城市小孩出生就开始打乙肝疫苗。你说要不要打?” “我们学校有个患乙肝的,大家都不愿和他同桌,生怕传染上。”林璐也劝他,“这是好事。”心里却觉得这个妹妹真是不错,原来还一直不乐意妈妈把她送走,每次见面都要唠叨一回这个事,没想到她条件好了,一点也不计前嫌拉着他们来检查身体。 “打吧打吧!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这一针?妈啊,怎么这么粗的针头?”林远视死如归般伸出了胳膊,却闭着眼睛把头转向了一边。 医生拿出酒精棉球在他胳膊上擦时,林远像被鬼抓了似的惨叫起来,胳膊也猛地缩了回去。医生无奈地笑了,“小伙子,我还没扎针呢。” “啊,还没扎?哈哈!”林远睁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 竟然没想到林远怕打针,周韵忍俊不禁。前世两人关系冷淡,从来没想到林远还有这样的时候。 医生吩咐道:“你们两个按住他胳膊,免得我打针时他再猛地抽出。针头歪了。还有放松些小伙子,不然你这么紧张肌肉紧绷不好注射进去。”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男子汉大丈夫,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林远说是这样,但周韵发现他在微微颤抖。医生也说肌肉绷得太紧了。 “林远,你怎么被吓得尿裤子了?” 林远下意识向裤裆看去,“哪有?” 周韵两人按着他另一支胳膊,医生眼疾手快,把药推了进去。林远“啊”地尖叫一声,幸好医生久经考验,成功注射完毕。 林远红了脸,从医院出来嘟囔道:“小韵姐,你真可恶!骗我说吓尿了裤子。” “不是你小韵姐吓你,估计这针还打不进去呢。” 吵吵闹闹一家人,前世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都是他们在一起说话,自己过去后就很客气。周韵发现,这么一打闹,不知不觉间三人关系更亲近了些。 这么一耽误,吃过饭姊妹三人带着生母磨的绿豆面去了舅舅家。妗子很高兴,说叶信就爱喝自己手工擀的面条,现在外面卖的豆面就没那个味,还是自家磨的好吃,还给他们每人一个过年红包。 周韵和林璐说自己大了不要,妗子笑吟吟地说:“没结婚前都还是孩子,一年就这一次,拿着吧。” 林远眨眨眼睛,“那我一直不结婚,每年拿你们红包行不行?” 大家都被他这小财迷的样子逗笑了。妗子擦擦笑出的眼泪说:“行啊,只要你未来老婆愿意。” 林远挠挠脑袋,“没结婚就不算老婆啦。” “你账算得还挺精。”笑了一阵舅舅说:“小远长高了不少啊。” “听我妈说,上次小韵回去让他不要多吃方便面,喝饮料,多吃饭,他还真听了,这一段就长高不少。” 周韵看了眼林远,也许是见得多,他还是那么瘦,她倒没注意林远真是长高了。让她没想到的是林远还真挺有毅力,说不吃方便面就真的不吃了,一般成年人也没这种自制力。 叶诚也没出去玩,跟周韵商量:“回头我也去你们食品公司打工怎么样?我学的财务管理,可以帮你们看看帐什么的。你不知道陈长和田宽两人老拿个手机在我面前显摆。”周韵不觉得田宽和陈长是那种虚荣显摆的样子,怕是叶诚自己看着眼热了吧。 “你想要手机我送你一个就成。要不今天就去挑一个?” 叶诚皱皱眉,“自然要自己挣来的用着才好。”如果叶诚一直这样的想法,他前世也不会被判刑入狱了吧。不过如果他要保持这样性格,估计在单位也不好干。众人独醉自己醒,很容易被孤立出去。周韵疑惑,叶诚到底怎么惹着了人。 舅舅表扬说:“就应该这样,白要你妹妹手机你不亏心?” 说好让叶诚有空就去帮忙,周韵说还要去公园玩就走了。 三人走后,妗子还说:“没想到他们姊妹几个,数小韵最能干,不知道叶慧后悔不后悔把她送出去。” “后悔不后悔也晚了,不过我看小韵是个有良心的,这不找个老师还想着林璐。还乐意带小远他们两人出来玩。” “他们几个都不错。你能帮了也帮着些。” 叶信搂了下老婆的肩,她也是一个良善的,从来没有觉得老家的亲戚来得多而不乐意。 想了想,周韵问张泽去不去公园玩。张泽刚从老家回来,正在念着周韵,哪有不去的,等周韵三人到的时候,他已在公园南门等着了。 公园里现在到处都是各种游戏设施,可把林远乐坏了。这是他第一次到公园玩,旋转木马、过山车,高空铁路,大人觉得一般的项目看得他目不转睛。 周韵自己几十岁了,对这些项目都没什么兴趣,只想看着他们玩。她不去,林璐也不好意思去,说要陪着她。 周韵说自己已玩了无数遍了,玩得不想再玩。这么说也没错,前世慢慢站住脚后,她把予州所有能玩的项目基本都玩了一遍。 林璐搂住她脖子感叹,“现在弄得好像你是姐一样,一直陪着我们玩。”让她这个老被人夸聪明懂事的汗颜无比。 张泽看这样,指着旁边骑双人自行车的人说:“小韵,你不想玩这些的话我们去骑自行车吧。” 这个还真没玩过,不想让林璐觉得别扭,给她了两百块钱让两人随便玩之后,周韵和张泽去了租车的地点。一辆车骑一小时20元,交200押金。张泽交过钱,服务员在一个小本上写登记后给了两人一个写着29号的小木头牌子去取车。 双人自行车很长,就像两个很矮的自行车被焊在了一起一样。张泽坐在前面座位处,周韵坐在后面,骑着离开了游玩区,去了一边绿化带。 路两边载满了松枝,多是塔松,上面长满了绿色的小果子。初春的风带着清新的气息,阳光暖暖的,晒得人懒洋洋的。周韵干脆停住了蹬的动作,由张泽带着她走,感觉特别惬意。   ☆、第50章 “原来一直忙一直忙,早就想着和你一起多看看风景,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晒晒太阳听听歌也好。”张泽没有回头,边骑边说。 “嗯。”这一刻,周韵也觉得什么也不去想,只是这么懒洋洋地坐着自行车,看看周围的绿树,感受一下阳光就是一种放松,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享受。 张泽脸上带着笑哼起了一首歌,声音却有一种历经世事后的沧桑。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漂泊 寻寻觅觅常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中就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轰隆隆的雷雨声在我的窗前 怎么也难忘记你离去的转变 孤单单的身影后寂寥的心情 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歌是罗大佑的《恋起1990》,他们这些八零后熟悉的老歌。此时,张泽蹬着双人自行车在慢悠悠地向前,年轻的脸上挂着笑,却藏不住眼中的寥落,声音里深情满满,却有说不出的孤寂,意外地契合歌词。 旁边走过的人不由都向他们投来了目光。一个女孩撒娇道:“你看人家唱得多好,我也要你唱歌给我听。” 张泽慢慢骑过了他们,骑过了身边的青青松林,仍是哼着,“孤单单的身影后寂寥的心情,还有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原来只是喜欢那优美动听的曲调,喜欢那忧郁略带沧桑的声音,重隔了十几年的时光去听,周韵的眼睛不知怎么有些发酸。 自己要求分手的话是不是就像炸雷一样让张泽失去了理智,可即使如此,他也仍是无怨无悔地付出。 为了不显突兀地出现在自己亲人面前,傻乎乎地贩了那么多的葱到自己家,却又穿得像去参加宴会,就为了给家人一个好印象,却没想到穿成那样的贩葱男是多么不相配。现在,春节前葱全部出货后的钱还在自己手中没有来得及给他,中间已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为了自己一句话,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去救那个小孩,又结识了那么多的人,才让自己开办食品厂的愿望尽快成真。 他其实是一个很率性、随遇而安的人,为了自己要发展公司的意愿,二话不说到处奔波,替不方便的自己来回周全。 为了名正言顺陪伴在自己身边,编了一通的假话说自己是她生命中的贵人,所有的钱好投资给自己。其实,他何尝不是自己的贵人,一个为自己无怨无悔付出的贵人。就为了一个未知的可能,自己就完全枉顾他的付出吗? 人生难得再觅相知的伴侣,特别是那个人还做了超脱人性本能的事,把自己安危看得比他还重。周韵觉得心里胀得满满的。 “妈妈,那位哥哥唱的很好听啊,为什么姐姐却流泪了?”一个小孩好奇地仰面问。 “姐姐是被感动了啊!”妈妈捏了一把孩子可爱的包子脸,现在的年轻人花样真多。可看着这对年轻人一个慢慢骑车,一边哼着歌给身后的女孩,一个脸带羞涩低头,感动得泪水都流了下来,两人之间有一种无形的膜,让外人融不进去,却又是那样赏心悦目。 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张泽才发现自己有些投入地唱歌,难道竟然把周韵唱哭了?他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没想到要惹哭周韵啊。 他停下了车,过来蹲在周韵面前,发现她果然眼睛红红的,几颗眼泪挂在她长长的眼睫毛上,濡湿了她的睫毛,像花朵被雨打落,这一滴滴眼泪像一滴滴热油泼在他心上,灼得他的心发疼。 她总是坚强无比,哪怕是说要分手时,也只是脸带失望的疲惫,张泽一时间忘了一切,下意识去亲她的眼睛,想吻去那些泪珠让她重现笑颜。却听得一声清脆的话似炸雷响起:“你们这是干什么?” 抬起头,原来林远和林璐正站在一边,林璐一脸震惊,林远有些气咻咻地。 一时之间不知是什么感觉,张泽的理智却回笼了,“呃,你姐眼睛里进个沙子,我帮她吹吹。” 周韵也没想到张泽一首歌,竟然会唱得她流了泪,只能说歌是引线,正好契合了自己的心情。听到旁边小孩妈的话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再听到林远的话,简直是窘迫。附和张泽,“刚才一颗灰尘不知怎么进了眼里,磨得我眼难受。” 林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若有所思,林远却信以为真,“姐,你现在怎么样了?还磨眼吗?” “好了,张泽帮我吹出来了,现在真轻松啊。”周韵眨眨眼睛说。 “人家说眼睛大了就容易进灰尘,如果像是叶诚表哥那小眼睛,估计怎么也不会这样。” “噗!”饶是周韵一向稳重,张泽别有心思,也被林远的话逗笑了。“人的外表是天生的,不要这么说叶诚表哥。” “他又不在这里。” “越是背后越不能说人是非。说人事非者,皆是事非人。”眼看话题要歪,周韵问:“你们怎么不玩了?钱花完了?” “有一个旋转飞车,二姐不敢坐,也不让我一个人上去,说怕有危险。姐,你带我上去玩好吗?” 周韵知道那个项目,坐上去忽高忽低,颠得人隔夜的饭都想要吐出来。她也不喜欢。 “走吧,我带你去玩。”张泽摸摸林远脑袋说,“女孩子一般不喜欢这种项目。” “好啊,张泽哥,太谢谢你啦!” 张泽带着林远去排队坐旋转飞车了,周韵和林璐还了自行车后坐在一边的长凳子上等着。 林璐有些狐疑地说:“小韵,张泽是不是喜欢你?” 周韵没想到林璐这么敏锐,可她和张泽两人现在还是剪不断,理还乱,她下意识不想谈论,说不知道,两人只是合作伙伴,是好朋友。 林璐倒是说:“我和我们班上有个男生挺谈得来的,就是那种彼此相处,和对方谈话特别开心的感觉。不过大家都说高中不能谈恋爱,会影响学习,我们也没有说开。”张泽和妹妹之间,那种默契可不像是仅仅合作伙伴这么简单。 周韵一时有些意外,前世姊妹间可没有谈论这么亲密的话题。“那你们想过将来吗?” “我想不了那么长远,以后谁知道呢,也许考上不同的学校,联系就少了。倒是你们,不存在这些问题,我看张泽不错,对你很照顾,连对我们都这么耐心,值得考虑一番。” “你没觉得这个年纪谈论这个太早了?”林璐的想法倒是与众不同。 “谈恋爱要从娃娃抓起,这样双方感情更深,到时没了爱情,还有感情,也不至于觉得相看两厌。反正只要把握着某些界线,这并不是什么错事。我想大概因为年纪轻很难控制自己,不管是情绪还是其他,才被要求成年才可以谈恋爱吧。” 林璐的想法真是特别,周韵笑笑还没说话,张泽两人已经玩完这个项目下来了。林远脸蛋红扑扑的,连呼过瘾。 又陪着玩了几个,天已经黑了,林远还有些依依不舍,周韵揉揉他脑袋,“走吧,以后还有机会。” “可有些项目你们女孩子又不喜欢玩。”林远说着这话,眼睛却只向张泽那边瞄。 “放心,到时候我来陪你玩。”张泽也笑。周韵的姊妹们都懂事,就这一个弟弟有些小调皮,不过也不讨厌。 “噢,太好了!” 林璐给了周韵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周韵没理她。 四人一起去吃了晚饭后,因为跑了一天挺累的,第二天周韵和林璐还要去上课,张泽早早就告辞了。 睡到半夜,周韵被手机短信声弄醒,一看却是张泽信息,“小韵,我找到了柳绮和我离婚后又结婚的对象,已在着手解决柳绮的事,你要相信我,她从来也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 林璐和她一张床睡,迷糊中问:“有什么事吗?你手机怎么响了?” “是10086的垃圾短信。”不知怎么回事,周韵此时说了假话。 “呃,耽误瞌睡,你怎么不关机?” 这是前世做销售时养成的习惯,手机一向24小时不关机,只是没想到张泽这时候还没睡。 张泽找了柳绮前世的后来的丈夫,他是想釜底抽薪?周韵不知道柳绮和张泽前世为什么离婚,张泽只含糊说了两人性格不合,这是张泽过去的伤痕,她也没再深问,这次柳绮会如张泽愿先嫁给那个人吗?如果她不同意呢?张泽又要怎么做? 半天难以睡着,周韵有些心浮气躁,果然,人是很难控制自己,不分年轻年老。想到自己明天还有课,柳绮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有结果,她拿着手机回了个短信,“嗯,我知道了,早点睡吧。” 余下张泽看着手机楞神,半天才反应过来周韵大概已睡了。白天在公园时看到周韵流泪,他为她难过中又带了一丝丝窃喜,周韵愿意为他流泪,是不是意味着她心中还一直爱着自己?现在看到这条短信,他那分激动又像阳光下的雪,一点点融化了去。 流泪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对过去的舍弃,他那时伤了小韵的心,会不会她已完全不再考虑他了呢? 其他内容见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周韵不知道张泽的想法,她回了短信关了手机就睡了,觉得现在年轻真好,哪怕奔波一天,睡一觉第二天一样神清气爽。 吃过早饭送林远上车去了舅家,她和林璐就去上课了。开始老师是先出题测试,然后才根据测试后的水平开始讲课。 一中的老师水平果然很好,串起来的知识点看着就像一首流畅的乐谱,精练简洁,真是添之一分嫌多,减去一分嫌少,让周韵觉得教她有些杀猪用牛刀的感觉。 林璐听得是如痴如醉,不时露出一个恍然的笑。让周韵觉得学习难道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前世她是个学渣,今生也不打算做学霸,果然很难理解这种不亦乐乎的心情。 张泽没再有过分的举止,好像那天晚上的短信只是周韵的一个错觉。不过,他很快去找了程万峰,催促他尽快早点开工,说如果他做的工程好,现在食品厂建好后室内装饰也交给他。 这简直就是吊在驴子前面那根胡萝卜,程万峰皱着脸,恨不得马上就开工,让张泽看看他的本事,可是工人到不了也是问题。最后,他决定先不管工人,把材料预备好先送到了张泽村里。哪怕这一单不赚钱,也要做出个样子来。 听说就是城里面有些工人家里还是水泥地板,那已经让人羡慕不已了,水泥地板好啊,干净整洁,也不像土地的容易犯潮,生跳蚤。 现在陈家竟然屋里面要铺地板砖,半村的人都来看热闹。虽然活还没开始干,但看看地板砖是什么样的也行啊。 陈泽用剪刀剪去了捆着地板砖的塑料条,露出了纸板包着的深栗色的砖,上面带着暗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个拿一块,那个拿一块,都想看看地板砖是什么。 村里陈叔也拿起一块敲敲,砖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就是瓷砖啊,比我家用的粗瓷碗的瓷还细腻,你们竟然铺到了地上。啧啧!看来小张泽你真是嫌钱了啊!” “听说你开了个食品厂,能不能让我们也跟着你干活?你指挥干啥我就干啥,不让你费一点儿神!” “是啊,张泽,带我们去吧!一个村里的,保证和你一条心。” 吴莲高兴得不行,儿子争气比什么都让她高兴,所以儿子走后他开食品厂的事就被她说出去了,却没想到现在一群人要求跟着儿子干活。 柳绮也一脸兴奋地看着张泽,心中很是得意,那天她和程万峰谈笑风生,回来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晕了头,虽然她觉得程万峰挺好,但他不是在为张泽打工嘛,哪有张泽这么能干。好在张泽对她果然百依百顺,什么也没说就让她决定了砖的花色和款式。 看这一群村里人都围着他奉承,如果自己和他成亲,那将来还愁什么,来奉承的人不就是她了吗? 程万峰在一边冲她笑得灿烂,但柳绮生怕张泽觉得她轻浮,这次只矜持地冲他点点头目光就转到了一边。 村里一个玩得好的小姐妹拉拉她,一脸的羡慕:“柳绮,你命真好!你能不能和张泽说说,让我也去他们食品厂啊。” 听到这个平日经常在她面前显摆的小姐妹的话,柳绮越发觉得她刚才没做错,有着救命之恩在,以张家人重情义的性格,一定会对她一辈子好的。至于程万峰,只当是一阵风吹过去了吧。 程万峰觉得还有些莫名其妙,上次明明柳绮对他那么热情,现在竟然变了态度,难道他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看看自己身上,没问题啊,今天出来他还专门穿了一身新买的衣服。 “其实是我没跟我妈说清楚,我过年回来说办了个食品厂,是老板没时间,我替人家食品厂的老板跑腿的,为了办食品厂,什么税务登记证,卫生许可证,土地使用证,企业组织机构代码,张泽把有点关系的证都说了出来,“一大堆的手续,最快也要一个多月,要去各个政府机关排队办下来才允许开业。” 大家笑起来,“吴妹子,你也太心急了。” “我说嘛,张泽刚一个下学的学生娃,怎么就能办得起厂啊。那样办厂也太容易了。” 吴莲瞪了一眼儿子,真是白白欢喜,都怪这个臭小子,不和她说清楚,让她出了这个丑。 “主要我跟我妈没说清楚,让我妈误会了,对不起大家啊。”张泽团团做了个揖,给男的又散了一圈烟。 “不过大家有愿意去食品厂打工的,我可以跟老板说说,给大家一个面试的机会,但不保证到时候都能录取啊。谁想去的可以跟我妈说一声,到用人时可以通知大家去试试。” 大家原以为没戏了,谁知道还柳岸花明,简直是意外喜悦,又开始奉承吴莲,说她生了个好儿子,十里八村都没这么能干的。 “你一次也不把话说清楚,让我这心一上一下的。”吴莲轻拍了张泽背一巴掌。 张泽采用了和周韵一样的办法,反正别人也不清楚个中□□,录取人就直接把拒绝权推到对方身上就是了。他们也商量过,只用一个村的人,时间久了,下面人容易形成一团和管理层抗衡,最好是从各个村各招一部分人,到时混合编组,更好管理。 最主要的是,这次的话是说给柳绮听的,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一块长大的女孩原来这么市侩,上次听他说了一句开食品厂就立马要织毛衣给自己。但如果有助于解决她要嫁他的事,他也不惮于采取些手段。 柳绮听得一愣,原来是这样,张泽并不是自己开办了食品厂,只是在帮老板做事,她冲口而出,“那你怎么买得起那么贵的羊绒衫?” 那个品牌的羊绒衫,一件都要上千元,如果张泽只是个跑腿的,怎么会穿着回来,还跟她说他现在喜欢穿,又暖和又轻。 张泽咳了一声,“那是工装,你知道外面好多人先敬衣服再看人,我要穿得太差了,好多时候连人家门都进不去。” 原来是这样,柳绮眼里的光黯淡下来了。村里人看了热闹后走了,余下他们几个进了院子,程万峰急忙说:“柳绮,我在予州见了一件毛衣,觉得很衬你就买了回来,你试试吧。” 他递过去一个袋子,是柳绮在县城里见过但没舍得买的牌子,她睇了一眼张泽,张泽还没给她买东西呢,还是程万峰对她好。 不过面上她还是矜持地拒绝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买了就退不回去了,也谢你让我那么快就选好了材料,节省了大量时间。”程万峰人英俊,含情脉脉地看过去,柳绮脸上一热,伸手接了过去。 她打开一看,是一件米分红色的高领羊毛衫,胸前镶的钻亮晶晶的,在太阳下别提多耀眼了,虽然不是羊绒的,但这一件也要两三百块钱,程万峰真是有心。 “这太贵了,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多少钱,我拿钱给你。” 程万峰自然不要,两人推推搡搡地,肢体就有了接触。柳绮手拿着毛衣,脸不知是被毛衣映得还是热得都红了。 在一边的吴莲脸却黑了,但养了柳绮这么多年,还是有情分的,留下两人不理,她把张泽拉进里屋问:“他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你和柳绮说了什么,她不是要嫁你的吗,怎么能接别的男人送的东西??” “妈,我跟你说过了,我只当柳绮是亲妹妹,这辈子都不会娶她的,现在不是正好,他们两个互相有好感,程万峰人挺能干的,你也不用为柳绮担心了。” “从小到大我也没亏待过她,这柳绮也太眼皮子浅了吧,前几天还说要给你织毛衣,你走后还问我是不是她做了什么错事你才不理她,这才几天,一件毛衣都把她收买了!”吴莲气哼哼地。 张泽只是笑,他们两个前世就是真爱,所以这次才会又一见倾心。再加上有他给程万峰在一边暗示,会把柳绮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程万峰自然希望和自己有更深一步的关系,到时候食品厂那边的工程也能交给他。 给妈妈揉着肩膀,他说:“妈,别气了,我以后给你带回来个媳妇,保证眼皮子不浅,还得是白富美才行。” 他真是不喜欢陪女人逛街,买一件东西磨磨蹭蹭没个完,买回来也是这不合适了那有问题了,不如直接给钱就好。所以他真没想到程万峰一件毛衣竟然能让柳绮反应这么大。难道柳绮前世也觉得自己不会哄她开心,所以有了更好选择才要离婚? 虽然现在白富美这词还没流行开来,但不耽误吴莲理解它。“你也是的,一点也不会哄女孩开心。手心里的鸭子都能飞了,还白富美呢。真是跟你爸一样,就跟个榆木疙瘩似的。”说完她叹了口气。本来的准儿媳眼看对别的男人有感情,这心里怎么都有些不是味。 张泽却觉得这样很好,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程万峰做着自家工程,到时候他们两人接触的时间有得是,两人关系也会更加升温的。 这样,柳绮有了依靠,自己也没了麻烦,真是皆大欢喜。   ☆、第52章 看自家妈妈这表情,明显有些没转过弯,张泽又劝她,“妈,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你也别管他们了,顺其自然吧。免得别人说我们养她就像给自己家养童养媳了。” “我看谁敢这么说!我对她比对张乐都好!她救了你是恩,我家养大她就不是恩了?”吴莲不乐意了。 “我是说,自己做的选择将来才不会落埋怨。”张泽又安抚了妈妈一番,才让她同意不管那两个人的事了,随便他们。 东西都在院子里放好,张泽也就要返回予州了。第一批枣回来后他给陈副局长和救的那个小男孩点点家都各送了一箱红枣,感谢人家对他办厂的支持,双方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春节前又送了些过年的礼品,过春节时也没少了问候。 陈副局长给他说过一段法院有些车要拍卖,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消息,不少车性能都不错,问他要不要。 他一直租着车也不是事,先买个二手车用着,等食品厂发展了,再换也不迟,这样也能节省些资金。记得好像周韵说过比较喜欢越野车,但越野车比一般的轿车要贵,前世她也没买。这次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 周韵正在忙,她请的老师共有五位,就是语数外物化的老师,初中的物理化学比较简单,她自己看看书,老师串讲了三节后就结束了,其他的课目则讲的要长些,一门要讲十二节课,一天两门。不过周韵又不打算做学霸,对自己要求也不高,只是让她能跟上现在普通学生的进度,到时候上高中不至于听不懂,做那种僵尸学生。 林璐听完就开始做题,天天把自己闷在屋内,比周韵辛苦多了。听完课之后她就急着回去了,顺便带走了林远。 养母打电话过来问予州这里忙不忙,如果忙的话就让周胜武两口过来,不忙的话想着等家里盖完房子才让他们过来。 其实正月十五也过了,食品厂开始开工,她这边还买了不少习题在做,哪有不忙的。可是家里终于要开始盖新房了,自然要盖个满意的,周韵自然说没事,她顾得过来。 张泽家的地板砖也开始铺。他又回了老家一趟,回来眼角都带着喜意,请周韵去吃了蟹黄包。 周韵这才知道,张泽说的找到了程万峰是怎么回事,原来他把程万峰找到他家去铺地板砖了。 “小韵,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有些心黑?”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周韵没理会这个问题,蟹黄包真是美味啊,她一口气吃了两个,发现张泽一个也没吃,只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刚要去拿纸擦嘴,张泽已递过来一张,神色有些焦急,“小韵,你怎么想的要告诉我。”柳绮是他们之间迈不过去的一个坎,他怎么处理,都要告诉周韵才是。 “你不会以为我真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吧。别忘了是因为什么我们两个才回到这里。” 张泽自然知道周韵经历得多,行事也没有一般女孩那样拘谨。他前世就听她说过,有一次为了公关,老板带着人去了特别的娱乐场所,而她就是去结账的那个。在他们喝得多时还负责送人。 只是到了自己,总怕在她眼里不够好,怕她以为他和许多男人一样,刻薄无情,为了她一心要摆脱救命恩人,那样的话他也不会给她什么好印象,中间的分寸实在难以把握。 “我觉得你前世已经还够了柳绮的恩。如果你让程万峰用手段要了柳绮,我大概会觉得你这人无情狠辣,现在你又没有采取什么过激措施,只不过是给他们两人机会,如果他们没有那个意思,难道你还能牛不喝水强按角不成?” “小韵,你太好了!”张泽急切地抓过了周韵的手,“我发誓不会像原来那样……你……” 话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张泽看了一眼,狠狠挂断了电话,却不料马上又响了。原来田宽来予州了,问到哪儿去找他们。 周韵不由笑了起来,这时候她还真不好回答,反正等柳绮和程万峰尘埃落地再说吧。 田宽及陈长都提前来报到,他们两人一个负责盯着工地那边,一个负责给超市供货,周韵自己轻松了许多。 叶诚则像他说的那样,要替周韵打工,帮她管理账务,周韵并没有瞒他,想着虽然她自觉做得账没有一点问题,但她的有些是自己看书琢磨出来的,让人家正规学院出身的看看也好。 食品公司那边是包给了建筑公司,合同上有详细清单,但这笔费用是谈好固定的。余下她现在的账也很简单,就是大枣的收购与卖出,再加上包装及其他一些费用。 看了半天,叶诚把账本往一边一扔,有些郁闷地说:“你这帐做得这么干净,是从哪里请的高人?”不但他看不出问题,反而有些处理方式让他受益不浅。本来想帮忙的,现在反而是他受了教育。 “会计这一行也是熟练工种,年纪大了经验就多了。”周韵安慰他,“其实你能看出关窍,已很不错,不过你少了些实践罢了。”叶诚具体学的是电算会计化,这是予州大学新开的专业,在将来也非常吃香。 “你这好像安慰小孩子似的,没有一点诚意。”叶诚不满地说。 “哈哈,诚哥,有你在就有诚意呃,我就不需要啦。” “臭丫头,敢这么调侃你哥我!”叶诚想用力揉周韵头发,看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却怎么也没下去手。“回头还是用电脑来算账吧,不然人工太麻烦。”叶诚唯一提出的问题就是这个。 以后电脑发展的速度会让人嗔目结舌,周韵点点头,“等厂房建好,咸花生上市后就买电脑进行管理。到时候就得请你多指点了。” 叶诚这才觉得自己的学没有白上,终于有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保证到时候周韵随叫随到。 “有没有想过去考注册会计师?” “一般在学校里的学生基本没有过的,就像你说的,考注会得有丰富实践经验才行,不光要理论知识。” “你不是要来我们这里帮忙嘛,不就增加实践经验了。” 叶诚犹豫了下,他爸爸已经帮他联系了一家银行,毕业就可以去上班,是要到时候平稳上班呢,还是搏一把? 看看周韵,小小年纪已开了家食品公司,现在厂房还没有完全建成,从账上也可以看出大枣的利润非常地高。即使这样,她现在还在找老师学习,没有放弃学业。 难道自己从小接收良好教育,还比不过一个姑家的小表妹?叶诚下了决心,“行,就考注册会计师。”哪怕是工作了,也不影响自己学习去考。现在离毕业还有半年,他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一段。 周韵也吁了口气,舅舅一家都对自己不错,她真不想叶诚有前世那样的结局。叶诚看似圆滑,其实可能是从小家里比较安稳,他个性是有些单纯的。也不是很合适走官途,不然前世舅舅退休之后,他十几年徘徊在副科上一直也没升迁。 听家里人说他学习也不吃力,轻松就考上了予州大学这个重点院校,证明他智商最起码高于一般学生,这样把专业学好最好,以后的出路也更广些。 这时张泽打电话说有车拍卖,问周韵要不要去看。手机声音很大,叶诚听见了,急道:“去,去!我也想见识一番车拍卖。” 一会儿,张泽来接他们了,还拿过来一个拍卖车的资料给周韵,有叶诚在,他也不方便多说,只是说:“你看看喜欢哪一款,买了之后作为我们公司公车。” 拍卖是在郊区露天的一块平地上,附近就有一个车管所。几人一看笑了,说法院想得真周到,谁拍下车就可以直接去车管所办手续了。 因为事先有陈副局长打的招呼,他们挑车很顺利,拍卖的有近二十辆车,他们按周韵意思挑的是一辆越野,车龄两年,只开了不到两万公里。 办了手续后张泽开着出了城,叶诚也要跟他们一起,说这辆车看着就很棒,他也要去试试车。车窗开着,风呼呼地刮着,真有风驰电擎的感觉。 叶诚跃跃欲试,不断要求:“让我也试一把过过瘾!” “你拿驾照了吗?” “谁没事随着带着驾证啊。” “那等你拿着证再开吧。” 凭叶诚怎么嗷嗷叫,张泽最后也没把车给他开,反而开着去了食品厂工地。周韵下来看时,发现厂房已经快要封顶,白色栅栏似的围墙已经围好。 陈长在这里守着,看他们过来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去转了一圈。按照周韵要求,在围墙四周种上一圈向日葵,到时候春天开花漂亮,秋天还可以收获种子。 东南面的小山丘已种上了四季长青的草,衬着中间的深红色的至爱两字特别显眼。 陈长神采飞扬,瘦削的脸上一片昂扬,像他这么年轻的人,如果不是投身了至爱食品公司,哪会有独挡一面的机会。 几人看了一圈,问问情况。临走前张泽还拍拍陈长肩膀说他辛苦了,陈长连说不辛苦。等几人走后,他才反应过来,张泽拍他肩膀,完全是上级对下级的一种鼓励,可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是应该的。诶,这人跟人真是不同,他感叹一句,又忙去了。   ☆、第53章 很快,张泽家先装修完毕,吴莲给儿子打电话,“儿子,现在地板砖铺好了,看着屋里亮堂许多,该给人家付钱了,要怎么验收才是?” 这本来就是为了让程万峰和柳绮两人自然相处找的借口,程万峰又急着想接他们食品厂的装饰,怎么也不敢以次充好。以张泽意思,妈妈自己看看就行了,钱他会付给程万峰的。 吴莲却不依,“你这孩子,有几个钱也不能烧包成这样啊,加起来好几千块呢,钱又不是大风刮过来的,你还是回来看看我才放心。” 张泽只好和周韵说过之后就开车回了老家,柳绮先看到他,一脸喜色地过来打招呼,“张泽,你快来看看吧,干妈不相信程万峰,非得你看了才成。” 看来她和程万峰的关系发展真是快,这才多久,已经站在他那边说话了。也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里有埋怨自己老妈的意思。 张泽看了她一眼,柳绮也马上明白了自己错误,笑着转了话题:“不过你见识得多,知道什么样才是好的,看过干妈才放心。对了,张泽,你这次怎么又换了辆车啊。” “上次是租的,这辆是公司的。” 不知怎么回事,柳绮听到这话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这段和程万峰处得不错,她已习惯天天接受他的讨好。她不知道,如果张泽条件远好于程万峰,她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吴莲听到声音欢喜地和程万峰迎了出来,“你还挺快的,你老板没说你吧?” 张泽愣了下才明白上次他在家里说了自己是替老板跑腿的,妈妈这是在替自己担心。这真是说了一个慌言之后要说更多的慌去圆,忙摇了摇头。 “你老板人可真好,你也得好好干才对得起人家。下次别动不动就请假了。”看儿子一脸无奈,吴莲忙道:“这次是个特例。” 程万峰吹了声口哨,“这辆车真酷。”围着啧啧转了一圈,眼睛都亮了,“这车买的时候得好几十万吧。” 什么?这辆笨笨的车竟然要几十万,柳绮瞪大了眼睛。 张泽说:“这是老车了,已经不值钱。”柳绮吁了一口气,她就说嘛,张泽刚开始干没多久,食品厂怎么也不可能把值钱的车放心给他开吧。 几人一块进了院子,屋里的门大开着,从外面就可以看出屋里地板砖的色彩。他走到门口刚要进去,被吴莲拦着,指着旁边的地垫说:“先在这上面蹭蹭再进屋去。从外面进来,脚上沾的都是土,我都有点不敢踩家里的地了,才买了块地垫。” 张泽笑笑听了妈妈的,蹭了脚之后才进了屋,拿起墙角的一个木棍开始敲地板,程万峰做的真是很用心,哪怕是墙角的地板,也没有下面是空的那种嗡嗡声。缝与缝之间对接的也很平。 转了一圈他说:“妈,都没问题。” “这样敲敲就行了,为什么要这么验?” “有空的地方的砖容易碎,只要铺得平,砖下面水泥填得瓷实,这工程就没问题。” 程万峰恭维地说:“张哥,您懂得真多。您看我能接你们食品厂的装修不?” “食品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建好,到予州后我们再讨论这事吧。 “张泽,工程给谁不是给呢,程万峰的话干得不错,人也细致,如果你能说得上话,帮他向你们老板说说好话呗!” 看来两人真是发展良好,张泽舒了口气,痛快答应下来。吴莲不乐意了,把张泽拉到一边说:“你看柳绮那样子,真是胳膊向外拐。儿子,如果影响到你,你可别傻傻地向你老板推荐啊。” 事情是最好的试金石,一下子就看出谁对自己好或不好。张泽张了张嘴,想到他和周韵,还是暂时把他是老板之一的消息瞒了下来。 在家住了一晚后,第二天他顺路把程万峰带回予州,路上程万峰不由问,“张哥,您说是从别人口里听说我的,不知是哪位啊,我得去感谢人家一番。” 张泽哪能给他变出一个人来,只是说:“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程万峰只是想和张泽套近乎,听他这么一说转了话题,大拍张泽马屁,说他这么年轻能干,还开着公司的车,老板肯定很重用他,让他一定要多替他说话,如果工程接下来了,会给他回扣的。 张泽啼笑皆非,从他手里拿回扣,这不是挖自己墙角嘛。表面却不动声色,问他回扣比例是多少。程万峰咬了咬牙,说如果接到了,就给他工程款的10%。 看来这就是程万峰的底限了,张泽准备到时候用程万峰了,就把这10%的款子扣下来,不知道程万峰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还给不给自己回扣。 之后两人再没说话到了予州,程万峰要请张泽去喝一杯。 张泽说自己还要开车,去喝了茶。茶香袅袅中,他问:“你是不是喜欢柳绮?将来是怎么考虑的?” 程万峰猛点头,“人家原来说一见钟情我还不信,见了柳绮后才发现原来人可以这么开心,觉得像吃了波菜的大力水手似的,混身都是劲。可惜我这次没有准备,下次准备好去你家提亲。希望你能准许。” 张泽不动声色,“那得看你表现了。柳绮我是当亲妹妹一样看的。” 程万峰忙表白自己一定会好好待她。在张泽要走,很是巴结地结了账才走。 和程万峰分手后,说到准备,张泽开车走过一个花店时,停车走了进去,先买了两盆大叶绿萝,又买了一束米分色百合搭配满天星,这才去周韵住的地方找她。 他先把两盆绿萝搬了上去,周韵说:“怎么又买绿植了?我都是植物杀手,基本让我养都会养死,那样就太可惜了。听说吊兰比较好养,我还是在刚搬过来时买了两盆妆点了下。” “这个绿萝比吊兰还好养,一个星期浇一次水就行。” 周韵倒了茶水给他,“坐下歇会吧。” 想到还在后备箱里的那束花,张泽说不急,还有东西,忙下去拿了上来。再次站在门口,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非常紧张。拉了拉衣角,他端正了身子,又深吸口水,刚想敲门,突然门从里面打开了。张泽下意识把花放在了身后。 “你怎么不进来,我听到隐约有脚步声。” “那啥,周韵,这束花送给你。” “挺好闻的。”周韵接过花嗅了嗅,“怎么突然想起送花了?这还是你第一次送花给我。” 张泽总不能说是受了程万峰的启发,柳绮收到一件毛衣就高兴成那样,还要做准备才去家里提亲,而他原来送过周韵一筐鸡蛋,送过她水果,但还没有送过代表浪漫的花,总觉得那个不实用。 “正是因为没送过,所以才想着补上这一点。”所有其他男人为女朋友做的事,他都要做,他们没有做过的,他也要做。 “代表美的东西总让人开心。”周韵找了个粗口的玻璃瓶把花放进了里面,站在一边端详了下,“诶,这种透明的瓶子颜色太淡了,并不配这米分色的百合啊,可惜现在没有其他的瓶子。” 张泽笑着看她像只轻盈的小鹿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还兴之勃勃地谈论哪个瓶子好,心想哪怕是为了她这分快乐,他以后也得常送她花啊。当然下次送的话,连花瓶一起送好了。   ☆、第54章 看周韵一个人在那里摆弄了半天把花放好,张泽才说:“对了,小韵,我在家说我是为食品厂老板跑腿打工的,真有别人问你,你可不要说漏嘴。” “好哒。”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食品厂的事,张泽把他想让程万峰做食品厂装饰的事也告诉了周韵,解释她:“我不是因为别的,一是程万峰这个人还算有能力,做事也认真,二则柳绮他们两个人现在发展挺好的,如果程万峰事业发展了,她的事自然会有程万峰操心。” 周韵自然理解他的意思,如果一个人连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无情,那对其他的人即使表现出情义,也令人不敢相信啊。 前世今生,她并不是想着张泽不再理会柳绮,只是希望他能适可而止,懂得分寸。不是欠人恩义,就变成了别人的奴隶,只能唯唯诺诺。好在两人有重来的机会。 “对了,大芳打电话说找到了垒炕的地方,想让我帮她把把关,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轻描淡写的话,可是这是今生周韵第一次邀请他和她一起,张泽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了,周韵觉得一瞬间他有变身超人的趋势飞速站了起来,“去!当然要去!走吧!” 想到原来他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忍不住打击他:“我只是现在开不了车,是想请你做司机哦。” 张泽笑得像朵喇叭花,“没问题,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专用司机。” 好吧,既然人家以此为乐,周韵收拾了一些东西后就乘车去了鹰城,自己开车真是快了许多,三个小时后,张泽把车停在租房所在楼的路边,周韵下车推开了院子的门。 周大芳正弯腰忙着,听到声音头也没抬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真的没办法再匀你货了,你看现在我这里做好的咸花生都空啦。” 看来周大芳的生意不错,人家要货的都到住的地方来催了,听张泽说了他的安排,这一生不再有柳绮的影子,周韵心情大好,捏着嗓子说。“哎呀,谱摆得挺大啊!” “说了没货啦,你再来也没用!”周大芳猛然直起身子,一脸惊喜,“小芳!啊,小韵你来啦!”说着过来轻锤了她一下,“就你惯爱装模作样。”又和跟在周韵后面的张泽打招呼。 “你怎么都被人到这里催货了?”真是好久没见周大芳用这种冷冷的口气说话了,这个货主真把周大芳惹得不轻啊。可这样的态度做生意,还能把生意做好,真是有些奇怪。 “有一个货主,在我这里进了几次货,这次要得多了几倍,可是你原来都给人家签过协议的,我要先供应人家。这人就不依,经常过来催我。不管他了,我带你去看垒炕的地方。” 开始来鹰城创业的时候周韵是和周大芳一起来的,周大芳忙着做花生,周韵在鹰城做了市场调查,又和多家签订了有货就供的协议。 他们和租的杨姐说了一声向外走,院门口迎面就撞上一个人,周大芳本笑着的脸立马顿了下来,“何梁,我跟你说过了,我这里没货,你来多少次也没有用!” 周韵打量这个何梁,身姿端正,目清鼻直,上衣穿一件藏蓝色的夹克,下身一条黑色的休闲裤,整个人不亢不卑,听到周大芳的话也只是笑笑。 待看到后面张泽时,脸色板了起来,“他是谁?” “哼,你管人家是谁?让开,我们要出去了。” 何梁看了张泽一眼,一把拉住了周大芳,“你明知道我来是为什么?周大芳,给一句痛快话吧!” “你——你——你放开我!”周大芳偷觑了周韵一眼,急得都口吃了。 这是头一次有自己在的场合,却被无视得这么厉害,周韵走上前去,“你先放开她!我们进院子里谈,在这里人来人往的像什么话?” 何梁脸一红,放开了周大芳,“对不起,我太急了!” 周大芳却梗着脖子,“我不要和他谈,我们去看地方去!” 这明显是有故事,周韵拉住了她,“姐,就是这次你出去,问题还在那里。把话说清楚不就好啦。”明显这两人有故事,周韵自然要听听是怎么回事。过年回家的时候也没听周大芳说啊。 周大芳听了她的话,不再挣扎。 看周大芳被周韵一句话就安抚住,何梁这才打量她一眼,露出一抹欣赏,却又把目光放在了周大芳脸上,“周大芳,当着你妹的面,你说说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周韵对此暗暗点头。 前世,她两个女性朋友的男朋友见了她后转而讨好她,女朋友跟她友尽,后来她就不喜欢出现在有女朋友的男性面前。这个何梁不说别的,这一方面已强出人太多。 “没什么,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什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捡了我的钱包,等了那么久还还给了我,像你这样心眼的好姑娘能有几个?” 周韵噗嗤笑了出来。 周大芳瞪了她一眼,“笑什么笑,就兴你拾金不昧,就不兴我也做次好事?” 张泽本是为了和自己名正言顺在一起才编了自己捡了他包的的假话,没想到周大芳真遇上了这事,失主竟然还想要以身相许?这是李鬼遇上了李逵,太神奇啦。 周韵憋着笑,“兴,怎么不兴?”“停顿了下她又说,“你和这位大哥好好谈谈,告诉我们地方在哪里,联系方式,我们去看。” “我带你们去吧。”这次何梁却很殷勤,也不说要周大芳回答个为什么了,率先向前走。张泽也随之跟上要去开车,何梁阻止了他,说没多远,有在院子里倒车的功夫,也差不多走到了。 两姊妹走在后面,周韵挑挑眉,“难道那个地方是他的?” 周大芳微微点点头。 大芳这是诱饵吃下,鱼钩放开啊。真是一段时间不见,当刮目相看啊。“大芳,如果对那个人没有一点意思,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的好。” “我付他租金的。”周大芳不服气。 “这样你会和他不断产生联系,会很麻烦的。” 大芳低头走路不说话。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两姊妹这段没见,互相说了几句近况就到了地方。 这是郊区的一个农家四合院,和自己老家不同,这里的房子二层小楼和平房交杂相处,就是平房顶上也都放着太阳能热水器,院墙也全是青砖垒成,再上高大的贴着瓷片的院门,明显比自己老家要富裕。 何梁领他们去的就是其中一家四合院,院子里水泥铺地,正屋四间,门口两边一棵柿子树,一颗杏树,此时已有淡淡的绿叶。 西厢是三间平房,在其中一间门口,一个自来水笼头立着,旁边是一个三条腿的金属盆架。 “何梁,我们去看地方的,你领我们过来做什么?”周大芳有些不乐意。 “来家里了,先喝口茶吧。反正这一会儿功夫地方也飞不走。”何梁脸色平和,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周韵不理周大芳拉她的衣角,当先走了进去。这个姐姐一向在亲近的人面前才摆脸色,外人面前她一向不多爱说话,没想到何梁竟然让她这么对待。可这个何梁到底怎么样,她要替周大芳看看。 张泽本来站在门口,看周韵进去了就跟着她进屋了。 周大芳跺了下脚,也走了进去。   ☆、第55章 何梁堂屋正对门的那边墙中间挂着一幅山水画,山水画下面条几上放着一台29寸大彩电。彩电旁边是一个vcd放映机。门口左手边是一张长硬木沙发,两张单人的。沙发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棉垫,看着就很舒服。 周韵几人坐下,何梁泡了茶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小小的白色瓷杯,已变成浅绿的茶水,袅袅白色烟气,让人无形有一种放松,周大芳也是如此。 这个何梁还懂得一些心理战术啊,周韵和张泽对了一下眼神。 双方做了介绍后,她问:“大芳姐什么时候捡的钱包?” “她不只是捡了我的钱包,是有一次在市里有个小偷偷了我的包,她和我一起帮我追回的。里面装着我身份证还有□□,万一丢了就太麻烦啦。” 周韵趁人不注意瞪了周大芳一眼,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女孩家,万一小偷行凶怎么办?帮助人也要分具体情况。 周大芳被她瞪得缩了下脖子,“我不是想着是认识的人被偷了嘛。” “追回了包我才发现见义勇为的是卖咸花生的小老板,之后我们才熟悉起来。” 周大芳反瞪了何梁一眼,“谁和你熟悉了,还不是因为你天天去催要花生!好了,茶也喝过了,我们去看地方吧。” 何梁好脾气地站了起来,“走吧。” 到了门口,看何梁连院门都没锁,周大芳不禁说:“这次你不担心被偷了,连门都不锁。” 何梁笑了起来,“放心吧,地方就在隔壁。总不能在村上走几步就要锁门。” 周大芳嘟囔道:“我还不是怕他再丢东西,没心情带我们去看地方了。” 她这欲盖弥彰的话让周韵也忍不住偷笑。 要看的地方在何梁家东边。同样大小的院子,这家只有正屋三间瓦房,只在东南角有个简陋的厕所,看起来院子里要空旷许多。 “这家在市中心买了房子,要把这个卖了,你们看如何?” “诶,何梁,不是租房的吗,买房我可买不起。” 周韵拉拉她,“先看房子再说。”周大芳不说话了,时间越久,知道妹妹做事有章法,比她有见识,她自然越听周韵的话。心里自嘲说这是吃人家的嘴短。现在做咸花生,租的房子,连雇的人都是周韵的主意,既然她说得对,那就自己少说话。 站在院子里周韵打量了一番后说:“如果作炕屋屋子太高了,不容易保持温度。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住人。” 何梁打开门让他们进去看,拿出盒烟敬了张泽一根,明显张泽和周大芳的妹妹关系很亲密,就是不说话,两人也看得起很默契,他为自己开始问他是谁有些尴尬,说:“这屋子虽然看着旧,但自己家建的房,五零墙,里外两层都是青砖垒成的,很结实。” 五零墙就是墙体有两砖厚,后来建筑上的墙一般外墙是三七墙,即一砖半厚,里面非承重墙是二四墙,一砖厚,相比起来五零墙是不错的,张泽点点头,“让他们先看看再说。” 何梁有些讶意看了他一眼,难道不是让张泽来看房的,做主的人反而是周韵?他目光这次落在了周韵身上,却见她气度从容,行事稳重,真不能以她年纪来衡量。 周韵也听到了五零墙的说法,并且她知道青砖比起红砖来更结实,再次打量墙体。墙里面只刷了一层的涂料,从有些脱落的地方还能看出青砖的痕迹。这房子外面比较旧,但墙壁看起来还挺结实,也很少裂缝,屋里地面铺着青砖,有一种时光浸染了之后的光泽,看起来也整洁。 这样的话正屋住人,再盖几间厢房作炕屋就好了。看了一圈, 连厕所都看了一圈,周韵问:“这边厕所能不能和地下管道连上?”这里的厕所和老家的一样,都是蹲坑式,排出的粪便用一个大缸接着。在这里又不用存粪便种田,如果要住人,还是改成马桶式干净方便。 “可以的,我家的就改了,也不费多少事。” 又问了何梁一些情况后周韵问:“卖多少钱?” “四万块,带宅基地。” 虽然四万不便宜,但带宅基地的话还是很方便的,可以自己盖房不受影响,再加上这里交通便利,商业发达,又离林桐的单位近,是很不错的地方了。 周韵说回去商量一番。 何梁从周韵表情上看不出她的想法。自从知道周大芳要找一个这样的地方,他就想到了这块宅基地。一般人宁可再添些钱在市区买商品房,也不愿意花这么多钱买农村的土地。不过邻居要死这个价,他也没办法。 告别何梁,三人并没有回去租的房子,看看时间不早,找了上次买过饭菜的饭店点了菜坐下,周大芳说:“原来不是说要租的嘛,你干嘛问他卖多少钱。反正多少钱我也买不起,问也白问。” “你要盖炕屋,哪家的房子会让你折腾?我看这个房子还行,买下来装修后住着也不错。” “可是太贵了。”周大芳犹豫地说,“就是攒够钱买房我也想着买一套楼房那样的,有物业维护。”在农村住习惯了瓦房,总不能在城市买房还买这样的。 “放心吧,这个钱我帮你出。你攒够钱了再买楼房就是。” 周大芳慌得差点把桌子上的茶水打翻,一双手在一边扭来扭去,张泽在一边看得有趣,这两姐妹习惯性动作有些像呢。 却听周大芳说:“小韵,我不是要你钱的意思。”这么一大笔钱,妹妹已帮了她这么多,她要再占这个便宜,那还说得过去嘛。 “放心吧,我不吃亏的,遇上类似城中村改造,这个房子升值才快呢。你现在只管用着,真过意不去到时候攒钱还我好啦。” 张泽也帮腔,“我认识生意上一个朋友,他家就是城中村的,遇上开发商买地,补偿他家了四套房子,愁得都不知道住哪里。” 周大芳信以为真,“啊,四套房子,那租出去好了,一个月也有不少钱呢。” 周韵白了张泽一眼。还愁得不知道住哪里,人家会有那么笨?却听张泽说:“你说得也有道理,所以小韵不会做赔钱买卖的。你就放心吧。” 这让周大芳觉得,这个张泽这么信任小韵,难道他做生意真是靠小韵运气撑起来的,万一小韵哪天运气不这么好了,那可怎么办啊。又暗呸了自己一声,不能想坏事,小韵运气一定会一直这么好的。 事情就此说定,周韵拍了下自己脑袋,“只顾房子的事,我们忘了叫桐姐他们两个一起来吃饭。”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林桐那里一片喧闹声,说他们单位现在在分房,她和刘齐要先挑好户型,还要看比他们高积分挑的结果,两人根本不敢走开,让他们吃吧,不用等他们了。 这可真是巧,不过单位按积分分房,周韵还没看过这种情形,说吃过饭去长长见识。张泽站起来说去抽根烟,再催人上菜。 周韵知道他是给自家姐妹一个说话的机会,趁机问:“你和那个何梁怎么回事?” 周大芳捏着自己的衣角,扭捏半天说:“我…我只是觉得人家上过高中,我却连初中都没考上,觉得两个人谈的东西都谈不到一块。” 原来自家这个姐姐也不是对人家没意思,而是心里担心配不上啊。 周韵又打量她一番,不知道是不是忙得,大芳现在瘦了不少,此时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毛昵外套,配着越来越白皙的肤色,显得容光焕发,有一种丰腴的美。 “外面条件虽然会影响一些,但那不是两个在一起的最主要因素。主要看对方人怎么样,和他在一起你开心不开心的,其他的只要努力,都会变得越来越好。就像你原来会想到你现在会挣比林桐姐还多的钱吗?”   ☆、第56章 两人一番谈话,周大芳被周韵说服,菜也上来了,周韵去叫张泽过来吃饭。别的菜倒罢了,有一盘小银鱼被炸得酥香,吃得周韵大块朵颐。 吃饱喝足,她就让周大芳去找何梁谈办理房子转让的事,相信何梁会很认真给他们办的。 让周韵又好笑又感动的是,周大芳怎么也不愿房子转让到她自己名下,说周韵出钱,房子还是转让到周韵名下才合适。 如果周大芳和何梁事情成了,她自己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周韵怎么会去抢她的房子,两姐妹争执不下。 别人多是为了财产亲戚反目的,这两个人则相反,张泽越听越觉得他又多了解周韵一些。 周韵就是外表刚强,其实内心很柔软,别人对她好一分,她恨不得还三分回去。他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才能又遇上她。 “我看你们两姐妹也不用争了,这个钱小韵拿出来,等什么时候大芳挣够钱了,可以把钱还给小韵,房子还是在你名下的好。” “是啊,以后等你出嫁了,总得有个嫁妆吧。”周韵促狭地悄悄在周大芳耳边说。 周大芳脸腾地红了,想反驳妹妹一句,发现周韵说完已经把她坐的椅子移远了,气得她瞪了周韵一眼,“你早晚也有这天的!” 不过有了周韵玩笑,张泽劝说,姐妹两人各退一步,房子还是以周大芳名义办,到时候她有钱了,把钱还给周韵,为此周大芳还写了个借条给周韵,竟然还写了借的钱按银行五年定期利息还,意思是不白借。接下来她去找何梁,让何梁找他邻居过来签个协议。 周韵则和张泽一起去看林桐单位分房子。在周韵记忆里,这是最后一次福利分房了。 分房是在林桐单位叫房管处的地方,离老远周韵就看到了,那里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喧闹一片。特别是房管处大门那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过人人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说话都像吵架似的大声,不然根本听不见。 周韵打了电话给林桐,好一番后才看到林桐出来接她。 “桐姐,你们吃过饭没有?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带些过来吧?” “吃过了,刘齐他姐给我们买的烙饼夹牛肉。你们怎么现在过来了?” “大芳姐要找个地方作炕屋,让我们过来看看合不合适。” “地方怎么样?”林桐有些羡慕,这才多久,连周大芳的事业都蒸蒸日上。 “地方不错,就像是我们老家那种院子,她找人办手续去了。” “你看你们在这里我也没帮上忙。倒是你,还帮着林远检查身体,又给小璐找老师。” “自己姊妹,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对了轮到你们分房了吗?大概能分到什么样的房子?” “快轮到了,不过按我们两个的积分,悬乎能分到什么好房子。毕竟我们上班时候太晚了,虽然是双职工,积分也不能和上班几十年的老师傅们比。不过比起原来领证好几年还没房子的师傅们,我们还是幸运的,一结婚就能有房子住。”林桐眼里又是兴奋又是遗憾。 记得前世林桐就是分了一间单身楼的房,就像她现在住的那种,一间大概十几平方,厕所是一层楼公用的那种长池子。做饭的时候则是用的自己焊的电炉,放在房子门口走廊上炒菜。 在单身楼里住了好几年,有了孩子后不够住了,他们才又买了一户人家卖的二室六七十平方的房子,一直住到后来的2012年才又买了新房。 其实这次分的是有大房子的,就是在他们单位向东步行二十来分钟的一个小山坡上,还是三室二厅一百多平方米已装修好的房子,不过那种房子比这样的福利房贵。所以选的人相对少许多。 许多年过后,林桐还抱怨说过当时自己太没眼光,又听了刘齐家人的话,觉得以后单位还会分福利房,所以没选山坡上的房子,以致于多年后还住着一个小破房子,当时连室内的门也是自己找的漆刷的。 如果知道房子涨这么快,当时就是借钱也应该把大房子买下来啊。没几年就能翻本了。 所以周韵问:“我听有你们厂职工说东面山坡上有大房子,挑的人不多,你们不能要吗?” 林桐脸色有些黯淡,“山坡上的房子倒是能选到,不过也都是六七楼了。只是你不知道,那山坡上的房子要480一平方,这边的老房子才80一平方,要那个房子太吃亏了。” 480一平方,这简直跟捡的一样,并且里面还是装修过的,铺了地砖,通了水电,还有厕所和厨房都安置好的,只要人过去,有了家具就能入住。在后世,这套房子的钱连装修都不够。 “可是大房子住着舒服啊,现在你们单位好不容易盖这么多房,再次再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知道林桐的遗憾,周韵希望这次林桐能不留遗憾。 旁边有一个上年纪的人正游说人:“作为国企员工,我们为国家出力一辈子了,国家就应该给我们分房住,单位这是怎么了,盖房还挣职工的钱。一平方米竟然要480,这是在想方设法占我们便宜。我们找厂长去!不给我们便宜我们就上访!” 另一个职工也说:“太过分了,他们领导自己住了大房子,轮到我们了就得掏高价。我们多联系些人,我就不相信公家不给我们个说法!” 周韵听得冏冏有神,480一平方带装修的房子竟然叫高价,到后世比这涨了十倍还多时是不是叫跳楼价? 林桐明显也有些心动,“诶,人多了找找厂长不知道会不会改变这种分配方式,能便宜一些。” 周韵吓了一跳,忙把林桐拉到一边说:“姐,就是找厂长也得你们能分到才成啊。房子到自己手里了才是进可攻退可守。不过你想想历史上那些挑头闹事的人,有没有好结果。” 刘齐这时也挤了出来,春天了他有些胖的脸上竟然出了汗,“小桐,小韵说得对,人家退休的工人了,不受厂里限制,我们现在正上班,被人抓到把柄就麻烦了。” “那我也想要个大房子,不想像老师傅们一样,孩子都上初中了还住在一间单身楼里!”想到连周大芳都买房了,林桐有些心浮气躁,原来刘齐和她商量买小的她已同意了,可听到妹妹一说,也觉得现在买了小的,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住上大房子,还真不如咬咬牙买大的算了。可他们两人钱又不够,自然只能想着厂里降价最好。 “这么多人都住了,凭什么我们就住不成?小桐,你是从农村出来的,也这么娇气吗?”刘齐有些失望地说。 “刘齐,人家结婚谁不想买大房子啊,为什么到我了就叫娇气,难道非得一家人挤在一间小破屋才叫正常?我自己无所谓,可我们有了孩子怎么办?难道大冬天让我还要抱着他去公用厕所?”林桐听了这话也生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有事我们不能回去说?”刘齐本来一句说错想道歉,可看着周围一群人,又说不出口,觉得林桐有些不懂事,什么话不能两个人一起的时候说?这在她妹妹面前,不是让人看笑话? 没想到,林桐倒想买大房子,刘齐反而不同意,两个人还因此有了矛盾。周韵这时候自然要支持姐姐:“我也觉得一次到位买大房子比较好,如果钱不凑手的话我可以帮忙。” 刘齐有些尴尬,还真是钱不凑手,他也只是比林桐早上班一年,第一年没转正连自己都顾不住,第二年的工资都让他投进股市,结果赔了个干净。可家里妈妈没工作,爸爸又退休了,根本没什么钱,两个姐姐都在一个厂里,他们也要买房,也没余力支持他。 可拿周韵的钱?前一段还说人家小小年纪应该好好上学,不应该出来做生意,现在两个大学生反而为买房发愁,怎么好意思去拿周韵的钱? “不用,我们再想办法!” 林桐给了周韵一个抱歉的目光,把刘齐拉到一边,“刘齐,你可不要糊弄我,你想什么办法?” “我们不能先买那个小房子,等我们存的钱多了再买大房子?” 林桐不乐意了,如果今天不是听到连周大芳都买房了,她还不会这么受刺激,自己从小到大,哪次不是被亲戚们表扬的对象,结果轮到买房了,她反而买不起,一向亲戚们觉得笨的表妹却不声不响都去办手续了。 她有什么错?她也不是要求过高,只是想着有一个更好的家也不成? “你看厂里这么多年才盖了几次房?盖房要办很多手续,哪能说盖就盖,等我们存的钱多了,你们厂不盖房了怎么办?我们这么偏,又向哪里买新房?更何况,你也知道,市里的商品房比我们这里贵得多!” “可你也知道,我们两个的钱根本就不够。” “刘齐,我回家找我爸妈借钱,你能不能也向你爸妈借些,我也不是啃老,以咱们两个的工资,几年都有还上他们了。” “明明不用借钱我们就能过得去,为什么非得借钱过日子呢?” “有人愿意借咱们钱,为什么不能借?”林桐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们又不是做坏事,又不是还不起,只是一时不凑手有什么不行?” 周韵看着那两人的面色,问张泽:“我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是他们眼光太落后,与你有什么关系。自己吃苦也会尽可能给老婆好的生活。”张泽有些看不起刘齐,一个大学生,还是一个男子汉,不能给老婆好的生活,那也别拉后腿啊。 “可不是嘛,你前世对柳绮多好啊!真是有求必应!” 张泽也傻眼了,他心中的老婆就是周韵,而他是在向周韵表白心迹,会对她好,会乐意照顾她,周韵怎么又扯到柳绮身上了? 可他一句话也不敢说周韵,只得闷闷道:“这个刘齐,真是婆婆妈妈!”   ☆、第57章 周韵没想到张泽竟然还有如此“欺软怕硬”的一面,不敢抱怨她,竟然把目标转移到了刘齐身上,不由笑了起来。 张泽偷觑她一眼,看到她的笑脸才放下了心,“真的,小韵,以后我永远都赞同你的意见,哪怕你意见不对,那也应该是我没有执行好出的错误,我不想有一天像他们这样因为身外之物而影响了彼此的感情。” “嗯。”周韵听到这样的话,突然脸一热。 不远处是喧闹的人群,人群的另一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嫩嫩的叶子已悄然探出了头。春天来了。 周韵心情很好,再看林桐他们两个,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这世因她的计划,不再因为这一点儿钱而争执,更幸运的是,有张泽陪着她走。 因为这分幸运,她愿意把自己的幸福分享给亲人们,就走到了林桐两人跟前。 “姐,刘齐哥,人家说百年才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两个人走在一起是多大的缘分啊,千万别为了其他的事争执。你们去挑房子吧,钱不够了大家凑凑,如果将来觉得不合适吃亏了,就把房卖给我好了。” 刘齐拍拍林桐肩膀,“好吧,我们两个这么大的人,反而要被小韵点醒,去吧,想挑大房子就挑大房子吧,先挑中了,有了这个资格再说其他。” 一般争执中,先低头的总是爱得多的那个人,不管怎么样,现在刘齐赞同了林桐意见,周韵也为她高兴。 这时,里面出来一个人大叫:“刘齐,快点,下一个就是你们,怎么还在外面啊!” “那我们去了啊!”两人匆忙跑了过去。 很快,两人一脸笑容地又挤了出来。“挑中了,我们挑中了一个新区的六楼!” “姐,给我留个你的帐号,看需要多少钱我打给你。”看两人挑好了房子,周韵准备告辞了。 林桐犹豫下说:“你们食品厂刚开始也需要钱,我们先凑凑吧,实在不行再找你。”又把她拉到一边问:“从这次买房我觉得光靠工资现在靠不住,回头我能不能进些你们的大枣卖,价格就按你给其他人一样的好了。” 如果没有林桐的消息,她也做不成大枣的生意,周韵痛快地说:“没问题,就是你准备要散装的还是袋装的?” “每种都要些。” 两人说好后周韵就和张泽去找周大芳。周大芳正要和房主签订协议,看到周韵高兴得不行,“小韵,你再来看看这协议怎么样,没有你把关我这心里总是毛毛的。” 宅基地又不是商品房,只要双方没有意见签一份转让协议,再由村委会出个证明就完事了。周韵和张泽过去看了,并没有问题,周大芳这下放心签了字。周韵直接拿卡去转帐给原房主,之后人家才把签的协议给了周大芳。 原房主走后,四人就商量接下来的事,周韵问周大芳,“要盖厢房,再垒炕。炕你也知道是什么样的,其实也比较简单,就是盖房子比较麻烦,我们在这里帮你盯一段时间?” 可正在这时,张泽电话响了,说予州有些事要等他回去商议。 予州那边还真不能缺人,周韵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待一段,事情理顺了再回予州?” 何梁接口说:“如果你们盖的房不是太复杂,我倒可以帮忙,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村里人自己盖的,找找他们,不用出工钱,只管饭就行。就是沙石水泥砖,附近就有做这个生意的,还送货上门。” 这样欠何梁的人情就大了,张泽说:“我建议还是给工钱,一天一个大工给40元,小工30元你们看怎么样?” 这份工钱只高不低,周韵也觉得这样好,也许之前何梁帮过别人盖房,但这次是周大芳要盖,何梁出面并不合适,能用钱解决的还是用钱解决。 “就是要麻烦何大哥帮着居中协调下怎么样?”周韵笑吟吟地说。正好可以让周大芳看看何梁的办事能力和性格如何。 “求之不得。”两人对了一眼,都微微笑了起来。这次连周大芳也没再说什么。 何梁也知道这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很是积极地出去联系人了。周大芳写了一张欠条给周韵,说以后这钱她会还的。 几人等了一会儿,何梁兴冲冲地带了一个人回来了,说来人叫林功,在外也包工程。 林功二十多岁,矮壮,脖子上戴着一条粗粗的金项链,两手各戴一个一个方形的大金戒指,看起来一付暴发户的样子,进来先笑呵呵给张泽敬了支烟,“何梁是我哥们,听说咱们要盖房子,我一定给最低价。” “材料是我们出还是你包,要盖三间房下来人工费会有多少?”周韵想了想又说:“对了,厕所我们也准备扒掉重盖,换成抽水马桶的,排水管道要连到市政的地下水管道上。” “管道好说,何梁家的厕所就是我盖的,当时费了大劲,到时候你们的排水管道连到他家的就行了。如果全包的话,要一万八,我连里面墙都用防瓷涂料给你们米分刷好,不过地面是水泥地面。水泥是鹰城水泥厂的,电线用予州第三电线厂的,如果你们要求铺地板砖,我们再另算。” 铺地板砖则不用了,这又不是自己住房,不过是用来做炕屋的。周韵算了算,这个价格果真不贵。 “那就全包给你吧,不过材料得让我姐过目才行。”全包省了许多的事,不影响周大芳那边做咸花生。 “这个完全没问题,我还怕做不好何梁到时候直接住我家不走了呢。”林功开了个玩笑。 周韵去给他转了八千块钱作前期的材料等费用,说其他的钱等盖好房后再付。林功一口答应下来,“你们是何梁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等验完房再说后续款。” 回去的时候已是晚上了,两人奔波一天,都有些疲倦,周韵说:“不行我开一会吧,上午就是你开,又忙了这么长时间,再开车太累了。” 张泽冲她笑了笑,“我说了做你一辈子的司机,这话是白说的吗?你在我身边,我根本不觉得累。你要累了躺后面座位上睡一会儿。等醒来我们就到予州了。” “算了,我陪着你吧。” 晚上,予州和鹰城之间有很长一段路没有高速,行车在普通公路上,如果对面来车的司机不讲道德开着远光灯,很难看得清路,周韵捏了把汗,有些不安地在座上动了动。 张泽找了条路边的小路把车停下,打开了车内灯,只见周韵脸色有些发白。伸手一摸,她手有些冰凉,焦急地问:“怎么了?” “张泽,看着前面那么多的车,一辆接一接向咱们这边驰来,我总想起那天咱们遇车祸的事。”白天的时候还好,能清楚看到前方的道路,现在是晚上,又有许多拉货的大车在走夜路。看着对面射过来的灯,总觉得要冲自己撞过来。 张泽走下来过来帮周韵打开车门,去掉安全带,“是我没考虑周全。这样吧,小韵,下来活动一会儿,我们再去找个地方住一晚再走。” “那倒不用,明天还有一堆的事。”周韵走了下来。外面的空气温和而清新,天空深邃神秘,显得密布的星星璀璨之极,让人不由心情疏阔不少。 张泽揽过了她的肩,轻轻一下下抚着她有些僵硬的背,“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身边车的发电机发出“嗡嗡”的声响。眼前的怀抱是如此温暖可靠,周韵听到两个人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那么地有力,就像他们的主人一样地欢欣。 她慢慢伸手抱着了张泽的腰。好在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她什么情况,总有眼前的人陪她一起走过。 张泽更是激动不已,一直的努力终于获得眼前心上人的体谅,一时之间,他觉得他充满了力气,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九洲捉鳖。 夜色如水,让人不想打断这难得的安宁平和,两人站了一会儿,张泽柔声说:“外边冷,还是坐车里吧。”他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怀里柔软的身体,先坐进了车里一边,等周韵进来的时候说:“来,你头躺我腿上,我揽着你睡一会儿。” 原来这样的亲近真的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周韵恍惚了下,依言把头放在了张泽的腿上。人肉枕头果然很好,柔软,还有弹性。 张泽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轻柔哼起了一首再熟悉不过的摇篮曲,“快睡,快睡,我的心肝宝贝,快睡,快睡,闭上眼睛安睡。” 周韵觉得她有些亢奋,根本睡不着,只是不想扰乱了这种温馨的感觉才想着躺一会儿。可在张泽轻柔得仿佛呓语般的哼唱中,很快她就闭上了眼睛,还打起了小呼噜。 张泽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两世今生,她终于再次愿意靠近自己,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快乐。他有一次看过一个电视节目,一个人吹泡泡把自己全身都包括进去,他此时就觉得幸福的泡泡全包括住了他,自己已拥有了全世界。   ☆、第58章 (小修) 接下来的日子,周韵觉得快得像飞过一样,五月初,林桐和刘齐结婚了。买房子的时候,他们借了周韵一万五千块钱,不过很快又还了她七千。 新房面积是120平方,林桐他们以一平方480元买下来需要五万七千多元。结果他们厂里职工都觉得贵,也有人觉得要走二十分钟路,不像老家属院五分钟就可以上班,太远,积分高的要了六层以下的楼层,积分低了基本都是新员工,没多少钱,余下了七层及部分六层卖不出去。 可这些房子积在手里也是问题,他们公司领导商量之后,就把六七层的房价降到了5万一套。 已买过六层的人像林桐他们不乐意了,凭什么他们先买就贵,余下的人买得就便宜?买其他楼层的人看单位竟然能降价,也心动了,大家集在一起去找厂长,下班找他家,上班聚在他办公室,不同意就不走。还有小道消息传说如果厂长不给他们降价,他们就去砸厂长家窗户,吓得厂长晚上连家都不敢回。 最后的结果就是召开了一次紧急厂长办公会后,集体决定六层及七层的房子全部以5万元卖给职工,林桐因此节省了七千多元钱。 周韵听得目瞪口呆,国企的职工真牛。这时候三四级城市480元一平方的价格还嫌贵,却不知道当价格一溜烟像坐了火箭一样向上涨到现在十几二十倍时,他们又是什么感受。不过这样的话题却只能与张泽谈论了。 “什么感受?”张泽四十五角仰着脸,微皱眉头,“曾经有一个便宜的房子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当再给我一次重来机会的时候,我怎么也要买它十几套。” “哈哈!” 不过买十几套是不可能的,他们这时的流动资金都投到了食品厂上。再说,在未来几年内,房价波动不大,有投资房子的钱,他们早能在食品厂上赚回好几倍了。 五月底,至爱食品厂,正式称谓至爱食品公司终于建好了,买了设备,招了工人之后就开始生产。 招来的人,周韵老家占三分之一,张泽老家占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是厂址所在附近的村民。三个地方来的人是三个小集团,但工作时是一个地方的搭配其他地方的人做同样的工作。这样可以保证有效的管理,减少出现像林桐厂里职工一齐闹事,管理层只能屈服的事。 不过,食品公司采用的是三班倒,薪酬类似是计件加奖金的方式,周韵他们对工人又有绝对的任用罢免权,基本是不会出现林桐厂那样的事。 有了原来红枣的销售网络在,咸花生一推出就非常受欢迎,很快成了予州人最爱买的零食之一,并以予州为中心向外辐射。 周韵和张泽都不是小气的人,对于一直辛苦跟随的田长和陈宽除了工资外,还有相当分量的红包奖励。两人现在各管一摊,都是公司实权中层,高兴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在周韵示意下,两人开着他们食品公司的越野车去校园转了不只一次,那时候的越野和后世一辆宝马的影响一样,引得他们同学羡慕不已。在知道他们两个的收入后,这让在找工作的一帮人对两人更热情了。 原来跟他们参加过红枣销售的有三个同学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看到陈长和田宽两人现在的风光,想想当时两个小老板也好相处,也心一横加入了。加上其他的四个人,现在,如果算上偶尔来打工的叶诚,至爱食品公司就有10名大学生了。 虽然跟大企业没法比,但一下子招收了9名予州大学的学生,让大学负责学生工作的老师对至爱食品公司也有了好印象。这时候,张泽去学校跟老师商量可以让至爱公司作为学生的一个培训基地,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厂子的事张泽在管,周韵要忙着考高中了,有了春节时请的老师的培训,后来她又上了一段时间课,没有意外的考上了县城的高中。 不过,她没有报考县一高,而是选的三高,三高是县里这几年才建成的新高中,管理相对一高二高要松得多。在生父请学校领导吃了次饭之后,他们就同意周韵把学籍挂在三高,平时可以不上课,但要跟班上同学一起参加期中、期末考试,参加会考。 这对周韵来说自然没问题,她还是准备自己看看书,找老师给通讲,反正她也只是想着将来拿一个大学的毕业证就好,目标订得不高,也没多少压力。 倒是林璐,考进了重点线,比前世只进普通本科线强了不少,跌破了一堆人的眼镜。她的班主任说,她是这届应届生最大的黑马,好像过了一个春节,请了假之后就像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 许多同学问她原因,林璐直言说是自己亲戚帮着找了予州的老师一对一辅导。有一些这次没过线的同学也有些心动,可在知道她请老师的价格与难度后,都闭上了嘴巴。不说请老师的难度,就是要在予州吃住,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林璐非常感激周韵,不是这个妹妹,大概她自己也想不到去请老师专门授课。 在亲戚们对她贺喜时,她直说有一半是周韵的功劳,还在生父请客的时候,执意请周韵坐在上席,要敬她酒。 生父母还在席间呢,除了林远,自己是在座最小的,怎么也不可能坐在上席啊,周韵不同意。 林新生说:“今天咱们不轮年纪辈分,是为了感谢你,小韵你就坐那里吧。不但小璐要感谢你,我们都要感谢你。因为你,家里条件才改变了,现在就是小璐和小远他们两个上学,我们都感觉没有负担。” 叶慧也说:“又拉我和你爸去检查身体,这才发现他有高血压,医生说再不吃药控制很容易发生脑溢血。没想到我们对你付出最少,结果得你的力却最多。让我和你爸觉得很愧疚啊。” “是啊,小韵,你借我们钱买房子,现在房价一个劲地涨,大家都说我们买值了。包括我大姑姐,二姑姐他们,都说原来他们想得差了。还有我开的至爱产品专营店,真是帮了大忙。来,我也敬你一杯!”林桐已把欠周韵的钱全还完了。 “干杯,姐!我也敬你一杯!”林远也小大人似的端了一杯酒起来,可他的话马上就暴露了他的想法,“有空了下次还带我去予州玩啊!” 他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更轻松了。这时,房外的蝉也鸣叫了起来,好像也要跟这屋里增添些热闹似的。 周韵有些恍惚,上一世她一直想得到他们的认可与赞赏,这一世终于圆满了。 不过,这只是她人生路上的一个历程罢了。 当年轮又向后走了两圈时,周韵十八岁了,至爱食品公司已是予州有名的一个食品企业。至爱公司提倡的吃就要吃健康的吃食文化已经深入人心。 就像原来一个有名广告语说的那样,“今天,你吃了吗?”成为大家谈论至爱食品时的一个的话题。至爱花生现在有三个品种,蒜香味的,五香的与奶油味的,都很受欢迎,特别过年过节的时候,至爱的花生与红枣都成了必备。 而1999年,让予州人谈论得津津有味的是,至爱食品公司在h省范围内选角拍广告,不知男女主角最终会花落谁家。因为进前三的人都有丰厚礼品赠送,吸引了许多人参加。 广告的创意来自于周韵,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喜欢上一个女孩,在情人节时送了一袋至爱的咸花生给她。 别人都是送花送巧克力,自己却得到一袋咸花生,女孩被人嘲笑,心高气傲的她赌气说他不是送花生嘛,如果男孩亲自剥一万颗这样的咸花生送给她,她才考虑和他交往。 男孩家庭贫穷,除了家业还要自己为自己挣学费,每天都是忙到很晚了才回去剥咸花生,一天只能剥一百颗他就不得不去睡觉了,有一次竟然剥着剥着他手里拿着花生,人已坐着睡着了。 他的朋友都劝他,说那是漂亮女孩任性的行为,估计早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再说那个女孩只是说了剥一万颗才考虑和他交往,如果到时候她说考虑过后两人不合适,他不就白白费功夫了。 男孩不听,每天坚持剥一百颗,剥到一千颗了就送去给女孩吃。女孩开始的时候不屑一顾,把花生扔给了同学吃。同学们起哄说这是送给她的,她应该尝尝。一尝之后,她一下子楞住了,花生太好吃了,一下子就征服了她的味蕾。 基于某种心理,她又不愿意承认她非常喜欢吃。可这一千颗吃完之后,她抓耳挠腮地想吃,可是到处却找不到卖的地方,不由开始期待与男孩的见面。 最后,男孩说这是他家中代代传下来的秘方所制花生,是送给至爱的礼物,所以才这么好吃。 不过这个创意被周韵他们找的一个有名的广告片导演陈导演否决了。   ☆、第59章 按说掏钱的是老大,但陈导演作为一个力争上游的导演,还是想着拍出来的东西能够流传下去,成为经典。 不过除非他脑子抽了,或者他已经大牌到谁也不屑一顾的程度,才可能直接说出资人的创意不行。他脑子抽了的话也不可能做到现在知名的程度,他要已经大牌得不行,也不会一直拍广告片。 所以他并没有直说这个故事不行,先是表扬了一番这个创意,说主题很鲜明,广告就是要这样。但转折来了,这个故事如果拍电影还行,对一个广告来说太复杂了,广告时长短,很难表现好这么丰富有个性的人物。 周韵当然听懂了陈导的言外之意,觉得自己这段各方面太顺,是有些想当然了,说专业的地方就听专业人士的。 陈导听到这话心里也舒了一口气,他最怕那种有钱的二代固执己见,内行指挥外行,能这样态度良好实属罕见。不过他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因为周韵说她还有一个主意,让陈导听听行不行。 陈导下意识把目光转向了张泽,介绍里张泽是这家至爱食品公司的老板,现在就看老板怎么说吧。 张泽一直看着周韵笑,他当然知道周韵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她的第一个广告意见被否决只是因为对行业不熟悉,但有了陈导的话,相信她不会再次犯同样的错误。 接到陈导目光,也只是说:“听听小韵怎么说吧。” 陈导的心都凉了,这个老板不会被美色所迷,公私不分吧。他已经决定如果这个女孩说出的意见还是不行,他宁愿不拍也不违心附合。这也是他虽然有些名气,但许多人并不多乐意找他的原因,他太坚持自我了。 不过这次周韵的话却让他心里一喜,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这个创意好,就用这个吧。” 选角活动持续了半个月,给予州的广大人民提供了好多饭前饭后的谈资,人终于定下来了。周韵说交给郑导,在他选好人后,她看看气质都很符合人物设定就没说什么。 不过拍片的时候她去看了。发现演员在现实中并不算美人,比较骨感,但化完妆演出来就很漂亮。 明亮的灯光下,一张圆桌搭着白色镂空的台布,台布上一个精美的蛋糕,大家在催一个女孩,“快吹蜡烛许愿吧。” 女孩犹豫不决,这时,一个男孩气喘吁吁过来递给她一包至爱咸花生。女孩眼睛一亮,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然后把花生紧紧抱在怀里吹熄了蜡烛。画外音:至爱,送给至爱最好的礼物。 两个演员表演得很形象,男孩的紧张与深情,女孩收到礼物前的犹豫与期待,收到礼物后的喜悦,都让人深有感触。并且,两个人气质都健康阳光,画面显得唯美而浪漫,那种年轻的而青涩的爱恋,站一边看着就觉得很美好。 这是第一组的镜头。 第二组是一个儿童连拖带抱地给一个老人一大袋写着至爱的花生,打开袋子开始剥,奶声奶气地说小时候你给我剥我最爱的咸花生,现在我长大了,剥给奶奶你吃。画外音:至爱,送给至爱最好的礼物。 这组镜头没有用彩色,儿童和老人的形象像是经过时光的冲刷,在一片喧闹中显得沉静而温暖,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收工那天,周韵以为工作都完成了,要请大家去吃饭。可陈导并没有吩咐收起设备。要知道,这每一分钟可都是钱啊。 正在疑惑,张泽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穿着的淡蓝色棉质上衣,束在一条藏黑色的长裤里。越发显得宽肩细腰,腿长背直。他目光直视着前方,带着迷人的微笑,好像在进行一场神圣地活动。 今天的他格外地不一样。 是她想象的那样吗?不知怎么回事,周韵的手里沁出了汗。 张泽走到周韵面前单腿跪了下来,把花举到了她面前,仰起头,那双蕴含着深情的眼睛里现在满是期待和紧张:“小韵,做我女朋友好吗?” 周围的人都大叫:“快答应他!快答应他!” 演奶奶的那名演员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周韵叫她苏阿姨的笑呵呵地说:“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幸福啊,如果我年轻几十岁,我一定要倒追下这个年轻人啊。” 和她一起扮演孙子的也是个鬼精灵,“奶奶,你倒追也不行啊,哥哥只喜欢姐姐。” 这个小孩叫孙克,小小年纪已这么会说话,演得又认真,怪不得从童星开始起步,长大以后仍然红得要命。 周韵听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接过那束花,点了点头。终其两生,再也遇不上对她这么好的人了,又没了柳绮成为阻碍,为什么不答应呢? 张泽欣喜若狂,顺手把一枚戒指推进了她的无名指上,郑重而轻柔地吻上了她的指尖,好像他是世上最贪财吝啬的巨龙,面前的是世上最珍视的至宝,带着虔诚和全部的热情。 就好像小时候穿的那种化纤衣服摩擦产生了电流一样,周韵有种微微的麻,顿了下才想起拉张泽起来,低头一看,这枚戒指没有镶钻,镶的是一个红色宝石,可怎么看都像是一颗红枣。 没等周韵仔细看,张泽又递给她一颗男戒,可这个男戒怎么都像花生仁,连顶部小小的尖都刻了出来。 周韵替张泽戴了上去,大家一齐为他们热烈鼓掌,张泽紧紧地抱着周韵,周韵觉得他好像要把她勒进他身体似的,抱得那么地紧。他的身体又是那么热,热得要把她变成阳光下的冰淇淋一样融化了。半天,才被放开。 周韵倒没有他那么激动,也许前世时把一切都经历了,热恋的甜蜜,因柳绮而起的争执,要分手的煎熬,现在反而有一种正应如此的安然。 陈导把这一切都拍了下来,哈哈笑道:“我再少生二十年,不,十年,张老板,我一定跟你决斗!” 孙克悄悄地说:“一颗枣,一颗花生仁,是不是早生贵子的意思啊?” 苏阿姨拍了白他头:“小鬼头,就你精灵。不用加那个问号,就是这个意思!” 第一组镜头里女孩的扮演者说:“有张先生这么帅的男子,周小姐这么漂亮的,生出的孩子一定也非常漂亮!真让人羡慕啊。” 一直听演艺圈潜规则,如果是这个张先生,她很乐意被潜。可惜人家有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听说还是老板之一,肯定没她的份啦。诶,好男人怎么就没被她遇上呢。 男孩的扮演者忙上前给她了一个拥抱,“不用羡慕,我很乐意跟你生的!” 女孩瞪了他一眼,“生猴子啊!” 周韵有些冏,演艺圈的人真是开放,这才刚确立两人关系,怎么就扯到生孩子上了。 张泽制止了大家进一步调侃,“今天辉煌大酒店,不醉不归!已订过了房间!” 辉煌大酒店是予州最有名的一家酒店,大家都欢呼起来,不过张泽说:“大家原谅我今天刚追上了女朋友,就不陪大家啦。” 大家都表示理解,不过说以后还有机会要记得他们就告辞了,陈导则抽空说会把他们两人的内容制作成录像,还有拍摄的广告剪辑后再见。 等他们走后,结束一个热烈的吻后,周韵才问张泽:“怎么想起做成这样的形状?” 张泽有些紧张地问:“不喜欢吗?这只是我们的订亲戒,我专门让人做成这样,代表我们事业开始,也是我们联合的开始,有纪念意义,以后可以再选其他样式和形状。” 周韵摇摇头,“觉得还挺好玩的。这大概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戒指了。” 张泽脱掉她手上的戒指让她看内部,上面写着小小的字母za,也终于把那句心里的话说出口,“至爱,既是我们公司的名字,也代表你是我的至爱,今生的唯一。” 他幸福地叹了口气,“我本想自己雕的,可惜真是太难了,我只烙了这个字母。” 世上最珍贵的永远是人的心意,而不是东西,周韵珍视地把戒指戴上了。外面的绿化处,一架蔷薇正在迎风怒放,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两人拉着手就随意地走着,“我们两个确定了关系,回头要先去你父母那里一趟,我再带着你去我家里见见我妈,认认门怎么样?” 周韵没有意见,他们先回的是周庄。这不是张泽第一次来,却是他第一次以周韵未婚夫的身份来。 周猛看到他大包小包地从车里向外拿东西,虽然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就带着礼物来家里,可这次份量也太多了些,责备周韵,“张泽都这么熟悉了,来家里一趟怎么还让他花钱买东西。” “他这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 “爸,我们两个订亲了?” “什么?”周猛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 “我说我们两个订亲了。” 周猛手里的东西啪掉到了地上,开始摩拳擦掌把衣服袖子向上折了折,顺手从院墙边拿起了根棍子,用手指着张泽说:“小韵,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个家伙骗了你?”   ☆、第60章 一向对张泽和善有加的养父竟然拿起了一根棍子,这下周韵可是知道周胜武原来冲动的脾气来自哪里了。关键时候,就能看出谁亲准疏了,她乐滋滋地想。 不过总不能真让养父去打张泽,她上前一步说:“爸,我们进屋说话。”现在周家的正屋,可不是原来那个破旧的土坯垒的屋子了,现在是红砖灰墙的二层小楼,金属的防盗门,里面墙用防瓷涂料刷得雪白,屋内铺的是大理石地板,在周庄,暂时还是独一份。 周猛听小女儿这么说,也觉得他家里不断有人来,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瞪了张泽一眼跨过门槛进去了,把棍子用力向地上一拄,大刀金马往木头沙发正中间一坐,“说吧!哪有订亲是你们两个私下订亲的,这算什么事?” 周韵看养父这威风凛凛的样子,不知怎么想起一句话,看谁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她没想到周大芳和何梁订亲时养父也没说什么,轮到自己养父却对张泽变了态度。不过,她也知道养父为人厚道,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张泽把礼物沿墙边一放,高高的个子弯着,一付小媳妇样地站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地陪笑说:“叔,前几天我们食品公司找导演拍了广告,拍完后我想着机会难得,就请陈导也把我求小韵作我女朋友的场面也拍了下来,也算是我们两个的一个见证。” 周猛都不理他,对周韵说:“想着你年纪小,就没和你说这个事呢,你们订亲我是不认的。” 这下周韵也有些错鄂了,前世她不管是交男朋友还是结婚,养父母都没什么意见。却忘了她前世一直说自己身上长得有胎记,一般人都不愿娶她之类。结婚的时候又已二十六七,大家都为她着急,一说交了男朋友,觉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哪想今生,她这么能干,年纪轻轻学习和开工厂两不误,一直都是自信爆棚,可小小年纪就找了男朋友,就怕她是不懂事被骗了。 在一边坐下的林新珍咳了一声,拉了拉他衣服,又朝房间上面呶呶嘴。 杨丽茹刚生下一个儿子八斤重,因为怀孕期间林新珍照顾得好,各种营养又充足,小孩生下来脸就很饱满,头发也黑亮的,活脱脱集中了周胜武和杨丽茹的优点。不过这个孩子脾气很大,一旦被惊醒那就哭得惊天动地。 升级为爷爷和奶奶的周猛两口非常爱这个孙子,虽然他们住在二层,他们习惯了在下面也悄声说话,悄声走路,生怕吵醒了宝贝孙子。 周猛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才勉为其难地说:“张泽,你也坐下吧,要让我们同意你们两个的事,得由你家里长辈出面,大家在一起有个仪式才好。不然我是不承认你们关系的。” 就是林桐谈个城市的男朋友,刘齐父母不一样去大舅哥家走一趟嘛。这也是显示男方对女方的重视。虽然张泽人不错,但规矩不能乱。 张泽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我就是先来征求您意见的,您知道我们两个年轻,有些老规矩都不懂,您和婶子还有什么要求,都直管提,我回去就让我妈来办。” 周猛这才露出个笑脸,“我们家规矩也松,别的没什么,见面礼是少不了的。其他的你家长辈来了我们再谈。” 张泽恭敬地答应了,在送给新生儿奇奇一个大红包后,他要走了。 周韵送他到外面,他用手做了个拭汗的动作,“你养父可真凶,吓了我一大跳。现在心还在砰砰乱跳呢。小韵,你得安慰安慰我受惊的心灵。” “哦,要怎么安慰?”还受惊的心灵呢,周韵白了他一眼,当她不知道他在养父家的行为,更多是为了哄长辈开心嘛。不过,他不愿伤了养父的心意,她也心领就是了。 看周围没人,张泽拉她到了车的背面,一下把她揽到怀里吻了上去。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攻城略地一般在周韵口腔里巡视、吸允、吞噬。两人都因为这个吻而有些激动。 周韵的脸上飘染上两朵红云,就像白色宣纸上水墨画晕染开的荷花一样,亭亭玉立中带着别样的诱惑。 张泽看着那嫣红的唇,水汪汪的杏眼,喉结下意识地连续滚动了好几下。 这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只要和小韵在一起,就会想着靠近她,只要靠近了,就想着要更进一步的接触。可年轻气盛的身体,经不得一点点的刺激。 掩盖着身体的异样,他迈着有些别扭的步子坐上了车,“我这就回家和我妈说下这事,等我回来接你。” 周韵要在家里待两天,顺便参加小奇奇的满月酒席。“嗯,你路上小心些,回了你家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免得我着急。” “好的,我会一直想着你的,你别忘了也要想我。” “快走吧,不然就又要走夜路了。如果车多今天回不到你家,也不要急,就近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再开车,别傻傻地一个人一直待在车里。” 上一次从鹰城回去时,时间有些晚,周韵害怕晚上开车不安全,结果张泽抱着她在车上待了一夜。她枕在张泽腿上睡得很熟,可是张泽一直一个姿势,等她醒时他的脚都僵了。 两人不知道哪有那么多的话,说着说着已经离题万里,还是周胜武给人送货回来才打断了两个人的告别。 两人是熟悉之极的了,知道张泽忙,周胜武也没怎么挽留他。两人回家就听到周猛问,“小韵,这是你买的什么?” 周韵这次回来,带了许多给小侄子买的东西,小孩睡觉专用的睡袋,从出生到两岁的衣服,玩具,装了好几个箱子。上一世她没有自己的孩子,现在周家又一代孩子出世,她当成自己孩子一般兴致勃勃地买东西。 养父说的就是她买的儿童小推车,可躺可坐,上面还罩有可以自由安装或去掉的蚊帐,不过怕不好带,她带是一个没拆箱的零件,要回来自己安装。 “这是我给奇奇买的童车,爸,你们装起来试试,里面有说明书的。到时候奇奇满月了,你们可以用车推着他到处去玩。” “你对小侄子可真亲啊。”看着小女儿买的那一堆东西,林新珍不由感叹地又对儿子说:“胜武,你也得对妹妹好些。” “那是自然,等奇奇长大了也得对他说对她姑姑好些。”周胜武现在是句句不离儿子。洗了手就忙着要上二楼看儿子,周韵叫住他,“给你儿子的东西你拿上楼。”她现在就先不去打扰人家一家三口了。 周胜武咧着嘴,一手掂着一个箱子顺着室内的楼梯上去了。 周猛去取了工具出来,开始按照说明书上的要求装童车。林新珍去给儿媳妇煮红糖鸡蛋水。 现在他们家厨房像原来周韵设想的那样,灶垒好后表面贴了一层小块的瓷砖。灶旁边地上,放着罐装的液化气,现在做饭基本用液化气,所以整个厨房再不像原来那样用煤燃烧时黑黢黢的,整洁干净。 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小女儿,林新珍说:“小韵,你现在都长大了,原来妈也知道你觉得厨房脏,现在家里的厨房比人家住的正屋都干净,你也得学着自己做饭。要不,这碗鸡蛋水你来煮?” 周韵摇摇头,她才不要,如果女人出于爱好做些饭菜还好,她对此没有一点儿兴致,还是算了吧。 林新珍也学她摇摇头,“你看你现在都要和张泽订亲了,以后成家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那可怎么办啊?” 和丈夫周猛的看法有些不太一样,她看张泽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觉得他为人知恩图报,长得又精精神神,又因为女儿是他贵人,对女儿对自家都好,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女婿,正应了戏曲里的一句话,天作之合啊。 “放心吧妈,我以后找个人专门给我做饭。想吃什么样就有什么样。” “可是总得自己会些更方便吧,你总不能让人一直住你家里。” “我会做饭的。放心吧。” 知道养母一直受传统观念影响,觉得女人天生就应该操持家务,照顾孩子,周韵不以为意。 林新珍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学的。” “我跟着食品公司厨师学的,家常菜都没问题的。”周韵不动声色撒了个善意谎言。她前世一个人在予州时什么没干过,不过现在有条件了,连食品公司都请的有厨师专门给工人们做饭,总不能她这个老板反而要自己为此忙碌。 诶,女儿说会就是会吧,林新珍不再多话,把煮熟的两个荷包蛋盛在了碗里。周韵给端了上去。 杨丽茹现在丰腴了一些,原来尖尖的下巴变得圆润,脸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正在喂奇奇吃奶。看周韵过来,热情笑道,“奇奇,快来谢谢姑姑,姑姑给你买了好多礼物。” 周韵看到她买的一个上面缀着各种铃铛的一个玩具已经挂在了床头。 “当姑的这是应该的!何况我们奇奇这么帅的宝贝呢。”奇奇脸蛋白白嫩嫩的,嘴里含着一个人工奶瓶,一只小手还抓着另一个。眼睛也睁开了,乌溜溜的,让周韵的心都要融化了。 看奇奇已吃完奶,她伸手过去,“让我来拍拍他再放下吧,免得打嗝吐奶。” 周胜武忙过来,张开两臂像护食的老母鸡,“你会不会抱啊,要不我来吧。” 周韵有些酸溜溜地想,她再也不是哥哥最疼爱的了,竟然怀疑她不会抱孩子。她伸过手,用胳膊托着奇奇小屁屁,手心托着头,慢慢斜着把他靠在了胸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家伙打了个嗝,嘴里吐出个泡泡。 周胜武惊喜地说:“你看奇奇对你笑了。” 杨丽茹偷偷放松了肌肉,刚才她也很担心儿子,现在看小姑子很熟练的样子才松了口气说:“我们奇奇和姑姑可真亲啊,一见你就笑了。” 这时候的小孩完全没有笑的能力,大人看到的也只是他的本能的面部肌肉在动好么。不过,她还是不打击这两个新生爸妈好了,看到新生儿种种表现喜悦的心情可以理解。 孩子头还很软,打过了嗝,周韵就把他放在了他妈妈身边,小家伙手动了动,好像在冲她打招呼似的,周韵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手心,他就紧紧抓住不放了,这又激起周胜武两人大呼小叫。 自己也好想有一个小宝贝,可以在肚子里就和他讲话,看他慢慢一点点由小变大,听他叫妈妈,那是一个多么奇妙的过程啊。周韵想,自己真是心理年纪太大了。   ☆、1第61章 在家待了两天,周韵觉得,别说是周胜武了,连她这个没多少血缘的姑姑都中了一名叫奇奇的毒。 这个小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圆鼓鼓的小脸蛋嫩得像刚做好的豆腐似的,用手轻点一下,就出现一个小小的坑,手一放开,就又鼓了起来。 周胜武看她这样,真恨不得把她的手从自己儿子脸上拿开,抱怨道:“不要戳奇奇脸蛋了,别给我们戳得一直流口水就坏了。” “流口水多是因为他还没长大,生理原因造成的。”周韵给这个不合格的父亲普及知识。 “那你戳人家脸奇奇也不会高兴啊。” “我很轻的,就戳了一下,再说奇奇也没有不高兴啊。”周韵看到哥哥幽怨的目光,只好放弃了再摸摸的企图。 小人倒有大量,比他爸爸沉得住气,见到这么不正经的姑姑也不生气,只是皱皱眉头,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好像在说大人真无聊,就吐个泡泡又睡了。 杨丽茹看得直乐,这个小姑子一向稳重,有着远超年纪的成熟,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一点青春少女的调皮。 用一个小被子把奇奇放侧着睡,好让他更好地吐出液泡,周韵这才不舍地下地下楼了。 奇奇的满月酒办得很热闹,还是在周胜武结婚的那个饭店办的。随着周家在乡里名声越来越大,那个酒店因为经营得好,又举办过他们的婚礼酒席,成了乡里最好的饭店,。 周韵曾听饭店人自豪地说,那个周家的儿子结婚的时候就是在我们店里办的。所以乡里条件好的也不再自己买东西,请厨子去家里做饭,而是去他们店里,又省事又光彩。 吃小孩满月酒时杨丽茹的爸妈都去了,还要坐上席,让人意外的是他们竟然还送了200元礼钱,其他人一般都是五十,一百的。杨丽茹妈还一脸高兴地说满月了,要接满月,带孩子回娘家住。 杨丽茹的妈变得这么好? 周韵问的时候,林新珍说:“你嫂子是个有办法的,她爸妈结婚后又来闹过一次,但她楞是没让他们讨到好处,后来也就清净了,过了一段时间,你哥和嫂子逢年过节送些节礼给他们,有一次还给了她妈三百元钱。” “许是看着闹了反而没脸,不闹女儿还能从手里漏一些好处,现在他们还可以。三天的时候,他们来送米面,孩子衣服、米和面都用一个食盒抬着,最外面还披了一块花棉布,虽然东西不多,但样数都全了。 亲爸亲妈,也不可能一点情面也不讲,你嫂子如果是那样的人,我们还真不敢娶她进门呢。这样也好,只要她爸妈老老实实,给他们一点儿也不算什么。不过每次你嫂子回娘家,买什么东西,给多少钱她都跟我商量。” 看得出来,林新珍对这个儿媳妇尊重自己是满意得不行。这样就好,她就说嫂子是个聪明人,家和万事兴,让养父母满意,让哥哥开心,这个嫂子就是好的。 虽然满月了,但林新珍还是没有把大胖孙子抱出来,怕小孩抵抗力弱,为此也没让儿媳妇到酒席上,让她在家照顾孩子。跑前跑后招呼客人的事落在了周韵和比她稍后回来的周大芳身上。 周韵原来气质就好,几年时间,周大芳也磨练出来了,两姐妹都衣着时尚得体,胸前各挂着一个手机袋,让人眼睛都忍不住投到她们身上,个个都热情地打招呼。 而周韵看着被人群围着,一脸笑容的养父母,觉得家里这里她也没什么遗憾了。在客人差不多都到齐后,她瞧了个空给张泽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予州。 张泽说正准备回。他回去和他妈商量说看中了个女孩,想让他妈去人家家里去一趟订下亲。 吴莲原来看好的儿媳妇柳绮儿子开始说是没感觉,结果不久家里装修房子,柳绮和工头程万峰互相看对了眼,不久之后程万峰就来家里提亲,现在人家两人都在一起了,儿子一直却没有一点信。 看村里的年轻人,有十几岁就追着女朋友跑的,甚至还有怀了孩子的,先当爸再到年纪去领证,柳绮那样的相貌儿子也看不中,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她一直觉得是儿子没开窍,心里为他着急不已。 现在一听都要商量着见双方家长了,惊喜不已:“女孩是做什么的?人怎么样?哪里人?” “女孩就是我们食品公司的老板。”周韵满十八岁的时候,周猛已经不再替她保管股份,并很快把名字变成了周韵。想到两人很快就要订亲,张泽露出一个快乐的笑。 吴莲吓了一跳,“老板,那多大年纪了?”她印象中,能当老板的都是那种大腹便便上年纪的人。要不是信任儿子,她都想说儿子你可千万不要傍大款。 “周韵今年十八岁啦。”还半开玩笑地说,“妈,这次可是给您找了个白富美的儿媳妇啊。” “怎么这么年轻就当老板了?好相处不好?”吴莲又怕人家条件太好,儿子会受欺负。 “她人很好的,是个很善良的女孩,我们生产的咸花生开始就是她做出来的,后来又贷款这才开起了食品公司。不过,她开始年纪小,都是她爸代管的,满十八岁后她爸就把股份给了她。” “我就你这一个儿子,要订亲了以后就要在一个锅里搅稀稠,我想先见见这个女孩。” 直接跟周韵说自家妈妈想要见她,感觉是妈妈去考察她似的,张泽不想让周韵被任何人挑剔,想想说:“妈,周韵人真的很好,不过她年纪轻脸皮嫩,你态度好一点儿,真有什么你觉得看不习惯的也别当面说啊。见过她后就去提亲吧。” 还没结婚呢,儿子已开始这么护着对方了,吴莲心里有些酸酸的,有些没好气地说:“放心吧,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她的。” “嘿嘿,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见到了千万要躲开!”和妈妈说好,张泽心情很好地唱了一句。 “你,你这个家伙非要和妈唱反调!”吴莲拍了儿子一巴掌。 留妹妹看家,张泽带着妈妈去了予州他住的地方。他和周韵已分别买了一处房产,现在住的就是他自己的房子。 周韵也很快从老家返回见到了他们,陪着张泽母子给吴莲买了衣服又吃了顿饭。吴莲一直对周韵很热情客气,还接着周韵手叫她闺女。 张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但那个家传据说是给儿媳妇的玉偑呢,怎么也没见妈妈给周韵?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时,周韵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接了起来,“陈导,您好!” 陈导有些兴奋地说:“片子现在完全制作好了,你来看下结果是否满意。” “您制作的能不满意吗?”说是这样说,周韵仍是要去看看,最终做下确认才能在电视台播放。 她看着吴莲笑笑说:“阿姨,我要去看看公司拍的广告,不能再陪您了。” “行,闺女你赶快去忙吧,麻烦你陪我这么长时间了,也谢谢你一直对张泽照顾,没想到他老板是这样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人,闺女你可真是厉害。”吴莲笑得慈和。 张泽按下疑惑,焦急地陪着周韵一块出来,看她大步就要向前走,忙拍拍胳膊,“做人女朋友,还不挎着我胳膊?” 周韵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张泽,你妈对我可是不满意哦。你确定我还会一直是你女朋友?” 张泽看到她这样心里就发慌,上辈子就是因为柳绮的事她嫌麻烦才要分手,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妈妈又有些问题,他的情路怎么这么坎坷呢。“小韵,大概是你误解了吧,哪有这样的事。我妈从来不管我个人的事的。” “你还是问问你妈妈去吧,如果真认可我,她的态度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谢她对张泽的照顾,张泽的老板,呵呵。 张泽一脸严肃忙做了一个忠字舞的动作举起手,“天地可表,我可是非你不可,一颗红心只为你。” 周韵噗嗤笑了,张泽好像越来越厚脸皮了。“好了,我和陈导约好了,回头再联系。”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嗯?” 张泽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从高层下降到底层的电梯,这才平稳下来,他搂过周韵,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像呢喃似的说:“只要你给我一滴水,我会还你一片大海。你给我一片绿叶,我会给你一片树林。”她一点点的支持,都是他不懈努力的动力源泉。 “放心吧,我不会迁怒你的。” 有周韵这句话,张泽倒是生出了无穷的力量,他回到房门,刚要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了妈妈的笑脸,“我听着脚步声就像你,果然你就回来了。” 对着这样的妈妈,张泽指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可再难事情总要办的,他把自己投入柔软的沙发,自己却坐得笔直,“妈,你为什么不喜欢周韵?” 吴莲也想不到,有一天,一手养大的儿子会为另一个女人来质问自己,她叹了口气,温声说:“不,我很喜欢她。” “可你喜欢她,人也见过了,为什么没把那块家传的玉偑给她呢?还有,你话里意思只当她是我老板,没当是我女朋友。” “周韵人很好,性情温柔,人家大老板,却一点也没有看不起人,对我很有礼貌,是个让人喜欢的女孩。如果你只想她做你女朋友,我一点也没意见,可要做我家媳妇,我认为不合适!” “妈,为什么?”张泽用手用力揉揉脸。 “为什么,小泽,你真看不到?周韵身上那么大的胎记,从脖子那里,下面手上也有,应该是从脖子一直连续下来的吧。如果要孩子,这样的胎记又长到了孩子脸上,你让他怎么生活?从小就得受歧视。” “我可以不要孩子!”张泽冲口而出。 气得吴莲打了他一巴掌,这次可是实打实的一巴掌,“你不要孩子,你想气死我吗,你们张家就你一根独苗,后续无人你让我有一天下去怎么对你爸交待?” “妈,咱家还有张乐呢,到时候她结婚生孩子不是一样吗?” “怎么能一样,张乐将来要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生的孩子会是张家人吗?”吴莲一口否定。 “您只是想着将来孩子会有胎记,还有一半机会没有呢!就是长了,你看周韵不也不影响嘛,还是那么漂亮!” 吴莲哼了一声,“你也说了是一半机会,真有了胎记你难道还去溺死不成?人家说每个人都有胎记,不过大小不一样,长的位置不一样,像周韵身上那么大片,生下有胎记孩子的机率太大了。你想想村里的疤子姑。” 疤子姑大半张脸上长了紫色的胎记,看着像是肿胀了一样,没有胎记那一小半的皮肤光滑,可更显得那大半骇人。她四十多岁了,一直也没嫁出去。嫂子嫌弃她,经常在家里指桑骂槐,她也一声也不吭,活得跟个幽灵一样。 两人前世根本没到周韵去见妈妈的份上,张泽没想到妈妈对他们在一起这么反对,可让他和周韵分开,那跟要了他的命又有什么两样? “妈,现在计划生育,一家只准生一个孩子,早晚会有一代生的会全是女孩,肯定都要嫁出去的。” “那时候我早就去见你爸了,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我只要你好好给我留个正常健康的孙子就好了。” “妈,我宁愿不要孩子也要和周韵在一起!” 吴莲哭了起来,边哭边数落,“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头子啊,你把我带走吧,我也不活了,儿子要当绝户头啊!”说着一头就要向墙上撞去。 张泽忙拦着了她,费尽力气才劝得她坐在沙发上不再哭,可也只留下一句话,如果张泽真想和周韵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他先能给她生一个健康正常的孙子。只差没说他先和别的女人生个孩子,然后他想怎么样她就不管了。 吴莲性子本来就比较彪悍,不然她也不能在张泽爸爸死去后,拉扯着两个儿女成人,还开了个小卖部经营得红红火火。 原来不只一次张泽很庆幸妈妈的这分彪悍,让他和妹妹可以不被欺负地成长,可今天这分彪悍用在对付他时,可真是令人头疼,可再头疼也得想办法哄住妈妈同意啊,不然他好不容易才来之不易的幸福就要没了。 心里还在庆幸,幸好周韵在时,妈妈一直都很慈和,不然她恐怕更不愿意嫁给自己了吧。   ☆、第第62章 周韵去见了陈导,经过处理的片子看起来更流畅,情感真挚,更抓人眼球,她自然很满意,陈导也很满意,这两个片子算是他巅峰之作,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感染人心的力量。 感谢了陈导之后她要告辞,陈导忽然说:“周总,我发现你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如果你再次还有创意,可以考虑给我啊,当然我不会白白要周总你的创意的,如果你们要再拍广告,我可以免费帮拍。” “噫,我原来那个想法不是就不合适吗?” “抛开那个故事,剥花生这一幕还挺有意思的,都市爱情,一般都是女性看的多,所以这个故事男主角色倒置下就好了。” 周韵一点就透,“就比如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 陈导点点头,“这个就增加了女性的代入感,灰姑娘变成王后才有期待,公主下嫁了有什么意思呢?” 陈导还真挺有想法的,不过他对此类影片的心理抓得很准啊,像流行的《流星花园》之类不就是如此嘛。 周韵点头应下了,接过了陈导做好的录像带,其中还有张泽求婚的全程录像,告别了陈导。心想,如果张泽和他妈达不成一致,她也不想嫁了。 以她阅历,自然明白,张泽母亲见她之后,只字不谈两家人见面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她的胎记吗? 原来的她只想找个全心爱她的人成立一个家,现在她并不缺少家,相信就是她一辈子不嫁人,这一生她的亲人们也不会歧视她,对她口出怨言,会一直爱她守护她,那么成家与成家还有什么区别呢? 她并不比人少什么,不过多了块胎记,这并不是她的错,也无需因此对其他人抱歉,她只对得起自己就行了。现在她物质上站在了大多数人前面,事业上管着一个蒸蒸日上的食品公司,有一帮人对自己尊重无比。 如果不成家,只要男欢女爱,就是前世就有许多的人争着对她讨好,何必让自己自寻烦恼再去看张泽母亲的冷眼呢? 就是她想要一个孩子,外面也多的是人选,她可以好好挑一个,要长得英俊,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只要一颗种子就成。或者可以再等等,到了将来,人的观念更加开放,她可以国外找地方人工授精,连人都不用见。 那就更不能选张泽了,他太死心眼重情义,到时候夹在她和他母亲之间,久了必是怨偶。说到底,不过是她仍是不够爱他,不愿意为了相处的快乐却赔上未来许多的不确定。 回到房子里,她很体贴地对张泽说:“你妈来了,这几天你陪着老人家多在予州附近景点转转,公司这边你放心,都有我在呢。广告要投放,还有公司的事,我就不再过去了。” 张泽张张嘴,事情没解决前他是无颜见周韵,就说:“你也不要太累了,能交给田宽他们的事都交出去。” 周韵轻轻嗯了一声,“老人好不容易来予州一趟,你多陪陪她吧,不用担心我。” 张泽想想他要做的事,对母亲也有些愧疚,就开车带她去附近有名地方逛了一圈。 看儿子不再提周韵,吴莲还以为儿子想明白了,也挺高兴,一路上说些原来张泽爸爸在时的事,又说了他去世后她是多么不容易,刚拆了儿子的女友,就要从情感上弥补些。母子两人倒也相谈甚欢。 玩了两天后吴莲说这些景点她也看过了,既然出来了,去附近有名的南明寺看看吧,去给佛烧烧香,好保佑他们兄妹都有好生活。 张泽说既然要烧香了,还是他去找找人,能去烧头柱香最好,这样也能表示他们的虔诚。吴莲自然没意见,还觉得儿子真是有本事,一般能烧头柱香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他们竟然也能烧到头柱香啦。 吴莲在予州又等了一天,都没见周韵,她也有些疑惑,那天两人明明挺好的样子,周韵以老板之身,竟然愿意陪着他们买衣服逛街转了一天,这几天怎么都没动静了,难道她已知道她不愿意他们的事,生气了? “儿子,你为食品厂打工,现在你们两个成了这样,周韵她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不会的,她不是那样的人,如果这样小的肚量,她不能把食品厂发展这么大。” 吴莲叹了口气,“她是个好姑娘,哪里都好,可惜就是这身上的胎记太麻烦啦。” 张泽沉默,他并不这么认为,但明显在这个事上与母亲意见不同,说了也无用,反正他已着手解决这件事,母亲总会改变想法的。 这天天气晴好,南明寺又地处偏僻的山上,更显天空明净如洗,两人一大早就去了寺里烧第一柱香。 吴莲敬完香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囔囔祷告,请佛保佑儿子能娶个中意的媳妇,给他们张家生一个大胖小子,保佑女儿能嫁一个好男子。想了想,也请佛保佑周韵生意兴隆,能嫁个对她好的人。又请佛原谅她的私心,她也是没办法才不愿儿子和周韵在一起的。 等她又磕了三个头站起来,非要张泽也去拜拜,张泽本来是个无神论者,可他与周韵都不科学地重生了,也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未知的东西就多了几分敬畏,拜了拜,请各路仙佛保佑他和周韵修得正果,此事若成,他必定多做善事。 拜过后母子两人各抽了个签,去请大师解签,大师留着长长的白胡子,慈眉善目,俨然神仙中人,左看右看说这是个凶签。 吴莲吓了一跳,儿子运不会这么背吧,忙问:“大师,能不能帮我儿子看看,怎么化解?” 大师捻了捻胡子没说话,吴莲求道:“大师,求求您了,只要帮我们化解了,我们会多多供奉佛祖的。” 大师叹道:“救人一命如造,女施主不必如此,请这位施主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张泽,快啊。”还怕儿子不相信,吴莲急忙拉着张泽手递给大师。 “男左女右,施主把左手给我。” 张泽缩回右手,伸了左手给他。大师仔细看了他手相,惊讶地“咦?” 吴莲被这一声咦吓得心胆一颤,就怕大师说无法可救。却听大师说:“施主,你小时候是不是曾经落水被淹,结果被人救了?” 吴莲忙代儿子点头,“大师,您看得真准。我儿子没事吧。” “没事。你儿子这是遇贵人命啊,每逢凶时都有贵人相帮。”又转头问张泽,“你大前年是不是差点遇上车祸?” 张泽惊叹,“大师,您真是神了,这都能看得出来!” 吴莲心里还有些后怕,她可是想到儿子小时候溺水那次,快把她的魂都吓飞了。趁机问大师“我儿子以后怎么样?” “可惜你儿子虽然总能逢凶化吉,但原来的遭遇损伤了他的身体,恐怕在后代上不易啊。” “大师,这能不能化解啊。” 大师摇摇头,“天数如此,人力难为。如果遇上他的有缘人,大概还可能有一个孩子,如果遇不上,那就难了。” 之后,不待吴莲再说什么,大师说缘分已尽,再不回答她任何问题。一旁的一个年轻僧人伸手请了他们出来,把吴莲交给负责捐献的僧人后就回去了。 他问那个大师:“师傅,您怎么骗那位女施主呢?” 大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何为真,何为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定,你着相了。” 真定摸摸脑袋,什么着相了,这么高深莫测,连人家多奉的香油钱也不要,这次师傅可真奇怪。 走出门外的吴莲还有些楞神,儿子在后代上不易,这太打击她了,她猛一下抓住张泽的手,“张泽,那个有缘人不会是柳绮吧,她小时候救了你的命。” 张泽大汗,如果是那样,他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嘛。他搀着妈妈的胳膊出了寺门。 “妈,肯定不是柳绮!反而她来我家后咱家遇上好几次倒霉事,你看,先是我爸去世了,接着我和她一起去逮鱼就差点被淹死。后来我还差点被车撞上,好在被人救了。不然我可再也见不到您啦!” “难道她命硬克人?连她父母也被克死了。”吴莲一向迷信这个,是家乡一个新建寺庙的常客,犹疑下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问题,肯定是她命太硬,可怜你爸,唉,真是白对她好了!” 张泽有些心虚,为了解除妈妈认为柳绮是有缘人的说法,只好对不起她了。好在现在她和程万峰在一起生活得也不错。 不过,过犹不及,他还是说:“我爸那是重病,也怨不得柳绮,倒是我们两个真是不合。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和她一起玩,我的腿差点摔断!”那是他淘气上树捉鸟,从树上掉了下来,真应该庆幸没摔断腿。 吴莲却信以为真,“真是这样,我们把她养大,也算还了她救命之恩,现在既然她喜欢程万峰,我们还是和她少来往吧。” 说到这里,她又说:“竟然差点遇上车祸,张泽,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事。” “妈,都过去了,我也不想你担心嘛。” “幸好我让你来寺里也抽了签,看来都是佛祖保佑的。对了,救你的那人是谁,回头我们得去感谢人家。” “那个就是周韵,是她眼疾手快把我拉到一边,才让我没有没车碰到,你不知道,当时特别玄乎,车就擦着我衣服边过去的,我当时头都懵了。” 张泽把在林家湾里那一套又绘声绘色给她妈讲了一遍,“所以我特别感谢周韵,她家人也信任我,才让我跟着跑食品厂的事。” “周韵?”吴莲没想到儿子竟然敢骗她,“难道大师说的那个有缘人是她?” 两人这时已走到车前,张泽假装说:“什么有缘人,世上哪有这么玄妙的事,我觉得啊,说不定是大师算错了呢。” 吴莲在他身上用力拍了下,“呸呸,信男无忌,大风刮去。可不要在寺前说这样的话。”又逼着张泽对寺门又拜了好几拜才罢休。 本来她还想着儿子是不是和寺里的僧人商量好了骗她的,但在寺里不敢多想这个问题,现在一看儿子比她更不信,她反而去了疑惑。 张泽开着车回了予州,吃过晚饭后对他妈说:“我觉得我回去还是去医院查查比较放心,如果医生说我没事,我就不信生不出孩子!” “是应该查查。”吴莲真点头,大师也说是比较困难,但万一医生说没问题呢,说不定真是大师算错了也有可能。 晚上张泽就去了他救的那个豆豆家,双方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逢年过节都有来往。豆豆舅舅是予州市下面一个区政府的区委副书记,这几年食品公司发展这么顺利,没有相关部门来找麻烦,真得感谢豆豆舅舅的护航。 不过,随着食品公司的发展,也证明了他眼光的卓越,又是土生土长本地企业,给他的政绩增添了许多亮色。 豆豆爸爸则是一名医院的中层,这次找他配合,正好相宜。他这次要钉死这件事,让妈妈再不因这事而反感,相反得感激她愿意嫁给他!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相信真有佛祖也会原谅他的行为的。   ☆、3第63章 豆豆看张泽来了,拉着他手说要飞高高,张泽把他高高举过头顶,他兴奋得尖叫,又要转圈圈,张泽掐着他腋下转了几圈,把他放地上时,他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似的,转了半个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笑得咯咯的。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还要转,他奶奶拉住了,“你不晕你张叔叔还晕了呢。” 张泽笑嘻嘻地说:“豆豆,我给你带了一个玩具火车,可以遥控指挥。” 豆豆眼睛直瞅他爸。 豆豆爸爸高勤说:“张泽,你太惯着豆豆了。” “我们那时候是没这条件,现在有条件了还不多让孩子快乐快乐。” 豆豆还以为飞机没希望了,皱着小眉头垂头丧气的,却听他爸说:“还不谢谢张叔叔?” 小家伙马上变了笑脸,“谢谢张叔叔!谢谢爸爸!你们太好啦!” 豆豆拿着火车去玩了,几个大人在沙发上坐下。 电视上出现怀旧暖黄色的画面,一个慈祥的老奶奶正低着头剥花生,她怀里一个可爱的小朋友一个鼓着包子脸,“奶奶,您剥得太慢了,我还想吃!”身边桌子上一个大大至爱花生的袋子。 很快,画面变了,奶奶坐在摇椅上,一个稍大的儿童笑眯眯地说:“奶奶,小时候您给我剥我爱的咸花生,现在我长大了,给您剥着吃!” 画外音响起,“至爱美味,送给至爱人的心意!” 几人一下子都沉默了,好像看到这样的广告再喧哗就是一种亵渎一样。一直到这条广告播完,豆豆奶奶说:“诶,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这条广告这心里酸酸的!” 一边忙着玩的豆豆扔下了玩具火车,过来依到她怀里,“奶奶不酸,我剥花生给您吃!” 他找到了张泽原来送他们的花生,吭哧吭哧抱过来,“这是张泽叔叔送的花生,跟电视上的一样!”洗完手之后伸出嫩嫩胖胖的小指头,剥完之后递到奶奶嘴边,奶声奶气地说:“吃吧!” 把豆豆奶奶稀罕得连声说:“好,我的乖孙孙!奶奶真没白亲你!” “你们食品厂的这条广告好,老少强烈的对比,让人一下子就记到了心里,还有宣传中华传统美德的效果,比现在那些闹腾的广告强多啦!也更让人有好感!”高勤赞赏地说。 这是周韵的创意,一直也是由她跟时,原来说让他看时,他说都由周韵作主就是了,这还是张泽第一次看到,有一种想起小时候美好回忆的感觉。 又说了一回,他这才和豆豆爸爸说:“高哥,我有些事要麻烦你。” “自己人还说什么麻烦?”高勤把张泽让到书房说话。 张泽把他的事告诉了他,说这是为了安他妈妈的心。 高勤叹说:“张泽,你真不考虑换个对象结婚?我们医院的王医生,她妈是税务局的,她爸是我们医院领导,上次见到你之后对你很欣赏,说你白手起家做出这番事来真难得,为人又仗义能干。如果你娶了她,这些你妈担心的问题都没有了。” 张泽摇摇头,“我此生非周韵不娶的!要不也不会来麻烦高哥你啦!” “好吧,也就你这样重情义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到时候你去吧,我帮你做个安排。”见张泽态度坚定,高勤虽然觉得他受了同事之托牵红线不成,也并不勉强,心里却觉得张泽这样有情义的人才更值得交往。 和高勤说好,张泽这才由妈妈陪着去了医院,做了一系统检查之后,吴莲急忙问:“大夫,我儿子怎么样,身体健康吧?” 医生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他们说:“你儿子天生精子活性差,很难令人受孕。” 男人有了这样的病,可真是要命啊,张泽心里对妈妈说了对不起,垂下头,做出一付难过的样子,吴莲则踉跄后退一步,“怎么会这样?” 可看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这对他男性自尊真是一种打击,她又鼓下勇气问:“大夫,这既然是病,要怎么治啊?我们不怕花钱,只要能治好就行!” “如果好治,不孕也不是难题了,这真没办法!” 回去的路上,看沉默不语的儿子,吴莲下了决心,“小泽,看来如大师说的,这真是天意,妈这就去向周韵家,哪怕求他们呢,也得让他们把周韵许给你。” 说着说着,她声音开始哽咽,“我这到了地下,怎么向你爸交待啊!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掉进了河里!不然说不定你就没事了。” 张泽看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都是他的假话,让生养自己的母亲这么伤心。他咬着牙,差点就想把真相全吐露出来,可想想周韵,又忍了下来,只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都露了出来。 吴莲却越发觉得这是儿子心里不好受,男人得了这样的病,就是娶了周韵,以后怎么在人家面前抬得起头? 抬不抬得起头,这是儿子唯一留下后代的希望,吴莲觉得她怎么也要求得周韵嫁给儿子,至于周韵脖子侧长得有胎记,会不会影响下一代,如同儿子说的,那还有一半的可能不长呢。就是长了胎记,也不一定在脸上啊。 抱着这样的心理,吴莲取了钱去买东西,名烟名酒,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怎么这三金得全,又买了时下流行的饮料什么的,一切准备好之后,让张泽去跟周韵商量,什么时候去周家双方家长见个面,把他们的亲事订下来。 张泽见到周韵的时候她正在打电话,一头过肩长发披在身后,如同绸缎一般流淌而下,散发着光泽,细白的鸭蛋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如同窗外开得正盛的玉兰花。哪怕不饰装扮,独自也能葳蕤成一片春光。 看到张泽,她作个请进的手势。 张泽进去,把带来的一个陶瓷花瓶放在桌上,坐在一边的转椅里听她说话。 “陈总,您说下个月要增加进货量?这一点儿小事还需要您打电话吗?交待一句给我们的业务员就行了。” 对方声音很大,张泽听到他洪亮的声音说:“我看到你们做的广告了,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帮我剥花生的事,那时候我不愿吃花生外面那层红皮,母亲都是炒了之后一点点把皮再揉掉。现在感觉,吃的不是花生,是老母亲的一份爱啊。 可是现在事情忙了,都好长时候没和母亲说说话,更别说帮她剥花生。谢谢你啊,周总,不管是因为什么你们做广告,都提醒了我多花些时间陪陪老人。以后你们的产品,不用等到产品卖完才结账,直接货款两清。” “那真谢谢您了!” “不谢,现在这么有人情味的宣传太少了。要感谢我也要谢你让我又回忆了一份温馨的过往。” 两人又说了几句,周韵放下了电话,看到张泽放到桌子上的花瓶,微微一笑露出个酒窝,“张泽,你看你送我多少花瓶了,有玻璃的,有树脂的,有木制的,这又送个陶瓷的,我都可以开一个小型花瓶展览会了。” 她办公室一边的博古架上,各种形状各种材质的花瓶摆了一二十个。 “那次送你花,你连找插花的花瓶都不好找到,才发现是我这个男朋友的失职。”张泽帮她把这个新花瓶放到架子上,“这样以后我送的花也能有放的地方。” 周韵点点头:“好,张泽,不陪你妈转了?” 这几天没见,张泽觉得不知是不是错觉,周韵好像离自己远了,虽然她态度没什么变化,可无形中没了那分亲近。 “不转了,我和我妈买了三金,是她老人家自己在家里攒的钱。”他走过去要搂周韵,她好像没发现似的走到了博古架边,“这里面,我最喜欢这个木头做的花瓶,有一种古拙的美。” 张泽不想再和她讨论花瓶的事,单刀直入,“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咱们一起去周庄一趟,把咱两个的事订下来?” 周韵不再笑,她端正了一张坐在旋转黑色皮椅上,“张泽,你妈是嫌我长得有胎记吧,她顾虑得也对,我们就这样吧。” 看她坐在大大的老板椅里,脸被黑色的皮椅衬得越发地白,显得那么弱小,张泽心里一沉,接着对她的疼惜丝丝缕缕从心里漫延开来,扩散到四肢百骸。 他过去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揽到了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小韵,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上天太爱你,才会让你比别人多了印记。这样不管到了哪里,很快就能找到你。” “张泽,如果你妈让你在我们之间选一个呢?”都说好的订亲,张泽妈妈竟然再不提这事,意味着什么她还不清楚吗? 不怪她以最坏的心理去想象人心。当妈在孩子心目中有着天然优势,她见过听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即使两人感情再好,如果婆婆天生对她敌视,也难有幸福可言,就像春节贴在门口的喜字,早晚会被岁月冲刷成苍白的碎纸片。 周韵用的是薄荷味的洗发液,张泽闻着鼻端那淡淡的清凉香味,恨不得变成玉米皮,层层叠叠把周韵裹在里面,哪怕外界再多的风雨,只要他还有一息尚存,就可以护卫着她不受侵扰。 听得这话,心里柔软成了一滩水,平时看周韵精明坚强,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犹豫的时候,“傻瓜,你以为我这几天是干什么去了?” 周韵眉毛高高扬起,圆圆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听这话意思,张泽不是陪着他妈游玩去了,反而是又做了什么? 在那丝绸一般顺溜的头发上蹭蹭,“我妈信佛,她说去南明寺拜拜时,我已联系了寺里的大师,让她知道我因为小时候落水,基本丧失了生育能力,唯一的希望就是你。我妈现在恨不得给你烧香当菩萨拜,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你就不怕你妈怀疑?” “所以我又联系了豆豆爸爸,让他帮忙在医院里给我做证明,我现在是精子质量活性差,有后代的机率非常低。欺骗了老人,不是我本愿。两相证明,我妈信以为真,回来的路上就哭了起来。”说到这里,张泽叹了口气。 以张泽的孝顺,看到他妈流泪心里也不好受吧。不知怎么,周韵的眼里也酸酸的,不知是为老人的眼泪,还是为了张泽的付出。 她还以为这几天张泽若无其事陪着他妈去开心玩耍去了,没想到他无声无息已把名为幸福的路为她铺好,一直铺到了她脚下,只要她迈一下脚,就可以走向这条路。 张泽的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韵,我们经历这么多的波折,不要再犹豫了好吗?” 周韵觉得自己好像一场漫长雨季之后的小鸟,可以轻盈地飞到天上去,和白云嬉戏,在蓝天里自由飞舞。 这时,她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周总,得请您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 田宽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想想又推开,心里狂跳不已,妈啊,看到了两个boss的□□,会不会被穿小鞋啊。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走错门了,不,我什么也没看见!” 看到一向稳重的田宽这样,张泽瞪他一眼,看他还呆呆站在那里没动,他说:“把门关上,右转三步齐步走!” 田宽一句一个指令用力把门关上,退出后发现自己已到了走廊上,他面对着,正是那个小山坡周围绿草簇拥着的两个大字:至爱。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