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之传奇导演 作者：乌鞘 ============== ☆、第一章 　　血浆喷的到处都是，摄影棚里充斥尖叫，一个头戴麻袋手拿斧头的男人闷声冲进屋子，对着尖叫的女人披头砍去，血浆再一次溅的到处都是。 　　"停！"制作人麦克·布朗从椅子上弹起来，"马上停！" 　　导演不耐烦地表情谁都能看出来，娜塔莎也摘掉耳麦，想抢在他暴怒前稳住场面，但还是迟了。 　　"为什么打断拍摄？这次难道你还不满意吗？"导演阿瑟·米克顿人到中年，身材保持的不怎么样，生气的时候下巴上的赘肉都在颤抖，"就算你是制作人，这里也是我说了算，最好闭起你那张臭嘴！只有我能喊停！" 　　制作人麦克·布朗也上来火了，他把咖啡杯往地上一扔，向前一步直盯着阿瑟的脸，"嗨，你只是个B级片导演，还以为这是八大制片厂的摄影棚吗？这是好莱坞，谁出钱谁说了算，刚才那段不行，你不能这样随便把这一幕拍的简单，爆点只是尖叫吗？这时候不是要尽量多一些特写吗？可你安排的特写摄像在哪里？" 　　娜塔莎叹了口气，她的副导演当的真是如履薄冰，早知道导演和制作人是这样水火不容，她怎么也不会同意这份工作，自己真应该当初接下那部软饮料的广告，该死。 　　阿瑟·米克顿在好莱坞混迹多年，还只是能拍些低成本的B级片，但他的脾气真是不怎么样，和制作人麦克屡屡发作，几乎片场每个人都被他骂过，除了娜塔莎，她聪明稳重又谨慎认真，总是让他挑不出错处。而麦克不过是个小公司投资人的女婿，年轻气盛又有裙带关系撑腰，不肯把阿瑟放在眼里，两个人从拍摄开始吵到现在，就为了一个投资低的不能更低的B级片脸红脖子粗已经司空见惯。 　　"是吗，你小子投了一分钱吗？这部戏有一美分是你的吗？" 　　阿瑟的这句话戳到了麦克的痛处，因为愤怒通红的脸上写满了自尊被损害的恼羞成怒，"滚，滚出这里！"他大吼，"我要换导演！马上！现在就换！你被炒了！" 　　整个剧组没人敢上来劝说，这样下去电影怎么拍得好？娜塔莎鼓起勇气上前想要让僵持的场面缓和一下，谁料阿瑟·米克顿一把将她推开，骂着难听的话径直离开。 　　就算只是B级片，没了导演也是大事。 　　"副导演！副导演！"即使拍摄了一个多月，麦克还是记不住娜塔莎的名字。 　　"我在这里。"她站在怒不可遏的制作人面前，等他冷静下来。 　　"就是你了！你来接替那个混账的工作！"麦克把导演的耳麦扔到目瞪口呆的娜塔莎的怀里。 　　回到办公室的麦克仍然怒不可遏，直到自己的岳父，公司真正的老板老伊莫斯让他来办公室一趟，他才意识到冲动的严重性。 　　麦克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并不只是靠颇为英俊的外表和灿烂的笑容，他脑筋稍微一转，就在敲门前给自己找好了台阶。 　　"听说你炒了导演？找了个从没当过导演的姑娘来？"伊莫斯的声音里虽然没有不满，但语气显然是不太愉快的质问。 　　"娜塔莎·高，她的学历也很漂亮，看，南加州大学影视艺术学院毕业，电影创作专业的学位，成绩也很突出，这几年虽然拍的都是广告和给一些小电影当副导演，但有她参与的作品成绩也都不错，而且她的价格要比阿瑟便宜得多，即使算上违约金我们也不吃亏，想想阿瑟浪费的那些胶片和延误的时间，我觉得娜塔莎这妞是个好选择。" 　　麦克试图说服自己的岳父，免得自己一时火气太大闯下的祸受到责罚，他希望娜塔莎能顶下这个烫手的麻烦，坦白说他虽然把娜塔莎夸的天花乱坠，但并不看好这个毫无经验的姑娘，只是如果岳父能把希望寄托在娜塔莎身上，自己的过错至少能免去不少，也不会有人追究骂走导演造成的资金问题，就算有，也是没有经验的新导演调度不利……这样说来，麦克似乎觉得自己更希望娜塔莎出点岔子。 　　而且……娜塔莎完全比很多女演员还漂亮，要是她迫于压力来求自己…… 　　麦克已经开始忍不住想入非非，整个人坠到了云里一样，轻飘飘的。 　　"你说的没错，但阿瑟拍B级片的经验娜塔莎并没有，这才是我们最开始选择他的初衷，然而我们不能去给B级片的导演低头，所以你最好小心点，下次不要惹出这样的麻烦，娜塔莎负责的只是一个收尾工作，就算是拍广告的也该处理的好。"伊莫斯头都没抬，摆摆手让长吁一口气的麦克离开了。 　　第二天，麦克刚到摄影棚，发现一切井井有条，丝毫不像导演刚被炒鱿鱼的样子，今天需要拍摄的分镜剧本已经整整齐齐打印好，男主角和女主角在对戏，娜塔莎高挑俏丽的身影站在搭建的拍摄场景里，在和摄像不知说些什么。 　　这诡异的融洽让麦克有些没来由的紧张，他走到娜塔莎面前，示意她过来，然后装作若无其实把合同递给她，"从今天起，这部戏的导演就是你了。"他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却一无所获，只看到礼貌的平静与微笑。 　　"好的，等我拿笔签字。" 　　简单浏览过合约，确认没有问题后，娜塔莎签上自己的名字，很快，电影如期开始拍摄，不过因为换导演的缘故，麦克觉得自己需要显示一下在这摄影棚的权威，于是在开拍前召集剧组，有模有样的介绍起来，"从今天开始，我们美丽的娜塔莎就是这部《狂斧魔头》的总导演了，大家一定要听她的安排，电影的拍摄很快就要结束，最后阶段各位肯定要更辛苦了，来，开工吧！" 　　"不让新导演给我们讲两句吗？"鼓掌过后，在一旁的服装造型师朴笑恩忽然开口。 　　"对，你也说两句。"麦克没想到会有人这样要求，赶忙补充。 　　"和大家工作感觉非常棒，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需要变化的地方，只是后面几场我想改些镜头，还有新的剧本，我已经和编剧联络过，后面几场有几个需要改动的地方，下午他就能把新的脚本发过来，上午我们先拍已经决定的，好啦，开工吧。"娜塔莎说的轻松自然，好像这个摄影棚本来就是她的地盘。 　　麦克惊异的发现，大家对娜塔莎的话都报以微笑，片场第一次如此轻松愉快，似乎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个安排，导演临时罢工，本来应该所有人担忧的情况啊！他有点摸不着头脑，阿瑟的离开难道不是一件坏事？这个新来的毫无经验的小妞，怎么可能掌控大局？ 　　他纳闷的功夫，片场已经忙碌起来，工作人员们各就各位，准备拍摄今天的第一场戏。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娜塔莎似乎早就在这个摄影棚赢得了尊重，可以当她叔叔的摄像也不会质疑这个第一次就担纲大任的年轻女导演，往常摄像从不会和阿瑟讨论，他说怎么拍就怎么拍，然而在一个镜头的处理上，摄像主动的给了娜塔莎很多意见，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用一个长镜头来完成，在B级片里用长镜头，真是个大胆的决定！ 　　"里奥，先不要跟着安杰丽娜的正面，"娜塔莎站在拍摄的位置上，用手示意摄像的位置，安杰丽娜则是这部戏女主角的扮演者，"你从这里过，先是这边墙上的血迹，再慢慢移动到墙边拐角，这时卡特会拿着斧头从这里出现，就在这个位置，再顺着他的视角向前，不要太远，要近，就好像你是他的影子，这时候安杰丽娜，你从窗外走过，里奥刚好可以拍到你的影子透过窗子一步步靠近门口，开门，这时卡特会向你砍去，剩下的都和之前一样，这个镜头至少要十五秒以上，大家千万注意走位，来，可以准备了。" 　　娜塔莎的讲解详细认真，从杀人者的角度拍摄这也是很有魅力的想法，然而麦克却担心，这个B级片的班底能不能拍出这样的效果，但他从每个人的脸上都看出了野心勃勃的味道。 　　"各就各位，"场记做好准备，在娜塔莎点头后，"开始！" 　　阴森的房子里只能听到扮演杀人狂的卡特粗重的喘息，监视器上，摄影师里奥按照娜塔莎的要求顺着血迹靠近喘息声的来源，直到沾满血迹的斧头出现。 　　很好，刚好三秒！ 　　麦克看了眼时间，这里的节奏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出非常好，他也不禁在心底给里奥叫了声好。 　　卡特一步步走向门口，镜头紧紧跟随，寸步不离，四处可见的血迹和安静形成了密闭空间里的战栗氛围，这时，安吉丽娜出现了！她的影子准确的投射在布景窗外，消失再两个窗子之间，又马上出现！她在靠近门的位置，掏出钥匙，能听见很清晰的声音。 　　麦克虽然懂的不多，但也算当过一两次制片，他知道这样的镜头更容易抓住观众的紧张情绪，用凶手的视角看被害者，被害者的身影若隐若现，让人心跳不止，真是绝妙！ 　　门打开，惊恐的表情定格，斧头落下砍中肩膀，血浆直喷到里奥的脸上，但他浑然不觉，完全投入。 　　捂着肩膀，安杰丽娜高叫着不，转身欲跑，卡特抬手又是一斧头，她倒在地上，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虚弱的□□。 　　卡特高举起斧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像安杰丽娜真的会死一样，一声枪响突然响起，卡特和斧子一起仰天倒下。 　　"停！" 　　娜塔莎高兴的喊。 　　所有人的欢呼雀跃，"刚才我们是一遍过了一个长镜头吗？真的吗？"不知是谁高兴的喊了声，大家的情绪更加高涨了，卡特抱住里奥，亲了他一口，立刻有人吹起了口哨。 　　震惊的麦克张大了嘴，他完全不敢想象刚才的一切竟然真实发生，在一个B级片的摄影棚里，娜塔莎轻松指导了一次长镜头的拍摄，他本以为娜塔莎会搞砸这次收尾，然后过错全都会落在她的头上…… 　　有人拍了拍麦克的肩，他抬起头，看见娜塔莎依旧从容的笑脸，"麦克，你看怎么样？这一条过了？" 　　"好……好的，"麦克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打量这个他没放在眼里的姑娘，"不，我是说，棒极了。" 　　麦克·布朗并不知道，重生后的娜塔莎为了这样一个机会已经准备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二章 　　拍摄结束后的化妆室很安静，娜塔莎靠在化妆台上，等待朴笑恩一起回到共同租住的公寓里。 　　很多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把她当成了来到好莱坞寻找机会的女演员，这并不怪他们，娜塔莎·高继承了父亲黑发黑眸精致的眉眼和母亲深邃标致的五官还有修长匀称的身材，这样漂亮的女性即便在好莱坞这样美女云集的地方，也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虞薇在重生后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具身体，然而原本的娜塔莎在父母事故后挥霍保险金酒精中毒死在了派对上，她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让人生从原本死去的绝望中再绽放一次青春的鲜艳。 　　娜塔莎与朴笑恩虽然一个是中俄混血，一个是纯粹韩裔，但都是美国土生土长的姑娘，从在南加州大学时就是很好的朋友，一起到好莱坞打拼后关系更加亲密，再加上好莱坞的房租对于她们这样的新人来讲，有个人分担的确更好。 　　"你看到麦克那小子的表情了吗？"朴笑恩把戏服贴上标签，"看的出来，他是被你吓到了，不过拍的这么好，相信他会觉得炒掉阿瑟是个不错的选择。" 　　娜塔莎低头一笑，"你真以为他希望我能拍好吗？" 　　"难道不是？"朴笑恩有点不敢相信。 　　"他因为自己的脾气炒掉导演，肯定要被真正的老板追问，大概他是在大老板面前把我吹的天花乱坠，这样要是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可以推到完全没有经验的我的身上，浪费投资经费或者剧组的不满，毕竟之前阿瑟在时就这样，我也做得更不好，和他可没有关系。"娜塔莎歪头笑了笑，美丽的眼睛里闪动着聪慧狡黠，"他这样的人，完全不懂什么是电影，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最害怕的就是失败。不过，从今天来看，我是让他失望了。" 　　"当然，谁受得了阿瑟那种自负的德性，如果不是你一直在中间辛苦，剧组也不可能半点问题没有拍到现在，麦克那种人怎么可能看得出来？你知道吗？娜塔莎，那天他把阿瑟骂走后，安杰丽娜私下和我说，上次那场楼梯追击的戏她演不好，阿瑟就只知道对她大吼让她再去看看剧本，你呢，是你给她耐心讲解，带她找准摄像机的位置，安杰丽娜还说，虽然她没拍过大制作，但她想那些大导演会是你这样的，绝对不会有错。"朴笑恩把服装整理好后，灿然一笑，"走吧，大导演。" 　　娜塔莎笑了笑，挽起她的手臂，两个人一起离开。 　　第二天的拍摄同样顺利，这种顺利一直延续到影片拍摄结束，后期制作也由娜塔莎亲自参与剪辑。 　　当投资方的真正老板老伊莫斯看完样片，也不禁诧异的打量起这个漂亮的年轻女导演，坦白说他从未抱如此的希望，流水线的B级片大部分就像做短线的股票，都是安全起见，然而这个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导演的导演却给了他极大惊喜。 　　或许，可以试着让她拍部独立影片，当然，也得是投资不多的小成本题材，老伊莫斯觉得即使面对一个天才，也需要一定谨慎，他白手起家能够成功可不是单靠运气。 　　"你接下来还有其他工作吗？"老伊莫斯拿定主意后点了支烟，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并没有点着。 　　"暂时没有，"娜塔莎虽然不喜欢麦克，但她更不喜欢错过机会，"为了这部影片的副导演，我推掉了几个广告。" 　　老伊莫斯喜欢娜塔莎笑容里的自信，哪怕仅仅是个礼貌的微笑，也能看出眼前的姑娘并不是个想在好莱坞底层混一辈子的臭虫，"试试独立制作怎么样？" 　　"《狂斧魔头》这部电影也是独立制作。"娜塔莎笑了笑。 　　的确，在好莱坞，不属于八大电影制片厂投资的电影都可以称之为独立制作，尽管这个名头听起来唬人，但仔细想想，成本低廉往往粗制滥造的B级片也算在其中，如果还是这类电影，老伊莫斯也不必这样郑重的说出口。 　　"当然不是这种，不是这种快餐，我可以给你找到些真正有价值的剧本，不过题材有限，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这意味着她只能挑选"便宜"的题材。 　　娜塔莎把野心和激动掩饰得很好，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很难，"我可以自己找演员吗？都由我安排？"她平静地说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可不一定，要看情况，但我会尊重你的意见，坦白说我很喜欢你的作品，一个血浆乱飞的电影，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说法，但它确实和好莱坞上千万个烂电影没有什么两样，而你却能用很不一样的角度来拍摄，或许让你试试更值得拍的剧本会更好。"老伊莫斯越说越激动，甚至有点眉飞色舞，"要是能拿一两个小奖就更好了，那些影评人会喜欢你这样的新导演的。" 　　有了老伊莫斯和他的美金的支持，娜塔莎第一次有机会尝试去拍真正的独立制作电影。 　　在好莱坞，每天有无数电影在工业流水线上拍摄，除去华纳兄弟公司、米高梅电影公司、派拉蒙影业公司、哥伦比亚影业公司、环球电影公司、联美电影公司、20世纪福克斯和迪士尼电影公司这最负盛名的八大电影制片方，剩下全部的制片方作品，都被称之为独立电影。一个成功的导演也许一开始没有机会和八大电影制片方合作，但几乎所有人都是从独立电影做起，或是稳扎稳打或是一鸣惊人引起业界关注，不论哪种，独立电影都是一个导演展示才华和能力的最好舞台。 　　当然独立电影的剧本也是很关键的所在。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回到家后和朴笑恩说起这件事，她感兴趣的放下手头的工作马上追问。 　　"偏向社会题材的，成本低，又可以拍出很好的效果。"娜塔莎给出一个自己想了很久的答案。 　　朴笑恩点点头，"是可以带来震撼的那种社会题材吗？" 　　"不，"娜塔莎给出否定答案，"是更细腻一些的，我喜欢这种类型。" 　　"当然，这种类型很适合你，对了，快打开电视！"朴笑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忙抓起沙发上的遥控器，"今天晚上会公布今年奥斯卡的提名！" 　　虽然身在好莱坞，但奥斯卡和她们这些入行不久还没出名的菜鸟完全没有关系，它们之间的距离甚至和普通影迷一样。 　　电视里，知名影评人蕾切尔·莫尼在和主持人一起分析今年奥斯卡的走势，蕾切尔是现在好莱坞最当红的影评人，虽然她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比较文学学者，怎么算都是东海岸派领军人，但她在整个美国乃至世界电影业，都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一部电影如果被她每周一次的专栏推荐，那将是非常有价值的肯定，无论是艺术价值还是商业价值，当然，如果你的电影被她狠狠吐槽一番，那评论界的风向也几乎可以定格。 　　"蕾切尔，你觉得这次竞争最激烈的会是哪个奖项？" 　　"我觉得将是最佳男配和外语片。"蕾切尔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浅棕色长发让她看起来温和知性，完全不像能说出专栏里辛辣点评的毒舌铁娘子，"因为凯文·威尔金今年的作品入围了最佳男配，谢天谢地，这两年平庸的男配金像奖含金量总算高了那么一点。" 　　凯文·威尔金没有入围他梦寐以求的最佳男演员，所以他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奖项上。 　　主持人笑着追问，"今年入围最佳外语片的是四部电影，除去三个新面孔，中国导演邓礼森去年颗粒无收后今年又带着他的大作《迷途记》来拼杀，你是觉得这会让奖项更难以预测吗？" 　　专注访谈的朴笑恩没注意到，娜塔莎脸上一贯平和的表情在邓礼森这个名字出现时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压抑。 　　"不，我并不看好邓礼森，之所以说觉得激烈，是因为三位新导演带给我不少惊喜，然而邓礼森，我并不是说《迷途记》这部电影不够出色，作为中国目前最有实力的导演，他的故事讲的非常棒，然而我依旧觉得《迷途记》缺少了什么，很多线索伏笔就在电影最后消失了，他仿佛也不知道结局，如果只是开放式的末尾，未免也有些草率。"蕾切尔并不像平时那样咄咄逼人，似乎对这个结论，她自己也有些未结的困惑。 　　"我去睡觉了，明天一早要去和编剧碰面。"娜塔莎最后看了眼电视，转身回房。 　　狭小房间里的单人床上，娜塔莎睁着双眼，天花板像是水面，而她则沉在水底，喘不上气来，耳边充斥着五年前的回忆，落水和尖叫此起彼伏，她猛地捂住耳朵，蜷缩在被子里。 　　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你踩着别人的眼泪和尸体得到荣誉与财富，爬到今天的位置，我一定要让你从最高的地方狠狠跌下来，如同当年的我一样，失去一切。 　　她想。 ☆、第三章 　　娜塔莎因为噩梦起来的有些晚，没时间吃朴笑恩为她精心准备的早餐，叫了出粗车才准时赶到老伊莫斯的公司。 　　刚到楼下，她就看到老伊莫斯的黑色凯迪拉克缓缓开门，一条被丝袜包裹的匀称修长的腿落在地面，紧接着，一个暖姜色长发穿着时尚的妙龄女郎出现在眼前。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美女穿着高跟鞋姿态高傲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门口的保安顺势开门，熟悉的打招呼。 　　娜塔莎也紧随其后，然而没有赶上电梯，只好再等下一个。 　　当她踏入老伊莫斯的办公室，方才见到的美人正靠在办公桌上，和老伊莫斯愉快的交谈。 　　"娜塔莎，这就是你下部戏的女主角，海伦·斯特利。"老伊莫斯热情的介绍。 　　不详的预感果然成真。 　　这种事似乎在好莱坞司空见惯，制作方经常会要求导演被迫接受自己想要捧红的演员，就算是八大电影制作公司也不例外。 　　聪明如娜塔莎，是不会当场说出剧本还没敲定不想先选演员这样的话，她笑着和海伦打招呼，"你好，我是娜塔莎·高，很高兴见面。" 　　好歹她是个美人，娜塔莎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你好。"海伦伸出手，动作礼貌神情却有些倨傲，很多时候人的眼神是不会做身体的同谋一起骗人。 　　娜塔莎不动声色保持笑容，心中却感叹这个女主角的演技看起来并不会好到哪里。 　　"关于剧本，我手里一直有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些年没有碰到合适的导演，今天我也把编剧约来，你们可以见见面，聊一聊。" 　　老伊莫斯的态度让娜塔莎多了一分信心，看起来他挺重视这部片子，也许除了让人心悬不已的女主角，其他方面会超出她最开始的估计。 　　而编剧赛琳娜·皮诺斯给娜塔莎带来了一个惊喜。 　　如果从外貌来判断赛琳娜，她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老人，微微驼背，好像刚从中央公园喂过鸽子就走到办公室里，看起来比真实的六十三岁还要再老一些，但一眼看去，就能感觉到她皮肤的褶皱与花白的头发里满是故事。 　　"请坐。"赛琳娜单约见的小会议室不大但很整洁，娜塔莎见老人坐好后才坐下，"听说您拒绝了很多老伊莫斯找的导演，还提出在签合同拿出剧本前想要先和我见面？" 　　"我想找个男导演来拍，"老人虽然苍老，但目光并不浑浊，反而因为年龄显得有几分锐利，"老伊莫斯没告诉我你是个女的。" 　　娜塔莎一愣，原本对老人的好感顿时灭去一半，但涵养让她保持微笑镇定，"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我看过太多女导演搞砸一部电影，就像她们在马路上做的那样，不是吗？" 　　"女士，我想你……" 　　"你是怎么样当上导演的？你漂亮，看起来也很聪明，"赛琳娜打断娜塔莎，语调里的轻蔑显而易见，"现在导演也可以像女演员那样成名了吗？" 　　娜塔莎站了起来，"我想我并不适合你的剧本。"她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虽然是应该的，但我也不需要你向我以及无数在好莱坞靠自己实力努力的女导演和演员道歉，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我会和老伊莫斯解释，再见。" 　　带着怒气走到门口，忽然胳膊被人拽住，娜塔莎皱眉回头，却发现赛琳娜脸上刚才的表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诡秘又调皮的微笑，"孩子，我喜欢你刚才的表情，你真的因为我的话而生气，那你一定能拍好我的剧本，来，我为刚才的失礼道歉，但也希望你能理解我对自己作品的爱。" 　　似乎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娜塔莎还没回过神，就被赛琳娜带着走回沙发边，两人并排坐下，这次，老人一下子变成了慈爱的祖母，脸上满是和蔼的笑容，"我带来了剧本，你可能会感到疑惑，不过你看过后就会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会那样没有礼貌。"她小心翼翼从包里取出一本打印稿，放在娜塔莎手上。 　　带着满腹疑问，娜塔莎在地铁上便迫不及待的开始读起剧本，结果便是，她不知不觉完全沉沦，直到终点站还未回过神，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才恋恋不舍的下车，干脆坐在地铁站的椅子上继续阅读，直到读完含着眼泪掩卷深深呼气。 　　眼泪不知道是因为故事的跌宕而愤懑，还是因为遇到这样出色的剧本而激动，她平复了很久，才搭乘地铁回家。 　　一路上，这故事都萦绕在她心头。 　　剧本的名字，叫做《第三身份》，女主角的名字叫做妮娜，故事发生在1980年代，妮娜和罗伊是高中的恋人，毕业舞会的一夜让妮娜有了孩子，罗伊向她求婚，她虽然高兴即将和爱人一同步入婚姻殿堂，却也不得不因为怀孕放弃就读大学的机会，而原本两个人已经一起被同一所知名大学的文学院录取了。怀孕的妮娜与罗伊结婚，罗伊在婚后不久便进入大学。毕业后的罗伊成为镇上高中的语文老师，妮娜与罗伊夫妻和睦，两个人又生下一个孩子，妮娜全心照顾家庭与孩子，日子美满融洽。一直以来妮娜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作家，她在写作方面十分有天赋，刚好在八十年代的美国，多种通俗文学百花齐放，各种文学刊物也犹如雨后春笋，妮娜在闲暇时间写了几个短篇小说，起先她只是读给孩子解闷，后来她将自己写的一篇侦探小说拿给罗伊，罗伊惊讶自己的妻子竟然有这样的才华，写出如此优秀的小说，他刚好有大学同学在杂志社工作，于是他把稿子传给同学，但忘记说明这是妮娜写的，于是同学想当然拿罗伊的名字落款。 　　这篇小说一夜走红，很多出版社纷纷打电话联络罗伊的同学，他的同学找到罗伊，说他红了，马上就要成为美国最当红的通俗作家，突如其来的金钱和荣誉地位让罗伊鬼使神差，没有告诉同学这是妮娜的作品。回到家中，罗伊以上篇稿子没有通过为由安慰失落的妮娜，然后又鼓励她接着创作……终于，每天忙于家务和写作的妮娜发现，自己的小说全部出版，但署名变成了罗伊，她才得知罗伊一直欺骗自己，可此时的罗伊已经是美国通俗小说界小有名气的短篇侦探小说作家，气愤之极也失望之极的妮娜质问罗伊，罗伊祈求她原谅并成全自己，不要戳破，妮娜狠狠拒绝，罗伊也变了张面孔，他发誓，在世人眼中，妮娜的第一身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第二身份是他的妻子，没人知道也没人相信她才是真正的作者，妮娜忍无可忍，将罗伊告上法庭。 　　这个案子引起极大轰动，罗伊成功蒙蔽出版社，出版社为罗伊聘请了当时极富盛名的律师，而在罗伊冻结夫妻共同账户后，妮娜的律师只能依仗法律援助指派。 　　社会上没人相信这样才华横溢的小说是出自一个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家庭妇女之手，罗伊的律师更是鼓动造势，把妮娜污蔑成一个野心勃勃贪得无厌的女人，妄图离婚想要更多分割财产，想要占用罗伊出版的版权费用。 　　法庭辩论上，因为妮娜曾经在两情相悦的时候给罗伊讲过故事的后续，因此罗伊说起来合情合理，妮娜百口莫辩，法官问她还有谁知道这个故事，只剩下她的两个孩子为她作证，然而，听过故事的孩子们一个只有两岁，一个只有六岁，当六岁的孩子被带上法庭，在律师的追问下嚎啕大哭时，妮娜痛苦的冲上前抱住孩子，泪流满面。庭审被迫中断，在罗伊书迷在法庭外追逐辱骂中，妮娜带着孩子离开。 　　为了得到证据，妮娜把随身听放好磁带按好录音放在包里，去找罗伊谈判，罗伊说出真相，妮娜正欲全身而退时，罗伊抱住妮娜说自己还爱她，妮娜挣脱，包掉在地上，随身听被罗伊看到，妮娜抱起随身听想要逃跑，情急之下，罗伊找到枪追下楼，开枪打死了妮娜。 　　最后，罗伊幡然悔悟自首，真相大白于众，然而，妮娜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看到她作家的第三身份终于被世人认可。 　　看完这个剧本，朴笑恩在家里大哭不止，整整哭完了一包纸抽，"罗伊这个混蛋男人，太可恨了。"她一面哭一面咒骂，根本停不下来。 　　娜塔莎安慰她后，给她讲了，今天白天赛琳娜是如何"考验"自己，"看完剧本我才懂她说的话，她希望我带着妮娜的不甘心去拍这部电影，这不是个心平气和能讲好的故事。" 　　"你当然能做到，不，我是说非你莫属！"朴笑恩斩钉截铁的拍着沙发扶手，她性格开朗乐观，难得有这样愤慨的时候。娜塔莎却明白也理解，当初两个人一起来到好莱坞，正是因为是长相都不错的女性，遇到很多令人反感的歧视与骚扰，这种愤懑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而想必赛琳娜正是看到她眼中的反感与憎恶，才觉得她能够理解妮娜，能够拍好这个剧本。 　　为了得到这样好的剧本而兴奋的同时，娜塔莎却也开始发愁，她坐在朴笑恩身边，不自觉叹了口气。 　　"怎么？你不是那种会没信心的人啊？"朴笑恩有点奇怪，"这本子正和你心意才对。" 　　"当然，不是剧本的问题。" 　　"那是什么的问题？" 　　"这是女主担纲的戏，然而我们的女主角……" 　　娜塔莎闭上眼睛，感慨命运为她开了扇窗，却随手又关上了门。 ☆、第四章 　　再次见到赛琳娜，是老伊莫斯的办公室，三个人做好后，赛琳娜调皮的冲着娜塔莎眨眨眼，好像在问那个剧本你满意吗？娜塔莎感激老人创作出这么出色的作品，也报以微笑，一来二去的无声交流被老伊莫斯看在眼里，哈哈大笑，"看来我没有选错导演，亲爱的皮诺斯女士，你已经拒绝我太多次，这次请你一定要答应然后签下这份合同，我可是还想赶一个好档期卖出去这电影。" 　　"你的眼光终于可靠一次了，"赛琳娜似乎和伊莫斯很相熟，说话时眼里都是朋友间才有的玩笑意味，"之前的那些实在太让人失望，我都想毁约把剧本卖给别人了。" 　　愉快的交谈甚至让娜塔莎忘掉了女主角的选角问题，直到三个人开始探讨真正的筹备拍摄问题，她才猛然想起。 　　如果能让赛琳娜发话，是不是更有说服力？ 　　娜塔莎决定试一下。 　　"赛琳娜，老伊莫斯有跟你介绍这部戏的女主角吗？" 　　"我还没有看到，是谁来演？"赛琳娜看向老伊莫斯。 　　"是我挑的一个姑娘，你放心，我看过剧本，也更懂那些影评人的口味，我选的姑娘一定没有问题。"老伊莫斯似乎没有看出娜塔莎的用意，讲到自己熟悉的领域他眉飞色舞的比划起来，"海伦·斯特利很有味道，这部电影有个新人导演再加上新人女主角，赛琳娜，你也是第一次写剧本，想想那些影评人会怎么评价？一个完全耳目一新的电影，没有工业流水线的痕迹，怎么样？" 　　赛琳娜笑的很随意，"这些事我不懂，就交给你和高导演了。" 　　娜塔莎的努力还是失败了，这样来看，老伊莫斯铁了心要海伦来演妮娜这个角色，自己没法拒绝，没法让制片人改变人选，这个时候，只能绞尽脑汁去思考应该怎么办，或许找一个经验丰富的男主角是个好主意。 　　男主角的确是个难点，老伊莫斯也不愿意找没有经验的新人，用他的话说，处理这样一个可恨的角色，需要一个有经验的演员，但这个人选实在难住了娜塔莎和他。 　　好莱坞这两年十分流行型男男演员，有个性有肌肉的阳光新人们备受宠爱，得到无数机会，然而《第三身份》里的罗伊再用一个金发阳光笑容灿烂的男演员，实在有些围合，而很多前些年走红过的内敛型男演员都已经年过三十，戏路也往成熟路线发展，这部戏里的罗伊最后不过也才不到三十岁。 　　在娜塔莎看来，除去演技和能力，外形更重要的是符合角色以及角色的气质，她之所以担忧海伦正是担忧她的外形与流露出的风情。娜塔莎希望妮娜是一个有着栗色头发，长相温柔乖巧的姑娘，这样当她与舆论对抗时，才会有更强烈的矛盾感，让一个深陷绝望的形象外表柔弱，来强化那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坚强和魅力，反差虽然算不上新鲜的点子，但用好便是经典。可海伦太美太有进攻性，这让娜塔莎很不放心。现在男主角的人选又不好敲定，娜塔莎只好先着手给出其他剧组工作人员的建议。 　　老伊莫斯的伊莫斯影视公司曾经拍出过一些不错的独立电影，在业内却仍然不温不火，也没有影片入围过欧洲三大电影节奖项，这让他一直懊恼不已，因此这两年，他通过各方面关系联络到许多不错的摄影师还有音乐制作人，想在制作方面给电影加分，在商议后，他和娜塔莎都同意邀请拍过很多社会题材并且入围过美国独立精神奖的摄影师罗杰斯·嘉里，老伊莫斯雷厉风行，马上让秘书联系罗杰斯并把拍摄意向附上。 　　至于服装和人物造型，娜塔莎完全信任朴笑恩能够胜任艺术指导，事实上她的这位朋友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只是和自己一样，苦于机遇限制，没办法一展才华，像这种生活化年代符号感强的电影，对朴笑恩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商议了整天，走出公司的时候，罗杰斯已经答应要来参与拍摄，这让娜塔莎十分开心。然而回到家后她依旧担心男女主演的事情。 　　吃饭的时候，朴笑恩开心的答应了娜塔莎的邀请，"就算你不邀请我，我死皮赖脸也哭着也要爬到你们剧组门口下跪哀求的。"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娜塔莎笑出了声，"等你哭着爬来求我，这个新闻说不定能上好莱坞头条，是什么电影这么有魅力，让新人女造型师不惜下跪哀求？" 　　"你这个人，实在太坏了！应该让你反串来演罗伊！"朴笑恩总是被娜塔莎的玩笑逗的跳脚，这次也不例外。 　　开过玩笑后，娜塔莎和朴笑恩讨论起这届奥斯卡最终的获奖名单，这些天报纸头条反复都是这些内容，从获奖人的介绍到他们曾经拍过影片的影评，娜塔莎看到邓礼森指导的电影荣获最佳外语片的报道后沉下眼帘，很快将报纸翻了过去，但第二页的内容立刻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第二页的报道是凯文·威尔金错失最佳男配角的消息。 　　她忽然想到，这个或许是很好的男主角人选，"笑恩，你看！让凯文·威尔金来演罗伊怎么样？" 　　"这个好好先生？"朴笑恩似乎被她的想法吓到，"他一直以来演的都是正面角色，你真的没在开玩笑？" 　　"或许他一直和大奖失之交臂，正是因为只演这些好好先生。" 　　"你的意思是？" 　　娜塔莎低头微笑，"他的演技我很喜欢，内敛细腻，但他演了太多好人，具体说是没有什么鲜明性格的好人，《第三身份》的罗伊也许能给他带来他期待的改变。既然这个角色演绎起来并不是很困难，只要经验丰富就能驾驭，为什么我们不找一个正等待机会的演员呢？" 　　她的自信来自于剧本，这样出色的故事对于渴望突破的演员来说太有魅力。 　　"你可真是聪明！这样的逆向思维都可以！威尔金还是很有人气的，咱们的电影不就是需要一个又有演技又有人气的角色来吗？"朴笑恩激动的拍桌而起。 　　"而起他的气质……就是我想要的罗伊。"娜塔莎盯着报纸上威尔金的照片，他英俊的脸上写满遗憾，却还是面带微笑。 　　联系一个演员，最便捷的方法还是联络他的经纪人，娜塔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老伊莫斯后得到他的同意并得到制片方可以给出的片酬报价，她把剧本的节选和各方面的资料都准备齐全，亲自去找凯文·威尔金的经纪人。 　　在奥斯卡结束后，凯文没有什么工作，他的经纪人罗格也格外清闲，娜塔莎没有久等就和罗格见了面，两个人问好后，娜塔莎将资料交给他，然而罗格的反应却让她大吃一惊。 　　"我并不觉得凯文适合这个角色？因为不希望他浪费时间在与奥斯卡无缘的电影上。" 　　娜塔莎沉默后依旧微笑得体，"这的确不是奥斯卡的制作，但也许会是打开奥斯卡大门的一把钥匙，我希望你能让威尔金先生亲自看过剧本再做决定。" 　　"这并不是剧本的问题，"罗格不耐烦的皱眉，"高导演，凯文的剧本都是我过目后觉得合适再给给他看，我想这个决定我可以做。" 　　"那就不打扰了，"娜塔莎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脑子里很快冒出一个想法让她没有继续下去，她站起来，主动握手微笑，"谢谢你的宝贵时间。" 　　娜塔莎的作风让罗格有些诧异，但他不会轻易改变想法，还算礼貌的与她告别。 　　这样突兀的拒绝，娜塔莎能不生气就怪了，她走在路上，脸色终于暗淡下来。如果是凯文·威尔金自己不喜欢剧本觉得不合适，这是演员的个人意愿，她不会介意，但经纪人的粗暴拒绝让她觉得遗憾又无可奈何，剧本不应该由别人来过目评价，只能演员才给出是否拍摄的意愿，这是她一直坚信的。 　　更何况，她不太喜欢遗憾的感觉。 　　原本是要去和朴笑恩吃午饭的娜塔莎打电话让她先自己解决，紧接着马不停蹄赶到老伊莫斯的办公室。 　　"他居然拒绝了？"老伊莫斯也很诧异，毕竟他对剧本比娜塔莎更有自信，"是档期问题？" 　　"不，是他的经纪人，他的经纪人不打算把剧本拿给威尔金过目，并且觉得这个角色不合适，他就有权力拒绝。"娜塔莎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耸肩表示遗憾，等到老伊莫斯的反应，不出她所料，老伊莫斯阴沉着脸拿起手机，拨通后，忽然换了个声音，"嗨，凯文老弟，最近怎么样？" 　　她笑了笑，放松的靠在椅背上。 　　凯文·威尔金的经纪人并不知道，娜塔莎亲自去，只是想能够和威尔金见面，亲自和他讲讲剧本，这是她喜欢的沟通方式，其实以老伊莫斯和凯文·威尔金的关系，她完全不需要这样，责任心和习惯并不是低姿态。 　　而如果罗格仔细看看这部电影的投资方，或许也不会这样草率了。 　　粗心有时候真是耽误事情，娜塔莎笑着想。 ☆、第五章 　　老伊莫斯和凯文·威尔金的电话以愉快的告别结尾，他收回手机，对娜塔莎笑着说："凯文是个好演员，以前帮我客串过不少角色，不过他最近有点忙，我们上次一起去钓鱼还是三个月前。他答应我会看看剧本，当然，也会好好和经纪人谈一下的。" 　　"只要愿意看剧本，我相信他不会拒绝。"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什么？"娜塔莎问道。 　　伊莫斯没有马上说，他靠在椅背上打量娜塔莎两眼，忽然笑了出来，"我以为你这样的年轻导演，会以为自己能用所谓诚意感动演员因而浪费时间的不在少数，但你好像和他们不一样？你能够想到找我解决问题，真的是很聪明的决定。" 　　"既然能用简单有效的方法，为什么要费时费力？电影是一门工业，既然是工业就需要效率，我虽然年轻，但并不天真。" 　　听到娜塔莎的坦然回答，老伊莫斯哈哈大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娜塔莎，导演不只需要才华，还需要智慧，这两样你都具备，如果你不成功，那我们还期待什么呢？但有些智慧来自于挫折和经验，你的年纪看起来真的不像那么有经验的模样。" 　　娜塔莎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沉默，回忆短暂占据神智，是的，她曾经是那么有名望的导演的得意门生，怎么会学不到这些？ 　　很快她回过神，恢复沉静，"也许是以前父母给我讲过很多吧，他们都是很有生活经验的人，在我父亲的家乡有句哲言叫'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就算是道德高尚的君子也要审时度势做最符合情势以及自己的选择，君子不等于无能，这道理父亲给我讲过。" 　　"如果不是你父亲去世的早，真想和他好好聊聊，我也想把自己的女儿教的这样出色，然而她总是惹我生气，"老伊莫斯叹了口气，"好了，过一会儿……" 　　他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看了眼屏幕，带着笑容接起电话，"怎么样？……哈哈，我当然知道你会喜欢……那明天？……好的……好的……" 　　电话挂上，老伊莫斯眉飞色舞的像个年轻人，"凯文说，明天来和你见面，剧本片段他看过了，他说，这电影他怎么样都会来演的。" 　　这才是她喜欢的答案。 　　有一块石头落地，电影最主要的角色都有了着落，娜塔莎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接下来她要忙的是组建剧组的其他人员，这并不难，很多人都是老伊莫斯以前合作过的，他推荐了很多出色的人选，剩下角色的人选也已经找好，过两天这些竞争角色的人参加试镜，娜塔莎和老伊莫斯再逐一敲定。 　　第二天，娜塔莎第一次见到凯文·威尔金，就被对方的热情吓一大跳。 　　"娜塔莎·高导演？如果不说，我还以为你是要和我对手戏的演员，如果你演妮娜，我可要推掉这个角色了，最后要杀了你太难了。"威尔金的话，把娜塔莎逗笑了，老伊莫斯也笑的格外开心，"只要和她拍一次电影你就会知道，让她当演员才是真正的可惜。" 　　凯文·威尔金一向以幽默风趣为圈内朋友喜爱14，他今年虽然已经三十七岁，却长了一张年轻的过分的脸，就算演高中生也不会有人觉得违和，深棕色的头发和同样深色的眼眸都让他看起来是个好说话又轻松的人，他坐在娜塔莎的左手边，不等她开口，就滔滔笑着不绝地说起来，"这么好的剧本，听伊莫斯这个老家伙说，我差点就错过了？" 　　他的兴致非常好，看起来已经走出冲击奥斯卡失败的阴影，正准备投入新的工作中。 　　"幸亏老伊莫斯，如果不是他，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娜塔莎不想占这份"功劳"，于是顺水推舟让老伊莫斯显得格外有面子，果然他十分受用的哈哈大笑，拍了下凯文的肩，"那你问问他，敢拒绝我的邀请吗？要是拒绝这辈子也别找我钓鱼了。对了，娜塔莎，下次钓鱼我们叫上你一起？" 　　娜塔莎笑着答应。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凯文还是谈笑风生的模样，深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英俊的脸上一直挂着愉悦的笑容，一点也不像在商量正事，奇怪的是，他这样轻松随性却让人不觉得讨厌，连谈起工作一向以正经严肃著称的娜塔莎都不抵触。 　　"这么说来，我就是要做到让所有看着电影的人讨厌了？"他又往后翻了几页剧本，轻轻挑眉说道，"不，我看到后面，大家会恨死我的。" 　　娜塔莎对于剧本的阐释有自己更丰富的解读，"这部戏确实对男主角的要求很高，要有一个转变，就像《红与黑》的于连那样，好像一瞬间被魔鬼抓住心神，做出错误的决定后一步错步步错，并且他也要感到后悔，但却没有勇气做出改变承认错误，让自己和自己的爱人走上悲剧的道路。" 　　"自私和爱的斗争，最后还是自私赢了，这不只是妮娜的悲剧，也不只是女性的悲剧。"凯文摇头叹气。 　　"是的，更是人性的悲剧。" 　　"高导演，请允许我叫你娜塔莎，我很想知道，如果这里的男性女性角色调转，罗伊变成女性，妮娜变成男性，你是怎么看的？"娜塔莎的回答让凯文颇有兴味，他一边轻抚刮的干净光滑的下巴，一边打量自己下部戏的导演，眼神中流露的，是迫切想知道她的想法的愿望。 　　娜塔莎不暇思索，直视凯文探究的眼睛，"这样的话这个故事也许不会出现，男性的妮娜或许会更容易得到认可，至少不会站在整个社会舆论的对立面，这个故事在我看来之所以有一重也是最重要一重女性的悲剧嵌刻在里面，正是因为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男性身上，就不会是个悲剧的结尾，这正是这个故事悲剧的本源，性别决定了身份，影响人们的判定，然而这本来就是错误的。" 　　"瞧瞧这话，真是犀利，如果不做导演，或许我们能在纽约时报或者华盛顿日报上看到你的专栏，我期待和你这样的导演合作，不过事先声明，我可没有性别歧视，尽管拍完这个电影可能全世界有一半的女性都要恨我，但发布会上导演你可要为我作证。"凯文说完哈哈大笑，娜塔莎也露出微笑来。 　　她更高兴的是，凯文对剧本有很深刻的认识，这对塑造角色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对了，凯文，这次的女主角是新人，你得多帮帮我，带带她，你和娜塔莎都有经验，这电影有了你们我才放心把钱砸下去。"老伊莫斯忽然说道。 　　"当然，这次保准不让你赔钱。"凯文笑着说。 　　拿着完整剧本离开的凯文·威尔金约定看完之后再和娜塔莎联系，老伊莫斯和娜塔莎送他一直到楼下，又约好了几周后去老伊莫斯的乡间别墅钓鱼三个人才正式告别。 　　"看来凯文很欣赏你，不错，他是个人缘很好的演员，如果他愿意出演你的电影，并且之后给你帮助，那你迈出的这一步还真是踩的又稳又高。"老伊莫斯目送凯文的车远去，随手点了支烟。 　　"其实最要感谢的还是你，如果不是你给我机会拍这个剧本，我觉得我也没有机会认识凯文，不是吗？" 　　"你是用实力说话，我嘛，是用美金说话，我们刚好站在好莱坞天平的两端，正是这两个东西让整个好莱坞乃至世界的电影业保持微妙的平衡，缺一不可，娜塔莎，我很看好你，我看够了那些水平有限却喜欢不停抱怨世道不公观众愚蠢的新人导演，他们永远都觉得艺术高于金钱，当然他们可以这样说，但如果这样想就太愚蠢了，好莱坞不是理想主义者的天堂，这里的艺术等同于实力，没有实力空谈艺术只会让我觉得还是捂好钱袋更可靠，但你不一样，你是个有理想的现实主义者，这些天我不止对你的能力刮目相看，更是欣赏你的性格和为人，走下去吧好姑娘，如果我的眼光没错，好莱坞正需要你大放异彩，可别让我的美金白白花掉。"老伊莫斯话说完，不等愣住的娜塔莎反应过来，便转身走进他的大楼，娜塔莎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紧闭的双唇最后微微露出笑容。 　　有理想的现实主义者吗？ 　　理想和绝望之间隔着生与死，在着期间坚守自己的期待实在太艰难了。但娜塔莎的心底总有一种比仇恨更强大的力量在促使她努力，让她在好莱坞深不见底的汪洋里奋力劈波斩浪，往更浩瀚的地方游去。 　　娜塔莎知道，那才是她最宝贵的初心。 　　她很感谢老伊莫斯，虽然看起来他和其他很多好莱坞的投资人并没有太大区别，但娜塔莎知道，老伊莫斯是依靠野心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的眼光也随着年龄的增长积累到堪称毒辣的地步，能够和他合作是自己的幸运。 　　对于《第三身份》她自己又多了一分别样的期待。 ☆、第六章 　　这三个月，娜塔莎忙的脚不沾地，为了电影筹备阶段的大大小小事情，和身为制片人的老伊莫斯一样，几乎忙的两点一线，每天晚上回家还要画分镜，睡觉时间被压榨到只有四五个小时，就算这样，她还总在晚上失眠，脑袋里装满了剧本，心里想的也都是和《第三身份》相关的一切。 　　但除了新电影，之前由她收尾指导的那部名不见经传的B级片《狂斧魔头》也已经开始排片出售版权，首映就安排在圣迭戈市的一个小规模恐怖影展上，会有一些电视公司和版权方参加，当然也少不了恐怖片和B级片的发烧友，参演《狂斧魔头》的部分演员在这个圈子还算小有名气，另外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恐怖电影参展，场面听起来虽然谈不上火爆，但一定很热闹。 　　因为发行十分重要，娜塔莎也不得不从新作的筹备中抽身，和主演还有部分主创一起乘飞机从洛杉矶抵达不远的圣迭戈市，朴笑恩本来要一起来，但因为忙着准备新影片的人物形象初稿设计，只能留在家中工作。 　　圣迭戈的十月气候宜人阳光温厚，太平洋清新的海风褪去阴凉，呼吸起来清新舒适，这里拥有奇妙的多重景色，一天可以看遍海滩、森林、沙漠，如果时间充足再往北走一些，还有高山雪景能够观赏，剧组计划参加影展后在这里多逗留几天，可娜塔莎却没有时间，匆匆定好当天就回洛杉矶的机票。 　　影展在一处场地开放的展览中心举办，伊莫斯影视公司拥有自己的展位，《狂斧魔头》的见面会也被安排在这里，娜塔莎还是第一次参加自己参与执导电影的影展，因为阿瑟指导了大部分，所以按照合约，他必须以导演的身份出现在制作人名单里，但已经闹掰的阿瑟和伊莫斯影视公司早就没了来往，所以作为副导演她要在见面会开始前讲话，虽然只是半路导演，但场面还是要做足，于是她精心准备了演讲稿，然而她的出现竟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很多人是看过电影才来的，在展位上看到娜塔莎后，他们的惊讶的询问："你在里面演了什么角色？天啊我是不是漏看了什么？" 　　娜塔莎只好一次又一次的解释，自己是导演，并不是演员，这往往换来大家更错愕的震惊。 　　本来电影的放映赢得不错口碑，这下又因为娜塔莎，很多人都聚集过来，争先恐后要和导演握手合影，"美女导演"的名号不知不觉就在影展上传开，娜塔莎倒并不觉得，这是对她能力的轻视，毕竟很多人也都夸赞她在电影后续拍摄和剪辑方面的功力，然而她也不希望这些人把注意力放在她的长相和性别上去。 　　到影展结束时，娜塔莎已经收获一大批粉丝，很多人都问她下一部作品是什么时候，因为现在还不能透露太多，娜塔莎只能告诉他们是现实题材，其余的也没有多说。 　　一天的活动结束，娜塔莎比导演了一天电影还累，她也是感慨自己不太适合这种宣传活动，但身为导演，参加活动也是职责所在，她默默告诉自己今后还得适应。 　　她看了看时间，心想差不多是时候得到机场准备返回洛杉矶，再抬起头时忽然娜塔莎看到一个姑娘匆匆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这是她心中的妮娜啊！ 　　那个姑娘个子不高，但很精神，棕色头发只看都觉得柔软，清秀迷人的脸庞再加带着秀气的眼镜，是典型的美国北部少女，甜蜜又青涩，看起来年纪不大，甚至应该还不到二十岁？娜塔莎一时冲动竟向着棕发少女的方向跑了过去，然而这位神秘的姑娘却消失在了退场的茫茫人海之中，只留下娜塔莎茫然的四处张望。 　　真的很像！真的很像妮娜！那种含蓄的明亮，温柔的棱角，独特的风韵…… 　　可是站在原地的娜塔莎忽然又被一阵失落包围，就算找到那个姑娘，拉住了她又如何，妮娜的扮演者已经确定是海伦·斯特利，她没法子让自己觉得合适的人选顶替制作人的选择，无可奈何的感觉让人有点灰心，但娜塔莎太过喜欢那神秘姑娘的气质，于是还是在四周的展位附近打听了一下，然而没人知道，她只得带着遗憾赶去机场。 　　晚上吃饭的时候，娜塔莎说起这件事来，朴笑恩噗嗤笑出声，"这时候你是个女导演的优势就来了，如果是男导演，人家肯定以为你不是骗子就是流氓，满场找一个漂亮姑娘。" 　　"那万一是个合适的男演员呢，"娜塔莎轻巧地搅动意面，笑着说，"我是追还是不追？" 　　"那也得追过去，合适的男演员一定很帅！当不成自己的演员，当自己的男朋友也好啊！" 　　娜塔莎笑着对她做了个鬼脸，"假公济私。"也只有在朴笑恩面前，她才有这样的可爱流露。 　　"这叫工作生活两不落下，今天这是个漂亮姑娘，你都没了魂儿似的去追人家，这要是个帅气小伙子，天啊，你不得流着口水去追人家！" 　　"帅哥又不是培根！我流什么口水！"娜塔莎拿着勺子敲到朴笑恩的头上。 　　在重生后，她本来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性格，在大学念书时也没有朋友，然而开朗明媚的朴笑恩就好像冲破乌云的第一缕艳阳，在出现之后改变她的生活，娜塔莎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这些天，开拍前的筹备已经接近尾声，大部分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唯一还在斟酌的就是外景地点。娜塔莎原本不抱希望，准备搭建摄影棚，但老伊莫斯竟然主动提起找个符合描写的小镇来拍摄，还特意让赛琳娜自己描述一下期望的场景是什么样子的，这让娜塔莎惊喜的不得了，虽然搭建摄影棚也是一笔费用，但租用外景地和整个剧组的调度花销更大，老伊莫斯的主动掏腰包让她别提有多高兴，哪有导演嫌弃投资人大方呢？ 　　更何况，这次老伊莫斯亲自出马担纲制片人，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制片，这让娜塔莎很是欣喜，但她也看得出，麦克的情绪非常低落，大概他以为自己能担任这部影片的制片，然而娜塔莎觉得，老伊莫斯和自己的看法一致，浮躁又没有专业能力的麦克难堪大任。 　　不过，因为他是老伊莫斯的女婿，并且在公司也是有地位的高层，影片的部分执行制片的工作还是由他来担任。 　　赛琳娜上了年纪，又因为患有糖尿病必须每周去医院注射，她把自己期待的故事发生地点写在纸上交给了娜塔莎，让她再结合自己的想法去寻找合适的外景地点，娜塔莎的想法和她并没有太大出入，一个可爱温馨的南方小镇是她们两个共同的目标。 　　但难点在于，怎么找到一个有美国八十年代风格的小镇？大多数年代久远历史风韵浓厚的西南小镇都可以追溯到一百年前，老伊莫斯叫人在加利福尼亚州大大小小的镇子兜转了一个多星期，选了七八个备选交给娜塔莎决定，她在挨个巡视后才终于在走下汽车的瞬间，看中了在洛杉矶以北贝克斯菲尔德市附近的加黎宁镇。 　　贝克斯菲尔德位于加利福尼亚州中央谷地南端，这里气候宜人，紧邻最终汇入旧金山湾的萨克拉门托河畔，风景秀丽又富有生活气息，不是旅游景区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在这样宁静的镇子里拍摄《第三身份》，娜塔莎想不到还有更合适的地方。 　　安静祥和中孕育的抗争，她的脑子里已经被拍摄的好点子塞满，再容不下任何其他！ 　　镇子上有很多闲置的小屋，都是住在贝克斯菲尔德市的中产阶级在休假时才居住的，娜塔莎看中一间1975年才盖好的乡间小别墅，两层高，棕褐色屋顶显然是修缮过，淡黄色墙面并不新但还是颜色宜人，温馨感扑面而来，又很符合主角们的社会身份，这样的房子也像是教师家庭能够支付起的。联络到房子的主人，敲定价格，制片方的负责人带着老伊莫斯的全权授意去屋主所在的贝市签了合同，再和镇上的政府打过招呼，一切处理完毕已经是三天后，她在洛杉矶等到自己满意的消息。 　　事情进展的格外顺利，从筹备开始，娜塔莎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唯一让她遗憾的只有那个在圣迭戈遇到的女孩，她默默在心底叫她妮娜，然而她也知道，那个女孩永远失去了成为妮娜的机会。 　　在开拍前，娜塔莎想约见海伦·斯特利，像对凯文·威尔金一样，她喜欢和演员聊聊剧本，看看他们对人物角色有什么样的看法，听听他们的意见，交流总能碰撞出火花，而这些火花恰恰是点燃电影灵魂的必要条件。但她四五次挤出时间相邀，海伦每次都以多种多样的借口拒绝，不是她正在外地拍广告，就是家中有事不方便，总之，在开拍之前，除了在老伊莫斯办公室的初次见面，娜塔莎再也没见过她的女主角。 　　这简直让她担忧。 　　娜塔莎也旁敲侧击问过老伊莫斯，然而老伊莫斯似乎毫不在意海伦的态度，让娜塔莎多多担待，并保证海伦一定会好好研习剧本，在拍摄时绝对不会出问题，面对这样的态度，娜塔莎没法再说什么，她也不想因为几乎每个导演都必须面对的事情，再去和制作方闹僵。 　　一切准备就绪，娜塔莎人生中第一部完全由她指导的独立电影《第三身份》终于在十一月的加黎宁镇正式开始拍摄！ 　　然而，拍摄伊始，原本顺利的假象就撕掉了温和伪装，麻烦从天而降。 　　这麻烦如果是别的还好，但偏偏是最不好的一种情况：来自戏中最重要的女主角。 ☆、第七章 　　"停。" 　　"停止，停止。" 　　娜塔莎能听到细微的叹息声，尽管大家都极力掩饰。 　　《第三身份》剧组现在正在加黎宁镇镇中学拍摄电影的第一场戏，周末的学校原本应该安静，不过群众演员的学生们都因为有点不耐烦，低声交流着什么。 　　这些临时的演员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不知道一个镜头拍上三四次也算正常，但连剧组里很多专业人士都有些无奈，那问题可就大了。 　　最无奈的人还是娜塔莎，她真的很想问问老伊莫斯，说好的海伦会仔细研读剧本呢？ 　　他们正在拍摄的是第一场戏，根据娜塔莎画出的分镜和想法，这是一个甜蜜的毕业舞会，妮娜和罗伊相拥跳舞，两个人畅想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镜头以深情对视结束。 　　这其实是非常简单的镜头，在拍摄伊始，最好安排些容易入戏的场次，不仅是让演员进入状态，也是让工作人员一起跟着预热，这样等到后面就更好渐入佳境。所以娜塔莎用心良苦，一方面选了最靠前的故事内容，让从头开始的演员有代入感，一方面想用交流戏让经验丰富的凯文帮助海伦进入状态。 　　凯文·威尔金真不愧是经验丰富，有过奥斯卡提名的男演员，显然他也非常细致的研究过剧本揣摩了角色，当他穿上戏服化好妆，完全就像是穿了成熟西装的稚嫩男孩，脸上都是阳光与稚气。他怀抱着海伦，在舞会上起舞，眼里看着自己深爱的姑娘时爱意几乎溢出来，微笑让摄影棚的空气都是甜味的。 　　可这状态并没有感染海伦·斯特利。 　　海伦的台词念起来就好像在背诵，没有情感，表情也木讷，娜塔莎看出海伦似乎有点紧张，于是第一次喊停后让她准备了十分钟，第二次又开拍，可还是老样子，再停，再拍，重复到了第五次时，出现了上面大家都开始不太耐烦的情况。 　　"没关系，"凯文倒是看不出不耐烦，他的好脾气果然是真的，"再找找感觉，新戏开拍就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 　　海伦的脸微微涨红，点了下头。 　　娜塔莎走到他们的身边，"没事的，可以再试试，先对对戏，你们一起找找感觉。" 　　"好主意，"凯文马上接过话，"我们可以多试试，毕竟我还是对自己英俊的容貌非常有自信，让你在短时间内爱上我不是难事。" 　　娜塔莎和海伦都笑了出来。 　　看见海伦笑了，娜塔莎也放心许多，她感激的撇了凯文一眼，对方也冲她眨眨眼，似乎在说自己知道要怎么做。 　　幸好是凯文，如果是其他演员，还真是麻烦。 　　娜塔莎并不是丝毫没有经验的导演，在重生前她已经积累了很多片场经验，重生后也积攒了很多宝贵的诀窍，在片场，导演对演员情绪的呵护非常重要，特别是经验不足的新演员，必须要适当照顾他们的情绪和状态，绝对不是很多观众想的那样，导演只要大吼大叫发号施令，演员不好就骂的狗血淋头那样。 　　"真搞不懂你究竟有没有看过剧本！" 　　麦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粗暴的打断三个人的对话，娜塔莎心里非常不高兴，但并没有表露出来，"麦克，第一场戏让他们多准备一下，我们去喝杯咖啡。"她注意到海伦的表情变化很快，从刚才的轻松立刻又紧绷起来。 　　麦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谁知道，麦克竟看着娜塔莎轻轻冷笑，"你还真懂得揣摩老伊莫斯的心意，怪不得他愿意让你拍这电影。" 　　"麦克，你干嘛说这些？"一向好脾气的凯文也有些不悦。 　　纵然麦克的话激怒了娜塔莎，但她也不能在刚开拍就大发雷霆，对付这样的人，她并非没法子，"为什么选了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选了我，我就是这部戏的导演，所以在我说给演员时间的时候，希望没人能打扰他们安心对戏。"一点点温和权威足够让他知道这是谁的摄影棚。 　　麦克没再说话，意味深长看了海伦一眼，转身离开。 　　娜塔莎心中有个疑惑，麦克再鲁莽也一直很怕他的岳父老伊莫斯，然而好像他不多的理智被某种愤怒盖过去，他对海伦怎么有这么大的敌意？这让自己非常费解。 　　然而现在不是纠缠这个的时候，娜塔莎看了下时间，也快到中午，于是让所有人都去吃饭，海伦跟着凯文对戏。 　　她打算在今天拍摄结束后，再和海伦仔细讲解。 　　一时间片场里大家都各忙各的，等到下午拍摄的时候，显然对过很多次台词的海伦显得自信许多，娜塔莎让他们再试一次，果然，情绪饱满，第一条镜头终于通过。 　　娜塔莎注意到，拍摄结束后的海伦长出了一口气。 　　似乎出演这个电影，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压力。 　　怎么把这压力变成动力？娜塔莎脑子里开始盘算起来。 　　第一天剩下的镜头更加简单，一些和客串角色的对话，毕业舞会的细节，这些都非常顺利的完成。 　　收工后，娜塔莎肚子很饿，朴笑恩给她在小休息室留了甜点，去小休息室的路上，她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不远的消防通道里。 　　似乎是麦克？ 　　还有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海伦？ 　　"你要是敢再这么对我说话，我就去告诉爸爸。" 　　"他不敢公开你的身份，省省吧，他给你这个机会只是赎罪，之前你那些可怜的演戏经历怎么够演这样的角色，你真以为自己能在公司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海伦竟然是老伊莫斯的女儿！ 　　一向冷静的娜塔莎也被这真相震惊，难怪老伊莫斯那么坚定的要她来主演！ 　　这就不难解释麦克的敌意，麦克的妻子是老伊莫斯唯一的孩子，他们可以继承老伊莫斯的股份，但如果海伦借着父亲的地位在好莱坞扎稳脚跟，难免会加入竞争，势利的麦克又怎么会舍得到手的股份？ 　　海伦的身份难道是老伊莫斯的私生女吗？ 　　娜塔莎对麦克的厌恶又加一层。 　　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让他用打击海伦自信和暗中作梗，于公，这是她指导的第一部电影，任何人都不能对她人生中可能最重要的作品干扰；于私，老伊莫斯是她的伯乐也是她欣赏的制片人，她更不能任麦克为所欲为。 　　然而最好的方法不是和麦克正面冲突，这对拍摄毫无益处。娜塔莎如果之前还在遗憾海伦不是她心中期待的女主角，现在则毫无杂念。 　　既然她目前不是，那自己就把她打造成妮娜！ 　　刚好有工作人员走过来，娜塔莎自然的走过去放大音量，"嗨，看到海伦和凯文了吗？" 　　消防门另一边立刻没了声响。 　　"没有，导演你找他们？" 　　"是啊，我需要他们对下明天的剧本。" 　　说到这时，海伦推开门走出来，然而却看不到麦克的踪迹。 　　"导演你找我？"海伦显得格外平静，但微红的眼圈却胜过神情言语。 　　"是的，凯文不知道去哪了，我先和你说吧，走，去我的小办公室。"娜塔莎轻松的赶走了麦克，让海伦摆脱这讨厌鬼的纠缠。 　　走进办公室，娜塔莎关好门，将桌上朴笑恩留下的甜点推到海伦面前，"坐，明天的剧本都看过了吗？" 　　"导演……" 　　"私下里叫我娜塔莎就行。" 　　"今天的表现我很抱歉，"海伦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倨傲，转变很大，"谢谢你在拍摄时候照顾我。" 　　娜塔莎也惊讶她的转变，但还是不动声色，笑着摇头，"我是导演，又不是足球教练整天靠吼来指挥。如果你时间允许的话，可以和我聊聊你对角色的理解吗？认识也好，疑惑也好，都说一说。"可能是之前在片场，自己的举动让海伦有些感动，再加上凯文一闹，她的情绪还不太稳定。 　　"我……我没有什么问题。" 　　"海伦。" 　　"嗯？导演？" 　　"你真的很美。"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海伦一愣，脸色有点发红，"什么？" 　　"你很美，就像为妮娜这个角色而生。"娜塔莎说谎根本不需要草稿，更不会脸红心跳，"今天你刚一站在那里，我就觉得剧本里的妮娜活了过来出现在我眼前，那时候真是让人期待又开心。" 　　"真的吗？"海伦睁大双眼，表情难以置信，"我以为妮娜是那种更温柔更柔和的女性。" 　　"不，妮娜是很靓丽的女孩，她有才华和美貌，应该光彩照人。"娜塔莎很轻易的从海伦嘴里套出了她对人物的浅显看法。 　　"可是你要求把我的头发染成棕色，艺术总监是这样说的。"海伦有些疑惑。 　　"因为你长得太耀眼，姜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我希望观众更多的注意力不要被你的美丽完全夺走。" 　　这话让海伦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其实，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这样的导演总是对制片硬塞进来的演员有很大抵触，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海伦才一直不愿意和自己接触吗？娜塔莎觉得海伦根本不是之前自己想的傲慢，而是因为不得不靠老伊莫斯才能争取到机会的自卑使得她不敢面对导演。 　　真是傻姑娘。 　　"记住，海伦，好莱坞这地方，有时候制片的意见要比导演重要，他们决定整个电影的走向，所以我觉得老伊莫斯相信你，我也相信他，不过在今天之后，我也非常相信你了。"既然谎话开了头，娜塔莎就一个接一个的编下去，"如果遇到任何角色上有疑惑的地方，可千万别放在心里。" 　　海伦似乎在剧烈又飞快的心里挣扎后，终于开口，"我只是怕问多了你会觉得我没有办法胜任。" 　　"别开玩笑了，没有导演会介意和自己的演员交流。"娜塔莎心想自己的分析果然没错。 　　"其实我对明天的戏就不太清楚怎么样处理。"海伦坐在座位上，说出这句话后，如释重负的轻轻叹气，之前那个光鲜亮丽又带着倨傲的姑娘不知消失在那里，现在出现在娜塔莎面前的，是个自卑的心里埋藏了许多秘密的年轻女孩，让人心生怜爱，"明天拍的戏里，妮娜发现自己怀孕了去找罗伊，她要……怎么说才更好？用什么样的情绪？" 　　娜塔莎心里高兴的想要欢呼，自己总算让海伦抛开顾虑坦诚相见，但表面上她依旧是一副经验老道沉着的样子，微微偏头，笑着说："你觉得呢？" 　　"高兴？" 　　"不，是期待和畏惧，再加上慌乱不知所措。" 　　"为什么？" 　　"在我们问出很多重要问题的时候，其实心底都有个无比期望对方回答出的答案，只要有这个正确答案，那在提问的时候就一定有期待的成分在里面。"娜塔莎因为讲解的投入，身体不自觉前倾，"还有就是畏惧，妮娜也就是你，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在一夜激情之后她遇到了最坏的一种状况，这非常让她恐惧，再加上她没有主意找到罗伊，想得到他的意见，不知所措渴望有人能分担这样的情绪，就是这三者结合起来。" 　　海伦沉默之后是恍然大悟的表情，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明白了！那在罗伊说娶她之后呢，她会非常开心是吗？" 　　"放松还有感动的快乐。" 　　"就是没有心理负担的放松吗？" 　　"就像刚才这样。" 　　"刚才？"海伦一愣，表情疑惑的看着娜塔莎。 　　"对，就像刚才你决定开口问我问题那样，如释重负，之前的顾虑都抛开去，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碎裂掉，终于畅快的呼出第一口气，就是这感觉。" 　　这样生动的描述，海伦马上理解，激动极了，"我明白了！" 　　"那么明天加油，期待你的表现。"娜塔莎笑着抿了口咖啡。 ☆、第八章 　　事实证明海伦在演戏方面的确有天赋，至少她的领悟能力非常出色。 　　第二天上午先拍了几场配角的戏，下午第一场是海伦自己的戏，妮娜在家里发现自己怀孕，不知所措。按照娜塔莎的要求，海伦在表演时第一次看到验孕棒的结果，吓得掉在地上，马上又捡起来确认一次，轻轻颤抖的指尖和眼中的不安结合在一起，把情绪演绎的非常到位，一条就过了，凯文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一天的时间，海伦的演技有了很多灵气。 　　其实娜塔莎明白，之前海伦只是太紧张太紧张了，她毕竟演过一些电影，如果说完全没有经验那是不可能的，但诸多复杂的情况让她没法放开，现在可不一样了。 　　第二场戏是海伦和凯文的对手戏。 　　朴笑恩在帮海伦打理头发，显得更凌乱，让她显得是慌乱从家中跑出来，而凯文则在镇上篮球场和人打球，为此凯文特意真的跑了好几圈，满头是汗，感觉更加逼真。 　　一切准备就绪，娜塔莎指挥剧组进入状态，"开始！" 　　摄像跟着奔跑的妮娜，视线左边的球场里，罗伊正开心的和朋友们打球，口哨声随着一个漂亮的上篮此起彼伏，妮娜跑到球场边，镜头拉近，接近她面部的特写。 　　"罗伊！" 　　听到妮娜的喊声，罗伊赶忙扔下篮球，先是走两步，然后小跑到女朋友的面前，带着灿烂阳光的笑容。 　　"停！" 　　第一部分拍摄结束，工作人员一拥而上，补妆和递水，重新打光和安排摄像机，忙的不亦乐乎，摄像手里拿着娜塔莎画的分镜头，对照场景，找到下一个镜头拍摄的机位。 　　很快，第二个镜头开始拍摄，海伦显得有点紧张，她看了娜塔莎一眼，似乎要寻求帮助，娜塔莎看在眼里，对她竖起大拇指伴着微笑点头，那意思是加油，你没问题的。 　　"准备……开始！" 　　随着娜塔莎的一声令下，片场立刻变成拍摄状态。 　　阳光落在妮娜有些慌乱的脸上，罗伊用T恤抹一把脸上的汗，远处的队友等得不耐烦，"罗伊！干嘛呢！" 　　"你们先打！"罗伊回头喊了句。 　　"罗伊……我……"妮娜看着他的脸，低头，再抬头，眼眶里已经有了泪花。 　　对，就是这感觉！娜塔莎紧盯监视器，海伦的表演精彩绝伦，而罗杰斯·嘉里不亏是出色的摄像师，完全能够领会娜塔莎的分镜手绘意图，再用自己的形式表达出来。镜头在两人之间，三角对称构图配合后面小镇深秋宁谧的景色显得平和宜人，但一个人的命运却在这个时候慢慢走上无法回头的道路。 　　多么可怕的对比，这是只有等到看完结局再回味起来才有的毛骨悚然，人生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就已经一去不回。 　　"我……我怀孕了……"妮娜的台词最后尾音几不可闻，脸上的表情满是仓皇无助，还有那隐隐的期盼目光，紧盯着罗伊。 　　镜头马上切换，罗伊的脸上瞬间写满震惊，他只有十八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却马上要成为另一个孩子的父亲，这让他完全懵了，"真的？我……我……"他忽然握紧妮娜的手，稚嫩面庞上慌乱的神色被一种坚定取代，"我们结婚吧海伦！" 　　眼泪恰到好处的流了出来，幸福的泪容里有说不出的如释重负，这种感觉和昨天与娜塔莎聊天时如出一辙，惟妙惟肖，娜塔莎松了口气。 　　"停！"娜塔莎站了起来，"太棒了！" 　　大家也觉得很是精彩，今天的拍摄异常顺利，所有人的兴高采烈，片场助理上去给海伦擦掉眼泪，凯文拍拍她的肩，说了很多鼓励的话，海伦感激的看向娜塔莎，一时间整个剧组都欢欣鼓舞。 　　娜塔莎无意瞥见麦克，他脸上的震惊实在大快人心。 　　这样的人她实在不喜欢，虽然人人都有私心，但每个人都是为了电影能拍好才走到一起，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冒着电影拍摄停止横生枝节的危险干扰演员，她心里一万个厌恶。更何况海伦的努力足以说明她其实很认真研究过剧本，作为导演，没人会讨厌认真的演员，有些影响不大的错误是可以原谅的，只要不会影响到电影，娜塔莎从来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晚上，拍摄顺利结束，还剩下两天左右就可以把婚前的内容拍摄完毕，剩下的大多就都是内景了，一些季节更替的镜头等着剪辑开始之后可以再补拍些，娜塔莎看了眼拍摄计划，很满意现在的进度。 　　手机这时候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是老伊莫斯的电话。 　　"嗨，娜塔莎，那两个孩子我已经找好了，拍摄时间你告诉我，到时候让人去机场接他们到剧组。" 　　"好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能确定下来，我一会儿让助理发给你。" 　　"怎么样，一切进行的顺利吗？麦克今天还没有把进度汇报给我。" 　　他大概一边在纳闷一边在窝火吧。 　　想到这里，娜塔莎抑制住笑才开口，"一切顺利，海伦开始有点怯场，第二天的镜头就好多了，几乎都是一次过的。" 　　"太棒了！继续加油！" 　　"好的，也辛苦你了。" 　　老伊莫斯的高兴谁都能听出来，挂上电话，娜塔莎虽然觉得这部戏因为很多关系复杂令人头疼不已，但好在老伊莫斯这制作人和她是一条心，所以就算有困难也不会影响拍摄。而目前为止，如果海伦能每次通过她的讲解和分析出色完成拍摄，那她也不必像之前一样过多担心后面高-潮部分的剧情。 　　这部戏真正的精彩，全部都聚集在后半部分，妮娜的挣扎与痛苦，绝望与悲剧。 　　两天后，婚前部分顺利结束拍摄，在朴笑恩的调度之下，妮娜和罗伊的家也布置完毕，可以投入拍摄，扮演妮娜和罗伊孩子的两个小演员也已经就位。娜塔莎走进房子，立刻就能感觉到生活的气息，很多物品都是朴笑恩亲自从旧物市场还有ebay上买回来的，她还和娜塔莎自嘲过，等到将来有机会担当设计总监，拍摄八大制片公司的电影时，她就可以有很多分工明确的手下，那时候她只负责在办公室里把关，这些琐碎的事才不用亲自出马。确实，小成本独立电影比不上大制作的人马齐备，很多事她这个本来应该只进行艺术创作的导演都要亲力亲为，但娜塔莎自己觉得，就算将来她有机会指导大制作，也是个操心的命，但独断专行的导演也并非毫无益处。 　　她很喜欢这样掌控一切的感觉，整个片场的领导者，管控大局，从艺术到人员调配，电影是一种不一样的艺术，而导演是艺术家和指挥家，他们需要做的远远超出于艺术本身。 　　这也是导演的魅力所在。 　　到了婚后拍摄，海伦和凯文的造型都要从头到尾的改变，娜塔莎让朴笑恩从新为海伦烫了一个八十年代流行的发型，但并不是迪斯科时代那种时髦的蓬松法式，海伦的发型更加内敛典雅，富有书卷气，这时妮娜应该只有二十五岁，年轻与成熟在她身上交织，对理想的憧憬与期待还没有被日复一日枯燥的主妇生活消磨，朴笑恩的设计非常大胆，虽然是普通的款式，但颜色鲜亮，衬得海伦整个人都更加有魅力：浅灰色的紧身长袖毛衫，刚过膝盖的柔顺淡黄碎花裙子，虽然美国的八十年代也流行牛仔装，但因为不适合妮娜的人物设定，朴笑恩选择的大多是裙装。 　　而罗伊身为老师，规矩的衬衫外套一个样式笔挺的毛线背心，灰色西装也让身材很好的凯文更加笔挺。 　　一对中产阶级夫妻的形象已经呼之欲出。 　　这段时间的拍摄让海伦和凯文都已经进入状态，今天要拍摄的是罗伊下班回家的戏份，妮娜亲昵的踮起脚尖与他拥吻，本来应该是七年之痒的感情丝毫没有受到时间的影响，他们的大儿子弗兰茨开心的在屋里玩耍，小女儿艾洛尔坐在沙发上，罗伊一一亲过孩子，和谐温馨笼罩这个看起来无比幸福的家庭。 　　然而第二天，隔壁家的女儿告别准备去念大学，上班的罗伊、在幼儿园的大儿子弗兰茨、午睡正香的小女儿艾洛尔……孤独的妮娜靠在窗边，静静的看着隔壁全家欢欣鼓舞，他们的女儿坐上父亲的车，母亲依依不舍却又自豪的与姑娘告别，行李一件件搬进后备箱，最后她的视线里只有小镇公路尽头的一律浑浊尾气。 　　艾洛尔这时醒过来开始哭泣，妮娜急忙去哄，女儿乖巧的依偎在母亲怀里，她的不甘心似乎缓解，淡淡的哀愁也被欣慰顶替。 　　"妈妈，故事，我想听故事。"两岁多的艾洛尔正是爱说话的年纪，她很像妮娜，是个好静的女孩，喜欢在睡前和起来后听妈妈讲故事。妮娜翻了翻家里的故事书，很多都已经讲过三四遍，她随便翻开一本讲了两句，艾洛尔不爱听，于是她顺着这故事，自己随口编下去，小姑娘听得入了迷。 　　妮娜忽然想到了什么，第二天，罗伊上班后，她坐在罗伊的书桌前开始动笔。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戏份。 　　娜塔莎每天晚上都要花很多时间来给海伦讲戏，海伦也不辜负娜塔莎的辛苦和期待，第二天都能把昨天听到的融会贯通。 　　有时娜塔莎也会想，或许海伦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是天生演技出众，但在理解能力和学习能力方面，真的是她见过名列前茅的女演员。 　　在前期的拍摄结束后，终于到了最关键的重要场次，首先要拍的，是罗伊的同学马马虎虎，把妮娜的作品署名罗伊，结果罗伊看见后发生的一系列事，让他走入无法自拔的深渊。凯文自然是不需要娜塔莎多费心，他的经验和演技驾驭罗伊游刃有余，一念地狱的镜头在他的演绎下摄人心魄。 ☆、第九章 　　娜塔莎目不转睛看着监视器，方寸屏幕里面，凯文正在施展他炉火纯青的演技。 　　朋友将两期连载的杂志与读者来信一起邮寄到罗伊的学校，满满一箱子的赞誉堆在他面前，这时办公室电话响了，罗伊接起电话，朋友在电话里说要给他出书，要上访谈节目，他告诉他，现在你是全美国最火爆的作家，人人都想看股市的后续！ 　　挂上电话，罗伊打开信封，密密麻麻的英文都是溢美之词。 　　娜塔莎站起来示意摄影师罗杰斯·嘉里再靠近一些。 　　地狱之门在罗伊的心底缓缓开启，有时候明明知道是错事却还去做，是因为抱有一丝侥幸，仗着对对方的了解与知晓对方的情谊，肆意践踏。 　　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大学毕业后，每天在家和学校之间，学生顽劣同事麻木领导蛮横，被人崇拜的感觉这样好，好到可以忘记烦恼，得到虚荣和财富。 　　凯文的眼神先是从犹疑到狂热，睫毛都在颤动，表情细节被近距离的摄像完全捕捉进来！ 　　这个镜头的后面，他没有任何台词，长长的十几秒钟，全部都是在用身体说话。 　　捏紧了信封，再打开杂志，眼神停留在署名上，周遭同事们在絮絮叨叨说着哪个班上的孩子今天又没来上课，窸窣的打印机声音在沉闷的办公室里就像是咒语。 　　罗伊嘴唇动了动，抬眼看着办公桌上的全家福，上面妮娜的笑容温柔娴静，乖巧与当年高中时别无两样。 　　他放下信封，抓起电话。 　　对，这里动作一定要快，一瞬间的决定，就是这感觉！没错！娜塔莎恨不得站起来给凯文鼓掌喝彩！ 　　"我过两天把稿子给你。"罗伊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个打电话的他已经不是刚才接电话的他，一切从这里开始，邪念把故事推向了高-潮部分。 　　"停！太好了！就是这样！"娜塔莎挥手叫停，凯文放松的扔下电话，长吁一口气，"我没想到演坏人这样辛苦！" 　　这条戏过去后，一天的拍摄重点也过去了，准备接下来的内容，这时候往往是整个片场最混乱的时候，下一批要拍摄的演员在补妆，片场助理和场记来回穿梭，摄影师和他的副手们不是在和导演讨论分镜就是在研究分镜，演员有的在一边补妆一边对戏，有的则在找导演或是接电话，娜塔莎和配角讲过戏后回到座位上，朴笑恩指挥造型师和化妆师忙前忙后完也凑了过来，"真是吵死了，不能让他安静会儿吗？" 　　她说的是正在对一个场记大吵大嚷的麦克，他训人的时候声音太大，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听见都能明白他是片场老大似的。 　　"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合作，你不让他装腔作势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娜塔莎低声轻笑，喝了口水。 　　朴笑恩烦的皱起眉头，一只手拿着工作安排不停扇风，"真希望所有装腔作势的人都从好莱坞消失！" 　　"亲爱的，那你要发动一场战争血洗好莱坞才行。" 　　娜塔莎不动声色的调侃把朴笑恩逗乐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家伙呢？他就没有点别的事情忙吗？昨天奥菲只是给他拿错了咖啡，他就大吵大嚷不肯善罢甘休，老伊莫斯的女儿是有多有眼无珠才会嫁给他？" 　　奥菲只是剧组临时在镇子上招的一个小杂工，昨天差点被麦克骂哭，娜塔莎知道这件事，坦白说她非常不喜欢麦克的行事作风，或许是海伦状态越来越好的刺激，这段时间麦克比以前嚣张的多，恨不得每天都骂几个人才能显示出他现场制片负责的身份。 　　然而娜塔莎又不能呵斥他，她经常全情投入工作，也来不及阻止，昨天还好朴笑恩安慰了奥菲，否则别人不知道怎么想他们剧组。 　　真是该死，这些事本来就不需要导演操心，然而她又没得选。 　　"你难道以为我不希望他去忙点别的吗……"娜塔莎在朴笑恩耳边压低声音，"可是老伊莫斯指名让他代替自己来现场调度，我也没办法。" 　　朴笑恩趁着所有人各忙各的，飞了麦克一个大大的白眼，"没见过这么让导演操心的制作人。" 　　知道朴笑恩讨厌麦克是其次，更多的还是关心自己，娜塔莎颇为感动的冲她笑了笑，目光无意间越过她的肩膀，熟悉的倩影一晃而过。 　　妮娜！ 　　那个她在圣迭戈影展看到的妮娜！ 　　箭一样冲出去的娜塔莎惊到了所有人，导演一向稳重大方，怎么突然从优雅的独角兽变成了北美野驴，嗖一声从屋内就蹿到屋外。 　　拍摄的房间外是个狭窄的走廊，学生已经下课好一会儿人虽然不多，但还有些课外兴趣小组的孩子们三三两两走动，娜塔莎不知怎么丢了魂一样来回寻找，往前跑几步，没有，往后跑几步，也没有。 　　其实电影拍到现在，海伦也很让人满意，她无需这么留意演员，但那个姑娘身上散发出的气质牢牢吸引着她，娜塔莎想，就算将来有机会，如果那女孩愿意，她的电影完全可以留出合适的机会。 　　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一方面导演需要足够的理智和冷静进行安排，又必须富有感谢的敏锐去创造去发觉，娜塔莎有时觉得自己前者多于后者，但偏偏在那个只有惊鸿一瞥的姑娘身上，后者远远占据了思维。 　　但她的"妮娜"只是一闪而过，不知道哪里去了，一览无余的走廊里完全没有那个令人怦然心动的身影，娜塔莎懊恼又沮丧，站在那里发呆。 　　"你找什么呢？剧组的人还以为你借了高利贷有人来追债，怎么跑那么快！"朴笑恩追出来惊异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娜塔莎。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有个气质很好的姑娘，我想让她给我演戏那个。" 　　"记得，你在圣迭戈一见钟情的嘛。" 　　娜塔莎不在意朴笑恩促狭的玩笑，"对，就是她，刚才我又看见了，可是出来人就不见了。" 　　"我说真的，幸好你是个女导演。"朴笑恩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娜塔莎的肩，"这么说来，那姑娘相当于你的缪斯了？" 　　"缪斯？艺术女神？" 　　"对啊，我觉得她快是了，说不定下次遇见你就能认识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以前和我讲过的……那个，你爸爸的祖国的俗语？" 　　"事不过三。" 　　"对！就是这个！"朴笑恩一拍手，"说不定下次你就能见到你的缪斯啦！到那时，你就可以诱惑她走进好莱坞，诱惑她成为演员，诱惑她……" 　　"你说的我像塞壬海妖似的。"娜塔莎拿脑洞奇大无比的朴笑恩没办法，"她要是不想演也是我们没缘分，我又不会绑架她来给我当女主角。" 　　"等等，这也可以是个剧本啊！郁郁不得志的导演一直找不到最爱剧本合适的女主角，几乎发疯，直到有一天！"朴笑恩夸张的眯起眼睛，贴近娜塔莎，"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那个心中的女神缪斯，前两次都擦肩而过，第三次他们终于说上了话见了面！然而，那姑娘却根本不想当演员，导演的不甘心变成了心魔，他绑架了姑娘，以性命要挟，逼迫她出演电影，电影，他越拍就越爱她，无法自拔，姑娘被迫拍完电影后逃脱报警，电影上映之时，就是导演被抓之日！天啊！我简直是天才！我要去当编剧！" 　　"我看你也要去当编剧才不委屈这满腹才华，"娜塔莎没想到朴笑恩能编出这样一个故事，但一想，不对！"你这是暗示我是个变态吗？" 　　"怎么会，要是暗示你的话，那就不是他而是她了，不过这样说来，高岭之花的禁忌之恋似乎也是好莱坞不常见的题材！"朴笑恩越讲越兴奋，恨不得把分镜头都给娜塔莎画出来的样子，娜塔莎被搞的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快回去工作了。" 　　在进屋前，她恋恋不舍的回头又扫了眼走廊，并没有"妮娜"的影子，娜塔莎怅然的转身返回到拍摄房间。 　　因为今天是在学校拍摄，过程又很顺利，只有几条镜头重复了两三次，其他都一次就过，这也是学校的最后几场戏，剩下的外景都在房子里，还有一部分法庭的戏份需要返回好莱坞在摄影棚拍摄，所以学校的戏份彻底杀青，结束后摄影棚里乱糟糟一片，大家各忙各的，娜塔莎则找到海伦，两个人来到人少的校园角落，四周总算安静下来。 　　"明天的戏准备的怎么样了？"娜塔莎很关心这件事，因为明天几乎都是海伦的重头戏，她要拍摄被罗伊欺骗交出后续故事稿子、发现以前写好的很多零碎费稿消失四处寻找、发现自己被罗伊欺骗，和罗伊对峙以及对峙后的崩溃。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最后的崩溃，妮娜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失声痛哭，绝望与痛苦几乎要溺死一个人那种感觉。毕竟到现在为止，海伦还没有拍过真正的哭戏，所以要在明天拍摄前好好叮嘱一番。 　　海伦似乎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她微微皱眉，看起来很是愁悴，"坦白说，前面的戏都可以放心，只是最后的哭戏，我想，可以用一些催泪的办法吗？你知道的，有时候演员情绪不够，导演都会……" 　　"不可以，"娜塔莎打断她，"绝对不行，眼药水或者在指尖抹些什么其他的东西都不可以，挤出来的眼泪总是在眼角流下，但哭出来的眼泪是在眼睛中间，这么重要的戏，绝对不能让眼泪虚假。" 　　这关乎整个戏的感觉，娜塔莎不会让步。 　　海伦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惭愧的低了头，半天没说话。娜塔莎看她的反应，知道或许自己说的太生硬，于是补充说道："到那时候前面的戏做铺垫，你自己再找找感觉，不会演不出来的，你也是有经验的演员，别对自己没自信啊！今晚回去好好感受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就行。" 　　"好的，谢谢你，高导演，不，我是说，娜塔莎，谢谢。"海伦也能感觉到娜塔莎对自己的照顾，很是感激。 　　"你们是演员，演员的情绪总是更需要呵护的，这样才能出来好作品。"娜塔莎说的是肺腑之言，说出之后，她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怔忪，回忆咯噔沉入记忆的深潭，黑暗之中，有个声音说了同样的话。 　　"你要记住，演员嘛，总是很脆弱的，你要呵护他们的情绪，犯不着大吵大闹破坏他们的状态，这样才能出来好作品。导演虽然是绝对的领导者，除去拍摄的艺术，这领导也是一种艺术，以后当你有天当上真正的导演就会明白了……" 　　娜塔莎猛地闭上眼睛，努力关闭回忆和仇恨的深渊。 　　"娜塔莎？"海伦觉得娜塔莎似乎有些异样，"你不不舒服？" 　　"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娜塔莎回过神急忙让自己展露出一个能说明没什么事的微笑，"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吗？" 　　海伦有些心疼娜塔莎，急忙表示没有事情了，自己会反复研读剧本和分镜，让她赶紧回去休息。 　　娜塔莎和海伦道了别，走出学校，头顶上空，弦月高挂在一片深邃的夜色里，苍白冰凉。 ☆、第十章 　　第二天，对峙戏开始前，剧组氛围和之前大不一样。 　　大家都清楚今天是重头戏，前后准备工作必须到位，打光师一次次和摄影沟通调动位置，凯文和海伦在认真对戏，他们身边还围绕着朴笑恩和其他一些助理，调整细节妆容以及造型。 　　开拍这场戏时，已经是万事俱备。 　　海伦捏着杂志，胸口因为怒火剧烈起伏，她猛地转身，将杂志劈头盖脸丢到凯文的脸上。 　　这里是没有台词的，全靠演员的肢体和表情，羞愧与愤怒形成鲜明的对比。娜塔莎也和刚才的海伦一样，把手里的分镜本捏的死紧。 　　这真的是她的丈夫，她两个孩子的父亲，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吗？ 　　妮娜的眼神里充满绝望，心虚的人率先开口，罗伊开始祈求原谅，他捏住妮娜的肩膀，嘴里全部都是为自己行为开脱的虚伪之言。沉默的妮娜闭上眼，再睁开时似乎已经做了决定，原本涣散痛彻想眼神顿时闪亮锐利。 　　"我要真相……" 　　"什么？"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我要你对告诉他们，我才是小说的作者！" 　　沉默的人变成罗伊，这沉默就像是比言语更坚定的回答，妮娜终于绝望，她知道罗伊之所以沉默，正是因为他第一时间已经做出了选择。 　　"宝贝，妮娜，你……你不会这样对我，如果你还爱我，哪怕还有一点点，你怎么舍得让我身败名裂？" 　　罗伊低声哀求，妮娜怒极反笑，"你口口声声说爱，但对我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她失望的摇头，"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你要和我离婚？"罗伊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不，在我夺回我应得的东西后，第二个官司才是离婚官司。"妮娜夺门而出，罗伊在紧张和恐惧的驱使下露出可怕的嘴脸，他紧随妮娜冲下楼，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硬是将娇小的妮娜拖拽到自己面前。 　　"你疯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句话我也想和你说！放开我！" 　　"不会有人相信你的！"罗伊的眼神恶毒而陌生，他声音很低，低的让人喘不上气，"人们怎么会相信一个没有念过大学的家庭主妇能写出这样的作品？他们会选择相信我，因为你在他们眼中先是一个母亲，再是一个妻子，再不会是别的，你一定会输！" 　　这话彻底侮辱激怒了妮娜，她把高跟鞋重重踩在罗伊的脚上，在他吃痛尖叫的时候破门而去。 　　整条镜头一气呵成，扣人心弦，没有后期的剪辑和配合都让人击节赞叹！ 　　娜塔莎喊了停后，露出赞许的笑容，凯文站在原地缓了半天，才深吸口气从角色中走了出来，笑着做出邀请的动作来大喊到："好了，现在你们可以上来揍我了！" 　　海伦笑着跑过去装模作样给了他一拳，摄影棚里笑声阵阵。 　　娜塔莎让朴笑恩去补妆，忽然她想起来，再过几天就要回洛杉矶的摄影棚拍剩下镜头了，不知道洛杉矶那边的法庭摄影棚租的是哪天开始，她站起身环视，想要找麦克问一下，然而看了一圈也不见他人影，问了助理和场记也不知道。 　　正经事需要他的时候人不知道哪去了。 　　娜塔莎也不再浪费时间，走到海伦面前，"再给你点时间准备一下下场戏，你酝酿一下情绪。" 　　海伦因为娜塔莎的体贴细心而感激，笑着点头。 　　这时，麦克大大咧咧出现在屋内，娜塔莎看他吊儿郎当正事不管破事儿乱插手的样子就一肚子气，不过涵养和城府还是让她心平气和的走过去正准备开口，一个俏丽的人影夹着浓厚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娜塔莎差点窒息，再一看，这不是……老伊莫斯的女儿詹妮弗吗？ 　　"娜塔莎，这是我妻子詹妮弗，詹妮弗·伊莫斯。"麦克在介绍时把伊莫斯三个字加重语气，意义不言自明，但娜塔莎不卑不亢，很快从窒息的浓香中恢复了理智，"你好詹妮弗，我是娜塔莎·高。" 　　而然介绍完，她忽然觉得不对，好好的，老伊莫斯的女儿来这干嘛？看着麦克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的眼神，娜塔莎恍然大悟！ 　　这个混-蛋！ 　　他想让詹妮弗和海伦见面！ 　　詹妮弗的脾气娜塔莎虽然没见识过却早有耳闻，老伊莫斯拿自己的女儿半点法子没有，可见彪悍，如果詹妮弗认识海伦知道海伦的身份，现场还不得乱成一锅粥，电影别想拍，海伦也肯定没情绪好好演下去。 　　娜塔莎正准备找个借口支走詹妮弗，这时詹妮弗的脸色一变，已经发现正在拿着台本温习酝酿的海伦。 　　"她为什么在这里？"詹妮弗眉眼一立，怒气和骄横让人心慌。而麦克一脸幸灾乐祸又马上控制住的表情，令人作呕，"宝贝！我忘了告诉你……海伦是这部戏的主演……你爸爸……回来宝贝！"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詹妮弗冲到海伦面前，劈面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震得片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怔怔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和你妈妈拿了我爸爸的支票怎么还是阴魂不散？"詹妮弗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巴掌，娜塔莎反应极快还是晚了一步，没有拉开海伦，在海伦又挨了一耳光后才把她掩在身后。 　　"詹妮弗！"娜塔莎制止她，"这是你爸爸投资的电影！" 　　娜塔莎在听过海伦和麦克的对话后，留心问了几个圈里朋友，隐约知道一些老伊莫斯过去的事，海伦恐怕并不是老伊莫斯的私生女，而很可能是他和前妻的女儿。但这也是她的猜测。可不管是什么，想搅乱电影拍摄，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你也知道是我爸爸出的钱？那你不就是他花钱买的一条狗吗？让开！" 　　詹妮弗的口不择言激怒了朴笑恩和很多剧组人员，他们有的已经准备上来替娜塔莎鸣不平，然而娜塔莎却一脸平静，丝毫没有愤怒的迹象，"不，我和你爸爸签了合同，如果这电影拍不下去，我可以去拍别的，但你爸爸的钱却一分也拿不回来，我希望你能注意一下言辞，这是我的摄影棚，我不在乎你们的家事，但任何人不管用什么法子干扰电影拍摄进度……"娜塔莎的目光瞟了眼远处正看好戏的麦克，又落回詹妮弗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我是不会客气的。" 　　凝滞的气氛让摄影棚陷入诡异沉默，被娜塔莎冰冷如铁壁的气势吓住，一时间詹妮弗也说不出话，这时，海伦从娜塔莎身后走了出来，"我还要拍戏。"她的脸颊已经有微微红色肿起，语气却平静的可怕。 　　"爸爸和你那个吸毒鬼妈妈离婚后被敲诈了那么多次，现在你妈妈死了，轮到你来敲诈了吗？"詹妮弗见海伦出来，又一次气盛，"好啊！爸爸竟然敢背着我赞助你拍电影！" 　　海伦的身世大白于众，剧组很多人都惊诧极了，一般来说主要演员和制作方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倒是可以理解，但很多也只是商业关系，这种父女关系还真是少见，更何况……娜塔莎虽然多少知道一些，但还是震惊了，没想到海伦的身世这样坎坷。 　　"是爸爸主动找我演这个角色的，我不会求他为我做任何事。"海伦冷冷回答。 　　剧组雇佣的保安从门外走进来，他们也犹豫要不要赶走真正老板的掌上明珠，娜塔莎狠狠看他们一眼，原本的犹豫也一扫而光，他们马上上前要求詹妮弗离开，而詹妮弗怎么肯，娜塔莎的目光又落到麦克的身上，和他幸灾乐祸的眼神对视，他从来没见过娜塔莎这样恐怖的眼神，好像真的会杀了他一眼，麦克原本也是个草包，没有那么大的胆识，更何况目的已经达到，他就是不想让海伦好过，在娜塔莎的眼神下，他也就走上前来，连哄带拽，把詹妮弗带走了。 　　詹妮弗离开后，片场无比安静，大家都看着海伦，被这一段制片人家的混乱秘辛弄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今天先到这里吧，"娜塔莎看海伦低着头，估计也没法演了，于是喊道，"明天再拍。" 　　海伦忽然开口，"不用。" 　　"不要逞强了，没事的，明天也可以。"娜塔莎拍了拍海伦的肩。 　　"不用，我没事，可以开始了。"海伦抬起头，微红的眼圈并没有流过泪的迹象。 　　娜塔莎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还是低声问了句，"真的？你确定？" 　　"我确定。" 　　点点头，娜塔莎不再废话，"笑恩，给海伦补妆，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拍。" 　　安静的片场立刻恢复忙乱，直到补好妆的海伦站在预定位置，娜塔莎宣布开拍才再次沉寂下来。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混乱，气氛里总有让人难以言喻的压抑。海伦离家后找了个旅馆，这布景是临时拿个房间改的，简陋却整齐干净。 　　她靠在门上，一路奔走后是可怕的沉默，陌生的房间里，她没了方才的愤怒，木然的靠在门上，一点点，一点点滑坐在地。 　　和她一起跌落的还有眼泪。 　　没有哭声，只有泪水，海伦呆呆看着前方，那里似乎有什么她极其珍视的东西正在化为乌有。 　　海伦慢慢仰起头，痛苦到极致的怃然是无声的泪水，对于妮娜，那样深爱的一个人，变得这么陌生，多年来的感情，这样脆弱，还有呢？还有就是自己的梦想被爱人亲手扼杀掠夺，然后自己的尊严就这样被生生践踏…… 　　人这一辈子有太多无法释怀的痛苦，然而痛苦的来源有时比痛苦本身更加致命。 　　海伦的演技在这一刻爆发了，或者说，她演出的是惟妙惟肖的自己。 　　她靠坐在门前，像被痛苦和绝望溺死的人，懒得挣扎，只有越陷越深的哀恸让真实的一切都尖利起来，她张开嘴，痛苦至极的嘶嘶声从喉咙里一点点挤出来，眼泪滂沱而下，浑身颤抖，海伦整个人伛偻成绝望的姿势，在摄影棚里，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无法言喻的哀伤。除了专注工作的人，其他在场边的工作人员，都哀哀的看着海伦，这一刻好像妮娜从来不曾存在，好像没有演员，她只是自己。 　　镜头应该结束了，娜塔莎站起来轻轻喊了声停，然而海伦还是坐在那里，摄影棚还是安静无声，所有人还是默默看着她悲痛欲绝。 　　海伦什么也没有注意，她靠在门上，大口喘气，终于放声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求留言！ ☆、第十一章 　　晚上剧组完成拍摄后，娜塔莎接到了老伊莫斯的电话，她拿着听筒，好半天，老伊莫斯才开口，"我让詹妮弗回来了，不会影响你们拍摄的。"他声音听着老了许多。 　　"好的，外景很快就能拍完。"娜塔莎和平常与制作人商谈进度一样的口吻，听不出白天刚刚发生什么。 　　"我很抱歉，娜塔莎。"过了一会儿，老伊莫斯虚弱的说。 　　"我没有什么事，今天海伦拍的很好，你……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娜塔莎不想多管闲事，但还是出于关心的角度问了句。 　　"她不肯接我电话，等回洛杉矶再说吧，辛苦你了。" 　　说完，老伊莫斯挂上电话。 　　或许是太累太伤心的缘故，他并没有听出娜塔莎的语气里压抑着怒火，当然，这并不是对他也不是对海伦，甚至不是对詹妮弗，最让她气愤的，是为了一己私利和心胸狭隘的报复故意弄出这些勾当的麦克。 　　他生怕海伦和老伊莫斯走的太近，和电影圈也走的太近，将来分掉股份，但他不能，也没资格毁掉别人对电影的热爱，毁掉别人的成果。 　　这只是第一次，如果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呢？ 　　娜塔莎觉得自己不能忍耐，当然，她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发作，老伊莫斯根本不可能炒自己女婿的鱿鱼。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詹妮弗一怒之下返回洛杉矶，她的雷霆之怒肯定要发在老伊莫斯身上，而麦克在外景地无所事事，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喝着买回来的威士忌，他听见有人敲门，门打开，竟然是娜塔莎，他知道是因为白天的事情，于是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装作落落大方让娜塔莎走进屋子。 　　"如果你是问白天的事情，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詹妮弗说想我忽然要来，我要是拒绝她可是很多疑的，总不能让我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为海伦做什么掩护吧？"这是麦克想了很久的说辞，说出来时格外顺遂。 　　"我来并不是为了白天的事情，那是你们的家事。"娜塔莎从包里拿出几张A4大小的文件，递给麦克，"剧组要离开加黎宁镇了，他们正在整理东西，会计给了我这个，我想，你作为制片主任有权力知道。" 　　麦克本以为娜塔莎是兴师问罪，没料到是别的事情，他狐疑接过文件，顿时脸色比文件还要惨白，"这……这是……" 　　"这报告上说，我们在拍摄的时候，损坏了镇上中学的物品需要赔偿，哦，还有拍摄的日期也比实际多了两天，还有人员的雇佣，都多了不少，前后算下来大概也有上万美金……不止，但并不是这样不是吗？你是这里的执行制片，这些东西都是你来负责的，怎么？损坏物品你可以怪剧组，拍摄日期延长是怪凯文还是海伦呢？人员雇佣看起来只能是我背这个黑锅，对吗？"娜塔莎轻描淡写的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又加了两块冰，但她并没有喝，而是双手交叠握着晶莹的方块岩石杯盯着麦克，琥珀色酒液把灯光折射进她黑色的眼眸里。 　　从方寸大乱中回过神，麦克终于找回镇定，冷笑起来，"你觉得老伊莫斯会相信你还是我？" 　　"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编个什么借口解释了？" 　　"不需要，"麦克盯着娜塔莎，语气怒意里带着嘲讽，"我的确一直在用这法子给自己赚钱，那又怎么样？你没有证据，所有文件我都已经改过了，拍摄日期是我把最后撤棚的时间算在内，那天没有拍摄，但我故意让人把器材留在那里，第二天才去签字取回来，所以如果有人去询问学校最后交接场地的时间无论是人证还是登记的物证都会吻合，至于剧组的人……我不信他们会站在你这边，娜塔莎，你或许可以和他们一起拍电影，但他们的薪酬都是由伊莫斯公司支付，和你半点关系也没有，而我对于他们来说就代表伊莫斯公司，没人傻到会支持你，至于拍摄日程，海伦前期出了不少错，我大可以都推到她头上，你还有疑问吗？" 　　麦克说的无比自信，他也有实力自信，谎报账目从中牟利的事儿他不是第一次做，轻车熟路的勾当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揭露。 　　可他诧异的是，娜塔莎似乎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一丝慌乱。 　　"如果老伊莫斯知道你这么做，或许不会和你翻脸，但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让你再插手公司的核心事务，对吗？" 　　"但他不会相信你。" 　　"他会的。"娜塔莎笑着从随身的包里取出正在录音的手机，"看起来，你并没有因为受剧本启发而聪明点。" 　　麦克彻底傻了，他盯着娜塔莎，没有想到她会和自己鱼死网破。 　　娜塔莎站起来，趁着麦克愣住的功夫把手机又放了回去，"当然，我是不会犯妮娜的错误，如果你敢对我动手，这手机连着电脑的云存储，如果我今晚不能回去关闭程序，那这份录音就会发送到老伊莫斯……和媒体手上，虽然伊莫斯电影公司不是那种到处有新闻的大制片公司，但我觉得媒体会喜欢这种题材的，不是吗？人人都喜欢听裙带关系的八卦。" 　　原本瞬间而起的杀心也因为这一席话冷掉，麦克只能傻傻的看着娜塔莎，满头是汗，"你要做什么？" 　　"要你滚。" 　　"你说什么？"麦克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你滚出我的剧组，"娜塔莎再向前一步，灼灼目光逼迫着麦克的双眼，"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詹妮弗不许你在有她讨厌人的剧组也好，你和剧组里的随便谁不和也好，我要你去找老伊莫斯，告诉他，你不想在这个剧组当执行制片，以后我的所有电影，只要是伊莫斯公司的投资，我都不想看见你的影子，只要你出现在片场，不管你是来做什么，哪怕只是路过被我看到，我都会把今天的录音发出去。"娜塔莎顿了顿，加重语气，"不过，只要你乖乖听话，这个录音我会当他从来不存在，你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怎么选才是最好的，反正也只是躲着我一个人就能贪婪享受一辈子，这样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麦克嘴唇都在颤抖，惊恐替代了愤怒，直到娜塔莎大摇大摆走出房间，他才跌坐在床上。 　　娜塔莎不是个爱生气的人。 　　往往越是这样的人，生气起来才真正可怕。 　　麦克的房间楼下就是她的房间，进屋后她反锁上门，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刚才的事并没有让她太过紧张，麦克是色厉内荏的草包一个，敢对她动手才是做梦，然而很多事情告诉她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派不上用场，临阵吓一吓人还是有用的。 　　她不是第一次和麦克合作，早在很久之前，心细如发的她就发觉麦克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谋取私利，但之前他并没有做出有损电影拍摄的事情，这次可不一样，娜塔莎一面是为了电影，一面也是觉得海伦实在可怜。 　　现在好了，麦克绝对不敢忤逆她的威胁，自己得到了清净，再没人打扰她拍摄电影。 　　第二天，片场再看不见麦克的身影，自然也听不到他咄咄逼人的吼声。老伊莫斯给娜塔莎打了个电话，说麦克因为詹妮弗的怒火不敢再监制海伦的电影，他会拍个经验丰富的执行制片人来现场，不过外景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不会有什么大事。娜塔莎表示了一下可惜，又安慰了一下老伊莫斯，让他不用担心自己，挂上电话，听到全程的朴笑恩又惊又喜，"我们摆脱那个家伙了？" 　　"彻底摆脱了。"娜塔莎微笑说道。 　　"怎么可能，他那么在乎权力地位的人，怎么愿意把这种公司的大制作交到别人手上！"朴笑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娜塔莎舒展身体，抻了个懒腰，慢悠悠说："谁知道呢。"轻快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弦外之音。 　　麦克的离开确实不会影响拍摄，镇子离洛杉矶非常近，当天，新的执行制片就赶到了镇上，交割进行的很顺利，后续拍摄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唯一让娜塔莎担心的是海伦的状态，可经历了那次不愉快后，她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经常避着剧组人多的地方，一拍完自己的镜头便不知道躲到哪里，连凯文都表示担心，来找娜塔莎，问她能不能和海伦谈谈。 　　"这件事得回洛杉矶，让老伊莫斯和她谈才能有效，我们说的并不会有太大用处。"娜塔莎虽然也很担忧，但确实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更何况这件事更多是家事。 　　加黎宁镇的外景拍摄终于结束，历时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接近圣诞节，剩下的拍摄将在摄影棚完成，那也是节后才开始的工作，至少这半个月大家都很轻松。娜塔莎作为导演是不需要管剧组撤离的琐碎事情，她和演员一样，第一批离开镇上，返回洛杉矶。 　　回程的飞机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时间，娜塔莎的机票挨着海伦，商务舱人很少，凯文在她们后面带着眼罩睡的正香，娜塔莎也困意十足的随手翻弄飞机上的杂志，这是一本时尚杂志，上面一张张年轻漂亮的脸配上五光十色的妆容和鲜亮的衣着，让人看了就想花钱。 　　"我妈妈以前就是时尚杂志的模特。" 　　海伦看着娜塔莎手里的杂志，忽然开口。 ☆、第十二章 　　怔住的娜塔莎看着海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自己的母亲。 　　而海伦似乎也不需要娜塔莎回答什么，兀自说了下去，"她和爸爸结婚后就没再继续拍下去，在我七岁的时候，他们没办法再生活下去。离婚后妈妈一直很消沉，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染上毒瘾，那个时候爸爸已经再婚，妈妈进了戒毒中心后他想把我接到身边，但他的家人一直不同意，爸爸也只能尊重她们的意见把我托付到了寄养家庭。后来他知道我开始拍电影，就一直努力帮助我，包括这次的机会，但我知道他家人不喜欢我的出现，所以我也从来不说自己是他的女儿。没想到，这些本来我的事情给你拍摄添了不少麻烦，我很抱歉，娜塔莎。" 　　"我听说过一些老伊莫斯的事情，只大概想得到你的身份，"娜塔莎安慰似的拍拍海伦的手背，"但这些并不重要，在我眼里你只是演员，其他身份影响不到我的判断，至于麻烦，这并不算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海伦在对她报以微笑后便没有说话，在安静中，飞机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这里是世界第五大机场，繁忙景象把他们从幽静小镇一下子拉回到好莱坞的节奏。 　　回到好莱坞就是圣诞节假期了，娜塔莎只匆匆和老伊莫斯见了一次面，两个人都没有说起海伦是事情，电影的拍摄接近尾声，老伊莫斯作为经验丰富的制片人，把剩下的事宜都安排妥当，娜塔莎只用安心搞创作就可以了。 　　而对于娜塔莎来说，圣诞节注定是孤独的。 　　朴笑恩的家人都在德克萨斯州的奥斯丁市，她的父亲是一家知名电子公司的部门经理，姐姐婚后与妈妈一样成为了家庭主妇，每年圣诞节，她都返回奥斯丁和家人团聚。但娜塔莎没有家人，她只能孤零零呆在洛杉矶，在平安夜的晚上吃着买来的东西，因为平时都是朴笑恩做饭，她并不擅长厨房里的工作，如果自己做，只怕这个节要在医院过了。 　　好在孤独只是暂时的，娜塔莎也并不害怕，圣诞假期结束，朴笑恩带着礼物返回洛杉矶，《第三身份》剧组也开始紧锣密鼓筹备后续的拍摄。 　　法庭的场景在好莱坞还算多见，摄影棚也无需再搭设，娜塔莎感慨这就是电影工业化的力量，所有一切你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后续的内容拍了一个月左右，再加上为了剪辑效果补拍的镜头，不到两个月，电影的拍摄部分正式结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后期阶段。娜塔莎和老伊莫斯两个人一起参与剪辑，在工作的时候，娜塔莎也在老伊莫斯身上学到很多经验，这些如果要靠她自己摸索恐怕还要很多年，但如果有人指点则事半功倍。从后期到剪辑，最后样片呈现时，正是洛杉矶2月末三月初最潮湿的季节。 　　洛杉矶干燥少雨，全年只有冬季末尾才算得上雨季，大西洋湿润的风吹过娜塔莎的长发，第一次观看样片，她心中期待多于忐忑。 　　走到公司门口时，她看见麦克正在大堂不知和谁说着什么，而麦克同时也看见了娜塔莎。 　　就像老鼠见到猫的反应，麦克马上离开娜塔莎的视线范围。 　　有些人不吃亏一辈子也学不到乖。 　　娜塔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来到公司的小放映室，凯文和老伊莫斯还有摄像师罗杰斯已经坐在里面，同时还有一两个她不认识的人，老伊莫斯介绍后她才知道，这些人是院线的经理，负责电影的上线以及排期。 　　"海伦呢？"按理说主演一般都会来看样片，但娜塔莎没有看到海伦的影子。 　　"她不来了，我们先看，我会把样片给她的。"老伊莫斯说道，娜塔莎听见他话中的无奈，还有尾音里那一丝轻轻的叹息。 　　小而舒适的放映厅在关灯后一片漆黑，很快，荧幕上开始出现画面。 　　在画面出现的瞬间，娜塔莎才明白百感交集的滋味竟然是这样，这是她第一部独立指导的故事长篇，这对于一个导演来说是里程碑一样的意义啊！她怎么可能不激动？ 　　电影的节奏在剪辑后非常出色，连娜塔莎自己作为导演也沉浸其中，整部电影主线清晰明快，故事讲述节奏张弛有力，这是她最关心的。 　　还有画面，画面也棒极了，罗杰斯完全领悟娜塔莎的分镜要表达什么，然后她把纸上的内容用诗意的画面充分展现。 　　原声音乐是老伊莫斯找的制作团队，这还是娜塔莎第一次听到音乐配合画面的效果，这种细腻中透着悲伤的感觉，就是她要的风格！ 　　当样片放映结束，娜塔莎闭上眼睛，享受在这无法言喻的愉悦和欣慰中，这是她的处-女作，它这么好这么出众，更是她全部的希望和未来。 　　不知是谁鼓起了掌，娜塔莎回头，发现凯文正笑着看向自己，他悄悄使了个眼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娜塔莎看见两个院线经理都面颊带泪。 　　"一点也不像是新人导演的作品，"罗杰斯先说了话，他的眼圈也有点淡淡红色，"说真的，娜塔莎，看到你的分镜前我还有点紧张，但看过之后我敢断定，你绝对是我见过的逻辑思路最冷静清晰的导演！你讲故事的能力太棒了！" 　　两个院线经理也是赞不绝口，这意味着老伊莫斯的投资没有白费，他是笑的最开心的人。 　　第二天，老伊莫斯的助理约娜塔莎见面，地点依旧是他的办公室，刚到房间，娜塔莎就看见老伊莫斯在打电话，说的内容应该是美国国内电影上映的事项，娜塔莎坐在旁边，听到六月，她有点纳闷，这电影的首映完全可以放在五月，现在已经是三月了，中间两个月的缓冲安排时间差不多足够，为什么一定要在六月？独立电影并不是特别挑剔上映节点，只要错过特定类型的时间，比如万圣节的鬼片潮和情人节的爱情片汇聚，再避开暑期大片档还有圣诞节前后，基本上不会有太大影响。 　　自己多想也没用，娜塔莎决定等老伊莫斯讲完电话再细问，毕竟他是制片人，在这方面，他也更有经验。 　　"你今天来的倒晚，"老伊莫斯挂上电话，喝了口咖啡，"不像你的风格，你从不迟到。" 　　"路上堵车了，今天好像有罢工？" 　　"谁让这里是山姆大叔的地盘，总是有人罢工，谁知道这次是谁呢？话说回来，刚才你在谈美国上映的事情？"娜塔莎接过秘书递来的水，道了声谢。 　　老伊莫斯满面春风，鬓边的几根白发都变得比平时更加闪亮了，"是的，当然，这电影现在很受期待，你可以去看看那些杂志和报纸，甚至已经开始有评论家把你的作品写在前瞻里了。" 　　娜塔莎知道这一定都是老伊莫斯的安排，制片人当然要把握电影上映前的宣传，"还是你经验丰富，这些事都靠你了。" 　　"美国上映还是小事，我们聊聊首映的安排。" 　　"首映？那不就是你之前说的，美国上映吗？"娜塔莎没明白。 　　老伊莫斯笑的就像准备给孙女惊喜的老爷爷，"不，我们的电影才不在美国全球首映，我给它挑了个更合适的地方。" 　　六月……六月美国首映，在这之前…… 　　戛纳！ 　　娜塔莎像是被沙发弹起来一样，蹭的蹿到老伊莫斯面前，兴奋的脸都红了，"戛纳！是戛纳电影节！" 　　"没错！"老伊莫斯给了娜塔莎一个开心的拥抱，"我的小导演要带着她的第一部作品去戛纳全球首映了，开心吗？这次你的电影入选了平行单元！" 　　戛纳电影节，欧洲三大电影节之一，他的竞赛单元和平行单元只接受全球首映影片，再加上戛纳电影节每年都在五月举办，所以娜塔莎一猜就准了。 　　"我真的通过了平行单元的审查？"娜塔莎还是觉得在梦里一样，"评委会让我去戛纳首映？" 　　"当然，我怎么会在这件事上骗你，片子一剪完我就给你了名，竞赛单元肯定是没你什么事了，但能参加平行单元也是棒极了的事情，你别忘了，这是你第一部长篇电影，想想，平行单元可以参加……" 　　"金摄影机奖！"娜塔莎激动的接上话，她当然知道，这个奖项是颁发给所有进入戛纳无论平行还是竞赛单元的所有导演中，最优秀的新晋导演，评判标准就是这次进入戛纳的影片必须是导演的长篇处-女作。 　　她刚好符合！ 　　"是的，如果你拿了金摄影机奖，天啊，我不敢想了宝贝，你绝对有这个实力获奖！我的一个老朋友今年在戛纳负责竞赛单元的评审，他和我说虽然他们竞赛这边不负责平行单元的片子，可听平行单元的那些评审对你的评价很高！" 　　一切都好像梦一样，娜塔莎激动的只能傻笑。 　　老伊莫斯还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娜塔莎，他也开心的笑了，"快去买几身高级定制吧！我的姑娘！我们虽然是独立制作，但也不能太穷酸不是吗？这次戛纳，你要走的可不止一条红毯，是的，你今后要走的红毯，恐怕没人能数的清。" ☆、第十三章 　　黑色轿车停在红毯边缘，身着西装的男司仪打开车门，外面的世界顺着这条红毯向前无限延伸，闪光灯的声音不绝于耳。 　　娜塔莎坐在车里手心微微潮湿，她总觉得时间忽然变快，明明昨天她还在美国，在洛杉矶日落大道的一家高级定制服装店内试礼服才对。 　　"这次多亏了海伦，要不是老伊莫斯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们俩哪有这样的高级定制赞助。"朴笑恩一边任由设计师量尺寸，一边笑着对娜塔莎说。 　　是啊，老伊莫斯知道自己和朴笑恩不可能有买红毯礼服的钱，甚至很多混了很久的中游明星都没这个能力，大多数人选择的是由高级定制品牌赞助，两方互利，还最省钱经济，但这话却不能在好面子的好莱坞说出来，只能说是赞助和支持。老伊莫斯凭借自己的关系为海伦找到了赞助，同时他也让对方心甘情愿为同样出席戛纳红毯的娜塔莎和朴笑恩提供这样的礼服赞助，不只是一套，除去开幕式和《第三身份》的首映式，还要颁奖典礼等等，一件礼服会被人当做寒酸的客人，一点也不像奔着金摄影机去的新锐导演。 　　娜塔莎还记得伊莫斯这样对她说时，脸上的得意。 　　他的确有理由这样高兴，娜塔莎的入围在美国电影业掀起了不小波澜，好莱坞喜欢美国梦，更喜欢主角看起来很传奇的美国梦，娜塔莎这样从默默无闻到一鸣惊人的故事当然能吸引很多人关注，她的电影也被各大媒体杂志提及，一时间网上对预告片的搜索数达到了令人不敢相信的数字。 　　试完衣服返回的路上，两个人路过日落大道上一长串的世界顶级定制品牌的店面，朴笑恩凭借设计师的敏锐，一眼就看到了Valentino的橱窗，飞似得跑过去，整个人贴在玻璃上。娜塔莎知道，这是她最喜欢的牌子。 　　"知道吗娜塔莎，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我会穿着他们家的高级定制红色裙子，走上杜比剧院前的红地毯，这时候后面的记者喊到我的名字，我会优雅的回头，微笑……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朴笑恩盯着橱窗里的红裙子，眼中星芒都泛起了淡淡红色光晕。 　　杜比剧院，是啊，那是奥斯卡颁奖的地方，娜塔莎也希望有这么一天。 　　"当然，会的，"娜塔莎看着美丽的红色晚礼服，"我们难道不就是为了这样一天才来到好莱坞的吗？" 　　…… 　　这对话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而现在，娜塔莎和朴笑恩却都身在戛纳。 　　车门打开，她按照记忆里学过很久的，怎样优雅下车的姿态慢慢走出来，前后车内剧组的其他人也都已经走了出来： 　　老伊莫斯虽然微微发福，但在正装礼服的衬托下依旧精神矍铄，不减当年的风度翩翩，最重要的是他气场强大，带着"我是制片人"的光环，让人一眼就看出谁是这群人里的老大； 　　海伦·斯特利则与电影里的角色完全相反，她美艳动人，顾盼生辉，白色的长裙让她的红唇愈发夺目如火； 　　凯文·威尔金的人气在所有人中最高，他刚刚露头，就引发一阵骚动和照相机咔擦的扫射，人们向他聚拢喊出他的名字，他今天也不辜负大家的关注，黑色领结让他显得更加英俊，气质也不像以前那样随和，有白马王子的气质； 　　朴笑恩的甜美被粉色长裙衬托的淋漓尽致，她带着迷人的笑容，紧跟着罗杰斯·嘉里，作为电影的制作团队代表，他们的颜值不输给很多到场演员…… 　　娜塔莎·高今天是这个团队的主角。 　　在欧洲三大电影节，导演主导制度被奉为圭臬，他们更看重一个团队的艺术核心，因此，娜塔莎被众人拥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抹胸黑色晚礼服把她本就修长的身姿修饰的更加完美，乌黑长发高高挽成妩媚又不失成熟韵味的发型，漂亮的肩胛骨和纤细雪白的脖颈，还有耳边闪烁的宝石，都令人目眩神迷。很多人都把娜塔莎当成好莱坞的女演员，但这并不是他们的错，娜塔莎的容貌美丽优雅，既有高加索的深邃与分明，又有东方的含蓄柔和，但她却不是靠美貌走到这条红毯上，这更令人渴望去追逐这个神秘新人导演的一切。 　　被保安和安全线严格限制在红毯外的记者都把目光转向了《第三身份》剧组，□□短炮响声此起彼伏，娜塔莎和其他人根据指引，在指定位置站好，方便媒体拍照。关注他们最多的当然还是美国媒体，已经有两三年没有美国新人导演有机会接触金摄影机奖，美国电影圈舆论除了关注他们的大导演外，目光自然离不开娜塔莎。 　　走过红毯之后，娜塔莎和朴笑恩，还有海伦，三个第一次来戛纳的姑娘们都松了口气，站在大厅的一角。 　　"第一次来戛纳，感觉不赖吧？"凯文笑着问娜塔莎。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走红毯，没想到人生第一次红毯，竟然是戛纳。"娜塔莎笑着说。 　　"这才刚开始，等到我们电影首映的时候，那才是完完全全咱们的舞台。"意气风发的老伊莫斯笑着说道。 　　戛纳电影节规模大时间长，除去竞赛单元，还要丰富的平行单元：导演双周、一种注视、影评人周、法国电影新貌、会外市场展，除去娜塔莎要参加的导演双周，老伊莫斯这次也让她格外留意会外市场展。 　　这里是世界最大的电影版权交易市场，绿色草坪上涌动着的不只是全球电影人，还有金钱以及创意，老伊莫斯作为制片人责无旁贷承担了出售版权的全部事务，"你的下一部剧本也许就在这草坪上能找到，能拿到这里来的剧本，娜塔莎，也许是会送你到更高殿堂的那块敲门砖。"说这话时老伊莫斯眼里写满了野心，娜塔莎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但一定也是充满期待。 　　"想不想认识八大制片公司的人呢？" 　　回忆被打断，不知什么时候，凯文来到娜塔莎面前。 　　他们被邀请参加一个酒会，这里人群三三两两，大多是电影业有头有脸的人物，娜塔莎只在娱乐版头版头条见过的面孔此刻就在她身边穿行。 　　"你是在鼓励我跳槽吗？"虽然和老伊莫斯只是合同关系并不属于雇佣关系，娜塔莎还是觉得这个词更准确，"他可就在那个地方在和德国的发行公司聊天呢。" 　　凯文笑着把杯子放在手边，盯着娜塔莎，"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留不住你呢？像你这样的导演一旦踏上戛纳的舞台，就算他拿集装箱把你藏起来也掩盖不住你的光芒，早晚会有八大制片方的人找上门，不如我先给你介绍你还能记着我的好，到时有了合适的角色先想到我，和你合作影片可是件愉快的事。" 　　"这些等首映式结束再说吧，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应对那些媒体和影评人，当然，还有平行单元的评委。"娜塔莎觉得还不是时间谈下部合作。 　　"你不需要应对，只需要让他们安安静静看你的电影就好，只要他们看完，你微笑着站在台上，我敢保证第二天美国只要有电影报道的地方都是你的头条。" 　　凯文笃定的眼神让娜塔莎觉得他不是平常那样玩笑，虽然她自己也对自己的电影有自信，但还没到这样的程度，"你不觉得有点夸张了吗？" 　　"夸张？天啊，看来你还是从一个导演的角度来看好莱坞的，不不不，从今天起，你最好学会用制作人投资人甚至经纪人，这些和钱有关的角度去看你即将奋斗的地方。"凯文看着娜塔莎流露出迷惑的表情笑的格外灿烂，"你还没有发现你身上的商业价值，在好莱坞，一切都是以商业价值为先导，我不否认有很多先锋电影和文艺片的市场，但别忘了，那也是市场，电影是世界上第一个进化到工业模式的艺术形式，之所以这样自然有他的道理。" 　　娜塔莎一点即透，明白了凯文话里话外的意思，"你是说，我是好莱坞电影工业青睐的那种，有商业价值的导演？因为……" 　　"因为你是一个长得堪比当红演员的导演，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让你有不一样的气质，希望你不会觉得这实话带有冒犯的意思，如果我有你的万分之一才华，我也会选择当导演，可惜上帝并不偏爱我，但你可是他和未来好莱坞的宠儿，千万别浪费自己身上的价值，利用这价值，也许你能拿到更好的资源，拍出更出色的作品，走出更传奇的人生。" 　　凯文的话真挚而蛊惑，那一瞬间，娜塔莎似乎感觉到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再放开，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等明天首映式结束，"娜塔莎喝了口琥珀色的香槟，复又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才真的相信。" 　　"是啊，"凯文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漂亮的姑娘多小心点也没什么不对，你说是吗？" ☆、第十四章 　　按照戛纳的规矩，电影首映式的红毯也要盛装出席。这是娜塔莎第二套高级定制礼服，黑白色相间，知性优雅，见之忘俗。 　　和朴笑恩走到酒店楼下，娜塔莎想起自己的稿子还在房间里，虽然上台时她不能照着念，但也得带去，作为导演首映致辞前怎么也得再看几遍，于是她让朴笑恩先走，自己返回楼上取了稿子再前往举办首映式的场地。 　　《第三身份》的首映式显得格外隆重，娜塔莎知道这是老伊莫斯这些年唯一一部走到欧洲三大影展的影片，因此他下了血本，做足噱头，有几个好莱坞知名影星也前来捧场。首映式的红毯不比开幕式那样严格，明星自拍和接受采访都是允许的，娜塔莎看着一层又一层的记者，她在入口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准备进入自己真正的主场。 　　"女士，你不能进去。" 　　一位穿着黑衣手拿对讲器的工作人员拦住了她。 　　"我是这部……"娜塔莎话没说完，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忘记带通行证了。 　　"没有通行证不可以进入。"工作人员略显轻蔑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眼，娜塔莎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来碰运气混红毯的不入流小明星，虽然气愤，可如果现在再返回酒店，她将错过自己电影的首映时间，方才她又把手机扔在了酒店，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环顾四周，所有认识的人应该已经进场了，现在徘徊在外面的她一个都不熟悉，没法叫人来证实自己的身份！ 　　"亲爱的，你在这里，我找了好久。" 　　话音刚落，娜塔莎的胳膊便被人挽起来，做出这大胆举动的并不是她的朋友或者同事，而是一个她素未谋面的华裔男性。 　　"程临先生，你好。"工作人员立刻换了副面孔，笑如春风。 　　被叫做程临的男人眉目疏朗，有着和娜塔莎一样的黑发黑眸，笔挺的黑色西装显得身姿挺拔，这个笑起来眼尾轻轻翘起，略带轻浮表情却口音温柔的男人就这样自然的挽着娜塔莎，另一只手搭在她手背上，亲昵自然，"这是我的女伴，你知道的，为了面子我不得不来看这样无聊的电影，如果不带个解闷的漂亮女士该怎么度过这漫长的两个小时？好了，现在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吗？" 　　"当然可以，这位女士，刚才我冒犯了，请进。" 　　顺着工作人员让出的道路，娜塔莎被挽着带进了红地毯。 　　"我不认识你。"这是她能想到的第一句话。 　　"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无名的骑士，帮助处于窘境的女士是我的荣幸。"他侧头微笑，犹如春风拂面，"我叫程临。" 　　"谢谢你解围。"娜塔莎觉得他的举止动作实在是太轻浮不正经，飞快的把手从他臂弯里抽出来后，她走到他面前，点头郑重道谢。 　　程临不以为意，夸张的做了个中世纪骑士鞠躬的动作，"你长得那么好看，完全可以骄矜一点，不需要那么客气，我是不会介意的。" 　　"恕我失陪，"娜塔莎不想和他多浪费口舌，首映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再见，骑士先生。" 　　"我有荣幸知道你是谁吗？"程临追问。 　　"娜塔莎·高，"她回眸一笑，复又转身迈步离开，边走边说，"这部无聊电影的导演。" 　　这莫名其妙的插曲没有影响娜塔莎的情绪，总算找到了老伊莫斯，娜塔莎正准备问他都邀请了谁来，可当她看到蕾切尔·莫尼的那一瞬间，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完全忘记想要说的话。 　　"伊莫斯！你找了她来！"她压低声音但还是掩盖不住紧张。 　　"当然，蕾切尔可是美国影评界的总统，这次她是竞赛评委会成员，行程可是很紧，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请来。"老伊莫斯回答道。 　　娜塔莎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当然开心自己的电影这样被重视，但看到影评界的绝对大腕即将观赏她的影片，这种感觉还是十分忐忑。 　　除了蕾切尔，许多美国和欧洲的其他影评人也悉数到场，甚至还有八大制片公司和欧洲制片公司的高层，数不清的记者……这场面让娜塔莎有些晕眩，因为照例，她要在影片开始前作为导演致辞。 　　欧洲电影界极其重视导演，他们是导演主导论的拥簇，所以在欧洲，娜塔莎总有说不出的压力。 　　紧张的她深呼吸几下后，听主持人说到她的名字后走上了放映厅前的小舞台。 　　台下掌声响起。 　　"我很荣幸各位能来观看《第三身份》，作为戛纳的新客人，我想能得到这样的关注已经很幸运。"尽管很紧张，但娜塔莎骨子里的冷静强大可不是摆设，她把所有其他情绪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让神情自若的大方潇洒支配身体，"这里走出了无数世界级导演，我知道我不能重复他们的名字，因为在座很多人都听过无数次了，恐怕我说出哪怕一个名字你们都想夺门而出。" 　　适当的幽默效果很好，下面的重量级观众们都报以会心一笑。 　　"希望《第三身份》不会让你们失望，希望我也不会，好了，让我们一起看看我的第一部作品吧。" 　　她话语间的轻松自如让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好，老伊莫斯暗中感慨，他原本以为自己发现了一块矿石，其实并不是，他发现的本身就是一块几乎切割好了的钻石，随时都能散发光芒。 　　娜塔莎走下舞台，坐在第一排自己的位置上，影院慢慢变成黑色，屏幕上先是闪过伊莫斯影业的logo和字样，淡去后，一派清新的美国小镇风光浮现。 　　色调柔和温馨，一点也不像个凛冽的故事。 　　温馨是好事，但如何让温馨不平淡却非常困难，而这些资深观众的反应似乎是对娜塔莎最好的肯定，所有人屏息凝神，安静的享受这份甜蜜，从罗伊和妮娜结婚开始，那种恬淡的气息通过美好的画面以及精巧的拼接让人一点也不腻。 　　音乐的变化和故事急转直下同时发生，猝不及防。 　　"哦不……" 　　不知是谁在后面小声轻呼，就在罗伊决定顶替妮娜的名字那一刻起。 　　电影画面中，浑然不觉的妮娜发现昨天写好的稿子不见了，"亲爱的，你看见我的稿子了吗？"她问的并不焦急，慢悠悠的语气有着最平实的温柔，罗伊的面部表情急速变化，凯文的演技精湛足见一斑。 　　"没有，是不是孩子拿走了？你再找找看。"他解开领带，指尖还在轻轻颤抖。 　　"随他去吧，东西总是这样，找的时候不见，不找的时候又从哪里冒出来。"妮娜接过罗伊的外套，给了他一个回家的吻，"我做了柠檬烤饼，去尝尝。" 　　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底疾呼，想让妮娜知道真相，然而他们却只能无助的看着妮娜自己发现这一真相，崩溃的质问罗伊。 　　"不会有人相信你的！人们怎么会相信一个没有念过大学的家庭主妇能写出这样的作品？他们会选择相信我，因为你在他们眼中先是一个母亲，再是一个妻子，再不会是别的，你一定会输！" 　　当经典台词被罗伊说出，这次，影院里几声零星的叹息变成了压抑着的话语。 　　"这混蛋……" 　　"怎么这样……不敢相信……" 　　这些资深观众要么是电影业的翘楚，要么对电影如数家珍，连他们都被震撼到下意识的发出声音，可见电影之成功！ 　　黑暗中，娜塔莎想观察其他人的表情，但又不能频频回头，可她听见身后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妮娜在屏幕里哭泣，海伦的这幕戏让人难以忘怀，高超的发挥和流畅的情绪，能够感染几乎所有人，而娜塔莎在剪辑时，只用朴素的长镜头，位置并不变化，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伛偻着的身体上，让人心生爱怜。 　　随着剧情的推移，矛盾爆发，妮娜将罗伊告上法庭，然而苦于没有证据，被辩方律师盘问诘难，她无助的看着陪审团，而这时摄像机的位置被娜塔莎巧妙的安排在陪审团应该在的地方，所以当这个画面出现，观众感觉到的，是妮娜无助的望着自己。 　　这种感觉太让人痛苦了，你渴望去拯救的那个人和你近在咫尺，却根本只是一个虚幻，但人的内心却会被这画面触动，这也是电影最神奇的魅力。 　　而当妮娜和罗伊的大儿子弗兰茨在法官允许后被当成证人传召，站在证人席上，他的左手边是妈妈，右手边是爸爸，曾经亲密的父母此刻是原告与被告，好像站在世界上最远的距离。镜头慢慢向后，广角将一家三口全部捕捉进来，画面的震撼让很多人倒吸一口凉气。弗兰茨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听妈妈讲过那个故事的结尾，只要他说的符合妮娜的陈述，那么妮娜则不是诬告，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机警的罗伊的律师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他诘问时故意引起孩子的恐慌，弗兰茨放声大哭，不停的喊着"妈妈，妈妈。" 　　现场一片混乱。 　　旁听席上的人窃窃私语，他们大多数人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妮娜，认为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竟然为了诬告丈夫谋夺名声财产逼着孩子在法庭上备受折磨，法官不停敲锤，已经有人在高喊"骗子"，罗伊也站了起来。 　　这时，妮娜跳过原告席，越过法警阻拦，一把将弗兰茨抱在怀里，她抱着孩子失声痛哭，旁听席上辱骂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法官宣布休庭，法警一拥而上维持秩序。 　　不能这样了……不能这样…… 　　妮娜回到暂时居住的酒店，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怎么忍心让孩子受这样的折磨？情急之下，她想到一个办法。 　　在那个年代，随身听是美国年轻人喜欢的电子产品，卡带还是最时尚的音乐消费方式，妮娜把随身听放在包里做隐藏，假装去与罗伊和解。 　　观众们看入了迷，他们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紧张是种可以感知的情绪，影院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了所有人的神经兮兮，甚至能听到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人的急促呼吸。 　　"罗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妮娜哭着抱住罗伊，"为什么要拿走那些稿子？难道他们比我重要吗？难道现在这样是你想看到的？" 　　罗伊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不知这是妮娜的布局，抱着自己的妻子，忍不住流泪忏悔，"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 　　几番对话下来，妮娜已经录到了足够的证据！ 　　然而，就在妮娜准备全身而退的时候，罗伊发现了她的随身听！看见随身听录音键按下的状态，罗伊顿时明白妮娜的用意，窒息般的安静后，妮娜反应极快的抢过随身听，拼了命的往楼下狂奔！ 　　罗伊完全失去理智，一旦这个录音被当做证据，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那么一瞬间，他从床头拿出□□，上膛，追了出去。 　　光影错乱，音乐紧张，鞋底和木质楼梯的碰撞更是扣人心弦，妮娜拼尽全力，就在踏出最后几步便跑下楼梯时，枪声响起。 　　影院内一阵骚动，急促的原声乐骤停，一切回到安静。 　　镜头没有给妮娜，也没有给罗伊。 　　一股深红色的血迹缓缓流动，流过洒落在地的提包，流过里面装着的，妮娜的起诉书和证词资料，鲜血染红这些证词，最后将妮娜的名字淹没。 　　屏幕在骤然间变回漆黑，哀伤的大提琴旋律缓缓响起，一行行字以此出现在屏幕上。 　　"在妮娜死去后，真相大白" 　　"罗伊自首交代了全部" 　　"妮娜被美国作家荣誉理事会追授荣誉作家头衔" 　　"这是她的第三身份" 　　影院灯光亮起，演职人员表在哀恸的乐曲中开始播放。 　　娜塔莎站起身，转过头，看见无数人都在默默流泪，还有很多人张着嘴错愕的看着屏幕，仍然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 　　不知是谁第一个鼓掌，掌声此起彼伏，热烈异常，所有人开始慢慢起立，对着娜塔莎，对着这部电影的导演，报以尊重和欣赏的掌声。 ☆、第十五章 　　一夜之间，娜塔莎·高和她的《第三身份》成为戛纳最炙手可热的导演和电影。 　　这股热浪横跨大西洋，又返回到了诞生这部电影的地方，美国。如果哪个知名报纸的电影版头条和畅销的电影杂志没有刊登和娜塔莎以及《第三身份》有关的消息，那今天的主编一定会被老板抓去劈头盖脸大骂一顿。 　　是的，娜塔莎自己也没想到，她真的一夜之间红遍好莱坞，尽管很多人还没有看到她的电影，但那些看过的人毫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让千千万万人对她和她的处-女作有了期待。 　　"身为一个导演，娜塔莎·高做到了一切应该做到的，除了没有在片头提示现在去买纸巾还来得及。"--《综艺》 　　"电影没有声嘶力竭没有肾上腺素，它只是把美好狠狠摔在地上，让我们痛彻心扉。"--《好莱坞报道》 　　"这是一部女权电影吗？不，这是人权的悲鸣。"--《纽约邮报》 　　"好莱坞新生代导演找到了自己的新领军。"--《滚石》 　　"难以置信，她还不到30岁！"--《洛杉矶时报》 　　"精彩的故事！绝妙的艺术！"--《娱乐周刊》 　　但最让人激动的，还是著名影评人蕾切尔·莫尼在美国最权威的电影杂志《荧幕传奇》专栏上的慷慨推荐。 　　"……我看过太多呐喊与争斗，似乎一想到这样矛盾的题材，人们也都只能想到这样的表达方法，但娜塔莎·高却告诉我们还有一条神奇的路可以到达，她选择用一切美好的构思来描绘这个镇子，这个镇子上的人，美好的爱情美好的家庭，在这一切面前，个人的幸福和牺牲看起来就变得渺小，最后，她把这些美好一齐摔碎，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如果不呐喊如果不争取，那么这就是结局，这比刀光血影还要残酷的多。从故事性上，《第三身份》环环紧扣张弛有度，从艺术性上，娜塔莎·高突破传统，更大胆的镜头运用与叙事手法，符号般的刻画能力非常有魄力，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我们都应该高兴，好莱坞又出现了一个新星导演，影史上又多了一部精彩影片……" 　　"蕾切尔真的这样夸我？"娜塔莎瞪大眼睛，像第一次得到奖学金的高中生，这表情从未出现在她的脸上。 　　"我怎么会骗你！"朴笑恩兴奋的脸都红了，她拿着最新一期的《荧幕传奇》，继续把蕾切尔的文章大声读出来，"更难能可贵的是，我们看惯了一味强调摒弃商业风格的那些独立电影导演的所谓追求，娜塔莎却用更成熟的方法，让商业片值得称道的元素能够更灵魂的展现在艺术片中，慢节奏与快节奏的分割，对故事本身的雕琢，不管别人如何评价，但在我的期待作品来源的手册上，从今天起多了个名字，她叫娜塔莎·高。" 　　娜塔莎倒在床上，激动的滚来滚去，根本停不下来。 　　"我真的没有想到，真的！"朴笑恩一下子扑到娜塔莎身边，"不，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第三身份》会取得出色的成绩，但我没有想到会这么……难以置信！天啊！我今天究竟说了几个难以置信！" 　　两个人就像分享秘密的闺蜜，开心的笑成一团，作品被肯定带来的快乐让娜塔莎从里到外洋溢着幸福与愉悦，她还从来没有这么不淡定过。 　　老伊莫斯打来祝贺电话的时候，娜塔莎都还在傻笑。 　　"好了我的姑娘，别光顾着傻笑，现在可是时候展示你风云人物的魅力了。"虽然说娜塔莎是傻笑，但老伊莫斯话里的笑意可不比娜塔莎少。 　　娜塔莎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咱们可要到砍城市场好好采购，当然，现在你的电影炙手可热，我会把它的版权卖出最好的价格，和我相比你的任务更重，别忘了，娜塔莎，在这草坪市场上，好多知名的剧作家和制作人都拿着手里的剧本翘首以待，想找到最合适的导演，你要睁大眼睛，露出你那该死的迷人的笑容，一定得找到本接下来的巨作！"老伊莫斯的笑声爽朗极了，可以感觉到他的兴奋不比娜塔莎小，"过一个小时我到酒店大堂等你，我们一起出发！" 　　戛纳电影节的交易市场不只是世界最大的版权市场，他也是电影剧本的最好交流平台，那些有名望的有才华的剧作家和作家聚集一堂，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精心写出来的东西明珠暗投，而戛纳电影节的评委们又是如此火眼金睛，经过他们批准来到戛纳的导演即便是新人，也都才华出众。 　　娜塔莎在朴笑恩的指导下换好衣服，虽然不是红毯那样隆重，但至少要显得气度不凡才可以，朴笑恩精于此道，为娜塔莎搭配了一套轻便又高雅的衣服，让她能在大放异彩的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太刻意。 　　到了约定的时间，娜塔莎和老伊莫斯见面后听他说了许多国内市场的消息，老伊莫斯在好莱坞朋友不少，纷纷打电话来祝贺他，当然还有人希望娜塔莎能拍自己手头的本子，"我可以没有答应他们，"老伊莫斯有点得意的摆手，"一切还是等戛纳回去后再说，现在可是你挑剧本，不再是剧本考验你了。" 　　"但如果有好的剧本……" 　　"我当然会给你留意，只不过这里可能会有更出色的在等着你！" 　　酒店离草坪市场很近，当然，草坪市场只是业内人士的昵称，真正的场地可并不像说的那样简陋，娜塔莎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五月的戛纳阳光宜人，但多少有些刺眼，绿色的草坪上搭起了一个个雪白的长棚，在绿草和蓝天之间，把一个个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裹在里面，侍者穿梭其中，香槟是随处可见的饮品，放眼望去，白色的遮阳棚足有十几个那么多，连成一片泡沫般的海洋。 　　老伊莫斯刚一下车便丢下娜塔莎冲进了欧洲版权商们的圈子，看到是《第三身份》的制片人亲临，他马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娜塔莎知道老伊莫斯一定能搞定，她在反而多余，于是找到一个人少些的地方，仔细观察来往人群。 　　大部分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固定目标，因此两三个人聚集在一起相谈甚欢，很快，娜塔莎发现一个女人和自己一样在角落里站着，似乎在观望寻找什么，决定试试运气的她走过去，礼貌的进行自我介绍，"娜塔莎·高，你好。" 　　女人大概四十岁上下，微微发福但皮肤保养很好，看起来非常有气韵，她伸出手回应娜塔莎的问候，"你好，玛丽·谢尔顿。" 　　这个姓氏……娜塔莎觉得很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似乎首映式的时候，那个程临的名字也有些熟悉，但和玛丽一样，娜塔莎只是觉得听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等等，你是他们都在谈论的那个高导演？"玛丽认出了娜塔莎，"很高兴见到你！我的朋友去看了《第三身份》的首映式，回来后赞不绝口。" 　　娜塔莎被这话从回忆中拉回来，矜持一笑，"谢谢，也帮我和你朋友说声谢，听口音你是美国人？恕我冒昧，你是哪部电影的参展人员吗？" 　　"我？不，我不是，不我是说，我是美国人，但并不是代表电影来的，我朋友告诉我，在这里或许能找到想要的导演，我手里有个剧本，所以我来试试看。" 　　虽然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纹，但玛丽还是拥有极具亲和力的笑容，这让娜塔莎不由自主想要和她认识，"是什么样的剧本？不知道我能不能知道大概的内容？" 　　"并不是我写的，"玛丽摇头否认，"是我爷爷在去世前留下的剧本，这是他最后的作品，我想在戛纳总能找到合适的人来实现他的想法。" 　　"爷爷？等等！你爷爷是……西德尼·谢尔顿？" 　　在玛丽点头后，娜塔莎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她会熟悉这姓氏！鼎鼎大名的西德尼·谢尔顿，被称为二十世纪最会讲故事的美国人，他的作品曾经蝉联《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头把交椅，同时他也进行剧本创作，鼎鼎大名的奥黛丽·赫本就曾经为了他的《朱门血痕》破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演R级片！最重要的是，他的作品可获得过奥斯卡奖！ 　　娜塔莎激动的无以复加，但又不好表达出来，于是按捺狂跳的心，保持恰当的笑容，"没想到会在这里有这样的机遇，所以你是来寻求合作的？为什么不和我谈谈呢？" 　　玛丽似乎有些犹豫，"可我想找大一些的制片公司。" 　　"电影的商业运作确实需要大投入，但不一定非要一家，如果你愿意，我和我的朋友可以帮你寻求更强大的制片方入股，"娜塔莎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她觉得一定是幸运女神在眷顾着她，"再说，大制作方往往独断专行，如果他们只有投资的权限而真正的方向在你自己手里，可能会更有利于电影的创作。" 　　"我也很想和你合作，可我已经……" 　　"可她已经约了我。" 　　不知什么时候，程临站在她们身后，带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看着娜塔莎。 　　"程先生，你好。"玛丽显然认识程临，她走过去问好后，回头又对娜塔莎报以遗憾的微笑。 　　"谢尔顿女士，很高兴有机会和您合作，我们这边商讨一下版权的事宜。"程临话虽然是对玛丽说，但那一双含着不怀好意笑容的眼睛却始终落在娜塔莎身上。 　　娜塔莎觉得自己确实唐突，但面对好的剧本和机会，谁也不愿毫不争取就轻言放弃，程临的笑容让她莫名火大，她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熟悉的名字，干脆开口询问，"请问你是？" 　　走出几步开外的程临笑着回头，声音磁性悦耳，"联美电影，独断专行的制作公司的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联美电影是八大制片公司之一，代表作007系列，卓别林是创始人之一~ 谢谢帮我捉虫的小伙伴，有时候我检查不出来~如果凌晨1点之后看到我更新，肯定不是新章节啦，是我在修文改错字~ ☆、第十六章 　　联美电影…… 　　好莱坞八大电影制片厂之一。 　　娜塔莎有种一脚踢在钢板上的感觉，酸爽的想泪流满面。 　　最要命的是，程临在走到尽头时，还不忘回头微笑着看她，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娜塔莎自诩冷静克制，认识她的人也都夸奖她有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但看到程临笑容的时候，她真是按捺不住，想上前绊他一跤。但想法归想法，娜塔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赶快冷静下来，她是抢不过八大电影制片厂的，也没道理去破坏别人已经差不多达成的合作不是吗？ 　　没等娜塔莎自己调整完，老伊莫斯就招呼她过去，原来很多有意向购买版权的人都想亲自见见她，于是一天的行程大部分都耗在陪老伊莫斯和合作伙伴商议上。 　　草坪市场又不是只有一天，老伊莫斯让娜塔莎不用着急，这种事也要看运气。可丢了这样好的剧本和机会，娜塔莎难免有点失意。 　　凯文也在百忙之中伸出援手，为娜塔莎介绍了一些有意合作的制片公司，但意向只是意向，现在她需要的是更实际的剧本。 　　然而好的机遇并没有再次出现，直到最后一天戛纳闭幕举行颁奖典礼，娜塔莎也没有遇到心仪的剧本。 　　但对闭幕式的期待多少能冲淡一些遗憾，今天将颁发电影节的各大奖项，作为新人她当然没有资格入选竞赛单元，可平行单元也有奖项可以参加，那就是金摄影机奖。所以《第三身份》剧组非常重视这最后一天的红毯，临行前，所有人都给娜塔莎加油，希望她一举拿下这辈子只能拿一次的重要大奖。 　　闭幕式的红毯同样隆重，娜塔莎穿的是她最后一件钴蓝色定制礼服，抹胸拖地的万能款式，简约流畅的剪裁能把走动时下摆的起伏都当做视觉享受。不同于开幕式的默默无闻，闭幕式上，娜塔莎的风头险些盖过凯文，很多媒体在她走过时拼命喊她的名字，想要留住她匆匆的步伐抓取一张美丽的照片。 　　走过红毯，娜塔莎放松下来，看见手□□面上细微的汗珠，她摇头暗笑自己还不太适应这样的活动。 　　“还没有颁奖就灰心了吗？高导演可是名副其实的大热门，不要这么垂头丧气。” 　　这声音，这语气，不用回头娜塔莎就知道是谁，“程临程先生，”她转身对上程临的笑容，想阻止自己想冲上去踩他一脚的冲动，“可惜没有像你想的那样灰心，我只是在歇息。” 　　程临走到娜塔莎面前，“那难道是因为被人抢走剧本才这么不开心？是谁这么坏，你可一定得告诉我，我来帮你出气，怎么样？”他的笑里都是不怀好意，娜塔莎怎么听不出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懒得和他做口舌之争，转身就走。 　　“别，别走，等我，”程临殷勤的绕到娜塔莎身边，跟着她的步伐，“高导演已经是戛纳的名人，不用我英雄救美带你进场了，但可别忘了患难真情的朋友。” 　　“谁和你患难真情？”娜塔莎说着却没停下来，反而加快脚步。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程临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狗腿似的一直跟在旁边，“就算只是萍水相逢，你也千万一定要接受我的道歉。” 　　“什么道歉？” 　　“那天我说无聊电影是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电影了，这两个小时是我来戛纳后最宝贵的收获。” 　　程临说的诚恳，也收起了那副招牌式的笑容，娜塔莎终于停下，坦白说她从没觉得程临之前的话是冒犯，也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大概是和他气场完全不合再加之后来草坪市场“抢”剧本的尴尬经历，让娜塔莎总觉得这个嘴里像含糖说话都带甜味的人极其不靠谱。 　　“那不算冒犯，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出于礼貌，也希望尽快结束对话，娜塔莎说道，“更何况之后我也说了类似的话，如果我把你的话当成不礼貌，岂不是我自己也得道歉？” 　　“所以你只是自己不想道歉才接受我的道歉吗？”程临摆出我好受伤快来安慰我的表情。 　　“你这是哪来的歪理？”娜塔莎还是第一次这样气不打一处来，颁奖典礼这么应该开心的事儿，偏偏一个只见过两面就能让自己气不顺的人轻松就搅黄了这份期待和喜悦。 　　程临马上知趣的闭嘴，安静的欣赏娜塔莎忍住怒气的模样，这时老伊莫斯的出现缓解了两人间的气氛。 　　“程？你在这里，好久不见！”老伊莫斯交友广泛，程临也是制片公司的投资人，当然认识，否则也不会请他来开幕式撑场面。 　　“是啊，我在和高导演聊天呢，她真是风趣幽默，不是吗？” 　　老伊莫斯楞了一下，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法把风趣幽默和娜塔莎联系在一起。 　　“程先生谬赞了，”娜塔莎把老伊莫斯当成摆脱程临的救星，“颁奖典礼很快开始了，失陪了。”说完，她拽着老伊莫斯就走。 　　“娜塔莎，要是你今天真拿了金摄影机，我送你一个礼物，你一定喜欢。”程临笑着大声说。 　　“哪天去钓鱼，去钓鱼！”老伊莫斯见娜塔莎不说话，于是回头和程临喊到，又觉得她的神情古怪，像是在生气，他有点纳闷，几乎没见过娜塔莎生气的样子，“怎么了？你认识程？你们刚才在吵架？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口气好几个问题，娜塔莎也不知道回答哪个，于是粗略把前因后果简单讲了，老伊莫斯听完笑个不停，“你和他生什么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见到漂亮的姑娘不逗上一逗就觉得自己吃亏，不过西德尼·谢尔顿剧本的事真是可惜，但咱们是抢不过他们八大制片公司的，别难过，回去再找好的剧本就是了。” 　　“我知道，好剧本要看点运气。”娜塔莎也不想自己显得气量狭窄，更何况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 　　《第三身份》剧组被安排在一起就坐，因为入选了平行单元，这次他们能参加的奖项也只有金摄影机奖，大家都发自内心的期望娜塔莎能够获奖。 　　颁奖开始，率先颁发的是艺术贡献奖，戛纳电影节不像奥斯卡奖那么细分，金棕榈奖只颁发两个：最佳电影长片，最佳电影短片，但大家口中的金棕榈大奖约定俗成是长片电影的奖项，还有评委会奖一般奖励给有突破有创新的新锐电影或是和金棕榈大奖评比败下阵来却仍然值得褒扬的影片，而戛纳的影帝影后也是不分主角配角，只要是参与影片的演员，都可以摘获这一殊荣。 　　导演奖历来殿后，重视导演的艺术创作是戛纳的沿袭多年的传统，等到办法金摄影机奖项时，典礼业已过半，而《第三身份》剧组悬着的心则丝毫没放松，被司仪拽的更高。 　　邀请来颁发这个奖项的，是“双金棕榈俱乐部”--也就是分别获得长片短片奖的世界知名导演卢克莱茵·达瓦苏，这位导演擅长拍摄历史题材影片，角度却新锐，刻画人物和历史时期更是入木三分，他也被称为法国电影界的国宝。而他本身也是这次评奖组委会的成员之一，由他来颁发这个奖项更是戛纳本身对新秀导演的嘉奖与鼓励。 　　卢克莱茵看起来三十多岁出头，实际上已经四十多岁，典型法国人深邃的面庞和艺术气质让他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很高兴评委会将这个机会给我，让我来为电影界的新秀颁奖，金摄影机奖也是我参与评判的，今年有很多优秀的新人导演第一次走上戛纳，把他们年轻的作品带来丰富我们的视野，让我们来看看，这次谁有机会能得到这个奖项。” 　　他说完笑着拆开手中汇集了无数人焦灼目光的信封，会场一派寂静，只有信封沙沙作响。卢克莱茵看着他早就知道的答案微微一笑，用那充满柔滑口音的法语念出了获奖者。 　　“本届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奖获奖者是，娜塔莎·高！”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娜塔莎闭上眼睛再睁开，四周的一切都是闪着让她足以晕眩的光彩，这奖项是对新人导演最大的肯定！ 　　“快去！”朴笑恩也兴奋的不得了，在她的催促下，娜塔莎勉强找到一点点镇定，钴蓝色长裙随着她坚定的步伐摇曳着柔光下明媚的光辉，把娜塔莎衬托的光彩照人，当她完全站在舞台上聚光灯下时，眼圈已经微微发红。 　　卢克莱茵给了她一个拥抱，紧接着把金摄影机奖极其郑重的交到她的手上。 　　不同于其他奖项，金摄影机奖有着一个黑亮的可以向四个方向打开的精致皮箱，摆放在里面水晶盒子里的是一个金光灿灿的小型摄影机，箱子真的很沉，娜塔莎把它捧在手里，感觉它的重量，心中的喜悦与兴奋盖过了百感交集。 　　“我很感谢评委会对我的肯定，这也是对《第三身份》整个剧组的肯定，是大家一起创造了这个电影，我也要谢谢你们……”娜塔莎忽然停顿，摄影机追踪着她的一举一动，“当然，我还要谢谢我的老师，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希望将来我不会让他失望。”这时，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让人难以描摹的笑容，不熟悉她的人在下面鼓掌为她欢呼，然而《第三身份》剧组的其他人却有点茫然，娜塔莎从来没有这样笑过……这个笑容太有气场，甚至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毛骨悚然。 　　“她的老师？她的老师是谁？”老伊莫斯知道朴笑恩和娜塔莎是南加州大学时起就认识的同学。 　　“她有好几个关系不错的老师，娜塔莎人又聪明学习又肯刻苦成绩拔尖，老师们当然都喜欢她，估计她说的是这些吧。”朴笑恩说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也有点怀疑，“应该是吧？”像在询问自己，她又低声补充。 　　获奖毕竟是件高兴的事情，很快，这份疑虑就被快乐冲淡，娜塔莎拿着金摄影机奖回到座位上，每个人都与她拥抱表示祝贺。 　　最后，当所有奖项颁发完毕，老伊莫斯激动的对娜塔莎说：“知道吗我的好姑娘，你这是美国电影界在这次戛纳唯一拿到的奖项，我都能想到明天国内的媒体要怎么写你了，准备好享受一夜成名的美国梦了吗？” ☆、第十七章 　　在返回洛杉矶的飞机上，旅途的疲惫冲淡了激动的兴奋，娜塔莎终于好好睡了一觉。下飞机的时候这一觉仍意犹未尽，眯着眼睛挪着步子，娜塔莎和睡得同样迷迷糊糊的朴笑恩上了出租车，回家澡都没有洗便接着倒头大睡，足足二十个小时后，她才被手机欢快的铃声吵醒，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老伊莫斯。 　　"我说，亲爱的，你是不是需要个经纪人了？" 　　"什么经纪人，"娜塔莎趴在床上，说话软绵绵还都是困意，"要经纪人干什么？" 　　"很多人想联系你，都只能找到我这里，什么专访，各种脱口秀，没错，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制片方也找上了门，还有几个明星也让经纪人打来电话问你最近的安排有没有新片子，你不打算来处理一下吗？"老伊莫斯显然被这些东西搞得焦头烂额，"还有我们电影的美国首映式，你尽快来我这里，可别再睡了。" 　　娜塔莎睡眼惺忪爬起来一看表，吓得顿时清醒了，离她到家已经过了一整天了，她马上洗澡换衣服出门。 　　走进老伊莫斯办公室时，海伦也在里面，"嗨，睡的不错吗？"她笑着问候娜塔莎。 　　"坐飞机真是折磨，你呢？"娜塔莎挨着海伦坐下。 　　"还好，我就睡了一会儿。" 　　"好了姑娘们，"老伊莫斯打断她们，"排片已经定下来了，六月十一号开始上映，六月七号是首映，这次都不用我邀请，那么多人上门来要邀请函，电话一直就没闲着。" 　　娜塔莎和海伦相视一笑。 　　"娜塔莎，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最好能趁热打铁，在首映式上透露一下你的新电影拍摄计划，虽然前提是你得有计划，但这还有半个多月时间，能尽快找找吗？如果有好的大公司的邀约，我只是投资进去也没有关系。" 　　老伊莫斯真是个老狐狸，娜塔莎知道，多少好剧本都攥在大制作公司的手里，她资源毕竟有限，获奖后当然会有好多公司找上门来，老伊莫斯犯不着非得让自己拍他介绍或者独自投拍的电影，投资入股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但这也是娜塔莎乐于见到的，毕竟作为投资方之一，老伊莫斯在选角和各方面都有些发言权，她和老伊莫斯又是这么好的关系，老伊莫斯就是她的"自己人"，关键时候两个人互相帮衬，再好不过。 　　但剧本要到哪里找呢？ 　　不对呀，娜塔莎转头一想，以老伊莫斯的性格，他既然说了这话应该是有所期待才对，果然，视线和老伊莫斯对上后，对方成竹在胸的笑容让她有了底，"说实话，你是不是心理有了打算？是什么本子让你愿意只投拍不当制作人呢？"她和老伊莫斯犯不着遮遮掩掩，娜塔莎笑着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海伦，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我们的娜塔莎精明的也可以去当制作人了！" 　　"爸爸，你告诉她吧！"海伦也笑了出来。 　　"是这样，你有没有拍名著的打算？" 　　名著？娜塔莎一愣，这实在超出她的意料。 　　似乎遇见到娜塔莎的惊讶，老伊莫斯有些得意，"你也没有想到，对吗？但这机会很难得，明年是一个很有名的美国本土作家一百五十年诞辰纪念，有人想拍一部他写的作品，《第三身份》的出色让对方看中了你，怎么样？想尝试一下吗？" 　　"是谁的？什么作品？"娜塔莎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这可是改编名著！对于所有导演来说，这都是有挑战又充满激情的一种剧本，能够拍摄经典，把经典变成属于自己的影响，简直鼓舞人心！ 　　"是德莱赛，他的《嘉莉妹妹》！"老伊莫斯不能娜塔莎激动完，马上补充，"而且，还是八大电影制片公司之一亲自点名了你！" 　　如果说刚才是激动，那现在娜塔莎就是震惊，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八大电影制片公司合作，实在是太快了！ 　　"哪家公司？" 　　"米高梅公司！" 　　大名鼎鼎米高梅！ 　　那头在金色勋章框里嘶吼的雄狮，是无数佳作的代表，从《乱世佳人》到《007系列》，哪一个不是家喻户晓？ 　　海伦这是挑眉，伸出一只手，娜塔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与她击掌庆祝。 　　"所以，我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以后的事情你可要去和米高梅那边接洽了，我只是投资方之一，但如果他们敢欺负你，"老伊莫斯做了个夸张的枪毙的手势，"我和海伦都不会答应。" 　　"我当然知道你对我最好！我上哪再去找你这么好的制作人！"娜塔莎笑着拥抱了老伊莫斯，感谢他的帮助。 　　刚刚从戛纳返回的第一天，她的第一部影片甚至还没有在美国上映，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眷顾，手握对于一个新人导演来说最难得的机会，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娜塔莎想，大概是因为她之前已经经历过太多黑暗的悲惨，重生后，幸运之神终于青睐了她。 　　老伊莫斯把和米高梅相关项目负责人约好的时间地点告诉娜塔莎，并表示等她的好消息，娜塔莎和海伦还有老伊莫斯告别后，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朴笑恩，两个人都开心的无以复加。 　　"那你什么时候去米高梅和制作方见面？" 　　"后天，后天下午。" 　　"真是太棒了！《嘉莉妹妹》！"朴笑恩开心的又一次抱住了娜塔莎。 　　娜塔莎看起来平静从容，甚至安静的时候让人有那么一种疏离的冰冷感，但在艺术创作方面，她内心的热情就像玛丽莲梦露的吻，火热澎湃。她的内敛像是性格的一道壁垒，然而当遇到电影，这道壁垒便只是小小的农场篱笆，微不足道。 　　第二天，她到达米高梅的大楼，这里比老伊莫斯的公司气派太多，娜塔莎也知道，自己不会再有那么好说话的制作人，这是个难得的机遇，但也是个充满挑战的飞跃。 　　走进大楼，说明来意，前台立刻安排她去到相应楼层的指定小会议室，井井有条的工作让人觉得这更像一个人金融公司，与娱乐业无关。但就是这样严密的钢铁机器，才能诞生无数出色的作品。 　　环顾四周，会议室虽然小但五脏俱全，电脑和讲解的投影，甚至还有个小小的水吧，就在她四处打量的时候，门打开了，然而令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你？"娜塔莎站了起来，讶异错愕的表情和程临脸上得意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 　　"是的，是我，你的老朋友，"程临走到娜塔莎对面，笑着拿起她的手轻轻一吻，"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金摄影机奖惊喜，还喜欢吗？" 　　娜塔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联美公司本来就是米高梅公司的子公司！早在1981年的时候联美公司因为一系列经济问题被米高梅收购，但因为他不一样的历史地位，米高梅也给了这个公司相对自由的权力，大家也依旧把联美算作独立的制作公司，还是归入八大电影制片公司行列。 　　"《嘉莉妹妹》的导演？"她从没想过程临的玩笑话竟然是真的。 　　"我很认真的看了《第三身份》，包括当时受邀请的其他人也都一致觉得，你对女性主题的把握非常出色，坦白说不只是电影本身的问题，还有我们觉得，以你今时今日的话题效果，《嘉莉妹妹》的导演也非你莫属。"程临认真起来竟然还是带着几分让人觉得是调笑的感觉，娜塔莎盯了他半天，才理解这番话的用意。 　　说的的确没错，制片方和发行方考虑的从来不只是电影本身的问题，他们善于抓住最好的机会做最有价值的投资，这次，他们的投资选择了自己。 　　娜塔莎从来不抵触这种商业对电影的左右和判断，在她看来，如果想在好莱坞把商业化运作和电影艺术分开来看，那这个人绝对是疯了。 　　思考了一会儿，娜塔莎对程临说："这部电影的投资规模呢？你有具体的数字规划吗？" 　　"米高梅因为最近对商业片投资的金额远远超过了最开始的计划，所以他们不打算拿出多余的钱来进行《嘉莉妹妹》的拍摄，但他们又不想损失掉这个机会，这也是为什么你能看到我的原因。" 　　"这部电影的主投资和发行都给了联美？" 　　"真是美丽又聪明。" 　　"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问题是显而易见的，让米高梅认为可能会加重财务负担的投资，你觉得，会是小数字吗？"程临边说边绕着娜塔莎走了一圈，语气里的自信不言而喻。 　　这么说娜塔莎也明白了，这不会是个商业大片的投入，但也绝对不会少，至少能保证好莱坞中等偏上的水准。这让她感到很开心，哪会有导演嫌弃投资少呢？但是……娜塔莎忽然意识到什么，退后一步，"你来和我谈这些……也就是说……" 　　程临灿烂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错，我将是你新片的制作人。" ☆、第十八章 　　程临的笑容让娜塔莎觉得自己将要和一个要多不靠谱就有多不靠谱的制作人共同完成一份繁重的任务。想到这个人种种轻拂又浪荡的举止，娜塔莎就觉得这次拍摄之路恐怕会无比坎坷。 　　"你这个表情……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太让人伤心了。"程临叹气摇头，"我以为你会欣喜若狂，毕竟我可是经常给人一种人傻钱多速来的感觉，你们导演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制作人吗？" 　　"那我能随便花预算吗？" 　　"不能。" 　　"那叫什么人傻钱多！"娜塔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把血喷在程临的笑脸上。 　　"总之，希望……不，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的！不过我是第一次和女导演合作，有什么注意事项吗？"程临关切的凑上前追问。 　　"没什么特殊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娜塔莎也露出了笑容，"只不过不要指望我为你节省预算就是了。" 　　程临倒是大方，笑笑表示只要预算允许，娜塔莎就算拿钱去拉斯维加斯豪赌他都不会介意，前提是一定要带上他，娜塔莎觉得，有这样的制作人，这部戏的成本真的能回得来吗？她实在不能乐观的看待接下来的工作。不过既然制作方和投资都已经定好，接下来组建剧组就和娜塔莎没多大关系，她只是提了个要求，朴笑恩是她多年的搭档，熟悉自己的艺术风格，希望她能够出现在制作人员的名单里，程临表示这不是问题，会尊重导演的意见，更何况朴笑恩也美丽动人，他怎么会拒绝这样美丽的姑娘加入自己的班底。娜塔莎生怕他选演员时只看脸，于是叮嘱程临选演员试镜的时候一定要叫上自己，剩下的时间除去为《第三身份》上映做准备，她会充分研究原著，也希望程临找到的编剧能尽快改编出剧本，这样她就可以开始绘制分镜头了。 　　也说不上这次会面是愉快还是不愉快，娜塔莎出门的时候长吁一口气，老伊莫斯打电话问她情况如何，她也只是一言难尽的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五月的紧张筹备和导演没有太大关系，娜塔莎专注的配合老伊莫斯，展开《第三身份》在美国铺天盖地的宣传，首映式上，她也是大放异彩，毕竟这部电影的获奖点是她，所以很多人对电影的关注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六月十一号，《第三身份》在全美万家影院同步上映，当周，紧贴暑期档前错开热门大片的《第三身份》就攀升到了周北美票房排行榜的第三位。 　　按照之前的约定，在首映式和很多采访上，娜塔莎都表示自己接下来的拍摄安排是和米高梅联美合作，拍摄德莱赛的名著《嘉莉妹妹》，再加上明年是德莱赛诞辰一百五十周年的纪念，官方与相关协会的宣传，制片方本身的联动炒作，《嘉莉妹妹》再度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的前十位，相关话题也是在社交网络上随处可见，娜塔莎自己有时候也会看一下大家的期待，她发现，除去扮演者是谁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很多人的侧重点都对服装布景非常感兴趣。 　　她打印出一些人的评论给朴笑恩看，朴笑恩看过后给她解释，"这和当代背景的电影不一样，有年代差距的电影大家会更重视营造的时代感，就像你拍《第三身份》时候对我要求的那种氛围感其实是一回事，但时代感要做的功课可就更多啦！"说完她拿出为《嘉莉妹妹》画的设计草图递给娜塔莎，"你应该看了很多相关的书，也了解背景时代了吧？" 　　娜塔莎点头，"当然，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的美国，在服装史的角度来说，还没有跨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个古典主义服装和现代服装的分水岭，所以还是有古典主义明显的特点，比如……你画的这种束腰长裙。" 　　"对的！"朴笑恩对娜塔莎做得功课很是赞许，"这个时期被称作美好时代，既有现代物质文明的丰富，又有古典主义的赏心悦目。" 　　"这个我知道，因为第二次工业革命兴起后已经完全步入工业文明，所以大西洋两岸的实体经济非常发达。" 　　朴笑恩点头，"没错，时尚和流行往往和经济分不开，经济的发达让这个时期服装更加张扬和绚丽，但我需要你对剧本最后的意见来做资料再修改，这只是一些初稿。" 　　在她的草稿图上，有嘉丽初到芝加哥时的农家女打扮，也有后期更加精致华丽的服装，娜塔莎还没有拿到剧本，但想要的基调心里已然有数，如果剧本不符合她要的感觉，那必须修改，"那个时候的芝加哥是美国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到处都有工地和工厂，豪华的商业区，所以我想要更强烈的工业氛围。" 　　听她说出关键词，朴笑恩飞快在纸上记下来，娜塔莎看她写好才继续说："大都市既有工业时代略带灰暗的一面，又有光鲜亮丽的外在，这里有梦想也有诱惑，到处都是五光十色的陷阱，但并不是纸醉金迷的感觉。" 　　"我明白，芝加哥是工业城市，工业城市的繁华不同于本身就是商业城市的绮丽奢靡。"朴笑恩头也不抬，飞快的写着。 　　"嘉丽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从落后的乡下为了追寻更美好的生活来到芝加哥这个花花世界，却发现这个地方除了美好还有很多残酷，这种残酷本身就是工业时代的属性，而她更多提现的是一种变化，我不想批判她，应该是把这个权利交给观众，我只想展现这个故事，所以为了平衡后面的剧情，前期我想让嘉丽显得……单纯美好，同时又有些不切实际的天真，造型上能让这个属性更强化一些吗？" 　　"没问题！交给我！"朴笑恩自信的挥舞铅笔，"你又在玩操纵观众这一套了！" 　　娜塔莎笑了笑，"成功的电影都是可以操纵观众的电影。" 　　"这话不错。" 　　朴笑恩没有注意到娜塔莎的眼睛有一瞬间失神，但她很快又和平常一样，"是啊，的确不错。" 　　这些天一有时间，娜塔莎就和朴笑恩讨论时代电影的感官刺激和一些其他的元素，总算等来了剧本完工，娜塔莎过目后觉得很不错，真不愧是八大电影制片公司剧本团队的作品，高效的同时保证质量。她把少数几个修改意见交给程临，等到剧本最终定稿，时间才刚刚七月初而已。 　　但让娜塔莎没想到的是，看起来满脸写着"我不靠谱"的程临却非常雷厉风行，拍摄团队准备就绪，摄影棚和外景地点安排妥当，几个重要角色的试镜随时可以开始，她是真的相信了人不可貌相。然而在准备演员试镜再次见到程临，他还是一副"你来打我呀"的样子，让娜塔莎无语得很。 　　"你有关注最近《第三身份》的评价吗？"说完正事，程临忽然调转话题。 　　"一直都有看，我自己的电影怎么可能不关注。"娜塔莎实话实说，因为上映，所以最近《第三身份》开始出现了很多□□，这也正常，没有一部电影可以满足所有人的观看需求，她并不在意。 　　"他们说你匠气太重，太有野心，反而让艺术退居其次，甚至融入很多商业片的拍摄技巧在里面，或许对于很多独立电影来说是个不太好的反面例子，你怎么看这些评价？"程临显得十分好奇，紧盯着娜塔莎的脸，迫切想听到她的答案。 　　娜塔莎笑着坦然回应他直接的目光，"如果我像他们期待的那样，你还会找我合作吗？" 　　听了这话，程临大笑起来，"老伊莫斯说的没错，你不装腔作势，让人实在讨厌不起来，天啊，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要不然，我们两个可以传点绯闻，让电影多点曝光度怎么样？" 　　"我虽然不装腔作势，但不代表我毫无底线。"娜塔莎对他的玩笑不以为意，"什么时候可以演员试镜？" 　　"你愿意的话，明天。"程临也不因为娜塔莎的灰心，反而显得更加狗腿赶忙从包里掏出一张A4纸递过去，"这是女主角的备选。" 　　"那我明天上午十点过来，再见。"娜塔莎摆脱程临的纠缠，潇洒的离开办公室。 　　第二天试镜，几个演员由娜塔莎还有程临亲自过目，还有副导演，和其他几个相关人员在场，不过主要意见都还是看她和制片人的眼光。但几个镜头下来，娜塔莎对这些人选都不满意。不是演技有瑕疵，就是其他方面不足，总是，都不是她心中的嘉丽。 　　"你有什么想要的类型吗？"程临问她。 　　娜塔莎沉默片刻，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妮娜"的脸。 　　然而她实在没法说，自己想要的演员是一个擦肩而过的姑娘，但她不知道那个姑娘的名字，也不知道姑娘的背景，程临似乎看出她还有点犹疑，于是让其他人先去吃饭，"剩下的下午再看吧，"程临看看表，"今天来的都还只是知名度一般，如果都不行，我可以再约几个相对更有名望的女演员单独试镜。" 　　其他人散去后，他一再追问，娜塔莎把之前两次见到"妮娜"的情况讲了出来，程临听后有些无奈的笑着说："这很难啊，大海捞针，靠的是运气，但运气不够也不能强求，还是再看看吧，说不定下午就有合适的了。" 　　娜塔莎点点头，主角这件事，绝对要尊重制作人的意思。程临本来邀请她一起吃饭，但中午似乎临时有工作走不开，于是娜塔莎收拾了一下文件，背着包要出门吃午饭。吃过饭到了下午试镜时间，她刚走出楼层电梯，手机就噼里啪啦响起来，娜塔莎接起电话，朴笑恩说定到了难得的餐馆，庆祝影片上映的分红，娜塔莎开心的答应，正认真听电话的她完全没注意公司走廊对面走过来的人，忽然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你没事吧？"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声散去后传进脑子。 　　娜塔莎摔得腿疼，再加上撞她的人还压在身上，她睁开眼看清与自己相撞后的人后却瞬间清醒过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的宝贝"妮娜"现在正压在她身上，也疼的直呲牙咧嘴！ ☆、第十九章 　　就算龇牙咧嘴，"妮娜"也还是楚楚动人，娜塔莎顾不上别的，生怕她再跑了，一把抓住她的手，给对方吓得顾不上喊疼。 　　"妮娜"看着娜塔莎的表情从痛苦到诧异再到狂喜，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的人心里发毛，她正准备起来道歉离开，谁知却被抓住了手腕，她半坐在走廊上，越往后推，那个陌生人越往她身边凑，最后她紧贴在墙壁上，被"陌生人"娜塔莎双手围在脸边，看着她炽热的目光，脸上发烧，心底发慌。 　　"请问……你是……那个……能不能……往后……" 　　"我终于找到你了！"娜塔莎一把拽起她的手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来！跟我来！" 　　如果不是在联美而是在路上，只怕"妮娜"就要呼救了，等她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娜塔莎拉进了试镜的房间。 　　"我找到了！程临！我找到了！" 　　程临也吓了一跳，除了戛纳闭幕颁奖仪式上获奖的时候，他还没见过娜塔莎的嘴角弯起来超过三十度，然而现在她的嘴角显然超过了四十五度甚至逼近六十度！这也太可怕了！"这是？你说的那个姑娘？她叫什么？"程临小心翼翼的问。 　　"噢对，你叫什么？"娜塔莎这才想起来问对方的姓名。 　　"兰希……道格拉斯……等等……可不可以请问……" 　　"她叫兰希·道格拉斯！"娜塔莎转头和程临说话，不意经间打断了兰希的疑问。 　　旁边的副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有点惶恐，他们只见过制作人这么拼命的塞演员，导演这样把推荐演员直接带过来介绍的还是头一次，甚至似乎他们的导演还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字。 　　"亲爱的，你强烈推荐我并没有意见，但好像……道格拉斯女士还不清楚状况，她是不是不知道现在正在试镜，或者你得告诉她，我们是什么电影在试镜？"程临看着忽然变得不靠谱的娜塔莎，觉得她实在可爱，和平时完全是两个人，这种对电影的热情和专注，怪不得她能拍出《第三身份》这种作品。 　　娜塔莎忽然反应过来，好像程临说的没错，她盯着兰希，兰希盯着她，正一脸"我的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帝啊"的表情，一言难尽。 　　"麻烦各位，给我几分钟时间，我想和……" 　　"兰希……" 　　"和兰希解释一下！" 　　说完，娜塔莎拽着兰希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屋，留下低头轻摇微笑的程临，和其他一头雾水的人。 　　进了屋后，娜塔莎才松开兰希的手，"坐，请坐。" 　　"等等，你是……我在杂志上见过你。"兰希打量娜塔莎，忽然睁大了眼睛，"娜塔莎·高？你是这一届金摄影机奖的获奖导演？" 　　"是的，是我，既然你知道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你是联美的工作人员吗？"娜塔莎看着兰希脖子上带的证件似乎是来访证，于是出言询问。 　　兰希摇摇头，"不是，我是来试镜的。" 　　"什么电影！"娜塔莎刚坐好又蹭的站了起来，原本她担心兰希对电影不感兴趣或是其他原因，现在似乎可以排除掉这个担忧了。 　　兰希表现的很大方，并没有想隐瞒的意思，"一个名字还没定的电影，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他们需要一个配角……需要一个龙套，我来试试。" 　　"不要想那些了，你想不想当主角？" 　　如果不是白天，兰希一定觉得是在做梦，刚才的经历就像跳进了兔子洞，什么古怪的事情都发生了，现在，她需要试镜的角色从龙套变成了女主角。 　　娜塔莎恨不得知道有关兰希的一切，不等她回答接着马上追问，"你以前演过什么吗？" 　　"有，我有演过广告，还演过一些电视剧里的小角色，不过都没什么名气。" 　　"我在拍《第三身份》前只拍过广告和给B级片当过副导演。"娜塔莎笑笑，"你愿意试试看吗？你知道我的话，应该知道我的《嘉莉妹妹》正在筹拍，我想让你当我的女主角，嘉丽。" 　　兰希的表情从震□□成严肃，"你没有开玩笑？" 　　"我如果开玩笑，那就这辈子也入围不了奥斯卡。"娜塔莎也严肃回答。 　　一时间，狭小的屋子里气氛从夸张到轻松再到严肃，直到兰希低下头轻轻笑出声，那声音很轻很温柔，与她麋鹿般的眼睛一样，柔软温和，"这是我一生中最好运的一次。" 　　"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外面还在等着你，你知道，我说了不一定算，要制片人点头才行，但我真的很看好你……从很久以前……"见兰希的目光有些疑惑，娜塔莎摆了摆手，"等结束了我再告诉你，我先问你，你看过《嘉莉妹妹》吗？" 　　"当然。" 　　娜塔莎松了口气，"那就好，给，这是这次试镜的剧本，第一幕完全没有台词，是描写嘉丽刚刚来到芝加哥，她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看见繁华的街道，见到琳琅满目的百货公司还有写字楼，橱窗里昂贵的衣服珠宝，你要演的就是这段。" 　　"好的，我尽量。"兰希显得格外平静，她接过只有一页纸的剧本，认真读了起来，娜塔莎坐在旁边，看阳光照耀在兰希美好的侧颜上，她柔软的棕色长发静静别的耳后，一两缕淘气的发丝在腮边微微起伏。 　　这样的嘉丽，一定能打动所有人！ 　　"好了。" 　　"这么快？"娜塔莎愣了愣，可兰希的笑容里明明有种让她无法言说的自信。 　　"可以了，不要让制作人等太久，据我所知，制作人的脾气都很大。" 　　兰希笑了，娜塔莎也笑了，"这位制作人倒是没有脾气，不过我倒宁愿他有脾气。既然你准备好了，那就来吧！加油！" 　　走出房间回到面试的屋子，大家似乎都很期待娜塔莎的推荐，好莱坞并不忌讳默默无闻，他们更看重眼前这位漂亮的女士是否能把握住机会，让自己得到家喻户晓的宝贵机遇。 　　娜塔莎坐回到程临身边，对他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程临向兰希伸手示意，"道格拉斯女士，如果你准备好，那么可以开始了。" 　　房间安静，阳光轻快，让兰希·道格拉斯的目光也明媚璀璨。 　　她进入角色那么快，快的连娜塔莎也完全震惊。 　　没有台词，兰希似乎也不需要台词，她带着好奇又愉快的表情，脸颊微微发红，好像刚从人挤人的火车站走出来，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高大建筑和新鲜玩意儿让她目不暇接，忽然，她停住脚步，眼神从惊诧慢慢滑至沉沦。 　　细腻的表现征服了在座的所有人，他们看着兰希走向窗户，走向阳光中，仿佛能联想到十八岁的嘉丽就是这样刚刚来到芝加哥，被橱窗中她在乡下从没见过的高级衣服珠宝吸引，一点点，一点点走向猝不及防的物质世界。 　　兰希轻轻伸出手，阳光照耀过她白皙纤细的指尖，她就这样抬着手，触碰与她隔了一个玻璃--其实是隔着鸿沟的那个充满诱惑的世界。或许悲剧的种子在这一刻就已经埋下，或许很多事情都是从这一秒开始发生改变，她看到的大城市美好的天堂般的愿景，然而吸引她的美好背后，又是什么模样？ 　　最好的表演创造无尽遐想，在没有任何装束以及布景的情况下，兰希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程临和娜塔莎还有其他剧组人员带入了德莱赛书中的世界。 　　娜塔莎从表演中回过神，满面春风的看着程临，用得意的表情表达了，你要是不选她那就是瞎的意思，程临也被兰希的演技折服，他想，就算女主角名气差点，但好在我们有个自带话题的女导演，大不了在男主角身上费点功夫。 　　"很棒，道格拉斯女士，很出色的表演。"程临用赞许的目光和话语当做肯定，"可以给我们留下联系方式吗？似乎高导演是在哪里捡来的你，我们对你还一无所知，不过相信之后会有机会慢慢了解的。" 　　制片人松了口，娜塔莎也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来选择自己想要的演员是这么开心的事情。 　　兰希才明白程临话里的意思，激动的看着娜塔莎，眼眶都有点发红。她这一天的经历足够传奇，如果有天她真的成为了影后，那么所有人都会津津有味的谈论这一天，谈论她是如何被导演发现，从去试镜一个龙套到试镜联美制片发行的电影女主角，最后通过面试，得到无数女演员梦寐以求的机会。 　　一天的试镜结束，娜塔莎心满意足，晚上与朴笑恩约好去好莱坞一家有名的米其林餐馆庆祝，她把这一天的神奇经历讲了出来后，朴笑恩差点一口红酒喷在桌上，"这也能让你遇到？真是太神奇了！" 　　"是啊，似乎我的运气格外的好。" 　　"最难得的是她的演技还这么……按照你的说法，简直就是浑然天成，怪不得她演不了你的'妮娜'，她注定要成为你的'嘉丽'。" 　　娜塔莎举起酒杯，"那让我们敬这位兰希，敬我的缪斯。" 　　"敬缪斯！"朴笑恩与她碰杯，两人相视而笑，将酒一饮而尽。 ☆、第二十章 　　《嘉莉妹妹》和《第三身份》一样，都是女主吃重的戏，选好了女主角就相当于完成了一半的选角，剩下的重要角色还有两个男配角，查尔斯·杜鲁埃和乔治·赫斯特伍德，这两个是嘉丽人生不同阶段的男人，是她的敲门砖和垫脚石，戏份不轻，更何况程临已经决定要找相对有名气的影星来出演，所以安排试镜的时间比较长，两周后娜塔莎才接到通知，没想到程临给查尔斯·杜鲁埃找到的，居然是英国知名男演员马丁·雷根！ 　　马丁·雷根是这两年才家喻户晓的男明星，之前并不是没有出道，而是一直活跃在舞台剧上，经过和他出演舞台剧的老戏骨推荐，走上影星的道路，凭借那种难以名状的英式忧郁的俊朗外形，只出演了一部英国影片便在好莱坞破受青睐，一连得到几部大作合约，红遍美国乃至世界，然而他才只有二十四岁。 　　见到马丁·雷根的第一感觉，就是会被他英俊的外表吸引，不同于凯文阳光式的英俊，马丁深灰色的眼睛犹如夜空，看着你时会让你莫名心跳，没有那么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刺激，他可以称得上气质温润。这样年轻的绅士出演举止轻浮的花花中产阶级，娜塔莎决定持保留意见，看他的表现再说。程临的推荐也并不差，马丁充分展示了多年舞台剧功底，尤其是杜鲁埃那份装腔作势的狡猾，对女性轻浮的追捧，和德莱赛书中描写的如出一辙。 　　至于乔治·赫斯特伍德，最后娜塔莎和程临选定了好莱坞的知名老戏骨，曾经荣获过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的康奈尔·林顿，他今年刚好四十五岁，很符合书中赫斯特伍德"中年危机"的描写，之所以受邀出演，是因为康奈尔是德莱赛的忠实书迷，听说要拍摄这部电影时他便让经纪人联系到了程临。 　　剩下的角色， 比如嘉丽的姐姐和姐夫，也都安排妥当，程临想借着娜塔莎戛纳夺奖的火爆劲头还没有消退时尽快开机，娜塔莎拿到剧本后一直在画分镜，这个时候已经画好大半，时间上并没有冲突。 　　确实她也感觉戛纳这次获奖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变化。 　　和朴笑恩走在街上，会有人找她签名和合影，坐在餐馆吃饭也时不时能瞥见有人正激动的看着她拍照，似乎可以想象对方激动的发到推特或者脸书上后配一句今天见到名人了。从默默无闻到现在，娜塔莎多少有点不习惯，但好在她只是个导演，不会有狂热的粉丝围追堵截，可朴笑恩在网上找出了娜塔莎的粉丝主页，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成了偶像一般的人物。 　　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同时，片场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娜塔莎这些天每天都往摄影棚跑，指导修改一些细节，她发现程临也整天呆在片场，忙前忙后，自己身兼制作人和制片主任两个身份，这在好莱坞并不多见。 　　接触一定时间，程临这个人娜塔莎有些看不明白。 　　毋庸置疑的是他工作能力非常强，更毋庸置疑的则是他说的话就好像天生的云彩含在口中的棉花糖，轻飘飘软绵绵。他可以笑嘻嘻就雷厉风行的把娜塔莎的要求在短短半天内安排妥当，同时预算数字始终保持在前期准备的警戒红线之上。好奇的娜塔莎也问过老伊莫斯，老伊莫斯的回答很简单，"这家伙是个厉害角色，否则年纪轻轻能在联美站稳脚跟当上股东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我承认，只是……他的说话风格实在是……"在电话里，娜塔莎也实在找不到好的词汇去形容。 　　"哈哈哈，你习惯了就不会太难受，他比我更大胆，更有想法，我老了，你们年轻人搭档也许能碰撞出更棒的电影，你也要多发现他身上的优点。"老伊莫斯安慰她。 　　"这倒是，他很尽职尽责，而且据说每部他制片的戏都会亲自在现场。" 　　"这他和我说过，他到现场是因为片场总有看不完的漂亮姑娘。"老伊莫斯哈哈大笑，"不过，他也就是说说，我还从来没见他和谁有过绯闻影响拍摄，你不用担心工作。" 　　"只要不影响拍摄，其他都无所谓。"娜塔莎放下心来 　　影片开拍前，还需要演员的定妆照以及带妆试镜安排，角色以及定下来，不过带妆的试镜可以让导演还有艺术总监确定是不是需要修改造型和配合剧情做些改动，同样非常重要。 　　再一次见到兰希·道格拉斯，娜塔莎已经在程临给自己的档案里看过她的全部资料，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只有二十三岁的姑娘有过两年的婚姻，最后以离婚告终。其实看她的那与年龄不符合的成熟感觉，能够猜到这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娜塔莎并不想涉及演员的隐私。 　　所有戏服在朴笑恩的监督赶工下由造型设计亲自缝制完成，浓浓的新艺术时期外加还未褪去的古典主义优雅架势，让程临和娜塔莎都拍案叫绝，特别是当兰希穿上后，再配上发型和妆容，活脱脱就是从书里走下来的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嘉丽！ 　　"导演，剧本我都已经看过了。"兰希一边任由化妆师在朴笑恩的指点下调整妆容程度，一边侧着头，通过镜子看着娜塔莎。 　　"叫我娜塔莎就可以。" 　　"好的。"兰希的微笑说融冰化雪都不为过。 　　她身上的气质不同于大部分好莱坞女星，不是美艳不是夺目，如果用珠宝来比喻，她也绝对不是钻石或是祖母绿，而是一颗带了淡淡粉色的珍珠，饱满圆润，风情内敛。是的，好莱坞已经有太多大胆明艳的女星，可兰希却和她们都不一样，她沉静的气质似乎不像这个年纪少女所有，但偏偏配上这样清秀娇嫩的脸蛋又让人挑不出违和感。娜塔莎看重的就是她这种欲说还休的气质，还有内敛的性感。 　　"关于剧本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娜塔莎搬了把椅子，坐在兰希身边，"如果有疑问可以随时找我，你知道我的号码。" 　　"确实有疑问，娜塔莎，你觉得嘉丽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在知道马上就要拍摄这剧本的第一感觉，对她和对整个故事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兰希探究和期待的目光透过镜子的折射落在娜塔莎的脸上。 　　这个问题对于认真研究过剧本又总是想法非常多善于思考的娜塔莎来说并不复杂，让她真正惊讶的是，兰希似乎想得到她的看法。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评判嘉丽，或是整个故事，这是看故事人的事情，而我只想做个讲故事的人。"娜塔莎思考了几秒钟后给出了答案，"这并不是敷衍，而是如果我站在一个判断者评价者的角度，我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讲好故事，我会带着有色眼光看我的角色，会忍不住给他们灌输自己的定位，但这样就会破坏一些观众的主观看法，我更想把争议和判断的权力留给他们。" 　　兰希的笑容里看不出她是否满意这个回答，"这回答不是发自内心，就是很狡猾。" 　　"是啊，我也觉得像什么也没说，但确实如此。"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这个坏女孩最后得到一切，她利用过的男人却成了无人理睬的垫脚石。" 　　"喜欢。"娜塔莎给出的回答非常直接。 　　"为什么？"兰希似乎想转过头，但她意识到正在上妆，于是不得不又移回原来的位置，但这动作好像在说明，她很感兴趣，或者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娜塔莎看在眼里，心底诧异兰希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表面上不动声色，"我喜欢成长的故事。或者说，我喜欢故事里的角色是在变化的，好坏我不在乎，重要的是他们在人生的某一阶段开始改变，这种变化能带来很多有趣的挖掘，总之就是，我喜欢在有变化的故事里经历成长有变化的人。" 　　永远有自己想法的导演才是优秀的导演。 　　不知怎么，脑海里忽然闪过这句话，娜塔莎差点脱口而出，但最终紧抿双唇，神色竟然有一瞬间的黯淡，尽管她很快让自己恢复，可当迎上镜子里兰希的目光时，她知道，对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兰希完全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细微情绪的波动，那目光里有好奇和审视，还有些别的她说不出来的东西。 　　但娜塔莎根本不想说，大概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再过两周就开始拍摄了，到时候希望你能不要觉得我问题太多，我想，恐怕我需要很多来自导演的指点，娜塔莎，辛苦你了。"兰希并不打算谈谈自己看到的东西，她笑容温驯谦和，柔软的恰到好处，也绝不做作。 　　"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别客气。"娜塔莎站了起来，忽然注意到什么似的，转头对朴笑恩说，"能不能让帽子别太夸张，衣服显得再旧一些，很干净，但是可以看出传了很久，我想要这种窘迫的感觉。" 　　"好的。"朴笑恩拿出本子，都记了在上面。 　　带妆试镜后，经过艺术部门的两周调整，《嘉莉妹妹》一切准备就绪，在洛杉矶好莱坞的一处摄影棚内，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拍摄。 ☆、第二十一章 　　《嘉莉妹妹》虽然是名著翻拍，但因为年代限制，很多取景只能依靠特效，第一天的拍摄就是在绿幕前。 　　但好在还是有些货真价实的东西。 　　加州铁路博物馆里，程临得意的像娜塔莎介绍自己找到的拍摄场景，"这蒸汽机车是我让人找到的，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北方铁路公司运营，保养很好，据说加上煤炭还能驱动，好在火车上的戏只拍一天，最多两天，博物馆才同意让我们在周一的国际博物馆休馆日拍摄。" 　　这的确是个非常棒的火车，蒸汽机车古朴笨拙的外表，连内部装潢都是当年的风格，一边两座，疏密得当的简陋皮椅，桌子上铺着淡色的印花布，更难得的是，博物馆为了展示当年美国工业大发展时期，铁路行业的全貌，还为这台车修建了符合年代的气派月台，现下，剧组道具师正在把自制的"芝加哥"字样替换原来的南方城市名称，再把这个稍微有点"西部感"的月台改造出北方味道。 　　娜塔莎很喜欢这里，只是他们无法让一个蒸汽机车在现代的铁轨上奔驰，更没法让洛杉矶展现出北方五大湖区的风景，但科技的发展让一块绿色的特效幕布生出无限可能，在火车的窗外，巨大的绿幕已经拉好，摄影机正在寻找合适的拍摄位置。 　　周一是全世界博物馆休馆的公共维护日，除了《嘉莉妹妹》剧组就只剩三三两两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在四周走动，好奇的近距离观察拍摄，今天很多戏份的群众演员也是博物馆工作人员，他们都已经换好十九世纪末期的打扮，紧张的听副导演讲戏和调遣。 　　"娜塔莎，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吗？"朴笑恩把完全体造型的兰希和马丁·雷根带到娜塔莎面前。 　　就好像书中的人物活了起来！ 　　娜塔莎当然记得，嘉丽在前往芝加哥的火车上穿了件蓝色镶黑边的旧裙子，兰希此刻穿的就是书中描写的裙子，纤细的腰肢勒紧，下摆虽然不像之前年代的女性那么夸张那么大，但也浪漫的散开一定裙幅，最重要的是她妆容清淡，犹如十八岁的纯真少女。 　　而马丁也从优质英伦少年变得"油头粉面"，一抹小胡子在红润的脸上，让他英俊成熟，但仔细打量会猜出花花公子的属性，不同于嘉丽进城的寒酸，杜鲁埃的西装是芝加哥最流行的紧身款式，棕羊羔皮鞋擦的锃亮，灰色软呢帽压住喷了发胶掸了古龙水的平整头发，最瞩目的，还是挂在胸前恨不得让每个人都看见的金表链。 　　这和书里描写的一样！ 　　当然，为了配合电影的视觉效果，两个人身上都有些比当年更夸张的元素，比如嘉丽的发型显得更长更华丽，这可以让兰希棕色的头发发挥出美丽的优势，而杜鲁埃多了烟盒以及皮包，总之看起来更像个装腔作势的小商人。 　　合理创新也是尊重原著的一种方法，朴笑恩总是这样说。 　　这次娜塔莎可算看到她合理创新的精彩之处。 　　最后确认造型无需修改，两位敬业的演员也将台词对过很多次，娜塔莎宣布开始拍摄《嘉莉妹妹》的第一条镜头。 　　在拍摄前，兰希慢慢走到自己在火车的座位上，周围的群众演员也都坐好，马丁坐在兰希斜后方，在确认过后，场记打板，正式开拍！ 　　按照娜塔莎的分镜要求，摄影师的一号机位在兰希左侧的斜前方，二号机位在绿幕前正对兰希座位的窗口，三号机则在滑轨上移动拍摄火车外景。 　　三架摄影机有条不紊的进行工作，小型鼓风机贴着火车看不到的地方小心作业，这样，兰希柔软的发丝就会像在火车行驶中被风轻轻吹动。她轻轻拨开额边细碎发丝，光洁的巴旦木型指甲整齐极了，微红的眼圈显然是刚刚和家人告别时泪水不经意的杰作，这让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火车应该是行驶在美国北部平原上，当它远离乡村靠近城市，越来越多嘉丽没见过的建筑开始代替田园风光，那一抹哀愁变成了浓厚的好奇与期待，隐约的兴奋在少女的眼中跃动。她略微前倾，似乎想看清刚才匆匆闪过的到底是什么，但蒸汽机车那么快，她只能徒劳的坐回来，她开始想象芝加哥的样子，想象自己走在其中会是什么模样，想象那些以前只在画报里看过的东西就出现在身边，离家的乡愁不知什么时候被憧憬取代，兰希眨眨眼，嘴角轻轻弯起，好看极了。 　　娜塔莎在指导，也在欣赏兰希的表演，这个姑娘简直是她在瓦砾中发现的明珠，浑然天成的演技，没有丝毫做作，甚至不输给科班出身的马丁！ 　　"停！"比计算的叫停时间晚了大约十秒，娜塔莎不想承认刚才她只顾着欣赏，工作人员马上上去补妆忙碌，娜塔莎走到他们两个人面前，略微腼腆的马丁先站起来，娜塔莎马上让他坐下，"一会儿你主动搭讪的时候，千万别这样低头。" 　　马丁笑了，紧张的捏着手里的表链，"甩表链这个动作我练了好久，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不像个好人。" 　　"你现在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对了，千万要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小动作。"娜塔莎叮嘱马丁后，又掉转头，"还有你兰希，有戒心，但别太过分，拘谨可以，但一定要自己掌握那种好奇心和矜持的程度。" 　　嘉丽一开始可不是个大胆的姑娘，为了之后的转变，前期必须强调相反的感觉，这也是操纵观众的小技巧。 　　娜塔莎的讲戏一向是细致体贴，对演员更是呵护备至，在第二场戏拍前，马丁的表情好像说明他已经是娜塔莎的脑残粉丝。 　　第二场戏男配角可不再是人肉布景，马丁的戏份很重，这是段不短的对话，要求对台词非常熟悉才行。 　　开拍后，兰希依旧保持看向窗外的姿势，然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是芝加哥人爱去的旅游胜地，看出来，你不太熟悉这附近？" 　　嘉丽微微侧头，杜鲁埃不知什么时候带着殷勤的笑容坐在了她身旁的位置上，"第一次来吗？要去芝加哥？" 　　"是的，芝加哥。"嘉丽稍微往后挪了挪身体，眉眼扫过，快速打量了下这个和自己搭讪的陌生人。 　　马丁虽然年轻，但丰富的舞台剧经验让他并不害怕假装成熟，略微夸张的舞台式演绎非常适合杜鲁埃这样浮夸的角色，只见他拿出镀金怀表，潇洒的甩开盖子再装回口袋，还不忘在这个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世面的姑娘面前亮一下自己指上带的黄玛瑙猫眼儿戒指，"还有三个小时才能到芝加哥，到了你就知道，芝加哥可是个好玩的地方，你是自己还是去投奔亲戚。" 　　"我姐姐住在那。" 　　"芝加哥是第二个纽约，你一定得去密歇根大街看看，去看看那里的百货商店，哦对，我怎么忘了，还有林肯公园，那周围有几家剧院，每天都有新剧目可以看。"马丁的目光从未离开兰希的脸，恨不得钻个洞进去，那股子让人放松警惕的亲昵劲儿，演得别提有多有味道！娜塔莎和程临有默契的对视一眼，都在心底忍不住给这个英国小伙子叫好。 　　是这些刚好满足了嘉丽向往的描述解除了她内心的戒备，兰希不再闪躲，眼神也变得大胆许多，脸上开始出现友善的微笑--尽管这笑容不好察觉，但马丁狡猾的轻轻眯了下眼睛，似乎捕捉到了的样子，又往前凑了凑，"我说真的，你要在芝加哥呆多久？" 　　具体的问题又让嘉丽从放松变回警惕，她装作思考的样子，明显是斟酌一番才开口，"说不准。" 　　"芝加哥这样的地方，不待上一年半载又有什么意思？你住你姐姐家？" 　　"你问这个做什么？"兰希把握细微肢体语言的能力非常强，抵触的搅动的双手搭在裙子上，不只是眼神，还有肩膀轻轻向后的微妙距离感，都充分体现了她对眼前人的戒备之心，这是一个年轻漂亮姑娘对陌生人该有的态度。 　　"我也要去芝加哥，可以带你去玩，这是我的名片。" 　　这一幕镜头最精彩的部分来了！ 　　杜鲁埃仿佛故意似的，先拿出名片夹，又放回里怀口袋，从另外对称的口袋里拿出了他鼓鼓的皮面钱包，有些夸张但却尽量不着痕迹的打开翻找，拿出张自己的名片，递给嘉丽，"给，这上面是我公司的地址，我叫查尔斯·杜鲁埃，杜--鲁埃，这是法语发音，我祖上有法国血统。" 　　如果说之前的派头只是轻微触动嘉丽，那么打开钱包的一瞬间，她看到的景象是在真正见到芝加哥前最大的一种感官刺激。一张张十美元二十美元的钞票整齐排列，还有些她根本不知道是做什么但却看起来很迷人的票据，零钱丁零作响，她在乡下、在小镇，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 　　再想到自己那拿毛线编织的钱包里只有皱皱巴巴的四美元，兰希先是自卑的低头，再又忍不住抬头又向马丁的里怀轻轻瞟了一眼，然后，她接过了名片，"我叫嘉丽·米勒。"她慢悠悠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与其说掉进这个男人的障眼法，不如说掉进了花花世界给她准备的第一个陷阱。 　　娜塔莎是笑着喊停的，程临也笑着站起来，两位年轻演员看到导演和制作人肯定的表情，也都露出了笑意。 　　"这次咱们的电影要是拿奖，可就不只是导演奖项了，"程临的笑很轻松，他两指轻敲监视器，打出了愉快的节奏，"演员奖也是实至名归。" 　　娜塔莎对他报以难得的微笑，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没有那么难缠让人担忧，也终于说出一句自己非常爱听的话来。 ☆、第二十二章 　　"你打算拍长镜头？" 　　"是的。" 　　"我倒是对兰希没什么疑虑，只是这个镜头太多群众演员，想调度好很难。" 　　摄影棚的导演办公室里，程临和娜塔莎表示自己的担忧，尽管如此，他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不过如果是你拍，我倒没那么担心，只是个B级片你都能驾驭长镜头的处理，我再担心岂不是太没有绅士的决断。" 　　"你看过我之前的那部……"娜塔莎有点诧异。 　　"当然，你是我的导演，你的影片我怎么会不看。" 　　坦白说，娜塔莎觉得一天的紧张拍摄结束后，听程临用他慵懒散漫的口音聊聊天还算轻松的事情，只要他不故意把话题带歪，那聊天就还能算愉快。 　　"对了，"娜塔莎忽然从纷乱的分镜图纸中收回目光看着桌子另一边看起来无所事事的程临，"前两天我看到我们电影相关的报道了。" 　　"哦？说了什么？" 　　娜塔莎扔下笔，皱眉，"不太好，说的是关于兰希的事情，说她离过婚，总之是些和电影本身没关系的私生活八卦。" 　　"有些媒体就是这样，我以为你在好莱坞已经习惯了。"程临满不在乎的笑着说。 　　"习惯归习惯，厌恶归厌恶，我接受不代表我不讨厌，一方面这是对兰希的窥探，另一方面如果她看到了报道，影响她的情绪还有状态怎么办？" 　　"只是这样的事情我们没办法制止。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这样新闻的制造者，也不会靠宣传这些来博取关注度。" 　　也许是话题变得严肃，程临也严肃起来，他收起笑容一脸义正言辞，他不笑时不但不讨人厌，甚至显得更英俊从容，这态度和面貌让娜塔莎不得不相信他的话，"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她说。 　　"不过我觉得制作人和导演的绯闻真的可以炒作……" 　　被团成纸球的分镜不偏不倚砸在程临头上，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 　　娜塔莎冷冷瞪了他一眼。 　　直到第二天剧组开拍前，娜塔莎都不怎么想搭理程临，这天的戏份在好莱坞的美国年代主题公园拍摄，模仿十九世纪末纽约的街道拿来拍摄芝加哥只需要改些细节，因为临时演员非常多，副导演和其他负责临时剧组人事安排的工作人员忙的不可开交，娜塔莎则和兰希在交流今天拍摄的内容。 　　讲戏是一个导演在片场最常做的事情，因为是整部电影的主导者，导演必须把自己的思路和追求的效果告诉演员，由他们演绎出来，再由导演判断是不是可以通过。 　　娜塔莎讲戏非常认真，因为今天要拍摄重要的长镜头，她每个细节都要交代清楚，讲着讲着，她发现兰希没有看着剧本，而是出神的望着自己，兰希发觉娜塔莎看出自己的走神，脸色微红，窘迫的低头莞尔，"抱歉，我只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导演。" 　　"我是什么样子？"娜塔莎也笑了。 　　兰希再抬起头，这次她直视娜塔莎的眼睛，"我从没见过讲戏时像你这样平静细声细气的导演，昨天马丁也和我说，他也没有见过，哪怕我们有拍的不好的地方，你好像完全不会生气也不会烦躁，永远那么平静，就像深潭，或许正是因为深，所以才不会那么轻易起涟漪的，我是这样想的。" 　　这样有水平的赞扬倒弄的娜塔莎有点不好意思，"我性格就是这样，你们没有觉得我缺乏激情就好。" 　　"怎么会，激情并不一定是释放出来的，我能看出你是真的喜欢电影，拍戏时你眼里的认真和责任感，还有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其实这本身也是激情的一部分。"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我。" 　　"以后会有更多的，相信我，我虽然演戏经历不多，但却见过形形□□的人，不谦虚的说，我算是会看人的，我觉得你展现出来的气质很出色。"兰希的赞美并不像虚伪的恭维，她说的真诚，娜塔莎也有点触动，其实老伊莫斯曾经说过，她虽然是个有气场的导演，但讲戏时未免太过温柔，不怕正经演员，就怕遇到那些"戏霸"，到那时她会很难看，但娜塔莎并不想为未知的困难改编自己的风格，更何况老伊莫斯可并没有听麦克讲一讲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想到这，娜塔莎不自觉笑了。 　　有人惹到她，她都不喜欢吵吵嚷嚷来解决问题，更何况没人惹她的愉快场面，实在犯不着用嗓门来显示权威。 　　讲戏结束，开始拍摄，按照之前定好的走位，今天拍摄的是刚到芝加哥的嘉丽被大城市的多彩璀璨征服，这是不同于原著的内容，娜塔莎删去了原本姐姐去接嘉丽的戏份，想用这种初次到来的震撼感更好的为以后人物的转变还有电影的主题服务。 　　摄影机的位置准备就绪，升降机把一号摄影机固定在与写字楼上写有"密歇根大街2-13"号字样楼牌前，这将是整个镜头的开始。 　　近百名临时演员也已经准备好了，娜塔莎示意开始，场记熟练报出拍摄场次然后打板，监视器上的镜头就被密歇根街的路牌满满占据。 　　三……二……一……娜塔莎在心中倒数，摄影机移动，俯视大街，街道上人头攒动，如果仔细寻找，可以看见穿着蓝色旧裙子的嘉丽提着她破旧的小皮箱正穿过人群熙攘。在街边，她停住脚步，抬起头环视四周，摄影机以她为中心整整绕了一圈后，再转向四周的建筑。 　　这是芝加哥最好的年代，高楼林立，经济被工业带动，各式各样的写字楼和百货商店，餐馆服装店……现代城市的繁华已经在这里站稳脚跟，而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相比，嘉丽在镜头中是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 　　她再提起包往前走，脚步比之前更慢，这里处理的很好，娜塔莎喜欢兰希自己加的小细节，可以让人物性格更活灵活现。她走到一个百货商店琳琅满目的橱窗前，里面陈列了当下最时髦的裙装，到了试镜时，兰希出色发挥的部分，娜塔莎觉得自己又享受了一次演技带来的愉悦。 　　嘉丽慢慢走近橱窗，靠近玻璃，眼里的憧憬与迷恋毫不掩饰，十八岁少女在被现代都市震撼后那肤浅的向往是如此惟妙惟肖，她伸出手，指尖碰到玻璃，又被烫了似的猛地收回来。嘉丽环顾四周，还好没人注意她的失态，她走过百货公司的旋转门，穿着时髦完成了快乐采购的两个年轻女士刚好从里面走出来，她们谈笑的时尚偶然传到她耳朵里，让她困惑费解却向往，绕过街角，摄影机跟随她穿过人群，目睹了电车和出租车交错，咖啡馆的红男绿女，从私家豪车上走下来的贵妇……最后，摄影机跟着她，来到转弯的路口，左右两条道路，嘉丽停顿片刻，根据回忆里姐姐的信，向左转去。 　　"停！好的！非常好！"娜塔莎站起来，宣布这个长镜头正式通过。 　　工作人员显得格外开心，而临时演员们则松了口气，他们不用一遍遍拍这样无聊的反复走动的镜头实在是万幸。 　　然而所有人轻松的表情里，兰希那紧抿双唇似乎并不满意的表情格外明显。 　　"兰希？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娜塔莎发现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来到她身边。 　　"娜塔莎，我想……这个长镜头里还有一种情绪没有场景设计出来。"兰希温柔的面庞呈现出无比坚定的表情，她坦白直接的说出自己的看法，"我可以再加一个小插曲吗？" 　　这话让娜塔莎很是意外，"当然可以，你说。"她并不觉得这是冒犯，反而十分好奇。 　　"自卑，我想给嘉丽加些自卑进去。" 　　"你想怎么加？" 　　"就在刚才百货公司出入口旋转门那里，她没见过旋转门，所以装上了之前的那对逛街的女士，被对方用目光打量的同时，她也看到她们的衣着光鲜和自己的寒酸完全不一样，这种感觉……她会自卑，让她这样的感觉更强烈，无论对人物和对电影都有好处，如果不是极端的自卑，那之后我想她也不会那样爱慕虚荣。"兰希一口气讲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娜塔莎低头思索，她动动嘴唇，似乎想为自己的唐突道歉，但又怕打断娜塔莎的思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很好，"娜塔莎抬头向她微笑，"就按照你说的来。" 　　娜塔莎雷厉风行的一面充分展示了出来，程临也有些意外，刚才的镜头从他这个制片人的角度来看非常完美，无论是调度、走位、演员还是其他别的，都精彩绝伦，但娜塔莎突然说要重新拍摄，很多人都和他一样诧异。 　　这次，娜塔莎亲自为那两位扮演从百货公司走出来的时髦小姐们讲解如何走位，如何表现那种淡淡的轻蔑，在嘉丽走过去后，她们要拿出刺绣精致的手绢捂住嘴交头接耳，优雅的嘲笑这个打扮土气又莽撞的姑娘。 　　这是她新加的想法，兰希的点子给了她思路。 　　而兰希听到娜塔莎巧妙的安排后，忍不住向她投去崇拜的目光。 　　和临时演员讲解完，她又重新安排摄影师的位置，另外一边，朴笑恩带着自己那些负责造型的手下飞快给人数众多的演员整理刚才放松下来后弄乱的造型……又忙活了一大圈，将近四十分钟后，这个长镜头才开始第二次拍摄。 　　前面的表演和之前一样，兰希完成的同样出色，走到百货公司前，两个姑娘从旋转门走出来被她撞个满怀，对不起三个字卡在嗓子眼，因为紧张和窘迫怎么也说不出来，而两位穿着刚才橱窗她凝望过的最新款式的姑娘，两双毫不掩饰轻蔑的眼睛大胆的打量她，让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们的服装有多华丽精致，她的衣服就有多简陋粗糙，崭新的款式和上等的布料让她觉得头晕目眩，嘉丽低着头绕开她们，急着往前走。 　　这时，后面的两个临时演员按照娜塔莎的吩咐用漂亮的手帕掩住嘴，笑声传入嘉丽的耳朵里，她微微侧头想回头去看，但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做，只能继续加快脚步，离开这个触及她内心最深自卑的地方。 　　娜塔莎没有吩咐兰希这样做，这是她自己加入的自由发挥，这段发挥让镜头都鲜活起来，娜塔莎很是激动，她甚至在监视器前站了起来，双手握拳。 　　兰希真是个天才！ 　　接下来的一切镜头交错，似乎因为这个小插曲又有了更深一层含义，繁华的城市，华丽的城市人，无不投射出她的卑微，她带着自卑和艳羡走过芝加哥最繁华的街道，做出了来到芝加哥后第一个选择，她拐了弯，向姐姐家走去。 　　镜头拍摄结束，经过两个剧组最重要女人的改变和绝妙主意，这段长镜头如同一段光影的画卷，必定会让未来所有看到《嘉莉妹妹》的人难以忘怀！ ☆、第二十三章 刚到片场，娜塔莎就觉得氛围有点奇怪。 见到她出现，很多工作人员不是像之前那样过来打招呼，而是几个人三三两两在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娜塔莎发现他们目光闪烁，似乎在犹豫某些事情。 ”你知道怎么了吗？”她放下外套询问程临。 ”什么？”程临从瞌睡中惊醒，一脸没睡够的表情迷茫的看着娜塔莎，”你说什么？” ”算了。”娜塔莎觉得在他身上得不到答案，转头去问副导演，结果副导演也支支吾吾，最后留下一句，你去问问兰希。 兰希？ 刚好这时，兰希化好妆从化妆间里走出来，众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她身上，娜塔莎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没有兴师动众马上叫兰希来确认，而是做今天拍摄前的准备活动。 今天拍摄的内容都是嘉丽到达姐姐家后的镜头，个别镜头为了追求更好的效果重拍了两三次，大部分镜头都很轻松的完成了，到中午吃完饭，准备开拍下午的内容前，娜塔莎才有时间和兰希独处。 ”你是不是有话问我？” 兰希似笑非笑的表情倒让娜塔莎轻松的笑了出来，”是的，今天似乎大家格外关注你，这个摄影棚里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那可不行，不是控制狂的导演可拍不出好片子。” 她的幽默让兰希也露出笑容，”并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有些娱乐报纸的头版和我有关。” ”有关什么？” ”我的前夫。” 娜塔莎一愣，”抱歉，我不知道是你的私事，当我没问。” ”没什么，”兰希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笑的依旧清澈温柔，”他知道我演了这个大制作后来跟我要一笔钱，我拒绝了，他就把之前的一些事卖给了记者。” ”这太过分了，”娜塔莎皱眉，”你可以试着报警，申请一张限制令。” ”随便他吧，这样的流言只能伤害在乎的人，而我并不在乎。”兰希云淡风轻的一语带过，倒显得娜塔莎小题大做。 有时候拍电影明明是公事，但因为演员明星的特殊性，难免涉及到一些他们的私事，之前海伦就是如此，而现在又让娜塔莎碰见，她有些头大不知道怎么处理，本来想问问程临，但一想他的答复可能就是”不如出个更大的导演和制片人的绯闻来压过去……”之类，她立刻打消了念头。 娜塔莎本以为兰希的前夫爆料是些不堪入耳的私生活秘辛，谁知道，晚上结束拍摄她看了眼副导演给她的相关报纸，整个人都不好了。 报纸显眼标题就是《她是现代版嘉丽：好莱坞的美色通行证》，里面，她的前夫曾经的一位摄影师罗宾说，兰希就是小镇来的姑娘想要到好莱坞圆梦，谁知四处碰壁，日子艰难，于是她勾引他，诱骗他结婚，通过他的关系给自己创造机遇，而在罗宾事业一天不如一天时抛弃了他。报道还说，以兰希的资历出演这样的制作就像天方夜谭，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兰希是由女导演娜塔莎·高亲自举荐，这一度是一夜成名的美谈，但恐怕里面也有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 ”交易个屁！她还能和我上-床不成？”娜塔莎把报纸狠狠摔在茶几上。 朴笑恩拿起报纸，皱着眉读了两段，也觉得用词不堪，”幸好你是女导演，他们只能猜测，如果你是男的，那他们就更言之凿凿了。我倒是觉得，他们似乎觉得程临和兰希有一腿？” ”程临在兰希成为女主角前都不认识她，”娜塔莎哭笑不得，”好吧虽然他看着不太正经，但顶多是嘴不正经，为人还是不错的。” ”这话我该录下来给他听，他一定高兴的哭出来。”谁都知道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制片人程临一见到气场强大的导演娜塔莎·高，立刻就变成跟班一样的小狗腿模样，朴笑恩想起每次程临惹怒娜塔莎后被凶残对待的样子就想笑。 可娜塔莎却笑不出来，这事已经不是演员私事那么简单了，报纸上说，还会有陆续报道，这样的□□对他们剧组并不是什么好事。第二天，她拿着报纸找到程临，谁料程临看也没看报纸，只是用那双黑色的明亮的眼眸盯着娜塔莎，饱含笑意，”那你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吗？” ”还没？怎么？他们写了更过分的东西吗？”娜塔莎说不出的厌烦。 ”不，他们什么也没写。” ”不是说还会有后续报道吗？”话一出口，娜塔莎看程临略带得意的表情就明白了，大概他已经摆平的媒体的风波，”是你？”她追问。 程临一副邀功的表情凑近，”还能是谁预支你的烦恼，了解你的好恶，感觉到你的情绪，帮你提前摆平麻烦？” ”说的好像我不是为了咱们电影一样。”娜塔莎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一般，却嘴硬不肯领情，天知道她要是笑眯眯夸他，接下来还有什么厚脸皮的话在等着。 ”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有我在。”而满不在乎的程临早就习惯了娜塔莎的高冷，自顾自说下去，”你只负责电影，剩下的交给我，制片人就像导演的另一半，是上辈子的情人，是失散多年的爱侣，是……。” 在娜塔莎□□一样的核打击冷酷目光中，程临硬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和程临合作这半个多月，她的冰山气质得到了很大提升。 这天拍摄的内容是嘉丽求职四处碰壁，都是很简单的镜头，后期需要通过剪辑来完善效果，在拍摄时倒没什么难度，只是有段嘉丽大病一场丢了原来的工作后，在芝加哥严冬的寒风中连买大衣的钱都没有，饿着肚子游荡在街头。 这甚至比前面所有戏加起来给人的感觉还要凄惨，人造雪花也是逼真的雪，在摄影棚制造的严冬中，其他群众演员都穿得暖暖和和，只有兰希，穿的还是秋天的薄外套，没有手套和厚皮靴，冷饿交加的走到了密歇根大街上。 镜头开始拍摄，兰希脸颊与手都冻得通红，她内心凄楚，因为大病初愈，身形更是单薄，在风雪里摇摇晃晃，鬼使神差又走到了密歇根大街上那个百货商店橱窗前。 这是她刚到芝加哥时，美梦的开端。 然而现实太残酷，用最冰冷的拒绝告诉她，她与自己渴望的生活相距甚远。 兰希站在橱窗前，眼底浮现出雾气，却没掉下眼泪。这是最难的一种哭泣状态，但她恰到好处的把握实在令人拍案叫绝。 她的目光不再是第一次看到这橱窗时的向往期待与艳羡，绝望充斥双眸，里面的衣服已经换了华丽时髦的冬装，然而她形容瑟缩落魄至极，甚至因为交不起每周给姐姐的借宿费而被姐姐一家鄙夷排斥冷眼相对。 她向往的城市和向往的生活以一种极其冷漠的姿态，拒绝了她少女的天真。 这个镜头并不短，兰希拍摄完之后，片场助理马上上前拿厚毛毯给嘴唇都冻得微微发紫的她裹住，再把一杯热咖啡塞到她手里。 娜塔莎用监视器回看这画面时，感慨兰希演的惟妙惟肖，不知怎么，报道里那些话又出现在脑海，萦绕不散。 一天的拍摄工作结束，摄像对明天要拍摄的内容却有些不解，关于分镜头的讨论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摄像师走后，娜塔莎给朴笑恩打了电话让她先睡，自己恐怕得熬夜画完刚讨论的分镜。制片厂的临时导演办公室很狭小简陋，凌晨一点多，娜塔莎感觉到困意，她穿上外套到外面的自动售货机买灌装咖啡，九月的洛杉矶刚从盛夏转凉，夜风一吹，不用咖啡都精神不少，她一口气买了四五罐拿在手里，慢悠悠往摄影棚走。从摄影棚外绕回办公室太冷，她怕感冒绕了近路，从里面走，摄影棚里本应该漆黑，可却有一点光亮在远处隐约闪烁，像是拍摄的强光灯，可这么晚还能有谁？ 她走近光源，看清楚后，呆立在原地。 娜塔莎即使不用语言只在心底也形容不出那种感受。 为拍摄而搭建的密歇根街道上，兰希坐在马路边，正对着百货公司的橱窗，她还穿着白天拍摄的浅褐色旧裙幅，纤长手指夹着香烟，娜塔莎看见她慢慢吸了一口，橘色燃烧的星点冒出丝丝缭绕雾气，她的面庞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妩媚妖娆的动作和清纯秀丽的脸蛋对比出一种可以称之为美艳的诡异，她的左手边有一瓶见底的杜松子酒，还有一瓶没打开，旁边玻璃被边缘清晰的一抹橘粉色口红痕迹在摄影探照灯的柔光下暧昧极了。 她坐在那里，既违和又自然，既单纯又明艳，画面比白天拍摄时还美丽百倍。 通过橱窗反光，兰希发现了娜塔莎，她回眸一笑，笑容清澈，”你怎么回来了？” ”我没有走，还有些工作，”恍惚间娜塔莎忘记这本该是自己问她的问题，慢慢走到她身边，烟味与酒气夹杂着扑面而来，”你喝多了。”她说。 兰希邀请娜塔莎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刚开始，我的酒量我自己清楚，你要不要喝点？”她倒尽瓶子里最后一滴杜松子酒，把杯子递到娜塔莎面前，”味道偏甜，我现在也有钱买得起这样的好酒了。” 她话里有话，娜塔莎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接过杯子，尝了口，她不懂酒也不爱喝酒，但还是能品出好坏，”是不错，就是有点辣。” ”酒精度是四十七，孟买蓝宝石。”兰希把娜塔莎喝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娜塔莎知道她或许是因为那些报道的事心烦，于是柔声安慰，”报道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也不是第一天来好莱坞，记者胡编乱造的本事你应该知道。” ”他们不是胡说。” ”什么？” 兰希看着诧异的娜塔莎，醉眼迷蒙却笑的纯真烂漫，”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第二十四章 娜塔莎的表情让兰希笑出声音，”要不要再来一杯压压惊？”不等回答，她把另外一瓶杜松子酒打开，动作娴熟粗鲁，倒出半杯递到娜塔莎面前。 接过酒杯，娜塔莎果真喝了一口，呛人的烈香和真相一样难以下咽，她咳嗽起来，胸腔里火辣辣的疼，但很奇怪，酒精味道消失后，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唇齿间，倒像是一种享受。 ”你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趁我稍微有点醉意的时候，这时候更容易说实话。”兰希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问什么？我只是导演，可以左右电影，但不能评价你的生活，事实上，我没有权力评价任何人的。”喝过酒，娜塔莎反而平静下来，她镇定的表情一如平时的温和里透着冷淡的疏离。 ”你可不是一个好酒友。” ”很多人这么说过。” ”这回答和那天我问你怎么看嘉丽一样，都等于没说。” ”但确实是我的想法。” ”有人说过你有点无趣吗？” ”很多人也这么说过。” 兰希笑了起来，她长相温柔清纯，干净的就像三月里胡桃树叶尖的露水，她的笑容也是如此，当时，她第一次从娜塔莎面前走过，就是这种感觉和气质，让一个导演迫切的渴望她能成为自己戏中的主角。她现在的笑与之前并没有任何分别，温柔内敛，轻轻柔柔，她还穿着戏服，因此那一瞬间，娜塔莎甚至觉得，自己正在书中，和真的嘉丽·米勒在对话。 其实娜塔莎明白这个道理，越是看起来平静的人，内心越可能隐藏着人生的巨大秘密，因为她不就是如此吗？ 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好奇心作祟，娜塔莎最终还是开了口，”如果你愿意讲，我可以听，很多人说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这我信。”等到了自己想要的话，兰希心满意足的拿出烟，又点了一支，吐出成团烟雾，”你一定没听过罗克斯比，我到好莱坞的六年问过无数次，从没人知道我的家乡。的确，它太小了，镇子上只有不到一百人，从我家想去加拿大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但来洛杉矶却要坐十个小时的飞机，我十七岁离开家，身上只有从妈妈那里偷来的五百美金，买了到最近有机场城市的车票和机票后，飞机到洛杉矶落地，我口袋里只剩不到二十美金。” ”为什么……” ”偷？” ”嗯。” 兰希低头，复又摇头，”我继父有天夜里偷偷跑来我的房间，说喜欢我，被我打了出去，我告诉妈妈后，她扇了我一个耳光，虽然在我五岁那年爸爸死后，她也有过歇斯底里的时候，但都没那次可怕，我知道，不管以后我继父对我做什么，她都不会站在我这边，所以我偷了她的钱，决定离开家。” 娜塔莎心里忽然很难过，不只是兰希讲故事的神情和这故事本身哪个让她更难过。 ”那时候我知道最有钱的职业就是明星，当然，我想如果我成为了明星，那些以前向往的生活就成真了，我知道我长得不赖，所以想碰碰运气。”兰希喝了口酒继续说下去，”但我似乎总是差点运气，刚到好莱坞的时候，那几年电影业不景气，临时演员都要有经验的，全美国的漂亮姑娘都挤在这里，我不是最出挑自然没什么机会，过了一段交不起房租只能晚上睡在地铁站的日子，我发现了好莱坞的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或许贫穷能让人敏感？我发现很多长相一般更别提演技的女孩能得到好的角色，她们能住得起像样的公寓，能买光鲜亮丽的衣服首饰，我为什么不能呢？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我的第一任丈夫。” ”然后就像报纸讲的那样吗？” ”没错，就像那样，我让他以为我是个刚从小地方来好莱坞寻美国梦的傻姑娘，这很容易不是吗？我们刚刚同居的时候，他确实给我介绍了不少工作，但我开始赚钱，不再依附他时，他就慌了，开始阻碍我当演员，结果一次他喝多了耽误了影片拍摄被炒了鱿鱼，他每天不再去找别的工作，而是在家看着我，我故意激怒他，让他打了我，我逃出来后起诉离婚，非常容易就成功了。”她忽然掉转头，凝视娜塔莎，”后来我就遇见了你，其实在遇见你之前，我过的并不好，很多小成本制作明明选了我出演，最后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换了与制片人也好导演也好有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人，娜塔莎，就在我准备故技重施，再找一个垫脚石的时候，我遇见了你。” ”那当你知道我要你演的是《嘉莉妹妹》时，是什么感觉？”沉默后，娜塔莎忽然问道。 ”我觉得一定是上帝的意思，长这么大，只有那一刻我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上帝。”兰希歪着头，笑着说，”你相信上帝吗？娜塔莎？” ”不，我不信上帝，只相信自己。” ”为了不存在的上帝，干杯。”兰希把唯一的酒杯给了娜塔莎，自己拿起酒瓶，两个人碰杯，玻璃相触的声音清脆好听，她们每个人都灌了一大口酒，”我说完了，该你了。”兰希说道。 ”什么？”娜塔莎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笑得有些调皮，更有些小小的邪恶，”你和我不一样，你并不爱慕虚荣，你正直又坚强，还很幸运，但这丝毫不能掩饰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看着兰希坦诚而闪亮的双眼，娜塔莎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自己的故事，那个充满背叛最后以死亡和黑暗结尾，但又神奇的重新开始的故事，可最后，她只是又喝了一口酒，把所有话语和烈酒一起深深压入身体的深处，”我只是比你幸运，并没有什么故事，我是个无聊的人，你自己不也这么说吗？” ”好吧，你不愿意说，我不逼你，但你想说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兰希倒也不介意，她眯着醉眼摇晃酒瓶，碰了碰娜塔莎，”还剩最后一点，一人一半吧！” 大概是气氛和故事，回忆和往事的缘故，娜塔莎的心绪很不平静，她没拒绝兰希，伸出手，任由她把杯子几乎倒满。 ”这次敬什么呢？”她显然已经完全醉了，舌头发硬，但表情还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可爱纯粹，”你说，我们敬什么好？” ”敬我们自己。”娜塔莎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对！我们自己！”兰希也不甘示弱的喝光全部杜松子酒。 朦胧中再醒过来，娜塔莎发现自己就躺在片场的马路边，兰希枕在她肚子上，还没醒过来的意思。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余醉未消，仅有的理智告诉她不能睡在这里，要是剧组来人看到导演和主演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传出去太难听了。她使尽全身力气，把兰希拖到了自己的车里面，月黑风高的凌晨时分，偌大制片厂的数十个摄影棚场地里，她就像毁尸灭迹的凶手，拖着一个和死了没什么分别的人。冷风一吹，酒意再次撞头，娜塔莎缩进车里起动引擎后才想起来，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她只能给朴笑恩打电话，打了三四个都没人接听，朴笑恩睡觉太死了，一般情况闹钟早晨都叫不醒。 怎么办？ 娜塔莎又给老伊莫斯打电话，然而依旧是没人接。 除了这两个人外，她没什么朋友，剩下唯一一个还算熟悉的还有凯文和海伦，但凯文还在外国拍戏，海伦也接了一个要在美国东部取景的电影。 通讯录再往下翻，她看到了唯一的一个选择。 程临匆匆开车赶到摄影棚时，看到的是一辆黑色福特里面两个醉醺醺的漂亮姑娘，一个已经睡死了，另外一个还残余了点神智。 ”你们两个干了什么？”程临问娜塔莎，难得他语速变快，如果娜塔莎没有醉，那她还能听出来有几分的担心。 然而被冷风吹出更深醉意的娜塔莎只能把自己的钥匙塞进他手里，模模糊糊说出自己的地址。 程临之好开着娜塔莎的车，把两个人送到她家楼下，他心想，幸好这么晚再敬业的狗仔都睡了，否则一个制片人的车里装着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主角还有一个窈窕动人的女导演在深夜的高速路上狂奔最后停在一个公寓楼下，他还一个个把人连扛带抱送上了楼，这画面如果出现在八卦杂志上，他跳进密西西比河都洗不清。 娜塔莎在他开车到家的时候就已经睡死了，还好她的家门钥匙和车钥匙是一起的，再加上她睡过去前说了楼层门牌，剩下的工作只是费点力气。 进了娜塔莎的家门，程临把娜塔莎放进她屋子里的床上，见还有个房间，他想把兰希放进去，谁料里面还睡着电影的美女艺术指导！ 就算是喜欢美人如他，也还是觉得这个晚上有点刺激过头。 没办法，程临只能把兰希也扛到娜塔莎的床上，然后他用水投了热毛巾，给娜塔莎擦擦脸，本想给兰希也擦一下，但不知怎么，他忽然害怕娜塔莎突然醒过来看到，莫名的奇怪心里让他只是把被子给两个人盖好，然后走回到客厅。 这时，已经是早上五点。 他实在不想第二天娱乐新闻头版是他清晨从三个姑娘的住所走出的照片，于是趁着天色未亮，留下说明事情的字条放在娜塔莎床头，匆匆开车离开。 等到娜塔莎听到朴笑恩的惊叫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十一点。 ☆、第二十五章 除了娜塔莎，兰希也被朴笑恩吵醒，醒后也是震惊，三个女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朴笑恩看着床上的两个人，半天才说出话来，”娜塔莎，你……你真的把她潜规则了吗？” ”胡说！”娜塔莎哭笑不得。 ”我是怎么到你家来了？”兰希一边问一边揉着剧痛的头。 ”让我想想……”娜塔莎头疼的也好不到哪去，她突然看见床头柜上的纸条，连忙拿起来查看，程临把晚上的事情言简意赅写在上面，最后还画了个夸张的爱心，”天啊！我……我昨天喝醉了？我想起来了……是程临送我们回来的。”她把纸条递给兰希。 ”你是说程临把你们两个都潜规则了！”朴笑恩捂着脸，表情像是世界末日。 娜塔莎怕她的脑洞再次突破天际，急忙给她解释昨晚发生了什么，她没说兰希和她聊天的细节，就只是说两个人聊了聊电影，聊得投机就喝了几杯，醉酒不能开始，所以打电话叫程临帮忙。 虽然解释完，可朴笑恩的脑洞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她还是站在原地，觉得一切都很不可思议，”怪不得我今早接到通知，说今天放假，原来是因为导演和女主角正在我隔壁的房间宿醉。” 娜塔莎心想，昨夜的帮忙和今天的安排都得谢谢程临。 既然没有拍摄任务，也不需要着急，娜塔莎和兰希分别洗了个澡，她让兰希换掉身上的戏装，这样走出去实在太吓人，她又拿出自己的衣服让她换上。酒劲儿过后，肚子饿的难受，朴笑恩施展厨艺，给两个人做了丰盛的一顿饭，到傍晚，兰希不那么不舒服了，娜塔莎才让她回家。 兰希离开后，趁着朴笑恩去洗碗的时间，娜塔莎坐在沙发上仔细回想昨晚的事情。 也许是酒精作怪，兰希和她说了很多不堪的往事，但娜塔莎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借此评价兰希，她在心中肯定兰希是个值得欣赏的演员，她也还记得自己在睡过去前，兰希的话。 ”娜塔莎，一个人即便拥有才华和能力，可她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使用了并不光彩的手段，恐怕也是肮脏的吧。” 有时候人生的际遇往往是一声叹息。 和兰希有了这样一次敞开肺腑的交流，两个人本来不是朋友，却好像也有了一丝友谊的纽带，也并不因此而感到尴尬，反而是程临，娜塔莎一想到明天要见到他就觉得焦灼。 可不管怎么样，明天总是会来的。 第二天上午，她和朴笑恩一起到了摄影棚，可能是因为从天而降的一日休假，大家的精神都格外饱满，娜塔莎和副导演确认过安排后，程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片场，出现在她身后。 ”感觉还好吗？” 他笑的越自然灿烂，她就越尴尬局促。 ”谢谢你。” ”谢谢倒不用，不过，告诉我你有什么烦恼，一定要靠醉酒解决？” ”不是我，是兰希，我陪她聊了一会儿，稍微喝了点酒。”娜塔莎急忙解释。 程临一脸的不信，”后来我看过摄影棚，两瓶孟买蓝宝石，一滴都不剩，你们的‘稍微'还真是可怕。” ”总之谢谢你。”娜塔莎还是第一次在程临面前示弱。 他笑时有着好看的舒眉朗目，整齐洁白的牙齿，”下次要是有烦心事，可以找我喝酒，我的酒量可比兰希那个小姑娘好好得多。” ”这一次就够了，我本来也不是想靠酒精麻痹自己。”娜塔莎想起来总还是有些懊悔自己太感情用事。 ”是啊，”程临低头抬头间，笑容浅淡，”你现在春风得意，我也期望你永远也不会有借酒浇愁那一天。” 这话触动柔肠，真挚动人，仿佛不是眼前这个平时巧语花言的男人能说出来，却又切切实实由他口中说出，娜塔莎竟一时无言，只默默的看着他的笑容。 “你难得有这样靠谱是时候。”沉默过后，她一边收拾手头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对今天的对话做个总结。 “太靠谱的人生会失去很多快乐。”程临帮娜塔莎一起整理。 “但不靠谱的人生有时候会让所有快乐烟消云散。”他的坦诚直接让娜塔莎轻松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说，昨晚你们必须要感谢我才没有因为自己的不靠谱铸成大错，不是吗？”侧头微笑的他带了加州阳光似的气息，这时程临话锋一转，不等娜塔莎再次道谢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也必须谢我。” ”什么？” ”即使你们两个美人同时醉酒，我也非常认真的区别对待。” ”区别对待？”娜塔莎疑惑的问。 ”没错，兰希是我扛上楼的，你是我抱上楼的，这就是……好疼！” 手边的分镜图卷成纸卷成了最好的武器，刚才的脉脉温情立刻消失不见，娜塔莎狠狠敲了程临的头。 有经过的剧组人员看在眼里，都震惊又感慨：真不愧是他们气场强大的导演，连制片人都敢揍！大概找遍整个好莱坞，只有这独家一份。 影片开始拍摄前，娜塔莎看见马丁和兰希对戏，两个人的戏意外很有火花，这多亏了两个年轻演员的天赋和勤奋，今天拍摄的内容非常重要，嘉丽在杜鲁埃的引诱下从纯真走向堕落，回想起那天的对话，她觉得兰希的演出一定很值得期待。 宽敞舒适的餐馆，光看名字就诱人口水的菜单，嘉丽低着头，刚刚她寒酸的样子被杜鲁埃看见。 杜鲁埃请她吃饭的目的并不单纯，一个落难的十八岁美丽姑娘，他觉得这可是个好时机。 吃饭的时候杜鲁埃几番试探，而嘉丽则始终低着头，不肯直接回应，临走前，杜鲁埃摸了摸嘉丽的手，她也没有躲开。 最后，杜鲁埃往嘉丽手里塞了两张钞票，笑着表示过两天见，他走后，摄影机从远景拉回到近景，对着兰希，纤长的睫毛在近距离的拍摄下根根分明，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攥紧的拳头，娜塔莎心里数着秒数，时间刚刚好，兰希慢慢展开手掌，是二十美金的纸钞，已经被她攥的起皱变形。 ”很好，这个镜头就到这！”娜塔莎宣布一条通过。 再拍摄时，嘉丽正准备把钱还给杜鲁埃，而这个对寻欢作乐有经验的男人并不急于收下，带着嘉丽来到她曾经徘徊过的商店。 镜头再一次给向兰希和橱窗，在一个电影中，如果有镜头里反复出现多次以上导演有意为之的东西，那这东西就被赋予了符号性，它将代表着一种情感、精神、内含或是暗示，而不再简简单单只是镜头一扫而过的布景或道具。 这个百货商店的意义是梦想，是诱惑，是期待，是堕落，它对于嘉丽有着非凡的意义。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来，她因为自己寒酸的穿着而小心翼翼跟在杜鲁埃身后，在他看来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让他更迫不及待想要得到。 又是一个长镜头，兰希穿过华丽的商品，有衣服有帽子，有珠宝有化妆品，还有摆放在塔形货架上的最时髦的鞋子，以及忙碌的商店店员和来往的顾客，这些原本都是嘉丽无法触碰的世界，她只能在橱窗外凝望，可是现在，只要她跟着杜鲁埃，她就能来到橱窗里面的世界，这个世界有她想要的一切。 镜头随着嘉丽游走，杜鲁埃花起钱来仿佛根本不在乎，店员们看到爽快的买主，纷纷来推销。 长镜头结束后，是很多零碎的短镜头，为了配合剪辑，兰希换了足有十几件衣服在摄像机前完成每个只有不到三秒的短镜头，马丁也拍了许多条镜头。 镜头只是记录影像的一部分，之后的剪辑也非常重要。 终于拍到了今天的重头戏，在给姐姐留下最后的字条后，嘉丽坐上了杜鲁埃的马车，马车跑得飞快，终于把他们带到了他为她租的小公寓。 这是个比之前寄住的姐姐的公寓豪华许多也优雅许多的地方，更何况如今只属于嘉丽一人，她站在公寓楼门前，看着气派的巴洛克式柱子，和进出的穿着考究的太太小姐，然后慢慢走了进去。 电梯员礼貌的问好，他叫杜鲁埃先生，叫嘉丽女士，把他们送到了楼层。 公寓的走廊里铺着藏蓝色绣金色花纹的地毯，娜塔莎让镜头从地毯开始拍起，然后跟着兰希的鞋一直往前，破旧的鞋子在镜头里显得更是老旧，甚至能看到鞋子边缘的折痕与掉皮，与华丽的地毯格格不入。 再下一个镜头，就是房间的门口。 娜塔莎再一次强调了站位和注意事项，然后开拍。 门打开，杜鲁埃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 但嘉丽却站在门口，没有动。 镜头在兰希身后，以她的视角从外向内看这间屋子，里面陈设精致又陌生。然后，镜头绕到兰希面前，在最后的决定，命运的拐点面前，她原地不动，脸上复杂的表情能看出更复杂的心情。 ”来，嘉丽，来。” 见她没有跟上，杜鲁埃转过头站定，微笑，马丁不愧出身舞台剧，台词功底了得，把这句话说得充满诱惑，又带了迫不及待的暗示。 二号摄影机一直在待命。 摄影师辛苦的趴伏地面，拍摄兰希的脚，还有她前面的门槛，摄影师牢记导演的吩咐，一动不动的形成固定视角镜头，而这时，兰希抬起腿，跨过门槛，走进房间，门缓缓关上。 意味深长的镜头可以给观众更多空间去想象，去思考。 ”今天可以收工了，大家辛苦！”娜塔莎作为导演，宣布一天工作结束已经成为常规，重要镜头在演员的出色发挥下拍的都很顺利，这对于一个剧组非常难能可贵。 大家都在收尾工作的时候，娜塔莎看见兰希还站在门前，她的表情里有种莫名的哀伤，可很快这哀伤变成一个嘲讽的微笑，挂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第二十六章 前期拍摄在两周后基本收尾，《嘉莉妹妹》剧组从一个摄影棚换到了另一个摄影棚，另外第二个导演小组被派出去捕捉后期需要用的一些北部风光镜头，娜塔莎继续坐镇主要拍摄，虽然忙，但一切按部就班，并没有什么波折。 在扮演乔治·赫斯特伍德的老戏骨康奈尔·林顿进组后，因为所有主要演员已经齐全，因此各种电影杂志的踏板也接踵而至。 娜塔莎原本以为，这些访问大多数是围绕演员，可谁知道，记者们对她也很感兴趣，每次采访都叫上她，无论是过去还是关于电影，甚至有时候用巧妙的辞令想挖掘出她的*，而娜塔莎机智冷静，从来不会上当。 康奈尔·林顿是娜塔莎成为导演以来，见过的最严谨的演员，他拿到脚本都都会找自己来探讨，提前说好加戏和加台词的事情，娜塔莎很高兴，可这也加重了娜塔莎的负担，有些分镜头绘制也要重新画过，于是每天熬夜画分镜就成了家常便饭。 自从上次醉酒的事情后，兰希和娜塔莎的关系也走得近了些，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隐藏心迹，遇到合适的想法就会和娜塔莎说，而因为她本身的天赋和能力，提出的方法往往试验后，拍出的效果很好。 剧组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配合默契高度，这样出来的作品当然会出色。 这天晚上，娜塔莎加班，程临也留下来，问她关于上映日期的事情。 ”这种事看你就好了，我没意见。”娜塔莎专注于分镜图纸，头都没抬。 ”我想在明年春季档前期上映，二月份。”程临说道。 娜塔莎抬起了头，”为了赶上柏林电影节吗？” 欧洲三大电影节定期举办，如无意外，绝不改日，柏林电影节是二月，戛纳电影节是五月，威尼斯电影节在九月。 ”对，柏林不像戛纳要求严格，必须全球首映才能入围，我们可以北美先上映，把欧洲首映放在柏林，我不想拖到五月，更何况，以你的资历第二部影片想入选戛纳竞赛单元有点困难，不如试试冲击柏林。当然，这要看你的意思。”程临坐在桌子上，二郎腿翘的很是帅气潇洒，挺拔的身姿在娜塔莎桌子上投下一道阴影。 ”你挡我光了。” ”我这就闪开。” 程临动作麻利，笑着缩到不挡光线的地方。 ”那美国上映就是二月初吗？”娜塔莎调整台灯的角度后继续说道，”我还是有点想去戛纳。” 程临指尖敲几下桌面像在思考，片刻后说：”也可以，只是中间空档有点大，不过仔细想想，这两年柏林青睐亚洲电影，前年是中国，去年是韩国，既然我们是为了拿奖，那不如避开柏林的亚洲风潮。” ”亚洲？”娜塔莎猛然抬头，”明年中国的农历新年是二月末，如果在柏林全球首映，那么还可以在中国赶上贺岁档……” ”你这是在筹谋亚洲市场吗？”程临虽然是纯正华裔，但他出生在美国，并不太清楚中国的很多咨询，”我们的电影我觉得中国观众未必喜欢。” 娜塔莎摇头，她陷入沉思，半晌，抬头看着程临，”就去柏林吧，我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冲击金熊奖。” ”我知道女人善变，漂亮女人更是这样，但你也未免太快了？”他笑着说，”不过不去戛纳真是可惜，那可是我英雄救美第一次和你相遇的地方，我们本来可以回去过周年纪念的。” 如果不是程临的玩笑，娜塔莎还沉浸在一种黑暗的情绪里，可程临说完，她竟然气的笑出来，丢下一句”我回家画。”然后匆匆离开。 第二天拍摄的戏份是嘉丽和赫斯特伍德去看戏的场景，今时不同往日，嘉丽穿上了比之前华丽百倍的衣服，金钱所购买的一切让她的美貌更加光彩照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而赫斯特伍德这位正在经历中年危机的成功男士，急需要嘉丽这样的尤物来彰显地位和身份。 康奈尔很有老派绅士的劲头，只是他身材保持的太好，为了让他带点中年男人的臃肿，不得不给他肚子上动点手脚，绑上布包后再穿衣服，就有那种虽然不大腹便便，但还是掩盖不住年龄的体态。 镜头里，他挽着年轻美丽的嘉丽的手臂，走过车水马龙，大声和朋友问好，像在炫耀，为了这个镜头，乔治酝酿了很多次，细微的表情最不好表达，但他可是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平时，兰希和马丁都向他请教演技，在这方面娜塔莎完全不用担心。 果然，这条片子一次就过。 上午的拍摄提前收工，娜塔莎准确去吃饭，马丁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读着，完全没注意到他伸出的腿正挡在娜塔莎的必经之路上。 还好只是一个趔趄，马丁急忙放下书，”没事吧？抱歉，我没看到。” 娜塔莎摆手表示自己没有事，”什么书看的这么入迷？” ”你不知道？”马丁把书递给娜塔莎，”这是这段时间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的第一名，都已经快十几周了。” 小说并不是很厚，装帧很普通，就像无数畅销书那样，还有个非常难看的腰封，《新任总统》的书名读起来像是纪实文学。 ”讲什么的？难道是爆料总统吗？”娜塔莎问。 ”不是，是小说，很好看，男主人公是位特勤处负责总统安全的特工，在监听一位被怀疑是间谍的白宫秘书时无意监听到了总统打的电话，他因此被追杀逃亡的故事。”马丁腼腆的笑了笑，”后面我就不讲了，剧透可不好。” 娜塔莎点点头翻开第一页，作者的名字叫斯科特·瑞奥，是个以前小有名气的作家，这次倒是凭借这本书大红大紫起来，人生的际遇真是难测。感慨过后接着翻到小说开篇，简练的文字，锐如刀锋的遣词造句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看起来很不错，我有点喜欢。”她边翻边说。 ”你喜欢我买给你当剧本，怎么样？” ”也没那么喜欢。”娜塔莎看都不看突然出现程临，冷冰冰把书还给马丁。 马丁和其他剧组人员一样，从最开始感到震惊：这个剧组居然是导演脚踩制片人！到现在见怪不怪，他笑着说：”娜塔莎，要是真的你能指导这个电影，我有个喜欢的配角，不，我太爱他了，可一定要先考虑我。” ”想的挺不错，看来你们真不了解这个斯科特。”娜塔莎摊手，”我简直对商业片恨之入骨，他这么清高可真不像会卖自己的小说给大制片公司的人。” 马丁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还有这样的事？他为什么不喜欢商业片？” ”个人喜好吧，我也不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程临觉得娜塔莎不像会关注这些的人。 ”我看过他的影评，因为他把我的《第三身份》骂的一文不值，我想看看是他到底是客观批评还是主观厌恶，所以就看了他以前写的一些评论文章。”娜塔莎无奈的笑，”最后，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他为了骂我的电影，还和蕾切尔·莫尼在各自的专栏上隔空对骂，我总觉得《第三身份》在美国票房这么好怎么也有他的功劳，但估计我要真谢谢他，会被他告上法庭吧……” 难得幽默的娜塔莎让两个人男人都笑了出来。 娜塔莎继续说道：”所以，我看谁也别去碰这个钉子最好。” 这些话说完，娜塔莎便全都忘在了脑后。《嘉莉妹妹》最后一个月的拍摄时间十分紧张，她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在《嘉丽妹妹》正式关机后，她和剪辑师没日没夜的坐在机房内剪辑影片，为了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几组镜头经常要重新对接很多次才能找到最精确的那个”点”，联美公司的资深剪辑师也是见过大世面和许多资深导演合作过，他忍不住对娜塔莎说：”你的野心可真是不小！” 娜塔莎只是笑笑。 如果没有野心，她何必来好莱坞呢？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野心的人。 晚上刚刚剪辑完今天的内容，娜塔莎刚走到联美公司的楼下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一个漂亮小姑娘拦住去路。 ”你是……”她似乎有些印象，”程临的助理？” ”是的！我叫芬妮！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芬妮急得都快哭了，”程先生被警察关押起来了！” 难道是调戏到某个漂亮的厉害角色了吗？这是娜塔莎的第一反应。 ”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给我打电话时，说的是，一个叫斯科特的人控告他人身骚扰。” 这个傻瓜！他真的去碰硬钉子了！ 娜塔莎又气又急，”开什么玩笑，斯科特来洛杉矶了吗？” ”不……程先生是在纽约被逮捕的。” 他千里迢迢飞去纽约……为了一个她喜欢的剧本？ 娜塔莎赶紧止住了这个想法，程临这个人做事没有条理随心所欲，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 可她还是很担心，”那你保释他了吗？” ”没有，我和他通了电话，他说……” ”他说什么？”娜塔莎催促。 ”他说除非你亲自保释，否则他就不出来。” ”那就让他做一辈子的牢吧！” 自己就不该心疼这混-蛋！ 娜塔莎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恨恨咬牙，她实在不该那天和兰希醉酒，欠下这样的一个人情。 ”芬妮。” ”我在。” ”帮我订一张到纽约的机票，越快越好。” ☆、第二十七章 从气候温润享受冬日暖阳的洛杉矶，到十二月寒风凛冽的纽约，娜塔莎咒骂了多久破天气就在心里也骂了相同次数的程临。 最可气的是，寒风丝毫没影响狗仔队的工作，当她来到纽约市警局，数十个记者一拥而上，拍照的拍照采访的采访，完全堵住了她的去路。 ”……导演，你是来保释程临先生的吗……” ”……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程临先生到底是为什么被抓紧了警局，请问和毒-品有关吗？……” ”……我有几个问题……” ”……请等一下……” 娜塔莎一个瘦弱的女士非常不容易才摆脱记者的围追堵截，走进警局。 圣诞节前夕，纽约市的犯罪率飙升，纽约市警察们忙得脚不沾地，警局里也是人来人往，娜塔莎询问过执勤的前台警察，找到了负责逮捕程临的警察。 ”警察先生，我是来保释程临的。” ”在这里签字，然后拿着单子去缴纳保释金，最后手续齐全了去关押处领人。”警察忙着翻卷宗，头也不抬的扔出来一张表格。 ”……这么简单？”娜塔莎以为会很复杂。 ”女士，要是需要复杂手续才能保释，那就是缓刑了……”不耐烦的解释后，警察抬头瞄了眼娜塔莎，表情瞬间变了，他站起来的太快甚至带倒了椅子，然而却没顾上扶，”你是！你是那个大导演娜塔莎·高？我看过你的电影！天啊，你真人比照片美多了！我可以和你合影吗！” 娜塔莎没想到前后情绪变化这么大，虽然感觉怪异，但还是没拒绝。 ”真的，你真是天才，你的电影我和我妈妈都非常喜欢看！”拍完照，警察兴奋的说，”我可以把这照片发在我的脸书上吗？” ”还是留着珍藏吧……”娜塔莎觉得在警局遇到粉丝并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警察恍然不觉娜塔莎的尴尬，继续释放他粉丝的热情，”你一定不知道怎么走，我带你去！” 一路上，这位警官把他能想到的溢美之词全部说出来夸赞娜塔莎，嘴都不带歇气儿，总算手续都办好了，娜塔莎看着一如既往英气从容的程临从被关押的地方走出来，笑着对她挥手，这架势，就像他去参加某个电影节获得大奖载誉归来。 娜塔莎冷冷的看着他，表情不比外面的天气好多少。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我的……哎！娜塔莎！别走别走！等等我！” 程临追上看不看他一眼，迈着大步子离开的娜塔莎，”纽约这么冷，你就穿了这点？” ”没事，我刚好被你气得浑身发热。”语气听着就没有好气的娜塔莎猛地停下，”门口有很多记者，你最好低调一点，别兴高采烈好像刚拿了奖。” ”可我本来也没做什么啊？”程临觉得很无辜。 ”你那还叫没做什么？斯科特在申请对你的限制令了！你得把人家烦成什么样才算做什么的程度？直接去堵门吗？” ”我是直接去堵门的啊！” 娜塔莎张着嘴，被噎半天后，还是选择了无奈的沉默。 ”我认真看了《新任总统》，我觉得这电影一定会是个大制作的暑期档强片，你也很适合当导演，我让助理给斯科特留消息，他不给回复，我只能亲自来找，他是自由职业作家，我只能去他家里。”即便是解释，程临的语速也慢的可以，就像在访谈。 ”我早就说过，没必要去碰这个钉子。”娜塔莎平静的说。 ”他确实太难相处了，”程临叹气，”还拿曲棍球棍打我。” ”什么？”娜塔莎抓住他的袖子，”他打你哪了？你受伤了？” ”没有，我把棍子抢下来了，他打不过我的，我高中的时候可是校柔道队的主力。”程临受宠若惊的说，”不过要知道你会这么关心我，那就算让他打几棍子也不赖。” 娜塔莎松开手，”应该让他一棍子敲死你。这小说的版权我劝你还是算了。” ”可是你很喜欢啊！” ”我还喜欢天上的星星呢。” ”我也买给你啊！” 娜塔莎一直自认，自己逻辑清晰头脑常年处于极度清醒状态，冷静克制的有点不近人情，往往太过理智也不算什么好事，然而在程临面前，她的逻辑被搅乱，清醒克制的天赋变成随时进入愤怒状态的狂暴模式，更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真的有那么点关心他--这才是她所经历过的最没有逻辑最混乱最不理智的情况。 然而程临完全没注意到娜塔莎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你喜欢哪颗星星？”他好奇的追问，”太阳系的星星我买不起，不过好像也不能买，但nasa出售很多其他星系的恒星，你要不要挑挑看？” ”程临。” 还在盘算自己今年股东分红的钱够不够买下个恒星的程临听到娜塔莎叫自己才回过神，”什么？” ”你喜欢我？” ”你才发现？”这回换程临震惊了，”我以为全洛杉矶的人都知道了。” 娜塔莎怒极反笑，”洛杉矶人管的还真宽。”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对我太没耐性了，真的，如果你愿意耐心多听听我说话，大概现在你也会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了。”程临一脸认真。 想拿手里的包砸程临的娜塔莎还没动手，快门声和闪光灯的亮度让她转过头，比程临还要可怕还要棘手的事出现在眼前。 他们在大厅内争执的地方离门口很近，无数记者脸或者照相机贴在玻璃上，一脸”我和我的狗仔伙伴们都惊呆了”的表情看着他们。 纽约警察局的前门和玻璃上，就这样突兀的浮现着几十张震惊脸。 娜塔莎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不想再在这里说话，于是抬腿就走，程临就跟在她后面，两个人走出警局大门，立刻被狗仔围住，娜塔莎根本不想回答任何问题，径直走出包围圈。 但程临却站住了，这就像举办的发布会一样，他还能自然的对记者微笑。 ”……刚才高导演是在和你吵架吗……”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布在一起的消息……” ”……你们在一起交往有多久了……” 问题全部围绕两个人的关系，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程临被拘捕的真相。 娜塔莎本来已经走出来了，可看见程临满面春风似乎要和记者来场亲切交谈，她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子虚乌有的话，于是杀了回去，从人群中抓住程临的领带，硬是将他拽出来。 还好这时，纽约的天空正在飘着雪花，将近傍晚急着回家的人们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一个冷着张比天气还严酷的脸的女人，穿着优雅的高跟鞋大步流星，同时手上拽着一个笑容能融冰化雪的男人的领带，一前一后，穿过警局门前的街区人行道。 打车到机场的路上，娜塔莎始终沉默，程临几次想开口，都被她的眼神吓了回去。 然而，这场雪越下越大，在两个人抵达机场买好回洛杉矶的机票不久，肯尼迪国际机场宣布在未来的几个小时内，纽约将迎来暴雪天气，所有航班即刻起取消。 ”我有卡尔顿酒店的会员卡。”在一排排取消字样闪烁的航班情况屏幕前，程临把卡拿到一脸绝望的娜塔莎面前，她看了他一眼，表情就像是谋杀的凶案现场。 ”就呆两天，”举起右手，程临好像发誓，”我保证，这两天你绝对不白来。” 娜塔莎不想思考这些，无路可走，她只能跟程临走出航站楼，外面寒风刺骨，行程匆忙，她只拿了件普通外套，单薄的衣服抵御不住纽约的冷空气，她微微发抖，这时，一阵暖流从天而降。 还带着程临体温的呢绒大衣出现在她身上，不知为什么，这种温暖安逸的感觉娜塔莎本能的想拒绝，可她还没等开口，就被程临抢先，”走吧，外面冷，我去叫车。” 他平时说话不着调，却在做这些暖心的小事上绅士风度十足。 娜塔莎看着他穿着单薄的西装走进漫天大雪之中，挺拔的脊背在雪花纷飞洁白迷离的视线里无比清晰，当出租车开到面前，他拉开后排车门，回头对她微笑，这样的时候，之前多少的郁闷难堪好像都可以被自然而然的遗忘，她感到温暖而平静，时间在这时刻也和落雪一样缓慢柔和。 急着在暴风雪前赶回家的司机很快将两个人送到目的地纽约市中心的卡尔顿酒店，程临订了两间房，安顿好后，两个人一起前往卡尔顿酒店知名的俯瞰餐厅用餐。作为纽约为数众多的五星级酒店之一，卡尔顿拥有可以看到纽约最美丽日景与夜间的豪华餐厅。可现在，两个人又饿又冷的人没心思观赏风景，他们风卷残云的吃完各自的餐点，才顾得上聊天。 娜塔莎看程临吃的格外认真，不知不觉笑了出来，”纽约警局的伙食看起来不是很好？” ”还行，比我想象的好，对了，住我对床的兄弟给我讲了一晚上他的事情，我觉得可以拍拍看，等我回去给你写出来。”程临是那种随遇而安，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性格，他能和狱友交上朋友，娜塔莎一点也不意外。 ”你说这两天不会白来，什么意思？”娜塔莎想起在他机场的话，”难道你还不死心要去和斯科特纠缠吗？” 程临露出了一个可以用神秘来形容的笑容，”和我打个赌如何，最后《新任总统》的电影版权一定在我手上。” ”你难道要像《教父》里面一样，杀一只他的宠物扔在斯科特床上恐吓他吗？等等！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做吧！”他成竹在胸的笑容让娜塔莎忐忑不安。 ”我是正经的商人，再说，西海岸的黑手党和东海岸的黑手党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会用合法手段拿到版权的，咱们走着瞧。” 说完，程临举起酒杯，向娜塔莎微笑致意。 ☆、第二十八章 ”好的……好的……好的……” 程临打电话时一连说了三个好，还好这个时候酒店的咖啡厅里没有其他人，否则即使他压低声音说话，也会被投诉。 娜塔莎觉得这个电话不一般，他接电话的表情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程临真的像《教父》里，认识什么来自东海岸某个古老意大利家族的大佬，大佬听说好兄弟想买的剧本居然买不到，这不是不给我东海岸扛把子面子吗？于是叫人午夜时分把斯科特家的宠物：狗或者猫，甚至鹦鹉和仓鼠的脑袋拧下来，血淋淋扔在床上，等待他醒过来时惊声尖叫，颤抖的拿起电话带着哭腔求程临马上和他签合同，他愿意卖…… 程临挂上电话的时候，她的脑洞已经到了事情败露，自己被牵连锒铛入狱，朴笑恩隔着铁窗眼泪汪汪带给她自己做的红烧排骨…… ”你在想什么？” ”啊！” 被打断思路来不及回答，娜塔莎一口咬到舌头上。 一定是因为想到了红烧排骨…… 出了点血，但还没影响说话，”刚才那个电话和斯科特有关？”她紧蹙眉毛，喝了口水缓解疼痛。 ”是的，”程临的这个笑容至少露出了十颗雪白的牙齿，”恭喜你，高导演。” ”你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新任总统》将由联美公司制片，而你，将是这部电影的总导演，我们的缘分可不能一部电影就结束了。” 自动忽略了后面的话，娜塔莎既惊且喜，但更多的还是充满疑惑，”以斯科特的性格，他怎么会卖给你小说的改编版权？” ”他当然不会卖给我，但不代表我没法子买过来。你说的话我怎么会不记得？你说他是硬骨头，我一边和他硬碰硬，一边又找了联美旗下的一个以制作小成本先锋电影为主的制片工作室同时联络他，我这边压力越大，他就越厌恶大制片方的咄咄逼人，昨天晚上，他就已经和工作室签约，完成了版权的交易……然而今早，工作室把版权转卖给了联美公司。”程临颇有几分在娜塔莎面前卖弄自己机智的意思，说的绘声绘色。 而娜塔莎却沉默下来，”这样算不算商业诈骗？” ”不算，因为工作室在签约时提供的材料真实准确，我们并没隐瞒这一真相，是他带了偏见只相信所谓小工作室是追求艺术而我们这样的人只是追名逐利，所以才盲目签约。”程临的话让娜塔莎感觉他不喜欢斯科特，而且是非常不喜欢，这也难怪，谁会喜欢拿着曲棍球棍殴打自己的人呢？ ”你这样也是冒着很大的商业风险，也许他宁愿毁约承担巨额违约金也不让我拍，你要知道，我已经在他最讨厌导演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了。”娜塔莎叹气，坦白说，她虽然感动，但并不看好这一行为，任何会招致隐患的事情，她觉得都必须深思熟虑。 ”我当然知道他不喜欢你，他的博客我看过，那些话太过分了，所以我才一定要买下他的作品给你拍，让你向他证明，你是好莱坞最棒的新晋导演，才不是他口中所谓的'玷污了艺术片圣殿的女巫'。” 所以……他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吗？ 娜塔莎举着杯子，看着眼前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人，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平静语气坚决，认真的神情让她动容。 打破这份美好对视的，是急促的电话铃声。 ”我是，”程临飞快接起电话，”随便他怎么说，如果起诉的话，联美电影的律师团不介意和他对簿法庭，我们每个合同符合法律。” 果然，斯科特性格火爆，怎么能容忍。 娜塔莎不能让为自己着想的程临面对难堪的情况，她飞快冷静下来思索，在他挂上电话的时候，已经想出了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服务生，麻烦结账。”她起身喊。 ”记在1833a客人的账单上，谢谢。”程临马上补充。 娜塔莎只好把已经拿在手里的钱包又放了回去，”和我来，带你去个地方。” ”是约会吗？”程临受宠若惊，刚才打电话时毋庸置疑的霸气立刻消失不见。 ”你可以这么想。”知道说出真相还得解释，娜塔莎索性微笑，”不过先陪我去买件外套，我不想回洛杉矶时感冒发烧剪辑片子。” 话到这里，程临飞快收好东西，带着愉悦至极的笑容乖乖跟在娜塔莎身后，这样子让娜塔莎觉得，就算现在她把程临卖了，他也会开心数钱。 然而真的到了目的地，程临却呆在原地。 他们到了斯科特·瑞奥位于纽约百老汇大街的公寓门口。 ”娜塔莎……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程临无辜的看着娜塔莎，表情心碎至极。 ”恨你？我要是恨你就不会管你，任由你胡作非为，跟我来。”她走上前，按响门铃。 当斯科特看见自己正想很揍一顿的人出现在家门口，可想而知他的情绪。 ”你们！你们还有脸来我的家！还有脸来见我！我要控告你们！” 他一边咆哮一边指着娜塔莎，程临马上把她掩在身后。 斯科特·瑞奥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个典型的美国老派知识分子，他个子不高但很瘦，平整的t恤外套了件灰蓝格毛线马甲，笔直的裤线和做人的准则一样考究。斯科特没有人到中年的大腹便便，精神矍铄，姜色头发里掺杂了鸽子羽毛一样灰白的那么几缕。如果不是他正因为愤怒气血上涌脸色发红，那么眼前的男人怎么看都是个可以称之为温文尔雅的作家。 ”瑞奥先生，我们并不是来挑衅的。”娜塔莎语调平和的就像曼哈顿湾的水，她走出程临的保护，来到斯科特的面前，”可以占用您的一些时间吗？我想和您谈谈。” ”那么你们是来道歉的？我也不接受道歉！” ”抱歉，我们也并不是来道歉的，我只想和您谈谈合作的事情。” ”合作？！” ”合作！？” 斯科特和程临异口同声，同时惊讶的看着娜塔莎。 ”是啊，趁着您为我们制片人申请的限制令还没下来，他还能走近你一百米范围内的时候，我们得把电影的故事改编敲定，不是吗？我可以进来您的公寓吗？谢谢。”娜塔莎不等斯科特反应过来，竟然迈进他的家门，”真是个漂亮的公寓。” 程临见缝插针，也跟着娜塔莎大大方方，走进了斯科特的家。 气呼呼的斯科特从震惊中回过神，狠狠摔上门，像是想把打在两个不速之客身上的力量发泄出来，他走到客厅，”要说什么马上说，我不会给你们煮咖啡的。” 知道他不可能礼让自己，娜塔莎干脆直接坐在了沙发上，这反客为主的架势连程临都被震慑到了，斯科特也怒气冲冲的在她对面坐下。 ”关于《新任总统》的拍摄你有什么看法？我很想知道。” ”我唯一的看法就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强盗应该马上滚出我的屋子！” ”那真是可惜了，你难道不想成为自己作品改编电影的编剧吗？”娜塔莎轻描淡写，面带微笑。 斯科特彻底傻了。 程临也傻了。 ”你是在开我的玩笑吗？女士？如果是的话，那我也要申请一张你的限制令！” ”不是玩笑，我想请你来当编剧，我会采纳原作者的想法来构思分镜头，你的意见对我来说很重要，与其我们把时间花在对簿公堂上，不如用这时间一起研究一下，如何把你出色的作品拍的更好？”娜塔莎充分展示她的友好，心平气和的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沉默了很久的斯科特用阴沉的目光打量娜塔莎，”你有看过我对你的评价吗？” ”当然，像我这样的新导演总是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娜塔莎露出温柔的微笑，这笑容让她清冷的气质如同月光染雾，竟有一丝说不出的迷人。 ”你不介意吗？” 娜塔莎点头，”介意，毕竟我比女巫善良的多。” ”那我倒是好奇，娜塔莎·高，你为什么愿意来找我做你的编剧，你知道这只会让你麻烦，或许还会给你带来愤怒。”斯科特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这么说吧，或许你不觉得，但对于我来说，拍电影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我是一个导演，艺术片也好，独立制作也罢，商业片也没有什么，只要是我喜欢的剧本，能打动我，类型从来不重要，我想拍出好的电影，就是这么简单，一切能让我拍出好电影的方法，我都会尝试，包括和编剧接触，了解构思和人设。” 说这话时，娜塔莎十分坦诚，的确，这就是她的想法，她不能理解斯科特对形式的执着，但她尊重对方的意见，她已经想好，如果对方实在坚持，干脆就让程临换个导演，她不愿意一边被人骂着根本没有拍出这剧本的能力，一边还兢兢业业，换句话说，世界上好的剧本有很多还在等着她，她不想对看不起自己的人低头，也不想屈就。 但如果能平心静气的解决，那也算皆大欢喜。 娜塔莎的不卑不亢让面前的两个男人都有些触动，斯科特是觉得，娜塔莎的落落大方让他竟然有种油然而生的敬佩，不管她的艺术风格如何，至少做人符合自己的胃口，也许之前太武断了。然而程临则是一副已经陶醉在娜塔莎气场里的表情，恨不得马上跪下宣誓效忠自己心目中的女王陛下。 ”我愿意考虑你的意见。”思考之后，斯科特终于开口，”但我需要时间，至少在你的《嘉丽妹妹》上映后，我想看看你这部电影的表现。” ”但电影的筹备需要时间，商业片的周期不能太长，需要在你的书热度还在的时候准备，到时候如果需要你的宝贵意见，我和程临都会联系你。版权交易的事情，如果可以，希望今天我的邀请能够让你平息愤怒，也希望今后合作愉快。”娜塔莎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打扰了，瑞奥先生，提前预祝你圣诞快乐。” ☆、29、第二十八章 回程的旅途如果不是因为在机场看到了不该看的杂志，娜塔莎也能像程临一样倒头就睡。但现在，她根本合不上眼，只想冲下飞机和记者们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知名八卦杂志《好莱坞周刊》打开的第三页，她和程临在纽约警局的照片被抓拍的无比清晰，记者倒是很友好，表示祝福这一对颜值极高的制作档情侣，娜塔莎心想，你们明明是报道程临进警察局的，怎么都写起这个来了？ 不管她怎么想，这件事也是无能为力，不过，将来倒是可以在首映式或者别的公开采访上解释一下，毕竟距离二月末的首映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最后的剪辑马上就要完成，整部电影的完成质量她非常看好，她觉得有些镜头细腻极了，并没有辜负酷爱细节描写的原作者德莱赛。 因为商业片追求效率，制作周期大多在一年左右，随着电影工业各个环节的技术发展，很多大制作的商业片已经可以达到只用□□个月的时机制作，然后立即排片上映，在最快时间内追求最高的效率和收益。联美公司为了在斯科特的小说依旧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时炒热关注度，也提前开始筹备新影片的前期工作，取景和摄影棚，包括联系拍摄需要涉及的社会部门，毕竟，《新任总统》将会是一个现实主义题材的动作片，大场面当然不能少，不过联美毕竟制作出品过《007》系列，他们就这样凭借丰富的经验，在《嘉莉妹妹》美国首映前，完成了部分筹拍工作。 圣诞节假期过去后的一月，《嘉莉妹妹》以演出人员为主的班底一起参加了在芝加哥举办的德莱赛纪念艺术节，当然，这并不是简单的纪念，娜塔莎带去了电影的最终版预告片，还有一个好消息。 好莱坞电影总是喜欢在各种艺术节动漫节以及相关集会上放映预告片，很多德莱赛的书迷，本地影友会的会员，还有些演员的影迷们都到场先睹为快。 作为导演，好消息当然是由娜塔莎来宣布，为了配合氛围轻松的艺术节，她今天穿着十分休闲，只是刚刚站在话筒前，就有种知性风情，“马上，大家就能看到最终预告，但在这之前，请允许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嘉莉妹妹》已经入围了一个月后的柏林电影节竞赛单元。” 她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这个消息的，没有欢呼雀跃，她沉默的看着朴笑恩带回的竞赛单元电影名单，目光停留在邓礼森的名字上……思绪极其短暂的闪回，现场的灯光已经随着徐徐降落的荧幕暗下来，所有人屏息凝神，专注的盯着屏幕。 米高梅的狮子怒吼，联美的缩写简洁有力，伊莫斯公司的logo也别有味道，制片方和出品方的例行公事结束，画面重新回到黑暗，在黑暗中，隐约浮现出一行小字。 “向美国的伟大现实主义作家西奥多德莱赛致敬。” 小字消失，沉郁和缓的背景音乐缓缓进入，大提琴曼妙如同少女的哀愁，蒸汽机车汽笛声响起，伴随车轮轧过铁轨的轰鸣，第二行字出现在黑色之上。 “一个十八岁的少女离家，她的命运只有两种……” 第一个画面，镜头中只有嘉丽一个人，她面带腼腆的微笑，这矜持让她青春靓丽的容颜愈发娇俏，“我叫嘉丽米勒。”她说。 这镜头其实是她与杜鲁埃交谈时的，但娜塔莎巧妙的将这一帧独立剪辑进预告片，配合前面的话，暗示与微妙的美感让人禁不住去瞎想这个美丽姑娘将要面对的一切选择。 把对话的内容和画面相错开是好莱坞酷爱的预告片剪辑手段，这种小伎俩能把观众玩弄在股掌之上，对画面的错位解释吊足了胃口，那些经典的，又不至于剧透的，恰到好处充满好奇的安排，简直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按捺不住，想要早一秒钟看到完整电影。 这样的小伎俩，被娜塔莎在预告片中玩的淋漓尽致，连程临看过后，都忍不住对她说：“天啊，你实在是太坏了。” 走在芝加哥街头，第一次来到繁华都市的嘉丽停在百货公司门口，背景对白是她之后说过的台词，“这就是天堂，我注定该来这儿。” 画面切换，她因为病重误工，被赶出了制鞋工厂，大雪纷飞，嘉丽穿着单薄的衣裙，痛苦的游荡在她曾经来到过的地方。 “我要是再找不到活儿干，我就回家去。” 这时，杜鲁埃带着笑容出现的画面引发现场一阵尖叫，马丁毕竟是好莱坞炙手可热的小鲜肉之一，他的女性粉丝群体强大到不可想象，听声音就知道，今天她们可来了不少。 “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画面里，是他握住嘉丽的手。 一系列飞快的剪切，前一秒嘉丽还是衣着寒酸的小女工，下一秒她衣着光鲜，如沐春风小妇人的打扮时髦靓丽，她推开窗，镜头从内而外拍摄，她的背影和窗外芝加哥的繁华景象融为一体。 “嘉丽……”这是姐姐明妮在喊她的声音； “嘉丽……”这是姐夫汉生在喊她的声音； “嘉丽……”这是杜鲁埃在喊她； “嘉丽……”赫斯特伍德深情呼唤她； 十几声剧中不同人物的声音，都分别清晰的叫着她的名字，这些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出现，最后重叠在一起，在混乱中骤然安静，只有大提琴如泣如诉，轻声低吟。 砰地一声，画面绚烂至极，嘉丽在纽约的舞台上大放异彩，她穿的那个时候最昂贵的衣料，上面手工绣满缤纷花纹，她成为舞台名伶，人见人爱的女星，笑容璀璨，胜过繁星，音乐也早已经和画面一同切换，奢靡的曲调，华丽的音阶，衬托着嘉丽如今非凡的一切。 叠加在画面之上，金色的字幕一条条出现。 “入选第六十六届柏林电影节竞赛单元；” “米高梅-联美向德莱赛致敬” “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奖新人导演娜塔莎高带你重回一个世纪前” “新人演员兰希道格拉斯” “奥斯卡影帝康奈尔林顿” “英国最受关注男演员马丁雷根” “2016年2月19日；” “全美上映” 所有在后期华丽镜头下出现的字幕放松完毕，刚好热烈的背景音乐只剩下一缕刚才大提琴的余音，屏幕漆黑一片，慢慢的，又能听见开始时，蒸汽机车驶过铁轨的铮铮响声。 那个最开始天真无邪，坐在前往芝加哥的火车上的嘉丽，静静地望着窗外，满是憧憬的露出了微笑。 这次，预告片真的完全结束了。 恢复明亮的大厅里，人们的表情和看之前的憧憬完全不同，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迫不及待，一部好的预告片就像是一个豪华餐厅的菜谱，必须靠着它的出色，才能说服前来就餐的人安心坐下，准备点餐。 到场的所有剧组人员一一站起来接受大家的掌声，兰希迷人，马丁英俊，康纳尔成熟，她们成了全场的焦点，娜塔莎知道，这次这三位演员的出色表演，或许都会为他们自己带来意料之中的斩获。 他们每个人，包括她自己对于《嘉丽妹妹》的期待都不只是像之前《第三身份》那样，更丰厚的投资和更大的施展空间给了她更多发挥才华的舞台，同时这个舞台上，出色的演员们付出一切，那么他们就理应得到掌声。不管是票房还是奖项，娜塔莎都期望《嘉莉妹妹》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当天，电影预告片的油管点击数字突破百万大关。 继公布消息之后，德莱赛的着作再次开始陆续登上各大书店的销售排行榜，电影赚足了关注度，也吊足了胃口，一切就等首映式揭开面纱。 对于一部电影来说，首映式红毯相当重要。 二月十八日，《嘉丽妹妹》上映前一天的首映式正式举行，地点在中国剧院，能在这里举办首映式的，都是响当当的作品，足见联美对这部片子的重视程度。 娜塔莎本来是很高兴的，但当她知道自己要和程临一起走红毯时就不那么高兴了。 作为演员组，兰希自然要和马丁还有康奈尔一起，而作为制作组，娜塔莎只能跟着这部电影的制片人一起出现。 然而大家似乎都因为之前纽约的事情，默认两个人是情侣关系，即便之后的采访娜塔莎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两个人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但所有人却都是一副“好啦好啦我们懂啦你们不想公开嘛随便啦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的态度。 而在首映式前一天，《综艺》干脆说，《嘉莉妹妹》或许是好莱坞历史上，制作方面颜值最高的电影。 《综艺》说的没错。 一袭紫罗兰色曳地长裙的娜塔莎和笔挺黑色修身西装暗纹紫红色领带的程临一齐亮相红毯，这视觉冲击的效果简直无与伦比。 在电影的logo墙前，他们作为制作方两大巨头：导演和制片人，分别接受记者的照相，娜塔莎原本站得和他有段距离，却在记者的不停调整下“靠近点，再靠近点，好的……”最后和程临挨在一起。 快门声就像在朴笑恩在炸年糕，满是噼里啪啦。 笑到脸都僵硬了，他们才走到首映式的后台。 “今天晚上从一开始就这么完美，”沉浸在幸福里的程临根本注意不到娜塔莎此刻游走在边缘的情绪，“相信后面一定会更好，娜塔莎，能和你一起完成这样一部出色的电影，我真的很开心。” 看着他真诚的，充满光芒的眼睛，娜塔莎慢慢平复下来，“好吧，虽然嘴上不想这样说，但我确实要谢谢你。” “既然你要谢我，那等影片放映完毕我们去采访区接受采访的时候拉着手怎么样？” “那你以后就得学会用一只手穿衣服了。” 娜塔莎瞪他一眼，转身离开。 ☆、第三十章 形容一部电影的首映式星光璀璨，知名人士悉数到场，这个知名人士大多是“业内”，但《嘉丽妹妹》不一样的是，一部名著翻拍，注定会得到跨领域的关注，很多美国文化圈的名人也都应邀出席，他们的名字不是出现在《纽约客》的专栏里，就是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更有甚者，干脆是某些大型学术机构的顾问要职。 是的，娜塔莎知道，他们并不懂电影，其实和普通观众一样，看的是效果而并非真正她的能力，但他们的看法在这次首映式后也将通过不同的渠道传播出去，换句话说，也非常重要。 没办法，谁让她拍的是本美国作家的名著。 斯科特·瑞奥也在娜塔莎的邀请下来到洛杉矶，当然他的脸色不如其他人那么期待。 至于蕾切尔·莫尼这样知名评论员的观点才是娜塔莎最关注的。 今晚，她坐在离自己只有一个位置的地方，这是特意安排的，娜塔莎想近距离了解她看电影的反应，一部作品的反馈，她总是迫不及待知道。 影片正式开始播映，娜塔莎左手边是兰希和马丁以及其他演员，右手边是程临和蕾切尔，黑暗中，兰希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潮湿又冰凉，除了紧张，大概也不太可能是别的。娜塔莎倒是平静的多，可她理解这种感受，第一部倾注所有的作品第一次公开亮相，《第三身份》首映的时候，她也是如此。 和预告片一样，黑暗背景上浮现出向德莱赛致敬的话语，蒸汽机车轰隆鸣响，汽笛嘹亮，荧幕从黑暗到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这辆载着嘉丽的火车就这样穿过五大湖平原的沃野千里，向芝加哥奔腾。 和火车、芝加哥、原野相比，嘉丽太渺小，她脸上的可爱表情不是矫揉造作，是啊，还有几个小时，梦寐以求的大城市芝加哥在朝她招手呢！想到这里，她忽然低头，小心翼翼掏出自己的钱包，表情立刻变得忧虑，钱包里整整齐齐放着四张一美元的绿色钞票，几美分的零钱，这些钱也许只够生活一两周，但她一定能找到工作的，希望在大城市，应该是无处不在的，不是吗？想着，她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或许因为在火车上巧遇杜鲁埃，下车时嘉丽回头再望向这个想自己献媚过的男人，多少对自己更有自信了，然后她拎着小的可怜的行李，踏出月台，正式登上她人生第一个巨大舞台。 当电影演到嘉丽被芝加哥繁华倾倒，目眩神迷的长镜头时，娜塔莎竖起耳朵，听到后排有个小小的女声，发出“哇哦”的赞叹。 这段长镜头在剧场荧幕上的效果实在太棒，繁华与寒酸的对比，镜头距离分寸的把握，诉说式的画面，当然最精彩的，还是兰希出神入化的演技，她演活了嘉丽，演活了这个还不知道什么是虚荣，就已经被征服的十八岁少女，无知又幼稚的跳进一个时代编制的陷阱。 而繁华的芝加哥街头过后，嘉丽到了姐姐明妮的家。 狭窄阴暗的公寓，简陋陈旧的家具，曾经也是明亮美人的姐姐如今显得比嘉丽像是老了二十岁！她穿着布料粗糙剪裁不得体的衣服，身上一件首饰没有，她的丈夫汉生坐在屋里等她做好晚饭，孩子在哭泣，她抱着孩子下厨，没有时间来欢迎远道而来投奔自己的妹妹。 简单的欢迎和简单的晚饭后，姐姐对嘉丽说：“你什么时候去找工作？” 嘉丽愣住，“我想先逛逛芝加哥，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姐姐不说话，姐夫轻轻咳嗽，嘉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气氛尴尬，她咬了咬嘴唇。 到了晚上，嘉丽帮姐姐洗碗准备明天的早饭，似乎犹豫了很久，姐姐终于开口，“我和汉生都觉得，你可以每周给我们四美元当住宿费，你看怎么样？” “行。”嘉丽说，她低着头，睫毛轻轻颤动，声音也和情绪一样，低的可以。 姐姐和姐夫给她上了到芝加哥的第一课，没有钱，亲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有钱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又看到了姐姐和姐夫过的生活，而后者的生活把从前可爱美丽的姐姐，变成了一个让她无法理解的女人。 第二天，她开始找工作。 四处碰壁，回家遭到白眼，几天的努力，她只能在鞋厂找到一份周薪四块半的工作，这工作就是在机器流水线上，给鞋子打孔。辛勤的工作换来的钱，几乎全部都要交房租，剩下的还不够路费，寒冷的芝加哥冬季，可怜的嘉丽没有大衣，又要步行很长的距离到工厂工作，最后患病，丢掉了这份糊口的生计。 病还没有好全，姐姐和姐夫又催促她快去找新的工作，她希望姐姐通融一下，让她留点钱买件大衣，姐姐犹豫后，只说那这周你就给三块吧。 镜头对准嘉丽的脸，她已经能够平静的接受一切失望，然而这次写在她脸上的，是绝望。 她开始找工作，然而冬天不是个谋职的好季节，当杜鲁埃发现走投无路的嘉莉时，她已经饥寒交迫，无以复加。 到了嘉丽抉择的时刻，电影院里鸦雀无声，甚至没有走动去卫生间的声音，娜塔莎轻轻瞥了眼程临旁边的蕾切尔，屏幕的反光中，她竟然看到了对方眼中晶莹的泪花！ 或许嘉丽在之前承受的压力与煎熬，唤醒了很多现在坐在这里观看电影的成功人士们的记忆。 嘉丽走进房间，成为了杜鲁埃的情妇，杜鲁埃没有结婚，也不想结婚，他是一家大企业的业务精英，一套体面的公寓，许多漂亮的裙子，衣食无忧与安逸享受，这是他能够提供给嘉丽的保障，她再也不用在冰冷的大雪天走在寒冷街头，去敲响一个个不愿为她打开的门。 当她开始享受一种从前期望的生活时，原本的羞耻心与愧疚都消失无踪，嘉丽慢慢想要更多，这时，赫斯特伍德出现了。 这个杜鲁埃的朋友，一家上流社会知名酒吧的经理，赫斯特伍德厌倦了势力庸俗的妻子，不喜欢家中无聊的氛围，他爱上嘉丽能带给他的活力与浪漫，还有手挽着她时那种虚荣。 三个人一起去看戏，趁着杜鲁埃离开，赫斯特伍德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在原著中原本在家里发生的剧情被娜塔莎大刀阔斧移到了剧院，台上，演员还在卖力演出，是不是传来观众的笑声和掌声，在包间里，赫斯特伍德也卖力献媚，他施展自己成熟的魔法，先让嘉丽崇拜他，然后再施以杜鲁埃这年纪和阅历不具备的温情以及成熟，第一次是这样，第二次也是这样，当他们接触的足够多的时候，也是在剧院里，杜鲁埃出门吸烟，他轻轻的，触碰嘉丽雪白的皓腕，“你不快乐，是吗？” 娜塔莎不得不承认，康奈尔太有魅力，他可是《时代》杂志评选的年度百大魅力男星的前三名，如果他想征服一个女人，一个眼神足以。镜头对着他的眼睛，他握着嘉丽的手，眼睛里的柔情万种就像星夜下的密西西比河，静静流淌，夜色倒影在浅浅的波澜中，柔情蜜意欲诉还休。 嘉丽虽然已经见识到很多中产阶级生活的本色，却还是被上流社会征服，她陶醉的并不是赫斯特伍德的人，而是他能带给他的想象中的激情与爱，金钱与奢侈，是的，她已经不满足于温饱，在看过无数人比她豪华的多的生活后，她也想拥有这一切。 和老戏骨飚戏对于年轻切经验尚浅的兰希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挑战，然而她以迎战的姿态面对，绽放自己全部的才华，即使对手是奥斯卡影帝，她也毫不输掉气势。嘉丽想要抽回手，动作很慢，手又被握紧，她没再动作，这和当年对杜鲁埃的欲拒还迎一样，似乎这是个隐藏的信息，导演像是在说，嘉丽用一个招数征服两个男人，看来这算是男人都喜欢的法子。而嘉丽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女孩，她更懂得如何用自己与生俱来的优势去掌控男人。 “你为什么不快乐，嘉丽，你可以信任我，我能帮你吗？”赫斯特伍德继续追问。 “你能帮我，但我不想这样，乔治……”嘉丽泫然欲泣，内心挣扎的矛盾让她显得更加可爱。 “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 台上忽然奏起音乐，演员似乎在倾诉什么，语调澎湃，在这背景下，赫斯特伍德凑近嘉丽，让她听的更清楚，“我就知道自己离不开你了，嘉丽。” “你不该这么说。”痛苦的嘉丽看着赫斯特伍德，眼中无限柔情与哀泣，让人心痛不已。 “我们开始新的生活吧，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也不喜欢，为什么我们不去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陪着自己想陪着的人？倘若我能得到你的爱与垂怜，我就权当遇见你之前的人生是上帝对我的考验，他考验我能不能配得上你，嘉丽，我配得上你吗？求你了，告诉我，我的生命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嘉丽不说话，表情却在镜头中回答了这话语。娜塔莎采用三角布局的镜头，背景是华丽舞台上的演员，嘉丽与赫斯特伍德各在一边，镜头正对，和谐的对称与戏剧性的衬托效果，让这段深情告白似乎隐含了种嘲弄--在观众眼中，赫斯特伍德与嘉丽是不是和他们眼中台上的演员一样呢？ 镜头是种语言，娜塔莎十分清楚这一切，她要让镜头表达出她想说的话，就像作家手中的钢笔，画家手中的画笔，音乐家手中的乐器，电影本身也是艺术，她则是导演，是缔造艺术的人。 金色背景，绚烂音乐，嘉丽穿着华服，点了点头，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背叛。 当杜鲁埃发现这一切时，已经为时已晚。 嘉丽在赫斯特伍德人际关系的安排下，有了登台演出戏剧的机会，她满脑子就是自己大红大紫受人追捧的模样，在她对着镜子练习时，轻柔响起的原声乐与她在火车上第一次出场时的旋律一样，只是提琴的声音盖过了钢琴，弦乐器组合出更华丽的音色，钢琴的纯真与温婉一去不复还。嘉丽穿着刚买来的裙子，在镜子前蹙眉，高兴，旋转，小小的野心家似乎很快就要得到下一个渴望，这时门铃想了，她立刻变了表情，因为杜鲁埃回来了。 期待和忍耐让她变得对生活再一次积聚不满，镜头交错间，她登台表演，紧张的失败后，是巨大的成功，站在舞台中央接受所有人掌声的嘉丽自信美丽，光彩照人。然而回家后她面对杜鲁埃，生动的表情变得沉闷，终于，杜鲁埃和她大吵一架，私情暴露，暴怒至极的杜鲁埃砸烂了花瓶，他看着她，用她陌生的眼神，说出愤怒冰冷的话，“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哪又怎么样！”不知是羞愧还是怒火中烧，嘉丽的脸通红，“我强迫过你吗？难道不是你自愿的吗？” 马丁长了张似乎永远不会生气的脸，但这一段戏实在精彩，音乐紧张，画面紧凑，他仿佛终于摆脱了年龄样貌气质的束缚，将演技收放自如，舞台剧的经验给了他戏剧张力，在他扬起手准备打下去的那一刻，手却又落了回去，他的愤怒和嘉丽的哭泣对比是那么鲜明，兰希没有输给奥斯卡影帝，也没有输给这位和自己一样的新锐演员，她哭的楚楚可怜，几乎让人忘记这一切她才是罪魁祸首，像是受惊的小鹿，也像是无助的少女，杜鲁埃回想起当年在街头见到这个走投无路少女时，她那忧伤的目光，什么都没有变，她依旧美丽，这眼中的哀伤依旧能深深打动他，但她的灵魂已经不再是那个纯真的少女了。 杜鲁埃离开了，赫斯特伍德开心的取代了这个男人的位置，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杜鲁埃是嘉丽搭上他的垫脚石，他的未来或许和这个人一样。 为了带嘉丽纸醉金迷，赫斯特伍德偷了公司的巨额现金，带着她逃到加拿大，然后他被发现，被迫还了钱，公司开除了他，表示不再追究，他带嘉丽来到纽约，用剩下的一点自己的钱安顿完毕。 对于赫斯特伍德来说，他是带着失落来到纽约的，而对于嘉丽则充满了兴奋和期待，这可是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就像她初到芝加哥那样，嘉丽高兴极了，第一天游逛她便选择了纽约最大的商场。 然而赫斯特伍德的劣迹让他找不到身份和以前对等的经理工作，他的存款越来越少，越来越没法给嘉丽提供舒适的生活，嘉丽不得已又要出去谋职，她已经有了些演出经验，当时的纽约就像现在的洛杉矶，随处可见戏院，人们享受物质生活的优越，也体会物质以上带来的精神消费。为了拍好这个夜戏，娜塔莎反复调整分镜和机位，她想要的是那种俯视的感觉，剧院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嘉丽四处观察，镜头就是她的眼睛，她看到一个女士穿着时髦的昂贵裙子，看到某个贵妇带的是钻石的珠宝，她都看在眼里，她也都想要这些，镜头切换回来，嘉丽的脸上写满了野心和不甘，她比这些人漂亮，却没她们命好，怎么能这样？ 如果说之前的嘉丽在兰希的演绎下可爱可怜，那么现在大家看到如今的嘉丽，不知道会不会震撼与前后的对比。 强烈的视觉享受，是娜塔莎在这部戏里追求的关键，画面不能宣兵夺主抢了故事的位置，但它必须成为故事的最佳配角，整个电影的服装耗资非常可观，朴笑恩参考十九世纪末二十年代初的女装，在电影中重现了那个年代的时尚与华丽，嘉丽变成名媛后，那些衣服珠宝动辄上万，每次拍戏前，换服装做头发与上妆都要至少两个小时。 电影是视觉的艺术，有了美丽的人物和布景，娜塔莎让这一切活了起来，这些美丽非但没让人分散注意力，反而更让故事戏剧化，鲜明化。 嘉丽因为演戏成名，她不再需要赫斯特伍德了，她要在赫斯特伍德回来前逃跑搬走，影片最后一个长镜头非常耐人寻味：嘉丽匆忙收拾自己的物品，她粗暴打开箱子，把衣服往里一扔，珠宝也全部扔了进去，还有她最喜欢的一个小石英钟，镜头随着她走走进进，每当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音乐都随之一顿，嘉丽紧张的侧耳倾听，确定不是赫斯特伍德，她就又和紧张的音乐一起，投入到逃跑的计划中。她全部收拾完毕，拎着大箱子，把留下的书信放在桌子上，匆匆离开，从客厅到门的距离几乎小跑，夺门而出的嘉丽，甚至没有回头看看这个她和赫斯特伍德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 没人知道镜头是否结束，因为屏幕黑了下来，剧院里能听到一阵衣裙窸窣，很多人因为紧张和专注都不自觉动了动身子，往前倾去。画面再次亮了起来，镜头的位置居然没变！赫斯特伍德开门走了进来，他打开灯，看到信，颓然的坐下，失意的他痛苦不堪，绝望的看着天花板和空荡荡的房间。 这个长镜头简直绝妙，它用空间的固定和时间的流逝塑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固定视角，嘉丽的关灯离开，赫斯特伍德的开灯进门，如此别致的构思简直令人啧啧称叹。 “你太棒了，娜塔莎。”程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耳语，虽然他已经看过样片，但这时候还是难免为她所创造出的艺术效果而倾倒。娜塔莎没有回答，她专注的盯着屏幕，有种野心得逞的心满意足。 门，又是一个门，之前嘉丽迈进去的门，如今她又逃了出来。她迈进去是因为门里的东西能满足她想要的生活，她逃出来也是因为门外面的世界她更想拥有。从头至尾，她都是个自私的姑娘。这两扇门完成了一个人物前后呼应的塑造，不可谓不精彩，这种符号化的镜头表达，可以给观众充分的暗示，让他们无限唏嘘。 电影即将接近尾声。 嘉丽成为舞台的主角，她在台上出色的表演征服了所有观众，她在纽约走红，过上了奢华的生活，无数比之前两位更出色更有钱男人的追逐，数不清的赞美鲜花，而赫斯特伍德却因为贫病交加，在救济站去世。这天，刚好嘉丽的新剧上映，画面从死亡的阴沉飞快切换到百老汇纸醉金迷的富丽堂皇，嘉丽在台上演出，她不知道赫斯特伍德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杜鲁埃其实坐在台下，百感交集的看着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姑娘，当年他在火车上第一次遇到她时，似乎已经是不能再遥远的事情。 音乐达到全剧的最高=潮，华美的视觉效果，通过杜鲁埃的视线，嘉丽闪耀其中，观众无法不想起火车上的初遇，不想起眼前这个妖娆魅惑的尤物，曾经也是个单纯天真的姑娘。 视角又一次切换，这次，嘉丽从舞台上看着观众，虽然这里视线很低，可镜头却用更低的位置捕捉到仿佛她站在万千繁华之上的动人。 演出成功，所有人起立为她鼓掌，嘉丽优雅谢幕，笑容迷人璀璨。 娜塔莎听见兰希低微的啜泣，但很快身边又恢复平静，她知道，这个角色或许是兰希自己，当一个人在屏幕上看到几乎与自己一样的故事，谁可能平静的没有一点心绪波澜？ 影片的最后，嘉丽要到新奥尔良巡演，她和剧团的所有人一起坐上火车，这次她坐在豪华的包厢里，无聊出来透气，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绿野，她浓妆艳丽的脸上，又闪过少女一般的自然笑容，这时，有位绅士过来自我介绍，她不再像当年那样局促，而是游刃有余的伸出自己的手，让对方亲吻。 “嘉丽，我叫嘉丽。” 电影正式结束。 蒸汽火车轰鸣着，沿着铁轨奔腾，演职人员表以此出现，旋律还是开篇的旋律，但观众看到这一幕，又怎么会是开始的心情？ 娜塔莎从座位上站起来，剧院的灯光点亮放映厅，她回头，观察人们脸上的表情，几乎大部分人的表情，都能用一个词概括。 震撼。 成功了，她心想，特别是看到斯科特·瑞奥也是这个表情的时候。 观众们鼓掌，娜塔莎带领全部剧组的人员上台致谢，上台时她注意到兰希的眼圈微红，目光里有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娜塔莎看着现场人们的表现，她不知道明天当《嘉莉妹妹》登陆美国各大院线，所有观众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 柏林，她想，这一次她可不再是新人导演，她的目标将是柏林电影节的至高荣誉，柏林金熊奖。 ☆、第三十一章 一切都很美妙，在这个属于成功的夜晚，娜塔莎收获了无数掌声，蕾切尔亲自找到她，对她说这是自己这一年来看过最出色的电影之一，第二天，她又把这话在自己的专栏里重复了一次。 “当朋友告诉我，‘嗨你知道吗，有人要拍《嘉丽妹妹》'的时候，我想大概又一部翻拍烂片要出现在荧幕上了，但朋友马上又说‘是娜塔莎·高导演'，我想，可能事情会有转机。事实上娜塔莎并没有让我失望，当电影结束，我觉得胸口发闷，像被人打了几拳，这种精神上的痛苦，当然也可以称之为观影后的享受……” “好了不要念了，”娜塔莎笑着制止朴笑恩，“这么直接念起来总觉得很奇怪。” 但朴笑恩根本不管她的申诉，继续念了下去，“德莱赛是个什么样的作家？他可以不厌其烦的用细节描写去为我们勾勒一个真实的时代，他用一个看似美国梦的成功故事来写出悲剧的意味，小有小的细节，大有大的格局，而娜塔莎完全做到了还原德莱赛作品的精髓，细节上我们能看到百货商店的意味和符号化的门，还有那些手部的，甚至对美金纸钞毫不避讳的特写，同时，她也构造了一个野心的芝加哥，一个更繁华的纽约，乃至那个时代的美国，不只是通过画面，更多是通过人物和精神。除了娜塔莎，兰希·道格拉斯的光芒也不可小觑，当那些八卦传出来后，我以为她是个想要当明星的漂亮姑娘，谁知道，她的野心是成为演员，她做到了不是吗？眼神和肢体，克制的情绪，微妙的表情，当她落难时，谁不想去帮她一把？那可怜的无辜的模样，少女的青涩和矜持，无不让人陶醉；而当最后，这个你最开始怜惜的少女变得陌生，那一刻我们都是杜鲁埃，坐在舞台下面，百感交集看着嘉丽终于梦想成真。兰希让这些过度顺理成章，她赋予了角色无与伦比的灵魂……” “好了好了，真的别念了！”兰希跳过沙发，把《荧幕》杂志抢下来。 “是你们说今天全美上映有点紧张，我才找点事情做的，现在倒都有意见了？”朴笑恩假装生气，可脸上还带着甜美的笑容。 娜塔莎递给她一杯水，“是你语气太夸张，我们才听不下去，你那感觉就像我和兰希要下葬了你是念悼词的牧师。” 喝了一半的水喷的哪都是，朴笑恩也绷不住开始大笑。 “对了，明天我就要和马丁启程去东海岸宣传了，你不去吗？”兰希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不去了，新电影在筹拍，资金环节需要我确认一下，还有去柏林的事情。”其实娜塔莎今天也没给自己放假，在兰希来家里做客前，她一直埋头在绘制新电影的分镜头。 去柏林前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娜塔莎需要更多时间为分镜绘本准备，毕竟米高梅联美方面希望这电影十个月后就能赶在圣诞档期上映，前期工作有程临在忙，她也要搞定自己分内的事。而斯科特·瑞奥阴阳怪气的在看过《嘉莉妹妹》后告诉娜塔莎，剧本他会尽快写好，让制作公司和她谁也不许催促。 能让以前厌恶自己的人改变主意，娜塔莎觉得电影也是个神奇的东西。 《嘉莉妹妹》在全美上映后，好拼如潮，很多观众都认为这是近年来翻拍名著最好的作品，网上的评论十分可喜，imdb7.6分已经说明大众对它的评价有多高。 最重要的是，《嘉莉妹妹》创造了票房和口碑双丰收，无论是对导演以及演员的名望，还是制作发行方，这都是最难能可贵的。 不过这次最闪耀的人并不像《第三身份》刚上映时的娜塔莎，兰希成为了舆论的焦点，她的演技被多方肯定，在他们出发前往柏林，参加金熊奖角逐前，她便已经接到至少七八个电影的邀约，而且这些电影都不是小制作。 “当年你一夜成名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前往柏林的飞机上，兰希问坐在她旁边的娜塔莎。 “差不多，但没有你这样大的动静。”娜塔莎倒不像是前辈传授经验，她有点漫不经心，兰希看在眼里，只以为旅途劳累，娜塔莎还操心新电影的事情，于是也不再说话，一会儿便睡过去。 而娜塔莎却无法平静下来。 昨天程临把这次竞赛单元的手册拿给她时，她因为太忙没有仔细看，或者是她对现在的自己太过自信，以为看到故人不会有太大波澜，谁知坐在飞机上翻开手册，看到邓礼森自信的笑容时，她还是忍不住绞紧了手。 这次他带来了最新作品《湟水村》，已经点映过的电影得到了非常不错的评论，柏林官方手册的说法是“极具张力的表现手法，浓浓乡愁的映射，身兼编剧与导演，将故事表达到最深层次境界。” 她看了很久，脑海里回忆起以前跟在邓礼森身边学习的时候那些琐碎的小事。 现在的娜塔莎不再是当初崇拜邓礼森的虞薇，她的电影将和他同台竞技，角逐最佳电影金熊奖，而她也要在银熊奖的擂台上，和他争一争最佳导演的高下。 在邓礼森作品的第二页，就是她的《嘉莉妹妹》，他们的电影被各界看做获奖热门，因为其他的影片竞争力总是要差一些，《嘉莉妹妹》叫好叫座，已经有北美市场撑腰，《湟水村》在亚洲釜山夺魁，被人认可，很多柏林电影节的前瞻都把两人和他们的作品比较，甚至有人说，两个人的细腻风格竟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是啊，老师和学生的作品，即使学生青出于蓝，也总会带些无法抹去的痕迹。 在她跟随邓礼森学习电影的时候，他的创作能力春秋鼎盛，还不需要靠卑劣的手段维持表面光鲜，作为亚洲电影的一面旗帜，当年的同学里，无数人都羡慕虞薇能有这样的好的运气，邓礼森在电影学院导演系挂名荣誉教授，无意间看到虞薇的作品惊为天人，破例收她当自己的博士生，此举当年还被传颂为“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美谈。 与前面的美好相比，后面的实在太过不堪…… 狗尾续貂的人生际遇，大概说的就是她。 合上手册，娜塔莎喝了口姜汁汽水，加了冰后这味道更加辣口清爽，她因为回忆混乱的思绪像一片片飘飞的柳絮，慢慢落下。 她必须冷静，现在只是看到手册都按捺不住，如果真的在柏林电影节狭路相逢，难道还想让自己出丑吗？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把邓礼森从高高的艺术殿堂上拉下来。 飞机降落在柏林时，娜塔莎还没有合眼，阳光透过舷窗折射出一片金灿灿的光晕，终于驱散了她心底的一丝阴霾，从机场到酒店的路上，她和朴笑恩还有兰希谈笑自如，没人能看出她心底的秘密。 作为欧洲电影节三兄弟里的小弟，柏林电影节就像邻家弟弟一样亲切和蔼，不像戛纳的高高在上的严苛，威尼斯的文艺清新范十足，它甚至允许你并非世界首映就可以参加他们的评选，不过欧洲首映也算是底线。它的包容性最强，学院味道最浅，近年新设的泰迪熊奖是专门颁发给出色的同志电影，可见柏林从不是个墨守成规的城市。 所以程临说的没错，以娜塔莎的资历想要在戛纳和威尼斯出头可能还需要熬些时日，但如果在柏林，她则有可能一举夺魁，这个对年轻导演和新势力作品格外青睐的电影节，或许会是她走上知名导演道路的重要门槛。 《嘉丽妹妹》的首映安排在竞赛单元第二天，前一天就是开幕式红毯，连着两天红毯秀，这真让娜塔莎感觉有点吃不消。今年她和朴笑恩的红毯礼服依旧得到美国本土高级定制牌子的赞助，娜塔莎依旧延续深色系的风格，开幕式上，当她带领《嘉莉妹妹》剧组出现，高贵的深灰色长裙与上面素雅的配饰把她气场衬托的淋漓尽致，这种气场并非傲慢，而是种高岭之花般的冷淡，而实际上在很多演员心中，和那些怪异脾气与才华等同的导演相比，娜塔莎算是个好相处的人，只是她认真说话讲戏的时候，你不由得就会严肃起来，大气也不敢喘，只能屏息凝神专心谛听，然而实际上她说话声音不大也不故弄玄虚，更不摆谱，但天知道你为什么就愿意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连多一口气都敢喘。 马丁说这是气场，他在舞台剧时候学过，兰希说这是气质，他们私下玩笑争论不休的时候，老戏骨康奈尔听见大笑起来，说他们还是经验尚浅，这是娜塔莎的导演风格，这风格叫做独-裁-者的权威。 这份权威，她似乎也带到红毯上，但并不是她装腔作势，而是与生俱来。 走过红毯后照例接受一些媒体的访问，因为兰希火遍美国，因此美国来的媒体大多围住了她，倒是欧洲媒体更青睐关注导演，和创作者聊聊电影的诞生。 当他们问到娜塔莎下一部的计划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业片，她微笑回答：“我更看重剧本，而不是在乎表达出来的模式。” 还有欧洲记者问她是否愿意和欧洲一些出色的电影制作方合作，娜塔莎当然拿出台面上的万能金句：如果有机会她当然会考虑。 或许是因为这次《嘉莉妹妹》现在美国上映获得了好评，因此欧洲市场看好，剧组的人刚一走到采访区，三三两两都被围住，兰希和马丁还有康奈尔当然是被围的最死，穿着华丽的他们就像被包裹在石竹花层层花瓣一样的记者群中隐约能看见的花蕊。 总算一行人走过了红毯，完成了采访，参加了开幕式，娜塔莎告诉程临，不如早点回去，明天的首映红毯才更重要，程临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剧组这才从一天的疲惫中全身而退。 第二天，《嘉莉妹妹》欧洲首映式，娜塔莎的金熊奖战役主场正式拉开帷幕。 ☆、第32章 按照规矩，导演要在电影开播时上场讲话，娜塔莎游刃有余镇定自若，简单又不失风趣的完成了任务。 电影开始放映，这次放映和在美国首映时的出色效果不想上下，影片一结束，很多欧洲的版权方就来找程临寻求合作，娜塔莎在他旁边垂手而立，看着像认真听，实际上心思完全没在这里。 “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看出她状态不在，程临语带关切，“反正这边都是我的事情。” 娜塔莎点点头，兰希刚好也准备回酒店，两个人于是一起返回。 放映厅人群还没散去，人们看见娜塔莎和兰希经过，纷纷向她表示祝贺和赞赏，她一一礼貌回应，接受这些应得的赞美，这时邓礼森出现在她的面前。 “高导演，真是一部非常出色的电影，我是邓礼森，初次见面，你好。” 他笑着说。 娜塔莎站着不动，机械的抬起手，他握住，并没发觉对方的的异样，象征性的握手后邓礼森非常有礼貌的松开，而娜塔莎仿佛一尊雕塑，但内心里却不是石头，而是澎湃的熔岩。她想过他们会再见面，但对这样突然的见面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寒冷从刚才握过的手蔓延到心底，这冷的感觉她熟悉的很，在游泳池里，刚才握过她的手死死把她的头按进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没有力气挣扎的过两个人男人，冰冷的池水钻进鼻子，充盈肺部，她不能呼吸，四肢拼命挥动，痛苦的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最后，一切感觉都消失……她死了…… 现在的她挣扎在回忆的深渊，如同当初的她在水池里深溺。 最后所有情绪一起被理智碾碎，“你好，邓导演。”娜塔莎终于说出口，面带微笑。 但她没注意到，短短三四秒停顿，兰希一直看着她的表情，耐人寻味的挑眉。 “《嘉莉妹妹》的首映入场可真是难拿，我也是拖了很多朋友才有这机会第一次看。”邓礼森则不像兰希那样心思细腻，他以为那短暂的停顿只是娜塔莎因为他的到来而震惊。 平心而论，邓礼森在五十岁的亚洲男性角度，依旧非常玉树临风，虽然眼尾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多了皱纹开始下垂，原本将近一米八的身高也不再挺拔，但他成熟男性的气质再加上时间积累出的风度，这是年轻人无论如何也难以企及的。他站在这里，吸引了很多目光，人们纷纷偷偷看向娜塔莎和邓礼森这里，窃窃私语，多少还有些隐约的激动。 本届金熊奖最大两个热门电影的导演--或许他们还要争夺银熊奖的最佳导演，竟然在这里碰面聊天。 “如果知道您要来，我一定会亲自给你留好位置，我很喜欢您的电影，啊，似乎要说那句话了，我可是看着您的电影长大的。”娜塔莎笑时微微侧头，自然极了，她这时才意识到兰希一直在身边，赶忙介绍，“兰希·道格拉斯，这是我的女主角。” 兰希也向他礼貌问好，两人握了手后，邓礼森继续看着娜塔莎，爽朗的笑了出来，这位亚洲电影的教父级人物也不谦虚，当然他也不需要谦虚，“是啊，我已经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导演的天下，你还不到我一半年纪，已经能和我角逐金熊，前途无量啊！“ “这是我的荣幸，“娜塔莎不卑不亢，语气温和，“去年您的《迷途记》在奥斯卡拿下最佳外语片奖，我要走的路还很长。另外我必须向您说明，《迷途记》是我最喜欢您的电影，没有之一，它实在是太出色了！” “这部电影我筹备了三年，确实也是花费我心血最多的。”邓礼森的笑容毫无破绽。 娜塔莎怒从心头起，却不得不抑制，“的确，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笑着停顿一下，把每个单词都咬的十分清晰，“女主角宋颂站在公司的宿舍外终于打通了家里的电话，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妈妈已经死了。” “贵人多忘事，高导演一定是记错了，“邓礼森笑了出来，倒有点不以为意的轻蔑，“要么就是你没看完这电影，后面宋颂并没有给家里打电话。” “是吗？真是不好意思，我记错剧情，让您见笑了。”娜塔莎低头浅笑，“我和兰希还要回酒店，再见，邓导演。” 告别后，他们走出剧院，娜塔莎和兰希上了电影节负责接送参展人员的专车。 “这是你之前不愿意告诉我的秘密吗？” “什么？” 娜塔莎的神经因为兰希的话顿时紧绷。 “你看这位邓导演的眼神，我从来没见过。“兰希拿起娜塔莎手，“看看你的手心，究竟出了多少汗？” “是你想的太多了，我没想到他回来。”其实这样说也不算说谎。 兰希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知道吗娜塔莎，贫穷和窘迫教会我最多的，就是如何察言观色。我只是好奇，以你的经历不该见过他的，可你的眼神却不是这样告诉我。不过，你不想说我当然是尊重你的，但如果有天你遇到什么困难的事情，别忘了，我兰希·道格拉斯愿意成为你的朋友帮助你，虽然我或许是个势力的小人，但对你来说，我不想做这样的人。” “前面的话倒像是你为了这样的友谊宣言故意逗我，”娜塔莎可不会自乱阵脚，她笑得天衣无缝，话也透着平常微妙的幽默，“这好意我当然会收下，只是你可千万别盼着我有那么一天。” 兰希只是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柏林电影节的版权交易市场没有戛纳历史悠久规模庞大，但也非常热闹，因为入选竞赛单元还是热门影片，《嘉莉妹妹》成绩斐然，四千万的制作费在美国本土就已经赚了回来，卖到欧洲的版权就完全成了盈利，让剧组欢喜鼓舞，特别是朴笑恩，一直在赞叹分红制度是电影史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因为已经有了后续拍摄计划，娜塔莎不用再寻找合适的剧本，而是专心研究如何拍好《新任总统》，斯科特给了她一部分剧本，娜塔莎惊讶于他的想法，能够把现实主义的力量融进这样的动作大片题材，这可是好莱坞不多见的风格。 柏林电影节之旅比之前戛纳轻松愉快的多，颁奖典礼暨闭幕式当晚，《嘉莉妹妹》剧组盛装出席，娜塔莎深橄榄绿长裙和黑发搭配，风情绰约，引人瞩目，而一身香槟色晚礼服的兰希更是众人焦点，她温柔清纯的外貌与浅色裙装相得益彰，杏核似的眼睛，弧度好看的弯眉，与好莱坞盛行的“艳女“风潮背道而驰，反而像是柏林冬末提前吹来的春风，轻软温和，沁人心脾，走过的红毯两边，照相机和摄影机没有不朝向她，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停下满足拍照要求。 如果兰希·道格拉斯拿下了最佳女演员银熊奖，她也许会是最年轻的柏林影后，柏林电影节唯一一个为新人青年演员设置的流星奖只针对欧洲电影演员，马丁曾经凭借自己的大荧幕初次触电获得过这个奖项，然而作为美国本土演员的兰希就没有资格评选，只能跨过新人，一步迈向银熊。 在入场后，娜塔莎竟然在座位附近发现了一位熟人。 “娜塔莎！如果你不介意，我一定要多几次这样称呼你，真是个美丽的名字！”克莱茵·达瓦苏浓郁的法语强调好听得很，他是在去年戛纳为娜塔莎颁发金摄影机奖的知名导演，今年他作为嘉宾应邀参加柏林电影节。 他的笑容把娜塔莎的紧张消去不少，在戛纳颁奖后，两个人以前辈和后辈的身份交流不少，娜塔莎非常喜欢他的艺术风格，“卢克，怎么会，我很喜欢你用法语发言念我的名字。” 两人拥抱之后，卢克把头凑近，低声说：“我前两天和评委会的老朋友聊天，他们说这次竞争激烈，评委内部的争执就没停过，好姑娘，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为什么这么说？”娜塔莎不太了解评委直接的运作，她疑惑的看着卢克，“评委会本来就很难统一意见，难道不是最后投票吗？” 卢克嗤之以鼻，“如果这样那可是圣母显灵，要知道，他们可不会为了别人的奖项撕破脸，权衡利弊后把奖项当成蛋糕。” “你是说……最后得奖与否不看好坏，而是如果我的电影拿了金熊，最佳导演就是邓礼森，反之他拿了金熊，我就拿银熊？“娜塔莎一点即透，马上明白卢克的意思。 “这种让人厌恶的做法如果我是评委会主席绝不会出现，但朋友偷给我的消息就是这样，看了你们的电影后，我更喜欢你的嘉丽，邓礼森这些年作品大不如前，但他早就摸透欧洲评审的口味，在技巧上你也许落后他，但在角度和模式上，宝贝，你才是实至名归。” 卢克的赞扬毫不掩饰，这和他恃才傲物的性格一样不拘小节，娜塔莎很感激他的仗义执言，但也没办法真的改变评委的看法，虽然她没奢望能拿下金熊银熊双奖，可如果要在这两个选择一个，实在是太困难。 最佳电影证明她的作品和团队，当然也是对实力的肯定，但最佳导演能压过邓礼森一头，这感觉一定非常好。 娜塔莎微微偏头，看见马丁和康奈尔正在讨论今天的对手，兰希十分紧张，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和她对视时的笑容也有点勉强，至于程临……永远在状况外的男人今天好像也格外严肃…… 这电影对大家的意义都不一样，娜塔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好吧，那就不急于一时，慢慢算账。 “我还是更想要最佳电影。”她低声对卢克说。 “我以为你会更想要导演奖，”卢克笑了，“不过那是我的风格，这才是你的风格，你有很独特的能力，把自己的团队凝聚成世界一流的班底，如果你想要金熊奖，那我就陪你一起祷告吧！” 卢克话音刚落，颁奖典礼便拉开序幕。 演员奖率先颁发，银熊奖最佳女演员的候选竟然都是新锐演员，颁奖嘉宾感慨电影另一群新生代已经开始崭露头角，说完，她打开信封，微笑念出获奖者，“荣获本届柏林电影节最佳女演员银熊奖的是，兰希·道格拉斯！哇哦，这是所有年轻演员里最年轻的一位！” 兰希的眼泪和所有人的欢呼形成鲜明对比，娜塔莎知道她等这一刻已经太久，这是她应得的荣誉，拥有如此非凡的天赋，同时对剧本的钻研还有敬业精神，她当之无愧。没想到，兰希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台领奖，她越过其他演员，走到娜塔莎面前，紧紧拥住自己的导演。 娜塔莎没有料到，心头一暖，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祝贺你，今后，你的运气一定会越来越好。” “谢谢你，娜塔莎，这奖其实是你的功劳……”兰希轻声啜泣，很快从娜塔莎肩上抬起头，匆忙抹掉眼泪，“我得上台了……” 目送兰希窈窕的背影一步步踏上柏林电影节的领奖台，《嘉莉妹妹》全体剧组起立为她鼓掌。 “谢谢，在这之前我有想过，但只要一想到银熊两个字，我就马上告诉自己，好了傻姑娘，洗洗睡吧……”兰希接过奖杯，感言说到这里时微微抽了下鼻子，台下笑声不断，她马上接着说，“可真的，感谢评委的肯定，最重要的是……感谢我的导演，娜塔莎，虽然那天她发现我时说要我做女主角，我的感觉和之前想到要拿银熊一样……” 娜塔莎感动的看着台上的兰希，其实那天的相遇不只是成全了兰希，也是成全了娜塔莎，两个人在这样的际遇中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最佳女主角结束，因为《嘉莉妹妹》没有男主角，所以这个奖项和他们没有关系，紧接着，就是最佳导演奖了，当颁奖嘉宾念出邓礼森的名字，很多人的目光却都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娜塔莎。 是的，大家心中都清楚，除非有意想不到的黑马，否则金熊奖非娜塔莎的《嘉莉妹妹》莫属。 邓礼森的致辞天衣无缝，他多次在欧洲电影节得奖，致辞真挚，也很风趣，但他走下台之前，目光和娜塔莎不经意间交错，那种淡淡的不甘，娜塔莎看在眼里，心底浮出了舒畅的笑容。 果然不出所料，柏林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熊奖由《嘉莉妹妹》获得！ 从戛纳的最佳新人导演，到摘获金熊，娜塔莎的卓然成绩堪比当年那些传奇导演，她一步步走上台阶，动作优雅，接过金熊奖面向观众，“很高兴评委会对《嘉莉妹妹》的欣赏和肯定，我感谢我的团队，感谢全部为这个电影付出的人，特别是兰希，电影的成功是因为她真正展现出了我们所有人期待的那个嘉丽，谢谢她，谢谢各位。” 与兰希的激动相比，娜塔莎大方淡定，宛如一尊大理石雕像立在台上，作为最后最重头的奖项，全场为她起立鼓掌，这样的氛围里，她把目光投向邓礼森，对方也在向她微笑致意。 她已凭借金熊，跻身知名导演行列，今后狭路相逢的机会里，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第33章 回到好莱坞，娜塔莎几乎是刚落地就接到了斯科特·瑞奥的电话，对方表示，剧本已经写完，他买了明天飞洛杉矶的机票。 如果说之前娜塔莎对斯科特的印象只是一般，那现在她已经非常欣赏这位虽然脾气古怪但对待自己作品严谨认真的作家，不管对方对自己的个人喜好与否，尽管他说话确实刻薄了点，但娜塔莎就是对敬业认真专注的人有无法磨灭的好感。 所以哪怕刚返回美国非常疲惫，娜塔莎还是和他越好后天在制片公司总部的会议室见面，一起商量《新任总统》的剧本。 “高女士，在拍摄我的作品时，我有个要求。” 第二天碰面刚一落座，斯科特就率先开口。 注意到他的措辞是要求而不是请求，娜塔莎就明白他恐怕已经拿定了注意，“什么要求？” “我要跟随剧组一起拍摄。” “可以。” “我可能会对剧本有临时的修改。” “当然。” “你不介意？”斯科特诧异的看着娜塔莎。 “在拍摄的时候，参与制作的人员经常会提自己的意见，我们会听取演员、摄影师、灯光师、艺术总监、副导演、制作人……这些人的意见都很重要，电影或许是一个导演的实力体现，但绝对不是一个导演的独舞，所以我为什么要介意原著作者的建议呢？” 平和的解释让斯科特的精神松弛下来。 “不过，”娜塔莎突然再次开口，“有件事我也要和瑞奥先生说明一下，我欢迎你为拍摄提出宝贵建议，但这只是建议，同不同意要看我的意思，在我的片场，决策者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导演，我。” 娜塔莎的气场让一贯性格乖张锐利的斯科特都一时震慑结舌，半天，他才缓过来，“我还没有那么不讲道理。” “约法三章”结束，娜塔莎翻开斯科特打印好的剧本，大部分内容都和小说一样精彩，但更绝妙的是，斯科特考虑到戏剧和小说的题材形式不同，更强调了剧情张力，润色了台词和改变了很多故事的场景，这些都让她激动不已。 与此同时，看到娜塔莎精湛的手绘分镜，斯科特·瑞奥也不免对以前自己轻视的这位导演阁下所有改观。她的分镜笔触细腻，但视觉效果却大气磅礴，每个画面单独拿出来都可以称之为精彩，随便想象拍摄成电影画面，斯科特光看着就有些激动了。 他以前不喜欢娜塔莎在《第三身份》里刻意的符号化和某些商业元素的情感处理，但在《嘉莉妹妹》中，他又无法否认正是这些元素，让电影更加精彩，他之前把这种手法称之为“仿佛卖笑般刻意讨好人的匠气“，但他在贯穿《嘉莉妹妹》的一些镜头语言中，看出了自然流畅处理学院派风格的手法。 再加上看到娜塔莎只凭借小说画出的分镜图，原本的顾虑也打消了一大半。 娜塔莎很喜欢《新任总统》这个故事： 特勤局特工莱利·塔斯尼克在例行监听白宫的电话时，听到总统菲利普·卡拉格与五角大楼一位不知身份之人对话，原来五个月前美国海豹突击队对阿富汗边境的“黑秃鹫行动“并非为了夺回被非凡武装夺去的军事机密，而是为了找回菲利普总统在国外私自投资的非法获利--这种行为是美国宪法严厉禁止的。知道了真相的莱利因为正义感与罪恶感交替的折磨寝食难安，他偷偷查看档案，因为这次行动，美国海豹突击队执行任务的分队十二人只有一人生还，于是，他暗中拜访这位生还者：美国海军上尉埃德蒙·海勒，因为此次打击，海勒上尉精神失常，在位于华盛顿的军事精神病院修养，莱利前往探视，却遇到海勒上尉正要被人暗杀，情急之下莱利出手相救，但救下海勒便意味着他的目的暴露，菲利普总统查到莱利曾经听过自己的电话，于是暗杀海勒灭口变成暗杀海勒与莱利两人。 带着精神失常的埃德蒙·海勒，他的痛苦惨状让莱利决定揭发真相，同时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生存下去，回到正常生活…… 斯科特创造了一个勇敢的男人，这男人身上有种浪漫主义的英雄色彩，但也恰恰是这种形象的莱利，在无比现实残酷的背景中才更加难能可贵。 他和埃德蒙面对一环又一环的阴谋，重重疑团慢慢揭开，杀机四伏里，冲出一条血路。 这样好的故事情节，娜塔莎看过后，脑子里就有了挥之不去的画面。 这次会面还算成功，斯科特在联美电影公司的安排下暂时住在洛杉矶，拿到剧本，娜塔莎就得开始没日没夜的画出完整的分镜头，朴笑恩也开始为人物设计造型、与娜塔莎一同商量场景的构思，而程临才是准备期间最忙碌的人，娜塔莎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告诉他，他马不停蹄的让整个筹备团队去实现导演的想法。 一切紧锣密鼓有条不紊的筹备，媒体和影评界都感慨娜塔莎·高好像一个工作狂，知名的美国电影杂志《好莱坞报道》表示：《嘉莉妹妹》刚刚结束上映，我们马上又能数着日子期待一部新作品，成为娜塔莎·高的拥簇真是件不赖的事情。 这天，娜塔莎正在家里专心画镜头，兰希突然拜访，两个人在拍完电影后算是熟识的朋友，在书房里，兰希看着娜塔莎桌上乱糟糟的废稿，忽然开口，“坎特·莫阿斯找我演他新片的女主角。” “莫阿斯三四年才拍出一部片子，次次至少入围奥斯卡三四个奖项，在他手里成名的演员不计其数，你大概就是下一个了，这是好事。” “我也希望，这段时间好像重新活了一次。“兰希意味深长的笑着给自己点了支烟。 娜塔莎直接拿走她手里的烟，在自己刚刚吃光午餐的碟子上摁灭，“少抽点烟。” 兰希委屈的撇了撇嘴，“在记者面前，我一直在帮你说好话，你就这么残忍的对我。” “什么好话？”娜塔莎也不回头，带上眼镜，埋头分镜画稿。 “记者们都很好奇你和程临的关系，不过我从来都是闭口不言。”兰希把下巴垫在沙发靠背上，像是在等她夸奖自己，可娜塔莎头也不抬，“我和他确实没有什么可深说的关系。” “你对他没什么，这我信，但他对你要是没什么，上帝都不会相信。” “早知道你对八卦这么感兴趣，我就不该让你当主角，这样你就可以成为好莱坞首屈一指的知名记者，所有明星见到你都会拐个弯。“娜塔莎笑着说。 兰希也笑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这些天我没看见程临，他人呢？” “我给了他一个重要任务。”娜塔莎神秘一笑，“这件事非他莫属。” 同一时间，亚利桑那州图森市附近的戴维斯-蒙山空军基地。 这里距离墨西哥只有六十公里，放眼望去，黄沙遍野，风滚草和越野车一路狂奔，程临下车时觉得自己几乎被烤焦了，衣服的褶皱里也都是沙子。 几天前，娜塔莎说想在美国空军的飞机坟场拍重要镜头时，他满口答应，毕竟好莱坞的电影找军方合作从来不是稀奇的难事，他们电影制片公司也有的是门路，可谁知道，娜塔莎选中的地方竟然是在这里。 “这次的投资可有好几个《嘉莉妹妹》那么多，所以我要安排些大场面。”几天前娜塔莎就是这么说的。 程临以为顶多是枪战追车，甚至搭个场景毁掉，好莱坞的大场面也就这些最是烧钱，剩下那些更大的基本都归功于特效的发展，有绿幕就可以了，谁知道，娜塔莎想炸的，是美国政府的军事飞机。 所以他跨越半个美国来到亚利桑那州，为娜塔莎争取到宝贵的拍摄场地。 在飞机坟场，有很多退役很久的飞机都已经只是空壳子，想要买下并不困难，但想要在这里拍摄，手续则非常复杂，复杂到程临花了小半个月才搞定所有事项。 军方负责和联美接洽的兰斯少校签完合同，看着长出一口气的程临笑了出来，“我说伙计，难道好莱坞的制片人不是只用躺在加利福利亚的沙滩上搂着比基尼小妞数钱就可以吗？我还第一次看到你这么为电影拼命的。”这些天和程临的接触，兰斯少校很喜欢这个乐观热情的人，他们也算成了朋友。 “曾经的我的确是这样的制作人，老兄，不过爱情就像一发爱国者导弹，立刻就能让你的整个世界面目全非。”程临笑着接过兰斯递过来的威士忌。 “我懂，第一眼见到我妻子的时候，我就被这颗导弹打中了，”兰斯少校也笑了，“所以这个世界毁灭我们的核打击按钮，都掌握在女人们的手里，想想真是可怕，不是吗？” 这话说的风趣幽默，程临哈哈大笑，将酒杯举过头顶，“敬统治男人和世界的女人们，干杯！” ☆、第34章 “全都是男人的戏，坦白说我不想怀疑娜塔莎，就冲她的脸蛋我也不想，可她擅长的题材更细腻这谁都知道，她真的能拍好《新任总统》吗？” “擅长女性题材的导演拍男人戏？千万别把肾上腺素拍成了荷尔蒙。” “我觉得她不该做这种尝试，这是冒险，虽然她的现实题材尖锐深刻，但《新任总统》可不只是现实题材，这书里的确到处都是黑暗和现实，但也到处都是理想和勇气，两个男人的生死突围，让一个拍《嘉莉妹妹》的导演来拍？米高梅和联美一定是疯了。” 《新任总统》拥有大量忠实的书迷，他们在论坛的讨论十分热烈，但百分之九十九都拒绝相信娜塔莎能拍好这电影。 很多人的情绪悲观，更有一些人出言刻薄，娜塔莎都一一看过，但脸上却面无表情。商业电影不同于别的作品，她需要知道一下别人对小说的看法，可谁知道这次浏览没看到别人对小说的看法，倒是看到一堆别人对自己抨击。 虽然不至于放在心上，但这些主观臆断的东西确实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自己拍过两部以女性为主角的电影，那就一定只会拍这种呢？ “来的真早。” 娜塔莎合上电脑，看见走进来的人是程临于是也没站起来，“你倒是准时，什么时候开始试镜？” “是这样的，我来是想和你说，一个男主角的演员已经定下了，我们只需要试镜另外一个主角。”程临开了半天的会，显得很疲惫，他坐在娜塔莎旁边，靠在沙发上用力一抻胳膊，直到肩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倒是没什么，最开始前合约的时候，米高梅和联美已经给她定好条件，书里两位男性主角至少其中之一必须由制片方选择，只是娜塔莎很担心所选非人，“是谁？”她追问。 “我们这样的大公司，可不会拿不入流的演员来任人唯亲，这么说吧，你往大牌猜，看看能不能猜中？”程临的笑容似乎说明这个人他很满意。 程临多年的制片人经验，他满意的人应该真的不差，娜塔莎本来放心，可转念一想，万一气质不符合角色怎么办？她想着说出两三个现在好莱坞很红，又出演过米高梅大制作的男演员，程临一一笑着摇头否认，“你再大胆一点，像你拍电影那样。” “还能怎么大？我还能猜……等等！”娜塔莎猛地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是她之前根本不敢想的大角色！ 拭目以待等答案的程临笑着掰开她的手，把食指单独立出来，比了一个“一”。 好莱坞的当红一哥吗！ “莱格斯·佩顿！”娜塔莎难得激动。 程临打个响指，“没错，他将是你的男一号了。” 如果一个演员正当红，你可以说全好莱坞都知道他的名字，然而对于莱格斯·佩顿，你必须说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名字。程临让娜塔莎比出的“一“可不只是好莱坞一哥的一，这个一包涵了太多信息，全球最性感男士排名第一，全球最受欢迎男演员排名第一，全球出演电影票房第一……还有全球第一的钻石王老五！总之，以莱格斯·佩顿的名气，他如果说想竞选总统，那么民主党和共和党联手票数都未必能赢得过这位世界级偶像。他形象好，演技也出色，金球奖最佳男演员，奥斯卡最佳男配角，曾经威尼斯封帝……横扫众多奖项，最重要的是，娜塔莎听说这位影帝偶像非常敬业，高危险高难度的镜头，他一定要亲自完成，所以成片效果堪称绝佳，是无数大导演的宠儿。 更何况，他实在帅的让人心跳不已，就是那种即使你知道自己不爱他，却仍然会因为他的笑容和磁性嗓音失魂丢魄心跳偷停。曾经有媒体评价，上帝创造莱格斯，是为了让男人学会谦卑，是对全世界女性的恩赐。 娜塔莎光想以前在影院看到这位影帝的出色表演，就忍不住露出微笑，这次的电影至少票房能够保证了！而看到她露出这个表情，程临故作夸张的叹了口气，“我真是伟大啊……为了你的事业引狼入室后院点火。” “我是为了电影高兴。”娜塔莎不理会他的弦外之音，“他要演谁？莱利还是埃德蒙？” “听从您的吩咐。”程临笑着说，“你想让他演谁就演谁。” 有时候给大制片公司当导演确实难免屈尊，但这屈尊也真是值得！ 回到家后，娜塔莎仔细分析，首先他是个经验丰富老道的演员，也知道如何为自己选择喜爱并全情投入的角色，至少让他喜欢的角色，会让他发挥的更好，毕竟以他的实力这两个角色都不在话下；其次她自己的意见是希望莱格斯出演埃德蒙·海勒上尉，想到这个上尉的戏份之精彩，足以让她期待激动的要发抖，所以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意见附带着，让莱格斯看过剧本后亲自选择吧！ 这个妥善的考量很快得到回音，莱格斯·佩顿亲自给娜塔莎打来电话表示，自己也非常喜欢上尉这个角色，很开心导演对他的信任，他会提前做好剧本功课，并且保持身材，到出演时，能够以最好状态出现在镜头上。 这样敬业认真的演员，就算他不是这样出色，也让所有导演都会欣慰愉悦。 上尉的角色搞定，莱利这位贯穿故事线的主角可让娜塔莎头疼，她和程临还有副导演约了四五个档期合适的男演员试镜，但她都不是很满意。 “莱利是个理想主义者，他身上会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就像……“娜塔莎找不到好的形容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程临接上她的话，“就像你一样吗？” “我？” “对啊，在我心里，你就是个理想主义者。”程临说，“所以，你找个像你的人来演怎么样？我是说气质上，你觉得现在票房已经有所保证的前提下，有没有让你觉得符合这个要求的男演员呢？像当初兰希一样没有名气也无所谓，毕竟我们已经有了莱格斯。” 娜塔莎没想到在程临眼里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这对她来说也算一种赞誉，但理想主义对人来说，更是一种诅咒，仔细想想，她现在做的事情，和书中的莱利确实没有太大不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愣住，窗外阳光照射在脸上，只是一瞬间，她就有了答案。 “我知道找谁了，你等我！” 程临还没来得及回答，娜塔莎已经冲出房间，只留下房门忽开忽关，吱吱悠悠。 因为娱乐产业发达，在洛杉矶，除去电影，音乐也是业内的乐土之一，这里大大小小的录音室和唱片公司都位于城市南部，娜塔莎开车到达这里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她顾不上吃完饭，匆匆驱车绕过大路，来到一个僻静街区的转角，这里立着一栋老式写字楼，一看就是八十年代灰白的墙体，楼里一片萧条，已经没剩下多少公司，保安在瞌睡没注意她走进来，老电梯也没有身份卡和楼层确认的安保系统，娜塔莎走进去，按下十一楼，电梯到达后，外面漆黑又模糊，大概是大楼物业为了省电关闭了照明。 顺着安全紧急灯，娜塔莎找到1107号房间，她敲响了门。 一个穿着旧印花t恤，长相阳光的青年打开门，“你可真是准时，刚才接到电话说七点半就是七点半，娜塔莎，你又漂亮了不少。” “艾伦，见到你真高兴。”她和叫艾伦的年轻人拥抱后，两个人一起走进房间。 “我见到你得奖的新闻，这是应该的，以你的才华现在才出名已经算是好莱坞有眼无珠了！”艾伦一边说一边收拾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乐谱和空咖啡罐，“这里很久没收拾，虽然知道你不会嫌弃，但还是让我整理一下。” “没关系，我随便坐，我们两个你还客气什么。”虽然屋子里有种刺鼻的气味，到处凌乱不堪，但娜塔莎丝毫没有介意，随便坐在杂乱的沙发上，扫开茶几上的垃圾，把剧本放好，“我来是想找你演个男主角。” 忙着收拾的艾伦愣住看着娜塔莎，然后坐在她对面的地上，“你是认真的？” “这角色在我看来非你莫属。”娜塔莎坚定的眼神其实就足以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是说过，以后不想演戏了吗，更何况你现在出了名，更该找出色演员来搭档，那才是强强联合，娜塔莎，我已经过气太久啦……”艾伦蔚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郁，他随手点了支烟，刚衔在口中就被娜塔莎夺了下来，“抽烟对身体和嗓子都不好，“她把烟用力掐灭，“你们这些演员，根本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艾伦挠挠凌乱的金色头发，英俊的脸上笑容却显得格外寥落，“你总是对自己这样严格，丝毫不肯放松。” “在音乐这方面你不也是一样？” “不，不一样，你成功了，我失败了，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你还不到三十岁，谈什么失败？”娜塔莎皱眉，“别这幅样子，当年的艾伦·弗拉伦可不是这样对人生怨声载道。”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世界的残酷，不是吗？我以为自己能够成功，结果……看看现在的我，娜塔莎，还和当年一样吗？”自嘲的笑容里满是辛酸，艾伦的眼里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苦痛。 “一样，”娜塔莎说，“你还没放弃不是吗？你喜欢音乐，为了这个理想放弃了演员的身份，虽然你嘴上说失败，然而你还在坚持，只要你仍旧没有抛弃梦想，那对我来说你就从未改变。” 掷地有声的话让艾伦完全怔住，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刚才灰暗的眼睛似乎又亮了起来。 娜塔莎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拿起剧本丢在他怀里，“别忘了，当年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是还的时候了。” “你还是老样子……”艾伦苦恼的拿起剧本，“笑恩还和你住在一起呢？大学的时候你们就这么要好，她也一直能接受你酷到家的性格。” “别转移话题，”娜塔莎丝毫不为所动，“这电影能给你带来非常可观的收入，其实这些年我想你已经明白了，梦想虽然说的好听，但还是需要钱来支撑，有了这些钱，你尽可以追逐自己的音乐道路，我也不希望你半途而废，只是这个角色真的非常适合你，或许，你也能在他身上得到些启发，艾伦，我不想当救世主，也没法说那么多好听的鼓励你的话，能让你自己从低谷走出来的只有你自己，人这一辈子，有家人有爱人也会有朋友，可有些困难却只能自己面对，你还记得老师给我们的一个比喻吗？生活中的痛苦就像泥潭，一旦走了进去，就必须有自己拎着自己头发来拯救自己的觉悟，千万不能指望别人。”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你知道怎么联系我，看好剧本给我消息，我会安排试镜时间。” 说完，她也不等回答，开门关门，离开房间。 电梯到达一楼，娜塔莎走出大厅，手机铃声让她停住脚步，看了号码后，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真是急脾气，就不能等我当面和你说同意吗？” 电话里艾伦的声调像是抱怨也像是玩笑，总之，和以前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他十分相似。 “那我给你三天时间熟悉剧本，三天后面试。”娜塔莎抬头看了眼晚霞，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三天？我的天啊我亲爱的娜塔莎，难道你就这么瞧不起学长吗？当年我好歹是你们之中混的最好的，今晚我就能搞定，咱们明天试镜，不见不散。” “好的，”娜塔莎说，“不见不散。” ☆、第35章 “你居然说动了艾伦？” 第二天前往米高梅的路上，朴笑恩在副驾驶座位上把嘴长得比早晨吃饭时还大。 娜塔莎瞥了她一眼，“把安全带系上再说话。” 飞快系上安全带，朴笑恩又问了一次，“到底真的假的，你快说！”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哪有什么可骗人的。”娜塔莎开车非常稳，连有些晕车的朴笑恩都可以放心坐她的车到目的地，于是娜塔莎就成了她的私人司机，而且是免费的，今天试镜，朴笑恩作为电影的艺术指导也要参加，她最近为了造型想破了头，一定要亲自看看演员才能继续完成工作，但她怎么也不肯承认是迫不及待想见一下传说中的莱格斯·佩顿，但听说娜塔莎居然找了从前的同学艾伦，她比听到莱格斯要出演更是震惊。 “他当年……真是可惜，我们还是无人问津的学生的时候，他就有合约去拍戏，我还记得他当年演的那个电影还挺火爆？他还拿了一个最佳新人的奖项？”朴笑恩叹了口气。 娜塔莎点点头。 是的，当年的艾伦·弗拉伦意气风发，哪该是现在看到的样子？ 到了米高梅，娜塔莎把安排告诉程临，他点点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疑惑地问，“艾伦……弗拉伦……这名字听着熟悉，他演过什么？” “《警探先生》，他是主角。”娜塔莎言简意赅。 “我想起来了！当年他第一次演电影就以黑马身份杀进美国电影学会奖拿下了最佳新人演员，我还看过这电影，那是当年美国的最好喜剧了。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有艾伦的消息了？你是怎么找到他的？”程临问道。 “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在一个学院不同专业，有次分组活动刚好一个小组，小组里四个人脾气都合得来就成了朋友，他比我大一年级。”娜塔莎回忆起大学时光来，语气都软了不少，“当年他是我们之中最早出名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没有把事业进行下去，不过昨天你和我说过那些话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于是就找来了，今天试镜你可以看下，这是我的推荐，肯定要听听你的意思。” 程临听她说的这么正式，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连你找到兰希这种推荐方式都能接受，更别提当年的最佳新人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那也得试镜，这是规矩。”娜塔莎认真的说。 她并没有告诉程临自己知道的，关于艾伦的全部。 艾伦在念书的时候就酷爱音乐，但并没有考上心仪的学校，倒阴错阳差念了表演专业，他一心认为表演和音乐总是相通的，所以在学习表演的大学时光里又是组建自己的乐队又是钻研作曲。他在表演上的天赋令人惊叹，大四那年，知名导演来学校观看毕业演出看中了他，于是在《警探先生》这部黑色幽默电影里，年仅22岁的艾伦一日成名。但在这之后，有个乐队不知从哪里得知他对音乐的热爱希望他能加盟，艾伦立刻放下全部影片邀约，投奔梦想。然而，这个乐队和公司只是看中了艾伦的外形和名气，再加上艾伦的天赋仿佛上帝的玩笑，他在音乐方面的才华没有表演的十分之一，乐队出了几张专辑销量甚微，艾伦又因为没有再出演电影，而被好莱坞渐渐遗忘。 当年错误的选择后，他也希望能够回归电影圈，可无论是电影还是音乐，对于他来说都已经变成了零□□，选择哪个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于是干脆这些年，艾伦一直专心音乐，可他的作品无人问津，为了维持生活，他和之前的娜塔莎还有朴笑恩一样，不得不为一些低成本b级片打工，这样好歹能维持对梦想的坚持。 娜塔莎希望能帮助昔日的朋友，更何况艾伦是她除了兰希以外，所知的另一个表演天才，她觉得是才华都不该被埋没。 最重要的是，在他能够真正扎稳脚跟拥有实力之后，再追寻梦想的时候，大概更有底气和保障。 几年里，他们这四个老同学偶尔还有联系，其实大家混的都只是一般，谈不上谁能帮谁，只能互相鼓励，艾伦成名后再跌落，仍然抱有希望努力前行，这是娜塔莎最欣赏的一种气质，程临说这是理想主义。 娜塔莎明白在当代好莱坞，理想主义就好像贬义词，可她从不这样认为。 试镜在上午十点开始，九点半，莱格斯就来了。 他走进屋子的时候，朴笑恩让娜塔莎狠劲儿掐自己，要不一定会失态给剧组丢人。 的确，莱格斯的帅绝对不是狭义的帅，娜塔莎也觉得他长得实在太过迷人。那一双深灰色的眼眸里璀璨又深邃，高高的眉骨与鼻梁把整张英俊的脸塑造的如同古希腊雕塑，满头金发比眼睛更让人心醉，他不笑的时候严肃沉静，像一株挺立在北极圈内的北美冷杉，深沉的让人想靠上去，而他笑起来则就好像五月的费城，阳光和煦温度宜人，无法令人抗拒。 他已经看过剧本，于是娜塔莎直接说：“可以表演一下，莱利第一次在精神病院见到上尉时的情景吗？” “没问题。”莱格斯站在试镜屋中央，从旁边搬把椅子坐上去，很快进入状态。 海勒上尉是在战场上刺激过度导致精神失常，他时而抑郁时而狂躁，这时坐在椅子上，冷厉警惕的看着四周，但他的眼神里并不是一个士兵在准备状态下的冷静，而是神经质与癫狂。莱格斯的眼珠好像都在跳动，他的目光以此扫过面前的制作人员，嘴唇蠕动却没发出声音，紧接着他咽了口吐沫，喉结滚动，然后猛地站起来，动作里，甚至能感觉到他浑身肌肉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人紧张的时候会释放危险的信息素，娜塔莎能够感觉到，站在这里是危险的，因为对面的人好像真的疯了。 “非常棒，很高兴能和你这样的演员合作。”娜塔莎代表制作人员站起来，她虽然因为要和对方共事而激动，但还是表现的很冷静，没有像朴笑恩一样都快晕过去了。 “我也很高兴，”莱格斯收回刚才疯狂的表演，笑着伸出手，“合作愉快，别忘了，我也想要个像《嘉莉妹妹》那样的长镜头。” 娜塔莎与他握手，接下来就是合同的问题，这不归她管。 莱格斯还没离开，比约定时间早到的艾伦推门而入，娜塔莎刚好把这两位主演互相介绍给对方，“这位是莱格斯·佩顿，这是艾伦·弗拉伦，上尉和莱利想不到提早就见面了。” “天哪娜塔莎，你没告诉我是和莱格斯演对手戏？”艾伦笑着说，“这可是到拉斯维加斯中了大奖一样的机会。” “难道不是在拉斯维加斯找到真爱那样的几率吗？”莱格斯的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刚好你们在这，不如艾伦的试镜和你一起演一下，”娜塔莎忽然想看看两个人有没有搭档的化学反应，“就是那幕，莱利带着上尉逃出军事医院的戏，怎么样？” 这个提议虽然突然，可难不倒艾伦，他大方的表示完全没问题，莱格斯也想见识一下这位搭档的演技，自然答应。 娜塔莎坐回到座位上，“你们觉得合适就开始吧，我就不喊了。” 艾伦点头，随后自然的架起莱格斯的胳膊，莱格斯向他竖了下大拇指，随后便靠在他身上，好像神志不清的样子。 “你拍两下桌子，”艾伦对娜塔莎说，“就像枪响。” 娜塔莎照做。 “砰砰”两声后，艾伦喘着粗气扛着莱格斯，从屋子的一头开始跑动，他动作艰难就像真的受了伤，回头看时眼睛里的狠劲儿别提有多带感！娜塔莎心想，果然，天赋从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放弃你的。 到了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艾伦放下莱格斯。 接下来的事情吓到了所有人，莱格斯跳起来掐住艾伦的脖子，动作凶猛果断，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目光疯狂的他本来就拥有军人的体格，扑上去就是置人于死地的恐怖压制，艾伦在地上滚动抓住缝隙摆脱，对方又冲过来，完全丧失了理智。 “上尉！” 这段戏份里最重要的台词就是这句，莱利聪明机敏，利用上尉对战友的感情，一句话控制住了场面，他喘着粗气，双手拄着地面，绝处逢生。 而上尉听到这声呼喊，顿时冷静，“你是唐纳德？还是温克尔……” 这是他已死的战友的名字，说这话时，莱格斯的眼中隐约泪花泛□□点光芒，这感觉让你恨不得他彻底疯掉，忘掉那些痛苦。 “对，是我，上尉，我来接你……” 书中，看到上尉的神情，莱利顿时动容，艾伦把握的火候刚好，怜悯同情中又夹杂了敬佩，他慢慢走过去，敬礼，然后扶住上尉，“海勒上尉，得马上离开这里。”这句话他说的很轻，像是医生对待病人那样轻柔。 莱格斯目光迷茫，点点头，任由艾伦搀住自己，往外走去。 他们走到门口，松开了手，莱格斯深吸口气，“行啊！真不赖！” 莱格斯的夸奖也是娜塔莎和其他人的夸奖，艾伦低头笑了笑，这笑容里辛酸无限，只有娜塔莎和朴笑恩读懂了。 “最重要是你的演技给我带入戏，这感觉真美妙，我迫不及待开机了。“艾伦略微隐藏起暗起波澜的情绪，笑着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导演，制作人，我们还等什么？”莱格斯看向程临和娜塔莎，摊开双手，跃跃欲试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这部戏筹备到现在，只等演员到位，”程临也格外开心，语气轻松的仿佛能飞，“如果你们不介意，下周开始，我们就大干一场！” 像程临承诺的那样，第二周周一，米高梅的一号摄影棚，《新任总统》准时开机，当天便报道无数，引发热议。 ☆、第36章 电影现在摄影棚内完成拍摄，第二摄制组去华盛顿采景，为后期剪辑混合储备素材，摄影棚前期拍摄的两周时间内两组分别工作，到两周后开始任务繁重的外景拍摄，两组合并，一起前往位于加利福尼亚州西北部的第一外景场地。 这样调度可以节省时间，商业大片和其他类型电影最显著的不同就显示在紧凑的拍摄计划和庞大工业依托所支配的极限能力，所以对于一个商业片来说，制片人有时要比导演更忙碌，为此好莱坞已经让制片细分到总制片人、现场制片、临时制片等很多分门别类的角色。 程临是这部电影的总制片人，和之前的《嘉莉妹妹》他能长时间驻扎在片场不一样，这次他忙的脚不沾地，只是开拍第一天来看了眼，紧接着就不见了人影，加州西北临时的片场无论是资金和设备他都需要掌握，所以，□□乏术也在情理之中。 而因为制作周期短，要为后期留下大部分时间，娜塔莎在摄影棚安排的拍摄计划也格外紧密。 今天拍摄的是初期镜头，莱利身为特勤局特工，以保障总统安全为责任，一次疑似炸弹袭击中，他发现端倪，在总统座驾底盘下扶住带有振动机制的炸弹，为拆弹部队到来争取时间。 挑战躺拍镜头说简单也不简单，并不是变换一个机位那么容易。 娜塔莎和摄影组在商量后决定，在起重吊起汽车后，用定位拍摄俯拍，再用轨道拍摄补充侧镜头，人架摄像机补位仰拍，小小一个车底，三架摄像机待命，娜塔莎在艾伦上妆的时候让摄影师们先按照分镜走位尝试一下，第一次出现了穿帮镜头，第二次磨合之后效果几近完美。差不多试验好，艾伦也已经准备好了，他穿着特勤局的制服西装，笔挺英俊，耳廓微型对讲机让整个人更显出了一股精英范儿。 ”去先跑两圈，做几十个俯卧撑。”娜塔莎命令，”再把摄影棚温度调高。”她又转头吩咐副导演。 因为需要汗流过额头的感觉，而娜塔莎拒绝使用喷壶模拟汗滴，所以，外面还是气候宜人的初春，而封闭的摄影棚内温度已经达到了三十五度，酷热难耐，所有工作人员都穿上了短袖短裤，但也阻止不了汗流浃背。而一身西装全副武装的艾伦在这个温度下做完了娜塔莎交代的剧烈运动，早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行了，可以开始了。”娜塔莎很满意他的状态，”一会儿别让汗水滴到眼睛里。” ”要知道这活儿那么难，当初就不该答应你。”艾伦还在喘粗气，这样的他笑起来就像漏气的橡皮救生艇，声音乖乖的。 娜塔莎轻轻一笑，”这就算难了？更难得还在后面。” 艾伦摆出一副，你是上帝，我都听你的表情，走到预定地点，这是剧组前两天浇好的一小块沥青地面，虽然凝固冷却后和室内温度差不多，照明设备预热时间一直在照射再加上摄影棚温度调高，这块沥青路温度可想而知，一躺上去，艾伦的表情就像走上煎锅的培根，都抽搐了。 ”好了，开始吧。” 娜塔莎一声令下，全场噤声，场记在镜头前打板，摄影机按照之前演示的流程运作。 艾伦躺在地上，头顶是总统座驾的底盘，在前部引擎的位置附近，一个□□还有三分钟就要爆炸了，他扶着炸弹一侧的手已经轻轻颤抖，但却不敢换手，因为这个炸弹有流体平衡，他必须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拆弹部队赶过来。 紧张感是这个镜头首要营造的氛围，除去后期音乐和其他元素，艾伦必须表现的十分紧张，汗水顺着额头滴下来，他努力保持镇静，可肢体语言表明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一不小心他就会灰飞烟灭。 娜塔莎抬手，示意移动拍摄的摄影师再往前动，她想要个更大胆的近镜头，这时艾伦应该念出台词，他的耳麦传出声音，”莱利，再坚持一下，你还能坚持吧？” ”坚持到死吗？我想我可以。” 莱利的性格短短一句话就能看出那副认真中又带着玩世不恭的脾性，这句话说完，这幕镜头就算拍摄成功。 结束后，娜塔莎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斯科特，他一直盯着他们拍摄一言不发，阴沉的目光中看不出情绪。 摄影棚空调终于可以调到舒适的温度，大家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拍摄难度不高，都是简单的日常镜头，娜塔莎在拍摄间歇走到道具组，检查他们按照自己要求做的道具车还差多少完工。 这个道具车是用普通的大众polo改装，前保险杠，车顶都安装了放置摄影机的槽位，前挡风玻璃拆除，也是为了更好的移动拍摄，两侧车门也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机翼一样的平台，反光板和其他拍摄的繁琐道具都在这上面。 ”这是做什么的？”斯科特看见这丑陋的钢铁怪物忍不住凑过来。 ”拍摄追车戏用的，能更好从后面拍摄，没改装的话只有一个机位，效果不好。”娜塔莎的解释言简意赅。 ”为什么不做特效？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光，什么鬼的？” ”你的意思是工业光魔？” ”是的，就是那个特效公司。” ”除非无法实现的，否则还是实景拍摄视觉冲击力更好。虽然费钱，但米高梅和联美没有那么小气。”娜塔莎轻轻一笑，语气里多少十分自信，她对自己的大胆想法一向敢于尝试，只走前人的路或许可靠，但可靠并不代表出色。 斯科特对自己写了什么印象深刻，他惊讶的看着娜塔莎，”那你真的要炸掉车？” ”要被炸掉的车已经都准备好了，我们准备了五辆，其实四辆就够，但是多一辆可以保险些。” 追车简直就是无数好莱坞电影中的标志性商业元素，很多导演都有精彩呈现，娜塔莎看着她的改装”战车”，已经迫不及待去试试看了。 第二天拍摄的内容也是文戏为主，有位白宫女秘书的角色，海伦档期合适，刚好来客串，她如今已经是好莱坞正当红的几位年轻女星之一，片约不断，这次的戏份一天就能拍完，她还是早早来到片场，和娜塔莎在工作间隙聊起天。 ”你来给我客串真是太好了，这角色我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你。”娜塔莎看着海伦的秘书造型，干练端庄，浑身散发出女性的成熟美感，海伦的御姐气场随着她最近接拍的电影愈发醇厚浓香。 海伦很开心见到娜塔莎，她主要也不是为了这个角色是否合适，而是两个人太久没见，来叙旧才是主要目的。 ”这次拍商业片压力大吗？”海伦坐在娜塔莎的导演椅上，笔直双腿伸出制服短裙交叠着，顺手拿起娜塔莎的咖啡品尝，”好苦！” ”还可以，听说今年圣诞档期竞争激烈，我的电影可是有票房保证莱格斯。”毫不掩饰自信，娜塔莎靠在装器材的箱子上，指了指远处正和助理聊天的莱格斯。 海伦兴奋的压低声音，”他真的太帅了！天啊，真人比荧幕上照片上要帅的多！” ”对了，最近你爸爸还好吗？”想起很久没见老伊莫斯，娜塔莎问道。 ”挺好的，他最近每天都很兴奋，上次和米高梅合作之后，这次他又找到个和二十世纪福克斯合作的机会，投资了不少钱，说起来他投拍的电影也是个商业片，”说到兴致勃勃的地方，海伦忍不住笑起来，”你们还能在圣诞档期狭路相逢，你猜猜是谁导演？” 娜塔莎根本猜不到，”谁？” ”鲁格·海廷加！” ”他？他前段时间不是被前妻起诉离婚官司吗？”娜塔莎偶尔也会看些报纸消息，”听说他是因为外遇才被前妻起诉离婚，闹的很不愉快，你爸爸和他们签合同了吗？” ”签了，投资了七千万。”海伦夸张的比划。 皱起眉头，娜塔莎觉得这事儿并不乐观，”海廷加现在事情太多，这时候能专心拍戏吗？还是要圣诞档期上的？” ”上帝知道，”海伦耸耸肩，”但爸爸很相信他。” ”不过我也总是会想太多，二十世纪福克斯应该会在导演条款里规定的很细致，他也不敢做出格的事情。”娜塔莎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 ”那倒不是，这个人的人品真的是有问题，我也多少听过，爸爸他也知道，但和二十世纪福克斯合作的机会不是常有，特别还是这种商业片，七千万不是小数目，但他觉得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也不懂投资这些，要是你能帮他分析一下也好。”海伦听了娜塔莎的话，也觉得有点心里没底。 然而娜塔莎也不懂制作这方面的事情，她想，或许可以问下程临，毕竟专业的事情还要请教最专业的人员。 聊了几句，拍摄准备完毕，娜塔莎和海伦便暂且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这一天的拍摄和前几天一样顺利，海伦结束客串，莱格斯正式进组，而明天将要拍关于他的重要镜头。 看着忙碌的工作人员把现场布景改成精神病院，娜塔莎深吸口气，这样的更换布景频率真是快，果然，快节奏的商业片连拍摄都是快节奏。至于明天，看过莱格斯和艾伦试镜的她完全不担心拍摄效果，有这样两位出色又敬业的男演员，拍摄时至少一半以上的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明天的枪战戏也不那么容易。 这还是娜塔莎第一次挑战真正的动作大镜头！ ☆、第37章 “再勒紧点。”娜塔莎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莱格斯觉得还不满意，尽管他身上已经都是专用的绑缚病人的皮带。 这场戏莱格斯要在发疯中被制住，先让饰演医生和护士的人确定要怎么捆住他才合适，世界第一帅的魅力无法阻挡，娜塔莎觉得，即使造型这么狼狈，他还是太帅了，“笑恩，你和化妆师一起来一下。”造型化妆还有艺术总监走到被绑住的莱格斯面前，听候娜塔莎吩咐。 “这边头发剪短，再乱点，多洒点水，还有脸上，能不能再画点明显的淤青，在眼眶这里……对，就这边，有裂口就更好了，需要很长时间吗？” “不需要。”朴笑恩干脆回答，叫来人围着莱格斯忙活一整圈，只用了十五分钟，他的英俊便打了个折扣。 “喀秋莎，我可以看下镜子吗？”莱格斯见娜塔莎表情满意，心里忽然没底。 “拍完了看样片就行。”娜塔莎趁着水珠还在，让各个拍摄人员马上准备，艾伦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这个镜头虽然不是很长，但也不短，需要两位演员的配合和摄影的跟拍走位。 镜头开拍。 发现总统电话的异样，莱利沿着线索追查，找到了当初行动中唯一生还的海勒上尉，他原本在世界最好的军事医院之一：位于德国曼海姆的军事精神病院进行治疗，不知道为什么，一天前他又被接回到这间在华盛顿近郊的军事医院。这里虽然还算整洁，但设备老旧，在全美也不算最好的军事医院，莱利问过偷懒的护士后沿着走廊寻找上尉的病房，一路十秒左右的镜头，摄影机随着扮演者艾伦的目光拍摄，营造身临其境的体验感。 走廊的灯光精心调过，比日光灯色调偏冷，走过的铁门上有些白漆都斑驳脱落，艾伦仔细观察，心中狐疑，不觉放慢脚步。 为什么要把一个人从更好的疗养院接回到这样的地方？ 艾伦表情到位，连步子慢下来都有所交代不急不缓，清清楚楚把娜塔莎让他表达的情绪传递给镜头另一面的人，这是好演员必备的素养和能力。他走到楼层引导台，一位医生看他走近站了起来。 “我找海勒上尉。” “有相关探视证件吗？” 艾伦拿出特勤局证件，对方噤若寒蝉，立刻领路。 “这个房间，他刚吃过药，情绪应该还稳定，就是神志不清，估计回答不了你什么。”走到门口，医生递给莱利一个车钥匙大小的便携呼叫器，“情况一有不对，你就按这个。” “谢谢。”莱利接过呼叫器，打开观察窗，里面陈设简陋，上尉蜷缩在床上，屋内没有窗户，压抑感扑面而来。 打开门后，莱利走了进去。 “停在这里，准备下个镜头。”在镜头分割点上，娜塔莎拿捏的非常准。 很快，第二条镜头开始拍摄。 看到海勒上尉现在的惨况，莱利张了张嘴，原本准备的一肚子的问话全都说不出来，他低下头，深吸口气，再抬头时怜悯的目光已经不见了，“埃德蒙海勒上尉，我是特勤局的莱利塔斯尼克，有些关于黑秃鹫行动的问题需要你的协助。” 接下来是莱格斯的精彩表演，摄影棚内，大家都屏气凝神，娜塔莎也忍不住攥紧手指。 海勒上尉听到黑秃鹫这个单词时，微微动了下，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回答：“我的……” 这声音嘶哑又疲惫，像是从一个破碎的灵魂中硬挤出来的答案。 这感觉太棒了！娜塔莎和副导演交换默契的笑容。 艾伦没听懂，因为害怕给上尉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他没有咄咄逼人，而是体贴的靠近，等接下来的反应。 “我的命令……我服从命令……他们服从我的命令……我还活着……他们死了……都死了……” 上尉是真的精神失常，莱利觉得问不出什么，再问下去也实在太残忍，虽然不甘心，但犹豫之后，他还是决定离开，让上尉好好休息。隐藏的情绪是这段表演中最大的难点，莱格斯通过声音让人感觉到那份彻骨的痛苦与疯狂，而艾伦是通过表情，他本来收起怜悯，打算追问到底，可最后还是不忍继续，垂下的眼帘与开启一条缝隙后迅速合并的双唇，他再一次低下头。第一次低头是同情，抬头是狠心，第二次是不忍到极致，层层递进，感情分明。 不用直接对话对手戏就能飚戏，指导这样的现场，娜塔莎觉得自己已经兴奋的血脉勃张！ 莱利抬头，脸上吃了一重拳。 这拳头相当狠，他被掀翻在地，眼前模糊，本能和理智告诉他有危险，就地翻滚，矫捷的他躲过一击创造了时间，视线恢复后他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穿着病服的海勒上尉扑向自己。 不像一般的病人那样喊叫，海勒的发狂是真的要致对方于死地，尽管他已经疯癫，但凌厉的身手可是多年特种部队的经验，每个动作都足以致命，幸好莱利也是特勤局的精英，见招拆招，可还是吃了好几下重击。 突出紧迫感，摄影机上前给了莱利正在狂按呼叫器按钮的手一个特写。 他被按倒在地，也正是这个动作，让他看见了海勒上尉的正脸，他愣住了。 特写镜头飞快跟上，充分领会娜塔莎分镜概念的摄影师趴在地上，把镜头对准莱格斯，在将来，观众也是和莱利一样，通过这个镜头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脸。 不知有多少莱格斯的粉丝会心碎。 此刻他扮演的海勒，额头上还带着上次发狂时的汗珠，憔悴的脸，乌青眼圈就像在上面狠狠挖出的洞，眼角和嘴角挂上血丝，肿的不高却触目惊心，让人不免联想到他或许因为自己的病症而被殴打制服，然而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的眼睛更让人心碎：那是一双野兽的眼睛，鼓胀、通红，瞳仁比平常人大，灰色从深邃变为不安的意味，眼中的恐惧和狂暴就像两股奔流的洪峰，搅在一起。 他就这样看着莱利，让莱利一瞬间就愣住，他不知道经历什么程度的痛苦会让一个人变成这样可怕，但他知道，这或许是眼前的男人唯一能够发泄出愤怒与绝望的途径。 医生听到报警带着护工一拥而入。 他们粗暴的拉开上尉，用准备好的皮带扣住他，一圈又一圈。 莱利爬起来，看着上尉被绑住、注射，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变化过，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用刚才的目光。 镜头最后停在莱利那用震撼形容也不为过的表情上。 “停！”娜塔莎宣布。 “太精彩了！” 发出这个声音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在旁边观看的斯科特，他早已经投入到忘我的境界，沉湎在两个人出神入化的表演之中，那种身为作者看到自己创作的文字里的人物活过来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感觉，兴奋的让他不能自已。 所有人齐齐看向他，斯科特这才意识到失态，尴尬的不得了。 娜塔莎并没有笑，她觉得也就只有这样率性的作家，才能写出这两位人物。 之后的每一天工作，几乎都是这样出色的完成，两个演技精湛的男人除去走位还有台词的问题，在表演上绝对不会有ng情况出现，很多参与拍摄的人员都表示，太久没有这样过瘾的工作了！ 摄影棚的工作愉快结束，可真正的考验对于《新任总统》才刚开始。 全剧组人员接下来全部前往位于加利福尼亚州金斯峡谷国家公园。 拍摄顿时艰苦无比。 气候从宜人的海滨变得干燥酷热，浪漫的滨海风情也变成荒原与砂石的单调组合。 金斯峡谷国家公园有丰富的地貌景观，雪山、森林、河流、滩地……然而在公园以南，接壤着以荒芜著称的死谷。 不直接选择死谷，是因为交通太不便利，而且充满危险，顾名思义，死谷是北美大陆最干燥最酷热的一个地方，也正是因为这样，这里的地形与风景有种美国西部最狂野恐怖的美，娜塔莎就是看中了这个特质。 书中，两个人跑到西部后，沿着荒芜的公路继续逃亡之旅，这时追踪他们的人赶到，在荒凉的旷野公路上，生死时速就此展开。 红色和褐色极具视觉冲击力，娜塔莎站在这里不得不全身摸好超强倍数的防晒，倒不是保持皮肤白皙，在这样的曝晒下，必须得考虑免于灼伤的危险。 然而，这还只是死谷的春天，他们也只是在死谷的边缘。 摄制组的房车在唯一拥有阴凉的石头下停成一排，程临安排细致，特意雇了一辆洒水车为剧组人员降温，否则这日子才更难熬。 离石头不远，是一出因为改道废弃的国道公路。 在这里拍摄飙车追逐的大戏，才真是过瘾。 娜塔莎让人把特质的拍摄车安置好，程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特摄座驾，“这样一来一个摄影师就够了，你准备环绕摄像吗？” “不，那种方法是固定机位，视野不够开阔，只是足够新奇而已，”娜塔莎指了指一边的直升飞机，“我用俯拍，你别忘了和空管中心报备。” “这要是都想不到，我怎么配做你的制片人？”程临笑着递给娜塔莎一瓶水，“嘴唇都爆皮了，多喝点水。” 这样一说，忙了半天的娜塔莎才想起口渴，接过来道谢后，一口气喝掉半瓶，冰镇的矿泉水简直是醒脑利器，她顿时没有刚才不适的感觉，“对了，一会儿我要先走位试拍，演员不用上去，这车必须和前面的车保持好位置，你先去车里休息，拍摄的时候我再让人叫你。” “也就几分钟的事情，不用。” 程临拒绝的干脆，娜塔莎也不多说别的，开始忙着走位的预设。 然而她把事情想的太顺利了。 特摄车的驾驶员总是掌握不好和前车的距离，娜塔莎看着监视器一直皱眉摇头。 “不是太近就是太远，效果达不到分镜的要求。”她和首席摄影师说。 “那怎么办？我们再练？这已经练了两个小时，一会儿时间过了，阳光的角度不利于拍摄，把这个镜头放在明天？”首席摄影也有些发愁，“只是路两边和车上的爆炸点都安装好了，我怕中午温度太高，让道具引爆。” “就今天拍，我来吧。”娜塔莎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我知道什么距离最好，我来开车。” ☆、第38章 “太危险了。”听到她这么说，程临的第一反应是劝阻，“多试几次，我不怕费钱。” “你不怕费钱，我怕耽误时间影响进度。”娜塔莎轻轻拍了下车的引擎盖，“就这么定了，我先开一下试试。” 她做的决定，这时候就算一个尼米兹级的航母都拽不回来。 程临只能担心的看着她走进没有车门也没有挡风玻璃的改装巨无霸。 首席摄影也钻进车里，他站在后排改装过的座位上，举着车上唯一一个由人操控的摄像机。 娜塔莎兼职司机，副导演不得不盯着监视器。 前面演员要坐的车也由工作人员暂时驾驶，两辆车同时启动，保持一定距离后匀速行驶。 斯科特看在眼里，心里难免震惊，“好莱坞的导演都是这样吗？”他以为大部分导演都是坐在椅子上发号施令，更何况好莱坞电影工业细分到极致，大概也不需要导演凡事亲力亲为。 “不是的。”程临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娜塔莎身上，回答的很敷衍，“她也太冒险了，有几个导演这么拼命。” 斯科特不再说话，这次拍摄体验已经给了他太多震撼，眼前这个年轻的导演专注的驾车就好像之前专注的看着监视器，工作时她笑的不多，但也说不上严肃，高冷之中更多是从容，声音轻却沉稳，不急不躁，仿佛永远胸有成竹的可靠。斯科特在跟组之后慢慢欣赏娜塔莎的能力，而此时此刻，他也开始敬佩她的果断和敬业。 一次实验后，娜塔莎下车看回放，果然自己掌握的距离最合心意。 “那就这样吧，可以拍摄了，各个部门都准备好。”她下命令时显得格外自信。 这段戏最危险的地方在于爆破。 开车并不很难也不需要担心，只是爆点上是货真价实的炸药，虽然用量安全，可还是有杀伤力。朴笑恩和艾伦知道娜塔莎要亲自上阵都有点担心，但了解她的人也知道，她的决定没法劝服，只能期望平安拍摄完成。 娜塔莎本人并不担心，爆点和爆炸时间和顺序严格控制，出色的团队做保障，她觉得没什么需要害怕，最重要的是看过自己开车那遍走场效果，实在是太符合要求了！如果拍出来真实场面一定刺激！ “都没问题了吗？”坐在车里的娜塔莎照样发号施令，看见所有人竖起拇指，她和平常一样宣布开始拍摄。 艾伦启动汽车，娜塔莎马上跟上。 在拍摄车的后面是追逐莱利和上尉的车，一辆车按照预先安排好的效果，加速，超过娜塔莎，这时才侧面的镜头完美记录下了这一幕。 骂了一句后临危不乱的莱利踩住油门从车窗探出身子，两枪解决车上驾驶与副驾驶，车子偏离公路，摄影抬高镜头，两个人跑出车，爆破组收到信号，马上炸掉第一辆车。 一气呵成！ 下车的镜头只需要交给剪辑，完美的画面就能呈现。 这是真的炸掉量车，虽然油几乎抽干，可浓烟热浪刺鼻的燃烧味还是一起袭来，匆忙抹掉辣出的眼泪，忍着热度，娜塔莎给了一脚油门，两车之间的距离足以看清艾伦的表情，此刻他严肃又炫酷，飞快换好弹夹，在行驶不稳的车上准备下一轮射击。 其实车速并不快，可以说很慢，后期将会让旁边的景物发疯一样后退，这样就能看到惊心动魄的极速场面。 车里隐藏的吹风设备扬起他金色发丝，逃亡路上来不及打理，发青的下颚和粗糙的造型别有硬汉般的性感。 后面又跟上了车，按照剧本莱利打偏子弹，而被他绑在副驾驶的“疯”上尉这是醒过来。 “你是疯了，我tm带着你跑也是好不到哪去！”莱利郁闷的抱怨，嘴上不停手上也没停，继续瞄准射击，可是上尉一挣扎，车子摇晃，□□掉了！ 想先发制人已经不行，没有多余武器，莱利只能一边骂娘一边缩回去开车。 这时，所有剩下的车一拥而上！ 两侧摄像头把这壮观的画面记录下来，最重要的“道具”也要出场了！ 直升机在天空徘徊，并不是为了拍摄俯视镜头，而是为了拍摄那个被剧组人员称作“小家伙”的遥控无人机。 这个小型无人机和美*方的微星无人机长相一模一样，当然，也只是长得一样而已，道具组人员在操纵，画面形成了天上地下，全方位的追杀。 已经不是刺激可以形容，无人机发射导弹，追车在后射击，爆点一个个引爆，火焰浓烟在荒凉戈壁的公路上升腾，而位于这一切的中心，娜塔莎驾驶特设车始终保持在最佳的拍摄距离！ 她开的过瘾，旁边看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程临紧张的五脏六腑都挤到心口，朴笑恩从爆炸后就捂上眼睛，但这段拍摄还没完，在后期制作的原始镜头中，他们还需要完成一个演员的互动。 踩下油门，特设车与前车平行，上尉还在座位上挣扎，侧边摄像机和车顶由摄影师操控的摄像机足以捕捉到一切近景镜头，更何况车内后座上，还有一架补充拍摄镜头的摄像机待命。 “熄灭引擎！”海勒上尉挣扎着嘶吼，“快熄灭引擎你这蠢货！” 他说话语速清晰表意明确，吓得莱利顾不上专心逃跑，“你说什么？你不是疯了吗？” “无人机是热感和动能感应炸弹！你再废话我们就都死了！”海勒解不开背后的死扣，一边回头一边大喊，“解开！我来开车！” 他到底是真疯还是“抽风”？莱利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危急时刻他愿意相信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兵，于是解开他背后的绳索，几乎同时，海勒上尉扯住他衣领，自己占据驾驶位置，把莱利整个人塞到副驾驶。 急刹车！ 来不及刹车的追车冲了出去，他们成了微星无人机已经发射的导弹锁定范围内移动目标！ 四五辆车同时模拟被击中，工作人员已经撤离，爆点引爆，艾伦和莱格斯的车停住，只有娜塔莎开着车冲进爆破区，拍摄爆炸镜头，和停车后两位演员连滚带爬狼狈跑出来的镜头，也只有这辆改装过的车能同时拍摄前后同一时间的不同效果。 车子还在燃烧，爆炸还在持续，娜塔莎觉得喉咙着了火，脸也像被人按在火边。 就快拍好了！她给自己加油，坚持住！ 即便在爆破点中，她开车也没有一点晃动，车子平稳行驶，马上就要离开拍摄区，完成镜头。 燃烧的车体引发了二次爆炸。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娜塔莎眼前一黑，胸口像被人砸了一拳，瞬间失去意识！ 火光冲天里，所有人都看到原本匀速直线前进的车忽然失去控制，极速冲下马路，在砂石上翻滚。 “娜塔莎！” “导演！” 剧组也像爆炸了一样。 车子是没有门没有挡风玻璃的，当程临第一个冲进浓烟之中，被甩出来的娜塔莎仰天躺在红褐色的焦土上，脸上血迹斑斑，已经完全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而摄影师还有意识，还能站起来，他也摇摇晃晃扑到娜塔莎身边，焦急的不知所措。 朴笑恩和艾伦还有莱格斯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也冲过来，还有剧组的外景医生，在荒芜偏僻的地方拍摄带一个跟组医生是必须的事情，幸好有医生在，他马上检查娜塔莎的生命体征。 “一切正常！”医生在确定后派出了最危险的情况，“但得马上送到医院去做检查！” “这里离维塞利亚市最近，”程临果断的站起来，“让直升飞机过来，我们飞过去！” 拍摄直升飞机此刻成了交通工具，飞机上坐不了几个人，程临抱着娜塔莎上了飞机，其他人一起驱车赶往医院。 即使近，也是一个小时后才赶到维塞利亚市的医院，娜塔莎被最快速送去急诊，程临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心焦如焚。 娜塔莎从混沌中睁开眼，看见的是医生和护士，她还在纳闷，就已经配合完成了几项检查，这时她才回想起来，似乎是因为二次爆炸导致自己被气流冲晕，所以被送来了医院。 “你也没有什么大事，”医生又确认了一次，“头晕吗？” “不晕。”娜塔莎如实回答。 “身体也没有大毛病，眉骨的伤口给你缝了三针，扫描结果是没有颅内损伤也没有脏器损伤，骨头也结结实实连着，皮外伤随便就好，这么点小事还坐直升飞机来。”医生笑了笑，“你男朋友还真是小题大做。” 娜塔莎愣住了，“医生，什么男朋友？” “天啊你不是失忆了吧？”医生诧异极了，“送你来的那个高大的帅小伙不是你男朋友？” “可能是剧组里的，我还没有男朋友。”娜塔莎怕医生以为自己重伤，赶紧补充，在剧组里，莱格斯和艾伦都够帅，程临也不差，估计是他们其中之一。 最后医生又做了一次确认检查，娜塔莎的伤一点也不重，不过软组织损伤遍布全身，额头被碎片划出伤口，也得休息一两天，在完全确诊后，他才让人把娜塔莎从急诊室推出去，等在外面的程临看着自己牵挂不已的人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你感觉怎么样？医生，她还好吗？” 医生一副这么紧张还不是情侣的表情，意味深长看了看娜塔莎后，又抬头对程临说明了情况，听医生这么说，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娜塔莎追问他摄影师的情况，他告诉她不必担心，就只有她受伤昏迷。 “对了！摄影机怎么样！”娜塔莎忽然想起来车上的摄影机，急的差点窜起来，“胶片有没有被毁？” “当时的情况谁还管那个，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下自己吗？”程临的语气已经可以说严厉了，他很少这么抬高语调说话。 一心牵挂自己劳动成果的娜塔莎根本无法察觉，“帮我问问看！” 程临有些恼火，又拿娜塔莎没办法，只得拨通电话，原来，摄影车只是翻出来并没有着火，摄影机虽然损坏，但里面的胶片并没有损失。 “那些胶片比你都好。”程临叹气后跟娜塔莎汇报。 “那就好，不知道拍出来的效果怎么样，好想看看。”娜塔莎靠在轮椅上，脑海里已经全都是自己分镜变成现实的精彩画面。 ☆、第39章 在医院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娜塔莎回到剧组，继续拍摄。 鉴于医生表示她并没有大碍，其他人虽然放心不下，但也没有办法。 回剧组后，娜塔莎看到了样片，简直不能再好！辽阔的荒原追车，不同位置摄像机拍出来的不同角度，剪辑之后一定非常震撼！ “这段可以拿来当先导预告。”娜塔莎对程临说，”就这段追车的镜头足够了。” 程临看着样片画面思索，商人的头脑告诉他，这是个不错的创意，”不如我们出两套先导预告吧！” “两个？” “逃亡篇和谎言篇，”程临在纸上写出两个单词，抬头一笑，”逃亡篇就是你说的公路戏，谎言篇是前面在摄影棚拍摄的，这样一文一武，一起曝光，太美妙了不是吗？” 的确啊，这种对比组合出来的效果，能给人非常巧妙的暗示还有引导，程临真不愧是联美的第一制作人！ “行，你看日期呢？我们什么时候先剪辑？”娜塔莎自己都有点迫不及待。 “暑假档期的时候，”他觉得这个时间最合适，”在拍完这边外景后回去剪辑。” “好，没问题。” “这两天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身上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说完正事，话题又跑到娜塔莎的身体问题上，程临总是觉得以她的性格就算有事也会硬撑着咬牙不说，还不如自己观察，或者多问问，看看有没有破绽。 这种细腻的想法娜塔莎是从来没有的，她已经习惯他每天的例行问话，毫不迟疑的回答：”没事，挺好的。” 在刺激过瘾的飙车戏后，有段书中非常经典的夜话要在夜晚拍摄，剧组等到晚上，打开大照明，准备拍摄这段被书迷誉为书中最经典的段落。 艾伦和莱格斯肯定还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之前他们的角色在追逐中虽然摆脱了危险，但是却丢掉了车，距离目的地不远有个小镇，只能步行过去再做打算。娜塔莎极为重视这场戏，所以在开拍前，朴笑恩一边带人把两人的衣服弄的更破烂，她一边说戏。 “第一个镜头不长，但有你们两个人的特写，所以眼神一定要交流。” “我应该在什么时候抬头最好？”莱格斯向她确认，”是他沉默的时候，还是我说完的时候？” “在他沉默的时候，你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是你第一次和他说出心里话，莱格斯，想象一下，在装疯这段时间里，你谁也不敢信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就连晚上睡觉，嘴里都尽量含着什么压在舌头下省的说了错的梦话，现在在你眼前的，是一个你刚刚信任的人，因为你这段时间的观察还有之前生死一线的并肩作战，你才愿意和他吐露心声，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你所有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和这些日子的忍辱负重，都要爆发出来，但不是大吼大叫，而是用最平静的方法爆发，熔岩就算缓缓流动时依然滚烫炽热，就是那种感觉，你的语言，你的神态就是熔岩，要能灼伤他，让他感觉到你受到的折磨。”娜塔莎连说带比划，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掰开给莱格斯看看。 对方也听懂了她的意思，”我明白，”他笑了笑，”真是好比喻，娜塔莎，你以前难道当过编剧吗？” 像是被瀑布当头浇下，娜塔莎浑身激灵，在荒原的夜幕下感觉到丝丝寒意，脑子里闪回太多记忆，她在一瞬间又恢复神智，露出最不让人察觉心情的笑容，”没有，但剧本看多了总是能懂一点。” “我呢？快给我也比喻一下！”艾伦完全没注意娜塔莎的神色，指着自己一脸笑容。 “你？这场戏你负责难过，要各种类型的难过，震惊型的，痛苦型的，怜悯型的，隐忍型的……难过的要帅点。” “就这样？” “就这样。” 艾伦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对待，”我也想听详细版的讲解！” “刚才已经说的很详细了。”娜塔莎摊手。 因为熟悉，娜塔莎和艾伦还有朴笑恩三个人说话时总是轻松自然，大家难得看到这样的娜塔莎，都笑了出来。 而在剧组，莱格斯和艾伦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这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奚落，”这样吧艾伦，一会儿我们不管谁ng了没达到娜塔莎的要求，谁就请客，我可是吃亏的，她要求我要求的那么具体，你嘛，随便伤心伤心就好了。” 艾伦象征性的给了莱格斯一拳，看起来倒是还挺吓人。 准备完毕，这段连斯科特自己都满意的不得了的剧情开始拍摄。 荒原之夜，星空是一片无边的黑色巨幕，脚下的土地也无边无际。 在这个平行一样的空阔世界里，一块一米见方的空地上，一堆篝火边坐着两个男人。 “你装疯装的真像，”莱利率先打破沉默，他的表情似乎还沉浸在难以置信里。 “如果不装疯卖傻，你只能去阿灵顿国家公墓找我了。”海勒上尉往火里扔了些风滚草的枯枝，带刺的枝干因为干燥缺乏水分，在碰到火苗的瞬间变熊熊燃烧。这时的海勒上尉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迟钝和木然，坚毅的面庞深邃的眼眸，脸上爆炸产生的细小的伤痕还没来得及结痂，他为了救下两个人的性命，关键时刻不再装疯，莱利有点读不懂这个男人，但却能切实感受到他经受的风霜，他看着上尉，这个之前他非常敬佩的人，他并不因为这样的欺骗恼火，而正是这样的欺骗似乎给了他某种答案，没人会无缘无故装疯无缘无故被追杀，自己一直追寻的事情或许有了答案，而答案就在眼前男人的身上，所以他用注视代替语言，千言万语不及此时的眼神更有力量。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海勒上尉揶揄一笑，继续往火堆里扔干枯的风滚草，“我不信任你，如果你是为了杀我才到这儿和那些其他特勤局的走狗演出好戏，我才真是死定了，又或者你想确认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我不想再被骗了，那滋味不好受。” “我能理解，虽然我就是想要个答案，你这么想没错。”莱利不以为意，他一脚踩断成团的草枝，“咔擦”声清脆入耳，“但你现在该相信我了，要是我想杀你，大概你现在也已经在阿灵顿公墓了。” “是的，但是你……”海勒上尉的停顿好像荒原的静寂，他们对视，镜头给向莱利，一切都安静的让人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莱利凝视他的目光上，深蓝夜幕下的猩红火光，男人眼眸中的疑惑与沉静倒影出夜色篝火“但是你拽着我上了车，”海勒继续说，“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和我究竟谁真的疯了。”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那时候你就是全部真相。”坦率的莱利结束凝视，再一次强调自己的目的，但他依旧困惑，”在听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一次次告诉自己，别tm去管这件事，但我做不到，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但我就是做不到！这件事就像一颗子弹留在我脑子里，你以为我是一时头脑发热去找到你，被卷入了这次麻烦？”他笑了，与其说是对上尉的自述，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嘲弄，“我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在下定决心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但我没疯，我清楚得很，我只是不想假装糊涂的用一辈子时间来忘记脑子里的子弹，可能挖出来的结果比打进去的时候还糟糕，我也不想糊涂的过一辈子。” 这是很长的台词，每句话说的时候都有细微的表情变化，摄影机的特写把艾伦的全部表演一一具现，哪怕一个错误，一个情绪不对，严格的娜塔莎都会喊停，但她没有，她全神贯注的看着他们的表演，已经被这种氛围吸引。是的，就是要这样的氛围，娜塔莎知道，想要骗过观众，他们都要骗过自己，但艾伦是不需要欺骗的，他说这些就好像内心的剖白，他也可以糊里糊涂的成为一个影星，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过梦想，他的选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莱利没有任何区别。 海勒上尉沉默了，他这样的男人沉默的时候，能连带着周围一切暗淡，忍辱负重的装疯是他为了自保的最好选择，然而眼前这个毛头小伙子似乎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另外一种选择，一种他感敢却不敢做的选择。 “既然你没疯，我就没办法挟持你。”莱利觉得这沉默是种回应，他还是笑出来，倒是笑的一点不勉强，但决绝是绝对能在这表情里看到的一种力量，“这里我们分开行动，你如果往墨西哥跑……以你的能力，活下去不是难事。” 海勒还是没有回答，他盯着光秃地面缝隙里挣扎的已经半死的枯草，篝火噼啪作响，里面的风滚草枯枝已经快要烧的干净，火光越来越暗，他的脸越来越沉向黑暗的阴影。 打光师非常恰到好处的移动反光板，他在镜头外游走，监视器上，海勒的脸从明到暗，视觉效果在不后期调光之前就已经摄人心魄。 这种“匠气”正是娜塔莎最擅长的把控。 “你服过兵役吗？” 海勒猝不及防的开口打破沉默。 “没有，我以前是fbi，因为工作出色被调入特勤局，再往前我是警校的学生。”莱利虽然没明白海勒的用意，但还是如实回答。 “我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军人，我的爷爷死在德国，我的爸爸死在越南，我奶奶在我入伍后对我说，‘去吧，战场对海勒家的男人就像是兔子洞，早晚你们都会一个个跳进去。’我想过我会死在战场上，在几乎死过很多次后，这不可怕，但你知道吗？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死在自己的身边，不是因为敌人，而是被人以国家的名义谋杀，在此之前，我们一直都相信，我们是为了国家在作战，但这句话现在就像个笑话。”他抬起头，任何人都能看出回忆让他痛苦不堪，“哪怕像好莱坞的无聊电影那样，白宫里的家伙被什么稀奇古怪的组织被外星人控制了也好，我会杀进去，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但不是，这不是电影，年轻人，是总统，他真的是总统，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没被任何人控制，没有任何理由，仅仅是贪婪，他把国家和军队变成自己谋私的工具，我的战友为了他卑鄙肮脏的借口死了，他们和他一样，是母亲的儿子，是女人的丈夫，是孩子们的父亲，但就因为他的欺骗，他们就死了，无声无息的死了，什么是信念？你告诉我，什么是我现在该相信的东西？像你一样支撑你走下去那狗屁的理想主义，你让我翻遍整个地球，到哪里找得到？” 最后，他的嗓音已经喑哑，就像吞下了整个荒漠的沙石后的干哑与生涩，每个单词每个发音都让人感觉到疼痛，莱格斯是演技魔术师，从视觉和听觉，只要是你的感觉，他都能欺骗你，再加上为了营造这氛围的娜塔莎的绝技“障眼法”，剧组上的人都觉得，影史上似乎又要留下经典的一幕。 他发挥出色，艾伦也不甘示弱，他没有被这强大的气场压下去，他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痛苦的绝望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就像马上要被黑暗吞没熄灭的篝火，就像两个男人信念中的支柱，艾伦的眼神不只是单一的同情，复杂交织其中，他悲伤又愤慨，最终，犹豫之后还是开口，“你知道证据在哪，对吗？你可以告诉我，我想让所有人知道这一切，我们不该被蒙在鼓里，你告诉我，我会坚持到底，我不勉强你……你如果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或许可以试着相信我。” “……人生要面对无数的选择，不是每个人的每一刻的选择都关乎生死，但这一刻海勒脑子里回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当时的繁星依旧悬挂今日的夜空，他面对的死尸也变成活人 经历这些事让他活了还是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不，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但现在，就在此刻，看着莱利的眼睛，他知道该怎么做的对的，就算是错的，他也没什么好后悔。……” 这段话是原著中的描写，斯科特在心中默念，几乎现场所有读过原著的工作人员都在默念，因为莱格斯把这段话所描述的内容表达出来，内心的挣扎于豁然开朗，他的脸上，他的眼睛里。 斯科特悄然落泪，当初写到这里的时候，他自己也被打动，然而当文字从平面的纸张变成立体的人物，这种激动仍然无可替代的冲击他的心灵。 “亚利桑那州。”海勒说。 “什么？”莱利一愣。 海勒慢悠悠的把理由说出来：“亚利桑那州飞机坟场，我们执行任务时乘坐的海骑士飞机，报废飞机处理前都会在那里等待手续完成，最快也要一年时间，在那里找到黑匣子，我们的任务坐标有误，和总统上报给国会的报告一定不一样，找到了就有证据。” 莱利跳起来的动作就像被地上的荆棘扎到，他的眼神比火焰还亮，“你和我一起去吗？” “你连怎么躲避热感导弹都不知道，”海勒一脸嫌弃与鄙夷，语气好像在和幼儿园的孩子说话，“我要是不去，那真相这辈子只能和你一起在坟墓里躺着。” 气氛不再僵硬和肃杀，莱利不满的“嗨”了一声，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你一路上装傻充愣要不是我你才早死了，你知道你有多沉吗大块头，我背着你从医院跑出来的时候你也是在装晕吗？” “当然。” “你也好意思说！” “为什么不？” 随着海勒的笑容，远处的摇臂摄影机拉远，镜头从近景切到远景，两个人的身影在夜晚的黑幕中被火光点燃一样通红。 娜塔莎从椅子上站起来，“好的！停！就到这！” “哇哦！” “太棒了！” “这要是在影院看要有多刺激？” “莱格斯你可真棒！” “艾伦也是！” 工作人员们一拥而上，还有人吹了口哨，娜塔莎轻松的坐回椅子上，笑着看莱格斯和艾伦争论没有ng的情况下，刚才那个打赌该谁请客，无意间，她瞥见斯科特在不远地方悄悄抹去眼泪。 娜塔莎没去说什么，而是让他一个人站在原地，静静回味方才刻骨铭心的感觉。 在加利福尼亚州外景地的戏份随着这一幕飚戏结束也圆满杀青，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亚利桑那州的外景拍摄，为了这个外景地，程临几乎跑断了腿，因此整个摄制组转移阵地后，他也是最骄傲自豪的那个，看着大家目瞪口呆望着军事基地和壮观的飞机坟场的表情，他也格外满足。 娜塔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虽然军队协助好莱坞拍摄电影就好像家常便饭，但还是第一次有电影在这么广阔的场地进行取景。 这是美国亚利桑那州图森市戴维斯蒙山空军基地，据说这里有近五千架报废和半报废的飞机，放眼望去，不同型号不同种类的飞机鳞次栉比，规规矩矩排列在沙漠中，庞大寂静的机械坟场透露出庄严和肃穆的气氛。 “给你们拍摄的区域和飞机已经划分出来，每个人都要领取通行证，不过你们的通行证级别是最低的，除去允许你们走动的区域，其他地方一律不可以通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兰斯少校提醒《新任总统》剧组，还特别关照了一下娜塔莎和斯科特，因为一到这里，两个人身上某种艺术家的好奇心就开始作祟，他们的眼睛不安又贪婪的四处游走，恨不得挖掘出灵感来。 为了拍摄，程临买下了两架报废的飞机，一架是海骑士ch-46，一架是黑鸟sr-71，海骑士是因为拍摄需要，黑鸟是因为外形好看造价昂贵，用娜塔莎话说，这样的飞机炸起来才过瘾。虽然是报废飞机，只有空壳，但价值也是不菲，但联美和米高梅见惯了大投资，并不把这点钱放在心上。 不过对于观众，这样的大手笔也实在震撼，其他的飞机爆破要由后期完成，但能看见炸掉“真家伙”，连剧组都在摩拳擦掌，别提观众了。 “我们真要炸了这个？”指着硕大的sr-71黑鸟，这一美国的王牌侦察机，艾伦有点心慌也有点激动，他总觉得太奢侈了，“原谅我之前还是吃泡面度日的穷小子，现在就要炸掉几亿美金的大家伙，实在是不敢想象。”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贵，”娜塔莎笑着说，“这飞机最贵的地方在全球最先进的侦查电子设备上，已经都拆了，就是个空壳，要真是几亿美元，我们电影怎么也赚不回来，制片方怎么会做赔本生意。”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莱格斯也很激动，他绕着飞机走了一圈，回来后兴奋的对娜塔莎说：“这飞机是我炸的还是艾伦炸的。” “按照剧本，是他炸的。”娜塔莎回答。 “那能让我炸那边的吗？”莱格斯指着同样巨大无比的海骑士，“一人一个才公平。” “剧本上写的，那架也是莱利炸的。”娜塔莎觉得莱格斯和艾伦在来了这里后瞬间都变幼稚了，这就是男人吗，看到了大玩具都会无比兴奋，她觉得有点有趣。 “嗨，导演，我是影帝，没有优待吗？”莱格斯表示抗议。 “好莱坞不流行演员称霸，要尊重导演安排。”艾伦立刻反击。 两个人针锋相对，争论根据剧情谁炸了这两个庞然大物最合适，娜塔莎笑着摇摇头，看下时间已经傍晚，拍摄的事情只能明天进行，不过今晚还得做些准备，最起码镜头的走位先定下来，省的明天手忙脚乱。 ☆、第40章 在亚利桑那州州军事基地拍摄时，因为之前受伤的缘故，娜塔莎接到了很多慰问电话，兰希、海伦、凯文还有老伊莫斯，大家都很关心她的身体，也有很多记者把探班拍摄的，她头缠白纱布的造型放在各式各样的报道中，娜塔莎一下子成了好莱坞导演圈里的“拼命三娘”，这也无形中给《新任总统》博得了原本预计不到的关注度。这边电影还在拍摄，另一边联美的剪辑室内，熟悉商业片运作的剪辑师们已经按照之前娜塔莎和程临讨论的规划，根据粗剪的几组镜头，剪辑制作出了文武两重天的一静一动两个版本预告片，一经发布，立刻引发火爆讨论。 这两个预告片分别只有21秒，还包括制作公司的logo展示，但带来的震撼效果却无与伦比。动之篇一开头，狂野追车，风驰电掣，蓝天红土下的公路上，广角镜头纵览全局，子弹在车身刮擦出火花留下痕迹，娜塔莎开特设车拍出的画面震撼，视觉感官随处都是刺激，爆炸与黑烟，掠食者无人机从天上俯冲发射导弹……急促切换的画面戛然而止，镜头对准莱利的一脸错愕，“what？！”，画面漆黑，预计上映日期与重要演职人员收尾，短促有力，目不暇接。 静之篇与动之篇的粗犷野性刺激相比简直就像文艺电影一样细腻。 这一篇，莱利仍然是主角，他专为这个预告片的旁边台词虽然是在拍摄时匆匆录制，但经过降噪和特效处理，与在录音棚没有区别。 “我找到一人。”画面是精神病院斑驳的墙壁和他行走的步伐，“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一句台词，背景音悄然进入和压抑沉闷的画面色调配合，镜头里莱利单手松了松领带结，医生打开门，海勒上尉的背影蜷缩在床上。 画面在这时切换，星空自上而下，夜色之中篝火两旁，两个高大的身影清晰可见。“我不知道你和我究竟谁真的疯了” 夜火熄灭，和第一个预告一样，演职人员表迅速收尾，满篇都是意犹未尽的味道，最后一句话更是莱格斯倾情献声，虽然他没有露出正脸，但用程临的话说，这种“瑞贝卡效应”可以让人的心都悬起来。 瑞贝卡是达芙妮杜穆里埃小说《蝴蝶梦》里的隐形主角，她比足球场上的影子前锋更加隐蔽，从头至尾只以名字在回忆中出现，却决定了小说中主角们的命运，仿佛一个巨大的暗影伸出无形之手，攥住小说中的主线。程临认为海勒上尉在预告片里也是这样的作用。 果然，两部预告片引起轰动，一时间报道无数，人们被吊足了胃口。 对于娜塔莎，这些是电影发行的重要环节，别人已经做的足够好，那么她必须拿出配得上这些的作品，否则前面的一切都是徒劳。 在军事基地的戏份几乎都是打斗戏，越是这样的戏，不可抗力越强，越不好把握，ng的次数也多，一个镜头有时要拍十几次，一点不像之前那么顺利，剧组难免有点烦躁，但娜塔莎很好的掌握着摄影棚，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她是这个摄影棚的老大，不过不只是摆谱上的老大，遇到问题，她也总是第一个站出来。 这天，拍摄一场并不是非常重要的戏份，莱利和海勒被追兵发现，对方埋伏在必经之路上，莱利被突如其来的攻击震惊到，子弹命中胳膊。 这已经算是现场的过度戏份，还算容易，可因为子弹打在地上的爆点时机不好掌握，要么艾伦迈腿过早，要么爆点引爆太晚，或者干脆，惊吓的感觉不同步，莱格斯也不能及时拽住莱利，拖他返回安全区，每次拍摄总有一两个不到位，三个小时下来，已经不知道拍了多少遍，很多人都已经烦躁不安，特别是工作人员，倒是莱利和莱格斯，并没有什么不满。娜塔莎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她又和爆破组以及副导演研究了好一会儿，试验后找到差不多的爆点时间，再一次试验，这次莱利的惊吓表情出来的晚，莱格斯的反应也慢了，还是失败。 “再休息一下，”娜塔莎的脸上总是看不出烦躁不安，平静的就像夜晚时无风的沙漠，“一会儿再来一次。” 副导演安东尼这时穿过抱怨的人群，走到娜塔莎面前，叹气说：“不如这样吧，我们一会儿可以不告诉演员……”他忽然压低声音，“不告诉演员，提前引爆炸点，这炸点很小，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效果肯定没错。” “不行。”娜塔莎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不能冒险伤害演员。” 安东尼的无奈与愤怒溢于言表，他又劝了娜塔莎两句，得到的答复还是一样，于是悻悻走开。 娜塔莎当然知道，很多大导演都干过这样的事情，为了制造“逼真”的效果，突然吓唬演员，给演员施加压力，提前引爆爆点……有时候成名导演谈起这件事，还称之为美谈，她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她愿意压榨自己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但不代表为了自己的作品能以权力胁迫别人，把别人的安危和感受置之度外。 一个强调配合的镜头拍不好，演员有问题现场工作人员有问题，连她这个导演都有问题，不能把所有的错归咎于演员，再通过给他们动手脚完成拍摄。 凡事都是有底线的。 很多人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这样不会出事，然而真的出事呢？别人的生命从来都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东西，虽然之前她也出了意外，但意外是意外，人为是人为，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但不是人人有她这样的运气。 休息了大概十分钟，两个演员酝酿完毕，拍摄再次开始。 莱利走到门口，按照剧本，他抬起脚落地后瞬间，隐藏在地上的爆点引爆，紧接着是他胳膊上的，然后海勒眼疾手快把受伤的他拽走，这镜头短，但必须一气呵成。 艾伦按照要求迈出门槛，砰一声响，爆点竟然提前引爆了！他震惊之余后退一步，手臂上的爆点继而引爆！他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面色惊慌，整个人的身体向后倾倒，莱格斯也吓到了，但他反应奇快，拖住艾伦，把他拽了回去。 “停！”娜塔莎大喊。 大家跑向艾伦，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只是被吓到的他慢慢站起来，深吸口气，勉强露出笑容，“没事没事，我很好，这招也不赖，刚才那镜头应该过了吧？” 莱格斯一直在剧组有说有笑性格很好，这时候嘴却抿起来像一条细线，显然这样的事他清楚是怎么回事，身为演员，他却无法让自己假装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 混乱的剧组一时安静下来，眼尖的人本来想轻声低语表示过了就过了，人也没受伤，可看到娜塔莎的表情，立刻吓得把嘀咕都硬吞回去。 连程临和朴笑恩都被娜塔莎的表情吓到。 这是一个他们没见过的娜塔莎。 她脸上没有夸张的怒容，却阴鸷可怕，眼睛里跳动怒火，嘴唇不动，但比大声吼叫谩骂还让人心惊胆战。 “安东尼。”音调不高，语气不重，然而艾伦打了寒颤，更别提被点到名字的副导演。他没想到导演会这样愤怒，于是他战战兢兢走到娜塔莎面前，本能驱使下，恐惧让他作出解释，“这样下去一天都拍不完，而且艾伦也没有意见，他……” 娜塔莎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他却自己打断了话。 摄影棚此刻就像凌晨的墓地，比安静无声更多一分压抑恐怖。 斯科特第一次跟剧组拍戏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慌了，他很喜欢这两位把他书中角色演的活灵活现的男演员，看到艾伦出事，想都没想就第一时间冲了上去，现在看到娜塔莎这样生气，他也感觉到这件事似乎在摄影棚内是一件可怕的大事。 娜塔莎不说话，只是看着安东尼，她表面沉静如冰，可心底就像被人点着了硫磺，怒火冲天，恨不得砸了摄影棚。 “算了娜塔莎，我没什么，拍摄继续吧，别耽误……” 娜塔莎轻轻抬起手，打断艾伦的解围。 “安东尼，谁是导演。”她说。 “你……” “这个剧组应该听谁的？” “你……” “那么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拒绝了你的意见，为什么你还要执行？” 安东尼不敢再开口。 “在这个摄影棚里，我的话就是命令，我是导演，这里的每个人，大到制作人，小到场记，都要听从我的指挥，各位都是在好莱坞混迹多年，这个道理，需要我重复强调吗？”娜塔莎的指尖气的发抖，但语气还是没有波澜，但这可比乱吼一通更有威慑力，她转身看向艾伦，又看回安东尼，“收拾你的东西，我的剧组不需要违背我命令的人。” 艾伦往前一步，开口还要求情，这时候莱格斯却按住他肩膀，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爆破师。”娜塔莎接着点名。 爆破师因为害怕丢掉饭碗，额头上都是汗珠，他走过面如死灰的安东尼，还没到娜塔莎身前就开始解释，“我以为是导演的命令。” “这不怪你，但下次这样重大的决定，我希望你能来询问我后再执行。” 她的话让爆破师如获大赦。 现场气氛也因为这件事变得非常凝重，之后的拍摄，没人敢像以前那样再说笑，一天的拍摄匆匆结束，娜塔莎除了指导拍摄之外一言不发，谁都能看出她的气根本没消。 朴笑恩和娜塔莎是朋友，她不只是害怕，更多是担心，拍摄结束后立刻跟着娜塔莎走到导演休息室，“还在生气吗？你看你把大家吓的，自己也气得够呛。”她一边说一边把门关上，“那样的人犯不着那么生气，踢出剧组就行。” “我已经拒绝的情况下还是一意孤行做出有可能威胁到演员的事情，已经不是没有职业道德这么简单了，笑恩，他这是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娜塔莎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激烈，“我在人前不能随便发脾气，脾气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你越是大吼大叫怒不可遏，你的权威就会越打折扣，但不代表我真的不生气，我如果当时真的把心里的火发出来，估计都要动手了。” “我了解，你也不是会用大吵大嚷解决问题的人，现在好了，问题已经解决了，万幸的是艾伦也没受伤，你这样对自己身体也不好，大家也害怕，你今天拼命控制的结果就是更吓人。”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朴笑恩一脸心有余悸。 娜塔莎一愣，她完全没想过这样，“真的吗？” “不信你问问艾伦，问问程临，随便去问，”朴笑恩一指门外，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说谎，“不过你没看到，出事后，你还没发话的时候，莱格斯的表情也一样不太好。” “可以理解，他们这样的演员，难免在之前没出名的时候被这样对待过，现在是没人敢这样对待他，但他是个有正义感的好人，见到艾伦被不公正待遇，肯定也是会生气。”娜塔莎靠在椅背上，说不出的疲惫，刚才的事情比让她熬夜画分镜还费心劳神，“艾伦也是就知道委屈自己，我知道他是怕给我添麻烦，但原则的问题没有麻不麻烦，只有对错。” “好啦好啦，今天这么压抑，明天炸掉那两个大家伙好好释放一下，什么烦恼都没了。”朴笑恩笑着说，她指的两个大家伙就是那两架飞机。 娜塔莎点点头，这时候敲门声响了，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请进。” “我没有打扰你们吧？”程临探头，小心翼翼观察娜塔莎的神色。 “没有，怎么了？”娜塔莎问。 “我是看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他走进来，把一张纸放在桌上，“如果还在生气，就用力签名吧！” 拿起文件，她发现这是辞退安东尼的书面文字，因为签了合同，手续很麻烦，上面的落款位置，程临已经签好字，需要导演的签字才能把文件生效。 “给你笔。”程临适时递上自己的签字笔，眼色一流让朴笑恩夸张的用口型表示下惊艳。 娜塔莎毫不犹豫，用力签好名字，递给程临，“谢谢。” “不要生气了，明天可以炸大飞机了，快笑一笑。”程临见她面色稍微舒展了，才敢露出笑容。 “你们怎么都这么劝我。”娜塔莎也笑了，她觉得好像大家都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是啊，她盼着炸掉飞机的场面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为我们了解你啊！”朴笑恩一下子跳到娜塔莎面前，就像只灵活的兔子，架起她的胳膊，“走吧！吃完夜宵早点休息，明天鼓足精神炸飞机了！” 第二天一大早开拍前，几乎所有剧组人员都觑看着娜塔莎的表情，见她和平常一样，所有人才稍微放下心来。因为自己的情绪太影响剧组，娜塔莎也不乐意见到，于是她拼命压抑心中残留的不快，尽力让自己像以前一样。 “昨天谢谢你。” 不知什么时候，艾伦出现在娜塔莎导演椅的后面，把她吓了一跳，“这是每个有操守导演都会做的，你干嘛客气。”她一点也不居功。 “我一个没名气的演员就算发作也不能怎么样，其实想想还是很后怕的。”说起这个来，艾伦把手搭在凳子上，靠近娜塔莎低声说：“我不懂世态炎凉，还有谁更懂？如果是莱格斯，他们不会这么做，但如果是我，那就没什么犹豫，这是人之常情。” 见他说的凄凉，娜塔莎忍不住反驳，“如果是这样，那只能说明安东尼的人品比我想象更差，就算不是，这也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哪怕那个演员不是你，我也会让他离开片场，而且这辈子我不会需要他当我的副导演。” “当年你也是这么固执。”想到以前，艾伦的神色有些暗淡，他低下头，叹息声很轻，但还是钻进了娜塔莎的耳朵，“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改变。” “人不都是这样吗？总是怀疑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变了还是没变，就像《新任总统》里的海勒上尉，不也是一直在怀疑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但其实我们都没变，艾伦，相信我，你还和以前的自己没什么区别，无论是演技上的才华还是性格，你都同样耀眼，否则，我这样有原则的导演，怎么会去专门找你来出演男主角呢？我可不是那种会吃这套同窗友谊的人。”故意把话说的轻快幽默，娜塔莎想用自己的情绪感染昨天经历那些后有点低落的艾伦，这招果然奏效，艾伦笑了，对她比出大拇指，“我相信你。” 拍摄开始后，飞机内部狭小的空间成了施展的舞台，按照设计的打斗动作，艾伦和莱格斯逐个击退敌人。 根据剧情，跑出来前，飞机里还有很多追兵，海勒上尉果断极了，把偷来的□□放在飞机的致命部位，狂奔之中，飞机炸毁。 当然，这是分开拍摄的镜头，先拍逃跑，等到所有人撤离到安全区域后，爆破组再真的炸掉飞机，最后通过后期制作，营造出成片飞机炸毁的画面。 看着造价高昂的飞机在巨响后化为一团黑红火焰，娜塔莎兴奋之余，总算觉得气顺了不少。 第二个被炸毁的飞机，是两个人跑上一架阿帕奇直升机后击毁的，同样的手法，镜头分开处理，最后由美军专业人员操作，真正的飞行员坐在阿帕奇飞机上发射响尾蛇导弹，把沙漠中的黑鸟炸成碎片。 剧组一扫昨日阴霾，大家一起欢呼，除去场面宏大带来的兴奋刺激，还有就是这一组镜头拍完，军事基地的外景就告一段落，具体说，是整个电影的拍摄也接近了尾声。 在前往下个外景地前，娜塔莎在临时办公室里收拾资料，说是办公室，其实不过五、六平米，只有一个桌子两个椅子，还都是小号的，人只能在缝隙来回走动，在好莱坞，哪怕是再大牌的导演，拍摄的环境都未必舒服，但无数佳作却正是在这样的地方被创造出来。 “现在打扰吗？” 莱格斯的声音和敲门声一起响起来。 “可以，进来吧。”娜塔莎把画稿放在手边，停下动作，看着刚进来的莱格斯，“怎么？有事？” “真是规矩整齐，”莱格斯看着规规矩矩的办公室啧啧称奇，“我见过那么多导演的办公室，你的是最干净的。” 娜塔莎知道他来肯定不是为了夸自己，她坐下后也示意莱格斯就坐，“我很怕忘记和丢掉东西，整齐点总没错。” “不只是东西，你的性格和为人也是一样吗？”莱格斯做好后双手交叠，那是他思考时经常做的动作，不同的是，他没有低头沉思，而是专注的看着娜塔莎，“我觉得自己必须要和你道歉。” “道歉？为什么？”娜塔莎很疑惑，“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误会。” 莱格斯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在艾伦出事的时候，我曾经以为那是你的授意。” 这句话让娜塔莎一愣，是啊，她忘记了这个方面，当时出了那样的事，很多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吧。 在娜塔莎愣住思索的时候，莱格斯继续说下去，“我很抱歉会有这样的想法，之前我非常欣赏你的敬业……甚至可以说为了追求想要的效果，有种疯狂的态度，所以那时候我自然而然认为你会这样做，像那些我不喜欢的导演一样，不顾演员的感受。” “我也不喜欢这样做，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和我说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说一件我从没注意到的事情，也不是必须做的。”娜塔莎并不多解释自己的想法，莱格斯不是朴笑恩，她总是无法对其他人敞开心扉。 “不，如果不说，我会在心里觉得自己于心有愧，所以道个歉或许是最好选择，不是吗？你虽然在很多事上宽容，但不代表我可以任由自己变成自己也不喜欢的人，这点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莱格斯停顿，注视坐在自己对面也正注视自己的导演，“我们都不喜欢世界和现实把自己变成自己不喜欢的人。” ☆、第41章 和莱格斯结束谈话，时间以将近凌晨，回到房间后的娜塔莎躺在床上却没法入睡，睁着眼睛看向光秃秃的天花板，就像白天看着监视器那样专注。她的脑子里全都是莱格斯的一句话。 “要是可以，希望今后能更多的和你合作，娜塔莎，你是我从影以来，除了发掘我的导演外，最欣赏的一个艺术家，这世上有太多人顶着艺术家的称号疯狂，人们似乎也给了他们这样的权力，他们更加忘乎所以，哪怕做出再过分的事情，大家也只是轻描淡写来一句，‘他是为了艺术呀！’但真的是这样的吗？疯狂就代表抛弃良知和其他什么理智？所以我谢谢你，娜塔莎，你给了我一直困惑已久的问题的答案。” 他说话时的真挚还有这份话语的重量，都让躺在床上的娜塔莎喘不过气。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艺术家或者良知，她觉得自己还配不上这三个字，而当这样的话从和无数导演合作过的影帝口中说出，她是不是有了匹配自己野心的能力？这想法让她无法入睡。 接下来几个外景的拍摄顺利结束，电影在八月底美国最炎热的时候杀青，特效制作马不停蹄跟上，这期间倒是娜塔莎最清闲的时候。制作完毕后，剪辑开始，她就不能那么逍遥自在，每天大半时间都呆在剪辑室里，和剪辑师还有程临一起，剪辑出样片，再修改，最后所有观众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心血成果。 这天娜塔莎在剪辑间歇觉得有点发困，已经快到12点，秘书早就下班，她自己去走廊冲了杯速溶咖啡，虽然难喝，但有用就行，对于不需要要求的东西她总是格外宽容，这时程临来了，他带着音乐工作室制作的粗剪原声，和娜塔莎一起听过之后，他又告诉她一个大消息，“你知道咱们的电影要全球同步首映吗？” “不知道，但不意外。”这样的大制作，不是同步首映反而有点自贬身价，娜塔莎当然懂得好莱坞就算没有噱头也都搞出噱头的宣传风格，“这次电影不用参加电影节，欧洲首映的日子没太大意义，你们那边随意怎么安排，需要我配合宣传吗？现在我还没定下下部拍什么，时间倒是有。” “很多邀约吗？” “很多，可是剧本太一般了，虽然里面大制作也很多，要是没有合适的我就暂时去找个独立剧本，也一样。” 程临点头，“现在好剧本越来越少，所以改变和重拍才那么多，但我了解你，你是不愿意拍那些重拍的。”他意识到话题越说越远，马上又绕回来，“既然你有时间，那除了在中国剧院的本地首映式，欧洲那边你还是去一趟好，欧洲人很喜欢你，你到场更好宣传。” “没问题。”娜塔莎吃下最后一块苹果派，她实在是饿坏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什么了，亚洲市场有莱格斯就行。” “是釜山还是东京的宣传？”娜塔莎随口一问，这两个地方是亚洲的两大版权中心，也是亚洲电影业的中心，宣传往往以这两个地方为中心。 “都去，还要去香港和上海，莱格斯在中国人气很高，我把中国的版权卖出去了，价格非常好，那边也已经通过审查，和我们同步首映，发行商是凯乐影业，这可是他们最大的发行制作商了。”程临说的时候收拾着垃圾，并没有看到娜塔莎的表情。 “凯乐影业？你和他们的老板张兆佳谈的吗？” “你居然还知道亚洲市场的事情，不赖啊，当然是他，他是邓礼森的搭档，常年给他当制片人，很有眼光，对了，他很欣赏你的电影，虽然你在戛纳赢了他的老朋友，将来……娜塔莎？”程临本来想说，将来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成为好莱坞的最佳搭档，可是他发现娜塔莎的神色不对，之前轻松的表情在阴沉的面容上消失无踪。 邓礼森和张兆佳……再想到莱格斯的话，她觉得似乎是时候了。娜塔莎心思转的很快，她对程临说：“能给我安排去中国的行程吗？我时间足够，能配合宣传。” “亚洲市场，特别是中国市场，他们并不很在乎导演和制作班底，他们在乎演员，莱格斯一个人足够撑起整个宣传活动，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吃这个苦，整个亚洲行程特别紧，有那个时间你不如在家好好挑选剧本。”程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问，以他对娜塔莎的了解，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他看着娜塔莎，出于最朴素的关心，还是补充了一句，“要是有什么特殊打算，我可以帮你的地方一定不会推脱。” “我也很想了解亚洲市场，了解一下不一样的市场风格，就当是公费旅游，我还从来没去过亚洲。”娜塔莎撒谎不打草稿，脸不红心不跳，程临当然也没有怀疑，“好的，如果你坚持的话，我给你安排，只是导演不一定会像明星那样得到礼遇，你准备好坐冷板凳了吗？” “这没什么，我在成名之前坐的一直都是冷板凳。”程临笑了，“现在可不一样了，在你捧红了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之后，多少姑娘都想对你投怀送抱……不对，这个词不对，总之，就是想通过你的赏识来成名，所以，再想回去坐冷板凳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程临的话幽默有趣，娜塔莎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她告诉自己先平静下来，等到冷静之后，她才返回剪辑室，用冷静的头脑和艺术家的敏锐，完成剪辑的最后工作。在剪辑时，她忘掉仇恨和其他所有，在现在的生活中，只有电影——她的梦想有这样的魅力，但暂时忘记也只是暂时，凌晨返回家中，漆黑的夜色里，回忆的突袭也一样猛烈。 剪辑结束后，她获得了一段轻松的片刻，西海岸秋日舒爽，艳阳也变得温柔，夕阳落下后还没黑透的夜晚最惬意舒服，朴笑恩做了好吃的点心，娜塔莎抱着满满一大碗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两个人一起盯着电视，里面马上就要播出斯科特瑞奥的访谈。这是他在结束拍摄后第一次公开露面，朴笑恩很怕他说电影坏话，倒是娜塔莎觉得他不会，至少从当时他在片场的表现来看。 主持人是当红脱口秀的当家，显然是做了功课，问起斯科特的作品来问题都很深，终于，他问道关于《新任总统》的改编，“我们都知道，你参加了《新任总统》的全程拍摄，对于这部电影，你有什么要和你的书迷说的，又有什么要和期待它的影迷说的，我之所以关心这些，是因为读过你的博客，你对娜塔莎高的作品很有意见，我很想知道在商业左右市场的情况下，没有发言权的作者要怎么维护自己作品的意志？你做到了吗？” “这话听着就像诱导了，”朴笑恩气鼓鼓的把送到嘴边的烤饼干扔回碗里，眼里的怒火快要把电视弄的短路，“好像非要制造点矛盾似的，他也不想想，就算没有这些话，只要斯科特上他的节目，收视率也不会差。” 不等娜塔莎回答，电视中沉默片刻的斯科特已经开了口，“在剧组拍摄期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认识到一些事情，那就是浅薄是造成偏见的首要理由。电影创作与拍摄和我们的想象完全不同，至少我是这样，虽然现在，我还是不喜欢娜塔莎的前两部作品，但我会觉得，这只是我个人对风格的偏爱和挑剔，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否定她的艺术成绩。在拍摄《新任总统》的时候，娜塔莎对整个影片的艺术性把控非常到位，我可以说，她完全是个控制狂，操纵剧组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把自己的思想由上而下灌输下去，但这些都是一个好作品的关键，我敬佩她，也要向她道歉，与她合作的这段时间是我一生最难忘的时光，我很感激她能够容忍我之前的粗鲁。” “这可真是个令人惊讶的回答，我很感兴趣，斯科特，你的转变让人觉得娜塔莎是个神奇的导演，在拍摄期间她为了追求很好的效果受伤，后来又因为安全问题开除了自己的副导演，她是个让好莱坞好奇的人，在私生活上没有什么可以挖掘的事情，除了和联美老板偶尔出双入对，其他生活单调的很，是不是她身上不同于好莱坞人士的特质，让你说出了之前的话？” “并不，在我看来，她是典型的好莱坞人士，她精通电影制作本身，是这巨大工业链条的一个环节，她自己也这么看，她从不认为艺术高于商业，也不会夸大自己的才华，在片场，商业的问题她几乎不管，这在欧洲导演和一些独立电影导演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说你？我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我不喜欢好莱坞，不喜欢这种流水线的电影制作方式，但娜塔莎不一样，她用她独特的能力和视角，让商业片也焕发出自己的艺术特质，这很难得。” 朴笑恩和娜塔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对视，她们都没想到斯科特会这么说。尤其是娜塔莎，她在拍摄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斯科特用公开道歉？这真是意料之外。“他倒是真的性情中人，想骂就骂，骂错了就道歉，这我完全没想到。” “是啊，不过那个主持人什么意思？制片人和导演一起不是很正常吗？我之前还和老伊莫斯一起呢，是不是我的私人生活太无聊，所以拍到我和谁在一起就是绯闻了？那我还和你住一起呢。”虽然和程临之前的确有让人误会的地方，但娜塔莎觉得自己已经解释那么多次了，别人还不信她也没办法，现在也没必要拿出来说。 “你这么说，要是有天他们怀疑你出柜，会不会我就成了你的绯闻女友？天啊，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期待！”朴笑恩火上浇油笑的不行，被娜塔莎一个抱枕飞脸，小饼干碗都掉到沙发上。 打闹的时候，朴笑恩不小心碰倒放在桌上的可乐，娜塔莎赶紧拿一边的报纸先吸住水，免得弄到地板太黏，报纸上巨大的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 “怎么了？”朴笑恩看她表情忽然变化，而且是变得严肃，“发生什么了？” “这人是鲁格海廷加？”指着已经湿掉的《洛杉矶时报》，娜塔莎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吸-毒入狱？” 朴笑恩从下面拿出本《好莱坞快报》杂志给娜塔莎，上面的封面也是海廷加，“对啊，这是两天前的消息，他可不只是吸-毒，似乎和贩-毒还有什么关系，都不能保释，闹得很大。” 这样说的话……娜塔莎飞快拿出手机，拨通老伊莫斯的号码，没人接听，她又换了海伦的号码，响了七八声终于接通，“海伦？海廷加是什么回事？你爸爸的投资没事吧？”敏锐的直觉和常理的推断告诉娜塔莎，这件事非常严重。 “娜塔莎……我们能见面说吗？就在爸爸的公司……我……” 听到海伦的啜泣，娜塔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等我，我马上到。” 简单和朴笑恩解释后，她穿上外套，跑出家门。 老伊莫斯的公司离公寓不远，不到二十分钟，娜塔莎抵达公司楼下，所有的窗户一片漆黑，只有一个隐约发光，那是老伊莫斯的办公室，她停车下车，看到海伦正站在公司门口。见到娜塔莎，海伦立刻跑过来抱住她，滚烫的眼泪在寒冬夜晚流到她的脖子里，“娜塔莎……爸爸不让我告诉你，你快去劝劝他吧……” “是电影被海廷加连累了吗？”娜塔莎拍着海伦的后背，“先别哭，和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海伦抬起头，带她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厅，带着哭腔说道：“海廷加其实之前就出过一次事情，他招-妓差点被曝光，但二十世纪福克斯替他摆平了，原本电影是要和你的作品一起在圣诞档期上映，可电影拍到一半，他又因为和摄影团队不和，把人都气走了，再找团队再磨合分镜头又花了两个月时间，福克斯那边很不耐烦一直敦促，外景总算都完成了，但还有将近一半的镜头，谁知道这时候……他是两天前被捕的，还是在摄影棚内吸-毒，这次福克斯不打算再替他抹掉麻烦，更何况根据合同是海廷加的责任，所以福克斯撤资了……可……爸爸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这电影虽然是合资，但二十世纪福克斯拿了大部分投资，对于财大气粗的他们，损失得起这些，但对于老伊莫斯，七千万几乎是他的全部了。娜塔莎觉得这太荒谬！一个导演居然在摄影棚内吸毒！她和伊莫斯还有海伦父女是朋友，更何况伊莫斯对她有知遇之恩，如果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她绝对责无旁贷，“那电影的资金缺口是多少？如果可以贷款，我愿意接着拍完。” 海伦绝望的摇头，“不可能的，之前公司的流动资金不多，爸爸抵押了股份才凑齐的七千万，除了这件事，公司股票大跌，市值蒸发，已经马上要被银行风险评估后宣布破产了……更可恨的是，麦克这个混-蛋，知道这件事后，他向詹妮弗提出离婚！” “什么？”娜塔莎知道麦克不是个东西，但没想到居然这么混账！ “詹妮弗伤心又生气，向他开了枪，子弹擦着他胳膊飞过去，伤势不重，可为了尽快离婚，麦克报了警，詹妮弗因为涉嫌故意伤害被警察逮捕……”海伦双手抱头，哭着再也说不下去，“娜塔莎……为什么会这样……上帝不是公正的吗？爸爸一直兢兢业业，你是知道的，你知道的！” 娜塔莎抱住失声痛哭的海伦，轻声安慰，但安慰解决不了问题，只能稳定情绪，娜塔莎迫切想见到老伊莫斯，想帮他渡过难关，“你爸爸在办公室吗？”在得到肯定回答后，娜塔莎接着说：“我去和他谈谈，看看有什么能解决眼前问题的方法。” 来到办公室门口，还没开门，呛人的烟味就顺着门缝飘出来，娜塔莎能想象现在老伊莫斯的消沉，但她推开门的一瞬间还是震惊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老伊莫斯吗？ 娜塔莎不敢相信，原本意气风发的伊莫斯现在颓废萎靡，他在烟雾缭绕中靠在沙发上，那里是他谈生意时最喜欢坐的位置，他一夜之间有了老态，发丝里的白发若隐若现，脸上倦怠的表情和木然的神色都和坐着的姿势一样，让人不忍多看。 他看向门口，看向娜塔莎，惊讶的缓缓站起来，又颓然坐回去，“海伦还是告诉你了……其实我也没有刻意隐瞒，报纸都会说的不是吗？他们一向这样……” “有解决办法吗？”娜塔莎开门见山，坐到老伊莫斯身边，“如果有，说给我听听，如果没有，我帮你想，这些事情难不倒你，先保释詹妮弗吧，然后再商量公司的事。” “因为涉及起诉性质的伤害，他们不让我保释……”他声音变小，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昔日的光彩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浑浊和悲伤，“娜塔莎，我亲爱的娜塔莎，我很抱歉……不能去看你第一部商业大片的首映典礼了。” 娜塔莎用力拍拍他的手背，摇头表示这不算什么，“律师找了吗？公司破产这边银行是怎么说的？一点余地都没有吗？” “律师找了。公司这边，我把版权抵押给了银行，资金不回来，就算延缓债务也没有意义。” “那我们就让资金回流，你还剩下多少可以投资的？” “银行不会再接受我的贷款，之前的版权费用还有一些盈利到年末可以回流一些，但太少了，我手里还有些剧本的版权。”老伊莫斯觉得已经没有希望了，他摇头都很迟缓，“现在做什么都晚了。” “爸爸，我还有点钱，之前电影的片酬……还有票房分红……”海伦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老伊莫斯搂住女儿的肩膀，让她在自己肩上哭泣。 娜塔莎的心情一样焦急和悲伤，但这时候更需要冷静，必须要想办法让老伊莫斯的资金周转回到正常才能保住公司，詹妮弗那边，麦克要的无非是钱，如果他能不再追究，詹妮弗虽然逃不掉起诉审判，但应该可以缓刑执行……钱……钱！娜塔莎脑子里都是美金的绿色，她闭上眼，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投资再弄到钱，她可以拍电影，海伦可以演，她不是爱花钱的人，之前的分红虽然不是夸张的数字，但和海伦的片酬加在一起，小成本的影片应该能够控制，总之，还是有出路的，问题在于，老伊莫斯有没有合适的剧本。 “现在还有个办法，你可以把其他所有剧本都卖到，只留下一部，我们就拍这一部，一部小成本电影虽然不能填补七千万的空档，但足够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只要赚了钱，一切都能解决。麦克他不过是想通过这次起诉捞到甜头，我们可以私下把钱给他，再给詹妮弗争取监外执行的缓刑。”娜塔莎组织语言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老伊莫斯看着她，仍旧很绝望的摇头，“娜塔莎，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我能筹到的钱已经都给了麦克，他拿了钱后同意不再额外申诉，只要詹妮弗签署离婚协议，可是那是我最后的钱了，一般的小成本电影是没法赚回让公司死而复生的钱，你说的独立电影……我没有钱请演员，没有钱组织班底。” “演员交给我，”娜塔莎毫不犹豫，“你只要拿出一个剧本来，一个我觉得可以的剧本，我们就能翻身，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能力，难道你要一直质疑自己直到海伦的眼泪哭干，詹妮弗在牢里虚度过青春吗？振作起来！我们可以的，你忘了，《第三身份》的成本那么低，我们赚了几倍的钱，更何况现在的我们个人的情况都比当初好很多。” 她的话说动了老伊莫斯，他看着海伦，乖巧的女儿冲他点点头，老伊莫斯慢慢转头看着娜塔莎，“我手里还有十几个剧本，有些很普通，有些还不错，你可以看看。” “我会推掉现在的工作，”海伦立刻说道，“我已经不是当初没有名气的演员了。” “不行。”娜塔莎几乎和老伊莫斯异口同声，她继续说，“违约金比你想的要多，再说你拍完这个大制作，收入肯定不少，到时候我们的也差不多拍到一半，后期宣传的投资肯定还是需要钱，虽然你不能出演，但你现在做的也是你爸爸最需要的事情。” 不能帮上自己的父亲，海伦本来很沮丧，但现在听到娜塔莎的解释，她也不再流泪，坚定的点头。 “我现在就去看看剧本，”老伊莫斯站起来，“娜塔莎，谢谢你，我没有想过你会来帮助我，这次我没有办法给你片酬，但如果能挽救公司，我愿意把股份分给你当做抵押。” “我不要股份，也不需要片酬，老伊莫斯，在我最需要一双眼睛发现的时候，是你把我从一个b级片的副导演变成了真正的导演，给了我你最喜欢也认为最有潜力的剧本，从来你没有因为我菜鸟一样的经历轻视我，这对我来说是比金钱宝贵多的东西，你和海伦，你们都是我重要的朋友，如果这时候我接受你的回报，我又成了什么？这些话你永远别再提起来，帮助你是我最应该做的事情。” 她的话真诚感人，老伊莫斯眼含热泪走过来拥抱她，原本压抑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当晚，娜塔莎给程临打去电话，让他不用安排自己去亚洲了。 拯救老伊莫斯的电影必须精心筹备，她暂时没有时间去为自己的复仇筹谋，但总有一天，她知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这一天可能会晚点到，但绝对不会失约。 ☆、第42章 因为这件事，参加《新任总统》首映时，娜塔莎的心情完全无法像之前那样兴奋和期待，老伊莫斯在筛选和出售多余剧本，海伦已经返回剧组继续拍戏，她跟着所有人走完过场，只有看过自己的影片后，才稍微走出困扰的心情。这的确是一部好电影，就算她自己这么说有点夸耀的成分，她也不想避讳。 第二天的晚上23点，距离《新任总统》全美上映还有一个小时，原本就期待中的观众们因为昨天第一批首映影评的出现更加蠢蠢欲动，冬日夜晚，他们在世界各地的电影院里握着电影票，兴奋的谈着自己的期待，等待入场，成为第一批观影大众。因为时差的原因，欧洲部分观众虽然能和他们同时观看，另一部分观众就没有这样幸运了，亚洲以及大洋洲的影迷也只能耐心等待第二天。终于，11:45分，观众们得到入场的通知，原本熙熙攘攘的影院门口几分钟之内门可罗雀，街道和商场又恢复午夜该有的寂静。 “把手机关机了吗？” “关了。” “嘘……” “开始了！” 观众的低声细语平息下去，电影院里安静下来，米高梅的狮子威风凛凛，联美的字母刚劲有力，黑色屏幕变亮前，喘-息声先出现了。 画面一亮，莱利满头是汗躺在车下，他恐惧的看着车底盘上的炸-弹，耳廓耳麦里，他的同事问他还能坚持吗？人在恐惧的时候还能幽默，“坚持到死吗？我想可以。” 观众们发出轻轻的笑声。 顺利排除危险，莱利从车底下爬出来拽平衣服，听到有人叫他后潇洒回头，露出笑容。 “天啊他好帅……”有女观众忍不住，默默把马上送到嘴边的爆米花放了下去。 “总统先生。”莱利收回笑容，一本正经的站直。 镜头在他身后，总统从侧边切入，正面观众，开场的两个正面出现都非常有视觉上的刺激。 “是你救了我吗？”总统笑着看莱利，和很多典型的美国老人一样，菲利普卡拉格总统先生灰白的头发与圆脸上的笑容搭配出和蔼与智慧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 “莱利塔斯尼克，总统先生。”莱利肃容。 总统保持着老派绅士的笑容，“谢谢你，莱利，如果我说我是替美利坚合众国说这句话，会不会有点夸张？” 周围的官员都笑了，总统恰到好处的幽默让莱利也露出笑容。 简单的对话后，镜头从上至下，开给观众的上帝视角里，总统进入白宫，莱利的朋友给他一拳，像是在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只要看过书的人都会知道，事情没有那么轻松愉快。莱利返回特勤局在白宫内的房间，监听室中，唯一的监听员说了几句俏皮话后出去偷懒，莱利双腿搭在桌子上，死里逃生的舒了口气，几乎同时，监听设备的提示灯亮起。 观众们倒吸一口凉气。 莱利回头想叫回刚走出去的同事，然而门已经关上，他犹豫一下，配乐这时进入不能更妙，扭转了所有人命运的一个举动，莱利拿起耳机带好，镜头特写他的手，轻轻的，轻轻的按下了接通。 他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如果说从一开始，艾伦的演技没有完全展现，能演好这样的角色在好莱坞抡个棍子至少可以敲中十个，但现在，一切开始发生质变，他的表情细节，他的肢体动作，他的眼珠随着总统和未知人士的对话颤动，他们只是监听其他人的通讯信号，可这个本来不应该听到的电话却闯入平静的例行任务，震惊于错愕带给观众的，更是半分钟前那个还微笑的绅士现在已经变成了电影的第一反派。 莱利飞快看了眼电脑，电话来自五角大楼，那是美国国防部所在地。 不！ 他忽然意识到！五角大楼拥有独立的反监听装置！ 电话骤然掐断，莱利扔下耳机，仅有的求生意识让他开始奔跑！ “嗨，大英雄，你怎么了？”有同事看见跑出房间的他神色不对，莱利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容易被怀疑，于是他马上镇定，悄无声息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我离开一下。” 他往外走，镜头由他的正面向后拍摄，来到门口，镜头中远处，出现一排黑色的小点，那是接到命令，要抓住他的人。 总统已经知道了，他第一时间确认那时候在屋子里监听到的人只可能是莱利。 枪声四起！ 莱利反应极快掏出枪回头压制火力，然后翻身跳上车，狂奔而逃。 这节奏实在太快，娜塔莎就是不想给任何观众反应的时间，很多人看过这部畅销小说，所以很多人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她大刀阔斧删掉前面的内容，直接让观众面对最刺激的画面与剧情，这招收效甚好，观众们已经完全被勾人的节奏带的情绪奔逸，根本停不下来的激动。 他们看着莱利逃过首次追杀，然后找到海勒上尉，当海勒几乎要掐死他的时候，两位实力派演员的第一次对垒精彩绝伦，莱格斯的癫狂与艾伦的沉着对峙，这段飚戏可以说根本没有人落到下风。 娜塔莎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操纵观众的注意力和情感，把在看她电影的人都变成了八音盒，她在所有人脑子里放进去自己的节奏卡，八音盒们转动出同样的旋律。从莱利带着海勒上尉逃跑开始，恰到好处的幽默，扣人心弦的小紧张，故事流畅清晰，像时急时缓的河流，让观感舒舒服服，当追车戏出现，这条河流前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瀑布，所有人的心被水流抛入空中，尖啸着狂坠。 既有西部片的风骨，又有动作片的刺激，这些扣人心弦的镜头，都是娜塔莎亲自开着改装摄影车完成的拍摄。 风驰电掣，镜头角度丰富，逐帧切换，营造紧张急迫感让观者们捏紧拳头，眼看追车越来越近，莱利看着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发疯的上尉，又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大的威胁，索性拔出枪，一脚踩住油门，探出窗户开始防御性射击。车体爆炸，火光冲天，看得人不自觉想往椅背上靠想要躲开扫射的子弹和汽车爆炸后的残骸。 当无人机携带炸弹出现，漆黑的电影院里发出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而当海勒上尉变得正常驾驶汽车摆脱炸弹成功带着莱利逃生，有些观众已经按捺不住，低声用“我的上帝”来宣泄心中的震撼。 在荷尔蒙爆棚的时候，肾上腺素激增，但就像烹饪，麻辣的酸爽刺激味蕾，但一直麻辣下去舌头就会失去品尝美味的知觉，画面从火光慢慢过渡到星夜，荒野里的促膝谈心，从平稳的对话中解开海勒上尉装疯的真相，男人之间的对话直接干脆，莱利理想主义者的性格展露无遗，这也是他最具个人魅力的地方，很少有人会不喜欢一个正直的理想主义者。如果说画面的刺激是外力让人不得不心跳加速，那么这段对话中，两个人惺惺相惜和对自己的救赎则带动了由内而外的感动，气氛飘忽起伏，最后稳稳落在配乐舒缓又大气的旋律上，无数两位帅气主角的特写，他们身上的伤痕累累还有月色下的肌肉线条，也最大限度满足了粉丝和颜控的观影需求。 可以想象莱格斯疯狂的迷妹们和艾伦的新晋粉丝将来会在论坛里，为娜塔莎打上贴心善解人意的良心导演的标签。 整装出发，俯视镜头俯瞰亚利桑那州军事基地，莱利决心找到黑匣子，海勒上尉也决心帮助他，两个人深入虎穴的勇气与决心在激昂的配乐中被强化到极致，他们利用海勒上尉充分的军事经验潜入基地，通过待销毁飞机的排序编号找到那天的海骑士飞机，发现黑匣子早已经被拆掉，莱利以为没有机会，但经验老道的海勒告诉他，飞机的部件有时会被拆卸下来单独处理，他们又回到军事基地，这时围追堵截的“总统特使”们赶到了，莱利和海勒虎口拔牙拿下黑匣子冲出重围！ 一气呵成，流畅无比。 这段感官刺激最后以巨大的爆炸收尾，巨大火花冲天而炸，猩红色彩绽放在每个观众的眼中。 希望，每个人都看到了希望，但跌宕起伏是原著的特色，用电脑解析后发现，黑匣子的内容已经被洗掉了，这不过是总统的陷阱，为了抓住他们设置的诱饵，海勒和莱利都陷入无路可走的绝望。 在地下室，漆黑的环境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惨白荧光，没有特殊打光，只有电脑的光源把两人绝望的脸色呈现在大屏幕上，而他们的处境就像是隐没在黑暗里，没有希望。 海勒上尉颓然坐到椅子上，一只手撑头，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对称构图的画面另一边，莱利低着头，等分画面有种平衡的美，再加上黑暗的背景，电脑作为唯一光源从斜四十五度形成伦勃朗光，油画般的构图实犹如教科书，人物从黑色中隐约浮现，白光微泛，整个画面中所有的暗色里，只有莱利缠住胳膊伤处的纱布是血一样的鲜红。 最初摄影师看到娜塔莎画的这幅分镜时，他激动的说不出话，能把中规中矩的商业片里对话戏份做出艺术品般的效果，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灵气导演。 不只是画面，这段对话，也是书中最经典的部分。 ☆、第43章 “不要再想了，莱利，就到这里吧。”沉默后，海勒上尉率先开口，“这是我们无法扭转的局面，再往前就没有退路了。” 莱利低着头，有时不说话比说话更愤怒。 海勒站起来，一拳砸在橙红色的黑匣子上，“我不该抱有希望的，是我错了，我们是在和一个被混-账欺骗的国家作对，这不可能赢。” 没人想到，莱利会迅雷不及掩耳的冲上前给了海勒一拳，这一拳太狠，把海勒整个人掀翻在地，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又伸手拎住海勒的衣领拽起来。 镜头切到他的特写，这个平时总是来点小幽默笑容灿烂的男人脸上除了愤怒看不到别的表情。 “这句话你不应该对我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做错事的人是总统，是他毁了你的生活也毁了我的，在这之前也是他做了错事，错的人是他，不是你不是我，刚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应该指着那该死的总统去说，你该像现在的我这样，拎着他的领子，一拳打烂他的衰脸，告诉他，你是个混-蛋，你去死吧！” 松开手，被震住的海勒跌坐在地。 是啊，为什么是这样的，对的人要说自己错了，对的人要被追杀到走投无路，他们是对的人啊！ 莱利说的没错，他在能力上不如海勒，在性格上似乎也不够稳重，这个刚刚三十出头的男人内心还是个男孩，斯科特说过，莱利的魅力在于，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他，他幽默又乐观，工作稳定，对未来充满憧憬，在面对挫折的时候也会犹豫和困惑，但很快他就能做出决定，勇往直前。 “我们都想成为莱利，”斯科特这样说，“但却很少有人成功。” “为什么？”娜塔莎问他。 “因为绝望是人生最可怕的敌人，第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会对自己说，嗨，没关系，加油小子，你能行！第二次失败呢？你会说好吧这次是运气，再试试看！第三次……第四次……娜塔莎，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现实打败我们的时候，可能就意味着这辈子我们都要跪着走完，但总有些人，那些肩上扛着比任何人都沉重的理想的人，他们绝不弯曲膝盖，绝不让步，咬着牙走到了人生终点时，他们还是站立的，你难道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吗？莱利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我们每个人心底的梦想。” …… 这段对话对于娜塔莎来说就像醍醐灌顶，她把斯科特的创作核心以及人物塑造融入到了剧情中，很多情节都是她再加工设计，为的就是这样一个理想主义者能闪耀出独一无二的光芒，黑暗中，只有被他的血染过的绷带是鲜红的！ 海勒抬着头，擦掉嘴角的血迹，他现在也流了血，也是红色的。他站起来，忽然对着还在怒目而视的莱利笑了出来，“那你告诉我，还能怎么办？既然你不想放弃，那就该你去找路走。” 这话说的在理，然而莱利就等着这句话，他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我们去五角大楼。” “为什么？” “没有黑匣子数据，我们就去找那天我监听到的电话录音，白宫的他可以毁掉，但五角大楼的一切军事反监听备份都要求必须保存50年度过保密期才能销毁。”军事上的事情莱利或许不如海勒知道的多，一旦和本质工作相关，他的优势就展露无遗，心细如发的同时胆大感想，这点子当然没人敢说不好，可又有谁敢和他一起深入龙潭虎穴？ 画面经过刚才的肢体冲突后又变回对称的构图，和谐和平衡象征理智，再一次主宰了两个人的复仇之旅。 “五角大楼？”海勒反问，“你有计划吗？” “没有。”莱利流-氓的理直气壮，“你是军人，作战计划你来。” 如果不是站在一条战线，这句话完全足够被海勒暴揍一顿，从武力值的角度来看，从警察院校毕业的莱利是怎么也打不过身经百战的海勒。 但海勒没和他斤斤计较，“你要是陷入危险，我不会救你，转头就走。” “随你的便。” “你会死的很惨。” 莱利转身把枪上膛，清脆的声音是最好的回答。 画面骤切，俯瞰五角大楼，从黑暗到光明没有任何停顿，带着背景音乐，镜头切到西装革履的莱利身上，他和海勒利用五角大楼的换防漏洞切入，海勒用自己牵制，在所有人都在追逐他的时候，莱利机敏的拿到了录音！ 他们都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现在手中终于拿到了王牌，海勒想把这个录音公开播放，但莱利有自己的打算，他把录音交给了敌对政党，很快总统遭到弹劾，被终止任期，在他从国会返回的路上，莱利制造机会，让海勒上尉亲手杀了这个害死他全部战友的人。 “他是总统的时候，有特勤局保护，有全国的安保措施围绕着他，相信我的经验，这是我的工作，你绝对不可能成功。” “那我要放弃吗？” “不，”莱利微笑，“既然他是总统的时候不可以，我们让他不再是总统就好了。” 这段对话在之前已经让人知道他们的目的，上帝视角开的恰到好处，成功之后，观众终于松了口气，电影也接近尾声。 海勒上尉选择前往军校，他已经不想再返回战场，而莱利凭借出色的表现，在特勤局得到晋升。 他们的生活终于回到正轨。 根据宪法，总统意外终止任期，副总统要成为总统，新任的总统为了感谢莱利和海勒，亲自授予他们荣誉勋章。 然而这并不是电影的最后。 当莱利和海勒的镜头全部结束，新的镜头在白宫里开启，总统办公室内，镜头拍摄曾经的副总统现在的新任总统背影，慢慢拉远，他拿起电话，打给了五角大楼。 “没有人知道，总统先生。” 电话里这样说，新任总统笑了笑，“是的，没人知道。” 镜头切换，原来，当初和总统通电话的人，正是副总统！ 他出卖了总统，故意留给莱利和海勒破绽，让自己走上了权力巅峰。 《新任总统》就是因此得名。 那两位让人激动又感动的理想主义者获得的胜利，不过是阴谋的利用而已。 回忆结束，副总统的背影随着镜头拉远越来越小，直到退出门口，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 影片结束音乐响起，黑色画面代表着结束，演职人员表出现。 这样一个黑暗到不能再黑暗的结局，只能是斯科特这样的现实主义作者的最爱。 畅快了两个小时的观众怀揣着沉重的心返回家中，他们对娜塔莎和斯科特又爱又恨，爱的是这两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强强联合为他们献上了饕餮盛宴，恨的是这两个混-蛋联手掐灭了他们故意让观众燃起的心中火焰，宣布你们看到的所谓战胜命运，不过是又一个肮脏阴谋的开始。 第二天，评论铺天盖地，看过原著的读者都表示，小说的结尾已经足够黑暗，可娜塔莎高让这本书立体的活起来后，虐心指数上升百倍，甚至很多人表示从电影院出来后恨不得去找医生开些抗抑郁的药物。 没看过原著的观众是骂的最凶的，他们叫骂娜塔莎和斯科特都应该被抓去枪毙，这个圣诞节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部精彩的商业大作赢得了全球影迷的赞赏，第一周票房轻松破亿，影评之好也是在近几年商业片中难得一见。 娜塔莎没有来得及和剧组一起出席亚洲的活动，她只匆匆去了一下欧洲，接受采访，马上又返回了洛杉矶。 老伊莫斯这里已经处理完很多事情，但情况仍然不乐观。詹妮弗虽然被保释，可她的情绪非常差，公司卖掉了很多版权来填补亏空，到最后收支平衡的时候，他们的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看的剧本。 “这些剧本是我觉得还可以的，娜塔莎，我真的很抱歉，这些故事，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你的才华。”老伊莫斯把四五个剧本放在桌上，两个人都沉默了，娜塔莎知道，这已经是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没关系，你要相信我这个刚赚了几亿的大导演。”她试图挽回一些哀伤的气氛，确实起了作用，老伊莫斯也勉强露出笑容，“那你就挑一个吧。” 娜塔莎拿起剧本，确实很一般，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她粗略翻看，到最后一个时被吓了一跳，“这《艳后秘史》是什么？” “天啊，我一定是拿错了！”老伊莫斯很尴尬，“这是一部r级片的剧本，你知道……太露骨了，我肯定是不会让你拍这个的！” 娜塔莎翻开看了看，讲的是俄国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时期，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皇后伊丽莎白的故事，这可是位历史上有名的“矛盾”皇后，她即是一个闻名海内的贤后，同时也拥有极其混乱的私-生-活。 “就这个。”娜塔莎合上剧本，笃定的说，“我拍这个。” “你开玩笑吗？娜塔莎？”老伊莫斯觉得不可思议，“你看过内容了，这是个非常限制级的电影剧本。” “我会改掉那些内容，把它变成一个适度的电影，放心吧，这个剧本我来负责。”她其实有点喜欢这个故事，这不只是人物的传记，她的所有作品里还没有一部正经讲讲永恒的主题——爱情。 伊莫斯还是有点犹豫，“娜塔莎，你不知道，这个剧本我一直没拍不只是因为太过限制级，而是她限制级的对象……伊丽莎白皇后不只有男性情人，真正让她闻名的，是女性的伴侣啊！” “哪又怎么样？”娜塔莎刚才已经看到了，她不以为意，“我们就拍伊丽莎白皇后和那位女性轰轰烈烈的爱情吧！” ☆、第44章 娜塔莎的自信打消了老伊莫斯的顾虑，他相信她的实力和感觉，让导演自己选择剧本是最明智的选择，尽管在题材和预算上，他仍然有顾虑。 “十八世纪十九世纪，天啊，那花在服装和布景上的钱……” “即使是低成本电影，现在也不能期望你一个人的投资能撑起来，否则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烧钱点的作品，吸引的群体也注定有限，如果让你在费力寻求赞助和小成本制作之间选一个，你要怎么选？”娜塔莎因为和程临的联美合作两次，经济头脑愈发发达，再加上她对商业电影的规则一直吃的很透，该大胆的时候绝不畏畏缩缩。 老伊莫斯点头，她说的没错，“我明白，你是对的，我会去找到更多赞助。” “演员的事我来解决。” “你有什么打算？” “我有打算但是没有自信，”这一点，娜塔莎也不敢保证，“我会尽我最大努力，但人心比构思一个电影复杂的多。”娜塔莎苦笑，“总之，我先把剧本改出来，至少拿着这个原版剧本，我实在找不到愿意来演的大牌明星。”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剧本了，重获新生后，她每次提起笔想写点什么，脑子里却是难以逾越的恐惧记忆。 是的，娜塔莎高的前身，虞薇是剧作专业的博士生，她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导演，直到被邓礼森赏识成为学生，她才发现掌控全局比掌控故事更让她着迷。 回到家，娜塔莎把从老伊莫斯电脑里拷贝出的剧本存入自己的电脑，打开文档后，她对着屏幕发呆了很久，手指像羽毛一样放在键盘上，怎么都按不下去，虽然她的脑子几乎被爆炸的灵感撑破，可太多年没有下手，她不知道要如何摆脱过去，如何开始。 看了眼时钟，这个时间，《新任总统》中国的活动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她关了电脑，这时候不该想太多，拿起手机，拨通了兰希的号码，然而是她新找不久的一个大牌经纪人接听。 “你好，我是道格拉斯女士的经纪人，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你好，我是娜塔莎高，兰希方便接听电话吗？”娜塔莎有点诧异，怎么兰希自己的手机都是经纪人接听。 对面的声音始终很平静，“她正在拍摄一部广告，没有时间，你可以告诉我有什么事情，高女士。” “我在三个月后可能会开拍一部新戏，有一个角色她非常合适。” “三个月后吗？三个月后兰希可能会出国拍摄一部欧洲导演的作品，时间上不合适，抱歉。” 娜塔莎默然，但还是有礼貌的道别，结束通话。 剧本改不下去，原本想联系的演员找不到，她躺在沙发上，空无一人的公寓顿时阴暗下来，朴笑恩回家过节，她也已经吃了好几天外卖。 这时，一道亮光照亮天花板，娜塔莎的手机是静音，屏幕闪烁白光，她慢悠悠拿起手机，在看到名字的一瞬间弹了起来。 “喂？” “娜塔莎，听说你要找我拍电影？”兰希的声音轻松柔软，听不出一天工作后的疲惫。 “你的经纪人已经和我说了，你三个月后好像没有档期。”话是这么说，但娜塔莎有种非常好的预感。 果然，她的预感没错。 “我现在没有经纪人了，我炒了刚才那个，我不喜欢别人接我的电话，还有就是，你的邀请我不会拒绝。” 娜塔莎笑了，“你都不问问是什么题材？不看看剧本？” “我为什么要浪费那个时间？”兰希的笑声通过电波穿越整个美国来到娜塔莎的耳畔，“缪斯当然要守护召唤她的艺术家，不是吗？” “剧本还在修改，改好了就给你。” “没问题，等你的消息。” 互道晚安，挂断电话，娜塔莎飞快站起来跑着打开电脑，受到“缪斯”照耀的她从原本的失落绝望中爬起来，创作的冲动和期待把过去的阴暗驱赶到记忆深处暂时无法触碰的地方，她的手指乱转如飞，伴随清脆的声音，敲下一个个字符。 几天后，朴笑恩返回公寓看到一个熊猫一样的娜塔莎，可她一点也不憔悴，两只原本对陌生人永远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美丽眼睛里闪烁着迷人光彩。 如果说兰希的帮助她还有一些迟疑，那么朴笑恩是百分之百会帮助她，这是娜塔莎永远不用怀疑的，这部片子娜塔莎和朴笑恩都没有任何薪酬，老伊莫斯非常惭愧，竟然要把公司股权分给她们，但却被拒绝。 “拿了钱就不是帮忙，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娜塔莎的真诚又让老伊莫斯落下眼泪，在好莱坞打拼数十年，他经历过的风雨远远多于温暖，但这个他欣赏的导演却带给他一段高尚的友谊。 娜塔莎以一己之力，一个月改完剧本，把一个甚至可以说有点下-流的艳-情r级剧本改成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朴笑恩看完后哭肿了眼睛，这眼泪就是对娜塔莎的鼓励，她很感慨，无论人生怎么斗转星移，曾经掌握的能力和知识永远不会抛弃自己。 朴笑恩是和兰希一起看到剧本的，三个女人聚在家里，因为兰希结束了拍摄，索性直接来这里和大家一起，不同的是，兰希看完之后全无反应。 “你居然不感动！”朴笑恩在用光第三包纸巾后不可思议的问。 “我看起来像是相信爱情的人吗？”兰希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玩，“残酷的现实教会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像个小姑娘一样相信那些愚蠢的东西。” “可是爱情很美好啊！”朴笑恩不服气。 “你饿了能吃吗？”兰希反问。 “不能……” “你冷了能穿吗？” “不能……” “你事业陷入低谷，绝望的时候，爱情能给你一份体面的工作让你维系体面的生活吗？” 朴笑恩瘪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我只把爱情看做精神食粮和消遣就足够了。”兰希转头对娜塔莎粲然一笑，“但剧本写的真棒，我不难过不代表不感人。” “我知道。”娜塔莎还是觉得自己了解兰希的，被这种剧本感动，那可不是她认识的兰希。 朴笑恩在纸上划拉几笔，算了下自己搞定设计的时间，“你打算什么时候开机？”她抬头问道。 “越快越好，不过……” “你还缺个和我演对手戏的女演员。”兰希接话。 娜塔莎点点头，她的确非常忧心，说话时眉头都稍微蹙起来，“这个人可不好找，如果名气不够，我怕电影的效果达不到预期。” “等等，”朴笑恩打断对话，“我还不知道你打算让兰希演哪个角色？是伊丽莎白皇后，还是她的情人蒂罗尔伯爵的女儿卡洛琳娜？” 兰希和娜塔莎对视一笑，心照不宣，“除了那个单纯天真不谙世事的伯爵千金，还能是谁？”兰希替娜塔莎开口，故作夸张的叹气，“演这样堪比迪士尼女主角的角色，整个好莱坞还能找到像我这样合适的人吗？” 朴笑恩恍然大悟，“所以我们现在是要给你找‘男朋友’伊丽莎白皇后吗？” “是的，但这太难了。”娜塔莎忍不住又一次强调，“我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但是很害怕因为题材的问题被拒绝，再加上兰希的演技太有压迫力，很多女明星畏惧和她对戏，好莱坞里你让我到哪里再找一个既美丽又演技强大最重要还是愿意出演这个角色的大牌女明星？” 一连串定语，让兰希和朴笑恩也都忧心忡忡。 “我有想过，在欧洲试试看。”娜塔莎说，“但欧洲的女演员在好莱坞也称得上有影响的，实在太少了。” “所以，你是看中了弗洛拉伦农？”朴笑恩一点即透，马上猜出符合要求的人。 “哇！如果是和她演的话，你可以给我加点激-情-戏吗？”这话点亮了兰希美丽的棕色眼睛，“我太喜欢她了，无论是演技还是性格，选片的眼光还有整个人的气质。” 兰希说的没错，娜塔莎欣赏的也是这些。 弗洛拉伦农，拥有英国荒原玫瑰美称的国宝级女演员。 她出生在爱尔兰，生长在英格兰，一双祖母绿的碧眼与淡金色的秀发让她拥有可以称之为倾国倾城的美貌。她十四岁时因为出演莎翁的舞台剧而名扬英国，后来更是进入牛津大学，专修英国文学，她对莎士比亚的研究论文在圈内领域享有盛名，热爱戏剧的弗洛拉选择成为演员，出演过出色的艺术片、精彩的商业片、好莱坞的大制作、欧洲名不见经传小导演的独立制片……她特立独行、高傲孤僻，这性格与美貌结合，才有荒原玫瑰的动人绰号。 “你试着联系过她吗？”兰希的语气里都有了点急切。 “没有，我才写出剧本，我想是不是我亲自交给她会更有诚意？毕竟片酬不是太多，我只能靠我的名声去叫卖。”娜塔莎苦笑，“还好还有你的名声也能当做筹码。” “如果是你们俩的话，一定没有问题！”说着朴笑恩跳起来单手握拳，一脸的信心，“你们虽然都是新人，但奖也算拿到手软，话题人物风生水起，能力都被认可，实力毋庸置疑，还有什么好畏首畏尾？我要是你们，早就横着走了！” 这话说的虽然有点夸张，但娜塔莎和兰希不谦虚的想了想，确实啊，为什么一个欧洲三大电影节之一认可的影后和国内外都有奖项斩获的导演要不敢迈出自卖自夸那一步？一定是因为这个电影投资不多没底气的缘故。 “那我这就找联系方式，看看能不能邀约。等等……我接个电话。” 娜塔莎话说到一半就接到老伊莫斯的来电，她全程没说几个字，但挂上电话时若有所思的表情让兰希和朴笑恩都忍不住追问她电话的内容。 “老伊莫斯找到了赞助，但对方说要见我后再确定是否投资。”娜塔莎有一丝困惑的表情。 “那你还犹豫什么，去啊！”朴笑恩说到。 “我不理解的是，美国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富豪？” ☆、第45章 “麻烦稍等片刻，布尔沃夫人马上就会和你们见面。” 有礼貌的女秘书把娜塔莎和老伊莫斯请到会客室，他们两个人慢慢坐下，装潢豪奢的豪宅由内而外给了他们极大震撼，他们都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这座位于新奥尔良市的宅邸所蕴藏的财富还是让他们眼花缭乱。 在飞机上，老伊莫斯简单给娜塔莎介绍了这位神秘的布尔沃夫人。 “她的丈夫是石油和金矿生意起家的凯尔南布尔沃，但这对夫妻非常低调，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的婚，但布尔沃先生在三月的时候去世了，所以现在他们的家的投资都是给他的妻子经营。” “那为什么我们都没怎么听过他们？” “因为他们早已经不进行实业投资，而是靠资本赚大钱。”老伊莫斯耐心的解释，“在美国各大行业，都有他们的股份，甚至洛克希德马丁这样的军工公司都有，每年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享受优越的生活，因为这笔散落在美国各行各业的巨款加起来是你我都不敢想象的数字，可他们唯一没涉足的就是好莱坞。” 娜塔莎明白了，“所以他们现在想投资电影？” “是的，但他们不想投资大手笔的制作，一是八大制片公司不喜欢主导资本进入自己的领域指手画脚，他们也不缺钱，二是我猜的，或许布尔沃夫人想得到更多话语权，你知道，说不定她就有个想要参演电影的女儿或是儿子。” 这话说完，一直到下飞机来到目的地，娜塔莎都异常忧心。 这电影想要拯救老伊莫斯的公司，必须挣到足够多的钱，明星效应是票房的保障，如果真的为了资金被迫接受一位富二代，她对自己的自信立刻削弱不少。 “关于布尔沃夫人，你了解多少？”思绪回到当下，娜塔莎决心抛去不必要的担忧，只想现在的境况。 “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布尔沃先生在世时就不参与社交，可以知道的是，他三十多岁的时候第一任妻子去世了，但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结婚了，也没人见过现任的布尔沃夫人，大家只知道她继承了布尔沃先生的巨额遗产。” “布尔沃是七十九岁去世的？” “是的。” “那么就是说，可能他在三十岁四十岁结了婚，他们的孩子也有可能很多？”娜塔莎觉得不妙，“如果他们真的想掌控电影，万一每个人都想插一脚要怎么办？” 这个担忧是典型的导演才会想到的，老伊莫斯也犯了难，这时女秘书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高女士，伊莫斯先生，请和我来书房，布尔沃夫人在那里等你们。” 他们来到书房，巨大的椅背遮住椅子上的布尔沃夫人，这场面就好像《教父》的第一幕，娜塔莎感觉自己就是像要祈求教父的恩赐。 可是谁叫他们没钱呢？ 老伊莫斯知道娜塔莎毕竟还是个导演，用行内话说，导演没有不恃才傲物的，虽然娜塔莎不是那种轻浮又肤浅的人，可多少会有些清高，不喜欢生意上的事情，所以一直是他自己在奔波，可没想到，这次布尔沃夫人要主动见见导演，他也没有办法。 “布尔沃夫人，很高兴见到你。”老伊莫斯正色说。 椅子转过来，猝不及防，一位妙龄女郎坐在上面，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个人，她没有开口，一双浆果深红色的眼眸，璀璨的满头金发，精致的脸蛋和美艳的五官都让人过目难忘，看起来，这个姑娘只有二十出头，绝对不会比兰希大。 这难道是布尔沃夫人的女儿？ 秘书的话让娜塔莎和老伊莫斯大吃一惊。 “夫人，这位是伊莫斯影视公司的伊莫斯先生，这位是导演娜塔莎高女士。”说完她微微颔首，走过去站在布尔沃夫人的背后。 布尔沃……夫人！ “很高兴见到你们，没想到我的无理要求竟然能得到满足，这算是无理要求吗？在好莱坞？我不太了解你们的行事作风。”布尔沃夫人匀称的身材堪比一流模特，她美丽却不娇柔，这是一种极富侵略性的美丽，夺目的迷人笑容让人过目不忘，“请坐。” “很多投资商确实很在意导演，不过，娜塔莎的能力你实在不用怀疑。”老伊莫斯和娜塔莎坐下后，笑着说，“你是希望和她谈论一下剧本吗？” “多洛莉丝布尔沃，希望你不会觉得我的邀请是种唐突，坦白说，我不喜欢看电影，你的作品我一部也没看过，我只是想通过如日中天的好莱坞赚点钱，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你拍的电影能赚钱吗？” 这样直接的话让娜塔莎也有点发蒙，完全没有客套和虚伪，“你知道我要拍的题材吗？”她反应很快，决心用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让对方更好的了解自己。 “知道，我挺喜欢的。”多洛莉丝轻轻笑了笑，她的自信与生俱来，似乎在说她自己很喜欢那就代表这算是优秀的作品。 “相信故事有时候比相信导演更可靠，你可以看看剧本再做决定。”娜塔莎说的不卑不亢，让老伊莫斯向她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多洛莉丝只是淡淡一笑，“你对与自己合作的制作人有什么看法？” “制作人拿钱，我出片子。” “如果我想当电影的制片人呢？” 娜塔莎一愣，顿时明白她安排这次见面的用意，她并不只是想在幕后投资，而是想要学习好莱坞工业的操作流程，但除了他们这样走投无路寻求投资的制片方，还有谁能容忍一个外行制片人主宰整个电影？ 如果说金发女郎在美国是被人嘲笑美丽无脑的代名词，那么眼前这位金发的美人就是对这个词最大的嘲讽，她之所以要亲自与导演见面，是因为制作人必须了解导演才能合作，她挑选这部电影合作，也正是因为太忙别无选择。 真是犀利的狡猾。 “当然可以，只要你给我足够多的自由，我是个专-制的导演，不能容忍在艺术创作上制作人插手，他可以提出意见，但接不接受是我的事情，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不是那种会挥霍成本的导演。”娜塔莎看了眼有些绝望的老伊莫斯，心一横，决心接受她这个外行成为自己的制作人，但如果姿态太低恐怕分成方面不太好谈，在钱上绝对不能退步，因为这是他们的初衷，所以娜塔莎也没有太过卑微的讨好。 可是听了这话，多洛莉丝忽然笑了，饱满红唇扬起的弧度有点像是讽刺，她站起来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杯琥珀色的白兰地，转过身后才开始说话，“我并不想当制作人，你不用害怕，看你的小脸都白了。” 娜塔莎有点尴尬，她觉得自己是很会掩饰情绪的，可刚才的心底暗惊还是被发现了吗？ “我想当的是出品人。” 娜塔莎的脸一定又白了。 “可是在好莱坞，出品人就是制作人，”老伊莫斯也一头雾水，“要知道在一些电影工业不发达的国家，出品人才和制作人有所区分，因为他们的公司有时候无力承担一部电影完整的制作和发行，可如果我们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这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这是我的条件。”多洛莉丝的表情说明了她一点都不想让步，“首先我不得不承认，我对电影半点兴趣没有，我只对钱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们一笔你们都不敢想的投资，而且……”她走到娜塔莎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我不要上映后盈利的分红。” 老伊莫斯的表情就像在说你疯了。 “那你要什么？”娜塔莎不明白她的目的，她不了解眼前的女人。 “我要这部电影的前面，没有伊莫斯影视公司，而是布尔沃影业。不过，这是在电影拍好的情况下，如果电影拍摄完毕我并不满意，随便你们给这东西叫什么都好，也不用和我的公司扯上关系，但它一旦是一部佳作，我就会在名声上把这部作品据为己有，让它成为布尔沃影业闯进好莱坞的第一部电影。” 娜塔莎完全愣住了。 这个女人的野心和她的谋算一样恐怖，她并不缺钱，所以也根本不在乎这些投资，她只想坐收渔人之利，而这“利”不是钱，是能给带来更多价值和金钱的名气。 但……这样的确是各取所需，只是老伊莫斯太委屈自己，娜塔莎看着他，这样重要的决定必须他亲自来做。 老伊莫斯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的时候，多洛莉丝的目光一直在两个人身上逡巡。 “你其实不必有失败的顾虑，”老伊莫斯抬头开口时，脸上有着自信的笑容，“我的最佳导演娜塔莎不会拍出让你后悔的电影，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多洛莉丝笑了，“作为初学者，我想我还是需要一点安全感的，不过，还是很高兴能和二位合作。” 八千万美金，在这次商议和合同签署后，注入了电影的预备金账户。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朴笑恩听完这次经历后，评价多洛莉丝，“她嫁给一个和自己祖父一样大的男人，在他死了之后继承全部遗产，我看她的经历也可以拍电影了。” “是啊，她确实可怕，”娜塔莎说，“更可怕的是，在电影开始拍摄后，她就会来到洛杉矶，只怕今后我们都要和她打交道了。” ☆、第46章 投资敲定，他们终于有底气拿着剧本去找弗洛拉伦农，给出一个合理的片酬。 娜塔莎这次算是吃尽了制作人的苦，筹备时间紧，老伊莫斯一个人奔忙恐怕要耽误拍摄，在拍摄间歇的海伦也成了“空中飞人”，甚至主动联系一些平时来往还算亲密的演员帮忙出演。凯文在知道困境后也主动放弃片酬，愿意加入，他是老伊莫斯的朋友，和娜塔莎一样，都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艾伦在《新任总统》全球狂扫九亿美元后，变成娜塔莎捧红的第三位明星，片约就像十二月的大雪，没有断过，他本来也在挑选，可听说娜塔莎需要帮助，立刻推掉其他邀约。娜塔莎不希望他在上升期时被耽误，但艾伦十分坚持，“你的电影怎么能算耽误？说不定我会拿到最佳男配才对。”他这么说娜塔莎非常感动，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莱格斯也希望也帮上忙，《新任总统》后，他原本打算休息一段时间，时间刚刚好。 所以，在弗洛拉伦农拿到剧本先看到现有演员表时，一贯淡定的她也震惊了。 第一部作品就在柏林封后的好莱坞最当红女演员兰希道格拉斯； 金球奖最佳男演员，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威尼斯影帝世界电影界最具魅力的实力男星莱格斯佩顿； 多次入围奥斯卡奖，全美影评人协会的最佳男主角，非常有人气的男演员凯文威尔金； 在美国如日中天的人气女演员海伦斯特利； 还有曾经第一部电影博得全美关注拿下新人奖，可之后消声觅迹，现在又凭借一部火遍全球的大制作重新回到好莱坞视野的艾伦弗拉伦…… 不可思议的是，制作方还是一个最近险些破产的电影公司…… 最重要的是，这部戏的导演是娜塔莎高。 一位无论是在注重商业的好莱坞，还是注重艺术的欧洲，都享有盛名的一位年轻女导演。 弗洛拉当然听过她的大名，只是拿到这份沉甸甸的名单还是十分震惊。 作为拥有欧洲第一女演员称号的弗洛拉，她挑选剧本的目光异常挑剔，一般的爱情电影她看都不会看，然而这一部纯粹的爱情剧本却让她犹豫了，反复斟酌后，她决定接受片约。 于是，一部原本连成本都没有的电影变成了梦幻阵容。 得到对方的首肯，娜塔莎高兴的简直想跳起来立刻越过太平洋去拥抱这位荒原玫瑰，她拿到最棒的一手牌，即将为拯救老伊莫斯和他的公司放手一搏！ 程临知道这件事后也愿意伸出援手，但因为他是联美公司的高层，如果他的资本出现在一部独立制作的电影里，事情就不那么好解释了，娜塔莎拒绝后，老伊莫斯却收到了程临的支票，他还是用私下赠予的方式完成了助援。 老伊莫斯在拥有丰富的资金后如鱼得水，开始准备拍摄场地和前期投资，娜塔莎也开始着手构画分镜图。 电影的名字从最开始俗气的《艳后秘史》被改成了《皇后的情人》，如果不知道剧情，大概都以为这是皇后和她的男性情人的爱情故事，但事实上这个皇后的情人，却是一位美丽的姑娘。 因为兰希没有什么事情，索性就住在娜塔莎和朴笑恩的公寓里，每天和娜塔莎研究剧本，还可以让负责人物造型的朴笑恩直接为自己量身定做，三个人也可以一起学习关于十九世纪初的历史。 “在十九世纪初，欧洲服装风格被称为帝政时代，”朴笑恩的欧洲服装史小课堂又再一次开课，娜塔莎和兰希洗耳恭听，“但我们的故事发生时，浪漫主义服装风格已经开始蔓延，可以说这个时期是个过度的事情，所以我打算融合帝政时期和浪漫主义时期的优点，为女性角色设计服装。” “是什么样的特点？”娜塔莎问。 “是我仅次于维多利亚时代，最喜欢的服装时代！”朴笑恩一脸神往，“比较高的腰线，低领口，露出肩膀的长肩线，稍微偏向巴洛克风格的重度装饰与简约流线型结合，女性的美被流畅的剪裁完美呈现，不过有一点，沙皇俄国的服装风格会更有他们自己的风格，虽然整体上一致，但又不完全一样。” 兰希的表情有点顾虑，“裙撑会不会很夸张？束腰呢？” “束腰和裙撑都不是很夸张，你可以放心。”朴笑恩保证，这句似乎提醒了什么，她问娜塔莎，“不过，你有色调上的规划吗？比如兰希要演的卡洛琳娜，你希望她的造型是什么样的？” “卡洛琳娜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和伊丽莎白第一次见面时，她只有十五岁，还很纯真，那个时候也刚好奥地利帝国如日中天，她的衣服就算是素雅的颜色也不会太单调，珠宝也不会少。” “可是我们有钱买珠宝吗？”兰希问。 “不用真的，可以用其他的替代，比如相对便宜的锂辉石和托帕石还有水晶代替宝石，镀嵌技术可以弥补材质，总之，有我在，这个你是不用担心的，但这个题材在衣服上花的钱可不会少，娜塔莎，你最好告诉我大概这两个重要角色需要多少件衣服。”朴笑恩已经准备好笔和本子。 娜塔莎想了想，一点点整理思路，她非常严谨，记忆力也很好，剧本中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我们从角色划分，最开始登场时的卡洛琳娜要有至少三到五套衣服，去黑海边度假的剧情至少需要这些，相遇的衣服，重逢的衣服，这两个是最重要的，不过因为是度假，所以这个时候的衣服不用太华丽，但等到她们第二次在奥地利维也纳相见，衣服就要根据当时宫廷的风格了，华丽的浪漫主义服装，颜色肯定也是偏鲜艳的。还有，我觉得卡洛琳娜的衣服可以偏暖色调，伊丽莎白的衣服偏冷色调。” “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兰希说出心中的疑问，“历史上，伊丽莎白皇后真的是同性恋吗？” “根据现有的史料，是这样的，她和自己的宫廷女伴有确凿的暧昧关系，同时还有身为贵族的男性情夫。”这点娜塔莎做过很细致的研究。 “那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呢？他不管吗？” “他……也有自己的情妇……而且据说还和自己的妹妹打的火热。” 兰希比出一个棒极了的手势，“真是一段完美的婚姻。” “但伊丽莎白皇后可不是一般的皇后，她很有魄力，在沙皇被拿破仑打的节节败退心灰意冷的时候，她鼓励沙皇说，‘堂堂一个沙皇打不过一个法兰西矮子吗？’，沙皇听了这话就不再颓废了，最后和其他国家一起干掉了拿破仑，在这之后，皇后又对沙皇说‘不过是赢了一个矮子，没什么好骄傲的。’她这两句有力量的话非常出名。而且似乎沙皇和她之间虽然没有爱情，但却是很信任彼此的亲密关系。” 听娜塔莎说完，兰希和朴笑恩都是一脸他们贵族真会玩的表情。 兰希以为这是个胡编乱造的故事，却没想到人物本身就已经很传奇了，“所以说这个故事并不是杜撰？” “不，大部分是杜撰的，历史上并没有卡洛琳娜，最开始的剧本作者虚构了她，但伊丽莎白的部分几乎都可以有迹可循。” 这样的探讨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在公寓的客厅，一周后，朴笑恩画出了造型草图，道具组和服装组班底得到图纸很快做出了几件用于带妆彩排的服装。 其中，一件为弗洛拉量身打造的华贵裙子简直可以称作艺术品，森林一样的深绿色与象牙白的塔夫绸以及丝面绸缎，用机器模拟手工绣出的精美刺绣花纹，以假乱真的祖母绿珠宝首饰，可以想象，弗洛拉的绿色双眸穿上这样一身，可以说世界上最夺目的钻石也要被压下去光彩。 还有几条日常的裙幅也都各有特色，精美异常。 这些天，兰希说了一些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朴笑恩把她的理念融入到设计中，卡洛琳娜的衣服线条更柔和，用娜塔莎的话说，她的纯真不来自于后天的教育和修养，而是与生俱来的美好品质，她没有经历过挫折，贵族的身份让她可以与尘世最不堪的那些绝望隔离，她不用担心生计，以她的年龄也无需对未来过分担忧，总之，无忧无虑的天真是她最可爱也最吸引伊丽莎白的地方。这样的姑娘如果穿着鹅黄色、藕粉色、湖蓝色以及白色的裙子，就可以与伊丽莎白的成熟色调区分，颜色能最大化区别人物，诱导观众去相信娜塔莎希望他们相信的东西，希望他们得知的信息。 因为男性角色的戏份并不多，所以男装没有急着去做，等到带妆彩排前，三四十件女装已经完成，经费现在很充足，在大屏幕上，任何粗糙都会被放大，所以道具的钱不能省略，必须做出最符合人物身份的东西来。 到带妆彩排的当天，所有人都格外期待兰希和弗洛拉穿上那些迷人裙子初次见面的情形。 ☆、第47章 《皇后的情人》是一个人物丰满故事紧凑的爱情故事。 来自德意志联邦巴登的公主路易莎玛丽娅奥古斯塔在十四岁时，嫁给了当时还是皇太孙的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改名伊丽莎白阿列克谢耶芙娜。婚后前两年两个人婚姻关系融洽，但矛盾逐渐产生，他们开始不再是形影不离的模范王室夫妇，各自开始寻找各自的快乐。 1806年，27岁的伊丽莎白的第二个女儿夭折，让这一年里的她换上失眠等各种疾病，于是痛苦的她前往雅尔塔行宫休养，在这里，她遇到了来自奥地利的蒂罗尔伯爵之女卡洛琳娜。 十五岁的卡洛琳娜因为逃避求婚者的追逐与堂姐一家来到黑海之滨的雅尔塔度假，误把便服的伊丽莎白皇后当成了贵族家庭教师，两人因此相识。一直以来，伊丽莎白既有男性情人，也有女性情人，相比之下，她似乎更喜欢和女性保持亲密的关系，单纯甜美的卡洛琳娜深深的吸引着她，而伊丽莎白的成熟魅力也让情窦未开的卡洛琳娜分辨不清到底是友谊还是爱情。然而这段关系还没有开始，卡洛琳娜就要返回奥地利，她离开后，伊丽莎白触景生情，也失魂落魄回到了莫斯科。 1812年，卡洛琳娜已经嫁给了萨尔斯堡公爵，婚后的卡洛琳娜并不幸福，萨尔斯堡公爵在婚后三年去世，两人并未留下子嗣，萨尔斯堡的领地由公爵的弟弟继承，卡洛琳娜返回家中，得知拿破仑攻入莫斯科，她牵挂伊丽莎白的处境，日夜担惊受怕，在得知莫斯科的大火是俄罗斯有意为之，在此之前皇室早已撤出后，她才放下心来。而这种情绪却让已经历尽千帆的她知晓，在她的生命中，唯有对伊丽莎白的感情可以称之为爱。 两年后，拿破仑战败，胜利各国的会议在奥地利维也纳召开。 伊丽莎白陪伴亚历山大一世亲临，在这里，她见到了八年未见的卡洛琳娜。 两个人的感情犹如火焰，一发不可收拾，卡洛琳娜只有在伊丽莎白面前，才再次重回十五岁的那年夏天，可以尽情享受天真烂漫带来的幸福，而伊丽莎白厌倦了宫廷倾轧，在这份爱情中，收获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但这在当时注定被打上疯狂烙印的爱情，迎来了命运的转折。 后续故事更加跌宕起伏，用兰希的话说，像可以赚足像朴笑恩这样天真少女的眼泪。 在试镜的那天，娜塔莎和朴笑恩还有兰希很早就来到老伊莫斯的公司。 “其实我很好奇，”一边准备带妆试镜的东西，朴笑恩一边说，“兰希，你真的能和弗洛拉来电吗？你们都是喜欢男人的，让你们演出情侣的感觉会不会太难？” “我是专业演员，给我钱你让我和树谈恋爱都行。” 兰希的话把忙碌的娜塔莎都逗笑了。 “那可不一样！”朴笑恩表示不信，“你要知道，你们在戏里要爱的死去活来，死去活来懂吗？那是需要化学反应的，是不是还需要点时间培养感情？”朴笑恩说完刚一转身，立刻被出现在眼前的兰希的脸吓了一跳，“你……你干嘛？” 兰希用一步步靠近代替回答，她和朴笑恩的脸只有几厘米，彼此额头上的碎发已经搭在一起。 朴笑恩这辈子没见过这样深情的目光，尤其这目光还来自一位美人，她觉得自己像一块蜡正在融化，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喉咙慢慢发干，她想挪开目光，可是兰希那温柔如水的棕色双眸好像拥有奇异的磁场，她根本无法做到不去回应这凝视。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兰希凑到朴笑恩耳边，软如春风的声音，细弱涓流的语调，轻轻的，轻轻的从她娇嫩的双唇溢出，缓缓送入朴笑恩已经红透的耳朵，她带着笑容，温柔而羞涩，亲昵但自然，让一边的娜塔莎都有点心跳加速。 “我……我……”朴笑恩紧靠在墙上，双手也扣住墙面，活像一条被逼的走投无路的章鱼，当然，看起来就是条已经煮熟的，红色的章鱼。 “好啦，放过她吧，快收起你的职业精神。”娜塔莎看不下去，笑着拉开兰希。 兰希也笑了，她恢复正常，又是平时端庄的模样轻轻撩了下头发，“你看，我需不需要培养感情呢？” 朴笑恩并没有从诱惑的震惊中缓过来，在她愣神的功夫，莱格斯走了进来。 “快让我看看你！”朴笑恩冲到莱格斯面前，凝视他帅气的面庞，“莱格斯！不要动！” “怎么了？”因为一起合作过，大家已经很熟悉，莱格斯觉得朴笑恩脸红的诡异，“发生什么事了？是……我的气质不符合造型要求吗？” 兰希笑了出来，连娜塔莎都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朴笑恩高喊着：“我喜欢的是男人！”一把抱住莱格斯，不肯松手。 身为演员的莱格斯立刻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也笑了出来，“兰希道格拉斯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样欺负我们的艺术总监，你可不能乱用自己的美貌与力量。” “真正的美人还没来，到时候你再恭维她吧。”兰希走上去，礼貌的伸出手，“很高兴合作，莱格斯，如果可以这样称呼你。” “你别过来！”朴笑恩跑到莱格斯身后，和兰希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一会儿还得给我换服装呢，怎么我在你家住了快一个月，你都没有爱上我呢？” 娜塔莎停止了这个恶作剧，“好啦，兰希，放过她吧。”她看了下时间，已经需要开始上妆和换衣服了，这时老伊莫斯也抵达公司，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收场，朴笑恩只能给兰希继续准备造型。 但娜塔莎是真的惊艳了，那一秒，她心跳也异常加快，兰希的演技真是可怕的天赋，她能够一瞬间从男人眼中的尤物，变成让女性也目眩神迷的天使，操纵外貌和肢体是演员的必修课，但气质的收放自如才是最难的，兰希刚刚就表演了一手绝技，让清纯的朴笑恩差点性-向认知错乱。 当兰希的试装出来后，娜塔莎觉得，不知道要有多少女孩在看过电影后认知错乱了。 就像十九世纪肖像画上走出的贵族少女，兰希的年龄一下子回到了豆蔻年华，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特有的稚嫩就在那张精致的面孔上，风信子的紫色长裙让她仿佛要在风中摇曳，秀发简单盘起，衣饰简单不失华贵，她走到娜塔莎面前，轻轻颔首，有点腼腆，有点羞涩，却礼仪得体，落落大方，神情与动作分割开来，矛盾的又组成她身上最迷人的可爱。 “是这样吗？导演？”兰希似乎喜欢上了这个游戏，她看到娜塔莎脸上惊艳的表情，心中喜出望外。 “是的，你真是太完美了，你就是卡洛琳娜，都已经不是简单的扮演，而是灵魂的契合，你试试看，在和伊丽莎白初遇后又分别的那个镜头。”娜塔莎的语气都因为愉悦而轻快，这种情况对于一向沉稳的她来说，已经很意外了。 “就是那个回眸吗？”兰希想了下，“我试试看。” 她说完走到房间一边的窗户前，低头思索一下，又回头点头示意娜塔莎可以开始，艾伦和凯文也已经到了，老伊莫斯还有朴笑恩也在房间里，他们都等着看卡洛琳娜的现身。 “开始吧。” 随着娜塔莎的一声令下，兰希转过身，往前一步将迈未迈，明显的迟疑后，她缓缓转头，优美纤长的脖颈划出好看的弧度，阳光刚好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娜塔莎听见朴笑恩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不怪朴笑恩，就算是娜塔莎，也觉得这画面太美，清澈的眼神突如其来就这么看向你，你当然会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这美的力量穿透，与性别又有什么关系。 已经不用再试镜了，服装造型也刚刚好，需要修改的只是细节，娜塔莎正准备喊停，敲门声响了，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到的弗洛拉伦农和她的助理。 她刚好看到了正对门口的兰希。 弗洛拉穿了一件丝质印花衬衫和轻松的浅色牛仔裤，细腰长腿，美不胜收，她和兰希猝不及防的对视，然而对方还没有从自己扮演的角色中走出来，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卡洛琳娜，她是看过剧本的，她也知道兰希的长相，这一幕提前上演，娜塔莎没有喊停，所有人看着弗洛拉慢慢走向兰希，穿着高跟鞋的她刚好比兰希高出半头，两个人近在咫尺，屋内的气氛顿时被来路不明的荷尔蒙充斥。 “我觉得……自己好多余……”准备扮演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莱格斯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该出现在戏里。 “是啊……”扮演另一个伊丽莎白情妇的艾伦也无比惭愧。 “这让我们怎么演……”凯文扮演的是卡洛琳娜的追求者，“我的角色看到这一幕是怎样才想不开要破坏她们？” 三位主要男演员又目瞪口呆又享受的看着这样一幕，娜塔莎心满意足，“好啦，可以了，我想，我已经不用介绍你们两个人了吧？” 兰希听到娜塔莎的话，瞬间从角色中走了出来深吸口气，“果然，我这个年龄再演小姑娘还是很累的。”说完她看着弗洛拉，“你好，我是兰希道格拉斯，很期待和你合作。” “你好，我是弗洛拉伦农。”弗洛拉也从刚才的入戏效果一秒钟切换回来，“刚才没有经过你同意就闯进来，希望你不要生气，不过你演的非常出色，我都要爱上你了。” 这样正常的对话，两个人都是正常的表情，就好像第一次见面的工作伙伴，不能再普通。而刚才那两个让所有人艳羡的一见钟情的爱侣已经消失无踪。 娜塔莎觉得，《皇后的情人》如果不能火爆全球，她就把所有胶片都吃到肚子里，一定。 ☆、第48章 《皇后的情人》电影资讯投放入媒体视线，世界电影圈几乎引发地震，这是一个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阵容，从导演到演员，联合欧洲与美国的最强阵容，可怕的是，影帝们纷纷愿意出演绿叶，这是根本不可以想象的事情。于是一夜之间，娜塔莎的《新任总统》还在热映，她新筹备的电影也成为热议，尤其这部电影还涉及同性恋题材，来自欧洲的荒原玫瑰与来自好莱坞的第一甜心出演情侣，谁能相信？谁能想象？ “看到演员，我害怕好莱坞把珍奇食材做成了麦当劳，但当看到导演，我知道这将是法国大餐。”知名影评人蕾切尔·莫尼在自己的脸书主页这样评价，“这些年明星云集的大制作越来越多，可大部分明星被无能的导演当成普通的砖块，砌成了一面乏味的墙，就算这墙上的每一块砖都价值□□精美无比，这也是一面墙。我一直在期待有一部作品能够改变这样的现状，一部能充分利用演员资源，搭建出神殿一样的建筑供人顶礼膜拜。我相信娜塔莎，也十分忐忑，我非常害怕她在面对这么多资源时不知道如何利用，更期待她能达成我的愿望，她之前的电影没有让我失望过，这次拭目以待。” 这话对于娜塔莎是鼓励也是压力，这次她的确要调度无法想象的资源，怎么兼顾这些她必须事先想好。 抛开艺术创作的层面，老伊莫斯和娜塔莎的策略成功了，只要有出色的演员表，电影就等于成功一半，票房一定能收回成本。 在前期资金中，花费最多的除了片酬，就是场景的搭建与拍摄场地的转移，以及服装道具，所以在前期，最忙碌的要数朴笑恩和老伊莫斯两个人，娜塔莎虽然忙碌，但并不用走出家门半步，她现在需要的是画好分镜，做好拍摄准备，分镜头将来要交给摄影团队，尤其是主摄影师理解，有些演员为了帮助自己更好理解导演意图，也喜欢看分镜头，弗洛拉就是其中之一。 在开拍前，弗洛拉强调，一定要把分镜头交给她，娜塔莎也答应了。 这是厚厚的一本分镜头书，娜塔莎画的极其详细，每个镜头的分解甚至连动作变化的连镜头都一一用画面呈现，朴笑恩看过后，说一定要在拍完电影后，给她这本分镜头出版印刷才对得起娜塔莎的画工，娜塔莎笑着说都是大导演才有这样的机会，她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的确，有时候看一个导演的实力和意图就看她画的分镜头就可以了，同理，看一个导演的风格也是如此。 娜塔莎的分镜头以细腻详尽著称，她会为一个细节再画一幅示意图，生怕摄影师不能理解她的意图，她的画工也很好，笔触线条流畅自然，就像她讲的故事一样。 拿到分镜头后的弗洛拉也没想到，这样年轻的一个导演，画分镜头的能力竟然这么强，有几个长镜头的设计她只是看到平面，就已经激动不已。 同样激动不已的还有影迷和媒体，娜塔莎发现她和朴笑恩的公寓四周开始频繁出现狗仔队，甚至有小报报道，娜塔莎为了和朴笑恩在一起抛弃了程临！看到这个标题，兰希差点笑断气了，好莱坞捕风捉影的事那么多，这还是她见过最逗的一次。 或许是因为拍摄同性恋题材，在《皇后的情人》拍摄前的小型发布会上，娜塔莎被问到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她明确的表示不是后，兰希和弗洛拉都被问到了这个问题，娜塔莎实在哭笑不得，很多人搞不清艺术创作并不一定源自自身，它可能是一时灵感迸发，也可能只是一个好题材的放大，不是每个人的每部电影都带有自传性质，但记者们似乎就是不明白。 “他们不是不明白，而是你不配合。”在娜塔莎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老伊莫斯笑着说道，“所有好莱坞记者的问题，都在等待你说出他们期待的答案。” 稍微一想，娜塔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他们希望我为了电影做些噱头，他们可以拿来促进销量，我也可以为自己炒作热度？比如他们问我的性向问题是，我是不是应该提供更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明白的太晚了，亲爱的，不过，那样说也不是你的风格，你没有必要为了好莱坞改变自己，之前的你就已经懂得如何适应这土地上狂热的资本，现在你更能游刃有余，在这之外，已经成名的你何必在乎那些记者的问题？”老伊莫斯也不想娜塔莎为了自己的电影让步，这样的话，他不希望娜塔莎变成别的什么样子。 发布会上有些专业媒体关注的焦点还是在电影上，他们询问娜塔莎拍摄的计划，上映的时间，以及有没有什么可以透露的构想，娜塔莎只说有可能会到欧洲取景，其他的就用巧妙的回答周旋过去。 欧洲取景的事情要取决于多洛莉丝的后续款项，其他的很多事情娜塔莎都不愿意透露太多，她更希望看到这部影片时，影迷的脑子里没有太多自己脑补的东西，她喜欢自己掌握节奏，这是一个控制狂没办法克服的。 为了欧洲取景，娜塔莎又一次找到了多洛莉丝，不同于之前要跑去新奥尔良，多洛莉丝已经在洛杉矶的比弗利山庄买好了别墅，她似乎对电影很感兴趣，或者说，对电影带来的钱很感兴趣，娜塔莎来找她时，她正在家中开派对，穿着休闲服装的娜塔莎才走过对她投向异样眼光的人群，找到了多洛莉丝。 这位金发美人穿着一件性感清凉的小礼服，正和一个帅气英俊的小伙子热舞，娜塔莎知道这个小伙子是最近好莱坞有些名气的男演员，只是没想到多洛莉丝能这么快融入这里。 “娜塔莎，你来找我？”多洛莉丝在跳舞后发现了娜塔莎，她额头上有些细碎的汗珠，运动让她雪白的脸颊上浮起桃红色，这样的她美极了。 “是的，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之前和你的秘书约好了这个时间。” “哦，是的，其实派对这时候应该结束了，但大家兴致那么好，作为主人我怎么能扫兴？不过没关系，我们到屋里谈。”多洛莉丝带着娜塔莎来到二层的书房，并为她倒了杯酒，“来，坐。” 看着透明的酒液，娜塔莎立刻想到之前与兰希的一醉方休，她马上拒绝了，“不，多谢，我还有工作，就不喝你的杜松子酒了。” “这不是杜松子酒，是伏特加。”多洛莉丝不介意的把自己杯里的酒喝掉大半，“运动让人口渴，但喝水实在是太乏味了，你为了什么来找我？” 娜塔莎把来意说明后，多洛莉丝笑了，“钱？你还差多少？” “老伊莫斯正在做最后的预算，很快就能上报给你。”娜塔莎想以老伊莫斯觉得合适的数字为准。 “题材是欧洲的，去欧洲似乎也没错，之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们的宣传，非常出色，我喜欢你回答记者问题时的表情，好像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你。”说这话时，多洛莉丝已经把手机凑到耳边，“珍妮，伊莫斯影视公司的第二阶段拍摄费用估算交过来后你就可以转账，不需要我再吩咐了。”说完她挂上电话，又笑着看向娜塔莎，“对了，希望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我的身份。” 娜塔莎没明白，“合同里不是已经写过了吗？电影完整剪辑版制作前，我们不会透露任何你是投资人的消息。” “不，并不是这个，我是希望我外面的朋友们不知道我是多洛莉丝·布尔沃，也就是布尔沃夫人。”多洛莉丝坐到娜塔莎就坐沙发的扶手上，亲昵的拍了下她的肩膀，“这里的朋友们以为我的名字是多洛莉丝·塔利，是个富家千金，我也挺喜欢这个身份的，就让我先在好莱坞玩一玩，至少在你们的电影出来前。” 她是个气场强大的女人，说这话时丝毫没有征求的意思，自信的语气透着毋庸置疑。 娜塔莎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她感谢多洛莉丝愿意投资这部电影，无论条件如何，至少老伊莫斯能渡过难关，“当然，这是你的*，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做。” “还有一个要求，刚才和我跳舞的那个男孩子，他叫桑迪，很帅不是吗？希望你能在电影里给他安排一个角色，不用太重要，但最好有台词，不知道会不会很麻烦？” 最后这个问句其实很多余，娜塔莎心里苦笑，她怎么敢说麻烦呢？多洛莉丝初到好莱坞电影似乎没有怎么了解，但对制作方塞人这套倒是现学现会。 “好的，我会找个合适的角色，让他联系我。” 多洛莉丝忽然笑的十分开心，她像是读懂了娜塔莎的想法，一双稀有迷人的深红色眼睛弯成新月，“我这样像不像一个合格的好莱坞制作人呢？娜塔莎？” 这样说倒是让娜塔莎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几乎每次拍电影都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过还好，没人希望自己的电影赔钱，推荐的都是还可以的人。”索性，她觉得就说实话比较合适。 “看来，我看导演的眼光不差，至少你不是那种一点不懂的变通空有才华的人，开拍之后我可能会去摄影棚看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对艺术怎么变成金钱的过程很感兴趣。” 和多洛莉丝的会面结束，娜塔莎觉得其实她挺适合当演员的，气场强大到让自己觉得不安的姑娘，她还是头一个。 不论如何，这次会面十分成功、 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皇后的情人》在四月的洛杉矶正式开机。 ☆、第49章 在好莱坞，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主题摄影棚，《皇后的情人》剧组选择在沙皇俄国时期的宫廷内景，拍摄电影最初的画面。这里仿造圣彼得堡冬宫内景，新古典主义是这座宫殿的风格基石，内部装潢也在这一基础上遵循华丽与典型的俄罗斯风格，与其他欧洲宫殿有很大不同。虽然摄影棚里的背景全部采用1:1的比例复原，但内部装饰用的各色宝石金箔可确凿都是假货，雕塑、壁画、绣帷虽然也是假的，但竭尽所能的接近原本宫殿的华丽和气势。娜塔莎在检查过机位和布景后认为已经可以拍摄第一场戏，这个故事最主要的角色是伊丽莎白皇后，前期的戏份也大多围绕着她，所以从第一天开始，弗洛拉就必须每天工作，她早早来到摄影棚，完成上妆，银白色纱缎上面绣满金色橡叶，这是一条平时皇后在皇宫中穿的便服，但已经金碧辉煌华贵非常，淡金色的头发挽起后斜披在肩膀，琥珀发梳与发网轻轻点缀在这一片柔和的金色上。确认过小巧的镶金低跟拖鞋和高筒袜，娜塔莎觉得已经可以了，“一会儿你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要在听到门开后慢慢抬头，这里会有个特写，注意表情，注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好的。”弗洛拉是个言简意赅的女演员，她沉默的听着娜塔莎的安排，适时点头，娜塔莎看到她手里握着的剧本页边几乎全部卷曲，这是多次翻阅过后呈现的效果，里面横横竖竖都是笔画的痕迹，看来她已经做够了准备，这让娜塔莎非常高兴。 详细来说，第一幕戏的演员并不是弗洛拉，而是一位配角，这个女孩是以前和娜塔莎合作过的，今天她将扮演一个侍女，在罗曼诺夫王朝以及其他欧洲皇室，成为皇后侍女的必然是贵族，但她却不一样，她是一个裁缝的女儿，随父亲进宫为皇后量身定尺，平步青云成为侍女，为了让她能名正言顺出入宫廷，伊丽莎白皇后说服沙皇给了这位裁缝一个小小的头衔，这样，这位拥有天蓝色眼眸的美丽平民少女就能顺理成章伴随她左右。 故事就从这位少女开始。 娜塔莎耐心给这位眼睛特别动人的女演员讲述剧情，这位叫敏迪的女演员因为能出演整个电影的第一幕而激动紧张，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第一次拍摄因为她的紧张而不得不停止，娜塔莎安慰她又引导她后，敏迪感觉轻松许多，点头表示自己可以重新拍摄。 “好的，”娜塔莎笑着说，“摄影师可以准备了。” 镜头开始，摇臂从上到下匀速滑动，从天棚拍摄美轮美奂的壁画到华贵的橡木地板，镜头中先是出现粉色的裙摆，然后是一个提着裙摆快步行走的少女。 镜头在她身后跟随，她走的太过急促几近小跑，并不稳重的步态看出她并没有接受过良好的宫廷礼仪训练，偌大长廊，偶尔路过几个侍女或是贵族，她不得不慢下脚步，走远后又快步起来。镜头给了几位侍女特写，她们优雅的打开扇子掩住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只一双眼睛在边说时，边不时向少女的背影撇去暧-昧不明的促狭。 “好了，这样可以了，敏迪，很棒，准备下一个镜头，弗洛拉，到你了。”娜塔莎很重视这一组镜头，因为电影最开始的音乐和画面带给观众第一印象，这可以说是一种基调，你必须要告诉那些无论有没有耐心看下去的观众，告诉他们你要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你会呈现一个什么样的画面。弗洛拉听到导演的话，按照分镜头的安排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其实是打光的模拟，另一面墙不过是个绿幕。她做好后，摄影师也在房间内找到拍摄的位置，场务助理关好门，敏迪也走到关上的门前。“可以了，各个部门准备。”娜塔莎让场记打板，拍摄继续进行。 镜头接续刚才，少女跑到门前，背对镜头，整个画面以她为中心，闭合的门被等分开来，甚至上面精雕细琢的花纹也是对称的，在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地方，这一身粉色显得格格不入又稚嫩可爱，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在门口停步后，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小跑还是因为激动而呼吸急促，孩子气的驱使下，她没有敲门，而是小心翼翼的推开。 门推开的瞬间，摄影机的视角前移，仿佛变成了少女的视角，她看到的呈现在画面里：华贵端正的伊丽莎白皇后斜倚在沙发上，她一只手玩着自己金色的发卷，一只手握着本装帧精美的书，便服的下摆顺着交叠的腿分开，右腿翘在左腿上，白色的长筒袜镶了金色绣边顺着修长的曲线蜿蜒，脚上挂着那双只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矮跟拖鞋，镜头游走的方式充满暗示，最后定格在伊丽莎白皇后的脸上，她听到门开的声音，缓缓抬头，平静的面容因为看到来人而露出优雅不失甜蜜的微笑。 弗洛拉真是美丽的尤物，她的美高贵典雅，好像天生的贵族，气质让人不敢接近却又渴望接触，她这一个眼神几乎能让西伯利亚严冬的叶尼塞河融化，滋润整个俄罗斯干裂的冻土。 她没有说话，眼神代替语言，原本就在房间内安排的摄像机捕捉到少女脸上火烧云一样的微红，她挪进门缝，反手将门关紧，一步步走向伊丽莎白，走向她的皇后，她在她的面前行李蹲下，鞋尖与皇后衣裙的下摆只有不到一英寸的距离，特写镜头也停留在鞋尖和衣裙距离的巧妙暗示上，镜头中出现一只手，雪白纤细，停在半空，少女微微前倾，握住这只手，然后用自己淡粉色的唇瓣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吻在手背上。镜头里少女的脸只出现鼻子以下，那只刚才还浮空的手慢慢的翻转过来，纤细修长又雪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少女光洁的下颚，又抚上粉红的脸颊，镜头这次随着手移动，直到少女把自己的手放在皇后的手中。 “停，很好，就到这里。”娜塔莎一声令下，没注意片场许多人那意犹未尽的表情。 这段戏份很重要，点名少女为什么进宫是次要。甚至可以说毫无必要的，因为这一串镜头最重要说明的是，皇后的情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不像历史上常规的那样，皇后的情人，是一群迷人的少女，暧-昧又充斥荷-尔-蒙暗示的细节对于观众简直就是一种诱惑，首个镜头就有这样的感官刺激，那么后面更是不敢想象。 这一段没有任何对话，没有任何语言，将来也不会加上旁白的镜头，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有魅力，让镜头对眼睛说话或许是娜塔莎最不可思议的能力。 娜塔莎非常满意弗洛拉和敏迪的表演，尤其是弗洛拉，她宠爱小侍女的眼神把握的再恰当不过，就像最开始自己对她说的那样，“你要记住，这不是爱，你不能表现出爱情的感觉，你只是喜欢她，觉得她可爱有趣，你似乎更喜欢诱-惑她的那种感觉，可眼神里别有侵略性的意味，含蓄和平静的爱怜，最重要的是，你端庄优雅，即便是找来情人一晌贪欢，身体上的放-纵和精神上的克制可以并存，这里没有激-情-戏，你只要让观者猜到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就好。” “那么，伊丽莎白在见到卡洛琳娜后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对吗？”听到后，弗洛拉稍微思索，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是这样的理解的，但希望知道你的意图，这样我在心中可以区别出这两种感情，清晰的定位自己的表演。” “当然是不一样的，爱上卡洛琳娜的伊丽莎白是发自内心的陷入爱河，那是一种不能控制的感情，她无法克制的情感，她的眼神不会再平静，当卡洛琳娜出现在视线中，她的目光就会被牢牢吸引，里面充满爱与真挚。”娜塔莎喜欢这样条理清晰的演员，当然愿意多花时间为她分析代入角色，她没有多想的行为，也让很多演员也喜欢起这个耐心认真的导演， 弗洛拉也是这些演员的其中之一，在许多人眼中，越是有才华的导演越有怪癖，他们性格的缺陷一面越会放大，但娜塔莎的性格太平静，这种平静不是温和不是温柔，而是没有突如其来的起伏，片场的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即便出现差错，你也看不到她脸上有怒气或者失望。 最初，弗洛拉也为这可怕的阵容而震惊，在片场观察，似乎这些演员都是娜塔莎的朋友，导演和演员有朋友不奇怪，但似乎娜塔莎每个电影的主角都是她的朋友，这个导演似乎有种个人魅力，而当自己开始接触娜塔莎后，她相信了这一点。 拍摄部分镜头之后，娜塔莎认为剧组的磨合已经到位，可以拍摄第一个长镜头了，作为她最享有盛名的长镜头，娜塔莎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个镜头非常之长，超出之前的所有镜头，调度的人力和协调能力也无法相比，娜塔莎故意为自己设置这样一个挑战，她想试试看，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第50章 拍摄长镜头最重要的是摄影团队，这也是是否成功的关键，娜塔莎把所有摄影师的位置都安排完毕，副导演也在她的指引下把小角色演员们的位置安排好，这一幕戏有将近几十人需要露面，每个人的表情到位与否都至关重要，而最重要的人——弗洛拉已经准备就绪，她正在对着墙壁酝酿情绪，情绪非常重要，因为这一幕是为她的孩子送葬。 伊丽莎白皇后和亚历山大一世的第一个小公主夭折后，他们又剩下了第二个可爱的女儿，但不幸的是，这个女孩也夭折了，现在要拍摄的，就是这一段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故事，只不过送葬则是娜塔莎为了烘托气氛与塑造伊丽莎白这个角色加入的内容。 开始拍摄前，娜塔莎自己也多少有点紧张，但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大家都觉得导演紧张，自己也会更紧张的。娜塔莎看到弗洛拉的眼睛已经红肿，她虚弱的坐到摇篮边上，里面是一个假的婴儿。 大家都站到自己的站位上后，长镜头开始拍摄。 镜头在房间内，伊丽莎白用手轻拍着孩子已经冰凉的身体，她已经流干了眼泪，憔悴悲痛欲绝的她和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失去孩子的母亲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人，她一只手紧紧扣住摇篮，目光呆滞，身后的侍女们没人敢上前安慰，她们也在流泪，房间内弥漫着沉默的悲伤。门打开了，摄影机对准门口，莱格斯扮演的沙皇陛下站在外面，他身后的，是四个侍从，他们手中抬着一个小小的棺材。 父亲的悲恸也写在脸上，他步伐有点踉跄的走到摇篮边，可还是坚强的直起腰版，轻轻搂过妻子的肩膀，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从来没有因为彼此在外寻找自由的爱情而被影响过，最开始磨合失败后，他们似乎更喜欢现在的关系，没有爱情，却是家人，孩子出生后沙皇欣喜若狂，然而这样的快乐没有持续很久，如今他们再一次品尝到孩子早夭的痛苦。 “亲爱的，让我们一起向她告别，她是天使，她会得到祝福的。” 莱格斯的尾音里有明显的颤抖，他扶起皇后，身后的侍从们走上前，打开贵重的黑胡桃木小棺材，把粉红襁褓中的小公主小心的放进去，好像她还活着一样。这是一个和礼帽盒子差不多大小的棺椁，里面装着这个国家本应该最尊贵最可爱的女孩，然而疾病夺去了幼小的生命，纵然她的母亲流干眼泪，也换不回她睁开眼睛时那无邪的笑容。 伊丽莎白默然看着女儿的尸体被装好，她把自己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摘下，放到女儿的枕边，沙皇也拆掉一个袖口上的黄金袖扣，上面印有罗曼诺夫王朝的徽记，他把袖扣放在女儿的手心上，闭上眼睛，让侍从盖上棺盖。 侍从抬着棺材离开，镜头目送他们离去，一秒、两秒、三秒……伊丽莎白没有嚎啕大哭，她失魂落魄的站起来，干涸的眼睛里再次流下泪水，她突然站起来，向外奔跑，亚历山大一世握住她的手想阻止，却被她挣脱开来，伊丽莎白沿着走廊追逐死去的孩子，她很多天没有吃饭，身体虚弱，跑了几步就已经体力不支，镜头随着她奔走，路过的宫廷里的人们都看着一向端庄优雅的皇后失魂落魄追逐棺材，她们有人低头垂泪，有人驻足凝望，长长的画卷就像是在镜头面前展开，众多角色都置身其中，这也是长镜头的魅力所在。 镜头还没有结束，伊丽莎白虚脱了，她靠在窗边，这时，公主的棺木已经走出宫殿，一架装饰了黑色纱缎的马车停在那里，准备载着公主的灵柩前往喀山大教堂做最后的弥撒，伊丽莎白透过窗口，画面上她一半的脸在镜头前，而刚好镜头也能拍摄到窗外的马车，巧妙的镜头语言把两种元素并列，这时马车开动，消失在视野也消失在画面中。 镜头里只剩下伊丽莎白那半张美丽却悲伤的面容。 十指嵌入窗帘柔软的天鹅绒中，绞紧再绞紧，伊丽莎白发不出声音的哭泣，她闭上眼睛，好像世界上的美好再不会和自己有任何关系。 弗洛拉的哭戏不能再好，她把一个母亲最痛苦的时刻演绎的淋漓尽致，眼泪不停，嘴唇咬破，关节发白，她缓缓跌坐，镜头慢慢拉远……对，就是这样，再远点……娜塔莎在心里计算角度……好的，停在这里……一定距离之后，她马上伸手示意，摄影师稳稳停住，在他停住的同时，紧握住窗帘的手松开跌在裙摆上。 伊丽莎白晕了过去。 将近一分钟的长镜头完美结束。 娜塔莎喊停后，她高兴的笑容也感染了剧组，弗洛拉从地上站起来抹掉眼泪，笑着对娜塔莎比了下手势，这手势很小，但娜塔莎却看见了，演员夸自己优秀，导演怎么会不沾沾自喜？尽管她是那么稳重，却也在心底绽放出喜悦的花朵来。 这是她从影以来拍摄的最长的镜头，加入台词和互动，走位复杂，甚至有立体的楼上楼下时间差！这实在太难了！ “能做到这样调度的导演，我敢打赌，全好莱坞不超过十个，不，恐怕全世界你也找不出十个来！”老伊莫斯向多洛莉丝自豪的说，娜塔莎并不知道多洛莉丝来到了片场，从今天刚到片场开始，她就一直在专注拍摄，完全没有注意到电影的投资者不知什么时候一直在旁边观察。 “我不太懂电影，但看起来很棒。”多洛莉丝似乎被这样的拍摄吸引住了，“后面还会有这样的镜头吗？” 老伊莫斯回忆了一下分镜头，“会的，还会有的，这部电影的风格非常适合长镜头，适合这种叙事与白描的感觉，你会看到更多惊喜，这只是开始，我想这部电影注定不会属于我了，你做了一次成功的投资，从你选择娜塔莎开始，你就已经一条腿迈进了成功的大门。” 听了这话，多洛莉丝的笑容似乎比这份夸奖更灿烂，“希望如此。”她再次把目光投向正在庆祝的娜塔莎。 重头拍摄结束，剩下的工作就好做许多，下午都是些零散镜头，今天结束拍摄前，副导演带领的第二摄像组就要去俄罗斯拍摄真实的冬宫，选择冬宫是因为现在这里是博物馆，在每周一，世界上的大型博物馆都会按例闭馆修正，在这个时间拍摄可以让画面效果最好，减少后期成本，与博物馆方面协商也更容易，老伊莫斯熟知拍摄电影的窍门，这个正是他的安排。 娜塔莎需要哪些镜头她都已经画给副导演，她让他务必按照这个角度拍摄，送走第二摄像组，演员们也走的七七八八，娜塔莎也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打开导演办公室的门，她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多洛莉丝正坐在她的位置上，津津有味的看着剧本， 看见娜塔莎进来，多洛莉丝自然的打了声招呼，“希望你不要介意，”这是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我看了看剧本。” “之前的剧本你没有看？”娜塔莎关门走进来，“你觉得好看吗？” “很好看，你真的不是编剧吗？”多洛莉丝问。 这话让娜塔莎愣住了，许久，她慢慢摇头，“不，我不是编剧。” “这话可不诚实，剧本写的这么好，你让其他的编剧听见你这句话，我是不是要花钱给我的导演请保镖了？”她的话夸张，语气却一本正经，让你感觉不到这只是个赞美的玩笑，“只是伊丽莎白皇后太可怜了，你似乎对悲剧情有独钟，除了之前的《新任总统》，你的所有电影都是悲剧，你是认为只有悲剧才是能感动人的电影吗？” “不，我拍电影不是为了感动别人。”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喜欢。” “喜欢？你真的喜欢这么辛苦的工作？”多洛莉丝好像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东西，她的手支撑着下巴，目光也大胆的逡巡在娜塔莎脸上，“这样每天没有休止的工作，娱乐变成奢侈，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娜塔莎笑了笑，“当然，如果辛苦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并不觉得很难接受。” “怪不得你能拍出好的电影。”多洛莉丝笑着说，“像我这样的虚无主义者，自己的内心都是空荡荡的，怎么能拍出内容丰富的电影？而你的心里装满一切，所以你能拿出东西来展示给所有人看。” 虽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可这话听起来有一丝丝道理，不过娜塔莎很疑惑，怎么多洛莉丝会来找她聊电影？在她心中，这个令人莫名生畏的女富豪对电影并不感兴趣，似乎除了玩乐，她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才对。 犹豫后，她还是决定开口，“布尔沃夫人……” “叫我多洛莉丝。” 话被打断，娜塔莎重新开始说：“多洛莉丝，为什么来找我说这些？”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应该买什么样的剧本，拍什么样的电影，你愿不愿意入股，成为电影公司的股东。”多洛莉丝的行为充分证明一句来自中国的古话，无事不登三宝殿，娜塔莎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要求，“如果我入股后会成为你公司的雇员，今后只能拍公司的电影吗？如果是，我的回答是不，如果不是，我愿意考虑，只不过我的钱应该达不到入股的标准，我也没有时间在董事会和生意上花费。” “你只需要负责关于电影的部分，我想让你负责审核剧本，你要告诉我这个剧本能不能拍，最好找谁来拍，其他的都不需要你来费心，只要做到这两条，你就可以拿到股东的分成，是不是很简单？”多洛莉丝站起来，自信的笑容像是在说，她可以给出娜塔莎意想不到的条件，“这样说吧娜塔莎，我带着无数美金初来乍到，不想成为好莱坞的笑柄，我需要一个专业的人士来为我分析，最起码让我在初期不犯致命错误。可如果这个人是外人，我天生多疑不会安心，如果她变成我公司的股东，一旦有了利益链条，再怎么样人也不会和自己手中的钞票过不去，不是吗？ ” ☆、第51章 娜塔莎不知道该不该同意这个意见，她的确不想和钱过不去，而且在多洛莉丝的公司站稳脚跟对她今后也有好处，然而她对自己的能力分配很有疑问，她也怀疑多洛莉丝的决心是拍几部大动作赚一笔，还是真的愿意像老伊莫斯那样长期经营，如果是后者，她觉得倒是可以一试。 “我考虑一下，谢谢你的邀请。” 娜塔莎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她想听听老伊莫斯的意见再做决定。 后续在摄影棚的拍摄以悲伤的气氛结束，伊丽莎白皇后在失去女儿的一年里几乎换上抑郁症，她很少笑，以前的消遣也提不起兴致，为了让她能够重新恢复往日的健康，亚历山大一世安排她前往黑海畔的雅尔塔行宫疗养，这里风景宜人，是罗曼诺夫王朝钟爱的南方疗养胜地，也是各个东欧国家贵族所喜欢的度假海滨。 亚历山大一世派了自己的侍卫长安德烈，在路上，安德烈迷恋上了皇后陛下，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扮演这位深情侍卫长的，正是艾伦。 历史上伊丽莎白一世真的有一位侍卫长的情夫，只不过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恋情的就不得而知。 为了符合风景宜人的要求，海滨胜地的拍摄选择在了洛杉矶附近的一处海滨，这里有很多风情各异的滨海别墅，摄制组在这边也搭建了临时场景，最重要的是，这个小镇的海滨非常符合黑海滨的气候，温和舒适，阳光充足。 剧组全部搬到这里，无数记者粉丝以及刚巧来这里旅游的人都驻足观看，这导致很多室外戏份难以拍摄，直到他们找到一处少人的海滩，伊丽莎白与卡洛琳娜的初遇拍摄才得以顺利进行。 在戏中的第一次会面，是一对荧幕情人最重要的一场戏之一，它需要让观众感觉到有情愫在流动，让人一眼就感觉到他们之间将会发生甜蜜或是哀伤的事情，那是一种强大的暗示，夸张的说是心理上的催眠，娜塔莎为这场戏下了很大功夫，兰希的服装最开始打算用那件标志性的藕粉色裙子，可这套裙子站在海边，配上灰蓝色的海水视觉效果一般，黄色又太跳，最后她选了一条白色底子装饰有鸽子灰缎带的长裙，阳光沙滩和海水都是强烈的颜色，与其费神去想哪个颜色可以在大自然的美之下不被掩盖，不如另辟蹊径，干脆选个最淡的色彩，以毒攻毒。 果然，兰希穿上裙子后站在海前，每一缕顺着她吹来的海风都变得更清新甜美，鸽子灰原本是有点老气的颜色，但朴笑恩机智的在选择材料时没有用常用的塔夫绸，而是用了光泽更明显、颜色视觉效果更浅的纱织丝缎，这样看起来，淡灰色不但不老气，反而在白色之上成了点睛之笔，兰希的栗色长发软软挽起，珍珠装饰的发梳和装饰可爱温婉，再加上兰希的演技，说此刻的她只有十五岁没人敢质疑。 而她的搭档，伊丽莎白的扮演者弗洛拉则是钴蓝色的长裙，深色代表她还没有走出阴影，简单的完全不像一位皇后，这也暗示了她没有心思打扮自己。尽管来到雅尔塔已经修养一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可心情还是沉郁的。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你感觉不到她们可能会有交集，并没有那种期待的火花，而当镜头开拍，瞬间你就会觉得，她们仿佛是天生一对，注定要在这样的地方相遇。 卡洛琳娜与堂姐坐在夕阳下的观景椅子上，蜿蜒的散步道在她们身后，一小片金色沙滩前是平静的海面，海风拂过，她并不开心，堂姐是个话很多的人，因为众多求婚者的出现，刚刚步入社交年龄的卡洛琳娜开始厌倦奥地利宫廷，然而她是不能独自出来散心的，她的姐姐因为怀孕不能陪她来雅尔塔，堂姐则自告奋勇，然而堂姐的多话让卡洛琳娜心烦气躁，但她性格温和，每次堂姐说话都作为合格的听众，修养也不会让她组织对方的絮叨。 “明晚我们可以去听演出，听说新来了一个乐团，他们将会演奏维瓦尔第的作品。” “好的。”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什么时候回维也纳？” “姐姐，我还没有想过。” “我要是你，就会再去别的地方走走，去巴伐利亚怎么样？或者你更喜欢去热那亚？这里只有海，并没多大意思。” “我很喜欢这里，气候很好，风景也好。” “我觉得不怎么样，虽然也很热闹，但和大城市比起来还是太乏味，不过，俄国人和普鲁士人一样，都是乏味的家伙，之前有一个向你求婚的人，是不是普鲁士的贵族，叫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他们的名字……” 卡洛琳娜低下头，假装还在认真听堂姐说话，她低头时脸上有一抹忧郁，这忧郁是对未知的迷惑，她不知道今后的人生要何去何从，也不敢多想，她太柔软，现实太坚硬，这是这个年纪女孩不常有的表情，不同于故作矫揉造作的忧郁，她黯淡的表情自然中又带了天真。 镜头拍摄结束，忙乱的拍摄现场很快完成切换，下个镜头，堂姐在椅子上打起瞌睡，卡洛琳娜终于能安静片刻，潮水漫上沙滩，浪声清脆，她站起来，让侍女和家庭教师在后面休息，而自己慢慢走向海滩，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像温柔的手轻轻挽起她的碎发，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兰希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孩子气又柔和，除了此刻跟随她拍摄的摄像机，第二个位于沙滩的摄像机正对着漫步道，伊丽莎白刚好经过，出现在画面中。两个摄像机的同步捕捉与拍摄，让未来的剪辑同一镜头同步效果更好。 伊丽莎白看到了卡洛琳娜的笑容，她和每天一样在这里散步，海风能让她平静，但今天海风却让她心跳，娜塔莎告诉弗洛拉的要点，她把握的火候恰好，波澜不惊的目光忽然泛起涟漪，生出光彩，她停住脚步，望着沙滩上的少女，湛蓝天空与金色沙滩交织的斑斓色彩中，她白色裙裾轻轻飞扬，同样调皮的还有她的头发，她在微笑时发现了不安分的碎发，有些懊恼的把头发藏起来，但显然她并不擅长这种细腻的工作，那一丝无奈的表情…… 目睹全部的伊丽莎白表情和眼神都变得生动了，她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漫无目的走在海滨只为了独处打发时间，想要拼命寻求心灵宁静的人，她的心从这一刻起将永无宁日。 这时，卡洛琳娜似乎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注视，她回头，娜塔莎下意识握紧拳头，这个回头，对，就是试镜时的样子！所有人都以为这时个不经意的回眸，但电影中很难找到各种各样的不经意，事实上这个回眸，兰希已经练过无数次，面对摄像机的角度是娜塔莎早就设计好的，为的是展现最美的侧颜与那惊鸿一瞥的震撼。兰希没有失误，她的回眸令人心醉，而她疑惑的看着不远处好像也看着自己的人，莫名有些紧张，她的不安和好奇被堂姐的苏醒打断，听到呼唤，她急忙转身。 “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这种表情，就是爱情吧……”朴笑恩在一边神往的看着现场，艾伦站在她身边，也被这样的画面吸引，“是啊，我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爱情，能够救赎一个灵魂，拯救一颗破碎的心，有一种美好能够在第一次见到时就永远不会磨灭。” “如果能够这样爱一次，对方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呢？”朴笑恩叹了口气，“只可惜，娜塔莎是不会放过她们的，果然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吗？” 他们在讨论的时候，这一幕戏已经拍完，朴笑恩马上上前，两位女演员都要换衣服，刚好天正在变黑，天黑之后，他们可以拍室内的戏份，那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在音乐会上的不期而遇。 她急忙转身应答，走了几步后，却忍不住再次回头，对方仍然站在那里，两个人的视线交汇，直到堂姐再次叫喊。 “到这里结束。”娜塔莎宣布。 剧组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倒是兰希和弗洛拉回神很快，看得出来，她们也有点紧张，毕竟这一个镜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现在，她们的表情都放松了。 “好了，大家可以休息了，晚上我们在摄影棚拍摄。”这句话说完，很多人才从方才的情景中回味出来，器材要收拾很长很长时间，娜塔莎让演员先去吃饭和换衣服，晚上她们的对话戏份才是第一次“有声”的飚戏。 一直到第一外景地拍摄结束，拍摄的过程都不能再顺利，无论演员还是摄制组，仿佛大家都知道这将是一部震撼的电影，每个人都倾注全部的才华和热情。在这之后，剧组将前往奥地利取景，这可是最花钱的部分，也是多洛莉丝注资的意义所在，一方面是实景拍摄效果不必说当然最好，另一方面是让演员充分带入情景，超常发挥。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是在原本应该天时地利人和的奥地利，事情却意外的变得棘手。 ☆、第52章 这个问题说起来连娜塔莎自己都没想到。 兰希和弗洛拉都是演技绝顶的女演员，她们之间也产生了娜塔莎期待的火花，但这火花在电影前半部两个主角未挑明关系时足够，后面真正相爱后，只有火花就显得非常疲软。她们之前没有那种情人的感觉，娜塔莎也陷入了困惑，明明演技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就是演不出挚爱的感觉。 这两个人看过拍摄的画面自己也觉得非常不满意，弗洛拉紧皱眉头，兰希沉默不语，现场气氛在拍摄了七八条都没有过之后，变得凝重异常。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弗洛拉问娜塔莎，因为不成功的扮演，她现在的情绪有肉眼可见的低落，提问的语气也比往常低一些。 “我说不好，抱歉，我真的说不好具体在哪里，你们可以让我思索一下，你们自己也可以想想。”这是娜塔莎第一次无法给出演员具体的指导，她自己也很懊恼。 兰希盯着剧本一言不发，但能看出她的情绪也不是很好。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明天暂时没有拍摄任务，可以到处走走。”毕竟是在维也纳近郊拍摄，娜塔莎知道很多人因为工作繁忙想去城里转悠也没时间，空出一天时间让大家放假也让演员找到状态。 弗洛拉演戏多年，偶尔会遇到类似的状况，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揣摩寻找突破，但自从开始走红以来，兰希一直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困难。 方便来往酒店和拍摄地点，娜塔莎租了一辆车，美国的驾驶证可以在欧洲使用，这省去了她不少麻烦，结束拍摄后，她打算回酒店再思索要怎样解决这个问题，这时副驾驶的门打开，兰希坐进来，“带我去个地方，给，这是地址。” “你要去采购？”看起来像是市区的地址，娜塔莎看了眼兰希递过来的纸条说道。 “差不多，我没带驾照来，多谢啦！”她说的轻松，语气和刚才也不太一样，娜塔莎发动引擎，很快，抵达了她说的地点，但这地方看起来……有些不对。 “这是……夜店？”娜塔莎有点诧异。 “没错，是一家同性夜店。”兰希说着已经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精致的小礼服，“你看我的妆和衣服还行吗？” 娜塔莎觉得她实在是太拼，这样只怕过犹不及，“我知道也你着急，但犯不着去做……超出自己本身限制的事情……”她措辞好久才找到合适的词语，“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拍摄时间充足，不急于一时。” 兰希没有想听她话的打算，已经拉开车门，回头一笑，“行了，你回去吧，晚上我会叫出租车回酒店的。” “兰希！” 车门关上，兰希婀娜的背影已经迈步走向装饰华丽的门口。 停在后面的车按着喇叭催促她离开，娜塔莎没办法，只能开车绕到对面，她不放心兰希一个人晚上从夜店出来，最近维也纳的治安不如以前的报道层出不穷，如果兰希喝了酒……想到以前她喝醉的样子，更坚定了娜塔莎在外面等待的决心。 还好，车上有台pad，这是她平时拿来工作的，娜塔莎一边等，一边自己也查找资料，揣摩人物，记录下来研究和分析。 从晚上九点等到十二点，再到一点，兰希还是没有出来，娜塔莎开始有点着急。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的时候，兰希出来了。 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姑娘。 本来要下车的娜塔莎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那是个有着典型东欧美人长相的姑娘，比娇小的兰希高了一个头，鼻梁高挺，蓝眼深邃，她搂着兰希的肩，手又慢慢滑到她的腰上，她们的脸上都带着饱含醉意的笑容，亲昵的举动自然极了，就像早就熟识的……情人。 是的，是情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的关系，兰希轻轻靠在对方的身上，乖的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小猫，她踮起脚尖，在那个姑娘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姑娘笑起来，在她脸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娜塔莎害怕真的发生什么，兰希的样子真的像是喝醉了，她顾不了那么多，急忙下车走到两人面前。 “你没走？”兰希看到娜塔莎的时候愣住了，“我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她的出现让搂着兰希的东欧姑娘彻底误会了，她被对方上下打量，眼神狐疑，那一刻娜塔莎尴尬至极，但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快回去吧，太晚了。” “让我和亲爱的告个别。”兰希笑容满面，转头向那个姑娘说了声再会，松开了她的手。 “抱歉，我朋友喝多了……”娜塔莎扶住有些摇摆的兰希，对东欧姑娘说，“谢谢你送她出来。” 她准备离开，却被东欧姑娘拉住，对方递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号码，娜塔莎不明白这意思，那姑娘笑了笑，返回了店门。 回到车上发动引擎，在开车的间歇，娜塔莎看了眼这手机号，似乎是本地号码？ “那是她让你有空打给她。”兰希神智还是清醒的，她靠在椅背上，眼神迷离，但口吃还清晰，“她看上你了。” “胡说，她那个眼神，分明是以为我们……”说到一半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如果那个人以为自己和兰希是情侣关系，又怎么会让自己把电话给兰希？ “你明白了吗？”看着她困惑的表情，兰希笑了，“我们两个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所以她不可能把你当成我的情人。” “什么一样？” “你的气质，和我一样，我们的气质可都不像同性情人中，男性的一方，所以我们站在一起就不像情侣。” 娜塔莎也笑了，“我觉得自己当导演还是很有气势的。” “这可和职业没有关系，你想想自己为什么会选弗洛拉来出演伊丽莎白？是不是因为她身上有你要的那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娜塔莎，“所以你为了找到这种感觉去同□□？太冒险了，被记者拍到也不值得。” “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只要我得到了想要的感觉那就是值得，我想演好这个角色，非常的想，比出演嘉丽的时候还更想演好，但不是为了成功……这次不是。”兰希闭上眼睛，这是娜塔莎第一次见到她这样认真的神色，“为什么这么说，”娜塔莎问，“成功不好吗？” 兰希摇头，她的目光没有之前迷离，反而多了锐利的光彩，“如果说以前的我是渴望通过演戏来成名，那现在的我是喜欢上了演戏，人这一辈子只能体验自己的生活，但只要沉浸在戏中，沉浸在不一样的剧情里，就可以体验那些无法想象的生活，我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以前我把演戏当做工作，它能为我带来我想要的东西，就像我认为的爱情与婚姻，可后来我发现这不一样。娜塔莎，以前我不理解你，觉得你为了热爱这样执着是冒着傻气，但现在我明白了，为了喜欢的东西投入爱与希望是多么美好和幸福的事情。” “兰希，恭喜你。”娜塔莎发自内心的感动，命运的机遇带给人更好的生活的同时还能带来希望，这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 兰希拍拍娜塔莎的胳膊，语气有点调侃，“你说恭喜我，好像我和你说要结婚了一样，太傻了，不如说，‘这样就对了’，你看你的气势果然还不够。” “随便你怎么说吧，后天重新开始拍摄的时候，你一天就拍三十场戏好了。” “什么！”兰希的酒一下子醒了，她从座位上跳起来，磕到头也顾不上疼，“三十场？” “是啊，”娜塔莎一脸坦然，“这样一来，我作为导演的气势是不是就够了？” “够够够！你比弗洛拉有气势多了！和你比，她算什么？”兰希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灿烂，好像她这句话真的是发自内心一样，要是信了这些演员的话，娜塔莎才是傻，开过玩笑，她才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好了，只是玩笑，我要是真这么对你和其他工作人员，大概我就要被工会起诉了吧，到酒店后好好休息，刚才我也有点自己的新想法，明天下午和晚上，我会给你还有弗洛拉专门讲戏，帮助你们理解人物和剧情。” 回到酒店，娜塔莎把兰希送回房间后自己也回房休息，第二天一早，她把昨晚思索的结果整理出来，再拿去酒店的商务中心打印，厚厚一摞资料沉甸甸，拿在手里让人都更有信心。她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能够让兰希和弗洛拉更好找到感觉。 下午，按照约定，弗洛拉和兰希准时来到娜塔莎的房间，她已经准备好三个椅子，三个人就坐后，娜塔莎率先开口，“我在网上找到一些心理学的方法，可以让你们快速的建立亲密的关系，我是指心理上的。” “心理上的？”弗洛拉问道。 “对，我要最短时间在你们身上形成假性依赖，不过，这是征求你们的意见，我不会违背你们的意愿。”娜塔莎看了看两个人，“你们说吧。” “当然，”兰希先发话，“这正是我希望的。” “我也没问题。”弗洛拉的眼神里有好奇也有期待。 娜塔莎拿出准备和的白板，在上面写了一个很长的单词，“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假性亲密关系’，这是一种只要掌握了方法，非常容易产生的心理作用。” “就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让我们爱上彼此？” “不，是精神上需要彼此，假性亲密不是爱，而是需要，精神上的需要与索取，它没有爱情美好，却能制造爱情的假象，好在只是在戏里，没人可以看出这是假的。”娜塔莎递给两个人一人一张表格，“这是你们的现况调查表，上面的问题甚至包括一些*，还有一些对时事的看法，首先我希望你们相信我的为人，我不会将这些泄露出去，其次我希望你们填写的都是真实的，哪怕是不愿意启齿的东西，我也希望你们写出来，交换给彼此看，现在退出我的计划还来得及，你们自己决定。” 这表格上的问题……真的非常有深度，这让兰希和弗洛拉的表情都变得凝重，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回忆的往事，都有性格上不愿意揭开的阴暗，但这次她们将无所遁形。 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娜塔莎几乎以为这个法子行不通了，然而弗洛拉却伸出手，“给我支笔。” 递过去准备好的笔，兰希也冲娜塔莎点点头，“也给我一支。” 两个人都低头在娜塔莎准备好的硬板上开始填表。 不同于正常的调查和基本情况，这个特制表格她们足足写了有一个小时，写写停停，娜塔莎能看出在回答一些问题时，她们脸上的矛盾与痛苦，这让娜塔莎萌生想马上叫停的念头，她刚要开口，就看到停顿后她们又开始写下去。 写完后，她们都深吸一口气，娜塔莎苦笑着摇头，“我很抱歉，说实话，我已经有点后悔了。” “没什么，这是你应该做的工作，你是一个出色的导演，我愿意配合你完成这部作品，接下来要做什么？”弗洛拉把纸递给娜塔莎，微笑了一下。 “不要给我，我不会看的，你们两个交换。” 娜塔莎说完，兰希郑重的把自己的两张纸递给弗洛拉，也接过对方的表格。 “好了，现在你们开始读对方的表格，然后把看到后的疑问写到背面，当做给对方的问题。”娜塔莎看她们交换完毕，于是进行下一个环节。 两个原本只是点头之交的让此刻却都读到对方内心深处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和往事，弗洛拉在看过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在背面书写，兰希看完后深吸口气，也开始写自己的疑问。 娜塔莎在她们写完后，又让她们交换过来，可就当两个人准备阅读的时候，却被娜塔莎制止，“现在不是知道对方的问题的时候，把纸装在这个袋子里，”她递过去两个透明的文件袋，“晚上会给你们时间看的。” 这样一来，她们心中会有这样的疑问，“她是如何看我的？”这个疑问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深化，她们会更在乎对方的想法，迫切想知道对方对自己的问题，有所求有所期待，是依赖出现的第一步。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你们每天要住在一起，在拍摄间歇，你们的休息椅子会被挪到紧挨着的位置，晚上，你们要在一个房间休息——当然是两张床，这个你们可以放心，吃饭的时候你们也必须共享一张桌子，你们将只有一个电脑，弗洛拉，兰希没有带驾照来，她要去哪，你必须开车带她去。” 兰希和弗洛拉对视后，各自点点头，兰希说：“这些没问题。” “第一阶段就是这些，如果你们感觉到不想继续，第一时间告诉我，或者干脆不告诉我就可以停止，记住，我永远尊重你们的意愿。”娜塔莎最后郑重强调，“还有就是，这段时间我把拍摄安排变成一些不重要的戏份，重要的戏份都会在你们磨合后再拍摄，所以不用担心拍戏的事情。” “就算真的爱上她我也不会退出的，”弗洛拉的笑容真的好像玫瑰盛放，“我是一个演员，很高兴有你这样能挖掘我的潜力同时又尊重我的导演。” “难道不是我们在培养感情吗？这话的感觉好像你要爱上娜塔莎了。”坐在旁边的兰希笑着说。 娜塔莎也笑了，现在看来，两个人的关系还是普通朋友，但希望自己的设计能够让她们得到真正的突破。 晚上的时候，娜塔莎把之前的两份表格交给了她们，“晚上你们在一个屋子里的时候，一起读，这样你们就能够面对面交流了，对方的问题在上面，你们用语言回答。” 这听起来有点尴尬，连弗洛拉也有点为难，但两个人还是答应了。 “这总比我为了感受和女人的感情跑去同□□好。”兰希苦笑一下，“只是把告诉过你的秘密再说出来，还是觉得有点诡异。” “要真的不能接受，就算了，你们的演技其实可以中规中矩的拍完，效果一样很好。”娜塔莎怕兰希太为难。 听了这话，兰希坚定的摇头，“不行，这部电影绝对不能这样就混过去。” 晚上，娜塔莎失眠了，她在想兰希和弗洛拉的对话进行的怎么样了？这种深入的了解是不是能让她们快速建立心理上的共情，然后发展出相对亲密的距离，至少，也能让她们变成关系不错的朋友，只要这样也是可以的。 她第二天带着黑眼圈出现在片场，兰希和弗洛拉在不久后也带着黑眼圈一起走过来，她们显然也没睡好。 全天的拍摄内容非常简单，零碎的镜头也是为了拼凑后期的拍摄计划，这样大的镜头和关键内容可以等待两位重要角色培养出稳定的亲密指数后再进行拍摄，但镜头的分散累坏了工作人员，也累坏了演员，可大家也知道，这是让电影拍好的办法，也都没有怨言。 而娜塔莎又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做了手脚。 拍摄过一条画面，兰希发现自己的手机没了，“有人看到我的手机了吗？”她四处寻找的时候，娜塔莎悄悄拍了拍弗洛拉的肩膀，把手机放在对方的手里，“我找到了，你去拿给她吧。” 弗洛拉没有多想，把手机拿去给了兰希。 第二天，还是拍摄间歇，兰希发现自己的墨镜不见了，娜塔莎又在别人注意不到的情况下把墨镜交给弗洛拉，“给她吧。” 第三天，娜塔莎直接把兰希的钱包放在弗洛拉的脚边，在兰希寻找钱包的时候，弗洛拉刚好看见，拿给了她。 第四天，兰希没有询问别人，她没有找到自己的防晒霜，径直走向了弗洛拉，“看见我的防晒霜了吗？” “没有，”弗洛拉打开自己的包，把防晒霜递给她，“用我的吧。” 从这天起，兰希需要什么，第一个想到的让都是弗洛拉，她找不到东西会询问弗洛拉，想要什么会问弗洛拉有没有，有天午饭后，弗洛拉去摄影棚外接电话，兰希找了她很久才找到，其实别人不是不可以，但她已经下意识要去寻找弗洛拉解决自己的问题。 娜塔莎的第一阶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成功了。 心理依赖是一种可怕的惯性，一旦开始，这种惯性会比牛顿的定律更真理的贯穿生活，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习惯了一个人的帮助，习惯了一个人的照顾，甚至习惯了每天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晚安和早安……这些都会形成假性的亲密。 这天，朴笑恩来找娜塔莎，告诉她自己的发现，“今天兰希看到场务在帮弗洛拉泡咖啡加了糖，她让场务重新泡，因为弗洛拉喝咖啡从来不加糖，天啊，在你的培养下，这两个人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吗？之后难道……” “你放心，假性亲密建立起来非常快，同样道理，消除这种感觉也非常迅速，所以它才叫假性亲密，这只是心理上的暗示，如果我为了追求电影效果改变他人的正常生活，这就太过分了。”娜塔莎说道。 “你会为了电影改变生活吗？” “会的。” 朴笑恩叹气，“你这样的疯子遇到了另外两个疯子，真怕你们都彻底疯狂起来，这个剧组才是真的可怕。有时候不知道到底应该劝阻你还是鼓励你。” “你不也是一样，为了画好场景设计图，跑去人家私人别墅那里偷窥，被抓起来当初还是我保释的你，居然现在说我是疯子，我好歹没因为导演进过监狱。”娜塔莎立刻反击，说的朴笑恩哑口无言，只能傻笑。 不过朴笑恩的话提醒了娜塔莎，她更注意观察兰希和弗洛拉的举动，直到这次亲密关系建立测试进行到第七天，她找到兰希，“今晚要去维也纳市区，你陪我吧。” “好的，”兰希答应的很痛快，“我告诉一声弗洛拉。” “好。” 兰希去找弗洛拉的时候，娜塔莎看了眼天气预报，露出笑容。 夜晚，维也纳下起瓢泼大雨，通往市郊的高速封路，娜塔莎和兰希只能住在市内的酒店，晚上的时候，兰希来敲门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想借用一下娜塔莎的。 “当然，进来吧。”娜塔莎让兰希进来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是给弗洛拉发消息吗？” 兰希头也不抬，认真拿着手机，“是的，我得告诉她……等等！”她忽然抬起头，表情惊愕，“这难道是你……” “我想，到了我们可以继续拍摄的时候了，你觉得呢？”娜塔莎笑着问。 兰希深吸一口气，噗嗤笑了出来，然后她淡定的发好汇报短信，用爱恨交织的口吻笑着说：“娜塔莎高，你这个聪明绝顶的大混账！” ☆、第53章 在一个非常迅速的培养计划中，两位搭档因为心理学的技巧而变得亲密，现在，娜塔莎认为到了可以收获的时候，之前搁置的镜头重启拍摄，第一个要拍摄的，就是重逢。如果说初见是唯美中品尝到一丝甜蜜的期待，那重逢就是尝过苦涩后的万幸，在分别的日子里，卡洛琳娜在家中的安排下成婚，但这不是爱情，乏味的婚姻以丈夫的死亡结束，不到三年，十九岁的她就成为了寡妇，然而她的身份仍然不能继续保持单身，可现在的卡洛琳娜再不像之前那样无忧无虑，她知道没有爱情的相伴是一种煎熬，在这种枯燥的煎熬中，她似乎感觉到曾经的相处中对伊丽莎白的感觉并非是简单的友谊。 “你看见她出现，不要马上站起来，”娜塔莎在拍摄前讲解，这是她觉得自己能为她们做的最后的事情，“你知道她已经来到维也纳，你也知道有可能会见到她，你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但当她出现的时候这准备一点用都没有，你要用眼神看着她，这眼神里有你这些年的痛苦和辛酸，也有对以前时光的怀恋，这时候你忽然顿悟，这些年你的牵挂都是爱情的证明。” 兰希点头，之前一直拍不好的正是这段，她的感情不够充沛，情绪不够到位，现在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能不能解决，看见兰希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娜塔莎继续说下去，“还有就是，还记得那天我们被雨困在维也纳吗？在一会儿拍戏的时候，弗洛拉走进来的那一刻，我要你想象，想象假如这是我们在维也纳的酒店里，窗外暴雨几乎把城市浸在水里，你听见敲门声，走过去打开，弗洛拉就站在门外。就是这个感觉，把它在你脑子里像被烧伤一样深深留下印记。”兰希一愣，闪亮的眼睛眨动几下，和点头的频率差不多，这么清晰的指引是她最喜欢的。 “还有你，弗洛拉，”娜塔莎转向一直在听着的弗洛拉，然后拉起她的手用自己的指尖轻柔划过她的手心，“如果这是伊丽莎白第一次见到卡洛琳娜的感觉，那么……”话音没落，指尖狠狠戳在弗洛拉的手心里，她疼的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娜塔莎紧紧握住收不回去，“那这就是第二次见到她的感觉，感受到了区别吗？” 感觉永远比语言更真实，弗洛拉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感觉，“我明白了，谢谢你。”她睁开眼睛时说。 “好了，都加油吧，现在的你们可不是一周之前的情况了，一定能拍好的，去站位吧！”最后的加油打气结束，娜塔莎也回到属于她的导演椅上、监视器前。 她坐好后，两个演员已经到了各自的位置上，那是一个大厅的两端，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不为过，娜塔莎看到她们相视一笑，这时其他演员蜂拥而入，几十个盛装的演员把大厅几乎占满，挡住她们的视线。紧接着是摄影师站好位置，摇臂也准备就绪，灯光和照明调节到最好的亮度和角度，灯光全开后，这个曾经的皇家舞厅好像立刻从历史的尘埃中苏醒，回到当年它最辉煌的时刻，所有人仿佛置身梦幻，金色银色融成一片。 “开始吧。”娜塔莎宣布。 卡洛琳娜坐在沙发上，又一次拒绝了一位绅士的共舞邀请，她低下头，这是一个信号，牢记剧本的两位侍从演员拉开门，唱礼官高呼伊丽莎白的全部称号，冗长的称呼中，她抬起头，和那道在众人之中第一眼就搜寻到她的目光相对。卡洛琳娜的座位上似乎立刻生出了荆棘，让她痛苦的慢慢站起，她的视线没有改变，往事与泪潮一起涌上，伊丽莎白站在大厅的入口，她站在尽头，目光越过长长的直径，跨过无数人的衣裙婆娑就像跨越了分别的时光。 如果我现在才明白爱你是人生中无法抗拒的命运，是不是已经太迟？ 卡洛琳娜的目光像一支点燃的香烟，烫在伊丽莎白的心上，她曾经梦寐以求的重逢如今梦境成真，快乐却被哀伤取代太多次，更无奈的是，她不得不一面接受所有人的致敬——因为她无可匹敌的尊贵身份，一面回望卡洛琳娜的目光，她每走过一个人都要按照礼仪向对方轻轻颔首回应他们的鞠躬或者屈膝，她也要看着这些人，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就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每和一个人结束对视，她都迫不及待再去看一眼卡洛琳娜，哪怕这一眼短的不能再短，必须马上换到下个人身上，她也不愿意浪费这哪怕一秒钟凝视她的机会。 想要隐藏爱情就像要把一只发了狂的兔子装进胸腔，它有用不完的力气去蹦去跳去用头撞，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渴望摆脱囚禁，你的胸口永无宁日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唯有那个想见的人出现，兔子才会乖乖坐下来，把头抵在笼子铁栏杆的缝隙上，享受那人手指轻轻的抚摸，这是唯一能让它平静下来的方法。 终于，最后，伊丽莎白走到了卡洛琳娜面前，接受来自她的致意，“皇后陛下。”她低着头，屈膝，青色的裙子水母一样荡开，“欢迎您……来到维也纳，很高兴见到您，我很高兴……”她抬起头，眼眸里有氤氲的水汽，但极力控制的时候，这水汽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涩眼，别人无法知晓。伊丽莎白想伸手扶她，却不能这样做，她的手已经轻轻抬起，又颤抖着落下，手套边缘的蕾丝轻轻抖动，就像卡洛琳娜此刻同样颤抖翩跹的睫毛。 卡洛琳娜自己站了起来，她们看着彼此的眼睛，那里面有她们彼此的影子，“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伊丽莎白说，“非常荣幸。” 她比卡洛琳娜更懂得控制自己，然而措辞的谨慎规矩无法抑制思念终于实现的百感交集，两台摄影机站在互相的视觉死角，分别拍摄两个人脸上的特写，而这时，娜塔莎坐在一排监视器前，看到了最近距离的她们的目光和脸。她的心跟着画面难以平静，这样的感觉多么美妙，两位世界最出色的女演员，终于在把各自逼到极限的情况下，压榨出了近乎不可思议的演技。 “好了，可以停了，非常好！”娜塔莎的声音因为兴奋都有些高昂，摄制组全都松了口气，紧接着大家也欢呼起来，这个卡住进度一周的镜头终于结束了，兰希和弗洛拉也松了口气，她们再次相视而笑，不同于剧情中的彼此，这一次，两个人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 这个闸门一打开，后续的拍摄像泄洪一样畅快的完成，就好像一道壁垒被打破，再没有能限制剧组的东西存在，在奥地利维也纳要拍摄的是剩下几乎全部的戏份，再有的只是伊丽莎白回到好莱坞摄影棚内的补拍，也就是说，拍好这些，任务基本可以宣告完成。 拍摄进行的无比比顺利，之后的感情戏除去正常的调整，几乎都可以三条以内通过拍摄，许多感情充沛的甚至是一条就过，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内容需要拍摄，那就是激-情-戏。 “你真打算拍这段激-情-戏吗？打算拍到什么程度？”在拍摄前，老伊莫斯就这样问娜塔莎，他有自己的顾虑，如果太过露骨，只怕美国电影协会的分级委员会的定级就会偏高，这将影响在部分欧洲国家的版权销售，甚至影响在美国本土的排片。 “我确实要拍，不过你可以放心，不会是你想的那样，虽然在分级上可能会稍微拉高，但我想最多就是pg-13，甚至不会是r级，更不可能是nc-17，这你绝对可以放心。” “但你要记住，这是同性题材，本身的初始定级就会是pg-13，你真有把握让这戏份通过那些苛刻的家长审核？”老伊莫斯说的家长正是审查委员会的组成人员，是由他们决定这样的电影适不适合和自己孩子一样的美国儿童的观看 “让我试试，如果不能达到你上映院线数字的要求，我可以剪辑掉。” 最后，娜塔莎的坚持为她得到这次的尝试，她第一次拍摄激-情-戏，甚至比演员还紧张，倒并不是因为内容本身的禁忌，而是每次尝试最新的东西时，她都有种亢奋到极致导致的局促不安。 亢奋是艺术家的朋友，丰富的多巴胺刺激他们的大脑皮层，让他们创作出超出想象的杰作，这样的感觉对娜塔莎来说并不陌生，她已经能够掌控并且为自己所用。 拍摄的现场是卡洛琳娜的卧室，在这之前是伊丽莎白假扮成侍女找到她的房间，这是娜塔莎的巧妙设计，与电影开始的侍女去找伊丽莎白刚好对应，曾经她是被人挚爱的人，现在，当她有了自己的挚爱后，也体会到了这种迫不及待见面的感受。而之后的对话也顺利拍摄结束，弗洛拉和兰希分别去换了衣服，因为是内衣，她们出来时都套了件宽大的浴袍。 作为女导演的另一个优势出现了，在指导自己想要的动作和角度时，娜塔莎可以自己上阵，而如果是男导演，恐怕就不敢随便对女演员搂搂抱抱。 一个好的导演都有强大的构图能力，她能告诉演员和摄影师自己想要的画面感，娜塔莎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弗洛拉和兰希，她吸气再呼出，似乎想把所有的紧张都吐出来，“可以的话，我们就要拍摄了，需要清场吗？” 一边拍摄激情戏的时候摄制组都会进行最大限度的清场，只留下最少的相关人员，当然，这是由演员或者导演决定的，娜塔莎把这个权力交给了两位演员。 “这不算什么，还都是穿着衣服的，不需要清场。”拍过无数片子里面也不乏大尺度激-情-戏的弗洛拉根本毫不在意。 “我也不需要，”兰希脱掉浴袍，露出性-感的睡衣“来吧。” ☆、第54章 这两件睡衣是朴笑恩的得力之作，她在设计的时候口水都滴在了设计图上，用他的话说，是脑补两位美人穿上的样子给了她熬夜完成设计稿的动力。的确，这两件衣服结合了巴洛克风格和帝政风格，白色的睡衣束胸束腰并不夸张，因为帝政时期女性并不使用这一塑性内衣，反而是浪漫主义时期才稍微有恢复迹象，处于中间时期的故事里，也不会太夸张的运用。然而恰好是这样的设计，让原本身材就婀娜多姿的两位女演员更加妩媚，她们都脱掉了浴袍，娜塔莎让摄影师站在她事先分配和的位置，自己则回到监视器前，下令开拍。 伊丽莎白这次不再像第一幕那样用沉着冷静的暧昧来暗示情愫，她像一团点燃的火，十指交扣时，活着的真实从皮肤一直渗透到心底。 她们的生命就是寒冬光秃干枯的树枝，没有水分失去生命的力量，爱情是雷电斩破平静引燃的天火，轻轻一点火苗就能燃尽她们的全部生命，疯狂与热烈，沉溺其中的人从不会感觉到是时候抽身而退，不把最后一点希望烧个一干二净，她们就不会结束。 而从一开始，她们都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开始，这种每一天都仿佛是最后一面的相见让这段感情充满了绝望和挣扎。 镜头并不正对她们的脸，在监视器上看到的画面就是娜塔莎想让观众看到的画面。 那是一只雪白的手，食指顺时针慢慢绕圈，细长的带子正随她的动作缠绕上去，不需要镜头直接给到，就可以想象在这手的下面是怎样的旖旎，留白大胆的运用是最意味深长的邀请，邀请观众的大脑在虚幻的王国里翩翩起舞。上移的镜头先是出现淡金色和栗色的头发，然后是侧脸，循序渐进，伊丽莎白的另一只手顺着卡洛琳娜修长的脖颈向上，探入一片栗色的秀发，再缓缓出来，不舍的停留在脸颊上。 对视，拥吻，红唇与红唇的相持，画面推进，清晰到可以看清两对饱满嘴唇上的细小纹路，另外一个监视器上，另一个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两人的手，十指紧扣着，深陷在鹅绒床的柔软中。 并没有任何过分的果-露镜头，甚至都没有直接的镜头语言描述，但现场的氛围已经变化了，有的工作人员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解开第一个领扣，还有人轻轻咬起嘴唇，无论性别，荷尔蒙的弥漫中和唯美的处理，刚巧在欲-望和美感中架起平衡的桥梁。 镜头中，卡洛琳娜侧着头，闭上眼睛，立体的锁骨上可以看到几缕不属于她的发色…… “好的，拍到这里，辛苦了。” 这就是娜塔莎要的终极效果！ 这部电影的基调就不需要那么多直白的描述，她更像一个旁敲侧击的暗示组成的迷宫与画面编制的幻象，点到为止是最好的催化剂。 摄影棚内的温度似乎不低，娜塔莎看到副导演微红着脸尴尬的咳嗽两声，朴笑恩则干脆把手背贴在脸上降温，场记拿着记录板给自己扇风，许多工作人员仍然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的确，兰希和弗洛拉太美了，她们一个温柔，像水仙花萼的一点鹅黄，像铃兰倒垂的巧妙姿态，另一个则是怒放的虞美人与蔷薇，鲜红与香气混合……这是一对非常合拍的组合，不仅仅是外貌的美，从气质上，高贵与温柔就是刚才紧握的两只手，充满矛盾又和谐的美感。 “我能看下刚才的镜头吗？”重新穿上浴袍的弗洛拉走过来，她神色和平时没多大区别，就和拍了个普通镜头一样，对于这样的资深演员，她们的收放自如就是职业素养的标志，“我想看下效果，拍摄这样镜头的时候，很难自己在心里感觉到拍的怎么样，注意力太难集中了。”说完她笑了，娜塔莎也笑了，她用回放功能重新播放，兰希也站在她们旁边，三个人再看一次，娜塔莎倒是没什么，第一次拍激-情-戏的兰希竟然也神色自若。 “剪辑后效果会更好，”看完，娜塔莎评价，“你们的表现太出色了。” “是你的方法好，我觉得自己都快爱上她了。”弗洛拉看了看兰希，笑着说下去，“不过后面的剧情就没有这么甜蜜了是吗？” 娜塔莎点头，“是的，准备好怒气和眼泪，这段时间你们的情绪可要在崩溃中度过了。” 这个故事的后续剧情并不如开始那样美好。 在维也纳进行的漫长会议持续了一年，这一次离别，两个人都不想再面对。 伊丽莎白为了让卡洛琳娜陪伴在自己身边，她怂恿俄罗斯贵族祖莫夫斯基伯爵的儿子阿列克谢向卡洛琳娜求婚，这样卡洛琳娜嫁给伯爵的儿子后，就可以来到莫斯科生活，卡洛琳娜不想结婚，但为了陪伴挚爱的情人，她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阿列克谢的求婚。然而阿列克谢的父亲伯爵大人意外发现了卡洛琳娜与伊丽莎白的关系，伯爵恼羞成怒，想要退婚并把此事公诸于众，伊丽莎白施展手腕，迷惑自己从前的情夫，也就是从前在前往修养路途上迷恋上她的禁卫军军官安德烈谋杀了祖莫夫斯基伯爵，之后再用一杯毒酒，将军官送入地狱。 然而她没想到，真爱卡洛琳娜的阿列克谢发现父亲给他的信件，里面把卡洛琳娜与伊丽莎白的关系原本说出，再通过可疑线索和蛛丝马迹，他得知了父亲真正死因。 阿列克谢真的坠入了爱河，善良真诚的她无法在爱人和父亲的仇恨间抉择，最终选择自尽，死之前，他将一切写成一封信，告诉了卡洛琳娜真相。 卡洛琳娜拿着信质问伊丽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爱人会这样疯狂，他称伊丽莎白为凶手，而伊丽莎白看到自己为了爱人所做的一切不被理解，已经为爱偏执的她认为卡洛琳娜爱上了阿列克谢才会如此，于是她抛弃了卡洛琳娜，又命人深夜挖出阿列克谢的尸骨，付之一炬。 带着恨意的伊丽莎白随亚历山大一世离开奥地利，她拒绝得知关于卡洛琳娜的一切消息，纵情声色，毫无节制，身体每况愈下，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后，思念和良心的折磨让她渐渐明白，自己当年所作所为的可怕，她也对卡洛琳娜饱含愧疚，对当年的感情用事后悔不已。然而，当她派去的部下从奥地利带回消息，早在她刚离开奥地利，卡洛琳娜就选择成为修女，在修道院了却一生，就在她幡然悔悟的几个月前，一场流感带走了修道院大部分人的生命，其中包括卡洛琳娜。 部下带回了卡洛琳娜唯一的遗物，幸存的修道院长说，卡洛琳娜死前一直握在手里，然而作为神职人员，下葬时除去圣经不可以带任何贵重物品，于是这件遗物便留了下来。 那是一个精美的发梳，玳瑁质地镶嵌琥珀，这是伊丽莎白在黑海之滨与她相识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 在此的几个月后，伊丽莎白在病痛的折磨中去世。 故事最后以悲剧结尾，这也是朴笑恩为什么看到哭着喘不过气的原因。 她觉得，应该没有任何事情能打败真爱才对，但娜塔莎告诉她，真爱其实可以被很多事情打败，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所以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现实主义的导演！”朴笑恩叉着腰站在沙发上，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表情瞪着娜塔莎，“明明是一个浪漫主义的爱情电影，为什么要变成现实主义的结局？” “因为我喜欢。”娜塔莎的笑容有多自信就有多任性，气的朴笑恩表示自己将来也要当导演，把电影拍的能多甜蜜就有多甜蜜！ 朴笑恩的反应并不是个例，兰希看过剧本虽然没有流泪，但也叹了口气说有点伤感，弗洛拉也认为这是个毁灭美好的悲伤故事，娜塔莎当然也是这样觉得，但她知道，这份美好如果不能毁灭，她就不会创造，就失去了创作本身的意义，她喜欢这样讲故事，喜欢毁掉自己塑造的人物，让一切进入无可挽回的境地。 电影拍到后面，剧情越来越冲突，爱情撕去温情的面纱，剩下残酷的嫉妒和占有，还有误解和诛心，哭戏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一天下来，两位主演都红着眼圈度过，终于，全部的戏份结束拍摄，剧组终于从压抑的氛围解放，老伊莫斯在接到电话后开始安排剪辑，娜塔莎必须马上回到美国，因为他们想在九月前赶上威尼斯电影节首映，这样也能卡住金球奖和影评人协会奖的时间，甚至是奥斯卡奖。 不难想象为什么大家会有这样的野心，但凡见过拍摄过程的人都会这样想，这将会是一部叫好叫座的杰作。 弗洛拉也要回去美国，补拍几天摄影棚的戏，在此之前她需要返回家乡英国，她走后第二天，娜塔莎也和兰希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晚上的时候，她们匆匆在酒店的餐厅吃饭，兰希低着头专注报纸，“帮我拿一下手机。”她头也不抬的说，娜塔莎下意识去拿手机递到她伸出的手掌上，兰希抬头似乎是想要微笑，可在看到娜塔莎的瞬间表情却变得凝固，这个表情让娜塔莎明白，她其实叫的并不是自己。 假性亲密的关系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容易摆脱。 兰希并没有尴尬，她无奈的笑了笑，“入戏太深并不是一件好事，你说是吗？” ☆、第55章 这次的后期剪辑排期太紧，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才能赶在死线前交送威尼斯电影节组委会参加竞赛单元的初审，娜塔莎几乎每天只能睡不到四个小时，终于抢先完成了第一版剪辑和预告片的剪辑。样片一式三份，一份交给美国电影协会，一份交给威尼斯电影节组委会，再有一份送到了多洛莉丝的家里。 很快，老伊莫斯得到答复，这部电影将成为布尔沃影业成立的第一部电影投放市场，而全部盈利归老伊莫斯所有，同时他可以享受一部分布尔沃的股份。娜塔莎知道这电影会通过的，在剪辑前她就无比坚信，剪辑后更加相信她的这个作品将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在宣传策略上，预告片在影片完成两项审查并且顺利进入威尼斯电影节的竞赛单元后放出，根本不需要任何炒作，强大的整容早让影迷们跃跃欲试，当天预告片的点击数字就超过了千万。 更让影评人差异的是，布尔沃影业的logo第一次出现，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没有过任何消息！那是简单的英文单词，在黑色的包围中浮现，淡淡的银色光晕，纤细的字体，最后在偏光的逡巡后完整呈现，随后logo淡出画面，黑暗中，嘶啦一声，火柴点燃，微小的橙色光亮里，兰希扮演的卡洛琳娜的脸被照亮，淡淡的灰烟因为燃烧缓缓上升，隔着屏幕几乎都能闻到硫磺的味道，卡洛琳娜想去点燃蜡烛，她半支撑起衣衫不整的上身，一只雪白纤细的胳膊搭在她的肩上，顽皮的指尖碰到她的耳垂，她回头，发出好听细微的笑声，火柴熄灭，黑暗再次降临。 “你干什么？” “我想吻你，不要亮光，我想我们的世界永远都是这样的夜晚。” 对白是在黑色中出现的，画面非常快的切换，璀璨宫廷，少女提着裙裾小跑，再切换，是伊丽莎白假扮侍女的背影，她飞快回头，紧张的脸上却暗藏期待和喜悦，蒙太奇的效果在这两个做着相同事情却不同的人之间切换，紧密节奏是好听的巴洛克式音乐。卡洛琳娜和伊丽莎白在下一个画面中以正脸的形式出现，她们在舞池中和各自的舞伴旋转，目光却焦灼在对方的脸上， “我想和你跳舞。” “晚上见。” 夜晚，她们在无人的房间舞蹈，月光轻薄如雾透过打开的窗，镜头拉远，窗帘飘起…… “如果有天我们分开，你会记得这个夜晚吗？你会吗？” “我们不会分开，我也不会忘记。” 当画面回到漆黑，枪声一响，在甜蜜的浪漫中还没回过神的人一定会受到惊吓，音乐忽然激烈悲怆，片子里，卡洛琳娜哭泣着走出房间，她的背后是伊丽莎白，卡洛琳娜的泪水就像哀伤的阴影，她的绝望和无助穿透屏幕，手里拿着一封信，上面封腊已经打开，殷红如血。镜头切换，伊丽莎白的手拂过艾伦扮演的安德烈的脸，她把酒杯递到他的面前，里面有一丝可疑的白色晶体在特写下无所遁形，但沉溺于幸福的安德烈没有看到，他抬头把酒一饮而尽。黑色的画面让人不只是震撼还是平静，音乐已经消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映画重现时，是温暖的午后阳光，特写给在伊丽莎白的手上，手心里，她握着一把玳瑁发梳，晶莹的琥珀在阳光里闪闪发光，安静的镜头持续了至少五秒，一声轻轻的，明显来自卡洛琳娜的音色打破寂静…… “谢谢。” 那是伊丽莎白送赠送发梳时她的感谢。 频繁的黑色分割开主线，优美的旋律来自巴洛克大师维瓦尔第，卡洛琳娜在沙滩上回眸莞尔，字幕在最下方飞快出现：柏林电影节影后、伦敦电影节影后、兰希道格拉斯。 画面变成伊丽莎白高贵的仪态，她穿着皇后的盛装，走过长长的仪式红毯，接受罗曼诺夫宫廷的致意，字幕同样开始介绍：戛纳电影节影后、奥斯卡最佳女演员、金球奖最佳女演员、威尼斯电影节影后：弗洛拉伦农。 艾伦、莱格斯、凯文依次登场，他们的介绍也有一长串的荣誉和光环，最后的黑幕上，娜塔莎的名字和头衔作为压轴出现，紧接着一条小字：威尼斯电影节竞赛单元入围影片，9月27日，全球上映。 全部字幕消失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电影画面竟然再度出现，卡洛琳娜和伊丽莎白对视，拥吻，再次对视，“我爱你。”卡洛琳娜的声音飘忽轻细，就像阳光下的丝线，伊丽莎白对她微笑，轻轻说道：“我知道。” 预告片完整结束。 这个预告片获得了一致好评，无论是画面演员剧情还是配乐。娜塔莎只是找人重新编辑音乐，因为她大量选用莫扎特和维瓦尔第的经典作品，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预告片即便如此短促也能让人感觉到经典的震撼。这个预告片对于暑期刚刚过去，市场正慢慢冷却的好莱坞就像被一颗重磅炸弹击中，爆炸四起，媒体发狂一样想找到团队的任何一人完成一篇专访，老伊莫斯忙并快乐着，他同意了几家有名气的媒体，没想到这时，他接到了《名利场》杂志的邀约，根本不需要考虑的时间，他立刻同意！《名利场》杂志融合时尚、生活和文化，是全美国销量领先的老牌杂志，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摄影团队，上了名利场的封面就意味着将要成为美国乃至世界的话题中心。 “我知道这个杂志很棒，但问题是，他们要找的是兰希和弗洛拉，为什么要找我拍摄封面？有她们两个就够了，三个人的封面未免太拥挤了吧？你确定《名利场》主编是这样说的？”娜塔莎在听说要自己去拍摄名利场的时候有点诧异，这种杂志很少会青睐幕后人员。 “是的，我没有听错，虽然我老了，但千万别质疑我的记忆力，她们希望拍摄你们三个人的主题封面，一定要有你，拍摄时间就在这两天，杂志会联系你的。”老伊莫斯的语气就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不由分说挂上了电话，留下娜塔莎一个人对着忙音疑惑。 到了拍摄的当天，娜塔莎和兰希还有远道而来的弗洛拉，一起来到《名利场》的摄影棚，摄影团队和主编热情的告诉她们，在拍摄结束后，还有一段专访，特别是娜塔莎，她是专访篇幅最多的人，娜塔莎觉得惊讶，兰希和弗洛拉却并不这样觉得，“早就有人想专门给你做一个系统的采访，你在美国和欧洲的人气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现在你完全可以说自己是有名气的话题导演，说真的娜塔莎，这个电影的预告片后，你名字的搜索量恐怕都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真的吗？我以为……” “不要再用老的思维方式把自己当成幕后人员了，虽然我知道你更喜欢这个位置，但现在电影业发展的方向就是，谁有话题、观众更喜欢谁，谁就要站在幕前，你别想再缩回去了。” 这次拍摄的服装是由知名的奢侈品牌提供，三位同样美丽但风格各异的姑娘穿上带有电影中浪漫主义风格元素的晚礼服，娜塔莎在拍照时被要求站在中间，她不擅长这样的工作，多亏有摄影师的指导，她才能拍出和两位资深演员差不多的效果。紧接着的采访环境是单独进行，聊到电影，娜塔莎大方的把自己的理念说了出来。 编辑安妮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看得出来她拼命想掩饰对娜塔莎的好奇心，不过职业素养有时无法抵挡个人的好恶，她笑容里的喜爱和痴迷仍然能看的清清楚楚，“我是你的忠实影迷，高导演。” “叫我娜塔莎就可以。”娜塔莎笑着说。 “我采访过一些和你合作过的演员，他们说你是一个性格冷静的控制狂，是这样吗？” “拍电影的时候是的，平时的生活中大概不是。” 话题从这点切入，到后面变成了对电影和电影业的深入探讨，安妮是一个影迷，她的问题深刻有趣，措辞也清晰，“你是如何控制电影的？” “与其说是控制电影，不如说是控制观众，作为一个导演我需要保证观众看到的一切都是我希望让他看到的，从镜头到伏笔甚至一些暗示，以及很多操纵惯性思维的技巧，这都是可以掌握的。很多观众会认为，自己发现了影片的隐藏亮点或者隐秘的暗示，事实上，我为了让大家发现这点已经蓄谋了很久。” “所以说我们在看你电影的这两个小时内，我们的人生在被你掌控” “这样说太夸张了。” 这段话后来出现在《名利场》杂志上后，成为了仅次于封面引发的轰动后第二个热点，南加州大学也希望娜塔莎回校，为自己的后辈们传授这些与众不同的导演理念，如果说工业化的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那么，能够在工业的巨大力量中存活下来的经典必定是拥有独特印记的作品。 这些都结束后，娜塔莎终于在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前，有时间考虑一下自己的问题。程临把她《新任总统》的分红存到了她的账户，娜塔莎一夜之间有了之前不敢想象的存款，在朴笑恩也拿到薪酬后，她们一起搬到更大更宽敞的公寓里，虽然比不上比弗利山庄的梦幻豪华，但也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享受。 剩下的钱，娜塔莎把他们加上一部分自己之前的存款，正式入股了布尔沃影业，再加上拍摄《皇后的情人》多洛莉丝答应给她的股份，娜塔莎一下子成为仅次于多洛莉丝的百分之七十，占据百分之十股份的第二股东。这样做她的想法非常简单，有了股份就代表有了话语权，她再也不用期盼别人去买她想买的剧本，等着别人来选择她。 听了这个消息最悲痛欲绝的人是程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和娜塔莎合作了，黑暗的人生以后都没有任何期待了。程临的话，娜塔莎都当做夸张一万倍的台词来听，也没放在心上，她在看过多洛莉丝秘书的合同样本后没有任何意义，布尔沃影业其实完全没有公司的雏形，娜塔莎只能去多洛莉丝的家里签署合同。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多洛莉丝的家十分安静，没有热闹的派对也没有觥筹交错的酒会，只有她的秘书出来迎接娜塔莎，并把她送到了多洛莉丝的书房，进门的地方被一个巨大的板条箱堵住去路，多洛莉丝拿着鸭嘴锤正卖力的撬开上面密封的钉子，在娜塔莎诧异的目光中，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头也不抬挥挥手，秘书就消失在方面，从外面关上了门。 “你在看什么？还不过来帮个忙。”多洛莉丝瞥了娜塔莎一眼，“你看我像一个人能搞定的样子吗？”娜塔莎摇摇头，帮她一起握住锤子，两个人使出全身力气，才拔出了一个钉子，累得气喘吁吁的多洛莉丝坐回沙发上喘着粗气，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加拿大海关都是蛮牛吗？钉的这么死。”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倒了一杯递过来，娜塔莎也累坏了，她喝了口，辣的眼睛里都是泪花，又不能吐，没办法只能硬咽下去，“你这是……” “伏特加，你不是俄罗斯血统吗？这都不行？”多洛莉丝笑起来连金发都变得更灿烂了，她看着娜塔莎的表情，快乐溢于言表，连讽刺的语调都比平时的气场小了点。 “我是不合格的俄罗斯后裔，这太辣了。”她放下杯子，围着大概两米见方的板条箱绕了一圈，“这是什么？”既然让她帮忙打开，应该不是什么会窥伺*的东西，娜塔莎顺口一问。 “打开你就知道了，来，再帮我一把……”多洛莉丝站起来，转了圈手里的锤子，“还有十几根钉子。” 箱子完全打开，娜塔莎已经累得几乎瘫倒在地，多洛莉丝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一看就有着老板气场的姑娘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掀开箱盖，汗珠滴在箱子夹层的塑料薄膜与填充塑料块上。 “你怎么不让人来帮你，这房子没有保安人员吗？”娜塔莎问。 “没有，只有连接到警方的报警仪，我还没有雇佣保安的打算。”多洛莉丝小心翼翼的把所有包装物填充物打开移除，娜塔莎终于看到箱子里面神秘物品的真容。 “吉他？”她有些意外。 “是的，吉他，好看吗？”多洛莉丝在看到吉他的瞬间表情无比满足和幸福，她伸出手，温柔的像抚摸熟睡婴儿的脸颊一样抚摸吉他拥有光滑流线木纹的表面。 坦白说，如果是小提琴或者是其他名贵乐器，娜塔莎还觉得符合多洛莉丝给自己的印象，然而这样一把吉他，完全不像这位布尔沃帝国掌控人的高端爱好。 “你猜这个吉他多少钱？”多洛莉丝忽然问。 “不知道，我不太懂这些东西。”娜塔莎实话实说。 “这个吉他价值1000美金。” “只有1000美金？”这实在不太可能，就算是藏品，1000美金的吉他对于多洛莉丝也太不匹配了。 “是的，这还是因为做这把吉他的厂家三年前倒闭了，所以才这么贵，否则，如果我没记错，当年我在商场里看到它时，它只值300美金。我好不容易才在加拿大找到一个人有这个型号，没想到还挺新，就像在商店橱窗里一样。” 娜塔莎觉得，这又是一个故事，她不喜欢太多去询问别人的*，就像她不希望别人那样对她，像自己这样的人过去实在太多，偏偏每一件都不轻巧。 多洛莉丝看着吉他，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老朋友，这一刻她如同一个小姑娘，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流露出爱与执着，“可是那个时候，就连300块的吉他我都没有钱买。”她取出吉他，抱在怀里，灵巧的手指拨动琴弦，悠扬的几个音符在书房回荡，“可现在就算我能买下全世界的吉他，也弥补不了当时心里的失落。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娜塔莎？”她抬头时的目光和问题让娜塔莎猝不及防，“没有，我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是个有点乏味的人。”她回答。 多洛莉丝笑了，“除了对电影，是吗？” “差不多。” “可惜我不是你，如果我像你一样，大概现在的人生会完全不同吧。”多洛莉丝再次拨动琴弦，这次的调子比上次复杂，娜塔莎听得出是一曲民谣，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多洛莉丝随便弹了两下就把放下，“合同在桌子上，我已经签好了，合作愉快，希望以后有机会你能把我的故事拍成电影，但我可不想在大荧幕上看到，最好是能让我自己留下。” 这并不像爱钱的多洛莉丝的话，娜塔莎没有深究，签好合同，她主动伸手，“合作愉快，希望这部电影就能给你赚到足够多的钱。” 多洛莉丝握住她的手，告别后，娜塔莎离开书房，留下抱着吉他的多洛莉丝一个人。 来过三次，多洛莉丝的别墅对于娜塔莎来说还是太大，她绕了一圈才找到下楼的路，心里还在回味着多洛莉丝的话，大概真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吧，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拍出来，如果真的要拍个人传记……娜塔莎倒是很想试试看，她决定去找找合适的剧本，有的话可以加入拍摄计划，没有的话也不强求，没有合适的剧本她是绝对不会为了拍电影而拍电影的。 楼梯尽头的一把椅子上，多洛莉丝的秘书正靠在上面，看姿势像是睡着了，娜塔莎觉得自己能找到出去的路，悄悄走过去不打算惊醒，然而，在深褐色的地毯上，一块不均匀的黑色格外突兀，顺着黑色的轨迹往上，娜塔莎几乎惊叫出生，她捂住自己的嘴，按捺心头恐惧，黑色是来自秘书身上的血！ 她应该已经死了，无力的歪在椅子扶手的一边，看不到伤口，但是谁做的？想到多洛莉丝家中没有保安，会不会是被穷凶极恶的歹徒盯住，想要绑架勒索，或者干脆就是入室杀人抢劫？娜塔莎的大脑保持住冷静，她退回楼梯上，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高跟鞋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声音，看不见匪徒在哪里，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尽快拨打911是最好选择，娜塔莎躲进最近的一个房间飞快掏出手机，然而根本没有信号，难道信号都被屏蔽掉了？ 她刚刚想到人生就像电影，然后就出现了这样恐怖的经历，娜塔莎一点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可是多洛莉丝还在房间里！ 准备找机会跑掉的娜塔莎没有办法，她不能在知道危险的情况下为了自己逃命把别人的生死弃之不顾，她紧贴墙边，紧张注意周围的情况，一点点挪到书房，然而门锁住了，娜塔莎急的满头是汗，这个时候怎么敢敲门！可如果晚一点，哪怕是匪徒破窗而入，多洛莉丝都没有机会逃跑，娜塔莎只能硬着头皮把握力度，极其小心的叩门，声音非常的小，她祈祷多洛莉丝能够听见这个声音。 门打开了，多洛莉丝没想到娜塔莎会回来，“你怎么……” 娜塔莎捂住她的嘴，干净利落挤进门再轻轻关好，这才松开手，把刚才在外面看到的一切告诉多洛莉丝，“我们可以从窗户逃走，这别墅这么大，也不知道是一个人还是几个，我们得先离开。” 相比娜塔莎的冷静，多洛莉丝显得更加镇定，她拿起桌上的座机，发现没有信号，紧接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书房还有个门，走这边。” 所有豪宅似乎都有一条隐蔽的通道或者房间，多洛莉丝带着娜塔莎走到书房里面一个相对小一些的卧室，她伸手关门，还有一寸就要关上的时候，砰地一声响起，那是书房门碎裂的声音。 ☆、第56章 “快走！”多洛莉丝拽住娜塔莎的手臂，然而已经晚了，两个穿着运动衫头戴黑色毛线帽的人已经拿枪冲进房间把她们的去路封死。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娜塔莎即使能保持冷静，也无法隔绝恐惧，她一个被持枪的匪徒扯到身前，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她的太阳穴，寒意从这一点开始蔓延全身。 “钱在哪？”他们知道多洛莉丝是这座豪宅的主人，另外一个人拿枪指着她逼问，多洛莉丝把自己的枪半蹲后放在地上，“在楼上。”她声音平稳的可怕，一点也不像被枪指着的让，“你们放了她，我带你们去拿钱。” 歹徒丝毫没有放过娜塔莎的意思，反而把她的胳膊捏的更疼，“把嘴闭上，带我们去，否则你们就死定了。” 她们被挟持着往外走，临走前多洛莉丝看了眼被她放在地上的枪。 被枪指着的感觉不只是可怕，好像全身的血液放在铁锅里被大火熬煮，而多洛莉丝家里又那么大，三层高的别墅顶楼，一个看起来舒适的小起居室，她打开隐藏在墙壁里的保险箱，里面是一沓沓崭新的绿色纸钞、银行的债权票据、房产的债权证明……娜塔莎第一次见到能成摞放在一起的土地所有证，这种震撼甚至消去了点恐惧。 多洛莉丝忽然哭了起来，她用发抖的手捂住头，哭得简直是娜塔莎从没见过的小女孩，“不要杀我……”她呜呜咽咽跌坐在地上，劫匪看到她的样子，只把一言不发也不落泪也不喊叫的娜塔莎用准备好的绳子绑好，把她扔在一个桌子的旁边。娜塔莎听着多洛莉丝哀哀哭泣，看着匪徒洗劫巨款。 时间的流逝仿佛凝固。 为了方便双手把钱装进袋子，一个劫匪把枪别在后腰上，他低头去捡掉在地上的一捆美钞，多洛莉丝毫无预兆的站起来，箭步伸手拔出他后腰上的枪，扣动扳机，把子弹送入他的胸腔。流畅的动作几乎让娜塔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可怕的是，多洛莉丝开枪时完全没有半点的犹豫。 另一个劫匪反应也非常快，他提前的预判躲开了多洛莉丝的第二枪，就地一滚，娜塔莎看到这个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来到自己面前，他提起娜塔莎的衣领，用枪死死抵住她的下颚，“我会杀了他，只要你再动一下！她准没命！” 多洛莉丝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刚才哭过，她竟然笑了一下，这笑仿佛在说自己根本不在乎娜塔莎的死活，她没有放下枪的意思，劫匪一手揪住娜塔莎的头发，疼的她几乎掉下眼泪，她感觉到，如果真是走投无路，多洛莉丝不会管自己到底是不是危险。残酷的现实让她拼命想要自保，但双手反绑，受人挟制，娜塔莎不是自己电影里的主角，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扭转局势。 难道只能等死吗？ 她怎么甘心！ “你拿着钱离开这里，把她放了。”多洛莉丝终于开口，声音就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钢板，平静坚韧，她拎起身边装满钱的袋子，一把丢到门口，零散的钞票像绿色的雪花随着抛物线撒在地毯上。 绑匪在犹豫，这可能是他最好的选择，有钱，有命，他没有再多想，用力把娜塔莎推到多洛莉丝的身上，冲过去拎起了包！ 多洛莉丝被娜塔莎撞倒，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手起枪响，第二个劫匪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没事吧？”像刚刚只是踩死了两只蟑螂，多洛莉丝竟然还有微笑的心情，趁着娜塔莎愣住，她抬起娜塔莎的下巴，查看被枪抵住的地方有没有灼伤，然后绕到身后解开绳子，“我还以为你会被吓哭。” “如果是哭，也是被你吓哭，刚才你的枪法真准。”娜塔莎终于能说出话来。 “一看你就是大城市长大的女孩，在我们明尼苏达州的小镇，经常闯到家里的不是劫匪，是野兽，孩子们从小就知道怎么在闯入者面前保护自己，我爸爸是小镇的警长，枪是我小时候的玩具。”多洛莉丝把解下来的绳子丢开，“我去用紧急按钮叫警察，你要不要先喝一杯，你的手好冷。” 娜塔莎摇头，她没心情在有三个尸体的别墅里品酒。 五分钟后，警察来到现场，他们拿走了劫匪和多洛莉丝的枪做弹道分析，一部分让留下勘察现场，剩下的把娜塔莎和多洛莉丝一起带回洛杉矶警署做笔录。因为有人死亡，所以流程非常漫长，笔录的内容也无比详细，娜塔莎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说出，警察因为她的冷静而时不时打量，在这次事件中，两位受害者女性的表现实在是太淡定沉着，其中一个人还击毙了两位劫匪，实在是太神奇了。娜塔莎大概猜到了警察的想法，她不太喜欢这种预先设定好的角色心理，她也没有故作紧张，只是说出真相而已。 比警察嗅觉更灵敏的只有记者。 他们得知知名导演牵扯到入室抢劫和杀人案中后就像得到一声令下的士兵，齐齐来到警察局门口待命，因为还有手续没办完，娜塔莎和多洛莉丝只能呆在休息室，她们两个站在窗前，喝着警局里自动咖啡机一美元一杯的廉价咖啡，透过玻璃俯视下面蚂蚁一样的记者。 “我有点好奇，他们会怎么写你？”多洛莉丝笑着说。 “瞎猜吧，我已经习惯了，在他们的笔下，我都已经分裂出几百个从来不认识的自己了。”娜塔莎叹了口气。 天色已晚，黄昏在淡去，窗外的夜幕探入房间。 “今天感觉自己像进入了电影里。”多洛莉丝忽然说，“幸好结局还不错，他们估计在对我们进行背景调查，等结束后，你就可以回家了，没想到我们的合约签署第一天就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她仍然能开出符合时宜的玩笑，这让娜塔莎由衷佩服，更进一步说，从一开始她的冷静沉着果断刚猛就让人不能不叹服，娜塔莎觉得自己的冷静克制是来源于一次死亡，最沉痛的教训总能带来最深刻的反思，然而很多教训是不会给人反思几乎的，她很幸运，也正是为此，她能够成为今天的自己，拥有非凡的成功，但多洛莉丝不是，这个刚刚二十五岁出头的姑娘拥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性格，这原因有一种非常可能，那就是在过去的二十五岁人生里，浓缩了旁人五十年的经历。 “你这个眼神，我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无声的崇拜吗？” 多洛莉丝的话打断娜塔莎的思路，被对方直视看穿想法多少有点尴尬，她只能点点头。 多洛莉丝笑了，“那以后如果真拍我的传记，千万要把这段拍出来，一定很精彩。” “你一点都不害怕吗？”娜塔莎问。 “害怕有用吗？会改变任何事情吗？”多洛莉丝笑着反问。 “没有。不会。” “我不会做任何没有用没有意义的事情。” 娜塔莎觉得这个回答巧妙的规避了问题，偷换了概念，“但恐惧不是主观能够克服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克服的恐惧还不够多。” “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 恐惧是娜塔莎的好朋友，午夜梦回，死亡的阴影永远在她的梦境中徘徊，绝望和恐惧分别拽住她的两只脚，而每次她都能从噩梦中醒来，迎接新的一天。所以，娜塔莎这样说，她不认为自己克服的恐惧少，也不觉得多洛莉丝是因为克服的恐惧多。 多洛莉丝似乎没想到娜塔莎会这样回答，难得诧异，“如果冒犯你，真是抱歉，但你这样说，我倒还真是想了解一下你了。” “以后有机会的吧，我也很想把我的经历拍成电影，但恐怕题材不好想。”娜塔莎也巧妙回避了这个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 “什么题材？难道不是励志的现实主义吗？” “不，我的人生是魔幻现实主义。” “那我的人生一定是r级片了。” 这回轮到娜塔莎惊讶，她看着泰然自若的多洛莉丝，无法想象是什么驱使她说出这样的话，但这样的坦然和自嘲，让自己更欣赏这位有些传奇色彩的年轻布尔沃家族掌门人。 “你又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多洛莉丝忍不住又开始调笑娜塔莎，“今天的事看来让我多了一个忠实米分丝吗？” “这么说太夸张了……” “需要签名吗？衣服上？还是哪里？” “并不用……” “那用我送你一个签名的礼物？” “喂……” 如果不是警察进来告知她们可以签字离开，娜塔莎不知道这对话会发展成什么样。 警方告知娜塔莎，近期最好不要离开洛杉矶，随时准备配合调查，所以她只能取消一些去美国各地前期宣传的行程，不过好在之后她得到通知，事件调查已经结束，她和多洛莉丝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这个时候，她得到消息，《皇后的情人》被选为威尼斯电影节开幕电影，而距离电影节开幕，只有不到两周时间。 ☆、第57章 威尼斯电影节，世界上第一个电影节，号称世界电影节之父，这是一个品味独特又十分宽容的电影节，他们拥有鼓励创新的传统，认为电影的艺术性和实验性应该高于一切，允许电影的明显缺点，但不能容忍平庸。娜塔莎带着《皇后的情人》选择这个电影节不是没有任何理由的，这部电影题材新颖，拍摄手法更是她一贯的符号艺术传承，画面的精雕细琢，艺术化的人物与情节，所以被选为开幕电影也丝毫不出所料。 出征威尼斯前，好莱坞的报道纷纷给娜塔莎加油打气，希望她能斩获金狮奖和属于最佳导演的金奥萨拉奖。 布尔沃影业这一次也将出席威尼斯电影节，一个新的好莱坞电影公司，拥有雄厚资本，对于整个市场也是一个强势的亮相。 “你有考虑过下个剧本吗？” 在飞机上，多洛莉丝这样询问娜塔莎。 “没有考虑过，《皇后的情人》出现的太突然了，现在让我重新回到《新任总统》拍完的节奏，剧本还得再找一段时间。”娜塔莎说，“而且威尼斯电影节不像戛纳，想找到好剧本的可能性不大，我们还是应该把目标放在国内。” 多洛莉丝点点头，她没再说话，看着舷窗眼神慢慢凝固，娜塔莎发现后问道：“是阳光太强了吗？我拉上。”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伸手去关，但被多洛莉丝阻止，“不，不是，是我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 “第一次坐飞机吗？” “你怎么知道？”多洛莉丝惊讶极了。 娜塔莎微微一笑，“因为大部分人第一次坐飞机似乎都有故事。” 这次是多洛莉丝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是的，我第一次坐飞机时已经19岁了，就是坐在靠走道的位置，坐下后我很怕别人看出自己是第一次坐飞机，当时的想法可笑极了，你猜我做了什么？我当时假装很平静，对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人说，‘先生，可以开下窗吗？我晕机。’”说完，她的笑容却慢慢消失，“这个人，后来成了我的丈夫。” 娜塔莎也收回笑容，“抱歉，让你想到不开心的事情。” “不，他大概是我成年之后最值得开心的回忆。” 在多洛莉丝的脸上很少能看见这样微妙的表情，山间的微云，湖面的蜻蜓，拂过紫萝的风，落在杉树尖上的雪……这就是这个静谧又伤怀的表情，娜塔莎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导演是可以把一切具象化的让，很多情绪的流露在娜塔莎眼中都能用现实中的景象比拟，但多洛莉丝这一个她所见过的最复杂的人却不能只用一个什么符号来形容，她身上有太多令人着迷的谜团和玄虚。 飞机抵达威尼斯前，娜塔莎和多洛莉丝除了关于电影，再没有别的交流。 威尼斯是一个美丽的有些夸张的城市，每一座桥都好像是艺术的使者，沟通着时代的灵魂，即便身处二十一世纪，你也能感受到跨越历史的风吹来曾几何时的尘埃。娜塔莎很喜欢这里，但没有时间游玩，作为开幕电影要准备的事情很多，不过有一点，首映式和开幕式红毯合并，晚礼服只用一套就足够。 娜塔莎觉得每次因为电影暴-露在红毯上媒体前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发型和化妆还有服装都是浩大的工程，但在展示自己和自己的作品时候，她又不允许自己马虎。这次威尼斯电影节前，很多世界级高级定制奢侈品牌都找到她，希望她能穿着他们的美丽裙子走过红毯，可娜塔莎都拒绝了。她很喜欢从最开始就为自己提供礼服的美国本土品牌，而这个品牌也希望能和她签订稳定的合同，因为在娜塔莎成名后，她在红毯上的穿着就是话题，每件裙子都获得好评，借助她的知名度，这牌子也渐渐成为美国炙手可热的新晋高级定制品牌。 这就是好莱坞，一切都可以用商业化运作来实现。 深色是最符合娜塔莎平静如水又深沉从容的气质，而且深色不容易出错，娜塔莎也不想穿太过鲜艳的颜色，抢了女主角们的光彩。这次她还是选择了深色：一件深灰色的晚礼服，简单的首饰点缀配合，虽然不是最抢眼夺目的风采焦点，但也很难泯然众人，当她出现在红毯上时，也吸引了绝对的目光。 兰希喜欢白色，弗洛拉穿上墨绿色，这让她动人的绿色双眸更加美丽妖娆，三位颜值极高的姑娘走上红毯，立刻让摄像机和照相机超负荷工作起来。她们走走停停，接受拍照，身后是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 与其他两大电影节要求差不多，想要入围竞赛单元，电影必须在电影节期间进行世界首映式或者欧洲首映式，威尼斯电影节凭借悠久的历史和威望要求和戛纳一样严格，必须要在世界首映，才能有资格角逐金狮大奖。《皇后的情人》今天就要在开幕式的当天，举办首映仪式，所以现场除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官方宣传物料外，到处可以看到《皇后的情人》的海报。 这是一个花费高价由专门设计公司制作的海报，一共十几款针对不同地区不同市场，风格各异的海报，但好评最高的还是其中两个。 第一款海报是概念性设计，一个镶满钻石的华丽冠冕占据主体，来自四十五度的打光让冠冕在黑色的背景上留下淡淡的阴影，这阴影是亮灰色的，冠冕尖端本该是镜像的位置被设计成卡洛琳娜和伊丽莎白共舞的造型，海报下面是常规信息，上面是设计感十足的字体组成的电影名。 其实这是娜塔莎创意，因为冠冕是只有皇室女性才能使用的头饰珠宝，所以冠冕就是女性的象征，它暗示这个故事是女人的故事，冠冕也象征权力地位和无法动摇的力量，在这样强大的阴影下面，两个主角翩翩起舞，纵然浪漫也无济于事。 第二款海报则是好莱坞最爱的演员型海报，卡洛琳娜在海边的经典回眸作为远景，近景则是伊丽莎白沉醉于她的凝眸。 无论是钟爱演员还是青睐概念，都能从海报中获取极大的乐趣与期待，这正是海报存在的目的。 娜塔莎终于走过红毯，进到了现场，除了电影节官方海报，她的作品海报占据半壁江山，这是一位导演的欢乐时刻之一，好像刚才她是和自己的电影走过了结婚的红毯一样，娜塔莎的脸上洋溢着少见的幸福。在之前的几次电影节上，她认识了一些欧洲的影评人、艺术家、导演、演员以及很多电影的相关从业人员，见到她，很多还算熟悉的人都主动来打招呼，也是顺便对《皇后的情人》加以祝福。 当然，很多人除了对电影感兴趣，也对和剧组一起走过红毯的多洛莉丝很感兴趣。坦白的说，多洛莉丝的美貌不输给现场任何一个女演员：金发碧眼，雪肤红唇，她穿的是一件红色礼服，裙裾婆娑，美艳绝伦。金发和红色的强烈视觉效果让她的美貌再度攀升，可这里几乎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知道她的身份。 当娜塔莎告诉他们，多洛莉丝是这部电影的发行人，也是投资者，布尔沃影业隶属于她的麾下，许多欧洲导演都主动希望娜塔莎能够帮忙牵线搭桥，看得出来，他们期待多洛莉丝能买下自己电影的版权或是干脆给他们提供出色的剧本，娜塔莎没有拒绝，尽管这样对她自己也是一种潜在威胁。 她并不在乎竞争，竞争从来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非良性的竞争。 在把多洛莉丝介绍完后，终于，她可以安心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开幕式。开幕式往往很简单，流传下来的繁琐程序结束，就进入了展映环节，和电影节其间的首映式不一样，开幕影片基本上是所有来参加电影节的让都默认观看的，因为只要参加开幕式，就会坐在这里，所以现场的人数比娜塔莎任何一次首映式都要更多，她粗略一看，至少要多出两倍以上！而且这些人不是普通的观众啊！他们是来自世界各地电影界的精英，有老前辈也有新锐，行业内的佼佼者们就这样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放映开始。 因为是开幕式，娜塔莎不用上到台上，在首映前例行讲话，不过这对于她来说是好消息，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却要用不同的巧妙语言来展示，实在是辛苦，而这次，只要有司仪宣布就万事大吉。 舞台上的巨幕慢慢落下，四周的灯光也渐渐在熄灭。 “你紧张吗？”多洛莉丝低声问道。 “我已经习惯了。”娜塔莎说，“其实还是期待更多一点，因为每次首映也是我第一次在影院环境看自己的作品。” 这时，布尔沃影业的新lg出现，场内刚才窸窸窣窣的声音全部消失，所有人屏息凝神，想要看看这部“入侵”欧洲传统优势类型的美国电影究竟如何。 ☆、第58章 电影前的logo展示全部结束，巴洛克音乐殿堂级作曲家维瓦尔第的《四季》中春的广板比画面更早出现，黑暗中，音符的舒缓让期待的紧张也慢慢松弛，五秒后，华丽的高跟鞋出现在荧幕上，镜头拉远，少女在宫廷的回廊疾步。 金色在四周黑暗的环境中会变得更加耀眼，这是娜塔莎喜欢的视觉刺激，她习惯性用小细节切入，由小变大的视野让画面构图更加开阔，再加上摄影机位于正后方的拍摄，回廊被等分，侍女在中央，对等镜头让画面和谐优美。 更何况这里还是一个重要的伏笔。 在开始的充满诱惑的暗示之后，目不暇接的流光在所有人视线中闪转腾挪，伊丽莎白皇后与男性贵族间的暧-昧，和自己侍女间的情愫，游刃有余的感情却都是点到为止，她的光彩笼罩在宫廷之上，像朵异色的花，更像一个传奇，她与亚历山大一世的感情竟然也还是很好，彼此又拥有各自的“消遣”，而即便这样，她也不会因为风流影响端庄高贵的气质，弗洛拉把每个人物侧面都演的丝丝入扣，特别是当她的女儿死去时，绝望的悲伤感染了所有观众，有人忍不住抽泣，甚至有人低低的哭出细小克制的声音，莫扎特的《安魂曲》摇着死去孩子的的黑色棺材，那是小公主最后的摇篮，长镜头中，伊丽莎白摇摇晃晃追出去，在窗口看见棺材装进马车，车夫抖动长鞭，黑马嘶鸣犹如哀泣，马车顺着宫殿前花园的路带着小小的生命一去不回。 她的生命里熄灭了一盏爱火，尽管一年的时间里，她努力平复，但还是无济于事，甚至在前往疗养的路上，忠诚热烈的安德烈侍卫长给了她极大的安慰，也仍然不能让这个光彩照人的皇后像从前那样，露出骄傲迷人的笑容。 直到卡洛琳娜出现。 她出现在海边，出现在伊丽莎白面前，出现在荧幕上，出现在观众的视野里，白色的裙子，灰色丝带，棕色长发，一切都在被海风浮动，她不是一个静止的画面，是一个正在徐徐展开的画面，她回头的瞬间，那么多美好的词汇好像都变得匮乏，但伊丽莎白迷恋的目光却成为了最好的形容词，这个眼神告诉所有人，这个女孩是有多么的美好。 第二天夜里的演奏会，主打的演奏曲目是维瓦尔第的《四季》。 当《春》的快板正在演奏，卡洛琳娜因为堂姐拖延的打扮而迟到，她走到预定的包厢，在后面的通道，遇到了昨天在海边遇见的那个神秘女人，她穿着颜色朴素，可近看原本素色的裙幅上却满是暗织的花纹，没有什么首饰，但唯一在头上的发梳却是带帽上镶嵌了晶莹剔透的琥珀。 镜头在两人相遇时，顺着卡洛琳娜，给了发梳一个特写。 再次相遇，伊丽莎白眼中闪过惊喜，而卡洛琳娜更多是犹疑，她要怎么称呼这位女士？ “头发。”忽然，伊丽莎白开口了。 “什么？”卡洛琳娜一愣。 “你的头发。” 伸手一摸，卡洛琳娜立刻花容失色，因为急着陪堂姐出来，侍女梳头的时候太过粗糙，走着走着散下一片头发，出席社交场合这样的形象，可以称之为失礼和狼狈！她尴尬的样子可爱又无助，这时，伊丽莎白把自己的发梳递了过来，“还好颜色相配。”她说。 卡洛琳娜穿着鹅黄色的裙子，的确很衬玳瑁花而不妖的色泽，她急忙挽起头发插好，伊丽莎白的头发没了装饰，可淡金色的头发毫无点缀也依旧有着干净的美。 堂姐的催促让卡洛琳娜在礼貌的见面礼后急促离开，走出两步，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回眸一笑，留下一句“谢谢。” 除去剧组，其他观众都沉浸在浪漫戏剧性的剧情里，而《皇后的情人》剧组里的演员和制作人员们，都露出了甚至可以称之为阴险的笑。 现在有多甜蜜，后面的刀捅的就有多深，慢慢这些观众就会了解到，娜塔莎从来不是那种为了美好而温情脉脉的导演。 “刚才和你说话的是谁？”堂姐看见伊丽莎白还傻站在原地，忍不住问。 “不认识，但是个好人。”卡洛琳娜也回头看，伊丽莎白看见她回头，微微一笑。 “是谁家的家庭教师吗？”堂姐的眼神不是很好，只能看到伊丽莎白在无数贵妇衬托下暗淡的裙子颜色还有朴素的装扮，“居然把家庭教师也带来看演出。” 从始至终，剧情的节奏都在跟随维瓦尔第的音乐，优美缠绵里，清晰的节奏勾勒出深意。 再次见到伊丽莎白的舞会上，卡洛琳娜才得知她的身份，她为自己的唐突和失礼道歉，却又被这位风度卓然的皇后吸引，她有丰富的见识和知识，别开生面的言谈和高贵的举止，她们聊文学聊音乐，谈论建筑风景以及历史和英雄，这样一个完美的朋友，让卡洛琳娜觉得世界都变得更加斑斓，她们从早到晚的呆在一起，用餐和散步，午后和傍晚，最后在夜晚降临时告别，偶尔还会用时髦的信件问候。 这些快乐和天性的单纯善良让卡洛琳娜没有注意到，来自伊丽莎白侍女以及侍卫队长那偶尔的敌视和针对。 直到分别前，忧郁才漫上心头，卡洛琳娜要返回奥地利，伊丽莎白也渐渐在相处中觉得自己越陷越深，或许是时候及时止损。 “亲爱的路易莎，感谢你允许我称呼你未嫁时的闺名，这封信是在告别前夜写下的，如果你读到了伤感，请不要介意我的真情流露，你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朋友，这段友谊可能因为半个欧洲的阻隔就此被山川、草原、河流所淡忘，但我还是感谢你无微不至的陪伴……如果可以，我会留下那个发梳作为我们友谊的见证，再一次的谢谢与再见。爱你的卡洛琳娜。” 你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朋友。 伊丽莎白慢慢合上信，她在窗前读信时，阳光虽然温暖，但她的表情却悲伤沉重，镜头给到信件特写，娟秀规矩的花体字因为信纸被风吹动而轻轻颤抖，绝美的构图中，伊丽莎白站在窗前，位于屏幕的左侧，这里是黄金分割的视觉点位，她无意识的看向窗外，镜头推进，仔细的人将会发现，窗外那片金灿灿的海滩，正是她和卡洛琳娜初遇的地方！ 可她是什么时候把房间搬到行宫的这里，还是她一直住在这里一切只是巧合？ 真诚的人愿意相信前者，浪漫的让愿意相信后者，但无论选择哪个，都落入了娜塔莎精心布置的圈套。她完美的诠释了在《名利场》访问中说过的话，是的，所有那些精巧的细节，都是她的精心布置，通过循循善诱的引导，让观看电影的让欣喜若狂的发现，情绪则被牵引着，走入她下一个节奏。 娜塔莎略微注意了一下通往洗手间的通道，电影开始以来，那里没人走过。 前面都不会觉得无聊，那后面更加不会。 详略得当是故事片必须面对的抉择，在分别的时间段，卡洛琳娜的失败婚姻和伊丽莎白的刻意放纵都被快速剪辑拼凑出的完整剧情带过，镜头语言精确的运用不但让观众没有觉得仓促，反而让他们更加期待重逢。 重逢怎么能不激动人心？ 观众不会知道，为了演好这一幕，弗洛拉和兰希甚至拿自己当做试验品，两位可能是目前世界上最出色的女演员，用娜塔莎的方法把自己逼到极限，压榨出了灵魂深处最可怕的天赋。 所以，当重逢那一幕上演，卡洛琳娜站了起来，伊丽莎白走入大厅，目光交汇，无数观众交出了自己的眼泪。 他们都是资深的电影人，熟悉无数导演的小把戏和技巧，可娜塔莎这一段丝毫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她用的是真情。 她当然可以故技重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被情绪套牢，可何必呢？ 兰希和弗洛拉的演技比任何技巧都更有说服力，这时候娜塔莎选择技巧和真情的交替，不让聪明让疲劳，不让普通让发觉，你如果机智，我用感性打动你，你如果情绪化，那就等着走进我的陷阱吧！ 这样一个阴险的导演，好莱坞无人能敌。 纸巾拆包的窸窣声在小提琴和大提琴华丽的重奏中隐隐约约，没有什么再能比一个导演在黑暗中听到这样的声音更加开心。 娜塔莎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兰希，她本想和对方默契的分享这一成功时刻，但兰希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情况，她专注的看着屏幕，似乎也被自己和弗洛拉这段表演动容，但娜塔莎觉得，更可能的是拍摄这段的回忆让她出现这样飘忽的神情。 电影的剧情还在继续，故事的脉络已经完全显现，一部分的伏笔即将揭开。 卡洛琳娜无法压抑内心已经被唤醒的爱，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徘徊，在教堂中祷告，在任何能够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地方找到安宁，但她都失败了，只要伊丽莎白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微笑或是凝视，卡洛琳娜就会轻飘飘的变成一朵云，在她们的目光间飘来荡去。她在一次舞会上猝不及防遇到了求婚，追求者的热烈让卡洛琳娜恐慌着拒绝，她离开舞会，从走到跑，镜头一直跟随，这是又一个精湛的长镜头，奔跑着走过月下的庭院，卡洛琳娜忽然停住。 她看见了伊丽莎白。 镜头停滞在两个人的侧面，这本该没有人，但她此刻最想见到的人就站在面前。奔跑时快节奏的旋律慢了下来，比月光洒向花园还要轻柔，她们的侧影颀长，时间凝固，一只迷路的萤火虫飞过镜头前，动静对比，画面更是无与伦比的静寂。 “发生了什么？”伊丽莎白觉得卡洛琳娜的样子不对劲。 “我拒绝了一个求婚。”她说，颤抖的声线像是萤火虫脆弱的翅膀。 伊丽莎白愣住，“是吗？” “是的。” “为什么？” “我不能接受他，我……不能接受我不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 “是的，我等了她很久。” “相信我，她也在等你。” 音乐忽然引吭而高，卡洛琳娜几步扑入伊丽莎白的怀中。 爱情都是通俗的桥段，怎么拍的有自己的特点才重要，娜塔莎减少台词的同时加快台词频率，节奏立刻变快，而在这之后，节奏又再次放缓，爱情从开始的犹疑到彼此坚定，甜蜜总是主旋律，足足十几分钟的剧情，都在展示这对恋人的幸福时光。 最甜蜜的时候，伊丽莎白在思念的折磨下假扮成侍女，偷偷穿过奥地利宫廷的巴洛克回廊，摸索到卡洛琳娜的房间，和她幽会。和开篇的镜头语言一模一样，如同复刻，但这次主角成了伊丽莎白，原本应该平静的坐在房间里，享受别人爱慕和追逐的皇后为了爱人，变成一个从前自己情人那样情窦初开的纯真少女，这样可怕的魔力，只有爱情能够做到。而这样前后呼应的暗示与对称的叙事美感，娜塔莎的魔力简直堪比电影中的爱情。 就在观众们的心都跟随着故事变得柔软，娜塔莎把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狠狠插了上去。 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提醒伊丽莎白：“这里不是莫斯科，也不是圣彼得堡。”一句不多说半个字的话，让她明白自己和卡洛琳娜的关系已经有人发觉，而卡洛琳娜是奥地利的贵族，她们的爱情可能会因为会议的结束戛然而止，失去的恐惧就像慢性□□，侵蚀她的理智，弗洛拉的演技让人怜惜又畏惧伊丽莎白，午夜她的噩梦，听到关于回程安排风吹草动后的惴惴不安，当她发现祖莫夫斯基伯爵的儿子阿列克谢迷恋上卡洛琳娜，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利用这个机会永远不和她分离！ 卡洛琳娜也被分离的愁绪困扰，但她性格柔和的就像森林中的小鹿，只能靠黯然神伤来积压忧虑，当伊丽莎白告诉她计划后，不知所措的她当然愿意接受，但接受阿列克谢的求婚并接触后，她觉得少年是个善良阳光的人，而自己的自私真的有资格伤害无辜的人吗？ 她不知道，没有答案，只想和伊丽莎白在一起，于是逆来顺受，把一切迟疑和违背内心的意愿都深埋心底。 她的确不知道，伊丽莎白正被阿列克谢的父亲祖莫夫斯基伯爵威胁，她虽然聪敏睿智，但从来不是心狠手辣的女人，不过这次，为了她和卡洛琳娜的未来，她愿意把灵魂推进堕落的深渊，侍卫队长安德烈被自己深爱的女人蛊惑，一晌贪欢后，伊丽莎白让他以为伯爵知道的是他们的私情，于是安德烈杀害伯爵，带着鲜血染红的手帕找到伊丽莎白，等待他的确是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似乎麻烦已经结束了，伊丽莎白坐在窗前，心底都是将来回到俄罗斯后，她与卡洛琳娜即将度过的安稳生活，没人会对她们指指点点，再没有人能够让她们分开，出现在伊丽莎白眼神中的，是温情和炽热的疯狂，她正看着别人把安德烈的尸体抬出行宫，嘴角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艾伦饰演的阿列克谢，在爱情和亲情间接受刻骨痛苦的拷问，他找到卡洛琳娜，一言不发抱住她，将遗书塞在她手中，然后他拿出枪，最后看着卡洛琳娜，这个让他此生无解的美丽女人，饮弹自尽。鲜血染红白色裙摆，死亡的阿列克谢带着余温靠在卡洛琳娜怀里，她哭着读完了遗书，难以置信的浑身战栗。她冲入行宫，冲入爱人的房间，“为什么要这么做？路易莎，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为了我们，为了你，你难道不想和我回到莫斯科，回到圣彼得堡吗？”与其说卡洛琳娜的质问让伊丽莎白震惊，更让她愤怒的是这件事的起因竟然是阿列克谢的死，嫉妒蒙蔽理智，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锐利，这让卡洛琳娜害怕，但也让她勇敢，她觉得必须站出来让自己的爱人清醒过来，“路易莎，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如果是因为我，那我宁愿离开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是一个善良的人，等到将来你回想起这样的时刻，就会在悔恨中度过痛苦的人生，我怎么忍心让你继续在错的路上走下去？阿列克谢是无辜的，他和我们本不相关，他应该和我们一样拥有一份配得上他善良与宽容高贵品质的爱情，但他现在就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他已经死了，你不能为了我们的幸福就葬送别人的生命，你不能以爱为借口去做摧毁爱的事情！” 这是很长的一段台词，没一句话的情绪、语调、语气都完全不同，但这难不倒兰希，她流着泪清晰的说出每一个单词，几次情绪变化，痛苦和愤怒反复轮换，纤细无助的语调后又是掷地有声的否决。 台词功底是一个演员演技的关键，否则演技再出色，也不是个优秀演员，兰希的台词功底在《嘉莉妹妹》中就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一次，她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弗洛拉也不遑多让，她怒极反笑，利刃般锋利的目光好像能割开卡洛琳娜的皮肤，“你喜欢他？是吗？所以你因为他的死而痛苦伤心，你爱上他了，爱上他那些优秀的品质，而我从来就没有这些，我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卡洛琳娜小姐，如果你除了指责没有别的事情，那么我将要休息，谢谢你的探访，明天我还要早起启程返回莫斯科，再见。” 卡洛琳娜闭上眼睛，泪水流过脸颊，握着染血遗书的手在特写中轻轻颤抖着，她转身，镜头对准正面，跟着她用踉跄的步子走出房门，而镜头深处的远景里，伊丽莎白站在原地，也闭上了双眼…… 如果知道这一幕是永别，或许选择真的会不一样吗？结局也会随之改变吗？ 没人知道关于如果的一切答案。 返回宫廷后，错乱的剪辑展现了伊丽莎白在爱情泯灭后绝望的堕-落，知道亚历山大一世去世，她坐在尸体前送走和自己毫无感情的丈夫，就像当年送走自己的女儿。她已经五年没有见过卡洛琳娜，也拒绝得知她的一切消息，但这个时候，她握住尸体的手，回忆起了死亡曾经带给她的痛苦，痛苦慢慢发酵，变成了思念。随后，她被诊断出严重的心脏疾病，恐怕不久人世，这些年毫无节制的生活和放纵的享乐摧垮了原本就失去信念生活下去的伊丽莎白，在死去之前唯有一个心愿，再见到卡洛琳娜，抚摸她的脸颊，告诉她，这些年自己的爱从未改变。 伊丽莎白派人前往奥地利，然而苦苦等待的几个月后，她得到的确实悲伤的消息。 “陛下，我很抱歉，卡洛琳娜女士早在三年前的西班牙流感中去世了，自从五年前您返回俄罗斯后，她就已经在奥地利的一家修道院追求信仰的虔诚，院长告诉我，她时常流泪忏悔，为另一个人的错误祈祷，直到死前的那一秒，院长说那个人或许是女士的姐妹，名叫路易莎，这是她留给路易莎的遗物。” 前去寻找卡洛琳娜的军官并不知道这件事，他把用手帕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发梳放在伊丽莎白的手上，完成任务后规矩的敬礼离开，房间内只剩下伊丽莎白一个人。 她双手捧着发梳，发不出声音，掉不落眼泪，指尖摩挲玳瑁光滑的梳齿，好像摸过爱人光洁的雪肤。 镜头没有给到伊丽莎白的脸，从始至终，都在这双手上，她小心翼翼的在颤抖中握紧又松开，像是怕捏疼卡洛琳娜的手，又像是想拥抱她，紧紧的不再分开。 一颗泪滴掉在手背上，四散开来。 画面消失，影院被黑暗包围，最后，荧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幕：一个月后，伊丽莎白在雅尔塔行宫中因病痛的折磨去世。 灯光亮起，演职人员表随着维瓦尔第《四季》最后冬之乐章的哀婉旋律一一显现，娜塔莎在掌声中从第一排站立，转过头接受整个电影院所有人带着泪水的致意。 ☆、第59章 看着许多女明星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娜塔莎竟然有点愧疚，自己手段玩的太多，情绪控制太好，最后千里溃堤的效果看起来真的不错，威尼斯电影节的开幕式最后在泪水中结束，一些没用邀请函无法进到里面的媒体看到一个个电影人不是哭得要断气就是眼圈红肿哽咽着走出场地，接受采访时说了几句话就泣不成声，记者们急得不行，只能问最简单的问题，“好看吗？”被采访的人一边哭一边点头。 第二天，娜塔莎这部“催泪大戏”的名头就在各个媒体上坐实了。 媒体略带夸张口吻的影评一是为了销量二是为了标榜，这种风格在美国见怪不怪，但娜塔莎看到那些通过邀请看了首映式后，很多媒体评论《皇后的情人》的话，还是有种发自内心的羞耻感。 这也太夸张了吧？ 《每日电讯报》说：“离场太晚，影院边便利店的面巾纸都被买光了。” 《综艺》说：“细腻曾经不是属于好莱坞的词汇，如今我们可以大声问欧洲佬，服不服？” 《好莱坞报道者》认为：“浪漫和哀伤不只是气氛的渲染，更是灌注入画面的无声力量，驱使你走近这个美好但终将走向毁灭的爱情。” 《纽约时报》说：“电影超越期待，贡献了一部超越世俗的经典，好的故事一样可以拍出艺术的味道，美和钱或许从不冲突。” 在参加威尼斯电影节期间，《皇后的情人》正式在全球范围内上映，作为一个文艺类型的电影，首周票房轻松破亿，这让世界电影市场都觉得有点震惊，娜塔莎虽然想到这个电影大概可以让老伊莫斯彻底摆脱危机，但没想到竟然引起这样大的反响，后来她仔细思索，出色的演员阵容可以堪比纯商业化的作品，这才是电影成功的关键，这也给了她一种思路，是不是对艺术电影的深入探索可以建立在回报稳定的基础上？ 在威尼斯，她去参加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电影首映式，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合作邀请，然而并没有特别吸引她的剧本。在票房佳绩传来后，多洛莉丝在他们下榻的酒店为整个参加电影节的剧组团队举办了豪华的庆功派对，除了他们自己人，也有一些知名的社会人士还有寻求购买版权的相关人员受到了邀请，娜塔莎当然也要出席。 兰希在派对上十分耀眼，不过接受的恭喜太多，她走到娜塔莎躲避的地方抱怨两句，又把最新得到的消息分享出来，“那边是bbc台的人，他们似乎想找你重拍英国经典名著。”“短时间内，我不是很想再拍名著。”娜塔莎握着香槟，轻轻叹气，“并不是所有名著都适合拍出来，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和bbc这样文化底蕴很强的公司合作很有吸引力。” “那你下一部打算拍什么？都没个计划吗？”兰希拦住侍者，把娜塔莎手里的空杯子换成半满的，自己也拿了一杯，“这可不太像你，你的人生严谨的就像列车时刻表。” “这种事我也没法早知道，要看缘分，更何况……那边笑着向我们走过来的是谁？” 有三位衣着考究的男士向着她们走过来，娜塔莎话说到一半压低声音询问兰希。 “他们其中有一个就是bbc制片部的监制，还有两个是咱们电影欧洲版权的买家。”兰希飞快的赶在对方过来前介绍完毕，刚好足够时间调整笑容伸出手，“又见面了，今晚真是热闹不是吗？” 一一介绍过后，娜塔莎笑着点头，“很荣幸和各位见面。” “高女士，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bbc的邀请，我们打算做一系列电视电影，选择的都是知名导演和演员，如果你有关注的题材，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将是个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选择。”监制托德用标准的英音说道。 “很抱歉，这个邀请我不能马上答复。”娜塔莎礼貌的暂时拒绝。 话题很快的转移，大家谈到娜塔莎的电影，多洛莉丝也被吸引过来。 “导演和编剧哪个更困难？”托德问。 “什么？”娜塔莎没明白他的意思。 “导演和编剧，”托德做了个简单的手势，“我听说是你写的剧本。” “不，这个剧本是最开始就有的版权，我只是修改。”娜塔莎实话实说，谈到这个问题，她忽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托德露出诧异的表情，“可是我听说之前的剧本非常不入流，后期的全部创作都归功于你，这是很厉害的事情不是吗？可不是每个导演都能兼任编剧创作，所以说……”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失陪了。” 娜塔莎撂下香槟杯，穿过被她冰冷语气吓到的人，快步离开。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托德局促不安的问。 兰希和多洛莉丝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们没见过娜塔莎生气，这个一向性格平稳的就像飞机跑道一样的导演竟然因为一句恭维的话就忽然发作？朴笑恩看到娜塔莎匆匆离去时表情十分不好，她急忙跟出去，可是酒店人来人往找不到任何踪影，她只好返回派对，询问多洛莉丝和兰希，“发生了什么？娜塔莎怎么了？” “你和娜塔莎是大学同学？”多洛莉丝思忖片刻后问道。 “是啊。” “她对编剧这件事有过什么奇怪的看法吗？” “没有啊……不过……”朴笑恩的记忆里似乎闪回了什么，“不过我在大学唯一一次见她生气……似乎和编剧有关？” 兰希急忙问：“什么关系？” 朴笑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我们小组的作业是拍个短片，当时娜塔莎联系到一个文学系的姑娘，买下了她在校报上发过的一个小短片的版权当做剧本，一切都挺顺利的，可是后来，同组的姑娘填表时不小心把她的名字放在了编剧那一栏，然后就交上去了……后来，教授夸奖我们组的作品想法很好，特意点名了娜塔莎的剧本写的好，她当时很激动的站起来解释说不是自己写的，我从来没见过她用那么着急的语速说话，好像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个侮辱，不过我想可能是因为她觉得别人会误会她的品格？教授知道了也没放在心上，就当是个误会，但娜塔莎似乎格外在意这件事，她特意找到那个女孩郑重道歉，给女孩吓了一跳，这个作业其实只是内部的作品，填表弄错的姑娘也和教授解释过，其实只要教授知道就可以了，但那两天娜塔莎的情绪似乎的确反常过头，晚上还会做恶梦尖叫……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关系，刚才是因为和编剧有关的事情吗？” “你知道她上大学之前的事情吗？”多洛莉丝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我是指生活上的事情。” “不清楚，她很少谈起以前的事情。”朴笑恩见兰希也显得过分严肃，立刻紧张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了，她跑去哪里了？” 多洛莉丝简单说了刚才的事情，朴笑恩一愣，也觉得蹊跷，“这有点……相似啊……” “导演……编剧……”兰希皱眉，“为什么是导演和编剧呢？” “导演和编剧同时兼任的人并不多，这是大家都肯定的才华才对。”朴笑恩说道。 听到这话，兰希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等等！我觉得我好像知道什么了！” “什么？” “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很有名的中国导演，他一向是以同时身兼导演和编剧著称？” 多洛莉丝摇了摇头，但朴笑恩却马上回答：“你是说……邓礼森？我当然知道。” “是的，就是他，娜塔莎和他对话的时候，表情神态……总之一切都非常非常奇怪，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兰希的感觉非常敏锐，她第一时间把可能的线索从点连成了线，“我们要不要先打电话找到娜塔莎？” 朴笑恩打了电话，娜塔莎的手机是关机的，她有点不安，“要不要去找找她？应该还在酒店附近。” “好的，你先去看看她回没回房间，我和兰希去换衣服，也叫上弗洛拉。”多洛莉丝很快完成部署。 她们出发的时候，娜塔莎正站在一个不知名的桥头，她的身后是缓缓下落的太阳，向黑暗的世界沉去。 几乎是跑出酒店的娜塔莎在九月的秋日黄昏感受到了亚得里亚海吹来的微冷海风，这让她几乎窒息的感觉好受很多，可还是像有一条极细的线勒在脖子上越收越紧，穿着晚礼服的她让很多行人侧目，她用最快速度跑回酒店房间换好衣服，把关机的手机丢在床上，一个人走到了威尼斯的街头。 这是她内心很久都没有办法跨过的一种痛苦，只要是有人把导演和编剧挂在一起来称呼自己，甚至哪怕一点点联系，她就会觉得恶心、反胃、憋闷、窒息……娜塔莎不是没想过去求助心理医生，可走到门口，她又害怕自己说出没人相信的重生的真相，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熙攘的游人也逐渐散去，老式路灯在桥头发出昏黄的光，桥边的店铺也点起小的橘色的灯，桥下是贡多拉排排穿过，偶尔有船夫唱起慢悠悠的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小调，一切都很美好，但这美好似乎都与站在桥上的娜塔莎无关。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 “这位美丽的女士，可以让我拂去你眉间的愁绪，然后用最深情的歌曲赞颂你的美貌吗？”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海魂衫蓄着短短黑色胡须男人正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面带微笑。 ☆、第60章 “这位美丽的女士，可以让我拂去你眉间的愁绪，然后用最深情的歌曲赞颂你的美貌吗？”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海魂衫蓄着短短黑色胡须男人正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面带微笑。 娜塔莎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可以让我静一静吗？” “那不如你给我十欧元？” 娜塔莎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她没有换欧元，直接掏出张一百美金，按在那人伸出的手上，然后她又转过身。 一段轻飘飘的小提琴旋律在耳边响起，她再回过头，发现刚才那个男人就在自己身后拉起了不知哪里来的小提琴。 “我给你钱不是让你演奏，是让你离开。” “我想不到除了音乐还有什么能让人精心下来，女士，不如听完吧，如果你的心情没有变好，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他不等娜塔莎回答再次投入到专注的演奏中，这曲子娜塔莎没有听过，悠扬舒缓，清悦的音调融入夜色，潜入夜风，娜塔莎就这样在音乐的陪伴下站在这里，慢慢的，不安的恐慌竟然真的淡去不少，她每次深呼吸都把之前的压抑一点点吐出，到最后曲子结束的时候，她已经能露出非常浅的微笑，“谢谢你，我刚才心情不好，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希望你能原谅。” “能够安慰你这样美丽的姑娘让你忘记烦恼露出笑容，是我这样骑士的荣幸。”男人夸张的行礼，“其实我认识你，今天早晨我刚在报纸上看到你，我很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让事业如日中天无比辉煌的你陷入到这样的愁绪呢？” 娜塔莎没想到竟然被认了出来，她尴尬之余只能解释，“是生活上的事情，一点小事。” “我奶奶曾经说过，让女人神伤痛苦的事没有小事。” “你的奶奶真是有意思。” “是啊，我们家里人都认为她是生活上的哲学家，”男人伸出手，“我叫阿尔瓦罗，阿尔瓦罗贝托，娜塔莎高导演，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今天还要谢谢你。” 握手后，阿尔瓦罗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看看我奶奶的日记，我们家人都曾经想过，她的故事可以拍成电影，因为真的非常精彩丰富，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娜塔莎的好奇心，她立刻表现出和刚才情绪完全不同的期待，“真的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看看。” “不过今天实在是太晚了，如果你方便的话，明天我带你去我的家如何？” “明天……”娜塔莎摇头，“不行，明天是金狮奖的颁奖，我必须要参加。” “是的，你可是夺奖的大热门，那就后天吧，我天天都在这座桥上演奏，只要你时间允许，就可以来这里找我。”阿尔瓦罗用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帽檐。 他离开后，桥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行人，商店也陆续关门，娜塔莎还想再一个人待会儿，可她忽然想到自己离开的太过匆忙，大概朋友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机也没有带出来，很久都没有过这样失控的她对自己有点懊恼，她急着往回赶，穿过一座一座的小拱桥，酒店其实不远，在走到临近的街道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和收摊的商贩攀谈。 “多洛莉丝？” 听到娜塔莎的声音，多洛莉丝赶忙回头，如释重负的走了过来，“娜塔莎，你去哪了？” “我有点不舒服。”娜塔莎故作镇定。 “不舒服难道不是在酒店休息吗？”多洛莉丝的语调来者不善。 但这犀利的反问难不倒娜塔莎，“想睡一会儿来着，我出来买点胃药，可惜没有看到药店，不过已经好多了。” 多洛莉丝用审视的眼光看了她几秒，像个严厉的老师看说谎没做作业的学生，之后，她摇摇头，拿出手机告诉兰希和朴笑恩自己找到了娜塔莎。 娜塔莎这才知道大家都在急切的担忧，忽然十分内疚，“我很抱歉，下次一定告诉你们一声。” “你该告诉我们的不是这件事。”多洛莉丝说，“你既然没有什么事了，可以陪我走走吗？” 她没有理由拒绝，“好的。” 威尼斯的街道很窄，就在河边人家的窗下，只有桥离住宅最远，再往远走，还有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广场，这里到了晚上人迹罕至，白天横行霸道的鸽子都不见了踪影。 多洛莉丝和娜塔莎并肩走在广场边缘，她们在月夜里没有说话，只有高跟鞋交替触动石砖的声音。娜塔莎知道，多洛莉丝是聪明人，她应该已经看出自己的掩饰与谎言，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开口，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 “你觉得我们算是朋友吗？”多洛莉丝问。 娜塔莎微微怔住，几秒后才回答，“算是吧，毕竟我们差点一起死了。” “我也是这么想。”多洛莉丝说，“死亡毕竟是件很孤独的事情，但如果有人陪着，我总觉得任何时候能让人摆脱孤独的那个人，都算作朋友。” 娜塔莎没法说，是啊，死亡真的是一件孤独又恐怖的事，她只能点点头，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觉得你有很多事可以不和朋友说，但可以去找能听你倾诉并给你意见的人。”多洛莉丝这样说，“可以把这当做一个朋友的温柔提醒。” “你是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娜塔莎明白了她的意思。 “娜塔莎，你真的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问题吗？在我看来你有时候发疯一样的沉浸在工作中的样子，就是在逃避，你在逃避什么？好像只有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你才不会那么恐慌焦虑，你把一切都压抑下去，看起来是很成功，可是压抑不是舒缓，不能解决问题。”多洛莉丝不笑的时候，金发也还是一样耀眼，就像她这个人，你无法忽视她就像无法忽视晴天里的阳光。 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对于这些年的娜塔莎来说并不算很难，她摊手，笑了笑，“你多虑了，我很好，工作的确是我最大的爱好，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我有这样的机会，我必须时刻把握，失去机会固然可怕，但更让我害怕的是，我拥有过却没有把握住。” “听说过创伤应激过度吗？”多洛莉丝好像根本没听她在讲什么。 “我知道……” “你的反应是一种创伤应激过度，我不会逼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在工作之余去找医生谈一谈，你的状态可以更好，你的心态也是一样，在一切变好之后，你能拍出更出色更经典的电影，你的力量可以让你的才华更加夺目，我坚信这一点。” 娜塔莎没有说话，夜色又深又沉，她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她难道不清楚吗？在念大学填写心理评估的时候，她特意在网上搜了一份，把几乎所有答案实验一次后选择了最正常的答案，她觉得并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经历，死亡的黑色翅膀一直遮住她的天空，或许有天，她真的能迎接阳光降临，但那个时刻不是现在。 “我……很感激，真的，我或许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有人关心我还是很开心的，多洛，我并不是想让任何人担心，只是很多事我自己还在努力，我可能知道怎么能够摆脱心理阴影，但需要时间。”娜塔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这些话说出来。 然而多洛莉丝只是摇头，“每个人都有阴暗的过去，那些见不得光的，说出来会有种被人拿枪指着脱-光-衣服扔到街上的感觉，相信我，我明白这种感觉，”她伸出手挽住娜塔莎的胳膊，笑着继续说，“我是个享乐主义者，其实说到底，享乐主义者才是真的悲观，而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才算是积极的乐观，因为我已经觉得这个世界除了各种各样的乐趣再没别的意义，可你还有理想，还有值得奋斗的人生，你已经比我出色很多了，我很羡慕你，娜塔莎，你应该拥有幸福，不，应该说你配得上世界上一切能够形容的幸福。” 多洛莉丝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真诚的话，娜塔莎有种莫名的感动，在自己追求梦想的路上她一直以为应该是孤独的，可没有想到，朴笑恩、兰希、多洛莉丝……朋友们的出现让她的生活慢慢发生变化，这种幸福，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就算在温情的电影里，也太过完美了。 “谢谢你。 千言万语，最后也不过两个单词。 “我公司的第二股东刚入股就精神崩溃，我可不想公司刚上市股票就跌到蒸发。”多洛莉丝又变成了之前的她，娜塔莎笑了笑，忽然想起今天白天的事，“对了，我们可能有新剧本了，而且我想，会是个不错的剧本。”她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多洛莉丝称赞她是有幸运天使眷顾的人，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她们说着走回酒店，朴笑恩和兰希什么也没问，大家都早早的去休息，明天是威尼斯电影节的闭幕式，将会颁发所有重要奖项。 ☆、第61章 金狮奖颁奖典礼在威尼斯电影节闭幕式上举行，这是最重要的一次红毯，奖项归属将掀起世界电影业新一轮的讨论，二十几部主竞赛单元影片的主创以及演员们悉数到齐，这其中最热门的当然是娜塔莎高和她所带领的《皇后的情人》，无论是金狮奖还是颁给导演的金奥萨拉奖以及最佳演员奖，他们都是公认的最具实力竞争者。 当娜塔莎穿着经典的黑裙走过红毯，有记者问她下一部作品的内容，她这次确实没有计划，但这种新片刚刚上映大家就期待她下一部作品的现象，正是她成功的象征。“金狮奖只曾经颁给过三位女导演，而他们已经举办75次了，这个数字真是夸张，不过我觉得今晚这个数字会变成四位。”兰希显然是做过调查的，她在入座后悄悄在娜塔莎耳边说道，“你有信心吗？” “拿奖这种事，评委会的意见难道就是客观吗？不，他们也是主观的想法，而只要是主观的事情，你让我怎么能说有信心呢？”娜塔莎笑着说。 “说话不这样严谨，你是不是会被憋死？”兰希轻轻撇嘴，“这只是加油打气的一个方法，被你一说，感觉我好幼稚，还没人这么鄙视过我。” “心意我领了，但逻辑上不行。”娜塔莎拍拍她胳膊，“只是可惜你是配角，不能参加主角奖项的竞争。” 兰希摇头，“这没什么，反正最开始我也只是为了帮你的忙，拿奖不拿奖一点都不重要。” “谢谢你……还有昨天的事，让你们担心了。”娜塔莎忽然就有点百感交集，倒是兰希，一脸的满不在乎，“你一会儿得奖了，记得把这个表情带到台上，在那上面好好谢谢我，我这个人虚荣心很强的，不过这样就能满足了。” 颁奖仪式开始，一个个奖项按照顺序颁发，当最佳演员颁发给弗洛拉伦农时，所有剧组人员一起起立，一一与她拥抱庆祝这一封后时刻。 弗洛拉的金色礼服好像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准备的，她迈着稳健的步子，姿态优雅的走上台接过属于自己的奖杯，微笑面对台下的掌声，发表自己的获奖感言，“奖项是一种对我的肯定，也是对团队的肯定，因为这部戏让我学会了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事情，如果一个演员能在成名之后仍然进步，那这个剧组就是他伟大的老师，每次我调动情绪，准备投入拍摄时，都是一段刺激又充实的旅程，我喜欢站在摄影机前的感觉，但现在我想说，我喜欢站在摄影机前时，背后给我支持的那些力量，感谢娜塔莎，她是个拥有魔法的导演，能用自己的能力唤醒演员潜在的力量，我也谢谢兰希，虽然按照规定，她并不是这部戏的女主角，但在我心中，她是永远独一无二的卡洛琳娜，谢谢大家。”弗洛拉从前的领奖感言都是简洁明了、短促有力的，这位来自英国的荒原玫瑰从不用长篇大论去叙述心中的所想，甚至有人觉得她拿了奖也不是那么高兴的样子实在酷的有点过头，但这次，很多熟悉她的欧洲影评人都跌破了眼镜，他们惊讶的发现，弗洛拉一向冷清的绿眼睛中感情涌动，她轻轻吻了吻奖杯，再高高举起，表情幸福快乐。 剧组的人都知道，为了演好这样有挑战的角色，弗洛拉和兰希都付出了很多，不是每个已经享誉世界的知名演员愿意拿出全部诚意和痛苦逼出自己的极限，只为一部电影，但她们做到了。这话让娜塔莎也尤为感动，兰希也眼眶发红。 接下来颁发的是金奥萨拉奖，颁奖人念出娜塔莎高的名字，这已经不是她拿到的第一个导演奖项，但这座奖项落入囊中则证明，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导演奖都被她斩获！这是一个美国导演的可怕战绩，从戛纳的最佳新人导演，到柏林的最佳导演，再到威尼斯的金奥萨拉，娜塔莎用一部部精湛的影片证明自己，证明了作为一个好莱坞栽培出来的美国导演，她不止能用商业赚钱，更能用艺术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她走上台，只是简单的感谢了应该感谢的人，她想说的话并没有那么多。她不是个对任何事都要发表自己看法的人，她人生中一切的主观想法已经都包含在了电影中，她沉默寡言的形象也广为大家所知。这次领奖刚结束，银狮奖颁发，紧接着就是最激动人心的金狮大奖，还没有坐好的娜塔莎再次上台，这次陪伴她的还有《皇后的情人》的主创们以及演员们。是的，《皇后的情人》拿到金狮奖，这也意味着这可能是一部今年在欧洲最成功的美国电影，它担当的起赞誉，票房上得到了影迷的认可，口碑上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肯定。 晚上，多洛莉丝为剧组举办了庆功宴，这次没有邀请外人，剧组内部参加领奖的人员们彻夜狂欢，娜塔莎也喝了酒，她觉得整个人都开心的轻飘飘，像是有人不停的往身体里充氢气，马上她就要飘起来了。这样的开心导致第二天宿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窗外小雨淋漓，娜塔莎想起还约了阿尔瓦罗看剧本，急的滚下床，用最可怕的速度套衣服，她跑出酒店的时候，遇到了多洛莉丝。多洛莉丝酒量好又常年寻欢作乐，肯定不比娜塔莎这种严格克制自己的人偶尔放纵后就难以调整生物钟的情况，她刚刚吃过下午茶，见到匆匆忙忙的娜塔莎才知道对方竟然要去弄剧本，出于好奇，她决定一同前往。 本以为下雨那人不会来，但阿尔瓦罗竟然真的还在雨中演奏，脚边的零钱箱里都是大大小小的硬币和各种花色的钞票，因为一个雨搭的保护而没有淋湿。见到娜塔莎，他十分高兴，亲切的拥抱，在看到多洛莉丝的时候，阿尔瓦罗的眼睛就更亮了，找了许多肉麻的词语来夸赞她的美貌，娜塔莎听着都觉得尴尬，但多洛莉丝笑着坦然接受，还与他一句一句的调-情，娜塔莎总觉得这也是一段不凡的经历。 他们来到阿尔瓦罗的家，这是一栋普通的威尼斯式住宅，就在河道边，老旧温馨，窗上悬挂的花栏里，紫色与黄色天竺葵在雨中还是格外娇艳，“你们家一直住在这里吗？”娜塔莎很喜欢门前的装饰，复杂但和谐。 “不，我是因为喜欢威尼斯才来的这里，我是热那亚人，从小生长在那里。”阿尔瓦罗一边开门一边说。 “热那亚，是个很美的城市，我去过。”多洛莉丝说。 “但和你的美貌比却差了不止一点点。” “有你这样的话我的这次威尼斯之行才算圆满。” 他们又开始了…… 娜塔莎觉得这样肉麻的话是怎么才能张口就来，如果程临在这里，一定能和这个意大利小伙子称兄道弟。 “请进吧，有你们两位美人在，我都不用点灯了，因为你们的美貌足够照亮半个威尼斯，更何况我这间破房子呢？”他打开门，一个温馨的小客厅映入眼帘，有点凌乱，可别有韵味，“我是个演奏家，但不喜欢音乐厅，也不喜欢和乐团里的人打交道，所以我到威尼斯租了这个房子，每天在街上拉拉小提琴，其实如果可以，应该邀请你们去我在热那亚的家，那座房子我奶奶就在里面长大，每一块砖都有自己的故事，哦对，我去给你拿她的日记……” 娜塔莎和多洛莉丝在主人的礼让下坐在沙发上，他端上了两杯水，又匆忙上楼，很快，听到了脚步声，他已经拿着一本老旧的记事本放在凌乱的茶几上，“就是这个。” “我可以看一下吗？” “当然，你可以随意翻看。” 娜塔莎拿起日记翻看，又合上，有点尴尬的说：“这是意大利语……我看不懂。” “我来吧，”多洛莉丝自然的翻开，“我会意大利语。” 现在，多洛莉丝身上出现任何神奇的事情，娜塔莎都不会惊讶，她已经习惯这位深不可测的成功女性可以随时拿出意想不到的技能。 多洛莉丝一边看一边翻译些重要的语句，只念了一会儿，娜塔莎就决定买下这本日记，改编成剧本。 “这真是太精彩了，不只是你祖母经历本身，还有她的描述的语言还有意境。”多洛莉丝也被这本日记感染，“你可以开出你觉得合适的价格，我们决定买下来拍成电影。” 阿尔瓦罗很高兴，又拿出一摞信件，这是他奶奶写的，他说可以当做一些里面内容的补充，“我对价格没有太大的要求，你们平时在好莱坞买剧本是什么价格就给我什么价格，这就够了，只是我有另外一个要求，我希望电影里可以用一首我写给我奶奶的曲子，这对我来说意义很大，也是不能讨价还价的。” “我可以听听这个曲子吗？”娜塔莎问。 “当然。”阿尔瓦罗架起小提琴，甚至没有拿谱子，信手拈来的演奏，那是一首节奏缓慢，旋律轻柔的曲子，像是被阳光晒的水温微热的小溪，流过家乡绿色的田野，有鸟叫有虫鸣，空气里是覆盆子和浆果成熟的甜味。 一曲终了时，娜塔莎和多洛莉丝才缓缓从意境中走出来。 “你不止可以拿这一首曲子，或者，整个一个电影都由你来作曲，你觉得呢？”娜塔莎有些激动的说。或许这曲子里的一些技巧比不上好莱坞的作曲家，但感情的力量弥补了其他小缺憾，尤其是在读过日记里的故事后，这两者的感情相得益彰，交映生辉，再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决定了。 阿尔瓦罗热泪盈眶的接受了这个邀请，多洛莉丝给了他超出好莱坞正常剧本版权费用的价格，并且愿意再单独就作曲的事宜签一份正式的雇佣合同。 第二天，当飞机离开威尼斯返回洛杉矶时，娜塔莎在飞机上睡了一个好觉，这本日记不只是一个好的电影，她觉得，这将是她冲击奥斯卡的一部作品。 是时候更上一层楼了。 ☆、第62章 “你好，女士，这是送你的花。” 没用什么比刚走进公寓大门就被楼里的管家拦住递上一大捧玫瑰更让娜塔莎觉得迷惑越尴尬的了。 “抱歉，我没有订花。” “娜塔莎高女士，这的确是您的花，早晨的时候，花店的让送来的。”这种高档公寓的职业管家都尽职尽责，眼前这个就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在说话，然后把雪白的一捧白玫瑰再次递到娜塔莎面前，这次，她不得不接过来。 “花店的人有说是谁送的了吗？”她问。 “没有。” “谢谢你。” 捧着花，接受着来自四周羡慕的目光，娜塔莎走进电梯，按下楼层，不等电梯门关好，她便已经开始翻找卡片，这张同样雪白的卡片隐藏在密密匝匝的花瓣深处，烫金花体字把她的名字写得婀娜多姿，读到最后，娜塔莎飞快按着电梯的一楼，想马上下楼，按了七八下她才意识到这样不行，趁着电梯还没到上面，她又按下最近一层，取消之前的选择等电梯停稳后，再按下一楼的按钮。 回到大厅，她抱着树干一样粗的花束疾步往外走，在公寓门口，她找到了自己刚才没有注意的车，还有车边站着的人。 “你知道白玫瑰的话语是什么吗？”程临笑的堪比空中小姐，雪白的牙齿八颗在洛杉矶暖阳下格外晃眼，“是‘我足以与你匹配’。” “这是什么意思？”娜塔莎走到他面前，把卡片举到眼前，“你在开玩笑还是当真？” 程临一脸无辜，“我有骗过你吗？” “没有，但我还是要这么问。” “好吧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下。”程临打开车门，娜塔莎想也没想就坐了进去。 她以为程临会带她去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然而他带她去到一个有着迷人小广场的公园，工作日的下午除了老人孩子，这里鲜有人烟，他们在长椅上坐好，娜塔莎迫不及待的说：“西德尼谢尔顿的《假如明天来临》真的要交给我拍摄？” 在卡片上写的不是别的，程临潇洒的字体写了“想要成为《假如明天来临》的导演吗？出门找我！”如果不是彼此很熟悉，这真的太像是潜规则的邀请函。 “当然，这件事已经决定了，就看你的答复。”程临笑着说。 “可是之前我还记得你说过，这电影要给更成熟的商业导演拍，米高梅难道改主意了？”娜塔莎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怀疑，总之她现在十分不安。 “他们没改主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 程临笑了，“你现在就是成熟的商业导演啊！” 半天，娜塔莎才回过味来，似乎好像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她的《新任总统》在全球扫荡票房排行榜，刚上映的《皇后的情人》也叫好叫座，“那……这是米高梅的意思？我能和他们合作了？”娜塔莎有点开心，这个剧本可是西德尼谢尔顿最棒的作品之一，这位剧作大师一生给好莱坞贡献了无数佳作，这样一部经典能够根据自己的意愿呈现，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 “你难道不能回忆一下，这个剧本对我们的特殊意义吗？”程临在她的眼前晃晃手。 “什么意义？”娜塔莎被从期待的幻想中拉回来。 “我们相识的开始啊！” “不，我们相识的开始明明是你说我的电影烂，这我还是能记住的。” 程临表示，那都是误会，娜塔莎则根本不在意这些，可是忽然她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有一个剧本，这下好了，之前还愁好剧本难找，这下子两个优秀的不能再优秀的剧本一起来投奔她。 尽管程临热情的邀请她吃饭，但娜塔莎还是拒绝了，她需要时间仔细思考对于剧本的取舍。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作品，一部是剧本题材都精彩绝伦的商业片，一部是震撼动人展现生活质朴与情怀的文艺片，但显而易见，大制片公司的拍摄计划不会等她，可后者或许能等待前者结束，更何况后者的剧本需要她自己通过日记还有书信改编。只是这件事要和多洛莉丝商量，这是她们公司的共同作品，不能她一个人决定。 晚上想找多洛莉丝是绝对没可能的，她不是在派对就是在约会，娜塔莎只好决定第二天到她的公司去。 第二天，娜塔莎告诉她自己的计划，多洛莉丝想了想，“那部电影的制作周期是多久？” “不到一年，商业片从提上日程开始就已经在准备，预备开拍都后期制作还有后续安排绝对不会超过一年的时间，大片都是这样。”多洛莉丝懂的不多，娜塔莎必须说的详细点。 “这部电影会是一个大制作吗？” “会的，不过未必能拿什么奖项而已，说白了，这是一个纯粹的商业片，就是为了赚钱。” “你这么说我对这个电影都有好感了，”多洛莉丝笑了两声，“我们什么时候能拍这样的电影？看来不能让导演去找剧本，你们这些导演，嘴上说自己不拒绝商业，骨子里还是艺术家的德性，也好，你去拍这个电影，我自己去找剧本好了。” 娜塔莎有点不放心，“那你找到的剧本最好给我看一下，不要被……” “被骗了是吗？”多洛莉丝摆摆手，“好的好的，我会给你过目的，我难道看起来很像人傻钱多吗？” 本来想说有点，但娜塔莎觉得还是不能这样说。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多洛莉丝再一次叫住了她，“给你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一张……卡片？ 怎么大家都喜欢送卡片了？ 当她接过来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张名片，上面的称呼可以看出，这位名片的主人是个医生。再联想两个人在威尼斯的对话，不难想象这是一位心理医生的名片。 “很多好莱坞明星是这位医生的固定客户，听说即使只当做倾听者也是很好的选择，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试试看。”多洛莉丝说的十分诚恳，“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是强迫，毕竟你还没有精神失常我不能按照加州法律给你捆起来扔进精神病院。” 本来有点尴尬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瞬间轻松，娜塔莎笑着摇摇头，“我会留着这个名片的，有需要的话一定去拜访。” “要是都没用的话，我会为你找一个变-态杀人魔的剧本。”多洛莉丝竖起食指，“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拍出这种感觉来。” “只要是好剧本，什么类型都可以，我不挑食。”娜塔莎笑着说。 说到电影，她总能放下一切包袱，含笑的目光无意扫过名片，她又愣住，自己的心理问题和过去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联想到这上面，娜塔莎忽然觉得，这次电影或许会成为一个机会。 一个她之前已经错过的机会。 没等走出办公楼，她就拿起手机给程临打个电话。 “程临，我问你，这部电影米高梅还是打算全球同步首映吗？” “当然，这部电影的待遇要是比《新任总统》差，米高梅的面子也不用要了。” “那我还有个疑问，还会像上次一样在中国安排宣传吗？” “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这次的全部取景都是实地取景，米高梅和中国的发行公司……就是那个……叫……” “凯乐影业。” “啊是的！你的记忆力真好，”程临没注意到娜塔莎声音的干涩，继续说道，“因为有这样的合作，所以有些剧情他们希望可以到中国取景拍摄，其实也并不麻烦，你很介意吗？” “不，我不介意，什么时候开拍？” “下个月项目开始前期阶段，在这个月你先画分镜熟悉剧本，还有演员的事情，这次的主角是米高梅自己选择的一个新人，她演女主角，虽然是新人，但我见过，基本功底还是有的，还有男主角……喂？娜塔莎？你在听吗？” 娜塔莎这才回过神来，“在听，我在。”其实她什么也没听到。 可以去中国拍摄吗？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样的机会。 在这通电话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娜塔莎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思考的电影的事情，但她也不能遏制大脑去思索和其他计划相关的想法，上一次她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搁置不管。 后来程临给她打电话，让她见见女演员，娜塔莎的第一反应是，我还没选，哪里来的女演员？ 她完全忘记了那天电话的后半段。 制作方塞演员的事，她已经不能再习惯，所以见面之前，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然而第一次见面，这位演员就给了娜塔莎一个“下马威”。 “已经一个小时了，你和她约的几点？” 在米高梅大楼的小型会议室，娜塔莎并没有等的不耐烦，但还是不喜欢这种不严谨的风格，她问程临的语气心平气和，但对方也能察觉到她并不喜欢这种看起来不够敬业的演员。 “时间没有错，电话打不通，再等一下，如果她还没有来，我们今天就取消见面。”程临看了眼时间，心中也有点不满这样让娜塔莎苦等的人。 最终他们也没能等来这位康妮亚当斯女士。 ☆、第63章 见到康妮亚当斯是在约定后的第二天，不是在米高梅的大厦，而是在一个汽车旅馆边的快餐店。 如果不是宿醉的憔悴，康妮亚当斯当之无愧是个美人，她年纪很小，只有十九岁，眉宇间却有成年女性的风韵，只是脸庞青春的令人惊艳，最让人心动的还是她那头金红色的长发，只是现在，原本闪耀的头发没有生气乱糟糟的垂在前胸后背，和它主人的眼神一样，无精打采。 “亚当斯小姐，我是你新片的导演，娜塔莎高。”娜塔莎坐在她对面的座位上，慢悠悠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很高兴见到你，虽然迟了一点。” “哈？”康妮亚当斯透过乱糟糟的刘海打量娜塔莎，“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的助理给了我地址，她说你如果晚上夜不归宿，那一定是睡在旁边这家汽车旅馆，因为这里离你平时去的酒吧夜店最近。”娜塔莎规规矩矩把剧本放在桌子上，整齐的剧本连边角都没折，和新的一样，“昨天我和制作人程先生等了你一个下午。” “天呐，你们居然等下去了？”康妮亚当斯百无聊赖的歪头，样子看起来有点挑衅的意味，“你们这样的大导演难道不是等个三分钟演员没来就拂袖而去的吗？” “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我不是。希望你能在带妆试镜前读好剧本，还有就是，拍摄的时候不要迟到。”娜塔莎不跟她多说，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就起身离开，酷到没朋友，她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也没有兴趣知道，但如果影响到电影拍摄，米高梅也不会让她胡作非为。 回到家，朴笑恩刚刚起床，睡眼惺忪的在煎鸡蛋和培根，“一大早你去哪了？” “去找我的主演去了，”娜塔莎叹了口气，“其实剧本给她的助理也行，但我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就是昨天放你鸽子的那个？” “没错。” “叫什么来着？” “康妮亚当斯。” 朴笑恩挥舞锅铲的手停下来，“康妮亚当斯？那个童星？” “什么童星？”娜塔莎一头雾水。 “康妮亚当斯啊！她以前演过迪士尼的少儿剧，就是那个公主系列的短剧，你没看过？她在里面演小美人鱼！” “没看过。” “你有没有童年啊！不对，那时候我都上高中了……但也很好看！她那时候还小，可是很漂亮，怎么？她不是专心念书离开好莱坞了吗？怎么又回来演戏？还演这种大制作的女主角？” “我不知道，但你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娜塔莎用简练的语言描述了一下，“总之，不像是对演戏感兴趣的样子。” 朴笑恩叹气，“为什么童星们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呢？” 这场关于童星的讨论最后以焦糊的培根结尾，娜塔莎后来看了康妮亚当斯在少年时期的表演，灵动可爱，简直是美国小甜心，怪不得当年她的人气很高，迪士尼一直想续约，可是康妮说不想当演员，想要成为一个作家，后来合约结束没有再续约，也从好莱坞消声觅迹。米高梅和迪士尼似乎很有渊源，这次重新启用，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故事。 但不管是什么故事，在带妆试镜的时候迟到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她有通知过改时间吗？”娜塔莎问程临。 “没有，我再让人问一下。” “不用了，”娜塔莎没有让他继续拨通电话，“你可以和米高梅商量一下换人吗？”程临摇摇头，无奈苦笑，“我没有你有耐心，在第一次她迟到的时候，我已经想让米高梅把女主角换掉，但他们的答复是只要没有大问题，绝对不会换人，所以暂时我们都没法想着能改掉人选。” 娜塔莎一言不发靠在墙边，虽然谈不上表情乌云密布，但抿紧嘴唇的样子确实是并不很开心。 “我就知道你们还没走。” 康妮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对于自己已经迟到两个小时的事情没有任何道歉。 “可以解释一下这次迟到吗？亚当斯小姐。”程临比娜塔莎先开口，他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公司约这个时间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只是通知我而已，我又没有说自己一定有空，所以，我赶不上有什么问题吗？”康妮耸耸肩，“再说，上次见面时，那边的导演不是已经说了，她不是那种等两分钟就会走的人。” 程临还想再说，却被娜塔莎阻止，“先去换衣服上妆吧，亚当斯小姐。”她客气地说。 康妮跟着副导演的指引离开房间，还不忘回头对娜塔莎笑一下。 因为是当代的剧情，所以服装和造型不需要那么多时间，康妮再回到试镜会议室时，已经穿上了囚服，这是《假如明天来临》中，主角特蕾西惠特尼在入狱后的造型，特蕾西是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年轻姑娘，拥有美貌与青春的魅力，然而人生突遭变故，乐观和活泼遭受打击，她也在监狱得到磨练，康妮很美，这是任何人无法否认的，她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眸，尽管里面写满轻慢，但仍然生动，灰色的囚服无法遮掩这份美貌，她很符合特蕾西的感觉，娜塔莎这样安慰自己，至少她从电影本身来说是个合适的人选，“你可以表演一下一个人被关禁闭后的那段吗？剧本第二章节的部分。”她说道。 “什么？”康妮瞪圆眼睛，“还要看剧本吗？不是穿上衣服走一圈就可以了吗？现在好莱坞拍个电影这么麻烦？” “是的，就是这么麻烦。”娜塔莎不和她解释，直接命令，“现在可以开始了。” 强硬的态度没让康妮屈服，她打量娜塔莎一眼，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我没看，演不了。” “我给你讲。”娜塔莎不用剧本都能背下剧情。 她的这话让康妮惊讶，“你说什么？” “特蕾西惠特尼是《假如明天来临》的女主角，西德尼谢尔顿非常擅长写作女性，特蕾西被读者认为是他笔下最有魅力的一位。”根本不理会康妮的反应，娜塔莎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的眼睛，娓娓道来，“她的母亲经营了一家小公司，却被人暗算破产，母亲绝望自杀时，特蕾西已经怀孕并正准备和男友结婚，然而这件事让她愤怒，她找到仇人想要复仇，却险些反被杀死，逃脱后仍然被指控，进了监狱，在监狱时，狱友们殴打她导致流产，她身体好后又和狱友发生冲突，被关入紧闭房间，也就是在紧闭房间，她决定不能再意志消沉下去，要奋起努力，离开监狱和复仇。你现在要演的就是这段在监狱里的戏份，如果没有问题可以开始了。” 程临也惊讶娜塔莎的平静，她好像正常在给一个演员讲戏，丝毫没有之前的情绪。 连一直粗鲁无礼的康妮也没反应过来，似乎她已经准备好狠狠和娜塔莎吵一架的准备，然而这一拳就像打在棉花上，对方毫无反应。 “有问题吗？”看到康妮迟迟不开始，娜塔莎问道，“需要我再强调一下人物的情绪吗？” 康妮胡乱演了一气，之后坐在沙发上低头玩起了手机。 所有人都看着娜塔莎，想看她的反应，一向对演员要求很高的娜塔莎正认真的记录，写完后才抬头，“我觉得你刚才的情绪把握不对，特蕾西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的绝望会很深，她会想，为什么我这样奉公守法热爱生活的人要遭受这样的不幸，这种不平的心理你表现出来的不够好，可以再来一次吗？带上我的反馈再找找感觉。” 第二次康妮的表演更加敷衍，结束后她再次做回到沙发上，不料，娜塔莎站了起来，和之前不同的是她手上拿着自己的手机，“程临，这是刚才的表演录像，可以麻烦你转交给米高梅吗？演员不管如何，我的镜头与调度仍然能看见，所以如果米高梅不介意他们投资上亿元的影片的主演这样出演，我也不会介意。好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也麻烦你了康妮，我得回家继续画分镜了。” “没问题。”程临怎么会不配合娜塔莎，他笑着打开手机，准备接收这份录像，两个人默契的完全不顾康妮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的怒目而视，“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表演两次，然后把更没有耐心的糟糕的那次录下来，是吗？” “首先，第一次也非常糟糕，在我看来好的表演才有高低之分，糟糕的统称就是糟糕，没有稍微糟糕和彻底糟糕的区别，其次，我不是在针对你，只是米高梅花了大价钱雇佣我拍摄，我需要对得起自己的薪酬，最后，我的确是故意的。”娜塔莎说话的语气都和平时一样，没有洋洋得意也没有怒不可遏，但就是这样才最让康妮气愤。 这次试镜不欢而散，几天后米高梅的高层看过试镜影片约谈了康妮，之后，康妮竟然主动找到娜塔莎，要再试镜一次，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娜塔莎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这次试镜十分成功，康妮显然看了剧本，并且认真表演，对于一个商业片来说，她的演技也已经足够。 “好的，谢谢你，还有不到半个月电影开拍，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娜塔莎有礼貌的伸出手道别，康妮只是瞥了眼这只手，然后大摇大摆的错开她，“愉快？那要看你对愉快的要求有多低了。”说完，康妮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半个月后，《假如明天来临》准时在米高梅的摄影棚开始拍摄，这份“愉快”确实让娜塔莎不得不一再放低要求。 ☆、第64章 “你是怎么做到和她心平气和说话的？我想把她撕成碎块！” 朴笑恩把工作簿重重摔在娜塔莎的桌子上，自己坐下的声音也不比她的动作小。她真的是生了气，圆脸上五官都快鼓出来。 “既然知道她会惹人生气，那我不生气就好了。”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觉得，她是在故意惹我们生气吗？”娜塔莎从一摞一摞的资料中抬头看了眼朴笑恩，慢慢摘下眼镜，“所以如果你不让她如愿，那生气的人自然是她，让你生气的人自己先生气起来，你的心情也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这句话让朴笑恩的火去掉大半，“故意？什么意思？” “我也是猜的，她太幼稚了，不知道你注意没有，”娜塔莎摘下眼镜，露出笑容，“每次她做出过分的举动后，都会看我的表情，这显然不是单纯的生气。” “你观察的好仔细！”朴笑恩夸张的起立鼓掌。 “我是导演，观察演员是我的工作。”娜塔莎靠回椅背上，“你也别生气了，明天的戏份你可能会很辛苦，走吧，我们出去吃饭，我请客。” 朴笑恩立刻笑容满面，“如果只要我生气你都会主动请客，那我希望康妮天天气我。” “你可真有理想，等你拿奥斯卡的时候，我请你吃一年的饭。” “好！” “那我要是拿了奥斯卡你请不请我？” “天啊，我的耳朵怎么了！好痛！我听不到你说话了！怎么办！救我！”朴笑恩用最快速度蹲在地上捂住耳朵，娜塔莎拎着领子把她揪出屋子。 说是不会再生气，但第二天拍摄，朴笑恩还是被康妮气的差点捏断铅笔。 拍摄的内容是惠特尼入狱那一场戏，毕竟康妮青春靓丽，需要在造型上下一番功夫，才能体现出剧本上描述的“绝望憔悴”。但康妮自己觉得发胶不舒服，趁着别人不注意把已经做好的头发弄的一团乱，气的朴笑恩又重新找人弄好，一来二去耽误了些时间。娜塔莎冷眼旁观，没有说话，到开拍前才走到康妮的面前，“我给你讲一下这个镜头的内容，首先你需要……” “我知道要拍什么，要怎么拍，不是就是垂头丧气进监狱吗？”康妮不耐烦的打断娜塔莎。 在旁边的程临看不下去，正准备开口却被娜塔莎制止，她也不生气，只是正常吩咐各部门准备开始拍摄。 镜头开拍。 特蕾西被冤入狱，她的律师和仇人一起害了她，在走进监狱时，她的所有不甘和愤恨都变成了绝望，这是根本不可能逾越的高墙，她的人生也已经毁了。 在走进监狱时分三个摄像机组合拍摄，第一个摄像机正对康妮，摄影师倒退拍摄，让康妮作为画面核心，两边监狱房间里的其他人围观着她，压抑和恐怖的气氛让让不安，另外两个摄像机分别给这些并不可爱的狱友特写，三个摄像机同时拍摄，通过剪辑组成这段镜头。环境变化的镜头是非常重要的，氛围的营造可以让观看影片的人进入环境，只要他们跟着剧情的走向牵肠萦心，那么商业电影就成功了一半。 布景和灯光的阴暗非常到位，更别提那些或是阴暗或是凶神恶煞的狱友们，为了给这些人做造型，朴笑恩花了大工夫，没个人的造型都不重复，从造型上也能看出性格的不同。 她们听过娜塔莎的详细讲戏，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站好，用打量新人的的表情打量扮演特蕾西的康妮，随着镜头后移，表情都很值得玩味。 康妮沿着路向前走，低着头，可步伐太快，不够小心翼翼，简直是大步流星，这和人物此刻的心情完全不同。 “停。”娜塔莎及时叫停，“这条重新拍，康妮，不要走那么快，想想人物现在的心态，慢点走。” 重拍镜头再正常不过，但重拍次数太多，剧组的情绪就会不稳。 这个镜头重新拍了十次以上，几乎每次的问题都出在康妮身上，在第十二次失败后，娜塔莎再次喊停，“在后面的走位要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绕开那只手，这样不行，再来一次。” “导演，我想歇歇。”康妮有种快被娜塔莎折磨到暴怒的表情，说话时火药味十足。 “现在吗？不行。”娜塔莎回到监视器前戴好眼镜。 “为什么？” “因为我是导演。” 康妮径直走到娜塔莎面前，“你是故意的吗？是在针对我吗？” “康妮亚当斯，你不能这样和导演说话。”程临在一边用很严肃的声音提醒。虽然他动机不对，但这话说的让其他人心服口服，片场里导演的话就是圣旨，除了制作人，没人敢多说一句，康妮倒是胆子很大，但这样是最让让侧目的行为。 娜塔莎的神情和动作都不像要吵架的样子，她按下监视器上的回放键，“这是你刚才的表现，如果你觉得可以，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看到这样的画面，想象一下观众看到这画面的反应，你还觉得我是在针对你吗？” 监视器里重放的画面的确非常让人尴尬，与画面和剧情脱节的表演让康妮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刚才的来势汹汹顿时不见。 “你想不想拍好这个电影我并不关心，我只关心结果，如果结果不满意，我会一直拍到满意为止，这里每个人都是制作方付工资，你需要交代的不是我，是制作方，所以不用怀疑我针对你，是你自己在针对自己，以你的演技会演不好这样简单的内容吗？我不相信，你自己也不相信，何必让所有人都陪着你耗下去吗？” 娜塔莎说话的声音不大，远一点的工作人员甚至未必能听清，但听到的人都觉得肃然起敬，导演的气场也是关键，娜塔莎就是那种会散发出强大控制力的感觉。 康妮不再说话，她默默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毕竟只是个十九岁的姑娘。 这次拍摄十分顺利，在娜塔莎宣布过了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很多人在拍摄这几天慢慢发现，康妮和娜塔莎直接存在矛盾，有人把这话透露给了媒体，于是媒体这些天的头条都是《假如明天来临》导演和主角在片场不和的报道。娜塔莎倒是无所谓，可米高梅完全不喜欢这样的消息，他们又一次找到了康妮，没人知道谈了什么，但下一周的拍摄计划，康妮的表现好了很多，虽然仍然不喜欢听娜塔莎讲戏，不过能更配合剧组就是好消息。 “我真觉得这个康妮有点奇怪，她好像在故意作对，可是又不是针对你，她像是在针对整个剧组。”朴笑恩在娜塔莎开车去摄影棚的路上说。 “是的，我猜她是和米高梅之间有矛盾，但是因为合同的原因，又不能不演这个角色，以她的年龄和性格，做出这种缺乏考虑的举动不是很难猜到，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矛盾，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强烈的表达不满？”娜塔莎专心看路，说话也仍然条理清晰。 朴笑恩思索一会儿，“我也很奇怪，要不要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我有种感觉，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连程临都不知道。” “好烦！就不能好好拍电影吗？”朴笑恩抱头靠在车上，苦恼的摇头。 “这也是我的愿望，可惜，看来这部电影没有那么容易拍完。” 娜塔莎话是这样说，但心底已经想过很多次了，这部电影对她来说有更重要的意义，她不能让康妮因为自己的因素毁掉去中国的机会，她一直在等待，等待能够彻底解决康妮和她所带来的问题，电影拍到这个地步，换演员是行不通的，堵死一条路还有另外一条，如果能够在日常的观察中发现康妮的弱点，和她有良好的沟通，说服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对于自己来说不是件难事。 在洛杉矶摄影棚的内容拍摄还有很多内容，因为内景切换频繁，剧组在米高梅的好几个摄影棚之间辗转，忙的不亦乐乎。 这时，康妮又惹出了麻烦。 娜塔莎是在调整布景的时候，看到康妮的助理也是米高梅为她安排的制作人接到一个让她脸色骤变的电话，因为整个剧组忙乱不堪，除了敏锐的娜塔莎没人注意到，她偷偷溜走，却被娜塔莎在门口堵了个正着。 “康妮这次又迟到是出了什么事吗？”她毫不客气，直接逼问。 助理似乎早已经厌倦康妮，可又碍于指责，再加上娜塔莎毋庸置疑的语气，于是说了实话，“她现在在警局，我正要去保释她。” “是什么原因？”娜塔莎丝毫不感到意外。 “你能保证不说出去吗？我还不想丢掉工作。” “我的保证没有意义，在好莱坞想找到不透风的墙太难，说不定现在记者已经在去警局的路上了。”娜塔莎说道。 助理叹气，“好像和大-麻有关……” 这下子米高梅要真的倒霉了。 娜塔莎也觉得康妮有点过火，但这不失为一个时机，她想了想后说：“我去保释她。” “什么？”助理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去保释她，放心，我曾经在警察局保释过电影的制作人，现在保释电影的演员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因为看花滑太投入忘了更新了！补上！ ☆、第65章 洛杉矶警察局比纽约警察局看起来设施要好的多，娜塔莎很无奈，身为一个导演屡次要去拯救制作人和演员，她也是好莱坞的头一份。 “你不是……那个导演！对！那个很有名的美女导演！刚拿了一个什么奖来着！” 这里的警察个个认识她，娜塔莎一出现在大厅，立刻吸引来很多目光，有人干脆兴奋的过来合照签名，负责未成年人犯罪的警员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弄到自己桌子前，“这么说你不是康妮亚当斯的亲属？” 在加利福尼亚州，未满20岁就不算成年人，所以康妮的案件被划分到了这里，警员一眼看出娜塔莎和康妮没有亲属关系，“不，我是她新戏的导演。”娜塔莎说，“需要我填个表格然后去交保释金对吗？” “你很清楚程序嘛，是不是年轻的时候也很疯狂？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女警员笑着说道。 娜塔莎也没有解释这是之前保释自己制作人的经验，她接过警员递过来的表格，认真填写，“好了，麻烦你告诉我路线，我自己可以过去。” “嗨，你说，你和她是不是那种……那种关系？” “哪种？”娜塔莎没明白警员脸上的好奇表情来自于哪里。 “我可是看过《皇后的情人》，坦白说，你自己也是喜欢女人的对不对，要不怎么能把这样的电影拍的这么感人呢？”女警员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小报的，他们给我多少钱我都不说，我和我妹妹都很喜欢你。” “不不不，你真的误会了，只是题材和剧本的问题，我不喜欢女人，我和康妮亚当斯也不是你想的关系。”娜塔莎急忙解释。 然而女警员一副好好好我懂得的表情，亲自带她去交表格，路上，娜塔莎问起康妮被逮捕的具体原因，女警员无奈耸肩，“那些年轻演员不都是这样吗？稍微有点小名气就管不住自己，这也想尝试那也想尝试，这次是大-麻，下次可能就是海-洛-因，我见到的例子太多了，真的，你也不要太伤心，她们就是因为太年轻，所以根本不会珍惜自己的青春，这样的孩子每天我这里都至少十几个，你的康妮也不例外，据说抓到她时，她和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朋友正在酒吧的后巷分享大-麻，里面还有几个在我们警局备案不知道多厚的坏小子。” “是她让你们给她的助理打电话？”娜塔莎问。 “是的，她说她在洛杉矶没有家人，这边，在这边办手续后就可以了。”说着，他们到了目的地。 “谢谢你。”娜塔莎和警员握手表示感谢。 康妮的样子与娜塔莎第一次见到她没有任何区别，狼狈又颓废，头发无精打采的散乱着，眼眶发青脸色发白，本来应该引以为傲的美貌却变得病态又虚弱，她脸色低沉从走出门，看到娜塔莎的一瞬整个人都惊呆了，“怎么是你？我的经纪人呢？” “今天的拍摄临时取消，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继续拍摄，走吧，需要吃点什么吗？”娜塔莎摸出车钥匙，把相关手续递给她，“对了，这半个月你不能离开洛杉矶，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出国的外景，这些让米高梅处理吧。” 说完她也不等康妮从惊讶中缓和，径直往门口走去，康妮只能小跑跟上。 在门口已经积聚了大量记者，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风声，看见康妮就扑了上去，康妮可不像程临那样成熟稳重待人得体，她板着脸推搡记者，娜塔莎看到把她和记者隔开，几乎是用暴力拎着康妮的衣领，不顾她的抗议把她拽到车前，开锁开门按到座位上绑好安全带关上门一气呵成，然后又乘风破浪似的从人群挤到驾驶位置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引擎，一骑绝尘。 大概是这样雷厉风行一句废话没有的作风镇住了康妮，她默默选择闭嘴，一言不发铁青着脸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漠然盯着前面的路。 “有什么想吃的吗？”娜塔莎边开车边问。 “没有。”康妮面无表情。 “你不饿我也饿了。” “你随意。” 车开到娜塔莎的公寓楼下，康妮犹豫着下了车，“这是哪？” “我通常吃饭的地方。” 娜塔莎带她上了楼，进门后，康妮才发现了不对，“你到底要干什么？” “吃饭啊，你不是说随便吗？我平时就在这里吃饭，很少出去吃。” 朴笑恩不在家，娜塔莎把她之前给自己做好的意大利面放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后分成两盘，一盘递给康妮，“桌子上有调味料，我去拿牛奶。”很快，她们在餐桌上面对面，娜塔莎看都不看康妮，自顾自吃东西，而康妮也没法抵御朴笑恩出品的人间美味，老老实实把意大利面吃了个干净，就差盘子没有舔。 “里面的伙食很差吧。”娜塔莎随口一问。 “你怎么知道？”康妮有点诧异。 娜塔莎差点说出我们电影的制作人上次说过这样的话来，“听说的，既然吃完了，那么不打算和我说一下对于耽误拍摄进度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弥补吗？” “这就是你带我来吃饭的目的吗？让我道歉？”康妮立刻摆出戒备的神态，紧靠在凳子上抿紧双唇。 “不，我不需要道歉，那没有实质意义，你也不会诚心认错，其实就算诚心认错也弥补不了损失，所以现在需要一个补救的方法，我在等你给我一个交代。”娜塔莎也靠在椅背上。 “开除我吗？让米高梅和我解约？你不是很擅长这些吗？”康妮挑眉。 “这是你打算面对一切事情的态度吗？把你从别处积攒的愤怒让别人消化？康妮亚当斯，你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我默认在好莱坞活下去一年抵得上在这世道其他地方活过五年，所以在我看来你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不该用这样的交流方式，也不该总是想要激怒别人，我知道你和米高梅合约的事。” 最后一句话让原本想要反唇相讥的康妮脸色一变，“你知道？” “我是导演，这个电影从创作到执行有想要瞒过我的事情并不容易，你多年前和迪士尼的合约根本没有履行完毕，你的父母替你签订了一份不合理的后续合约，迪士尼在之前经济危机的时候转手了一批童星的合约，其中就有你的，米高梅看中了你，所以现在你是米高梅的员工，然后你的父母带着你的合同钱消失了，是吗？” 娜塔莎早就知道这些，她有一万次的机会在摄影棚把这些话说出来让康妮难堪，让她无地自容，让所有人知道她没有退路，可是她都没有，不管怎么样，这么对一个还不够法定喝酒年龄的女孩太残忍了，娜塔莎觉得一个出色的导演必须学会控制情绪，不能仗着自己的权力和威势去侮辱演员或是别的什么人。 这也是她一直在行内备受尊敬的原因。 康妮很聪明，她也明白，娜塔莎一直知道，可是却在她的无理取闹面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讲，这让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震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你想象的要早的多，听着，我知道你在经历非常难熬的事情，你有一肚子的愤怒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你要表现出来，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不情愿你的无奈和愤慨，但你觉得从开始到现在，有用过吗？有人在乎你的情绪吗？”娜塔莎手肘撑在桌上，手背垫着下巴，眼睛直视着康妮，“这答案你比我更清楚，”她继续说道，“米高梅只会逼着你继续合作完成合约，我作为导演也不会在乎除了电影之外的事情，其他剧组人员会恨你，因为你影响了他们的午饭和下班，这样做你觉得有任何异议吗？” “至少能让我痛快。”康妮倔强的扬起小巧的下巴，回应娜塔莎的直视。 “可是有用吗？” “你有更好的建议吗？你们成年人就只知道有用有用，难道个人的感情就不重要吗？” “虽然我的身份不该教你这些，但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步入成人世界的第一课，那就是不要做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宣泄情绪的事情。” “所以你就是这么做的，不和我生气，只是和我想解决问题？” “是的。” 康妮沉默片刻，冷笑一声，“这我知道，《蝙蝠侠》的电影里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的确，在商业片中也有学不完的道理。”娜塔莎给她倒了杯水，“你接下来还是打算继续自暴自弃，直到电影结束？” 康妮不说话了。 娜塔莎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本书放在康妮的面前，“这是电影的原著，《假如明天来临》不只是一个复仇的故事，这是一个人在遭受了无数苦难后再次找到人生意义的故事，她远比你想的要深刻，我猜你还没有完整看过，拿回去好好看一下，或许能给你不一样的帮助。” 这书看起来不厚，是那种熬夜就能读完的字数，康妮犹豫着拿起书，捏在手里，沉默不语。娜塔莎叹了口气，“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要这么快就对人生灰心。” 这句话让康妮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愤怒的咆哮，“你根本不知道被人逼到绝境是什么感觉，你也不知道走投无路被迫去做不喜欢的事有多痛苦，你是谁？你是人见人爱的好莱坞当红导演，你一路都没有遇到过挫折，第一部电影就红透美国，接下来从戛纳到柏林再到威尼斯，下个目标是什么？奥斯卡？所以你知道我的痛苦吗？被人冤枉失去一切之后，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不用装出一副自己好像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的模样，你要是真的死过一次再来说这些感悟和大道理或许更有说服力一点！” 两个人之间是许久的沉默，然后，娜塔莎笑了出来，这不是嘲笑，而是一种让康妮觉得心虚的笑，她莫名就觉得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但又不知道哪里说错，少年人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她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吗？你觉得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教训你是吗？”娜塔莎带着微笑说。 “是的。”康妮继续嘴硬。 “那真可惜，这样的人全世界找出一个来还真不容易。”娜塔莎收回笑容，“我现在送你回家，这两天看完这本书，再想想自己，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挫折和不幸，只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挂在嘴上，痛苦埋在心底才能成为力量，一直挂在嘴上就是懦夫的借口，是继续幼稚下去还是做成年人该做的事你自己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西德尼·谢尔顿是我最喜欢的当代作家，老人家已经去世了，但《假如明天来临》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作品！大家有时间可以看看~ ☆、第66章 朴笑恩在公寓电梯里看到康妮，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对方低着头没和她打招呼行色匆匆，她飞快跑上楼，看见娜塔莎在洗盘子，“天啊，我看见康妮亚当斯，就在电梯里！还好你没事！” “看见她和我出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娜塔莎不明白。“因为她不满你很久，最后下定决心要杀了你泄愤，然后她潜入我们的家里把你杀了再嫁祸给我，我刚才出去没有目击证人，我会被警察带走，因为她用的我们家里的刀具上都是我的指纹！如果她自己再设置了完整的不在场证明，那我岂不是根本没法解释！上帝啊！好可怕的事你居然说没有联系！正常人都会想到这其中的问题！”朴笑恩抓头发的样子就像要崩溃了，看见娜塔莎一脸无奈的笑，她才慢慢平静下来，“真的很有可能啊……这可不是我想象力丰富……” “你真不考虑往编剧方向发展一下吗？”娜塔莎拿她过于活跃的思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才不要，写东西太费脑子，我可不想一头秀发早早凋零。”朴笑恩坐在椅子上，想到自己原本要问什么又再跳起来，“到底康妮亚当斯来干嘛？” 娜塔莎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这次，朴笑恩笑了出来，“想不到现在当导演还要兼职人生导师。” “你以为我想吗？电影拍不好，以后别人手里握着好剧本的时候就会迟疑，人们往往不会记得你最好的作品，他们对最差的那个永远印象深刻。”把洗好的盘子放好，娜塔莎边走边说，“所以，能为电影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对了，康妮说你做菜很好吃。” “算这个死丫头识货！”朴笑恩顿时对她的印象好了点，“你说的对，人这辈子总是想在困难的时候有人帮自己一把，可是别人只能加油鼓劲儿，真正的拯救，还是自己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泥潭里硬是拽出来。”这话说的实在太有道理，娜塔莎也若有所思的点头。 第二天摄影棚正常开工，因为场景变幻的太快，最累的要数场务和道具了，娜塔莎和他们一起早早来到摄影棚，安装新的摇臂，新的机位，新的背景，新的场景装潢最后的完善，忙到早晨八点，大家都好像干了一天的活，筋疲力尽，娜塔莎请大家喝了咖啡后，陆陆续续其他工作人员按照剧组的规定时间到场，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康妮竟然也是准时来的。 她今天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没有迟到没有像昨夜鬼混后的狼狈，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的一个十九岁姑娘让很多人大跌眼镜，套头卫衣牛仔裤帆布匡威鞋，清秀淡雅，不施粉墨，俨然一个秀气的学生，但她还是阴沉着脸，不和大家打招呼也不说话，来了就一头钻进演员休息室，直到化妆造型要开始前才出来。 化妆结束，拍摄进入最后的准备阶段，所有人都对今天的康妮有些好奇，副导演胆子大跑去问程临，但程临并不太关注演员方面的事情，朴笑恩简单和副导演解释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这下大家明白了。 “什么！原来从监狱出来能去娜塔莎家里吃饭？该死！我为什么要在纽约入狱呢！”程临后悔的捶胸顿足。 “这不是重点吧……”朴笑恩扶额，“如果是你的话可就进不来我们家门了……” “我以前还进去过。”程临表示之前自己曾经英雄救美带两位姑娘返回她们家中，这是骑士的行为，朴笑恩不以为意。 “再有十分钟开拍今天的第一条镜头。” 娜塔莎的喊话打断了这边的窃窃私语，所有人立刻积极投入到最后的备战状态。看到一切井然有序，娜塔莎才来到缩在椅子上的康妮面前，“怎么样？十分钟可以吗？” “你随意。”康妮不抬头看她，金红色刘海挡住了她漂亮的灰色眼睛。 “需要讲戏吗？”娜塔莎故意只字不提昨天的事。 “不需要讲，我看过剧本了。”虽然后面一句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听到。 娜塔莎笑了笑，心想还是小孩子啊，“好的，那你酝酿一下情绪。”说完，她转身离开，刚走一步，身后又传来弱弱的声音。 “你要是没什么事，说一下也可以……” 娜塔莎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不能理解小孩子复杂变化的情绪，她无奈笑了笑，坐到康妮身边，“一会儿拍的第一场戏，是特蕾西在监狱被狱友殴打欺凌的内容，会有三个机位拍摄，你看过剧本应该知道情绪的表达，要注意给你特写的那个机位可能会离你的脸特别近，所以表情在变化的时候别太僵硬，自然而然的过度，你想想看，你是个奉公守法的公民，被人冤枉投入监狱，委屈和屈辱感让你痛苦，更重要的是，你受过高等教育，这些监狱里的惯犯们，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带给你的压抑和恐怖你都要表现出来。” “嗯……” 这个回应的声音比夏夜的蚊子声大不了多少。 不过娜塔莎也不计较，一开始讲到电影，她什么都会抛诸脑后，“最主要的是，你要让观众可怜你。” “可怜？”康妮第一次抬头，能看出她的表情十分不解。 “是的，观众看电影很容易带入感情，你要让他们尽情发挥他们的感情，你越是可怜，他们就越喜欢你的角色，之后你的所作所为就更容易带动他们的情绪，他们会因为你的开心而露出笑容，会因为你的眼泪而伤心难过，会因为你复仇成功痛快的直拍手，在这两个小时里，你就是他们在世界上最爱的人，你要控制他们的情绪，操纵他们的感官。” “所以你是要我把观众当傻子？” “错了，记住，永远不要把观众当傻子，要把他们当成比你聪明百倍的人，这样你在思索他们的行为，去尝试征服他们的时候，才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智者博弈才能创造价值。” 康妮点点头，又把脸转到另一边，“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知道了。” 娜塔莎满不在意，结果在她又一次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了身后那声小的不能再小的“谢谢。” 现在的小孩子啊…… 她忍不住在心底再次感叹。 不懂小孩子心理的娜塔莎还是非常懂得怎么调动演员情绪，给演员讲解戏份的，她点拨之后，这个镜头开始拍摄，康妮被其他演员死死按在水泥地上，她挣扎着要起来，一拳打在脸上，再起来时又被狠狠踢了一脚，她不再敢动，浑身发抖，像一只绝望的小鹿在被成群的野兽围攻。 娜塔莎急忙打手势：是时候了！ 摄像把镜头臂伸到康妮的脸前，刚好拍到她眼里含着泪水，长长睫毛也随着恐惧的肢体抖动，她在哭泣，咬紧嘴唇不发出声音，绝望的泪水流过青紫不一的伤痕，特蕾西的无助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那种被人欺辱时的楚楚可怜，简直让在场所有人顿时都没有了之前对康妮的厌恶，如果同情心是可见的，那么现在摄影棚里泛滥的同情足够在水坝里发电供应半个洛杉矶。 她的头发被人揪了起来，摄影机从她的左脸绕到右脸，被迫仰起的脸上表情痛苦，眼泪大颗大颗，都被清晰的特写捕捉到。 “嗨，这鲜肉还挺嫩……” “踢她两脚都没有声音……” “教她学学这里的规矩……” 狱友的声音可怕的缭绕在耳边，康妮做到了始终紧绷身体，让整个人的恐惧能够通过肉眼可见的方式传达。 她是个有天赋的女孩，娜塔莎明白，身为童星出身，最重要的就是天赋，米高梅也看好她这一点。但是作为演员，她的商业价值是优先于她的个人价值，这在好莱坞是无比残酷的事实，她既然愿意叛逆反抗米高梅，相信这边的中层负责也自然乐意让她这样下去，电影上映后，她又是一个童星堕落的典型，随便出点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大做文章，电影好卖，噱头做足，一个商业影片又不需要什么刻意的形象，毕竟也不是系列电影。 所以，一个可以被牺牲的棋子是怎么样的自然无关紧要。 这一定不是米高梅高层的想法，但难免会是一些能够操作的人按照自己的意愿为自己好看的业绩添砖加瓦。程临是联美电影的负责人，他死皮赖脸要监制这部影片，大概也不清楚其中的那些龌龊。 而康妮这样一个毫无经验又处在叛逆年纪的小孩子，轻松就被利用了。但是成年人不会轻易被利用，娜塔莎自己清楚好莱坞那些已经用烂的手段，她一是不想自己的电影用这种方法来炒作，二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康妮这样下去会变成一个遗憾，虽然不是她的遗憾，但为什么自己能轻松伸手帮忙的时候不伸出手帮一把这个已经迷途知返只是找不到路于是横冲直撞的孩子呢？ 看着她拍完这段戏，大家都开心这次一条就过的感觉，康妮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娜塔莎还是很欣慰的。 导演真是不好当，但当好了也是件开心的事，不是吗？ ☆、第67章 多洛莉丝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在拍摄，娜塔莎的手机在这种时候总是静音，所以她没有听到，再拨回去的时候多洛莉丝的电话也是没人接听，因为到了晚上，她享受生活的时候也不喜欢被打扰。 因为担心有公司重要的事情，娜塔莎不得不在拍摄结束后开车去多洛莉丝的别墅。这里尽管死了两个不速之客和一个可怜的秘书，但多洛莉丝还是安心的住着，娜塔莎的车在门口被警卫拦住，她不得不下车刷脸，车开进宅邸的前院给她吓了一跳，偌大的院内豪车云集就像底特律的汽车展览会，别墅里传来隐约的伴奏，节奏感十足的电音对于娜塔莎来说简直就是刺激耳膜，她走进门，顺着声音来源一路向后，在比前院更开阔的后院找到了正在狂欢的人群。 围绕着多洛莉丝的游泳池，所有人都穿着性感火辣时尚的泳装，畅饮的人夹杂在随着音乐舞蹈的人中央，来来去去，娜塔莎看的眼睛都花了也看不到多洛莉丝在哪。 泳池的水是透明好看的冰蓝色，这让娜塔莎浑身紧绷，她小心翼翼绕过这个让她紧张和心跳加速的长方形。 “多洛莉丝在吗？”她询问见到的看起来还很清醒的人，可对方不但不能给她解惑，反而要拉着她跳舞，娜塔莎这辈子也不会在泳池边跳舞，她胆战心惊的绕过这些人，终于看见了多洛莉丝新雇佣的生活助理，她的助理有太多种，生活助理可以帮助她记住各种派对邀请和其他琐事，娜塔莎询问过后才知道，刚才多洛莉丝还在这附近。 她返回屋内，多洛莉丝和一个陌生男人正在用极其亲密的姿势交谈，她见时机不对马上转身出门，头却撞在刚才自己顺手关上的玻璃门上。 “砰”这一声就像枪击，娜塔莎有点尴尬，再转过头就看到多洛莉丝和陌生男人正奇怪的看着自己，“娜塔莎？你怎么在这？” “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再打过来你关机了，不知道是不是要紧事，所以特意开车过来……不过我不着急，你先忙。” “确实是要紧事，不过我一玩起来就忘了，你等一下。”多洛莉丝说完笑着在男人耳边耳语了什么，又拍了下他的大腿，等他走后，漫步走到娜塔莎面前，“现在好了，我们可以谈一下电影的事情。”多洛莉丝穿的是黑色的比-基-尼，金发红唇，纤腰长腿，简直就是尤物，即便刚才外面美女如云，她也还是众人中最闪耀的那个。 “你不是不怎么过问电影的事吗？没有找到合适的制片人？”娜塔莎有点奇怪。 “我确实只对钱感兴趣，但在没有合适的制作人前，为了钱我还是屈就一下吧。”多洛莉丝说的就像小孩子被迫不能继续游戏要打扫自己房间一样委屈，娜塔莎笑了出来，“是新电影的运作出现问题了吗？” “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公司的人找了几个拍摄的地点，我不是很满意，我觉得我都不满意你一定也不会满意，所以我又找了几个让你来看看。”多洛莉丝带着娜塔莎上楼，把自己挑选的几个外景地的照片递给她，然后看着娜塔莎的一脸震惊多少有些自得。 “这些地方……你居然能够争取到？”娜塔莎扪心自问不是容易被震惊的人，但这次她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里的很多地方都是受到政府保护的，你……” “我有钱。”多洛莉丝回答的言简意赅。 “但这不只是有钱就可以的。” “相信我好姑娘，有钱什么都可以。” 娜塔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你是贿赂了当地的政府吗？” 多洛莉丝歪着头，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可不懂的表情，但笑容恐怕是最好的答案，娜塔莎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让电影受到负面的影响？虽然能在这样的地方拍摄，我是很激动。” “不会的，因为他们直接修改了一些没人会在意的法律条款，这让我们的取景能够合法化，现在很多意大利的小镇被政府保护却也因为后续规章不完善，失去了活力，能够通过拍摄电影吸引资金，对大家都有好处，我喜欢双赢，在这里面选一个吧。” 这份沉甸甸的名单让娜塔莎觉得是个惊喜也是个负担，她踌躇着不知道是否应该接受，但如果事情已经进行到可以轮到她来决定的地步，该做的事多洛莉丝一定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想到这，她慢慢的叹了口气，“好的，我会尽快权衡一下，然后给你答复。” “这才听话，别的导演早就欢欣鼓舞的时候你却在担心这个那个，太不应该了。”多洛莉丝说。 “你现在说你办这个布尔沃影业是为了洗钱我也不会惊讶……等等你不会真的是为了洗钱吧？”娜塔莎盯着多洛莉丝，对方不置可否的笑了，简直让她毛骨悚然。 “如果真是洗钱，别忘了你的股份，可怜的共犯。”多洛莉丝看了眼窗外正在狂欢的人群，“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找点乐子？” “不了，我还是回去看你给我的资料吧。” “一起下去吧。”多洛莉丝把娜塔莎送下楼，派对人群看到女主人出场，怪叫不断，气氛热烈的让人恍惚感觉像在庆祝游-行。 “真的不留下吗？我可以给你几套新的泳衣。”多洛莉丝又一次问道。 “不了，我不喜欢游泳和水。” 告别后，娜塔莎小心翼翼的绕开泳池，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位身材伟岸的男人邀请她共舞，被拒绝后仍然不死心，“来吧，就跳一曲！” “不，谢谢。” 端着各种酒品的侍者从他们中间传过，娜塔莎下意识往后一步躲开，脚下一滑，猜到了洒在地上的不知什么液体，她失去了重心，重重跌入泳池。 旁边狂欢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巨大的水花让他们高兴的欢呼，连多洛莉丝也笑了出来。 水上音乐轰鸣，欢声笑语，但在水中则是地狱一样的景象。 水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就像当年一样。 娜塔莎拼尽全力挣扎想要摆脱，但好像还是有个人在按她的头，用力把她按进水里，一直按进地狱里去。 死亡的战栗压倒求生的本能，似曾相识的恐惧让她四肢僵硬，叫不出救命。 这不寻常的疯狂的挣扎让远处的多洛莉丝愣住，她觉得这太奇怪了。 “天啊！她不会游泳！上帝！快来救救她！”终于有人意识到娜塔莎是在溺水的状态，她的挣扎幅度太大。 岸边上大家已经乱作一团，伴随此起彼伏的尖叫，一个身影清脆入水，靠近还在死命挣扎的娜塔莎。 “抱着我，来！”多洛莉丝一边游一边喊。可娜塔莎似乎没有听到这声音，依旧徒劳的拍打水花，不断下沉，多洛莉丝反应很快，憋口气潜到水面下抱住娜塔莎的腰连推带拽，把她拉到岸边。 又有三四个人跳进水里，他们齐心协力把娜塔莎推到岸上，多洛莉丝觉得她有些奇怪，但太慌乱也没法细究，爬上岸边搂住还在挣扎的娜塔莎，“叫救护车来！” “不……不要！不要！” “好了没事了，”多洛莉丝紧紧抱着惊恐失神的娜塔莎，柔声安慰，“你在岸上了，不会有事的，我在这里。”娜塔莎似乎听到她这句话，慢慢安静，却还是惊恐的颤抖，像只被□□惊到的小鹿。在救护车来之前，多洛莉丝只能这样抱着她，轻抚她的头发和后背，低声软语的安抚。 娜塔莎始终惊恐的瞪圆自己的眼睛，多洛莉丝心里满是疑惑，她听说过有人怕水不敢游泳，但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出于安全考虑，这种泳池的规格都不深，不会游泳的人只要浮起来就能慢慢划水，可娜塔莎的反应太激烈了，甚至可以说是处于极度的恐惧中让她的身体近乎痉挛，思索间娜塔莎轻又细颤抖的在嘟囔什么，多洛莉丝马上低头，靠近怀里的娜塔莎。 她听到的是一串陌生的异国语言。 救护车终于来了。 到了医院，医生为她注射了镇定类药剂，娜塔莎终于慢慢睡着。医生询问跟着来的多洛莉丝，娜塔莎有没有什么病史，她一问三不知，只能给朴笑恩打电话，风风火火赶到医院的朴笑恩吓的魂不守舍，在看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娜塔莎时控制不住掉下了眼泪。 “她并没有呛到多少水。”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对两个人说，“但她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各项生命体征都很不平稳。” “没有明显的溺水，那她的反应怎么这么大？”多洛莉丝问。 “所以我想问一下家属，她有没有收到过剧烈的精神创伤？” “精神创伤？”朴笑恩摇摇头，“没有啊！” “为什么这么问，医生？”多洛莉丝总是很敏锐。 “她很有可能患有PTSD，也就是我们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她的大脑或许因为一些之前的记忆导致身体下意识的机能巨变，比如一些抽搐的反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所以我们有这样的怀疑。” 多洛莉丝和朴笑恩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和她们之前的推断几乎一样。 “所以等她醒过来，我们可以做个简单的心理评估，及早治疗，避免今天的事情再发生。” “好的，我会和她谈谈的，”多洛莉丝说，“谢谢你，医生。” 医生走了后，朴笑恩对多洛莉丝说，“你赶紧回去换下衣服，刚才半个医院的人都在看你。我会照顾娜塔莎的。” 多洛莉丝还穿着惹眼的比-基-尼，她想了想，说道：“她醒过来也别马上提刚才医生说的事，不要再刺激到她。” “这我知道。”朴笑恩叹了口气。 足足昏睡了三十几个小时，娜塔莎才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慢慢苏醒过来。 ☆、第68章 足足昏睡了三十几个小时，娜塔莎才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慢慢苏醒过来。 雨打在玻璃上再缓缓流下形成水幕，她慢慢坐直上身，仿佛第一次从这个身体里苏醒过来。 那时候前一个娜塔莎因为彻夜狂欢后吸了太多大-麻而被送往医院，大家以为奇迹发生她活了下来，只有虞薇知道，其实真正的娜塔莎已经死了。 从她浑浑噩噩醒过来到适应这一切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可是如今再掉到水里和昏迷后苏醒又把一切变得仿佛昨日。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娜塔莎发现，程临也在病房里。 “我睡了多久？” “一天多，不过是因为医生给你注射了点镇定类的药物，对了，我去叫医生。”说完程临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医生很快到了，简单的看了下娜塔莎目前的身体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没有太大问题，程临这才显得不那么紧张，医生走了后，刚刚出去吃饭的朴笑恩也回来了，她马上给兰希、老伊莫斯、海伦、多洛莉丝、艾伦打电话，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原本宽敞的病房因为探视的人太多而显得人满为患。 “你们不用这样我没什么……就是呛了几口水……”娜塔莎有点哭笑不得，“大家都忙得很，我明天就能出院，何必非跑这么一趟。” “你这次看起来非常严重，我建议你多住几天。”兰希是从西雅图拍摄中得到消息坐飞机回来的，她当时还以为娜塔莎要死了，手机上的各种新闻推送全部都是知名导演溺水抢救情况极不乐观的报道，在推特上也成了热门词条。 “门口的记者已经可以组成一个独立团了，”老伊莫斯拉开窗帘看了眼楼下，“应该通知医院一下，不能让人随便探视。” “我这就去办。”程临在这方面总是最雷厉风行。 娜塔莎觉得大家有点小题大做，可是看着所有人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朴笑恩摆手的频率太快，以至于把手链甩飞了。 娜塔莎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要是有事，朴笑恩一定第一个露出破绽。 所有人尴尬的看着那个被甩到角落里的手链，又看着心虚的朴笑恩，都是一脸不靠谱的表情。 “你们这样感觉我像是得了绝症。”娜塔莎说，“都已经有人暴露了，还要继续瞒着吗？” “这家医院你以前来过，所以有你的医疗档案，医生在抢救你之后发现的，”多洛莉丝在床沿坐下，“所以……” 门忽然打开。 康妮气喘吁吁站在门口，穿得像跑错房间的学生，看见娜塔莎，她急着往前抢了两步又停下。 “康妮？你怎么也来了？”娜塔莎很诧异。 “今天楼下的记者还真是走运，”一边关门，艾伦一边说，“简直就是好莱坞大片的新闻发布会。” 康妮慢慢蹭到床前，眼泪噙着泪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天我最后和你说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不该那样说，你是对的。” “等等，到底怎么回事？”娜塔莎越来越不明白，“兰希，多洛莉丝，你们两个随便谁给我说明一下。”她找了这里两个最冷静理智思路清晰的人。 这两个人对视一眼，多洛莉丝先开口，“我们知道了你以前的事。” 娜塔莎愣住了。不可能的，没人会知道她重生的事情，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发现娜塔莎的神情一下子紧绷起来，多洛莉丝也不得不放缓语气，“在抢救你的时候需要查看病史，并不是我们故意探究你的过去，娜塔莎，我很抱歉，你经历过那么多痛苦和悲伤的事情。” “不过没有关系，人都要有新的开始，崭新的你那么出色，何必在乎从前那些事情？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程临说这话的神情就差单膝下跪配合求婚。 “是啊，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再那么困扰，新生活如果非常美好，那何必回头去想以前的黑暗呢？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海伦眼圈也红了。 康妮点点头，“我以后都不会再吸大-麻了，相信我，导演。” “□□？”听了这些话娜塔莎从最开始的震惊再到疑惑，最后冷静下来理出头绪，“你们是知道了……我以前的什么事？” “你以前也在这家医院抢救过……因为大-麻和古-柯-碱吸食过量，因为这个你还患过短暂的精神分裂，也是在这家医院接受了很长时间治疗才康复，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医院人员把这消息卖给了小报，现在好莱坞乃至世界到处都是你以前的事情，我们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想到如果你出院突然看到这些会受到更大刺激，所以不如我们先告诉你，如果你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心理压力太大，可以多住一段时间，程临已经和米高梅打好招呼，电影拍摄可以暂时搁置。”朴笑恩说着，几乎有点哽咽，她觉得自己是太不合格的朋友，居然无法帮助娜塔莎分担这些不好的记忆。 娜塔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哦……是的……我……我以前……唉……我以前做过一些很离谱的事情，那个时候太小，但是以后不会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那些症状再沾染那些不好的东西了，真的。”这样撒谎娜塔莎还算脸不红心不跳，不过这个解释总好过他们知道自己重生的事实。 听了这话，康妮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扑到娜塔莎的怀里，这场面对别人来说是感动，对娜塔莎来说是尴尬。 承认一件在自己身上没发生的事情，实在太难了。 她还记得在自己苏醒后问了很多问题，大学时候英语水平虽然很不错，可口语还是带着中式腔调，最后种种迹象被医院定性成了精神分裂，被强制在这里配合治疗了半年多，她才以正常人的身份出院。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这样认为总比胡思乱想好，娜塔莎也只能勉为其难，假装自己曾经是个问题少女，如今浪子回头，辛酸往事不堪回首。 气氛在康妮止住眼泪后慢慢缓和，大家发现娜塔莎的情绪没什么不好，所以也不再那么担忧，程临第十几次表示，无论娜塔莎身上发生什么，就算她会突然变成绿巨人自己也一样会爱她娶她，朴笑恩听的不耐烦把他硬是赶了出去，其他人也怕耽误娜塔莎休息，在天黑之前依次离开，最后只留下了多洛莉丝，她和娜塔莎聊了几句出事当晚的话题。 “你真的打算明天就出院？” “是的，我不想影响电影的进度，更何况本来也没什么，我没那么脆弱。”娜塔莎说道。 多洛莉丝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条长腿在压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高跟鞋勾勒出饱满圆润的踝骨，她姿势放松，语气也不紧不慢，“既然你没那么脆弱，那我就直说了，你骗了我们，对吗？” 她语气不重，甚至有点慵懒，眼神也是轻飘飘的对视，但却让娜塔莎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巨大的压迫感即使是自己也不能从容应对，但毕竟娜塔莎也是个气场强大的人，她反应极快，微微一笑，“什么意思？” “是更严重的事情，对不对？不是瘾君子，不是精神分裂，是更可怕更黑暗的事情让你不敢面对，这件事还和水有关，我猜的对吗？”多洛莉丝不等娜塔莎回答，轻笑着兀自说了下去，“放心，我不追问，你的小秘密除了我似乎没人看出来，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是猜测，不会去证实，这是你不愿意提起的事，我绝对不会干涉，只是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积极治疗，不要让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影响你的一生。” “过去真的会过去吗？”这一次，娜塔莎没有回避，她直视着多洛莉丝的眼睛，毫无避讳地说，“我们把一件事当做没有发生，它就真的没有发生过吗？我不喜欢自欺欺人，与其永远把自己的恐惧封存在记忆的黑暗角落，不如把这只怪兽放出来，看看自己能不能最后战胜它。” “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吗？之前我可看不出你有任何能够获胜的迹象。” “因为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那我先祝你能凯旋归来。” “我会的。”娜塔莎笑了笑，“谢谢你。” 多洛莉丝站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勇士小姐，好好休息，明天出院如果想躲避记者我可以开车来接你。” “不用，笑恩也可以开我的车来，拍摄地点选择的事情我会尽快给你答复，还有……谢谢你，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娜塔莎的道谢显得十分郑重。 多洛莉丝已经走到门外，她停住脚步，回头微笑，“知道吗？人在水里会变得更沉，可想而知你有多重，你确实要好好谢谢我，那就多帮我赚点钱吧。” 说完，她带着意犹未尽的微笑关上了病房的门。 ☆、第69章 娜塔莎返回剧组摄影棚时受到了夹道欢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她的故事通过好莱坞记者们的妙笔生花变成了一段感人的励志传奇，曾经的瘾君子浪-荡-少女痛改前非追逐理想成为好莱坞年轻导演的领军人物，勇夺欧洲三大电影节奖项……娜塔莎看着那些写自己的报道和剧组人员热泪盈眶的表情，尴尬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淡定的和平常没有区别，保持含蓄的微笑。 其实，她连大-麻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从来没去过夜店，更没参加过任何离谱的派对，但这个锅必须得她亲自来背。 好在电影开始拍摄后，大家都切换回了正常状态，这些工作能力极强的团队是好莱坞工业电影的基石，只要导演交代的事情，他们都可以通过自己丰富的经验和极强的个人能力出色执行。 今天拍摄的内容是特蕾西被掉到最艰苦的洗衣房工作，现场弄了很多制造蒸汽的机器，如果用干冰造雾只是形似，没办法模拟那种真实感，演员也不能发挥全力。故事发生在1985年的美国，那个时候的监狱设施还很老旧落后，对服刑人员的保障也不够好，她们穿着粗糙的衣服进行沉重劳作，吃的和住的条件都非常的差。特蕾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决定勇敢面对命运，施行越狱计划，离开监牢，找到害死母亲和陷害自己入狱的仇人复仇。 拍摄前，娜塔莎按照惯例要给主角讲戏，这次康妮听的不能再认真。 “你要更有精神，挺胸抬头，一股什么困难什么苦难都难不倒你的架势，那种自信是气质上的东西，你的眼神要有光彩，一会儿拍摄的地方会非常热，旁边的配角会显得很病怏怏和没有精神，你就挺直腰杆，动作麻利，那个机器怎么假装操作道具组已经告诉你了吗？” “告诉了。” “那行，我们先试试看。” 康妮几步小跑到机器前，那是她拍摄开始时的站位。 蒸汽慢慢弥漫小小的空间，这些蒸汽出来的时候热量很高，因此工作人员都已经避开，等到达拍摄的地方就已经是类似桑拿的温度，不会让演员太难过，但热量依旧很足，短短一分钟，康妮和其他配角的上衣就出现了小片的汗渍，脸上额头上也布满汗珠，看着情况符合拍摄要求，娜塔莎宣布开拍。 摄影机透过雾气捕捉到康妮，她腰背笔直，和身后其他的人对比鲜明，一边的狱友因为抱怨被看守女警打了两下，康妮的眼神慢慢瞟过去又收回来，没有面部表情，她动作很快，衣服拿出来后叠好，旁边监狱里的大姐大看见打量着她，一个来的时候哭哭啼啼被揍的惨兮兮的小姑娘是怎么变成这样了？ 因为要接近这位叫欧内斯廷的大姐大，借助她在监狱的势力越狱，特蕾西特意引起她的注意并和她攀谈，对方显然觉得她是个有意思的人，“这里可是全监狱最辛苦的地方。” “我知道。”特蕾西手上动作没停，抬头一笑。 “那些狱警不喜欢你才调你来的这里。” “随便她们，我干好我的。” “前两天你还哭哭啼啼，是被揍的脑子不清醒了吗？” 特蕾西再一次笑了，“越是可怜才越是被欺负不是吗？现在我这个样子，她们也觉得欺负起来没意思了。” “不，你真的很有意思。”欧内斯廷说。 “可以了，这段非常好！准备下一个镜头吧！” 娜塔莎的话让所有人欢欣鼓舞，毕竟从开拍起，很少一次过一条。 康妮几步跑回来到娜塔莎的面前，乖的就像个叼回球的金毛猎犬，“我演的怎么样？还可以吗？” “非常好，继续保持。”娜塔莎笑着说。 得到了表演，康妮又开开心心的笑了出来。 最近她的变化让大家觉得十分神奇，娜塔莎听到有剧组工作人员讨论，说是因为娜塔莎的遭遇比康妮之前要凄凉的多，而她都能重新振作成为好莱坞名导演，这当然激励了有相同经历的康妮，他们说的没错的是，现在的康妮把娜塔莎当做了人生偶像，其他人不知道的是，这也和那天的谈话有关系。 小女孩还是很好哄的，只要她本质不坏，就算偶尔走错路，老天也愿意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挽回错误。 下一个镜头切换到了娱乐室，说是娱乐室，其实只有杂志报纸和书籍，电视早就坏了，刺啦刺啦的声音还是道具组特意弄出来的，康妮需要拍摄一段对心态描摹和微表情揣摩到位的镜头，娜塔莎足足和她讲了二十分钟，又让她一个人独处一会儿酝酿感情，这个镜头才开始拍摄。 身后走来走去的犯人们就是活的布景，康妮坐在椅子上，翻看过期的杂志，随意浏览的懒散目光忽然变的震惊，能让一个人这么情绪变化的，只有熟悉的人的消息。特蕾西那个在她接受审判时就拒绝相信她与她分手的未婚夫结婚了，查尔斯是一个魅力的钻石王老五，这种八卦杂志喜欢报道这些，照片上他和以前一样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他挽着一位甜美的淑女，两个人天造地设的笑容就好像抽在特蕾西脸上的耳光。 “镜头，跟上。”娜塔莎用对讲机告诉摄影师。 康妮的近景镜头出现在监视器里，她捏着杂志，眼神震动里又有着心酸和痛楚，这是她曾经深深爱着的男人，但也是这个人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了她，甚至在明知道她有了孩子的情况下，痛苦变成冷漠，表情和眼神的变化是最细微也是在特写镜头下最明显的东西，五官的情形一个不到位，那这个表情则会尴尬极了，康妮的表情语言非常精湛，她的冷漠是真的绝望与仇恨，那不是一个青春妙龄的温柔姑娘该有的表情，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这个男人的生活和她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镜头以最后康妮重重合上杂志告终。 这两个镜头是几乎是以康妮自己为核心的镜头，相比之下今天拍摄的第三个重头戏镜头则是两个人的交流，作为监狱老大的欧内斯廷和特蕾西是如何建立一份深厚的友谊，有时语言和女人的感觉很重要，娜塔莎指导康妮和扮演欧内斯廷的女演员劳拉足足半个小时，充分让她们感受到这种两个女人的友谊中那种潜移默化的好感。 “劳拉，你说这话时语气粗野点，你想想，你的角色一直生活在贫民窟，从几岁起就开始违法，三十多年才被抓了一次，她是个很合格的罪犯，没有接受过好的教育，环境决定了她的语气和神态，这不像你们之前那种短促的对话，你有很长的一段台词，要懂得怎么把握语气，进入到角色中。”娜塔莎转过头又对康妮说，“特蕾西现在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了，你要知道被人冤枉入狱和母亲被害后她决定反击的决心是很强大的，千万别忽视一个女人的抱负心里，要记得这样一句曾经一个美国作家说过的话。” “什么话？” “不管是什么物种，更致命的一方总是雌性。男人的战斗到死为止，而女人就算进了坟墓，也会再找条路回来。” “哇，这话说的真好！”两个年轻姑娘都觉得棒极了。 娜塔莎点点头，“是的，要相信这句话，演出这句话里的女人。” 拍摄开始后，两个姑娘真的演出了娜塔莎要的感觉。 她们在压抑的监狱中聊天，特蕾西一直时不时看着窗外的小片蓝天，她需要自由，她渴望自由。 欧内斯廷看着她，忽然开口，“你身上有种我喜欢的东西。” 特蕾西愣了下，“什么？” “你有一种气派，一种道地的气派。就像《时尚》和《都市与田园》杂志里那些冷脸子的贵妇人，穿着将就的服装，从银壶里给客人倒茶，你属于那一类人，不该上我们这儿来。我不知道你在外边怎么会卷进了那种案子，我猜你一定是受到别人陷害……我一辈子没见过几个体面人，你就是其中之一。” 特蕾西笑了笑，从容又温和，“那就帮我逃出去，帮我回到我的战场。” 结束拍摄后，娜塔莎重新看了一下没有粗剪的原片，康妮和劳拉的表现都非常好，尤其是眼神的交汇，特别有种惺惺相惜的味道。 “这个眼神不错，有点像我们两个在威尼斯时你的眼神。” 天知道多洛莉丝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后，娜塔莎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带倒了椅子，“你怎么来了？” “看到你剧组那边的那个演狱警的男演员了吗？”多洛莉丝给娜塔莎指了一下远处，那里有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金发帅小伙，正冲着她们这里摆手微笑，笑容别提有多迷人，“我的新男伴是不是很帅？” “你是要捧红他吗？” “目前没有这个打算，看看我这段时间是不是开心吧。”多洛莉丝自然而然的在娜塔莎的位子上坐下，“你还真是会教导演员。” “有天赋的人只要指点一下就能发挥出来，导演需要这样的能力。”娜塔莎把这件自己做的极为出色的事说的如同分内职责。 “你可真是谦虚，谦虚有什么好处，但我也说不通你，你就过着自己修道院院长一样的生活吧，把自己的一辈子献给你的上帝——电影。”多洛莉丝一副听的不耐烦的样子，“好了好了，我要去约会了，苦行和祈祷交给你，享乐和罪孽就交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是什么物种，更致命的一方总是雌性。男人的战斗到死为止，而女人就算进了坟墓，也会再找条路回来。” 这句话是我不知道的哪个美国作家说的，摘自《危险的女人》小说集，是封底的介绍语~ 虽然之前强调过，但还是再强调一次吧，《假如明天来临》是美国作家西德尼·谢尔顿的小说，因为里面有点限制级内容，所以我改了些，老人家已经去世，虽然似乎这书已经过了版权期限，但我必须多强调几次不是自己原创，是把我自己做梦都想看到的改变原著自己脑洞拍出来~也再一次推荐大家去看~ ☆、第70章 在前往外景地拍摄前，剧组按照宣传的约定登上了美国电视网的黄金档访谈节目，主要采访对象是娜塔莎和康妮，她们两个与好莱坞当红影评人蕾切尔莫尼一起走上知名脱口秀主持人凯瑟琳斯皮尔斯的主场。 娜塔莎和康妮都几乎没有参加过这类节目，但只能硬着头皮上台，这种脱口秀没有提前告知问题，但娜塔莎觉得，好歹也不会问太尖锐太伤面子的问题。 然而上来后的第一个问题就把娜塔莎问的呆住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瘾君子，娜塔莎，你觉得自己是如何摆脱药物的控制？” 自己根本不是瘾君子……这个问题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其实最重要的是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娜塔莎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的时候要勇敢面对自己的错误，这很难，但你必须强迫自己这样做，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去追求更好的人生，为了热爱也好为了其他任何事都好，总之不能辜负生命。”偏偏她这个人出了名不苟言笑严肃沉静，她的话大家都相信了，现场爆发出热烈掌声，甚至有感性的观众还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娜塔莎不知道自己说谎的境界已经如此纯属，到目前为止，还只有多洛莉丝一个人看出破绽。 在面对观众的掌声保持微笑时，其实她自己心里想的是：我都说了什么啊…… “这些事情我可不感兴趣，”蕾切尔生怕凯瑟琳继续问下去，急忙抢话，“娜塔莎，我只对你的新电影感兴趣，可以聊聊吗？” 娜塔莎对蕾切尔的好印象不仅仅来自于对自己电影的夸奖与喜爱，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曾经看出邓礼森的破绽，当年他抢走自己剧本拍摄的电影，因为后续没有写完，所以有的伏笔还没有揭示，别人怎么可能知道她的构思？只有蕾切尔看出这部载誉全球的电影末尾处理十分古怪。蕾切尔今年三十出头，长发优雅的盘在脑后，她的身材与其说苗条不如说是消瘦，幸好有厚厚的毛衫包裹才让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女人不那么单薄。与她的身材比，蕾切尔的长相很符合学者的特点，柔缓的五官看不出她是个能写出那么犀利影评的人，她有东海岸派典型的轻声细语与缜密逻辑，说话时没有手势，稳重的可怕。 “当然可以，你想听哪些？”娜塔莎对她微笑。 “我并没有看过《假如明天来临》，其实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我更想从一个导演的口中得知这个故事的脉络，这里面会包涵她对故事的理解。”蕾切尔慢条斯理地说。 凯瑟琳这时接过话。“是的，很多观众没有看过这本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畅销书，不如你来说一下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这是一个复仇与寻找自我的故事。”娜塔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特蕾西惠特尼是个甜蜜可爱的典型美国女孩，她聪明善良，为人亲和温柔但外柔内刚，并不是一味的可爱甜心，她出身中产阶级家庭，父母恩爱同时接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在银行系统的重要部门任职，有个帅气多金的未婚夫，她怀孕后两个人的婚礼加快了进程，这时母亲的死讯却传来了，这时父亲去世后她唯一的亲人，结果因为商业诈骗母亲选择自杀，特蕾西得知真相后会怎么选择？如果是一般的姑娘大概会去找未婚夫哭诉，但她没有。” “她亲自去找了仇人？”蕾切尔的表情让人明白，她已经深深的被这个故事吸引。 “没错，她亲自去了，带着枪，但是没有成功复仇，反而被仇人反咬一口，这只是她最明显的一个仇人，这个诈骗案的背后是整个可怕的黑暗网络，仇人们陷害她偷盗和谋杀，她的律师早就已经被仇人买通，最后审判的结果是这个姑娘不得不坐二十年的监狱。” “这太可怕了……”凯瑟琳边说边摇头。 娜塔莎点点头，“这就是一个绝境，但她没有放弃，她选择越狱，但却用一种更巧妙的方式合法的离开了监狱，这里请让我卖个关子，之后她运用自己的智慧，扳倒了仇人，大仇得报之后她却迷失了，因为案底她找不到其他工作，狱友给她介绍了一个愿意帮忙曾经犯过错的人的工作，然而那个人却让她去盗窃，走投无路的特蕾西只能开始罪犯生涯了，可她不是一般的罪犯，她很聪明，是真的很聪明，搞定了一次黑吃黑后，她忽然意识到这样活着很刺激开心，于是一个传奇神骗诞生了，这个过程中她还找到了爱人，当然这男的也是个贼，雌雄大盗一起开始令人艳羡的生活，他们成了现代的罗宾汉，专对为富不仁的人下手，真的是很传奇的小说，很传奇的故事。” 观众们鼓起掌，很多人没有看过小说，通过娜塔莎绘声绘色的描述，他们第一次了解到这将是个怎么样的故事。 “我注意到你说了‘迷失’和‘自我’？”蕾切尔很敏锐。 “是的。” “你认为这是电影的主题？” “是的。” “这很有趣，在一个商业电影里想体现这些，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的野心有点大？” 娜塔莎略微思索，笑了笑，“不会的，我会把这些融入到故事中，为什么商业电影不能有更深刻的命题，或者说，这些深刻的命题不能用更商业的方法表达呢？我觉得答案可以在电影中去寻找。” 观众们再次鼓起掌来。 又聊了几句电影，凯瑟琳瞄准了康妮，她开始询问康妮为何之前一直没有回到好莱坞，现在又重新回来，以她的犀利风格，康妮最开始回答非常尴尬，她不能自如的说话，紧张又局促，很多不能说的话说不出来，她找不到合适的替代来圆滑应对，多亏娜塔莎反应快，屡次帮忙解围，终于康妮慢慢平静下来，回答起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个角色你觉得吸引你的魅力在哪里？” 凯瑟琳这么问，康妮其实很难回答，因为根本不是康妮选择的角色，她是被迫参演，但她从小混迹好莱坞，冷静下来后这种问题还是难不住她的，“因为她是个善良的人，我喜欢善良的人在困境中爆发去改变自己，带点黑暗元素的善良会比单纯的善良更酷，这不是每个人能经历的人生，但演过一次好像自己也能经历一样，尤其是与娜塔莎这样的导演合作。”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 “可是在这之前屡屡传出你们不和的消息，似乎也证实是真的了？”凯瑟琳不依不饶。 娜塔莎在康妮开口前回答这个问题，“在刚刚组建一个团队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向着一个目标前进，但难免会遇到一些分歧，这很正常，在不同的想法发生碰撞的时候，像我这样的导演多少有点独断专行，所以可能没有矛盾那么夸张，但争执是有的，可后面磨合之后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 这个回答既合情合理又保护了康妮，她之前的任性妄为被很好的隐藏，康妮向娜塔莎投去感激的目光。 访谈结束，娜塔莎如获大赦。 虽然她能够应付这类东西，可不代表她喜欢并且适应，能力是一回事，喜欢肯定是另外一回事。 好在接下来的外景是全组人无比期待的，乘坐世界上最有名的豪华游轮“独立之海”号，在上面进行拍摄。 “独立之海”是目前世界上最豪华最庞大的游轮，是泰坦尼克号的三倍大，它可以称作一个海上的城市，航行在浩瀚的加勒比海上。这次拍摄，米高梅和皇家加勒比游轮有限公司达成合作，通过这种形式植入对方的广告和航线，进行软包装推广，以此抵消拍摄的昂贵费用。 因为小说中有非常重要也非常精彩的剧情必须在豪华游轮上完成，所以，一向忠实打造最好气氛和场景的娜塔莎选择这样的方式给观众带来视觉上的震撼。 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独立之海”号，剧组人员们却先被震撼了。 这是一座雪白的岛屿停留在西雅图市的港口，高大宽阔，甚至可以说是巍峨。娜塔莎必须用力仰头才能看清它的全貌，这次就算不是合作需要花钱，她也觉得无比值得。程临的安排天衣无缝，这艘游轮在穿越加勒比海后会横渡大西洋抵达欧洲大陆，先停留在里斯本，然后北上伦敦，剧组将在下一站阿姆斯特丹下船，而这艘豪华巨轮将继续北上。这样不需要二次搬运设备的花费，一次旅途就能搞定。 “天啊！我们居然能在这上面拍摄，就像做梦一样！”朴笑恩说出了大部分剧组人员的心声。 可是，所有人想要开心放松一次的愿望根本没法实现，一上船，繁重的拍摄任务就开始了。 ☆、第71章 “不要再看风景了，下个镜头准备拍摄。” 娜塔莎站在甲板上拍手，把旁边流连海天一色美景的工作人员召唤回来。从前，她完全不用说这样的话，但到了船上，娜塔莎不得不每天至少说个几次。也不怪这些人，娜塔莎自己也觉得，在加勒比海翡翠一样海面上驰骋，沐浴着清新的海风，享受阳光与宁静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但工作还没完成，工作还是要放在第一位。 恋恋不舍的工作人员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娜塔莎巡视一圈后，叫来康妮，“剧情就像刚才说的那样，需要酝酿一下情绪吗？” “不用！”康妮摇头。 “那好，开拍吧！” 这段剧情非常有趣，特蕾西在第一票行骗成功后开心的坐游轮度假，她的美貌吸引了一位国际象棋大师的目光。 “嗨，这位女士，我有荣幸认识你吗？”大师走到她身边，目光流连在特蕾西衣服单薄的地方，“彼得尼古莱斯库。” “我知道。”特蕾西知道这是一位出色的国际象棋大师，这段时间他和另外一位同样出色的大师级选手都是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可特蕾西不喜欢这个人，不喜欢他的眼神， “当然，谁都认识我，”彼得得意洋洋的样子让特蕾西作呕，但她没表现出来，得体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按捺着性子听这位大师继续吹嘘，“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际象棋大师，在我的国家里，我可是个英雄。” 说完，他把手搭在特蕾西的膝盖上。 这是个非常过分的动作，康妮按照娜塔莎说的那样，不动声色，微微侧目，其实心中已经是震怒非常，特蕾西虽然算得上美国小辣椒，可她经历过无数历练，绝对不是毫无城府喜怒形于色的人。 彼得继续说下去，“我还是个床上伟男呢。” 她想过这是一个无耻的人，但没想到会是这么无耻！ “这时候可以流露出厌恶了，”娜塔莎当时是这样给康妮讲解的，“但一定要一闪而过，非常快的愤怒、鄙夷、厌恶之后，一定要跟上迷人的微笑，因为这时候你已经有了收拾他的好办法，这个表情可以让大家了解特蕾西是个极其聪明脑筋很快的姑娘，在剧本前面，上一个大师已经因为粗鲁得罪过她，这是第二个，她想要报复一下这两个混-蛋，给他们点教训。” 康妮做到了娜塔莎的要求。 一闪即过的细微表情只有在监视器上才能捕捉，而后的微笑则像一朵绽放的玫瑰，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彼得的眼神都飘忽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可惜现在，我要去见另外一个朋友了。”说完，她站起来离开这个混账，摄影机跟随着她，在转身后，原本的笑容变成冷酷的讥嘲，愤怒仍然没有消退，可报复已经提上了日程。 “很好！很不错！”娜塔莎喊停一般是表现好了会夸上一句，不好了才直接喊停，大家已经摸准她的习惯，听到这句话都松了口气。 在几条简单镜头拍摄后，迎来了在船上最难拍的一部分，那就是斗棋。 特蕾西同时向两位大师发起挑战，说要与他们竞技国际象棋，每局十万美金的赌注，这个竞技可不是一盘一盘的比，而是特蕾西同时和两个人较量，两位大师大骂这个姑娘的狂傲要教训她，熟不知已经落入圈套。 斗棋的戏不好拍是因为要有两个房间，特蕾西要求两位大师分别坐在两个房间内，她走动下棋，场景设计和摄影机的位置上，娜塔莎用了心思，她在走廊里放上一架摇臂摄影机，再在各个房间里放了两个摄影机，五个摄影机一起，完成这个长镜头的拍摄，调度的人力虽然不多，可真正的难处在与走位和节奏的把握。 开拍的时候，娜塔莎自己在第三个房间内，只有监视器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她也捏了把汗，不能在现场坐镇拍摄，这个难度还是前所未有的。 康妮穿了一件优雅的黑裙，从帽子到手套，无一不是那个年代上流社会的打扮，优雅又简约，干练也风情，她走路时高跟鞋在精美的地毯上踏不出声音，可依旧是感觉款款而来。她走进第一个房间，彼得已经坐在棋桌前，高傲不可一世的看着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轻蔑的说，“我可怜的小鸽子。” 特蕾西根本不理会他的挑衅，微笑示意让他先走，彼得走了一步，她看了会儿起身，走到另一个房间，按照刚才他下的棋，在和鲍里斯对决的棋盘上下了同样一步。 这就是她的计划，与其说她在和两位大师下棋，不如说是他们自己在对决，这主意相当绝妙，他们走一步她学一步，只要记住对方走的路数，这比赛她根本没什么难度。 摄影机跟着康妮的步伐，把棋局之间和场景间的交换记录下来，这是非常疯狂的举动，因为要拍摄的内容几乎是下棋的全过程，在这长达将近一个小时的拍摄中，完成全部镜头，最后由娜塔莎亲自剪辑，做出最好的效果。 这可苦了康妮，她必须高度集中注意力，就像真正在比赛的娜塔莎一样，记住对方走的步子，再到另一个房间如法炮制，五个摄像机除去两个拍摄各自的棋盘，剩下三个的目标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内拍摄的都是她，稍有懈怠，那么镜头就会露陷。 两位大师的表现也是看点，从最开始的傲慢和轻怠，到紧张和后面的惊讶，他们的表情不停变换，而特蕾西必须在一直的走动中保持优雅的身姿，和迷人的笑容，这笑容是属于胜利女神的，是一开始就注定的。 这两位顶着大师名头却实在让人难以喜欢的大师最后纷纷求和，一败涂地，他们的表情和最开始形成鲜明对比，原本穿着整齐的三件套西装外套都扔在椅背上，衬衫袖口领口的扣子都已经打开，颓废的脸上满是汗珠和心塞。 而最后特蕾西的表情则更加值得玩味，她少女一样礼貌的微笑再加上了胜利者的姿态，让她的步伐都更加轻盈了。 动作是可以表达情绪的，步速的快慢，举手投足的幅度，甚至关键时刻的特殊动作暗示，都非常有说道，娜塔莎把这些秘诀告诉了康妮，这位幼时就是天才的小演员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完成了这段超长镜头的拍摄。 娜塔莎喊停后，她累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疯了似的脱掉高跟鞋，揉着备受折磨的脚踝和脚趾，但可以看出，康妮还是很开心很激动，她脱了鞋后又站起来，跑过来拥抱娜塔莎，然后又和剧组其他人拥抱，气氛不能更好。 “这只小野猫你也能搞定，娜塔莎，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朴笑恩也觉得娜塔莎现在都快成了传奇，她的力量不只是自己的，同时还能感染别人，带动整个剧组，这并不是所有拥有才华的人都能拥有的东西。 就这样，剧情里特蕾西带着二十万美金离开游船，现实中，娜塔莎带着整个剧组也抵达了阿姆斯特丹，在这里进行下一阶段的拍摄。 阿姆斯特丹的拍摄结束，娜塔莎还顺路去了一下意大利和法国，这两个地方有多洛莉丝选择的下部电影拍摄地点，她觉得得亲自看看才靠谱，事实上，很少有这种凡事都亲力亲为的导演，以前，娜塔莎也并不都自己去做这些事情，在好莱坞这样的电影工业帝国，各司其职才是应该出现的情况，可这部电影对娜塔莎的意义不同，她第一次有了冲击奥斯卡的野心，所以一切都要做到最好。 返回美国后，《假如明天来临》进入到了收尾阶段，终于电影在二月结束了拍摄，档期也已经确定，七月的暑期档，它将参与美国本土最激烈的票房角逐。 一部电影安排的档期可以看出制作方的自信，在还没剪辑的时候就定下档期，可见米高梅对娜塔莎和她的电影的信任程度非常之高。 “这次电影全球首映，欧洲、美国、亚洲都是同步的，不过以你在欧洲的影响力，米高梅希望你能出席在伦敦的首映式。”程临在电影剪辑完成后，对娜塔莎这样说，他们在办公室里看完了激动人心的样片，接下来就都是发行和推广的事情了，“你呢？你是愿意在美国还是在欧洲？” 娜塔莎笑了笑，“为什么没有亚洲这个选项？你们不是很重视亚洲市场的吗？” “这是当然，可如果首映式导演的第一次亮相就在亚洲，也太隆重了吧？更何况就像我上次和你说的那样，亚洲市场更重视明星效应而不是导演的艺术创作效应，你去了还不如明星去效果更好。”程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你好像一直很在意亚洲市场的事情？” “我想拍和亚洲主题有关的电影，不过你别和别人说。”娜塔莎说谎的水平已经到了她自己都差点相信。 “肯定不会！”程临完全相信了，“你的秘密我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放心吧！你想去亚洲，我就安排你去亚洲！没问题的！” “谢谢你，如果可以，我想去中国。” “可以啊，不过如果是中国，你可能就要配合我们在中国的发行方做一下宣传，我怕你会觉得太忙碌而且没有意思。”程临在娜塔莎的事情上总是那么体贴，“要不然，我陪你去吧？” 娜塔莎的思绪不在他的话题上，“如果我没记错，”她顿了顿，“你们在中国的发行方是凯乐影业？对吗？” “是的。” “恩，没什么，问一下，配合宣传可以，我也很想见识一下中国同行的实力，就这样安排吧。” ☆、第72章 飞机抵达上海，机场接机的粉丝把去路围的水泄不通，主办方为了人气和效果组织了太多人，当然，他们大部分都是为了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艾伦来的，相比之下，娜塔莎就好像是个无人问津的陪衬，只有零星记者想要访问，也被她拒绝了。 她现在心情又乱，但也平静，面对自己即将要走的路，娜塔莎没有什么好犹豫和踌躇，只是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不想说话，只想安静的一个人待会儿。 “发生什么了娜塔莎？你晕机吗？”见到娜塔莎的脸色不好，刚走出粉丝包围，艾伦就关切的询问。 “没事，有点累，到酒店睡一觉就好。”娜塔莎勉强笑了笑。 到了酒店，娜塔莎并没有睡下，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简单化了个妆让自己显得不憔悴，然后，她来到了凯乐影业总公司的大厦前。 在中国即使好莱坞知名大导演在街上走来走去也不容易被认出来，可一走进专业的电影发行制作公司，娜塔莎还是第一时间被认出来了。 张兆佳在楼上听说娜塔莎高出现在自己的公司，急忙走下来迎接，虽然以他现在的公司市值，他完全不必这样客气，但这位好莱坞如日中天的知名导演的到来让这个纵横华语影坛的人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走到大厅时，娜塔莎正被凯乐影业的员工们团团围住索要签名，看到张兆佳，大家稍稍收敛，给他让出一条路。 “高导演，你好，怎么来这里不通知一声，我得提前准备迎接啊！”张兆佳虽然知道娜塔莎拥有华裔血统，可还是讲了英文。 娜塔莎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不动声色的礼貌微笑，“客气了，”她说的是流利的中文，“我只是来看看，没有想惊动董事长您。” 张兆佳不顾娜塔莎的推辞，一定要亲自带她参观这座他自豪的大厦，跟随他们的，只有张兆佳的助理何菀，这两个人娜塔莎都认识，尤其是何菀，还记得以前邓礼森和张兆佳在办公室谈话，她们两个就在外面的小办公室聊天看电影，周末有时候还一起去逛街。这些年，何菀没有变样子，依旧清秀美丽，可却更瘦也更憔悴了，娜塔莎为了不暴露自己，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就跟着张兆佳的脚步进入了电梯。 “这栋楼有多高？”她装作好奇的样子问。 “十七层，地下室有三层，最下面还有机房和放拷贝的保险库，”张兆佳今年四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野心勃勃的时候，他个子高，很瘦，显得斯斯文文，不像在商场拼杀已久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介绍自己的得意之作时，也尽量避免得意，语气很慢，彬彬有礼，“我们有5000多名员工，如果没有这么高的大楼，怎么可能装得下？” 娜塔莎笑了笑，“在中国能完成独立制作投资一个影片，独立出品的大公司，凯乐确实是首屈一指的，所以米高梅才选择你们做中国地区的发行商。” “高导演似乎很了解中国电影市场？” “来之前做了些功课，不过不多，我确实很感兴趣。” 张兆佳顿了顿，笑着说：“不知道是哪方面感兴趣？” 电梯叮一声到了顶楼，娜塔莎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慢悠悠的说，“在米高梅，顶楼是会议室。” “我们这里也有，不过，顶楼是我和一部分领导层的私人办公场所，还有休闲的功能，”说着，他在娜塔莎先走出电梯后跟了出去，“里面还有一个游泳池。” 娜塔莎站住了。 “去看看吗？”张兆佳看娜塔莎顿住，以为她很感兴趣，“是规格很高的游泳池，可不输给五星级酒店。” “不了。”娜塔莎竭尽全力，才让声音显得和平时一样，正因为高度集中，她也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身后，何菀的肩膀轻轻一颤，娜塔莎简单扫了眼走廊，对张兆佳露出笑容，“我对工作的场所更感兴趣，请问后期在哪个楼层？” “九楼，我带你去。”张兆佳没有看出异样。 他们一起参观了整栋大楼，这里有非常全面的设施，甚至可以说，在很多硬件方面并不输给好莱坞的一流公司，后期的设备一应俱全，剪辑室占据半个楼层，满足多部影片同时剪辑，内部放映室豪华极了，完全可以让制作人员在观看初剪片时舒适又安静，录音设备则都来自进口，张兆佳说，采购这些设备的资金，完全足够拍摄一部大制作的商业电影。 再次返回楼上，他们坐在张兆佳的办公室内，喝着醇香扑鼻的大红袍，张兆佳再次问出了刚才的问题，“高导演来我们公司，不只是想看看那么简单吧？” 娜塔莎笑了笑，“的确，我不太懂资本运作，可我知道，亚洲是个大的电影市场，这几年上海电影节的成交额渐渐逼近釜山电影节，看起来上海取代釜山成为亚洲第一大电影版权市场指日可待。” “这个的确，中国的市场潜力不是韩国和日本能比的，釜山电影节和东京电影节虽然资历老，但不如上海兼容并包，我们的目标是国际电影节而不是亚洲电影节，这也是市场的庞大基数决定了更大的潜能，”张兆佳继续说道，“这些年，国家的政策越来越放宽，每年引进的好莱坞电影数量越来越多，所以我们也敢拿下《假如明天来临》这样的大制作，搞个全球同步首映，不需要看外国市场的脸色来买版权了。所以导演你是想进军亚洲市场吗？” “我进军亚洲，绝对不可能是靠投资，之前的《新任总统》在中国破了票房记录，我想我的拍摄手法应该还是符合中国观众的吧？”娜塔莎笑着说。 “这是当然，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公司旗下院线午夜场排队买票的长龙，”因为猜对了娜塔莎的用意，张兆佳显得更放松了，“导演你的才华，不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东西啊。”但他不放心，还是继续试探。 娜塔莎沉下面孔，摇了摇头，“不，不是的，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用金钱衡量，就算我是个导演，我也要考虑票房因素，怎么能说我的作品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呢？” “所以你是想商业合作吗？和我们公司？”张兆佳真是没想到，好莱坞的宠儿会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希望与他进行合作，这种意料之外的兴奋让他有点激动，“也就是说，我们公司可以请你来拍摄由我们全权投资的中国本土制作电影？”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娜塔莎不忘更真实一点，“不过，剧本最重要，董事长应该知道的，我接电影，最看中剧本，没有合适的剧本，我是不会贸然答应的。” 张兆佳笑着说：“这是当然，我们公司最常合作的邓礼森导演也是这样，他如果自己没写出好的剧本，是绝对不会为了抢什么档期拍摄，宁可一两年拿不出好的作品来，我的这个老搭档啊，真是固执的要命，这一点上，您和他还是真像。” “这可能是导演的通病吧，”娜塔莎在心里冷笑，表面上还是如沐春风，“谁希望自己的作品从基础开始就不堪入目呢？不过我可没有邓导演的才华，要知道我都是买剧本的版权，而不是自己写的。其实，还很想拍一拍邓导演自己的剧作，我很崇拜他。” “这个可有点难度，他都是写给自己的。” 娜塔莎有点犹豫，“这个的话……他的剧本不是你们公司的版权吗？” “话当然是这么说，他是隶属于我们公司的董事，所以按照之前签约的合同，当然他的作品版权必须属于我们公司……高导演……你的意思是……”张兆佳万万没想到，娜塔莎的目的竟然是这个，他觉得自己实在小看了这位来自好莱坞的传奇女导演的野心。 “我想，如果是这剧本是你们公司的版权，我只要和你来谈就可以了啊，只要你通过，我为什么不能拍摄？我来自好莱坞，我们那边的资本就是这样运作，一切以投资方和制作人为主，难道中国不是吗？你们这里，难道是以导演的意志为中心？”娜塔莎装作有点诧异，“我不明白，还希望董事长告诉我，刚刚我的话是不是唐突了？” “不不不，那倒不至于，只是我和老邓多年合作，他的意愿我肯定是会尊重的，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他，”虽然知道可能性很低，但张兆佳还是想稳住这样一位能给公司带来数不清利益的大导演，想想看，一位好莱坞导演因为欣赏中国公司的制作水平和市场来这里拍片，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想到公布了这个消息后股价将会火箭式的上涨，张兆佳就心跳加速，但他是个冷静的人，怎样也不会表现出来，说话依旧是慢悠悠又清晰的，“只是，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可肯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说服他，要知道，老邓可是我们中国的一个国宝啊，我哪敢逆着他的意思呢？” 娜塔莎笑了笑，饮尽盏中的茶，看到她喝光，张兆佳立刻殷勤有礼的为她再次起身斟满，他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也无法注意到视觉死角的位置上，娜塔莎悠闲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像摁图钉一样把一个纽扣电池大小的窃听器黏在不易察觉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能亲自见见邓导演吗？”她自然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 张兆佳犹豫了，如果让她见到邓礼森，这个显然只懂得美国文化丝毫不理解商业运作的女人说不定会直接问出刚才的话，然而以邓礼森的性格百分之百会一口回绝，这样岂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吗？如果自己现在拒绝，那这女人也可以像今天突然造访自己一样，去到邓礼森那里，还是不行。他脑筋转的飞快，马上给出了最恰当的答案，“当然，等我安排你们见面，不过得等一下，邓导演最近筹备新片，你要知道，这是导演最忙的时候。” “我理解，我自己也不喜欢别人这个时候打扰的，那就辛苦董事长安排。”娜塔莎听到他这么说，放下心来。 娜塔莎要离开的时候，张兆佳执意亲自送到门口，而早收到消息等在这里的媒体们一拥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住，保安被突发状况镇住，但也及时把两位重要人物和门口近乎疯狂的媒体们隔开。张兆佳也纳闷，居然这么多媒体都发现娜塔莎来了，看来是公司有人走露消息，这种事真是屡禁不止，虽然有严格的保密规定，可哪有不透风的墙？他处理这样的事也是有经验，忙笑着让保安动作轻一点。 ……“请问，娜塔莎导演来到凯乐公司，是和《假如明天来临》的上映有关系吗？是不是上映的日期临时更改？是审查遇到什么问题？还是拷贝的问题？”…… ……“已经买到首映式票和午夜场票的观众要怎么办？”…… ……“凯乐影业还要再和娜塔莎导演继续合作吗？这次会面是商议新电影的版权？”…… ……“娜塔莎高导演，可以告诉中国的观众们，你的下一部作品吗？”…… “不是这些原因，”张兆佳丝毫不乱，脸上还保持的笑容，“这次是我邀请的高导演来参观公司，也是希望她的下部大作在中国地区的发行也选择我们公司，《假如明天来临》的首映式不会取消，午夜场也不会取消，而且今后中国的观众，也能和北美还有欧洲的观众一样，有机会第一时间看到高导演的大作！” 他这番话说的很有水平，也避免了记者的胡乱猜测，最后在不得不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娜塔莎终于坐上了张兆佳安排的车，回到酒店。 当晚各大电视台娱乐新闻与网络上娱乐版的头条就变成了知名导演娜塔莎高与凯乐影业的合作有关消息。 不管在哪个国家，娱乐记者总是嗅觉最灵敏的人。 娜塔莎把自己电脑里，发给各个媒体的“爆料”邮件删了个一干二净后，起身去洗澡。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高级套房内，都有奢华的按摩浴缸，娜塔莎没有走进去，只是在旁边的淋浴下洗完澡，返回房间躺在床上。 这时候时间还早，可她觉得重新回到那个地方，那个楼层，就几乎已经消耗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不过计划很顺利，刚才她已经试验过窃听器的效果，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非常清晰，只要调大音量就可以了。这样，张兆佳和邓礼森的全部谈话内容，她都能听到。 她翻了个身，想要休息，敲门声响了起来，于是她套好衣服走过去看门，门镜里是程临那张熟悉的脸。 这么晚他来干嘛？ 程临虽然始终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表现的永远有点不靠谱，但确实是个正直的人，在中国也担得起君子两字，娜塔莎没有什么顾虑，打开了门，“怎么了？找我有事？” “是啊，方便进去说吗？” “方便。” 走进屋，娜塔莎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个轻薄的商务笔记本电脑。 “我看到了这些新闻。”程临把笔记本电脑屏幕对着娜塔莎，“怎么回事？” 娜塔莎一愣，没想到程临会在意这个时期，“什么怎么回事？我下午随便走了走，结果看见凯乐影业的楼，好奇去看了眼，没想到张兆佳亲自下来，也不好推辞，就和他聊了些和这次合作相关的事情。”平静理智的人说起谎来是很难被识破的。 “你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程临这次没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放心，”娜塔莎虽然心里咯噔一声，但脸上还是浮现了一个温和笑，“我难道还会破坏这次电影的合作，让你赔钱吗？” 程临看着娜塔莎的眼睛，没有说话，这是娜塔莎第一次这么久的直视程临，她发现他有很深的黑色瞳仁，在这双眼睛没有笑意时，这双黑色眼睛就像一个深渊，涌动着让人心中畏惧的黑潮。 “之前我真的以为你是对中国的电影有点感兴趣，毕竟你在电影节上输给过邓礼森，以你的性格，怎么会甘心？”程临顿了顿，继续盯着娜塔莎的眼睛说道，“但现在我发现，似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关注的好像不是电影本身，而是中国的电影市场，这不像你，和你合作这么多年，我或许还不了解你的人，但我了解你的所有行为和习惯，你从来不关注资本运作，不关注投资方和制作人的想法，只要我们不限制你，不干涉你的创作，你甚至当我们不存在，但你来到中国，就像一个脱了弓弦的箭直奔靶心，不偏不倚，就像你平时拍电影那样目的明确，所以，从一开始你想来到中国，就是为了这样的机会，对吗？” “这是我的事。” 只有这听起来带着娜塔莎“范儿”冷酷的话，能掩饰她心中的震惊。 “我当然知道是你的事，别人的事我才不会去管。”程临说的理直气壮。 “那我问你，我做的事是会影响这部电影，还是有危险需要提醒？”娜塔莎冷静的比那些经验老道的被人揭穿真相的杀人犯还快。 “这倒是都没有……”程临被她的语气镇住，恢复了从前的弱势地位，“可我很担心你，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总觉得你在做很危险的事情，我不能看着你陷入危险。” 娜塔莎装作无奈的样子摇摇头，“能有什么危险？我了解一下自己想要涉足的市场也是危险？那你们做前期调研岂不是和登陆火星一样恐怖？” “你想来中国拍电影？”程临讶异的不得了，“为什么？” “我有一半中国血统。” “这我知道，我还是全部中国血统呢，也没想来这里当制作人。” “我的意思是，我对这里的文化很感兴趣，我想拍出一个中国味道的电影，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剧本，你也是大公司的股东和王牌制作人，你当然知道，好剧本和能写剧本的资源都掌握在这样的大公司，你说，我不找凯乐我去找谁？” 娜塔莎一番无懈可击的话说的刚才的一阵言辞理直气壮的程临瞬间彻底没了气势，“可是，中国的市场虽然大，成熟程度还是比不上好莱坞。” “这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娜塔莎说，“但我今天和张兆佳聊了一下，虽然中国市场的成熟度还不高，但可开发的潜能还是很大，我也有自信能拍出中国市场青睐的作品。”她故意顿了顿，“还是你的意思是，我做不到？拍不出？” “不！绝对不是！你不能这么质疑我对你的无条件信任和爱慕！” 听到程临的话开始变得不正经，娜塔莎终于松了口气，她还是成功了，“这不就得了，早点休息，虽然大后天才是首映式，可明天不是艾伦还有宣传吗？” “那你也早点休息，”走到门口，程临停住脚步，“如果有事，你可不可以和我商量？” “能有什么事？”虽然嘴上不承认，但程临从来没有用这样关切的问句带点恳求意味的语气和她说话，大部分时间，他是个自说自话沉浸在自己胡言乱语里的人，忽然这样，娜塔莎竟然有点不适应。 “我不知道。”程临没有笑，他望着娜塔莎，小心翼翼的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算个过分的要求，不是吗？到时候和我商量一下，遇到困难也要告诉我，我不会阻止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是想帮你，想看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想看你因为自己取得的成绩而发自内心的笑。” 娜塔莎愣住了，半天，她才点头，“好的，如果我遇到了困难，我会想到你的，谢谢。” “而且将来我们结婚了你可以去追求你的事业，我愿意辞职在家带孩子做饭打扫……” 砰！ 娜塔莎把程临推出去关上门。 果然不能听信他偶尔的正常，这家伙只有三秒钟的靠谱能力，超过这段时间，他就立刻原形毕露！ 娜塔莎重新回到床上躺好，关了灯后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拉窗帘，走到床边，夜色中流光溢彩的居高临下让她停住已经握住窗帘的手。 这里是酒店的二十三楼，黑色中金色和白色的光点占据条条街道，组成光芒的缎带勒住城市，把城市变得紧凑又奇幻，灯火阑珊中，她的影子浮现在玻璃上，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虚无。 打破她凝望的是急促的电话铃声。 这么晚？ 娜塔莎拉好窗帘，看到的是个陌生号码，可是来自美国，不知道是不是有关于电影的要紧事。 “你好，请问是哪位？” “我。” 对面一开口说话，她就后悔接了这个电话。 程临好骗，多洛莉丝难防。 “多洛莉丝，发生什么了？”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还是先装傻，给自己预留充分的思考时间，然而对方是个可怕的女人，她根本不给娜塔莎留时间，就像一刀砍中要害一样，语速也快的惊人，“我自己公司的第二股东跑去和别的大制作公司老板谈生意，不知道算不算发生了什么？娜塔莎？” 这话太偏僻入里，从这个角度问，娜塔莎不可能不解释，也必须给出合理的解释，她觉得多洛莉丝的情商和智商应该和程临平均分配一下，这样应付他们两个，自己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 但娜塔莎毕竟是娜塔莎，她的反应能力怎么可能输给多洛莉丝？ “你这是怕我忽然撤资离开吗？”她故作轻松的笑，自己也听不出破绽，“还是怕我和他们合作，忽略了自己原本的事业？不管是哪个，都不用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了，”多洛莉丝的笑听着就带了浓浓的讽刺意味，“第一，我不差你的那点钱和股份，第二，我手里有你最想拍的剧本，你会跑了？” 娜塔莎开始头疼，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合适的回答，“那你为什么在我这边已经要睡觉的时间打来电话，还是用这么咄咄逼人的语气？” “中国已经晚上了吗？高中地理课我都逃课去和学校四分卫约会了，这个真的不清楚，”多洛莉丝语气还是充满杀气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这次中国之行别有用心，我的电影公司里有你上半辈子拍电影赚的所有钱，但还没见你来我公司的办公室坐坐和我聊一下好莱坞市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中国的电影公司里是有什么能拍出宇宙奖项的好剧本吗？我看的虽然是翻译过来的英文报道，可还是写着是这位姓张……这个姓好难读是什么奇怪的发音？总之是这个人亲口和记者说的，下个电影也要给他们合作吗？恐怕不好意思，我是你下个电影发行公司的老板，卖给谁中国地区的发行版权我说了算。还有，他后来还说，你们谈了很多关于中国市场的事情，这都是他亲自说的，我想我没有冤枉你吧？你这是要公然跳槽吗？” 从接到电话开始，多洛莉丝的问句已经快超过十个，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被她强大的气压镇住，估计已经全盘托出自己的秘密，即使是娜塔莎这样经历过生死的冷静魔人，竟然也有点招架不住，她停顿两秒后才想出合适的回答，“我对中国市场和中国题材电影感兴趣不是一天两天，我承认这次没有通过你就接受邀请是错误的，对布尔沃影业没有什么好处，甚至还有不好的嫌疑，但我的出发点绝对不是对公司的背叛，也不想辜负你对我的信任，至少抛开合作伙伴这一层，我们还是朋友。” “这时候知道谈感情了？你以为我是程临吗？会被这个感动然后把这页翻过去？虽然你说我是你的朋友，这确实让我很感动，但我还是觉得这回答是你聪明脑袋的即兴发挥。” 娜塔莎快绝望了，“这真的是我的回答。” “是你能最快速度想到最好的回答吗？确实很快，不过，不是真相。” “那你想听什么？想知道什么？”娜塔莎觉得自己的语气都变了，她马上捂住话筒，深呼吸。 多洛莉丝竟然也沉默了两秒，再开口已经放缓了语气，“娜塔莎，你让自己处在危险的边缘，这不是一个冷静的理智的人应该做出的事情，你明明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引发自己生活的动荡，比如，我现在就完全有理由勒令你离开董事会，并且把那个日记的剧本交给别人拍摄，你没有理由阻止我这么做，在商业规则上，你完全不占据道理和法律，可你还是这么做了，那么证明，这件事或许比你要拍想拍的电影更重要。” 娜塔莎一愣，这时候，多洛莉丝继续说了下去，“我不会这么做的，但你要给我理由。” 长时间的沉默萦绕在两个人之间，她们之间是整个太平洋的海水，无形的频率在两个人之间传递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很久之后，娜塔莎终于开口，“多洛莉丝，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但不是现在。” “之后说来得及吗？” “来得及。” “我恐怕很难同意这点，你隐瞒的或许是一件非常重要而且可怕的事情，或许可以这么说，你现在正在冒险，我说的对吗？” “没错。”娜塔莎知道自己没办法欺骗多洛莉丝，但她更没办法说出真相，“可是我的人生需要这一步才能走下去，完成了之后，我会更开心的去拍电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果没有，那我的心上就永远像悬着一把剑。” “达摩克里斯之剑？” “没错。” 这是一把希腊神话中，被细细马鬃悬挂在王座之上的锋利宝剑，一位国王这样提醒自己，恐怖与绝望随时可能降临。 多洛莉丝很快说道：“你从来没有去过中国，为什么好像和中国有这么深的渊源？只是有血统这个说法不够充分。这件事，和中国有关？和邓礼森有关？我听兰希说过，她说你曾经在见到这个人时变了样子，事后还想要掩盖，他是你什么人？你应该不认识他才对，这事又和那位姓氏发音困难的老板有什么关系？” “将来，你会在我给你讲的故事里找到答案。”娜塔莎说完，挂断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这两天忙懵了，没时间码字，今天把字数给大家补上~ 最近好像每天活在竞技文里……好累啊！ ☆、第73章 应对多洛莉丝让娜塔莎彻底筋疲力尽，她倒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晨，闹钟敲开沉睡的大门，除了昨晚一个经常做的噩梦再次光临外，娜塔莎觉得这个睡眠的质量还算过得去。 今天是电影宣传的日子，不过没她什么事，艾伦和程临应该已经上路了，娜塔莎简单洗漱化妆，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出发。 凯乐公司的摄影棚位于上海近郊，这里正在如火朝天的拍摄邓礼森预备明年冲击奥斯卡的新作品室内部分，娜塔莎没有邀约，在摄影棚这里闲庭信步，带着昨天从凯乐大厦顺走的员工卡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门口没人认出来她，片场内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忙的不亦乐乎，走近才能听见邓礼森正在指导现场工作人员布景和安排道具。 见过他的记者都会不约而同用儒雅来形容这个已经五十岁的男人，邓礼森头发灰白，金丝边眼镜戴在他周正的脸上半点不显得浮夸，反而被沉淀出了真金不怕火炼的意味，记者们说他在片场当导演时，有种指挥千军万马的儒将气度，不会大吵大嚷，温言细语，语调平和，从不发火也不滥用权威，但可以让所有人尊重。 幸好很少有好莱坞记者能到国内片场探班，也很少有国内记者有机会去好莱坞进入娜塔莎的剧组采访，否则他们会惊讶的发现，这两位毫无交集的导演的拍摄风格竟然如此相似！ “你们如果清楚了，就把演员叫过来。”邓礼森交代好工作人员的事宜，马上又开始为演员耐心讲戏，他神情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娜塔莎已经越来越近。 “好了，可以开始了，准备吧。” 说完邓礼森回到导演椅上坐好，宣布开拍。 这是个不长的镜头，拍摄时所有人全神贯注，当然也没人发现娜塔莎就站在邓礼森导演椅的后面。 拍摄很顺利，演员对导演的意图融会贯通，一条就过的镜头让邓礼森也很放松，他在剧组愉悦的气氛中摘下耳机，忽然感觉不太对劲，本能的回头后，惊讶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高……高导演？”他还是反应很快的说了英文。 “我可以说流利的中文，”娜塔莎笑着伸出手，“邓导演，好久不见，刚才真是精彩，不是吗？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打扰倒是没有，只是太突然了，”邓礼森调整的很快，他笑着用中文说道，“高导演怎么来了这里？摄影棚这边没有邀请很难进来的。” 娜塔莎晃了晃手里凯乐影业的牌子，“昨天去参观凯乐大楼时拿到的。”她说的很模糊，但如果理解成是凯乐影业送她的也未尝不可，邓礼森点点头，没有异样神色，“我有看到报道，是关于合作前的视察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听说你是想和凯乐合作？拍摄凯乐制作出品的电影？” “不只是凯乐，和您合作也很不错。”娜塔莎笑着说。 “我么？两个导演？”邓礼森倒是没有笑的像讽刺，可还是能感觉他以为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我可是个有名的控制狂。” “但你也是个出色的编剧，”娜塔莎的话语和笑容都显得胸有成竹，“怎么？张董没有告诉您？” “告诉我什么？” “合作的事，我拍您的剧本，”娜塔莎好像没想到张兆佳居然没告诉邓礼森一样，“他说他会和您商量的。” 邓礼森有些不悦，对娜塔莎还好，但是他没想到一直了解自己的张兆佳居然这么说，他一向不会拿自己的剧本给别人拍摄，合作几十年，老东家和老朋友难道会不清楚吗？但邓礼森也留了个心眼，他觉得娜塔莎的出现有点蹊跷，这事儿必须当面问问张兆佳才行。他内心转了七八个弯，脸上可没有表现出丝毫，笑容始终没有破绽，“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很想和高导演这样的后起之秀合作。” 后起之秀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娜塔莎可以算是一种侮辱。 她刚拿下新人奖的时候这么说，肯定没有问题，然而娜塔莎现在斩获了邓礼森所获得的除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之外的所有奖项，更是欧洲与好莱坞的宠儿，这样说未免太看低她的身份。但这话中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娜塔莎明白，他只是想表达和他合作，自己还不够格，在他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个后起之秀而已，这听不出破绽的拒绝老奸巨猾又让人不好反驳。 “以前我倒是听过一句中国前辈的箴言。”她不去计较这句话，调转话锋。 “哦？” “艺术没有年龄没有辈分，只有好坏。” 邓礼森愣住了，这是他说过的话，但是……他只和一个人说过。他打了个激灵，“这是……这是高导演听谁说的？” “一位朋友，”娜塔莎微微颔首，“我还得回去准备首映式的讲稿，打扰了，邓导演。”说完，她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一般拍戏顺利，晚上六七点种就足够完成全部戏份，这是在没有夜戏或者补拍临时安排的前提下，娜塔莎回到酒店，也没来得及询问今天宣传的情况，坐在电脑前点开预设好的软件，开始的时候，只能偶尔听到张兆佳叫助理进来的声音，他习惯在办公室呆到很晚，在他公司的顶楼，一切娱乐健身场所一应俱全，也不需要再去别的地方打发时间。 不出娜塔莎所料，她的亲自前往起到了作用，邓礼森果然来了，两位熟人一见面不需要客套也不需要废话，直奔主题。这让娜塔莎手心潮湿，溢出不少汗珠。 “我不喜欢娜塔莎，你为什么没有经过我同意就那样和媒体说合作的事情？”邓礼森的语气可不像是白天那么云淡风轻。 “只是客套话，我本来也打算告诉你来着，不过，你是什么时候见的她？” “下午她来了摄影棚，似乎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让她有点惊讶。” “语气别这么生硬啊老邓，你不想想，这事情我不和你商量，怎么会答应？”娜塔莎听见倒酒的声音，“但我也真不想失去这么个合作的机会，你想想看，娜塔莎现在是布尔沃影业的股东，人人都说布尔沃要成为第九个好莱坞的顶级制片公司，他们的股票价格从上市以来就没跌过，一路看好，她的意思会不会是那个不常露面的老板的意思？” “就算是，也不能拿我的作品给她拍，你是了解我的，这样绝不可能。” “当然，可是如果我们不说，谁知道那个剧本是不是你写的呢？我们可以随便拿个剧本，署上你名字拿给她，当做合作的诚意，她如果觉得不够好拒绝，那是她的事情，反正我们已经做好了该做的事情。” 张兆佳的笑声让娜塔莎在这边冷哼一声，她也没有猜错，这人还是一贯的无耻。 邓礼森没说话，大概听完这一番话后也是觉得很不错的处理方法，碰杯的声音传来后，还是张兆佳的声音，“不过，我觉得你对这位导演女士很有敌意啊！这可不像你，你以前才从来不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怎么，她真的出色到让你觉得如临大敌吗？” “我只是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有这种感觉，她看我的眼神非常古怪，我说不出来却能感觉到。” 娜塔莎握紧了拳头，指甲在肉上留下月牙一样的痕迹，她没想到自己隐藏的这么好，对方还是能看出蛛丝马迹，不过，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大概是年轻气盛，把你当成竞争对手，所以有敌意吧。”张兆佳不以为然。 “如果你看到过她的采访就会知道，她绝对和年轻气盛四个字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我想自己也是想多了，她确实有点像一个人，但只可能是巧合而已……” “谁？” “一个死人。” 张兆佳不再说话，沉默很长时间后，邓礼森才慢慢开口，“如果她当年有娜塔莎高十分之一的冷静，那么今天我们两个也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早就身败名裂了吧？” “所以，运气是站在我们这里的。”张兆佳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酷。 之后，再没有什么关于这件事的对话了。 娜塔莎关上电脑，脑海里回忆着这两个人用那样冰冷的语气讨论在他们手上逝去的生命，她想给自己倒杯水，可指尖还在颤抖，水撒了一地，手机响了，是没有跟来的朴笑恩的电话，她没有接，而是在深呼吸冷静下来后，戴着手套拿起回来路上买的厚厚一沓当天报纸，用剪刀剪下那些标题上的字，再拼成字句，黏贴在一张平整雪白的A4纸上，装进信封，封死。 电话又响了几次，她还是没有接听，明天就是新电影的首映式，定制的礼服服帖的躺在床上，娜塔莎把信装进搭配礼服的手包中，确认无误后关掉了房间的灯。 她事先准备好了碎纸机，把所有报纸剪剩下的部分销毁成碎末后分批次用马桶冲走，最后她把便携碎纸机拆毁，小的零件也用水冲走，大的则放进购物袋里，她买了很多零食回来，可是一点也没吃，都分给了其他剧组成员，剩下的部分残骸就安静的与这些包装纸袋躺进袋子里，被堆放在门口，等待第二天酒店客房部的服务员把他们带走扔掉。 娜塔莎做这些时心情却是很冷静，她已经没有必要慌乱了，如今在明在暗的人似乎已经改变，她很想看看这次运气是不是还会眷顾着那两个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北京看比赛回来调整好啦！继续给大家更新！ ☆、第74章 娜塔莎根本不想只用这一次手段就离间这两个已经被利益牢牢捆绑在一起的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利益就是他们的死穴，其实想要算计正直善良的人很难，因为他们不一定容易诱惑和陷害，他们的性格上没有致命的破绽，但对于邪恶与贪婪的人，他们的身上到处都是可乘之机。 《假如明天来临》的首映式即将开始，娜塔莎确认快递已经经过几个转手寄出去后换好晚礼服，她必须确保这封“勒索信”能够落到邓礼森和张兆佳的手上，所以她把快递的目的地写成当天首映式的会场，这将是一个精彩的首映典礼，张兆佳为了噱头，邀请了无数名流大腕参加，还有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也纷纷赶来出席，甚至为了场面，张兆佳还找到当初最早在国内翻译西德尼谢尔顿小说的老译者与正拿着版权的出版社和新译者同台亮相，这连娜塔莎都佩服他为了宣传下的心思。 酒店大堂，程临和艾伦正在开心的不知道聊些什么，康妮和娜塔莎同一个电梯下来，“你今天真美。”康妮打量着娜塔莎的红色长裙，“我记得你很少穿鲜艳的颜色。” “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娜塔莎笑着说。 程临和艾伦见到娜塔莎也都眼前一亮，她本来皮肤白皙，头发乌黑，和红色的裙子相得益彰，衬得整个人艳光四射。 “太美了，我已经词穷了。”程临根本挪不开自己的眼睛，也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厚着脸皮说出一长串夸张的形容词，现在的他只能傻傻站在原地，用深呼吸安抚躁动的心跳。凯乐影业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已经把车开到贵宾通道出口，娜塔莎和康妮还有艾伦没有注意到程临澎湃的心理活动，看他没跟上才想起来催促。 康妮和艾伦作为演员共乘一辆车，娜塔莎当然是和程临一起坐在汽车后排，窗外夜色微浓，引擎刚刚启动，娜塔莎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拿起一看，是多洛莉丝的电话，直接按了拒绝接听。 “你怎么不接电话？”程临觉得她神色有点奇怪。 “不是重要的电话。”娜塔莎轻描淡写一句话。 “你一会儿要上台，讲话内容……”打断程临的是他的手机铃声，“你好……你怎么知道……哦，好好好……”他把手机递给娜塔莎，“找你的。” 娜塔莎一愣，接过电话，“哪位？” “谁让你挂我电话？” 多洛莉丝这段时间充分展现出她锲而不舍的精神与可怕的定位追踪能力再加上极其敏锐的细心，大概她已经习惯有钱到呼风唤雨，没想到自己在这件事上如此固执，娜塔莎虽然强调过，在布尔沃影业方面，她的行为不会有任何影响，她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可多洛莉丝出于朋友的关心，似乎除去事业上的合作，还不肯善罢甘休。其实兰希也在有天给娜塔莎打过电话，兰希是娜塔莎除了朴笑恩之外最好的朋友，兰希和多洛莉丝也不知不觉成了很好的朋友，她的关心娜塔莎绕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告诉兰希别听多洛莉丝胡说八道。 女性的友谊有时候比想象中牢固的多，这话与跟多的担忧被兰希告诉了多洛莉丝，结果就是娜塔莎不得不通过程临的手机，听到一通凶残的质问。 “我胡说八道？娜塔莎高，请问我哪个字不是有道理的推论而是臆想的？你是在做贼心虚吗？兰希也很担心你你难道没有感觉吗？今天就是首映式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多洛莉丝声音不大气势却足，程临坐的近全都听到了，“你欠她钱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那只是一个夸张的比喻，你太敏感了，多洛莉丝，我首映式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新电影现在筹备的怎么样了？这么急着我回去拍吗？”她对程临摆手示意没有什么事，一边应付多洛莉丝那卡拉什尼科夫□□一样的嘴炮。 “不急，很多事都得你回来定，但我怕你回来拍之前就莫名其妙去拍别的不入流公司的不入流剧本。” 多洛莉丝的冷笑隔着太平洋都能清楚感觉到。 “这边首映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得挂电话了，告诉兰希我很好，你们都不用担心，再见。”娜塔莎干脆的挂上电话，把手机关机递给程临，“反正一会儿进场也要关机，我先给你关了。” “手机交给你保管也没问题。”程临笑着说。 因为多洛莉丝的电话分心，娜塔莎没有注意到程临看她的表情已经和刚才不太一样。 首映式的现场气氛绝对不输给娜塔莎以前电影的首映活动，媒体们见到主创团队出现在红毯前立刻蜂拥而至，还好有保安拦在前面，否则情况真的很难控制。艾伦的女粉丝们见到他走下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就一直伴随整个红毯之路，进到放映厅内，耳边才算真的安静。 真正让娜塔莎平静下来的，是她自己的电影。 她原本还在计算快递到达的时间，放映厅已经不知不觉漆黑一片，当制片公司和发行公司的logo一一展示结束，一个验孕棒和一个女人纤细雪白的手突然出现在画面中，她也就这样忽然的平静下来。 不论如何，看完自己的首映式再说。 特蕾西怀孕了。 她激动又期待的把消息告诉了未婚夫，两个人决定再把婚礼提前些，蜜月也再提前，美好的计划充斥在两个人的脑子里，他们依偎在一起，镜头正对背影，拉远，音乐轻缓曼妙，甜蜜又温馨，这种把戏娜塔莎在她第一部电影《第三身份》中就玩的淋漓尽致，如今她的导演能力更是在历练和日积月累中远远超过超过从前，镜头语言纯属精确，从温馨的画面切换到黑夜完全不给观众反应时间，特蕾西接到母亲死讯的电话后急忙赶回家，得知母亲的公司被人陷害的真相后，她一边哭一边冲动的把小口径□□的子弹装填满，然后跑到仇人家中，一见到那个人的脸，特蕾西就冲动的开枪了，但这显然不是她这位在银行的精英白领擅长的事情，子弹打飞，她被仇人捉住，一番挑衅后，扭送到了警察局。 “姑娘，你输定了，”仇人笑着对她说，“这就是冲动的代价。” 娜塔莎浑然不觉自己的指甲已经在手指肚上掐出了痕迹。 观众们也都感觉不好，康妮是个很有眼缘的女人，再加上朴笑恩对造型的精雕细琢，观众一看到她扮演的特蕾西就喜欢上这个马上要当妈妈的阳光美国女孩，现在大家都担心她的情况和未来。 仇人买通了特蕾西的律师和法官，她被判处45年有期徒刑。 绝望是这世界上最恐怖的力量，她被带入监狱，任人欺凌，在殴打中失去了孩子，为了自己的名声未婚夫也抛弃了她，她现在一无所有，只能在这冰冷的铁石屋子里度过漫长的45年，消磨青春与梦想。 她不甘心。 为什么？她没有错，她的妈妈奉公守法却被陷害，她按照法律甚至可以取保候审和缓刑处理，却被陷害只能身陷囹圄，而那些害死她妈妈和陷害她的人，此刻却在自己长岛的豪宅里品尝波尔多的红酒，庆祝又一次逍遥法外。 这不公平，她不能这样。 恨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娜塔莎这样告诉康妮要如何演好这个角色，你要去恨这些人，他们毁了你的一生，你原本可以安安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追求自己的梦想，成为想成为的人，但是他们用卑鄙龌龊和肮脏的手段，葬送了你的一切，恨才是你的动力和武器。 她说这话时，康妮一直看着她，许久才回过神，“导演……”康妮捏着衣角，不敢直视娜塔莎的眼睛，“你刚才……有点吓人……” “是吗？”娜塔莎自己倒是没有注意到，“我讲戏时可能会很入戏，习惯就好。” 那个时候她们已经冰释前嫌，康妮没有什么心机，也并不擅长察言观色，娜塔莎轻松的掩饰了过去。 重新振作的特蕾西得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她和监狱里的女犯头子欧内斯廷搞好了关系，又被典狱长认为是一时糊涂犯错的斯文人，康妮把一个蛰伏在仇恨中的一夜长大的姑娘演绎的非常到位，她可能前一秒还对狱友微笑，后一秒转身就在心中盘算越狱的计划，典狱长女儿的家庭教师离开了，特蕾莎获得了能去典狱长家中陪伴他小女儿艾米的机会。 这时，欧内斯廷也为她找好了逃跑的路线。 越狱一触即发，她准备甩开艾米，跳上运送干洗衣物的车离开，可就在这时，艾米跑到了家附近灌溉小池塘边的河堤上，不慎落水，她哭喊挣扎，高叫着特蕾西的名字，另一边欧内斯廷也用比声音还急促的手势催促她快点跑过来上车，机不可失！ 一面是自由与复仇，一面是生命与信任…… 康妮站在原地，向左看，又向右看，快切镜头营造出真实的紧迫感，娜塔莎让一个镜头始终给她最近的特写，让一个人灵魂的拷问和挣扎都无比直接的摆在镜头前。 虽然心中充满仇恨，但特蕾西始终是一个善良的人，她选择跑回去，救起艾米。 说不出观众是放松下来还是更加惋惜又悲伤，那一丝丝叹息在漆黑的放映厅里伴随惊心动魄的音乐显得无力却又痛苦。 可故事出现了转折，画面一变，特蕾西穿着妖娆的比基尼躺在沙滩的长椅上喝着夏威夷司令，插叙的出现让整个故事灵动起来，这种叙事手段如果没有强大的控制力吗，又有哪个导演敢轻易展示？ 媒体在得知这件事后认为特蕾西这样出色的人应该轻判，之前的过失伤人疑点多多有待商榷，再加上她根本没有前科，因此州长也认为这样杰出的女性不应该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特蕾西的刑罚变成了缓刑，她可以出狱过正常人的生活，只要在这一年内不出国就可以，她随后通过缜密的计划，利用自己的聪明和美貌狠狠报复了三位与害死她母亲与害得她入狱的仇人。 很多观众都有点诧异，两个小时的电影，就算他们看的太投入，以至于感觉时间短暂，但这也太短了吧，有人看了看手机，才只过了四十五分钟而已！ 当然不会那么快结束的，如果《假如明天来临》只是个俗气的复仇故事，娜塔莎又怎么会为了拍摄它而魂牵梦绕呢？ 电影真正精彩的部分才刚刚要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忙完了~如无意外日更~ ☆、第75章 她想去找份工作，然而世俗的大门不向一个有前科的女人打开，她想到狱友在临走前告诉她可以去一位善良的长者那里寻求帮助，她们说他非常乐意帮助迷过途的羔羊，特蕾西去了，但对方给她的工作确是盗窃。为了尊严，她拒绝工作，康妮紧抿嘴唇带了被羞辱的愠怒的表情十分惹人怜爱，她饿着肚子离开这里，却无亲无故无路可走，连汽车旅馆的钱都付不起，走在逆流的街道上，镜头正对她的脸，匆匆人群却只留下背影，灯光在高高的天上，难以企及。萧索不一定要用空旷的视觉表达，娜塔莎告诉摄影组自己绘制分镜头的意图，当全世界的人都好像从你身边走过，但这其中却完全没人能帮你一把时，萧索的感觉会更明显，这独特的拍摄手法也征服了观众，还有许多专业的影评人，甚至邓礼森也在后排看的津津有味。 当走投无路的特蕾莎返回办公室，接到自己的第一个犯罪单子时，她落寞的表情刺伤了很多人，只有违背心意为了生活不得不做出自己原本无法接受的让步的人才会理解这种感觉，恰好，世界上处处都是这种人。打造一个角色，让观众在短短的时间内爱上她很难，但对于娜塔莎来说这不是一件难事，这也是她电影成功的秘诀。 特蕾西第一次行动就成功了，她从长岛的一间别墅里偷来一袋宝石，在机场准备返回时，却被FBI探员拦下，她绝望的表情简直让人心碎。可观众看到探员的脸都惊呆了，不是说艾伦演得是特蕾西的情人吗？怎么会是一个探员？他们屏息凝视目不转睛，生怕错掉半点线索。探员拿走了钻石，却把她留在机场，特蕾西觉得不太对劲，她聪敏机智，马上意识到这两个人可能不是真正的探员，而是知道□□想要把她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 她在机场找到了这两位“探员”先生，同时拦下一位真正的在机场巡逻的警察，镜头给到艾伦特写，这回紧张的人变成了他。 “真是太感谢了警察先生，”特蕾西把警察拽到两个人面前，“就是这两位年轻人，他们捡到了我的珠宝，这种行为必须予以表彰，天知道如果没了这些，我要怎么活。” 艾伦扮演杰夫的表情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可他的反应也不慢，当即露出笑容。 “女士，没有造成损失就好。”警察有礼貌的说。 “他们建议让我找位警察来护送上飞机，”特蕾西机智的说，“希望您能帮忙。” “当然可以，很荣幸。”警察笑了笑。 特蕾西毫不客气，伸手拿过两个人手上装珠宝的天鹅绒袋子，“可以把东西还给我了，现在这位好心的警官会保护我的，谢谢你们。” 她把珠宝装在包里，装作赶飞机的样子匆匆离开，不忘回眸一笑，邪恶的眨眨眼睛，就像在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杰夫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被这样黑吃黑，他完全呆住了。 “不是说……这姑娘是个新手吗？”他的搭档也目瞪口呆。 “真是个有前途的新手。”杰夫笑了。 艾伦的笑容无比灿烂，电影院里的姑娘们都快窒息了，这个与众不同的邂逅拉开电影后半段的序幕，特蕾西爱上这种刺激的犯罪生活，她成了现代罗宾汉，专门盗取不义之财，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靠着精湛的骗术和敏捷的思维，换来数不尽的财富。 在令人惊叹的“象棋大师”骗术成功后，特蕾西又找到了新的点子。 观众都没有认出这竟然是特蕾西，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足足胖了几十磅，体态臃肿，夸张的皮草把她裹的活像个安哥拉长毛肥兔子，那张口闭口的德克萨斯玉米味口音，火红色的大卷发，走起路来张扬的神态…… 娜塔莎在观众的窃窃私语中露出一丝微笑。 特蕾西来到一家臭名昭著的珠宝店，暴发户的气质吸引了势力的老板，她声称自己的丈夫是德克萨斯的石油大亨，一开口就要买个值钱货，老板带她去到三楼的贵宾室，展示了无数漂亮的未镶嵌的宝石，特蕾西扮演的阔太却不屑一顾，最终，老板拿出了镇店之宝，一个晶莹剔透的祖母绿切割原石，足有十克拉，她毫不犹豫签了十万美金的支票买了下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的第三天，特蕾西以阔太的身份第二次来到了珠宝店，她说自己很喜欢这块宝石，想找个一模一样的来做个成对的耳环，但珠宝店犯了难，很难找到两块相似的石头，可这位阔太开口就是三十万的价格让他们动了心，可找了足有十天仍然一无所获，这位阔太把价格提到了四十万的当天下午，经理终于通过层层关系找到一个想要脱手祖母绿的姑娘，看到照片的瞬间，他就心潮澎湃，这块石头和之前卖出去的那块实在太像了！他迫不及待来到那位女士的家中，迎接他的是个看起来五十岁，举止高贵优雅，穿着得体的女士，能看出她年轻时想必美貌不可方物，那一口柔软的意大利腔调即便随着年龄老去声带略有沙哑，可还是悦耳极了。 查看过宝石后，经理认为这是真品，他开出十五万的价格，女士说除非三十万，绝对不想卖掉，经过讨价还价，这位夫人幽幽叹息，以二十五万的价格卖掉了祖母绿宝石。 观众们一头雾水到了极点，这是怎么回事儿？但有人似乎已经猜出了些许真相，兴奋又期待的盯着屏幕，等待真相揭晓的一刻。 拿到宝石支付了支票后，马上就要净赚十五万的经理狂喜的跑回店里，他想告诉阔太，马上可以签支票了，但结果却是阔太已经退了酒店的房间，消失无踪，他马上打电话想退掉这块宝石，然而，夫人也仿佛在几个小时内人间蒸发…… 镜头切换到了几场，意大利口音的美貌老妇人走进卫生间的隔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门慢慢打开，特蕾西走了出来！ 她用两次精湛的变装，买了一块绿宝石后又把绿宝石以高价卖了回去，净赚十五万，她看着镜子里恢复原貌的自己，微笑着对镜中人抛了个媚眼。 除了让所有人拍案叫绝的诈骗戏份，爱情戏份也好看的不得了，两位同为骗子的男女主角从一开始互相防备到为了钱走到一起合作愉快，再到萌生情愫，简直不能再自然又美好，艾伦太适合演这样放荡不羁又有点坏心眼的男人，当他牵着女主走在阿姆斯特丹的街上时，镜头抬高，他们身后是乱作一团的博物馆，名画的失窃让警铃大作，可原声乐的抒情小调又完全与这警戒的气氛背道而驰，就像特蕾西和杰夫，他们又一起完成了杰作，穿过慌乱的人群，彼此凝视微笑，然后在走过街角后躲入黑暗，深情拥吻。 从紧张的节奏再到浪漫的惬意，镜头不能更圆润的过度出一个商业片出色的节奏，导演把观众玩弄在股掌之上对于商业片来说不只是情绪的牵引，更是视觉与节奏的征服，这和文艺片完全不同，娜塔莎从独立制作的文艺型电影打下自己的口碑后，很多人担心她会因为拍摄商业片而迷失自己，娜塔莎则用自己的一部部出色作品证明，这些担心完完全全是多余的。 电影结束的时候，所有观众起立鼓掌，从黑暗到光亮，放映厅里气氛也与观影的时候大不一样，作为电影的制作方代表，娜塔莎和程临以及两位主演康妮和艾伦走到台上，接受大家的致意，娜塔莎的一番精彩讲话结束后，康妮也要作为主演说一下感言，这时，娜塔莎看到何菀急匆匆走到张兆佳身边，把一个快递的信封颤抖着递了过来，作为助理，这种不是特意加急的东西都要她先过目确定是否重要才交给张兆佳的，显然这份快递极其重要，甚至从何菀的表情来看，还有那么一丝恐怖。 台上台下除了娜塔莎没人注意，张兆佳在看到勒索信的瞬间脸色惨白，邓礼森坐在他旁边也看到了，他就那么睁圆眼睛坐在座位上，浑身颤抖。 这就是那封娜塔莎在之前用报纸减下来的勒索信，信的内容很简单：死在九楼游泳池的虞薇，你们把她藏在了哪里？ 晚上，娜塔莎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不是查看电影获得了怎么样的评价，而是打开电脑，等待那边传来的声音。 没有让她失望，她算准了时间，十五分钟之后，张兆佳和邓礼森的声音出现了。 “不可能有人知道！” “就算有人看到我们处理尸体，怎么就知道那尸体是虞薇？”张兆佳还保持着一丝的冷静。 而邓礼森则是真的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声音都在颤抖，“虞薇……没人知道她死了……没人……是我们杀了她……” “你冷静点！”张兆佳低声呵斥，“这么多年没人知道，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已经那么久没被人提起来一定又蹊跷，我去找人查查这个快递，你别忘了明天我们还约了姓高的导演商量拍摄新电影的事情，假剧本我准备好了，到时候你就说这是你写的，她不会知道真相的。” 是吗？ 娜塔莎把录下来的录音存好，笑了笑。 恐怕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第76章 第二天，娜塔莎如约来到凯乐影业。 上楼之后，何菀的座位是空的，电脑也没有打开，一个不认识的助理引她走进办公室，张兆佳和邓礼森齐齐站起来迎接她。 他们的状态丝毫感觉不出因为昨天的事情受到影响，有说有笑的寒暄很快结束，随着张兆佳递过来的剧本，谈话进入正题。 “这是邓导演的作品？”娜塔莎双手接剧本，郑重放在腿上。 “是的，这还是老邓第一次把自己写的作品给别人拍啊！”张兆佳笑着说，“我可是劝说了很久很久，高导演一定要好好斟酌，别辜负我差点和老朋友翻脸换来的诚意。” 他说的轻松，邓礼森也只是笑笑，娜塔莎当然知道这不过又是哪个倒霉的人写出的一个剧本，以邓礼森的性格，再加上这些年他创作直走的下坡路，能拿出自己的作品才是见鬼，可她还是满怀感激的看着邓礼森道谢，“谢谢邓导演成全。” “这不只是成全，还是合作。”邓礼森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份合同，“我也很高兴高导演能垂青我，但坦白说我对这次合作很持保留态度，虽然兆佳劝了我很久，但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由凯乐影业独自承担风险太欠考虑，所以这是我们商量之后的一个想法，高导演看看？” 娜塔莎接过合同，没有让心中的狐疑和紧张暴露，即便是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心忽的一沉，也还是忍住情绪。 “共同投资？”她抬头，语调听不出什么波澜，“张董事长和邓导演的意思是，我也要拿一部分钱来投资到这部电影里吗？” “没错，我们共同投资，共同受益，影片制作人员往电影中投钱，我想好莱坞也不少，高导演自己不也是布尔沃影业的股东吗？无论是布尔沃影业投资还是你个人投资，我们都很欢迎。”张兆佳拿过合同翻开到一页后又指给娜塔莎看，“这里的条款绝对会保证你的分成受益，不只是导演的片酬，还有上映后整体的分红，即便换算成美金，那也是不输给你在好莱坞的身价。” 娜塔莎下意识的想要说不，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怎么能把多洛莉丝牵扯进来，按照她的计划，这电影不会拍成，那多洛莉丝的钱不就是打水漂吗？这肯定不行，但她要咋么拒绝才会显得有诚意？ 张兆佳和邓礼森果然老奸巨猾，他们以防万一居然想出拉她一起下水淌河的做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已经实施到了这样一步，真的就因为对方一个下马威就放弃？她反应很快，做出了决定后笑着开口，“这没什么问题，但布尔沃影业恐怕不会投资，你们也清楚，这个公司目前只制作了一部电影，现金流非常保守，肯定不会涉足海外投资的，我可以以个人名义投资。”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也符合张兆佳与邓礼森对她回复的预想，对方没有质疑，也点头表示同意。 娜塔莎飞快思索自己的资产，她之前电影的分红很大一部分都投到了布尔沃影业的股份里，但后续的分成以及布尔沃季度的股东基金都还在，再加上自己以前剩下的钱，这五千万人民币她还拿得起，只是也算得上倾家荡产，这样一来，她真的只还有股份是实打实的资产，不过事已至此，她是不会因为钱的事情打退堂鼓。 虽然出了小插曲，但她还是镇定的解决了难题，准备进入下一步的计划。 正常的程序，她需要把合同拿回去和律师商议后再做调整，娜塔莎把合同收起来后，忽然用困惑又严肃的表情看着在她面前的两个人，“其实，不瞒二位，我也有我的顾虑。” “哦，是什么？” “昨天，就在出席完首映式回酒店之后，大堂经理交给我一个快件，我在中国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肯定不会有人给我寄东西，但收件人确实是我，我打开看了看，发现是一个剧本和一封信，信上说……” “你说，没关系，直说就行。”张兆佳看出她由疑虑。 娜塔莎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了那封信，还有一个剧本，“信上说，这是一个抄袭的剧本，让我小心，不要被骗……还附上了一个剧本，说这个也是抄袭的……” 邓礼森皱眉，张兆佳明显一愣，还是前者反应更快，拿过娜塔莎手上的剧本，在看到封面上的标题时，两个人的脸色几乎是同时变得煞白。 《迷城记》。 这是邓礼森拿到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功成名就的电影。 也是他们杀人的重要动机。 “我虽然相信邓导演不是这样的人，但也还是有点奇怪，这不是《迷城记》的剧本吗？怎么会是别人写的？如果不是邓导演的作品又能是谁的？” 娜塔莎话音一落，玻璃杯破碎的声音也刚好从身后传来，三个人一起回头，何菀正站在门口，脸色不比邓礼森还有张兆佳好到哪里。 她的神情奇怪，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娜塔莎脑中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怎么没有敲门！”张兆佳站了起来，声音和他平时总是轻松自然的语气完全不同，他是那么的紧张，以至于声音都在颤抖，“出去！” 何菀头也不回跑掉了。 “这是诽谤，有人不希望我们合作。”邓礼森深吸一口气把剧本扔在桌面上。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但这个人这样做第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我觉得还是解决好这件事情应该排在首位，毕竟我不想自己在中国指导的第一部电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娜塔莎站起来，“好了，我也该走了，不打扰二位了，合同我会找律师核对。” 离开凯乐影业，娜塔莎回酒店又看了下合同，条款详细，内容有据，并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她又看了眼所谓剧本，冷笑着扔到一边。接下来要做的，是把消息透露给媒体，媒体这种媒介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独家两个字，娜塔莎在好莱坞混迹多年，这里面的名堂当然清楚，如果消息是大规模放出去的，能引发的效果远远不如只给一家后，其他媒体趋之若鹜挤破头也要调查处下一个头条的决心和效率。 当晚，网络上就出现一家媒体报道，知名导演邓礼森的大作其实是盗用，他们抓住了影片中前后矛盾的点，又大肆渲染，很快，铺天盖地的消息就传播开来，但在这爆炸的信息中，有一套完全是超出了娜塔莎的控制。 凯乐影业在她离开后，就公布了即将和好莱坞知名导演娜塔莎高合作的消息，而且他们公布了进度，娜塔莎高将要成为共同投资人加入电影的制作中，两方已经确认了合同，不日即将召开发布会！ 这其实是他们想要断掉娜塔莎后路的一种行为，如果她拒绝，在中国市场无异于以后就是一个不诚信的反悔者，这一招确实高明，但他们也没想到，娜塔莎并不知道这件事，放出了真正的爆炸新闻，以至于当晚，各大网站娱乐版的头条都是凯乐影业和邓礼森，社交网络上，两个热搜关键词交替出现，关注度极其可怕。 对于娜塔莎来说，更可怕的是，她虽然不代表布尔沃影业，但却实实在在是布尔沃影业的股东，如果多洛莉丝知道……她急忙打开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短信立刻挤了进来，都是没有接到电话的提醒，足有七八个，多洛莉丝、朴笑恩、兰希、老伊莫斯……还有她的朋友们都急切的想从她这里知道真相。 消息一定以及传到好莱坞了。 真是始料未及！ 娜塔莎坐在床上，想象大家焦急拨打电话的表情，心中默念了抱歉，再次把手机关机扔了回去。 她现在需要确认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何菀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如果何菀知道什么，这件事会变得无比简单，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但从哪里入手呢？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娜塔莎知道何菀以前住的地方，那里是公司的公寓，她还在公司工作就意味着不大可能搬走，第二天，娜塔莎来到何菀住所的楼下，这比上班时间早很多，然而何菀却出现了，虽然打乱了娜塔莎的计划，她还是随机应变跟了上去，出人意料的是，何菀去的地方是派出所！ 她不能让对方看见自己，因为她们已然见过，这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娜塔莎悄悄靠近何菀，假装拿过一张失物招领的单子填写，耳朵里却一字不差的听到了何菀与警察的对话。 “不是直系家属也可以吗？” “可以，但需要身份证。” “那能给我一张单子吗？”何菀显得有点紧张。 “你朋友失踪多久了？” “五年以上了……” “这么久才来报案？”警察有点诧异，“那你填完单子进去找专门负责失踪人口的人说吧。” “好的。” 何菀认识的失踪人口还能有谁？ 娜塔莎走出派出所站在墙边深呼吸，理清了思路。 这么多年过去了，何菀似乎没有过动作，为什么现在突然要报警寻找自己，难道她真的知道什么，可是一直有苦衷不能说出口，或者是被威胁，但自己这次暗中的手脚给了她浑水摸鱼的机会？既然这样，自己就不用畏手畏脚，索性大胆一点！ 回到酒店已经是中午，娜塔莎把合同郑重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再次走出房间，酒店大堂这个时候人很多，忽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离开大堂的脚步。 ☆、第77章 多洛莉丝出现在眼前，娜塔莎震惊，但却不是完全没有料到。 在那样的一个电话后，以多洛莉丝凶残行动派犹如东非草原上捕食者的姿态，她怎么会轻易放过想要一带而过的自己？ 但即使她的到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跟踪我？”娜塔莎率先发难。 “有句中国的谚语怎么说的？恶人先告状？你说是吗？”多洛莉丝的头发有点打结的嫌疑，虽然这不妨碍她光彩照人的美丽，但还是能看出旅途的风尘奔波，她说话时笑着，可比生气还让人畏惧。 “我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怎么就成了恶人了？不要随便学会了外国话就随便用，中国语言博大精深，你最好慢慢领会。”娜塔莎甩开她的手。 多洛莉丝像是怒极反笑，又像是满不在乎，“我要撤你的资，布尔沃影业不需要你这样不信任合作伙伴的股东。” “不信任我的人是你？又或者，你只是想逼我说出我不想说的事情。” “比如真相？” 娜塔莎有时候很害怕多洛莉丝这样即便没有死过，但四分之一人生却活的比她死了一次还精彩丰富的人，这样人你没有办法欺骗，她沉默了。 中午到了，大厅的人渐渐少了下去，娜塔莎不想站在这里让人围观，也不想真的因为自己一意孤行失去多洛莉丝这位朋友，先松了口，“去吃点东西，你一起吗？” “你心情真好，”多洛莉丝终于收起笑容，像是一个正常人和朋友正较劲的样子板起脸，“这里我不熟，你说吃什么随便，你请客。” “我刚被你撤资冻结股份。”娜塔莎有种身无分文还被人勒索的感觉。 多洛莉丝冷笑，“怪我？” “走吧……”娜塔莎叹气，推开门，两个人一前一后不说话，拐了几个弯，娜塔莎带着多洛莉丝钻进个老式居民小区之间的窄巷，左右都是破旧的门脸，十几平米的各色小店里已经挤满了中午吃饭的人。 娜塔莎带着多洛莉丝走进一间卖麻辣烫的店，熟练的点餐，尽管店主和其他顾客一直用诧异的眼光打量着多洛莉丝这一身名牌又靓丽的完全不符合整条街气质的形象，但两个人还是坦然自若坐了下来。 麻辣烫上桌，多洛莉丝似乎真的饿了，蹩脚的拿起筷子胡乱夹起来就吃。 娜塔莎也开动了。 “很好吃。”吃了一半，被辣的舌头都麻了的多洛莉丝才抽出空评价一句。 “也很便宜，”娜塔莎不饿，吃了两口撂下筷子，静静看着多洛莉丝狼吞虎咽，“很久以前，我中午总是来这里凑合吃一顿。” 多洛莉丝停下来，抬头，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娜塔莎笑了笑，“那个时候我还是个穷学生，靠着补助过日子，憋在家里熬夜写剧本，早晨四五点才睡，到中午起床，这样其实挺好的，能省下一顿早饭钱，有时候把笔和纸带到这里，记一下看到的人和事，生活总是能带来想不到的灵感，有一天，我看到一对吵架的母女，就是那天，她们给了我灵感，我开始写我第一段人生中最精彩的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迷途记》。” 完全愣住的多洛莉丝渐渐张大嘴，这很不优雅，但她就是这么震惊，“这是……这不是……” “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没错，就是这一部，但导演和编剧却不是我。”娜塔莎仿佛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出生在美国拥有华裔血统的美国人？”多洛莉丝问。 娜塔莎笑着说：“我多希望我拥有这样的生活，可以不用经历那场恶梦，但可惜，这世界上总有无数事与愿违，你看，这就是我说过的，我的人生也可以拍一部电影，只可惜和你人生的那部不一样，我是魔幻题材的现实主义电影。” “你的剧本被人夺走了？你被人利用了吗？所以你才要……复仇？”飞快理清思路的多洛莉丝立刻隐约明白了什么，她看着自己的朋友，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可很快，悲悯与感情重新回到眼底，暗暗流动，“为什么不早说？”她握住娜塔莎的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告诉兰希，甚至是告诉程临，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你还不明白吗？这件事只有我亲自完成才有意义，没人可以帮我的，我不告诉你们并不是出于不信任，而是……”娜塔莎闭上眼睛，肩膀颤抖着，鼓足了勇气，“而是不想你们像看一个怪物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友谊，在这一生里……” 多洛莉丝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娜塔莎，脆弱但直率，这两种感情似乎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此刻竟然一一呈现在自己眼前，“我不会那样看你，尽管我可能暂时不能理解你说的事情，但我一定会帮助你，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娜塔莎，我不是一个容易交到朋友的性格，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如果说我和你一样很难去信任别人，不如说我更喜欢控制别人，我相信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人这辈子就算你不去承认，也必须明白，所谓幸福和快乐有时就是靠凌驾在其他人与金钱之上，可你不一样，你是我的朋友，那种可以在信的结尾落款‘你真挚的朋友’那种，所以不管是想要伤害你还是曾经伤害过你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不过我们并肩作战的前提是，你必须先相信我。” 抬起头，娜塔莎看到的是一双闪亮的眼眸，澄澈的颜色比天空更辽远，她回想起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看到的都是一起完成的杰作和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这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好，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句话，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这才像话。”多洛莉丝笑了，“说说你邪恶的阴谋吧，我的复仇天使。” 娜塔莎压低声音，三言两语，把话说了个清楚明白，麻辣烫小店人声嘈杂，谁也不知道就在这几分钟，一个酣畅淋漓的预谋正在酝酿成交换友谊的桥梁。多洛莉丝听完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的嗯了声。 “这是赞赏的表现吗？”娜塔莎问。 “不，你还是没有洞悉人性深处的东西啊，小可爱，我们这样赚尽不义之财为富不仁的混账究竟害怕什么？你知道吗？” “我的经历告诉我，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娜塔莎摊手，“当然还有身败名裂，后面这个是我猜的。” “死亡不可怕，身败名裂马马虎虎，最可怕的是失去对一切的掌控，失去金钱失去财富的那种无助与绝望，这方面，你还需要我来做参谋。”多洛莉丝低头想了想，“发布会是什么时候，就你们那个破电影合作计划？” “明天。” 盯着麻辣烫里漂浮的麻油，多洛莉丝只想了不到三秒钟，啪的拍了下油腻腻的桌子，“还来得及，时差真是个救命的东西。” “时差？你还会算这个？你不是说，你的地理课都去和四分卫约会了吗？”娜塔莎不忘报之前电话里的一箭之仇。 多洛莉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骗你的，傻瓜，就凭他们兜里的十几美元零花钱吃个麦当劳也要精打细算，高中的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需要花时间多了解一下你的朋友了。” 终于笑了的娜塔莎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了，辣味开始出现在嘴里，她又想到很多年前那些滋味十足的午餐，“这里的味道……还是没变啊……” 这时候，多洛莉丝已经拿起手机，她打了足足十几个电话，打完不忘把眼前的麻辣烫吃了个干净，和娜塔莎回酒店前，还不忘打包一份带回去。 酒店里，程临急的团团转，看到娜塔莎回来才放心，她电话一直关机，打开电话才看到几十条来电提醒塞满了收件箱。 第二天晚上，新闻发布会以晚宴的形式举行，国内各家媒体悉数到场，谁也不想错过这样的娱乐版头条新闻，和好莱坞的跨国合作，还是最当红的导演和最具经济实力的公司，娜塔莎走进酒店的宴会厅立刻被记者包围。 她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巨大屏幕，还有正在和人谈笑风生的邓礼森与张兆佳，按捺心中的迫切，微笑优雅的开始回答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第78章 警察闯入时，连娜塔莎自己也小小震惊了一下。可很快，压抑许久的快意代替错愕，警察将邓礼森和张兆佳围起来，媒体开始骚动，闪光灯比刚才讲话时还要激烈闪烁，她坐的远，只能听到骚动，但还是能看清两个人顿时雪白的脸。 这时，录音开始从四面八方涌入，那是娜塔莎录下的两个人的对话。 …… “虞薇……没人知道她死了……没人……是我们杀了她……” “你冷静点！这么多年没人知道，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已经那么久没被人提起来一定又蹊跷，我去找人查查这个快递，你别忘了明天我们还约了姓高的导演商量拍摄新电影的事情，假剧本我准备好了，到时候你就说这是你写的，她不会知道真相的。” …… 失去血色的脸不能再变得更惨白，娜塔莎看着他们被带走，静静地靠在椅子上，直到现场所有观众都离开，媒体早就闻风而动消失不见，工作人员惶惑不安的回到他们应该在的地方，空无一人的晚宴现场，一片狼藉的辉煌大厅，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这里。 “还在回味吗？”多洛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她站在娜塔莎身后，递给她一杯香槟。“这原本是他们准备庆功用的，真是小气，居然用这么廉价的香槟，不过也只有这些了，来吧，和我干杯，为了复仇。” 娜塔莎接过香槟，动作很慢，转过身后，多洛莉丝一愣，“你哭了？” “还好，只是眼睛有点湿。”娜塔莎隐晦地吸了吸鼻子，与多洛莉丝碰杯，“谢谢你。” 第二天媒体的头版头条都是同样的内容，这一次，证据确凿，没人再能帮这两个人走出绝路。 不久之后，邓礼森和张兆佳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娜塔莎也踏上回家的归途。 对于她来说，美国已经成为她真正的家，这里有她的事业有她的朋友，还有她未完成的野心与计划。 她拿的奖项很多，但还不够多，她拍出来的优秀作品也有很多，但对于她来说，仍然不够，她觉得亏欠从前的自己太多，那些无处安放的折戟沉沙，被血掩埋的踌躇满志，如今她终于可以毫无芥蒂不顾一切的去实现。 当往事的黑暗不再是她的绊脚石，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娜塔莎去追求更高成就的脚步。 多洛莉丝是唯一知道她过去的人，尽管兰希也参破一些蹊跷，程临的许多怀疑也成立，可他们都明白，娜塔莎不想说的事不如就这样，也许哪一天这件事会出现在她的回忆录中，他们都坚信这一天不会太遥远。 之前拿到的日记成为布尔沃影业下个斥重金打造的影片，在《假如明天来临》这样的商业巨制之后，娜塔莎迫切需要一个偏文艺的风格来锁定影评人的聚焦，这也是为了她冲击奥斯卡的目标。 多洛莉丝开始醉心影视事业，虽然她也同时醉心那些好莱坞的鲜肉，但工作还是首要的，娜塔莎第一次看到多洛莉丝这样认真工作的样子，简直太吓人了，连身为工作狂的自己都叹为观止。 从筹拍到完成，再到后期以及宣传，这部电影足足耗费了娜塔莎将近两年的时间，这对于一个炙手可热的导演来说是个冷却的挑战，人人都害怕名气因为曝光不够而冷却，娜塔莎却坚信好的作品才是成名的根本，她孜孜不倦去引导一部作品的诞生，像孕育一颗珍珠，大胆又小心翼翼。 在这部电影入围奥斯卡的夜晚，布尔沃影业原本打算为娜塔莎办一个小型派对，但多洛莉丝听说后却取消了，她认为应该在夺奖后再庆祝。 胸有成竹的老板给了所有人无尽动力。 当最佳导演公布了娜塔莎的名字，全场欢呼，人声鼎沸，娜塔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多洛莉丝和程临还有兰希都叫她起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奖项。 走上台的路很短，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走了一生。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