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之笑春风 作者:乔簌簌 ==============   ☆、第1章   清冷的庙里,有一个女子法号戒痴,眉目清淡,穿着青袍,挽着发髻,不过三十岁年纪,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朽一般,没有任何活力。她每日起来,打水、食饭、念经,睡觉,不曾有人来看她。但为她送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让寺庙里的女尼们证实了她其实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来这么清苦的寺庙呢?莫非是犯了大错?   起先女尼们以为她只是来清修一下,很快就会被接回去,却不料她一在这寺庙便是呆了十几年,她并无小姐脾气,性子平和得很,只是很沉静,让女尼们也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沉默的小师妹。哪个会自愿在这儿清修呢?都是背后有故事的女人罢了,而且这故事多半都是苦的。   某日,戒痴如平常一般的早起打了水,吃完素餐后准备念经,却被寺庙主持叫了过去。   “戒痴,戒痴,你可真的戒痴?”主持问道。   “人生五钝使,戒贪,戒嗔,戒痴,戒慢,戒疑。弟子日日习研,终明回头是岸。”戒痴虔诚的跪着,恭敬地对主持说道。   主持注视着这个弟子,想着第一次见她,她模样俏丽,穿着华丽的衣装,跪在地上大哭,口中念着“表哥,表哥,我害了你啊。”,众丫头压着她,她满眼都是泪,一副不甘的模样,活像是堕入了魔道。   “你母亲去了。”主持淡淡的说,看着面前的弟子闭上了双眼又睁开,微微叹了一口气,在这个世上,唯一惦记着这个弟子的,便是她的母亲了,如今她的母亲一去,只怕这个世上,便再也诶有人护着她了。   “我母亲去时可好?”戒痴忍住泪,颤抖的问道。   “你母亲去时十分安详。”主持回答道,其实不是,戒痴的母亲一生无子,只有戒痴这个女儿,她的庶子对她不好,她受尽冷淡,死之时口口声声念着的便是这个女儿,可是就算到死,她的庶子也不愿意将这个嫡姐接回来。   “那就好。”戒痴听到此话,恢复了平静,“谢谢主持转告,我这便去为我母亲念一念《地藏经》已表我的孝心。”   主持长叹一口气,挥挥手说,“去吧。”   戒痴来到佛像前,跪了许久,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心中的嗔怒,留下泪来,她母亲怎么可能去世之时十分安详,她母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却在最终关头都不得见,怎么可能甘心?她一遍一遍的念着地藏经,回忆自己的一生是多么的失败,轻信表面和善姨娘,远离骄傲的母亲,痴迷于小表哥,最终在那姨娘的唆使下,在小表哥的茶杯里放下□□,意欲与小表哥促成好事,让小表哥娶她!可是她哪里知道,小表哥的茶杯里的不是轻微的□□,是穿肠□□,最终她害了自己,害了娘亲,也害了小表哥!最终幸好小表哥被救了回来,她也因为行为不端被关进了寺庙,法号为戒痴,这一关便是十几年,没有人探她,虽是罪有应得,但是确是孤苦得很。   戒痴用粗糙的帕子捂着嘴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十几年前,她是多么的受宠爱,不是丝绸的帕子她是从来不用的,可是到了此时,什么样的粗布帕子她都无所谓了。   “戒痴,你的家人来了。”正当戒痴在佛祖面前哭得不能自己的当儿,她的师妹走了过来,在门口怯怯的对她说道。   寺庙里有个规矩,只要家里来人了,便可以将她们接走,庙中的生活清苦,这戒痴师姐,可算是苦日子到头了。   戒痴听了这话,十分吃惊,如今除了母亲,还有谁会将她放在心里?她将粗布帕子收在怀里,缓缓地从佛祖面前站了起来,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壮的男子,这个男子让她有几分眼熟,“大...表哥?“她有些迟疑的问道。   没错,来的人正是戒痴的大表哥范晟睿,当年她痴迷小表哥范嘉平的时候,从来不将这个沉默的大表哥放在眼里,可是如今,是他来接她了。   “你母亲去世之时,最后的遗愿便是接你出来。”范晟睿说道。“我母亲应了她。”他十几年不见这个表妹,还记得她当时爱笑爱俏,却不料她骄纵到想要用药与弟弟在一起,如今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的靓丽,瘦得几乎脱了形,一双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他。当初也不全是他的错,她天真浪漫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范晟睿叹了一口气说:“回家吧,依依。”   戒痴听到十几年没听过的名字,浑身一颤,收敛了神情对范晟睿说道:“这位施主,我已是戒痴,前尘往事我已经忘了,何谈回家?”她当年差点害死小表哥,怎么可能若无其事的跟大表哥回家?   范晟睿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不过他与这位表妹多年不见,她又受尽苦难,一时不愿回家也是正常的,“我明天来探你。”他淡淡的对表妹点了点头。   却不料范晟睿第二日来,却只看见一句冰冷的尸体,主持有些悲伤地对范晟睿说:“这位施主,戒痴投湖去了。”这个十几年前在他身后做鬼脸什么都要最好的小表妹最后投湖死了,范晟睿心中闪过一丝难过,看了看那具薄弱的身体,对主持说:“就算是死,我也带她回家吧。”   主持点了点头,赞同的说:“落叶归根。戒痴便跟你去了吧。”   两人说着,却不知戒痴的魂便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投湖?我怎么会是投湖?我是被害死的,我是被人敲晕了扔在湖里的,有谁要害我呢?   戒痴的魂只能跟着自己的身体走,她跟在范晟睿身后,却发现范晟睿走路的时候脚有些跛,大表哥怎么可能跛了?当年他可是文武双全的皇上心头爱。   “好啦,回家了。”范晟睿对着戒痴说道,面上露出了一丝温柔之色。   戒痴跟着范晟睿回去,看见范府的景象大吃一惊,范晟睿的高官父亲居然早死,范晟睿因为落了马,跛了腿,不再是各位小姐的梦中佳婿,只能娶了一个低品级上不了台面的女儿为妻,而小表哥如愿以偿的娶到了他的青梅竹马心头爱,可是这位心头爱却与当今皇上有一腿,当今皇上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喜欢的女子的丈夫有出路?小表哥空有一身才华却没处施展,带着一个摘不掉的绿帽子天天以醉为归。范家地位一落千丈,那位一直笑着的温柔姨母如今也有了忧愁的模样。   而她的家呢?自己母亲为了自己,步步退让,却不料被他们逼到墙角,那位贵妾终是熬死了母亲,靠着自己过继来的儿子扶了正,每日风光度日,接受其他人的奉承,反而没人提起她当年做妾的时候了。   怎么可能这样...戒痴紧握着双手,咬着苍白的唇,终是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恨,向那位当初和善的给自己药说只要小表哥喝了便能永远与她在一起的的庶母扑去,却不料一道银光闪到了她身上,照得她五脏六腑如焚烧一番的疼,“痴儿,既然无法放下执念,那变重新开始吧!”一阵喝声在戒痴心间,戒痴眼角留下了一滴泪。   ☆、第2章   ”啊!“戒痴听到那声音,身子如掉下了九重云霄,头巨疼,耳朵闻闻作响,她那轻飘飘的游魂身突然之间如千斤重,无法动弹。戒痴痛苦的挣扎着,一召弹起,睁开眼睛,被一道刺目的光惹得流下了两滴泪。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阵开心的声音传到了戒痴的耳中,床外阳光正好,戒痴都看呆了,突然一双素手在戒痴面前晃了晃。   “小姐,你这是睡得痴了?”戒痴顺着这声音看去,一双吊捎眼,素樱唇,此人不是陪她长大的碧荷又是谁?   碧荷见自己的小姐还有些迷糊,便将热热的毛巾在小姐那张皎洁的脸上轻轻擦着,夫人是个大美人,又出生名家,对当年还是榜眼游街的老爷一见钟情,才有了一段良缘,小姐的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但是已初见美人的雏形,连她,有时候都看呆了。   戒痴,现在又是柳依依了。戒痴在寺庙中苦修,看过不少天道轮回的事,想着莫非上天莫非怜悯她,让她重来一次?   碧荷比柳依依大上两岁,在丫鬟中算是容貌出众的,她与柳依依一同长大,虽然名为丫鬟,但是在她心中是偷偷的将柳依依当成妹妹的。她笑着将今天准备好的衣裳递给柳依依看了看,“小姐,今儿穿这个可好。”   柳依依一双漆黑的眼睛看了看碧荷,当年她听信那个所谓温柔姨娘的话,说碧荷心中也倾慕小表哥,而见小表哥对碧荷也有几分照顾,便心中醋意,将碧荷随便配给了外面的小子。听说这小子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等她被送到庙里,丫鬟中,唯有碧荷记得她,只是当她再来探望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姿了。   柳依依还记得上世的凄苦,又怎会对一件衣裳指手画脚,只将旁边小丫鬟送上来的蜜糖水喝了,轻轻点了点头说好。   她又看了看室内的摆设,若是她记得不错的话,如今的她正来姨母家不久,瞧那桌上的夜明珠,正是姨母怕她晚上害怕给送来的。   柳依依的外祖是林家,林家可算得上是百年的勋贵,柳依依的祖父现在为一等爵,其正妻膝下有一儿两女,一儿为林家的世子,不输其父,是个厉害的人物;而其大妹也就是柳依依的姨母大林氏,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范家嫡长子,其手段神通,范家嫡长子本事一个油盐不进的人物,被她□□得百依百顺,连一个妾室都没有,而她膝下的两个儿子,一个沉稳刚硬,早早称起了范家的门楣,一个却灵秀雅致,是京城排的上的贵公子,范氏春风得意之处,简直是京城女人们的羡慕模板。   而林公的嫡次女,柳依依的母亲却没有自己的哥哥姐姐的好运道,林一等功相貌平庸,生下的大儿、长女都没有遗传他妻子的好相貌,而这嫡次女遗传到了。柳依依的祖母早逝,林公平素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嫡次女,什么都愿意依着她的,也不曾像大儿、长女一般严格要求。等着嫡次女要出嫁了,林公想着怎么样也要选个可心的,却不料的嫡次女却看上了游街的探花,哭着闹着要嫁给他。   当年林家人可都不同意嫡次女下嫁给这探花,这探花出身贫寒,能从微末一召得到探花其中的辛劳是旁人无法探明的,再加上他家中还有刻薄的寡妇母亲,怎么说,都不堪良配。可这林家人的反对怎么能阻止得住小妹的春心萌动,林家小妹绝食了三天,才让林家人叹了口气将定了这门亲。   林家人除了林家小妹之外,其他人的眼光都是雪亮的,林家小妹嫁了过去还没与探花过上几天好日子,便与那寡妇婆婆打得不可开交,她几年无子,抵不住寡妇婆婆将那家中隔壁穷秀才的女儿迎上门,好不容易生下了柳依依,却亏损了身子,而那迎上门来的小妾,却也生下了一个女儿,成为了寡妇婆婆与探花夫君的掌中宝。   探花郎被外放后,小林氏便甚少回京城,柳依依从小便看着母亲日日垂泪,小林氏因为夫君只只爱庶女不爱嫡女,大闹了一场之后,终于狠狠心,将女儿送到了京城,给长姐照看。   大林氏没有女儿,见到与小妹长得一样娇弱的侄女,便对她如掌上明珠一般疼爱,即使上世柳依依差点毁了她小儿的前程,她也只是狠狠心将柳依依送到了寺庙而已,若不是这几家败落的话,柳依依应该很快便会被放出来了。   柳依依换了衣裳,端正了身子对碧荷说:“姨母可起来了?”大林氏作为范家的宗妇,一天打理的事多得很,必然是起得大早的,柳依依初来,她怜惜柳依依身子较弱,便免了她早上的行礼。柳依依想到这,即使她父母不靠谱,但是她的舅舅与姨母还是很疼宠她的,只是前世她看不到这些,因为父母的原因,性子变得偏执,而再加上大家因为觉得她娇弱,有意无意的放纵,才由得她差点犯下大错。   早上,太阳露出微微的光来,燥热的一天还没有开始,但是外面的夏蝉已经开始躁动了,大林氏听着下面管事的汇报,听说柳依依来了,心中闪过了一丝讶异,这个外甥女她是知道的,性子像极了那个小妹,是个掐尖敏感的,不过就算这样,有林家、范家在,难道还有人亏着她们不成?只不过那些内里的日子,还需要自己过了。   “姨母。”柳依依跑到大林氏身边,扑进她怀里,有着小女儿撒娇的情态。   大林氏看到外甥女这娇嫩的模样,心都酥了一半,她一直想有个女儿,可是生下来的却都是两个小子,心中是将这个外甥女当女儿看的,如今见她对自己如此的濡慕,心中想着可要好好教教她,不要她走了自己妹妹的老路,再使不得,让这外甥女嫁进范家便好了,范家的嫡长媳当不得,这嫡次媳妇还是堪任的。   柳依依不知道她的姨母也曾想过将她与小表哥凑成一对,只是那小表哥心仪的是别人,而姨母又一向民主,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才作罢了,而她,却魔障了。   与大林氏请了安,柳依依正想告退,却被大林氏压着与她一起听管事的报告,这柳依依已经十一岁了,而小林氏将她送过来的时候,大林氏惊讶的发现,这个外甥女除了娇艳的外貌之外居然什么过人之处都没有,心中想着这个妹妹真不靠谱之外,是要将这个外甥女带在身边好好教养的。   柳依依乖巧的在大林氏身边站着,她上世觉得柴米油盐的事极为庸俗,心中对此极为不耐,根本没学到什么,而她琴棋书画也不精通,即使美貌惊人,也时常被人在身后说上一句绣花枕头。今世获得重生的她自然不会让人家再如此小瞧她,对这等庶务听得十分认真。   柳依依的父亲乃是探花,生下来的女儿岂有脑子不好的?柳依依举一反三,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而大林氏,见柳依依如此认真,心中觉得她与自己的小妹还是有不同之处的,小妹从小娇生惯养,而听说外甥女在柳家受到了不少不公平的待遇,只怕比小妹早熟得多吧。一想起那个骄养的小妹,大林氏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小妹拼尽一切要嫁给柳宗,连家人的心都不顾,林家气急,并没有为柳宗谋划官位,让他外放这么多年,谁知道子系中山狼,无论小妹的信里写自己如何是好,外甥女身边丫鬟和婆子的排场说明了她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是时候,该让那混蛋的柳家回来了,大林氏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她摸了摸外甥女的发髻说:“明日你两个表哥休沐要回来了,你来这么多日子,还没见过他们呢。”   柳依依听见大林氏说表哥,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她记得自己上世初见小表哥之时,被小表哥身上温柔的书卷气所惊到,痴痴的说:“这个表哥仿佛是从哪儿见过似的。”   而小表哥那时对她还没有厌恶之情,只知道她是母亲小妹的女儿,对她也十分亲近,笑着说:“我也觉得这个表妹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一来一合,让柳依依红了脸,她那时候小,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到了长大了才明白,原来那是春心萌动。可是到最后呢,小表哥对她的温柔却变成了厌恶,对她避之不及了,柳依依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声音轻快的说:“我总是听母亲提起大小表哥,心中也十分亲近呢。”   大林氏察觉到了这个外甥女的情绪波动,却只当她父母经常为没有子嗣而争吵,听说大小表哥,心中也想有个哥哥而已,“你将他们当亲生哥哥便是,他们可盼着有一个好妹妹呢。”   “大表哥小表哥整天在忙什么呢?”柳依依睁大双眼,有些好奇的问大林氏道。   大林氏暗笑她果然还是个孩子,声音柔和的解释说:“你大表哥如今十八,即将要出门历练了;而你小表哥如今十三岁,在读书呢。”范氏果然是名门,连孩子的教育都各有侧重,若不是上世的那些意外,他们的富贵还将延续下去。   “那他们岂不是可以天天出门?”柳依依一脸艳羡的说道。   “傻孩子,他们忙得很,哪儿有时间到处玩乐?”   ☆、第3章   上一世,柳依依小时就以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的美貌为荣,小小年纪就打扮得如成人一般,却不知,在其它人眼里,她这举止却显得有些不够稳重,缺乏教养。   这一世,柳依依便让碧荷给自己还做女孩的打扮,早上见表哥的时候,她梳着两个发髻,上面挂着黄色的小小铃铛花,穿着浅绿色的纱衣,让她看上去十分清新可爱。   当范晟睿、范嘉平见到柳依依的时候,皆双双瞪大了眼睛,范嘉平是个爱笑爱说的性子,好奇的说:“原来母亲还藏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   大林氏本就存了撮合次子与柳依依的念头,见次子对柳依依如此关注,心中满意了一半,装作严厉说:“这可是你们的表妹,要好好对待着。”   柳依依再见范嘉平,原以为心会砰砰的响,却发现她已经在上世的寺庙的磨练中,变得对爱无惊无喜了,即使是这样,柳依依对范嘉平仍是十分亲近,她无悸动之心,也不会说出上世的话来,只是笑着低了低头。   而范晟睿虽然面如冠玉,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看了一眼柳依依便说:“表妹好。”   大林氏看到自己大儿一副如木头人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样的性子,那家的姑娘会喜欢呢?少不得得让她操心一番,她为人母,自己儿子的妻子,一定要是儿子喜欢的才好。   范晟睿与范嘉平与大林氏汇报了最近的学习状况,大林氏的夫君范毅主张的是严厉教养政策,而大林氏自然是慈母了,她招呼了几人一起吃早餐,范嘉平虽然长大后是名满京城的温雅公子,而小时却是个话唠,问了柳依依不少京城外的事情,柳依依虽然跟随父母外放,但是被养在院子里的时间比较多,她想了想,挑了几件有趣的与范嘉平说了,让范嘉平连连惊呼,而范晟睿则维持了食不语的精神,将沉默进行到底了。   柳依依偷偷瞄了瞄这个大表哥,他虽然长得俊,但是一副黑面煞神的模样不知道吓退了多少好姑娘,她在幼时也十分惧怕这位表哥的,可是上世,却是他还记得一个在庙中的清修的自己,将自己接了出来,这个表哥,并不是冷酷无情的。   范晟睿自幼习武,当然能感觉到这个小姑娘在偷看他,可是他天生不苟言笑,也不知道如何与这个软乎乎的小姑娘相处,便装作不知道她的眼神,只是那捧着碗的手,微微的抖了两下,他实在忍不住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却看见她对自己甜甜的微笑。这黑面大表哥的手,便抖得更厉害了。   大林氏见儿子的手有些抖,皱着眉说道:“晟睿你习武也要劳逸结合,太过了,反而是拔苗助长了。”   范晟睿听到母亲这样说,面上有些羞涩,却硬生生忍住了,默默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范晟睿、范嘉平两兄弟分别叫下人为柳依依送来了礼物,范晟睿送的是两只木雕的兔子,虽然看得出雕工一般,但其的模样还是憨态可掬;而范嘉平送的却是山野游记,他想着这个小表妹天天闷在宅子里,看看杂书,陶冶下性情也好。   柳依依看着下人手中的礼物,如春花一般露出了笑脸,这礼物,还真符合大小表哥的为人性格。她上世在庙里,最怀念的便是刚来范府的时光,那时候姨母慈爱,大小表哥怜惜,她是怎样将日子过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柳依依的奶娘王妈妈见小姑娘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与她在柳家愤世嫉俗的样子完全不同,心中不由得一松,将小姐送到京城来散心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不然在柳府日日与那白姨娘和她的那个不省事的女儿在一起,小姐不移了性情才怪。   柳依依刚到范家时,虽然容貌绝美,但是脸色苍白,让人一看上去便是一个病秧子,大林氏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问妹妹和这外甥女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柳依依便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这外甥女大好了,大林氏才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个外甥女有什么好歹,她如何与妹妹交代?   大林氏亲自照顾柳依依良久,待柳依依的身子好了,她才有空招了柳依依的奶娘王妈妈来说话,王妈妈本来心中有些犹豫,但是见大林氏一片拳拳关心,才支支吾吾将柳家的日子与大林氏说了。   小林氏美貌多情且家室好,刚嫁到柳家的时候,还是与柳宗柔情蜜意的了一阵子的,可是这两人的前身,一个是凤凰一个是麻雀,对事情的看法十分不一致,慢慢的便有了间隙。再加上柳宗的寡妇母亲柳氏的到来,一心想压住身世高的小林氏,与小林氏冲突了几次,这乡下的婆子什么都不会,只知道滚在地上哭嚎,看得柳宗十分心疼,对小林氏便没有好脸色看了。   “好,好,好。”大林氏听到此,已经气极,“砰”的一声将茶杯摔到了地上。   王妈妈见大林氏如此,便知道这位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妹妹,在一旁恭敬的说:“这还不算什么,更过分的是,刘氏一心想压倒小林氏,居然将老爷少年时倾慕的那位给接了过来。”说到那位,连性格温和的王妈妈都厌恶的皱了皱眉,”当年老爷就钟情于她,可是她嫌老爷穷,死都不答应,老爷发达了便赶着上门做妾了。这女子,真是放的下身段,对老爷是小意奉承,对柳氏如同贴身丫鬟一般。“   王妈妈的话未尽,大林氏就冷笑了,这温柔体贴的比那高洁骄傲的好了不知道了多少,她自己妹妹的性子自己知道,是个被惯坏了的,怎么可能对他人低头?怕吃了不少的苦吧,这妹妹出嫁了这么久,都没有与娘家说自己的日子过得如何,每次来信都只说好,蒙蔽了家人好久啊。   “诶,可惜了小姐,虽然是嫡亲的,但是却连庶女都不如,上次小姐与白姨娘所出的那个有了争执,被老爷骂了不忠不孝,夫人才痛哭了一场,下了决心将小姐送到您这儿来呢。”   “我可怜的妹妹和外甥女啊。”大林氏听到此,心痛欲裂,一张帕子都被眼泪水沾湿了,旁边的大小丫鬟连连上来安慰,若是老爷知道夫人如此伤心,指不定要拿谁开刀呢。   王妈妈看到这大小丫鬟着急的模样,再想到自己的夫人夜夜垂泪到天明,这姐妹两的命,还真是不一样。   大林氏哭了一阵儿,才止住了,“我原先只想着妹妹怕是随了妹夫外放,不放心依依的教养才将她托付给我,如今一看,她简直是是在托孤了,我、林家又怎会看到她到如此境地呢?”   大林氏第二日便去了林府,将小林氏的近况与林家人一说,将林公气了个半死,当年小女儿不管全家的疼宠,一定要嫁给柳宗,让林家人十分失望,连柳宗的差事也没怎么插手,导致柳宗被外放他乡。   林公性子倔强,小女儿不联系他,他也不曾主动打探过小女儿的消息,而林家大爷,小林氏的亲哥哥,身为男子,对后院的事也实在管不上,再加上小林氏每次来信时都说自己的日子过得好,让大家认为柳宗看在林府的面子上,也会给小妹应有的体面。   可是如今,这柳宗居然是一个白眼狼,不仅迎了妾,还重庶轻嫡。   “听说你妹妹的女儿住在你那儿?带来看看吧。”林公叹了口气,对大林氏说道,儿女都是债,她再怎么伤自己的心,也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大林氏连忙点了点头,回了府里,便要得力的丫鬟张罗着带柳依依回外祖家看一看。   柳依依听自己要回外祖家了,显得格外的不安,一张小脸露出紧张的神色,她濡慕的在大林氏的怀里问:“我听母亲说,外祖很凶是不是?”   大林氏听小林氏如此对柳依依说,不由得感叹这个小妹还真是个小气的性子,父亲不就是严厉那么一次么?   “但是,母亲也说了,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便是外祖父了。”柳依依说的懵懂,却让大林氏的眼泪又差点下来了,只怕小妹在柳家日日思亲,却不得见,她们这些亲人,是如何疏忽了她啊。   夜了,王妈妈在守夜,柳依依在床帐里,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王妈妈以为柳依依是在紧张明日见外祖父,便柔着声音说:“小姐这么乖巧可爱,林公一定会喜欢你的。“   柳依依听了,笑了笑说:“妈妈,外祖父自然会喜欢我的。”   上世,范府虽然败落了,但是林府却在纷争中屹立不倒,林公的性子颇为护短,范府再如何,身后有林府,也无人敢欺,可怜了她母亲,性子倔强,一辈子都不与林家修复关系,弄得凄凉一世,冷清收场。   这一世重来,她自然不会让一切再发生了,小林氏不让王妈妈跟大林氏说她的境况,而柳依依却让王妈妈与大林氏说了,大林氏果然是个疼妹妹的,做起了妹妹与林家的修复关系的桥梁。   而她要做的,便是让大家疼宠她,想起外面还有一个受苦的林家女,上世,母亲在病中最怀念的便是林家,无论她犯下多大的错,她上世的凄风苦雨,已经全部都还了,今世,便让她幸福一些吧。   ☆、第4章   这厢早上,范府丫鬟们忙得很,大林氏指挥着丫鬟们要将柳依依打扮成世上最可爱的小姑娘,而那厢林公府也忙得很,林公有一个嫡出的儿子两个庶出的儿子,可惜的是,这几个儿子的媳妇似乎太给力了,生下全是儿子,连个庶女都没有。林公自从有了嫡次女,心中是很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的,但是到最后剩下的全是皮得像猴子一样的孙辈们,让林公很是惆怅。如今嫡次女的女儿回来了,林公还没见,就能想象她是如何惹人疼了,便指挥着身边跟着的小子们务必将他打扮得和蔼可亲。   林公待人严厉,儿子年纪大了若是犯了错,仍是说抽就抽,毫不留情,当林家世子的妻子林夫人看见自己公公这幅喜得冒泡的样子,吃惊的捂住了嘴,心中也暗暗的盘算着要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姑娘好点。   林公衣服试了一套又一套,怎么都不满意,嘴中嘟囔着要是吓到我的乖外孙女了怎么办。他身边的小厮的嘴角微微抽搐,老太爷,您这样子,怎么样都是严肃刻板的样子啊。   林家大儿,小林氏的亲哥哥林萧看到父亲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父亲自母亲去世以后,便再也没有纳过妾,日子孤独得很,当年他与大林氏都十分怕这个父亲,而唯独小林氏不怕,给父亲带来了许多欢乐,可是小林氏却因为婚姻狠狠的伤了父亲的心,他对这个小妹的感情是又恨又爱,只希望小林氏的女儿能与小林氏不同,让父亲开心一番吧。   上世,小林氏曾带柳依依远远的见过林公一眼,在柳依依的印象中,林公面部削瘦,有着很深的法令纹,却从不言笑,让人在他面前肃然起敬。她看到林公便十分害怕,但小林氏在她的耳边说:“你别看你外祖父这幅样子,其实他是对儿女最护短的。”不然不会原妻死了,都不愿意续弦,还不是怕委屈了自己的儿女。   当时的柳依依一双大眼透露着不解,“那外祖父怎么不理我呢?”   小林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嘴角划过一丝酸涩,“是你母亲做错了事,无脸见你外祖父。”   柳依依是不懂母亲心中的苦的,只是呆呆的看着林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大林氏打扮柳依依的时候还是用了心的,小林氏小时候最喜欢穿的便是红色的衣裳,衬着那张小脸格外的水嫩,今日,她也吩咐丫鬟们给柳依依准备了一袭红衣。   柳依依穿着这一袭红衣开心的奔向她的时候,大林氏自己都有一丝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少女时代,还经常带着自己的妹妹在林家的园子里到处溜达。   柳依依见大林氏双眼有些发愣,抓着大林氏的手轻轻的摇了一摇,甜声问道:“姨母这是怎么了?”   大林氏这才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用手帕擦了擦眼说:“我只是想到了和你娘在你这么大年纪的事。“虽然大林氏婚后生活幸福,但是作为宗妇哪里有那么爽利的?一开始嫁过来夫君又冷漠,她是付出了不少才热乎了这块冰块的,现在想来,最幸福的时光仍然还是在林府。   ”咦?姨母也这么觉得?我母亲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呢,她老是想着与姨母还有舅舅的事。“柳依依懵懂的歪着头,让大林氏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发髻,无论在哪儿,她那小妹妹的心中,始终是有他们林家人的。   一路摇摇晃晃,大林氏带着柳依依坐着范府的华丽马车来到了林府,马车刚停,柳依依还没掀开帘子,便听见门口有一个声音和善的婆子说:“大小姐您可回来了,老爷可盼极了你们呢。”这话说完,这婆子便也迫不及待的往那马车上望去,小小姐的女儿,该是什么样子呢?   大林氏听到这婆子的声音,露出了舒心的微笑,连忙将帘子掀开说:“张嚒嚒,怎么又跑到门口来迎我们了?”这位的身份在林府可是不一般,她是林公夫人的贴身丫鬟,因为家人不慈,便咬了咬牙自梳了,准备陪在主子身边一辈子,却不料林公夫人早逝,林公又不续娶,她便承担了奶娘的位置,将他们兄妹三人都照看得好好的。   如今程嚒嚒在林公府的地位已不是一般,但是她仍将自己在摆在奴婢的位子上,并不居功自傲,让众人更是对她多了一份尊重。   柳依依上世因为小林氏无颜见父亲,并没有来过林府,这世来了,一双猫儿眼有些紧张的看着帘子,一张小脸也有些红,大林氏看她如此胆怯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是妹妹听从父兄的安排,嫁给一个妥当人,何苦会害得女儿连到了林府门口都胆怯?柳父再如何,柳依依总归是无辜的。   大林氏笑着将帘子轻轻的掀开,一张稚嫩的小脸蛋儿在张嚒麽面前露了出来,张嚒麽看到这张小脸,惊呼一声,不由得红了眼眶。   柳依依是极像她母亲小林氏的,而小林氏是像极了她早逝的母亲,程嚒麽这老眼昏花的,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曾经伺候过的小姐站到了她的面前。   柳依依见程嚒麽穿着虽然朴素,但是发髻上却带了一个古朴的玉钗,而大林氏对她态度可以用恭顺来形容,便知道这位虽然表面上是奴仆,但是在林府的地位只怕是不低的,“程嚒嚒?”柳依依笑着对这位说道。   程嚒嚒听见柳依依开了口,那声音如黄鹂鸣翠柳,拍了怕胸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连忙叫身边的婆子将大林氏带来的东西搬上,迎着柳依依进了林府的门。   柳依依踏入了林府的门槛,心中一阵澎湃,上世母亲因为错嫁,又因为自己害了小表哥,心中有愧,无论落难到何种位置,都不愿意求助于林府,而如今,自己对小表哥心如止水,只想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罢了。   林府的大门本是巍峨,而柳依依踏入门槛便看见一颗磅礴冲上云霄的美石,都不用身边的张嚒麽介绍,她便知道,这是母亲对她说过了许多次的的林府镇府之宝-----云霄石。   大林氏见柳依依一双美目盯着这云霄石不放,又想起小妹当年最喜欢的便是来这大石旁边描画,不由得感叹母女连心。“这是你当年母亲最喜欢的美石呢,也不知道她姑娘家家的,怎么就喜欢这么磅礴的石头了。”   柳依依咧嘴笑了笑,“母亲在家中,与我说的最多的也是这块石头呢,说每每有了烦心事,看看这块大石,便觉得烦恼都没了。”   大林氏见柳依依在林府左右张望,便知以柳依依的年纪,必定是对林府很好奇的,便柔声细语的与柳依依说着府中的景致。”在林府,春天有桃花,夏天有竹子,秋天有菊花,冬天有寒梅,每一季的花都是在京城里出名的呢。“   柳依依与大林氏一边走,一边看着林府一片片一丛丛粉色的桃花,觉得新奇无比,只恨自己的背后没有长一双眼睛,看更多的林府风景才好。   柳依依正小心四处张望着,却见旁边有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老人盯着自己,他头发已经花白,面颊稍瘦,两道生硬的法令纹说明了他的冷硬与肃穆。能在林府有如此气质的人,不是林公又是谁呢?   林公面上严肃,但是私下对儿女确是十分爱重的,大林氏看到林公牵着柳依依的手快速走了过去,对林公敬了一个礼,侧脸笑着对柳依依说:”这便是你的外祖父了。”   林公用自以为和善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个嫩嫩的小姑娘,发现她与自己小女儿简直是一模一样,想起一向得他喜欢却头也不回一定要嫁给那中山狼的小女儿,林公心中便一阵一阵的抽着疼。   林公虽然觉得自己的眼神比较和善,但是在不熟他的人眼中这也算得上是冷冰冰了,大林氏是了解这个父亲的,正欲开口帮父亲与这外甥女解释,却不料柳依依对林公甜甜一笑,叫了一声”外祖父。“那一双闪着光芒的眼睛里全是孺慕之情。   到底是血浓于水,大林氏松了一口气,看见了父亲眼中的泪光,自己妹妹虽然外貌像了母亲,可那倔强的性子确实随了父亲,若不是这两位都这么倔强,自己的妹妹何苦要吃那么多苦呢?大林氏心中一阵心疼,幸好有柳依依在,她总得将妹妹与父亲劝和了。   林公见与女儿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对自己完全没有惧怕,还笑眯眯的叫自己外祖,心都融化了一半,又露出了一个他自己觉得和蔼但是旁人却觉得很僵硬的笑容来。   ☆、第5章   林公年轻的时候林府萧条过一阵子,为了重新立起一等公府,他咬了咬牙,去投了军,获了不少的军功,也杀了不少的人,再加上他那一副冷肃的模样,当年京城里母亲要吓小孩都是以林公为名,虽然林公内在温和,但是林府的几个孙子,都对林公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大林氏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柳依依害怕这小姑娘露了怯会伤害到父亲,却不料柳依依如一只小燕子一般飞了出去,走到林公面前,仰着头,仔细的打量着林公:“原来外祖父是这个样子的,母亲老是与我提起你呢。”她一脸的濡慕之情,不像是与林公第一次相见的样子。   什么,小女儿经常与外孙女提起自己?林公听到此,一颗被小女儿冰冻的心如春雪般融化了,他低头看着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小外孙女儿,在春天的阳光里,像一颗清新的小草,不由得将手牵着她的小手,轻轻的说:”我们回家。“   小林氏出嫁之后,林公总是有些郁郁的,如今大林氏见林公的郁色一扫而光,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当年她也曾偷偷心酸过小妹的貌美与父亲的偏心。但是日子久了,她便知道,世上离她最亲的,除了她的儿子丈夫,便是手足了。   柳依依跟着林公进了林府的幽径十分好奇,她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而林公也十分耐心的回答她,这一老一小,凑到一起,让林公显得轻松了不少,而那后面跟着的下人们心中称奇,以后这位小姐,她们可得打起精神伺候了。   大林氏的嫂子沈氏因为操持家务,来的又是她的晚辈,她不可能巴巴的站在林府进门处等着,可是挺报信的小丫鬟过来偷偷说:“林公在林府进门处等着孙小姐”时,面上还是露出了惊讶之色,不过好在是个姑娘而已,能做什么呢?   沈氏想了想,对身边的王嚒麽说:”将我给外甥女准备的礼物给撤了。“说完,她碰了碰手腕上的镯子。   王嚒麽是沈氏身边的老人了,沈氏做什么她自然能明白的,“这....”她有些犹豫的看着沈氏说,“夫人手上的这对镯子可是当年出嫁时老夫人寻来的难得的好物。”   “这算什么。”沈氏挥了挥手,镯子在她的手腕上显得晶莹剔透,舍得一个镯子,能获得夫君与公公的爱重,这当然划算。说起来,当年小林氏的哥哥林萧曾纳过一个良妾,那良妾好心思,逼得沈氏无论可退,最后还是待字闺中的小林氏仗义执言,将自己的哥哥拉了回来,不然如今哪儿有沈氏安身立命的好日子?   就是这个小姑子,还是太任性了,沈氏摇了摇头,带着一张笑脸儿走出了大堂,连公公都亲自出去迎接了,那她这个做媳妇的,还舍不得走几步?   柳依依牵着林公的手,到了林府的大堂,林府的大堂十分通透,视野开阔,屋檐向上翘起,起飞举之势,屋檐的四角挂着铃铛儿,据母亲说,风吹起来的时候,这铃铛特别好听。   柳依依一双眼睛还留在屋檐上,却听见一个妇人笑着说:“哟,这是哪儿来的小美人?”   柳依依随着声音望去,见一个气质雍容的美妇人站在前方,她嘴边含笑的看着自己,身后跟着几个貌美的丫鬟。柳依依上世虽然与这位舅母没打过交道,却听说过这位舅母出身高贵,是最喜欢相貌好看的小姑娘的,她甜甜的对沈氏笑了笑,灵活的行了一个礼“舅母。”   “哟,真是个聪明伶俐的。”沈氏心中已经准备看重这个外甥女,可见到这个外甥女貌美可人的模样与知礼的行为上,心中对她又爱重了一回。她从手腕上将镯子拿下,套到了柳依依的手腕上。   沈氏旁边的嚒麽用眼睛瞟了瞟林公,见他面上显露了满意的神色,再见柳依依看到沈氏如此大礼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又被大林氏使了眼色接了,对沈氏露出了感激亲近的神情,缓缓舒了一口气,夫人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在媳妇面前,林公也不好拉着外孙女的手不放,再加上他事务繁多,便依依不舍的回了书房,只等着午饭时与外孙女再好好的说说话。   沈氏带了柳依依入了大堂,笑着问了柳依依不少关于小林氏的事,柳依依天真懵懂,对沈氏隐隐的套话并无察觉,而说出来的话却让沈氏暗自心惊,这小姑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她与身边的大林氏对了对眼,当年,若不是小林氏出口仗言,让自己的丈夫羞愧,她与自己的丈夫只怕要形容陌路了。如今小林氏如此,她必定是要帮一把手的。   柳依依回答完后,总是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沈氏,心中却默默打量着这位舅母,见她的眼中有了计较,心中才安定下来,前世还是有很多人关心母亲的,只不过母亲实在太倔强了。   沈氏自己也没有女儿,见柳依依虽然身在京城却挂念母亲的模样,不由得感叹女儿真是小棉袄,摸了摸柳依依扎的好好的包包头。   几人正闲聊着,却听见外面传来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依姐儿来了?赶紧给我看看?“话音刚落,大堂门前便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大眼浓眉,蓄着络腮胡须,穿着朝中的衣服,他额上有汗,像是匆忙赶来的。   他看见沈氏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向上走了几步,却又怕自己的鲁莽惊着了这个小娃娃,一时之间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氏拿着帕子捂着嘴偷偷笑了笑,站了起来,用手帕帮自己的夫君擦了擦汗,带着夫君走到了柳依依面前,柳依依自然知道能这么大喇喇的闯进大堂的人是谁,嫩嫩的叫了声:”舅舅。”   林萧没有女儿,生下的三个儿子都是皮实的,如今见到这么嫩嫩的小姑娘用甜甜的声音叫自己舅舅,心已经融化了一半,他僵硬的摸了摸柳依依的包包头,连声说了几句“好”。他下了朝便赶了过来,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直接从身上拿了一把镶着宝石的小刀给柳依依,看的沈氏与大林氏连连皱眉,送什么不好,送这么煞气的礼物给一个小姑娘,简直是...   柳依依倒没管这么多,她接过礼物,十分欣喜,”谢谢舅舅。“那小刀上的宝石在眼光下格外的耀眼,看的在外面偷偷看小姑娘的林家三个小子都流了口水,当年他们三个都十分喜欢这把小刀,无论如何求,父亲都不肯松口给他们的,不过如今给了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妹妹,他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氏见柳依依接过一把小刀都能表现得如此欣喜,越发觉得柳依依是个懂事的,她看了看大堂外那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清了清嗓子,大声说:”还不进来。“   这时,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走了进来,柳依依看了看,噗嗤一笑,这三个表哥真有意思,两个稍高的像瘦丝瓜,一个稍矮的像胖冬瓜。   三个少年被沈氏抓到了十分丧气,他们趁着下课来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小妹妹,却被抓个正着,林萧给了他们一个给你们好看的眼神,让他们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我,我们是来看小表妹的。”老大林逸生壮着胆子说道,他身为哥哥,自然要保护弟弟,他身边的老二林逸闻老三林逸恒通通点头,又用好奇的神色去看柳依依。   柳依依对他们回了一个甜甜的微笑,看的他们的心都酥了一半。   妈呀,原来这就是有妹妹的感觉,比有弟弟的感觉好多了。林家老大老二看着身边那位胖胖的小弟,莫名一脸的嫌弃,而那位小弟正盯着柳依依傻笑。   眼见自己舅舅的神色越来越黑,柳依依连忙这三个表哥打了招呼。“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好。”林家能一直兴旺与后代能顺利传承也不有不少的关系,这三位表哥长大后,可都是朝中的栋梁,可是再是朝中的栋梁,在少年时期,也免不了挨父亲的揍。   林萧听到外甥女叫表哥欢乐的声音,心不由得软了下来,听大林氏说了,她为小林氏的独女,又经常被柳宗那白眼狼的庶女欺负,只怕是很少得到兄弟姐妹的爱的,“这下你们看完了,还不滚回去上课,等吃饭的时候再与你们表妹好好说说话。”   三个皮猴子听见父亲发了话且手下留了情,互相做了几个鬼脸,林逸恒是老么经常被范氏宠着,有些天不怕地不怕,他大着胆子对大林氏说:“姨母,你下次带平哥儿、睿哥儿过来玩呀,我想他们了。”话音刚落,林逸恒的屁股便狠狠被林萧踢了一脚,吓得三个小的屁滚尿流的滚出了大堂。   沈氏、大林氏对林萧的教育方式见怪不怪,只是柳依依睁大了眼,像是见到了什么奇事。   林萧踢完这脚才记起外甥女在自己身边,尴尬的咳了咳,对柳依依说:“依姐儿放心,以后谁欺负你,我也这么踢他。”   柳依依听了,乐得笑弯了嘴,心中却闪过一丝疑惑,大林氏与娘家关系如此之好,但是范家落没的时候,怎么不见林家出来大力帮衬一把?以她今天的所见所闻,林家人,护短得很。   柳依依百思不得其解,甩了甩头,她虽然是重生,但是关在庙里良久,对外面的局势知道得太少,今后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6章   林家吃饭是奉承食不言的规矩,林家的几个小子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偷偷的瞧着柳依依,柳依依在一旁细细的吃着,想着这三个表哥还真是活宝。   柳依依并不与林公说小林氏的种种,而是童言童语惹得林公十分开心,可是她越乖巧,林公却觉得越伤心,小林氏小时候是多么的骄傲,到了她的闺女,怎么就这么懂事了呢?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大林氏见了,便要林家的三个活宝小子带着柳依依出去玩,将柳依依身边的嚒麽对她说的话全部与林公说了,林公听了连连摇头,连沈氏在一旁也擦了擦眼泪。   “呵,当年我觉得那小子根基不稳,想让他在地方历练历练再上来,却不料他居然对我林家还有了怨念,亏待了我女儿。”林公狠狠的将手拍到了桌子上,十分不郁。   原来还有这事?若是柳依依听了,一定会觉得惊讶,她的父亲,表面长得好看,内在迂腐固执得很,处理起政务来真真不拿手,与上峰的关系也不好。柳依依上世去世之前,他都没有回到京城,不知道这世……   林大人见父亲生气,连忙扶了扶父亲,“还有几月,便要对外放的官员们进行评定了,妹夫不是一直想回京城么?我们便让他回来好了。”林大人的话说的有些重,还用力掰了掰手指,若这个妹夫来了京城还不可一世的话,休怪他林家无情。   里面的大人正在说这话儿,而外面的几个小的却是你看我,我看你,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林逸恒这个小胖子用一双大眼睛看了看柳依依,一脸的渴求道,“妹妹,你能将父亲给你的那把小刀给我看看么。”   此话说完,林逸恒身后的两位少年也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神情。   柳依依内心偷笑,一张小脸装着文静将小刀递给了林逸恒,小刀上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林逸恒不舍的摸了摸小刀,一脸割爱的递给了柳依依,“你可要好好爱惜这把小刀,我可是找父亲哭闹了许久,他都没给我的。”   柳依依接过小刀,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舅舅给我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林逸恒三人听了,觉得柳依依比沈府的那些看到小刀就一脸嫌弃的堂妹们要可爱得多,林逸恒满意的点头说:“若是以后你被谁欺负了,告诉我们便是了,我们为你出头。”   柳依依听到小胖子这句话,心中十分感激,清脆着声音说:“谢谢各位哥哥了。”   大林氏已经与父兄、嫂子说完话,正走出门,听见门外这几个小的童言童语,觉得有趣,便走了几步,摸着林逸恒的头说:“恒哥儿可要说话算数。”   林逸恒依依不舍的看了柳依依的小刀,砸吧了下嘴说:“那是自然。”   林公看着这个胖胖的小孙子,总觉得头疼,沈氏明明是大家出身,做什么都好,怎么就败在疼宠小儿子身上了呢,林家人以武出家,最后却出了个小胖子,说出去真是丢人。   他“哼”的一声,抖了抖长袖,对柳依依露了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脸,走出门去。殊不知,这疼宠小孙子的事,也有他的一份。   大林氏身为范家的宗妇,不能一天都呆在林府,用完午膳,她便带着柳依依回到了范府,顺带的还有林府给柳依依准备的一大车礼物。   在马车上,柳依依一双猫儿眼盯了大林氏几次,大林氏注意到了,便笑着问:“怎么了?”   柳依依连忙将眼神收回去说,“没,没什么。”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只是觉得要是母亲也同我回到林公府了,会多么开心。”   这孩子,大林氏叹了一口气,也为妹妹欣慰,无论如何,还有个记挂自己的孩子,也算是一种幸福。“再过几个月,你父亲便要来京城考校,你便可以见到你母亲了呢。”   呵,父亲,柳依依听到父亲这个词的时候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屑,“恩,我得让母亲看看我长高了呢。”她一脸的喜悦说道,又扑进大林氏的怀里,母亲不在她身边,她心中真情实意眷恋的便是这位姨母了。   大林氏见柳依依的小女儿情态,心中软软的,用手抚摸着外甥女柔顺黑亮的发丝。   范晟睿今儿的老师有事,便提早放了课,而像他这样的年纪,本是不喜欢一天到晚的在母亲面前晃悠的,而这次,他却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母亲的堂厅。   “大少爷?”大林氏的贴身丫鬟看见范晟睿十分吃惊,大少爷十分勤学,怎么可能在上课的时间来找大林氏?   “母亲不在?”范晟睿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堂,有些吃惊的问道。   “夫人今儿带着表小姐回林府了呢。”柳依依上世仗着是大林氏的外甥女,十分娇气跋扈,而今世,她却一副娇俏可人的样子,惹得林府上上下下都十分喜欢她。   “哦。”范晟睿扑了个空,心中觉得有些失落,而少年对情爱并无开窍,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只是默默的站在那儿。   “少爷要不要用一碗刚出来的莲子粥?再等一会儿,夫人就回来了呢。“这位大丫鬟也是个聪慧的,连忙叫身边的小丫鬟端上一碗莲子粥来。   范晟睿想了想,有些坐立不安道:“既然母亲都快回来了,我便在门口等着吧。”   大少爷急着为母亲尽孝,她们做丫鬟的也不可能拦着,大丫鬟想了想笑着说:“虽然是春天,但是中午的日头还是有点毒,大少爷可小心着点儿。”   范晟睿点了点头,便起身在门口等着,没等一会儿,大林氏的马车便到了范府门口,范晟睿身是练家子,手长腿长,几步便超过了掀马车帘子小厮,将帘子掀开来。   范晟睿首先看到的,便是柳依依睡得一张像红苹果一般的小脸,她如小猫儿一般蜷缩在大林氏怀里,显得格外的惹人怜爱。   “你今儿不用上课?”大林氏压根没有关注自己皮实的大儿子,关注的反而是大儿子这么粗鲁的掀开帘子会不会惊倒了怀中的女孩儿。   “今儿老师有事,提早下堂了。”范晟睿不由得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柳依依在马车上本来就睡得浅,听见有人说话,便从大林氏的怀里醒来,她秀气的打了个哈欠,看到了在一边的范晟睿,一脸春风的对范晟睿叫道:“大表哥。”   上世,当她在庙中苦苦挣扎的时候,这个世上,只有范晟睿还记得她,这世,她在心中,对范晟睿是十分信任与亲近的   范晟睿见她从大林氏怀里醒来衣着和头发还有些乱,可是慵懒的样子,确是十分诱人的,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个表妹长大了,会引来多少的登徒子。   这心思若是被大林氏知道了,一定会笑这个大儿子想得太多,就算焦急也是柳依依的长辈们着急,哪里轮得到他这个表哥。   大林氏牵着柳依依下了马车,范晟睿站在两人身边,柳依依身子尚小,矮了范晟睿一截,她一边走一边偷偷的打量着范晟睿。上世范嘉平是个爱笑温文的如玉公子,一出面,便将大家的眼光全部抢了去,而范晟睿呢,虽然英俊得夺人眼球,却十分禁欲克制的样子,让人退避三分。   范晟睿是习武之人,第六感十分灵敏,他当然察觉到了身边这个粉嫩的小表妹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他走了几步,静了静,牵住了小表妹的手说:“怎么走的如此之慢?”   大林氏看到身边两个的举动,笑了笑,只当柳依依惹人怜爱,连冷清冷性的大儿子都喜欢她。其他的,她并没有往别处想,要知道,范晟睿可比柳依依大了六岁,一个痴心习武尚未开窍,一个是黄毛小丫头,除了兄妹之情还能有什么?   同大林氏想的,还有柳依依,她的小手被范晟睿握着,觉得十分的安心。   范晟睿为了配合她的步子,特地放慢了步伐,柳依依知道大表哥虽然外面冷漠,却是个好人,便将身子的力气放到了范晟睿手上,范晟睿感受到手上一重,看了看笑的甜甜说自己走不动了的小表妹。便不动声色的将她引到了大堂。   “娘,大哥、表妹,你们都回来了?”巧的是,范嘉平今儿也放了课,他手中捧着几枝桃花,衬得他格外的俊逸。   他见母亲、大哥、柳依依都将眼神放到了他手上的桃花上,便笑着说:“我从东苑过来,发现桃花开得正好,便带了几枝过来。”   柳依依前世便十分喜欢桃花,见范嘉平手上的几枝桃花实在是开得好,一双眼睛便黏在范嘉平的手上不能离开了。   大林氏见柳依依的样子,笑着说:“原来依姐儿还是怜花人。”   柳依依身边的嚒麽连忙笑着说:“小姐在家时,便最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了呢。”   “哦?平哥儿也喜欢呢。”大林氏点了点头,心中欣喜,越看柳依依和自己的小儿子越是一对璧人。   ☆、第7章   柳依依看到小表哥拿着桃花的模样,心中十分感叹,当年小表哥正是如此,见她寄宿在范府孤单,便对她十分关照,惹得她一片芳心错附。   不过到了今世,她是不会将这兄妹情误以为是旁的什么了。   柳依依接过桃花,灿烂的对范嘉平说道:“谢谢小表哥。”   范晟睿感到一阵和煦的春风吹过,左右瞧了瞧那大堂里丫鬟婆子们突然懂了的媒婆表情,再看了看那宛如一对金童玉女少年少女,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   范家有二郎,大郎文武双全,是个如玉的儿郎,但却性子冷肃淡漠;二郎被誉为小神童,过目不忘,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大概小姑娘都会喜欢弟弟一些,不过他不悔,因为他要担起的可是范家的担子,如果他变强大了,能庇护的不止范家人,还有在家里被庶妹、庶弟欺负的小表妹吧。   范大人发现,自己的大儿越来越发奋努力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大儿。但是范大人一向对大儿都十分严厉,觉得大儿能自动奋起,也是十分好的。   范大人虽然严肃端方,但是也十分喜欢柳依依。他在年轻时因为大林氏的相貌十分不看重大林氏,但是日子久了,才品出了大林氏的好,将那些妾室都遣散了,安安心心的与大林氏过起了好日子。若说有什么遗憾的,范大人是觉得,若是有一个像大林氏那样的温柔贤良的女儿也不错,可惜大林氏连生了两个儿子之后,便再未有过喜了。如今,因为大林氏的缘故,范大人是将柳依依当自己半个女儿看的。   所以当大林氏隐约与他提到要讲柳依依与小儿配做一对的时候,他心中并无反感,柳依依家世不行又如何?娶妻娶贤,他们家中是不需要有家世的女子来加持的。   大林氏见范大人并不反对,心中喜悦,便去了信给小林氏,在信中先是说了柳依依冰雪可爱,让她与林公、林萧十分喜欢,又说了再过几月柳宗便要上京考核,只怕会留在京城;最后又隐约提了柳依依与范嘉平的事。小林氏一字一句,看得喜极而泣,让身边的嚒麽不断的宽慰。   小林氏少女时期貌美,又受家中众人疼宠,自然是个心高气傲的。当年她瞧不起京中那些对她示好的公子,要么是长的像猪的,要么是绣花枕头的,要么是相貌才华都有但是却拉不下身价来哄她的。她挑来挑去,最后看上了游街的俊逸探花,长的好看又有才华,她原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却不料,落到如此地步。   小林氏的贴身陈嚒嚒看见自家夫人这个模样不由得深深叹息,小林氏这个模样简直是被林公疼宠歪了,少女时期不谙世事,心高气傲;而如今嫁了人,却在乎的是自己的丈夫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失了丈夫的疼宠后,居然一蹶不振。若不上白家母女将柳依依欺负狠了,让柳依依大病一场,她只怕都不会醒过来。   小林氏早期性子高傲,但是到后期却因为丈夫的奚落而变得毫无自信,成了个没注意的,陈嚒嚒反而成了她的主心骨,她担心柳依依长成小林氏这样,便借着此机会劝小林氏将柳依依送到大林氏那儿,若是柳依依能得了大林氏的喜欢,再得到林公的疼宠,那么夫人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陈嚒嚒这个主意本是天衣无缝的,可是她却担心柳依依成为这个变数,要知道以小林氏这样的情况,教养出来的柳依依怎么可能是聪明的?只是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陈嚒嚒才舒了一口气,小姐上次在白氏母女那里吃了亏,只怕是聪明了不少。她不知,她家的小姐哪儿是因为白氏母女吃了亏,明明是重活了一世,经历了雨雪风霜,才会如此。   白姨娘出身不高,不像小林氏一般,时时刻刻摆着高门闺女的派头,以贴心婢女一样讨好柳宗的老娘柳氏,又对柳宗小意奉承,拿到了柳府的管家大权。   柳宗本只是个农妇的儿子,柳府树立起来的日子也不长,柳府中的奴婢都是半路买回来的,并不太懂规矩,林氏就算是贵女又如何?她的亲眷可都在京城里,而白氏的哥哥弟弟们,把持着柳府的重要经脉,下人们都是讨好着白氏的,而小林氏房里的,自然会有几个耳报神。   “什么?京城里来信了,她不是一个被家中厌弃的女子么?”白氏听到小丫鬟来汇报,皱了眉。小林氏貌美如花,她还能将小林氏与柳宗挑得形同路人,本就不是个一般的女子,可是她出身乡野,不知林府在京城的地位,只觉得小林氏在家中一定是不受重视的,不然这么久,哪个女子的娘家能如此不闻不问?   “呵,柳依依去了京城,这么晚才来信说明她也不是一个受重视的。”白氏身边的一名少女,长得白皙清秀,看起来楚楚动人,但是说起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十分的刻薄,她不是别人,正是那使人将柳依依推入湖中害的她大病一场的庶妹----柳蝶。   白氏在柳家地位超然,小林氏又整天沉浸在情爱世界里,自然没有心思将白氏的一双儿女拿捏在手上。柳蝶在白氏膝下长大,柳蝶年纪小小,却在宅斗中颇有心计,她之前使人将柳依依推进湖里,便是憎恨的柳依依空有一张美貌的脸,占了嫡长女的位置而已。   小林氏将柳依依送回京城,她是不害怕的,以柳依依的那草包脑子,还能翻出什么天来?别弄到最后,和她母亲一般,喜欢上什么表哥之类的,就贻笑大方了。   柳蝶算了这么多,却不知道柳依依已经死了一次换了一副心肠,她只觉得这个姐姐好歹有些长进了,就算她认了外祖又如何?天高皇帝远的,小林氏的外祖家也不可能管到他们柳家。   柳蝶虽然颇有心计,但是毕竟是个小姑娘,再加上她母亲出身不高,获得的见识也不会太远,她完全没想到林家的地位,也没想过林家会下定决心将他们这一大家子给弄到京城去。   “陈嚒嚒,虽然姐姐在信上说父亲会想办法将柳家弄回京城,可是当年我已经伤透了父亲的心,又有何脸面见他呢?”小林氏将信看了又看,想起了当年不懂事时对父亲说,无论过得怎么样,都不会再入林家的门。   陈嚒嚒听到小林氏如此说,不由得摇了摇头,细声劝道:“您这就想错了,您身上有着林公的骨血,他怎么可能就真的与您断掉关系了呢?再说了,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姐想想啊,再过几年,她就要议亲了,您忍心就让她随便嫁到山野之林么?”   小林氏听到陈嚒嚒如此说,白了脸,她出身好,骨子里是清高的,若柳宗总是外放只做这么一个小吏的话,自己的女儿能嫁到什么人家中?想到与柳宗来往的小吏的太太们粗俗的模样,小林氏打了一个寒颤,连声对陈嚒嚒说:“你说的没错,就算不是为我自己打算,我也要为依姐儿打算一番的。”   为母则强,小林氏自从发现所嫁非人以后,便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对柳府的事不闻不问,但是自从生了柳依依以后,她便不能对所有的事都袖手旁观了,她自己没活路不要紧,但是她女儿必须要有好的前程。   陈嚒嚒叫小丫鬟拿了笔研了墨,小林氏思索了一下,便给自己的姐姐回了信,以前她对回京城十分抗拒,她怕面对的不仅是自己的父亲,还有那些曾经交好过的却嫁得十分不错的姐妹们,但是如今,为了女儿,就算是龙潭虎穴,她都要拉着脸闯一闯了。   大林氏看到了妹妹的回信十分欣慰,以前小林氏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铁葫芦,如今也能软和着与自己说话了,可是这软和,是经过了多少的风吹雨打呢?大林氏想到此,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柳依依在大林氏的身边看到大林氏拿着自己母亲的信一脸感叹,便也有些迫切的伸着脖子去看,要知道,自她重生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母亲了。   大林氏见柳依依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宠溺的笑了笑,她虽然在范府表现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是离开母亲在心中一定还是思念的。   小林氏信中写的东西有些是不适合柳依依看的,大林氏便招手将柳依依叫过来,柔声说:“你母亲说了,再过几月便要来到京城,让你们一家人团聚呢。”   柳依依听到此,喜悦从心中划到到眉梢,“我有好久没见到母亲,心中甚是挂念呢。”说完,她又觉得似乎是对不起大林氏似的,一双眼睛偷偷的瞄了瞄大林氏。   大林氏知道柳依依所想,笑着将柳依依搂到怀里,”你还真是个小人精儿。“   柳依依嘻嘻一笑,在姨母的怀里打了一个滚。   上世她来到范府,心中又自卑又自负,对大林氏的感情也十分复杂,不知道是亲近好还是奉承好,不过一世过去,她对大林氏,倒是真心实意了。   ☆、第8章   柳依依见林家的态度,心下大安,整个人在范府里都变得活泛起来,大林氏又疼宠她,什么好的都紧着她,让她像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清新得很。   虽然范府的日子松闲,但是大林氏却不能让外甥女就这样不知事的过下去,她给柳依依挑选了不少好的女师傅,教柳依依琴棋书画、礼仪之类的东西。   上世,大林氏也是如此,柳依依聪颖,表面上皮毛的东西一学就会,学会了却不去进行深入的探究,成了什么都不会的半桶水,而这世,柳依依不会浪费如此好时光。   大林氏见柳依依聪颖,怕柳依依妄自菲薄。却不料柳依依很是刻苦,虽然有的东西一听就懂,那并不妄进,让女师傅们都十分喜欢这位表姑娘。   只是让人好笑的是,柳依依在琴棋书画方面十分精进,而在刺绣方面简直是丢了大脸,无论如何,她秀出来的针线都是歪歪扭扭的。   教刺绣的女师傅是个十分严厉之人,认为这位娇娇小姐是因为害怕吃苦才故意将针线秀得歪歪扭扭,便加强了对柳依依的要求。   柳依依拿着针线有些欲哭无泪,她从上世起就对刺绣不拿手,就算重活了一世,这项技能仍是没有提高多少。她将针缓缓的穿进帕子有些胆战心惊的来回绣着,刺绣女师傅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摇了摇头,那明明是正直清高的竹子,却被她绣得歪歪扭扭,难道这位小姐就真的没有刺绣的天分?   柳依依拿着手中的小荷包,左右看了看,见旁边的师傅一脸的严肃,便对身边的碧荷使了使眼色,而旁边的碧荷却对柳依依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姐,奴婢真是爱莫能助啊。   一旁的女师傅见柳依依拿着荷包,一张小姐因为绣出如此歪的竹子而变得红彤彤的小脸蛋,不由得也起了一些怜爱之心,她走了过去将柳依依手中的荷包拿了过来,“小姐你需凝神静心,按着花样子绣便好。”   女师傅向柳依依示例绣了几针,柳依依连忙认真的点了点头,“师傅我会努力的。”说完,她便认真的绣起来,可是那花样子,仍是歪歪扭扭的让人不忍直视。   柳依依低着头,都不敢看旁人的神色。   碧荷是个忠心的,一直注视着柳依依的样子,见自己的小姐像是要崩溃了,便连忙走了出来讪笑着对针线女师傅说:“我们夫人说了,绣花有些伤眼睛,要小姐绣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呢。小姐绣了这么久了,要么我们便休息一会儿?”   刺绣的女师傅虽然严厉,但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请过来的,她见柳依依一副要崩溃的模样,便点了点头对她说道:“今儿就学到这儿吧,小姐这几天还需多多练习才是。”   柳依依拿着绣花针一副解脱的模样,却还站起来对女师傅行了一个礼:“我一定会努力的。”以范家的地位与大林氏对柳依依的疼宠,请来的师傅都是京中有名的,柳依依对她们都十分尊重。   刺绣女师傅有些失望的看着柳依依那一双素手,明明是那么适合刺绣的手,怎么绣出来的东西就这么的上不了台面呢,可是看到柳依依那沮丧的模样,她又不由得安慰道:“你不用急,慢慢练着便好。”   “恩,谢谢师傅教导。”柳依依对刺绣女师傅展颜一笑,让刺绣女师傅不禁感叹这样殊色的少女以后将要嫁到谁家呢?不过柳依依地位尴尬,外祖家、姨母全是京城中的盛势,但是却有个不闻名的探花父亲,只怕以后要高不成低不就落。   刺绣女师傅想到此,又摇了摇头,呵,她居然还同情起表小姐来了,再怎么样,她的这一生都不会差,再不济,有林家顶着呢。   柳依依送走了刺绣女师傅,心中十分沮丧,她拿着手中的小荷包对碧荷以及身边的丫鬟说道:“你们不用跟着我,让我一个人走走。”   碧荷知道自己小姐在刺绣上受了打击,便体贴点了点头,笑着说:“春光灿烂,小姐一个人走走也挺好。”范家的花园十分大,平时都是被家丁们把手着,寻常的仆人与婆子不能进,让柳依依在花园里歇歇气,碧荷还是十分放心的。   春日阳光正好,花园中生机勃勃,微风吹过惹得小草小花儿们纷纷低腰,却和煦的景象却不能让柳依依的心情有丝毫的好转。   上世也好,这世也罢,柳依依最喜欢的便是范府里面的一棵老梨树,每当春天来临,这梨树便亭亭玉立,梨花如雪一般,十分茂盛。   柳依依走了几步,也不顾小姐的姿态,便坐到了梨树底下,看着手中的荷包发呆,她记得自己上世曾帮范嘉平做过一个荷包,那荷包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连她的手指也被绣花针扎的全是小洞,可是范嘉平却笑着将荷包退回给自己了。小表哥明明是不喜欢自己的,但是她是怎么一步又一步的着了魔了?   范晟睿在在学堂下了学,想起父亲对自己说要派自己出去历练一番的消息,心中莫名的有一丝激动。他拥有鸿鹄之志,如今像小羊羔一般的养在家中,连他自己都觉得骨头有些痒痒。   他快步走着,想与自己的好友说说今日父亲与他说的事,走到一半,见一枝梨花从花园的墙里伸了出来,饶是他是个不大喜欢附庸风雅的俗人,也被这满眼的白色繁华惊艳了眼。   莫名的,范晟睿想到了上次自己弟弟为柳依依摘下那一枝桃花时,柳依依那一副欣喜的模样,便不由自主的走向了花园。   花园中花木开得正好,范晟睿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梨树,却发现自己的小表妹穿着黄色的衣裳,头上扎着两个略显稚嫩的包包头,有些忧郁的坐在梨树下。   范晟睿几步走上前,柳依依正低着头回忆沮丧,突然眼前一阴,让她不由得抬起头来。   “你这是怎么了?”范晟睿有些探究的看着柳依依,她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露出一双怯怯的大眼睛,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小猫崽儿。下人们都是看碟下菜的,莫非她受了什么委屈不成?一想到这,范晟睿的脸便变得有些冷肃起来。   ☆、第9章   柳依依抬头,看着大表哥低头看着自己,双眼里满是探究,怕他误会,惹起大家担心,便连忙挥挥手说:“没什么,没什么。”   说完后,柳依依又想起了自己手上那些歪歪扭扭的荷包,便有些便扭的将荷包偷偷的塞进了裙子边上。   范晟睿看见小表妹的动作,心中有些纳闷,眼睛直勾勾的往柳依依的手上看去,大有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便不罢休的劲头。   上世大表哥简直是开了挂的文武双全、玉树兰芝的俊逸青年,但是却为人冷漠。柳依依一边仰望他,一边在心中对他有所胆怯,见着他,都是绕着道走的。她在庙里时,范晟睿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理由来寻她回去,但是在她心中,都对范晟睿默默的亲近了两三分。   范晟睿看着这位小表妹将白嫩的小手缓缓的伸出来,一张小脸露出了粉色,看得他有些失神。他朝小表妹的手上看去,她手中拿着一个墨色的小荷包。他想起,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间歇性听母亲与身边的心腹丫鬟闲聊,这位小表妹最近在学习刺绣,貌似很是头疼的样子。   范晟睿从柳依依的手中接过荷包,不由得“噗”的一声笑出来,这荷包的墨色料子是上好的,但是上面绣着的竹子确实长得歪歪扭扭,连细细的针线都是不平的,范晟睿出生这么久,也收过不少丫鬟、小姐送的荷包,而这个,只怕是他见过的最“杰出”的了。   在柳依依的印象里,范晟睿是个不苟言笑的俊美青年,而如今连他看到自己的荷包都笑出声,可见这她的手艺是多么的讨人嫌了。   “大表哥………”柳依依看着范晟睿的模样,双手扭着帕子,差点沮丧的哭出来。   范晟睿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了,便摸了摸小表妹的包包头说:“刺绣差就差点,这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你看看哪家的小姐出嫁以后还自己做针线活的?”   柳依依听到范晟睿的话,小脸突然闪起光来,她挥了挥手说,“对呀,对呀,你看看我,手上都是被针杂扎出的小洞了呢。“   范晟睿听了此话,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柳依依的双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既然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便不要学了,以后有你姨母与我在,没人敢说你不好的。”   上世到最后便只有范晟睿还记得自己,而这世范晟睿对自己还是这般好,柳依依抬头看着范晟睿有些感激的说:“大表哥,你真好。”   范晟睿听见柳依依如此说,只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越来越烈的日头说:“早点回房歇着吧,免得被晒着了。”   柳依依被范晟睿安慰了,心情大好,便也想站起来回房,可是她是坐在地上的,在大表哥面前撑在地上站起来的话,似乎有些不雅……   范晟睿见柳依依磨磨蹭蹭的模样,有些好笑,一个小姑娘也在乎站起来的姿势好看不好看?他走上一步,拉着柳依依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柳依依牵着范晟睿的手一时没站好,不小心撞进了范晟睿的怀里,她抬起头来大大对着范晟睿傻笑,让范晟睿有些无奈摇了摇头,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   “今日梨花开得好美,表哥帮我摘一些可好。”柳依依猛然发现了这个大表哥是面冷心热的,便大大咧咧的对范晟睿提出了要求。   范晟睿进花园本就是为柳依依摘几束梨花,如今柳依依开口了,他哪有不从的道理,“你自己看看,想要哪枝?”   娇滴滴的小姑娘抬着头,指着上面开得正旺的梨花说,“我要那枝。“   范晟睿点了点头,用轻功将柳依依喜欢的那枝摘了下来,柳依依捧着梨花,如获至宝,一张小脸充满了喜悦。   范晟睿替柳依依摘完了花,便说送她回去。一路上,柳依依捧着花在范晟睿前面又蹦又跳,姣好的小脸蛋红彤彤的,让她看起来像一个花中小仙子。惹得小丫鬟们不断侧目。她们伺候了大少爷这么久,都知道他是冷静自制的,如今看见他如此温和的站在表小姐身后,还真有些奇怪。不过,大少爷没有亲生姐妹,大概是将这份情移到了表小姐身上也说不定吧。   大林氏知道范晟睿要出去历练的消息,心中很是不舍,但是她也知道,大儿背负的是范府的荣光与希望,若是天天留在府里娇养着,那还有能有什么出息?她亲手为范晟睿做了几双鞋,看着身边沉默且坚定的大儿,叹了口气说:“在外面要小心。”   范晟睿断奶后就被范大人拉扯去了前院教养,并不像范嘉平那样,见到母亲撒娇爱笑,他只是接过了大林氏手中的鞋,沉稳的说道:“母亲,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大林氏心中有些难受,就算范家、林家能力再通天,大儿去了边县,她还是十分不放心的。可是她又想起林公对她说,大儿是难得的良才,不得将他拘在家里,必须要好好教导才是。想到此,她狠了狠心对大儿说:“你一定要好好历练。”说完,她又有些哽咽,当年大儿出生时,她与夫君并不和睦,丈夫为了培养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都没与她商量便将大儿抱去了外院。而虽然现在她与夫君的关系好了,那些逝去的时光却再也回不来了。   范晟睿知道大林氏的心病,他也曾羡慕因为发烧就能给母亲守一整夜的弟弟,可是父亲与外祖父教他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他怎么可以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再说了,小林氏对他的心意,他还是能时刻感受到的。“我会写信回来的,母亲不必挂念我。”他缓缓的劝慰着大林氏。   大林氏是当家主母,也是经过大风浪的,不可能因为儿子要出去历练便总是恋恋不舍,她收拾了情绪,揉了揉眼睛,笑着说:“你看我倒越发越活回去了。”   范晟睿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表妹既然不擅长刺绣便别让她学了吧,我上次经过花园,看见她为了刺绣的事偷偷的在哭呢。”他漫不经心的说道。   “咦?还有此等事?”大林氏从要与大儿分开的离愁中走了出来,听见大儿说柳依依的这事,有些好笑,“看来她还是一个倔丫头呢。”   “我们家的女子,不需要做这些讨好男人的事。”范晟睿淡淡的说道,“只要我们林家、范家立得正,还怕他们不疼我们家的女子?”   “你啊,还小。”大林氏见范晟睿有如此的气魄心中高兴,但是也没有口头答应大儿让柳依依不学刺绣,有些东西,是女子的立身之本,不能说不学就不学的。不过有了大儿的这句话,她还是找了刺绣师傅,让她放低了对柳依依的要求,左右是嫁到他们家来,难道她还嫌弃柳依依不会刺绣不成?   柳依依听说范晟睿要出去历练,心中有一丝担心,上世大表哥的这次历练到后来,似乎出了一些问题……可是这些她却不能跟范家人说,免得范家人将她当妖怪给烧了,只能见招拆招吧。   大表哥要远行,他又对自己关照有加,身为表妹的柳依依必然要做些什么给表哥,想来想去,大表哥什么都不缺,能做的,唯有一些小荷包,小手帕了,想到此,柳依依便整个头又开始疼起来。   到了范晟睿要离别的那一天,大林氏带着柳依依与范嘉平为他送行。   对这个沉稳的大哥,范嘉平十分依赖,听说范晟睿要去边关历练一番的时候,范嘉平可是想着办法闹着跟大哥一起,可是却被父母给驳回来了,所以在送行中,他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嘴巴翘得老高,都可以挂油瓶了。   柳依依见小表哥这个模样,不由得捂住嘴偷偷笑,这哪里还有什么当年如玉公子的风范,小表哥的当年,也就是个小屁孩儿嘛。   范嘉平虽然心中不满,但是却用心的为范晟睿准备了几本兵书。”大哥,这是我在恩师哪儿抄的,大哥在路上乏味时,可以读读。”   范嘉平天资聪颖,是个厉害的小学霸,被京城的赵大人收为小徒弟,这赵大人的来头很大,他不管朝中的事,只因学识渊博便被今上封了官,而他后宅的那一个书阁简直是让众学子眼红的地方。范嘉平深受赵大人喜欢,可随意出入书阁,他书中的兵书已是孤本了,还是他连夜抄写的,这一片心意可谓是十分让人感动。   范晟睿接过了兵书,将手在弟弟的肩上拍了拍,“我不在的日子,你要照顾好母亲与表妹。”   “那当然。”范嘉平挺了挺单薄的胸膛说道。   接着,范晟睿将目光投向了柳依依,她可站在一边一会儿了,“大表哥,你在外路途遥远,边关险恶,你要照顾好自己。”柳依依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把小刀来,这把小刀外面镶着宝石,打开来,内里十分锋利。   “咦?这一把刀?”范嘉平惊呼道,他可记得这把小刀,是舅舅早年在战场上所得,他们几个后辈都很是想要,却不料最后舅舅将它送给了柳依依,而柳依依又将它送给了大哥。   “这个太贵重了……”大林氏走了出来,拦住柳依依,这把刀的来历她知道,是某个灭亡皇氏的随身兵刃,宝石无价,而内里也锋利得很。   “俗话说,宝刀赠英雄,这把刀给大表哥,值得。”柳依依笑眯眯的说,她心虚的摸了摸自己挂着的兜里的小荷包,她花了几个晚上做这个小荷包,可是到了给大表哥的当儿,她便退缩了,实在是……不能见人。   ☆、第10章   不料,范晟睿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表妹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柳依依有些仓皇的抬了头,又将手在身边的兜里摸了摸,好不容易才摸出一个青色的荷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荷包放到了范晟睿的手上,“绣了半天也没绣好,所以……”   大林氏看到柳依依的动静,往柳依依的手上看了看,笑着说:“之前我听丫头婆子说你整日拿着一个荷包绣绣拆拆的,感情是在给睿儿做荷包。”   柳依依听了,小脸一下涨到通红,满打满算的做了几日,拆拆补补的,才做出一个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真是不能忍。   “表妹绣的兰草我极为喜欢,比上次那个竹子精进不少。”范晟睿拿着荷包塞进怀里,温柔地说道。   咦?大表哥能看出她绣的是兰草?柳依依一双有些暗淡的眼睛亮了起来,看来她的刺绣也不算太差么。   “以后不要再如此了,小姑娘家的,万一伤了眼睛怎么办。”虽然范晟睿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收起了,但是却不愿意小表妹再为了刺绣熬到晚上不睡。   “那当然,我可不是每个人都如此努力的绣荷包的。”柳依依俏皮的对范晟睿说道。   范晟睿听了,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大林氏见柳依依与自己的两个儿子相处甚好,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范晟睿笑着对几人挥了挥手说:“放心吧,你们在家中也要保重。”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见柳依依与自己的弟弟一起,像一对金童玉女,莫名的,心中有一丝不快。但是这等不快,被他狠狠的甩在脑后。   大林氏带着范嘉平、柳依依回了范府,可是想起自己的大儿子在外面要风餐露宿,一点都没有府里舒适,她并提不起精神,早早的便睡了,害的范大人回来没有了老婆的温言暖语,心中也十分失落。   范晟睿虽然走了,但是柳依依与范嘉平日子却如常,经过了两个月的,柳依依已经不是那个从外地过来的只有一张脸的小丫头了。   林公实在是担心这位外孙女,便时常要沈氏来范府看看。   沈氏在家中与夫君开玩笑的抱怨说:“原来依姐儿才是父亲的心头肉呀。”   林萧听了这话,看了看妻子的脸色便知道她并无嫉妒之意,“如果我们不照看依姐儿,难道还要她那混蛋父亲照料?”   当年小林氏嫁到柳家的时候,还是带了几个家生子的,如今林府想拉扯小林氏一把,便让这些家生子将小林氏在柳家的日子说了,气得林公都摔了几个杯子。   林公叫沈氏将柳依依接到林府来,可是不仅是大林氏不愿意,连柳依依也直言说:“愿意与姨母住在一起。”林公这才罢了,只不过辛苦了沈氏,时常带着东西来林府探望柳依依。   沈氏走进大堂便见柳依依站在大林氏身边两人正在看花样儿,她觉得柳依依又长高了一些,又觉得柳依依比前一阵子多了一些大家小姐的气质,便知道大林氏是真正对柳依依用了心。   柳依依看到沈氏,双眼一亮,甜甜的叫道“舅母。”让沈氏不由自主舒心的笑了起来,这丫头虽然貌美,但是却和京城中这些自恃貌美的小姐不同,平易近人得很。   “依姐儿真是越长越像你母亲了。”沈氏喝了一口花茶笑着说,当年小林氏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大美人儿。   柳依依在大林氏这儿住了几月,听沈氏说小林氏,不由得眼睛闪过一丝担忧,“也不知道母亲到底好还是不好。”小林氏倔强,而白姨娘惯常摆着一副柔弱的样子,让大家总是觉得,那个做恶的,是小林氏。   “你放心吧。”沈氏拉着柳依依的手说,“我们已经送了不少东西去给你母亲,再过一月,你父亲便要带着举家来京城述职了,这是我们林家的地盘,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柳家不成?”沈氏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有底气,她父亲便是吏部尚书,不说为难谁,为难柳宗这样一个小官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舅母与姨母我自然是放心的。”柳依依听到此,笑了起来,她有些扭捏的从身边拿出一个帕子对沈氏说:“这是我刚学会绣的帕子,虽然模样差了点……但是……”   柳依依刺绣不好的事是林府、范府皆知的,沈氏看见柳依依手上那像模像样的帕子,笑意更深了,虽然拿不出手,但是只要用心了,便是好的。这个依姐儿,是个好姑娘,“好啦,好啦,小姑娘家家的每天思虑那么多干什么?赶紧享受生活,等出嫁了可就没有这么松快咯。“   沈氏对柳依依说完,对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连忙往外面跑,几个小厮捧着几匹布走了进来,“这些东西你先拿着玩玩儿,以后再给你好的。”   柳依依看见这些流光溢彩的布便知道价值不菲,舅母与姨母对她太好了,她有些为难。   大林氏看着她皱着眉头的小样儿,笑着对柳依依说:“你舅母的好东西还不快接着?等你以后长大了,也要记得对你舅母好。”   “那是一定的。”柳依依乖巧的点了点头,细声细气的说,碧荷看着几位主母的神色,连忙叫小丫头来了,把布拿了下去。   “嫂子,有一事我还想麻烦你。”大林氏与沈氏聊了会儿家常,才对沈氏说道。   “大家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说自己的夫君看重大林氏这个妹妹,就凭大林氏夫君在今上心中的地位,沈氏都会对大林氏温和几分。   “如今范家与林家都没有合适适龄的姑娘,我看依姐儿一个人学习,总归有些寂寞……”大林氏说道。   “哦,我居然把这件事忘了。”沈氏爽利,拍了拍手,“依姐儿,下次我带你回沈家,我大哥的女儿珊姐儿整天都想着有个妹妹呢。”   珊姐儿?柳依依看这沈氏雍容的模样,她没记错的话,沈氏的这位侄女可是成了太子妃,她与太子情深意重,但太子却并没登基,倒是一旁的三皇子占了便宜…   “真的?”柳依依一张小脸放光,十分欣喜,“我也想有个姐姐呢。”   柳依依兴奋地模样让大林氏与沈氏都笑出声来。   “怎么?依姐儿不想陪着姨母了么?”大林氏打趣道。   “没有,没有,我愿意陪着姨母的。”柳依依收敛了兴奋,站到了大林氏身边撒娇道。   还是有个女儿好啊,沈氏看到这个场景,羡慕的想到,她家的那三个小子皮实的,恨不得上房揭瓦了都。   ☆、第11章   想到沈氏要带她见沈珊,柳依依的心中有一丝期盼又有一丝紧张。   上世她自负又自卑,虽然在京中住了不短的时间,但是与京城中的其他大家小姐的交集都十分少,她的世界只有小表哥,与其说是爱,还不如说小表哥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当小表姐爱上其他的女子,想和其他的女子一生一世要抛下她时,她才那么发狂。   大林氏见柳依依拐着弯儿打探着沈珊的消息,不由得有些心疼,小林氏到底是怎么将这个女儿拉扯长大的?女儿连个手帕交都没有?   柳依依不知道大林氏是怎么想的,但是还是很开心的为沈珊准备着见面礼,她刺绣实在是不行,想来想去便还是为沈珊打一个络子便好。   虽然只是准备打一个络子,却让柳依依费了许多的心力。   沈珊是什么人物?将来的太子妃,只怕眼光也是十分刁钻的,柳依依思前想后,又从大林氏、林家给她的物件里找了一块小小的美玉,将它系在络子上,显得玲珑剔透的,可爱得很。   碧荷在一边看了柳依依郑重其事的模样,捂着嘴笑道说:“知道的是给沈小姐的,不知道还以为是给谁的呢。”   柳依依笑眯眯的回过头看了碧荷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期待呢。”   正当主仆俩笑着说话的当儿,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她见柳依依与碧荷正在说笑,便放低了声音说,“小姐,夫人叫您过去呢。”   一般这时候都是大林氏忙碌着处理范府大事小事的时候,突然之间叫柳依依过去让她有些奇怪,碧荷见柳依依的神色,连忙给了那小丫鬟一把瓜子,笑着说:“夫人叫小姐过去所谓何事?”   小丫鬟大概是刚到范府跑腿的,她见碧荷问了,有些懊恼的自责自己毛毛糙糙的,“我们家二房的老爷回来了呢,夫人请小姐过去相见。”   范府二房的老爷?柳依依皱了皱眉,上辈子她与京中别的小姐都不交好,唯一交好的便是这范家的二房嫡女---范如洁,上世她可是对这位掏心掏肺,这位也对她如此,一再鼓动着她去追小表哥。   “小表哥与你相知这么久,将爱情当成兄妹之情是有可能的,你为何不再去努力一把呢?无论你怎么做,我都做支持你的。”上世,范如洁总是在她身边听她倾诉自己对小表哥的感情,柔柔的鼓励着自己,自己也因为她的鼓励而对小表哥百折不饶。现在想起来,范如洁的这些所作所为,倒不全部为了她好。若是真心对她,为什么不在她被关进寺庙的时候来探她,而一直安心做着自己的官太太呢?   想到此,柳依依的神色暗了暗,这位上世的闺蜜她在今世要好好看清楚才是,她站了起来,整了整褶皱了的衣服,笑着对小丫鬟说:“还劳烦你与姨母去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恩,好的!”小丫鬟心想这位表小姐年纪小,但是笑起来像仙女似的,好看得很。   柳依依拾换了一身粉色衣裳,叫碧荷重新帮她整理了下头发,便出来见了客。   她见大林氏站在上首,与底下一位稍胖的妇人在说话,这个妇人,她认得,便是范家的二房杨氏,这位夫人虽然表面看着慈祥,但是内在却最是个掐尖的,之前在范府,做了不少小动作,都被大林氏给压了下来。   柳依依偷偷的看了看大林氏的神色,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大林氏见了柳依依,倒是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这是我妹妹的女儿,我妹妹随着夫君外放在外,我实在放心不下,便将她接来了。”   杨氏见到柳依依,一脸和蔼的走了过来,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带到了柳依依手腕上,笑着说:“好一个水灵俊俏的闺女儿。”   柳依依装着红着脸将镯子还回去,却被杨氏死死按住,“难道还嫌我的东西不好么?”   柳依依听了这话,才将镯子带到了手腕上,偷偷抬头看了看大林氏,见她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才安下心来。   杨氏拉着她的手走到范如洁面前,笑着对她说:“这是你的表姐范如洁,以后等我们回京了,你们两个便能在一起作伴了。”   柳依依抬头看着范如洁,歪着头,一副如真心看到小姐姐十分开心的模样,“表姐好。”   范如洁看着柳依依,她穿着上好绸缎的裙子,头上戴着的那两朵小花正是京城中流行的模样,一个末等小官的女儿,居然有这样的造化?范如洁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却亲近的拉着柳依依的说:“我正缺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呢。”   范如洁眼中的不屑被柳依依看在了眼底,看来前世她这位姐姐从来未曾将她当成亲妹妹才是。“如洁姐姐。”她亲密的雨范如洁打了招呼,一双大眼却有些好奇的看着范如洁身后的少女,“这位姐姐是?”   顿时,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范如洁身后的那个穿的略显寒酸的少女身上,她像是懦弱的性子,被众人盯着,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杨氏面色虽然不变,但是心中却狠狠的骂了一句,真是个小官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一点都不会看脸色。“这也是你姐姐,范如梅。”   大林氏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在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少女,微微叹了一口气,杨氏跟随范二大人出去了这么几年还是没有长进,喜欢装成一副和蔼的样子,内在却小气得很,两个女儿,嫡女身上是昂贵的丝绸,落落大方;而庶女身上的却是过时许久的料子,为人也十分胆小,一看就是不被看重的。   “梅姐姐好。”柳依依走过去,拉着范如梅的手,俏皮的说。这位姐姐是个会藏拙的,上世她也曾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暗暗的点拨过自己几次,却被自己误认为她是羡慕自己受大林氏的宠爱才浇她冷水。现下想来,她是对自己有一番好意的。   柳依依不亲近杨氏的嫡女范如洁,反而注意到了庶女范如梅,让杨氏与范如洁暗暗的瞪了柳依依几眼。   大林氏站在上首,又最明白这个弟妹,便将柳依依叫了过来,“你姐姐与杨姨大老远的才到府里,想必是累了。不要像小孩子一般,让她们休息片刻吧。”   柳依依听了,天真无邪的拍了拍手,“瞧瞧我,都忘了这些了。”一张娇俏的小脸上弥漫的是自责。   柳依依像级了小林氏,长得极美,她随便一笑一说,流光溢彩之下便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杨氏相貌平庸,对这等好看的小少女是不大喜欢的,心中暗骂了一句,“这小人儿和她母亲一般就是个狐狸精。”而范如洁也低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林氏叫了身边的丫鬟带着杨氏与范如洁、范如梅母女去了二房的院子,她回头点了点柳依依的鼻子,摇了摇头说:“你啊。”   之前范家二房不在府里,只有柳依依一个女孩儿,大家如何不宠她爱她?可是如今范家二房为了考评来到京城,言语中也有不想再外出奔波的意思。这府里多了一个范如洁……只怕……大林氏心中有些担忧,又摇了摇头,女孩儿总是要长大的,难道不让她经历些风霜不成?   第二日,范家二房的小儿子范嘉执专门来内室给大林氏磕了头,他是杨氏费劲了千辛万苦生下来的,杨氏对他十分娇宠,好在他本质不差,又有范二大人的教导,倒没养成个纨绔子弟。   大林氏虽然不太待见杨氏,但对范嘉执并无恶感,对范嘉执很是温和,又关照了他的生活起居与学习功课,范嘉执对此,毕恭毕敬的回答了。   相对于那个将他护在怀里不愿意让他接触世界的母亲,范嘉执反而更喜欢这位大伯母一些,她对自己的儿子很是关心,言谈中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在他们要历练的时候,也能忍下慈母心让他们出门历练。   想到那位老母鸡一般的母亲,范嘉执暗暗叹了一口气,子不嫌母丑,杨氏再不好,也是他的母亲。   范嘉执与大林氏交谈了片刻,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外面有一声如黄鹂清丽,“姨母,你看看我秀的荷包。”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裳的小人儿跑了进来,与大林氏很是亲昵的样子。   大林氏见是柳依依,温和的笑了笑,却又看了看范嘉执,“你表哥在这儿,你乱跑什么,真是个不知礼的。”   “表哥?”小人儿回头一脸惊异的看着范嘉执,“我又多了一个哥哥?”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大林氏“噗”的笑出声来,“这是你昨天看到的如洁姐姐的嫡亲哥哥。”   “表哥。”小人儿听大林氏所了,没有怯意地对着范嘉执露出了一个笑脸,爽快的叫道。   ☆、第12章   范嘉执虽然自己有两个妹妹,但是相貌上没有柳依依好,不,应该说,他见过的相同年纪的女孩儿都没有柳依依好看,一时之间,他看着小表妹有些呆了。   柳依依上世对这位隔房的表哥倒是印象不太深刻,只记得他只是喜欢读书的书呆子,还记得杨氏挑挑拣拣了半天,才挑选了一个性子懦弱的儿媳妇以供拿捏。   大林氏见自己的这位侄子一副惊艳的模样愣愣的看着柳依依便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柳依依似乎并无所觉,与范嘉执打了招呼以后,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大林氏身后。   大林氏皱眉被站在一边的杨氏也看到了,杨氏本身相貌平凡,就看不得那些貌美的女子,又见自己的儿子一脸痴态的看着柳依依,心中对柳依依更是不喜起来,这个表哥表妹的近水楼台最容易出现问题,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也不是给小狐狸精叼走的。   “你先去后堂喝点糖水儿,姨母还有事情要说。”大林氏见杨氏对柳依依一脸的不喜,心下不快,老是以为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是最好的,也不好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   柳依依听了大林氏的话,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与杨氏、范嘉执了礼退去了后堂。   大林氏是个精细的人,当初嫁到范府的时候,还带了不少厨子,作为名门贵族,林府的厨子可不是盖的,范府的厨房可是心甘情愿被林府的人把持着。   柳依依拿着范府厨子精心做出的甜汤,如一只小猫咪,喝得津津有味,再加上碗大,她的脸小,似乎小脸都被碗遮了。看得刚进来的范嘉平“噗”的一声笑出声。   柳依依抬头看见范嘉平,不由得羞红了脸,“小表哥惯是会取笑人。”   “母亲惯说仪态仪态,若是看见你喝甜汤的样子,一定会叫王嚒嚒将你再训导一次。”王妈妈是大林氏专门请来教柳依依规矩的,不是特别严厉,但是那沉静的模样也让柳依依怵得慌。   “表哥还说我呢,今儿不去先生那儿读书,反而到姨母这儿来了。”柳依依像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炸了起来。   “我今天来这儿可是要见下堂兄,你凑个什么热闹呢。”范嘉平走到柳依依面前谈了谈她的额头,“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凶。”   柳依依自从来了范府,范嘉平自认为多了一个小妹妹,再加上柳依依只是可爱却不骄纵,心里对她十分亲近,外面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他都买了让别人递给柳依依。   柳依依见范嘉平走到她面前,在她的发髻上停了一阵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一颗心却噗通噗通跳起来。以前,小表哥从未对她如此亲近。   “好啦。”范嘉平满意的看了看柳依依,摸了摸她的头,像是摸一只小猫儿。   柳依依不知道范嘉平在他头上戴了什么,只摸了摸,仿佛摸到了一朵儿小花。   碧荷也好奇的往上走了两步,带着赞叹的口气说:“小少爷你这是从哪儿买到的花骨朵儿,奴婢远远看着,像是真的呢。”   上世柳依依是个爱打扮的性子,但是经过了多年的清修,她已经对首饰外貌之类的不太过执着,总是扎着发髻却不爱带花。而范嘉平为她带的这小发钗虽然不大,但是在她黑色的发间,显得喜人得很。   柳依依见丫鬟们都看着她,便也摸了摸头上的小发钗儿,对范嘉平嘻嘻笑着说:“表哥,谢谢。”原来只要她不喜欢范嘉平,范嘉平还是会对她好的。柳依依想到这,嘴间有些发涩。   “你我是兄妹,哪儿来的什么谢谢不谢谢?”范嘉平又摸了摸小表妹的头,问碧荷说:“我母亲在大堂?”   碧荷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二房夫人与执少爷在呢。”   “哦……”范嘉平并没有停下步伐,“说起来,堂兄回来这么几天,我还没与他见过呢。”   范嘉平上世惊才绝艳,在柳依依印象中,倒是跟范嘉执关系平平。   范嘉平走到大堂时,大林氏正与杨氏在轮流夸范嘉执,他大步走进去,与大林氏、杨氏行了礼,又笑着对范嘉执说:“堂兄,好久不见。”   范嘉平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哪个都没冷落,让大林氏眉目之间尽是舒心。   杨氏暗暗的咬了咬牙,这大林氏,自认为两个儿子都是好的,若是有一个折了,她会如何?杨氏虽然心思阴暗,但是在表面上显露出了对范嘉平这个小辈的喜爱。   范嘉执看到范嘉平,双眸暗了暗,这个堂弟,处处比他好,他一篇文章要读无数遍才能记住,而这个堂弟读一遍便记得了,他们年纪相差不大。在学堂里,全是赞叹范嘉平的,将他变成了一个小透明。   因为父亲外放,范嘉执才离开了范嘉平的阴影,而如今,他又回来了。   堂上的人各有所思,气氛一时变得冷了下来,大林氏咳了咳,笑着对杨氏说:“二弟这次考校之后,有什么打算?”   杨氏连忙笑着说:“夫君这次回来了,便想再京城留下来呢。”   大林氏看了看范嘉执,理解的点了点头,“执哥儿、结姐儿年纪大了,有些事还是回京的好。”   杨氏虽然一向很对大林氏很不得劲,但是大林氏这次猜中了她的心思,自己的夫君虽然与范大老爷是从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但是天分却不一样,范大老爷在官场上是越发的得意,而她夫君却平庸了点。儿女长大了,要教养要议亲,还是贴着大房住比较好。   大林氏见完范嘉执与杨氏,见了礼,又将家务安排了一番。她有些头疼,却有一双小手扶上了她的肩,“姨母,我帮你捶捶。”   大林氏听见柳依依的声音,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小丫鬟这么多,还用得上你?”话虽然这么说,但大林氏还是由柳依依锤着。   “姨母,范二伯都回京城了,我母亲是不是也要回来了?”柳依依人小,力气大不了多少,她锤了一半问道。   大林氏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柳依依,这孩子,虽然表面不吵着闹着要母亲,但是心里还是想着母亲的吧。   “你母亲地方偏远一些,前几日她来信说已经准备出发了,想必不日,依姐儿便能见到母亲啦。”   柳依依听了,欢快的点了点头,又仿佛怕大姨母觉得她只想着母亲,又亡羊补牢的说:“就算母亲回京城了,依依心里还是有大姨母的。”   真是个惹人疼的孩子,大林氏眨了眨眼,已有所指的说道:“怕什么,我们还是一家人。”   第二日,沈氏便按约好的日子来接柳依依去沈家。早上,柳依依的房子里有条不紊。去沈家的衣物、首饰,碧荷早已经准备好了。   柳依依打着哈欠从床上被小丫鬟叫起来,坐在铜镜前,由着身边的碧荷为她梳头,外面的喜鹊喳喳的叫,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儿,想到要见沈珊,面上便闪过一丝期待。   待柳依依梳洗好了,便提早来到大堂,沈氏说好了,一早便来接她。   柳依依到了大堂,却不料看见了杨氏,她带着范如洁,范如洁也打扮好了,一副要出去的模样。   柳依依又看了看大林氏,大林氏看着杨氏并没有情绪波动,但是柳依依却感受到了一丝冷待。   “听说依姐儿今儿要去沈府,我特地带洁姐儿也来了呢。可怜我洁姐儿,跟着老爷外放,连个关系好的小姐妹都没有……”杨氏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大林氏的脸色,沈氏是什么人家,听说沈家的儿郎个个都是好的。沈氏带柳依依回家真是和沈珊玩?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大林氏见杨氏这个模样,便知道这个弟媳妇又犯了红眼病,微微叹了口气,人都来了,难道还赶回去不成只得笑着说:“就算你不带洁姐儿来,我也想叫她去呢。”惹得杨氏欣喜连连。   沈氏来了范府,看见两个女孩儿打扮好了齐齐望着她,便知道是大姑子的这位弟媳妇又作了怪,不过难道她还不愿意带范如洁去不成?只是杨氏也是心大,范如洁与柳依依站在一起,活生生被柳依依比下去一截,要是她是杨氏,是不会让自己的闺女如此被人比下去的。   柳依依与范如洁上了马车,范如洁看了看柳依依今日的打扮,心里不屑的想,还扎什么包包头?显得越来越小了,还是她好看,如今母亲给了不少美容方子给她,难道她还比不过一个小丫头?想到母亲让她接近沈家的哥儿们,她就不由得心驰神往,不知道沈家有哪些俊才呢?   范如洁看不上柳依依,而柳依依在今世是与范如洁不熟的,而因为上世,对范如洁的观感也不够好,马车里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沈氏好歹是林家的大妇,小姑娘的心思一看就懂,这两个人,是玩不到一起的。   ☆、第13章   只不过,虽然这两位都玩不到一起,但是因为大林氏和范家的缘故,只怕这面上的情分,还是要有的。   范如洁看了看在一边玩手指的漂亮的小姑娘,心中闪过一丝嘲笑,漂亮有什么用?身世不好没脑子才是最害人的。杨氏可是将她母亲的事跟范如洁上了很多课,小林氏几乎成了范如洁心中的反面样本,连带她的女儿,范如洁也看不上,不过么,这小姑娘既然和她母亲一般愚蠢,倒是可以成为她手中的一杆枪。   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沈府,沈家的下人们先迎了沈氏下车,两个小姑娘在马车里等着。   范如洁心中打着小九九,温柔的对柳依依说道:”依依你可来过沈府?“   柳依依看了看范如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摇了摇头,”今儿是第一次呢,不过我听舅母说沈姐姐很久了。“   范如洁被柳依依的话弄得噎了一下,这小姑娘的母亲再怎么傻,父亲再怎么泥腿子出身,可是还是摆脱不了她外祖父是林公,沈氏是她舅母的出身。就算是她,也要靠着这个小姑娘才能进沈府攀一回亲戚。   ”不知怎的,我有些约束呢。“范如洁轻声对柳依依说道。杨氏目光短浅,对姑娘们的教养实在说不上好,上世若不是范如洁与柳依依较好,大林氏对范如洁指点了一二,她还真不一定能当行那位官太太。   ”舅母一向都关照我们,放心吧。“柳依依轻声的说了说,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外面。   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了,马车下站着一个圆脸小丫鬟,她对马车上的两个小姑娘笑着说:“两位小姐下马车吧,我们夫人在大堂直念叨着你们呢。“而沈氏正在不远处站着与一个慈眉善目的婆子说话。   柳依依与范如结走了两步到沈氏身后,沈氏带着两个小姑娘进了沈府的门,进了沈家大堂,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手上带着金丝镯,拿着芭蕉团扇,细长的眉毛,灼灼的桃花眼,不点而红的朱唇,美得让人忽视了她是个有两子一女的妇人。   沈氏倒是早就习惯了自己嫂子庄氏的这一副艳压全场的模样,而她身后的两位小姑娘,显然有些惊呆了。   上辈子美貌端庄的太子妃的母亲居然是这样的。柳依依暗暗的想到,一双眼睛却不忍不住的往庄氏哪儿瞧。   而庄氏看到了两个小姑娘倒没急着给东西,一双眼睛往两个小姑娘身上稍稍的一打量,便知道哪个是小林氏的亲生女儿,那长的,比小林氏更加青出一蓝。   ”哎哟哟,你看,这两个小姑娘漂亮的,把我都忘了说话了。“庄氏将蒲扇打了两下,向两个小姑娘挥了挥手,叫她们到了跟前,一人给了一个小玉佩,这玉佩的成色极好,看得两个小姑娘爱不释手。   庄氏因为长得美,是一直从小被宠爱到大的。她印象中唯一的所谓”敌人“,便是小林氏了。在她少女时期,可是卯足了劲跟小林氏比美,可惜大家说起她与小林氏,都是盛赞小林氏高门美貌多才,而她便是暴发户绣花枕头了。这种评价让庄氏在少女时期晚上不知道撕碎了多少条帕子,她拼了命的从小少女们中脱颖而出,嫁给了当时前途正好的沈大人,为的就是跟小林氏再大比一场,却不料小林氏居然嫁了个什么鬼探花,跟他外放去了。庄氏一时之间孤独求败,再过了好多年后,想起了小林氏便只有对少女时期的怀念与对小林氏的怒其不争了。   看着柳依依花朵儿一般的小脸蛋儿,庄氏又仿佛想起了当年少女时期的自己,她有些感伤的歪了歪头,到底还是老了。   庄氏是有些跳脱的性子,而沈珊却不是,她在旁边咳了咳,将在姑姑和表妹们面前走神的母亲拉了回来。   沈氏看着庄氏这性子,不由得摇摇头,从小就因为貌美被宠爱着,嫁给了她哥哥又是个被宠的,这位的命才是真正好,要不,以这位的性子在后院,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这是你们的表姐,沈珊。“对着下面的两个小的,庄氏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用芭蕉团扇指了指旁边的小姑娘。   沈珊走了出来,对两个小姑娘温文的笑了笑说:”两位表妹好。“她的外貌像庄氏多一些,但是气质却像沉稳的沈家人,所以少了庄氏的几分艳丽,而多了几分清丽出尘。   柳依依看到沈珊如此,才终于明白了上世为何太子沈珊一往情深,笑着说:”沈姐姐,我听舅母说了你许多次了。“   沈珊之前听姑姑说道柳依依的事,心中本来就对柳依依有怜悯之情,可是今日见柳依依面上毫无阴郁之色,反而对柳依依更加高看一分。   庄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与柳依依,两个小姑娘各有千秋,放在一起像两朵娇艳的花儿,心中十分喜欢。   而在一旁的范如洁的心思只怕就没有那么愉悦了,她不仅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沈家大哥,还活脱脱的被柳依依与沈珊比了下去。不过,沈珊是沈家最小的女儿,若是能得了她的喜欢,那么接近她的大哥岂不是易如反掌?   范如洁心中打着小算盘,在沈珊对她问礼的时候,她也礼貌的回礼了,虽然她在两个小姑娘前面貌稍显清秀,但是给众人的观感也不差。   庄氏与柳依依、范如洁问了几句,便让沈珊带着两个小姑娘去了花园,与沈氏闲谈起来。   ”思棋什么时候回来?“思棋是小林氏的闺名,已经很久没有人喊了,庄氏倒是喊起来毫无压力。   ”之前来信说还有半个月的路程。“沈氏知道这个小嫂子对小林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便细心的与她说道。   ”也不知道怎么混的,弄得连女儿都庇护不了。“庄氏一向心直口快,在小姑子面前也不用装相,便直接说了出来。   ”大概是每个人都每个人的命数吧。“沈氏到不愿意与庄氏谈小林氏到底怎么混的,因为在她看来,她这个小嫂子,比小林氏更混,她们唯一的不同,便是嫁了不同的男人而已。   ☆、第14章   沈珊带着柳依依与范如洁到了沈家的鱼池边,沈家鱼池中的鱼儿们都有着红金色的身子,显得格外喜庆,它们因为常年投喂养成了亲人的性子,一群鱼儿跟着三个小姑娘的方向游着。   范如洁有些无趣的瘪了瘪嘴巴,鱼池而已,谁家没有呢?她悄悄的打量着身边的柳依依,柳依依一脸好奇的看着鱼池中的小鱼儿,对着沈珊说:”跟成了精似的,愣是跟着我们的方向游呢。“   庄氏虽然不大会看人脸色,但是耐不住她有个厉害的婆婆,庄氏的婆婆沈老夫人见庄氏靠不住了,只得手把手抚育着沈珊,原以为庄氏会心生意见,却不料庄氏两手一挥说:”多谢婆婆给我带走这个小磨人精。“   沈老夫人教养的沈珊可是会看人的,柳依依上世在寺庙里被关了那么久,出来对许多东西都十分感兴趣,如今对于这些金鱼是真的喜欢,而范如洁么……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范如洁在一边,无聊的将鱼食丢进鱼池里,她一双眼睛忍不住的往书院的方向飘去。沈珊的哥哥5、6岁时便是传说中难得一见的神童,沈老爷怕他慧极必伤,便叫他隐去了聪慧,韬光养晦起来,可尽管如此,沈家大郎过目不忘的本领还是让大家记忆尤新。   范如洁虽然还不到说亲的年龄,却已经早早的为自己打算起来,沈家的门楣她必然是攀不上的,但若是她早早的与沈家大郎有了情谊呢?当年沈家大郎的母亲庄氏也是靠着自己让沈大人一见倾心才高嫁的。   说到一见倾心,那也的又一见倾心的本领,范如洁转头看了看随意打扮就能殊色动人的柳依依,不由得悄悄的握紧了拳头,明明她才是范家的女儿,大林氏却对她那么上心,若不是她来到范家,那么这些属于她的东西全部都是她的……   沈珊看了看范如洁的神色,见小姑娘看着柳依依眼中闪过了一丝记恨,想起自己母亲说范如洁的母亲杨氏的不好,心中想,虽然母亲骄傲任性,但是看人倒是一看一个准。这杨氏教出来的女儿,也不像是个好的。   范如洁憋了半天,才等到了书院的钟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哪儿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钟的声音?“她一脸天真的问沈珊道。   柳依依听到钟声,也站起身来,看了看书院的那边,范如洁那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委实让她觉得好笑,”莫非那是书院?我听舅母说过,沈家的书院可是出名的好。”   沈珊看着柳依依那张等着自己夸奖的小脸儿,不由得笑出声道:“确实如此。”   范如洁被柳依依抢了话头,有些不爽利,又将一大把鱼食丢到了池子里,“我记得当年沈家大郎是出名的小神童呢,现在肯定过目不忘。”范如洁的表情有些崇拜。   “那都是妄言,我哥哥只是比其他人早启蒙了点而已,就被传成了神童。”沈珊说话滴水不露,让范如洁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沈珊从小被养在祖母身边,为人老成慢热,一时之间也不能与两位小姑娘推心置腹,带着柳依依与范如洁逛了一会儿小花园,估摸着自己母亲应该与姑姑说完话了,才将两个小姑娘带回了大堂。   庄氏心中觉得柳依依、范如洁好歹也算得上是远方亲戚,便叫了沈家大朗下饿了课来与表妹们见面,要说庄氏真是个好命的,生了个女儿被婆婆教养的在小姑娘中是拔尖的,生了两个儿子,脑子灵活得很,被夫君也教养得很好,她老人家倒是只会在家里捣鼓什么美容方子,一张脸倒是越来越美了。   沈家的大郎对沈氏行完礼后,又对范如洁、柳依依打了招呼。   范如洁偷偷的看了看沈家大郎那俊朗如明月的脸,红了脸,细着声音叫了一句大表哥,与在旁边毫无旖旎之心直愣愣叫出大表哥的柳依依完全不同。   沈家大郎比这些小姑娘大些,又被庄氏耳提面命过不能接触那些妖妖娆娆的姑娘,自然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些,这个范家表妹只怕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而这个柳家小表妹么,倒是纯净得很。   范家大郎如此想了,便对范如洁微微疏远了些,对柳依依反而十分亲近,让范如洁心中十分不郁,不就是那张脸么,除了那张脸,她还有什么地方好?   沈氏带着柳依依、范如洁在沈家呆了一会儿,便说要走。   沈珊喜欢柳依依天真烂漫的性子,对柳依依有些依依不舍,还说道:“以后若有空的话,常来玩。”   “嗯。”柳依依重重的点了点头,沈珊的性子也让她十分喜欢。   杨氏听说自己女儿回来了,连忙将自己的女儿迎到了房子里,一脸关切的说:“可看到了沈家的大郎?”   范如洁听到了母亲如此说,羞涩的点了点头,一副小女儿怀春的模样,杨氏看了,心中十分满意,“我教你的你可都记着了?”   范如洁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说:“可是那柳依依……”长得漂亮,和她在一起别人的目光全部给她夺了去,自己恐怕讨不了好。   “她算什么?空有一张脸而已。”杨氏想了想,如今小姑娘初初长大,正是容易被人带歪的时候,若是脑子不好,只怕和她母亲一样,爬的高,跌得也快,”你只要做好你的便是了。”   范如洁一向对母亲信服,她点了点头,笑着站起来对杨氏说:“那我全听母亲的。”   范嘉执今日休息,在外面转了一圈,带了不少外面的名小吃进来,他站在门口顿了顿,经丫鬟通传才走了进来。   “哥哥。“范如洁惊喜的叫到,她是范嘉执的亲生妹妹,范嘉执对她是十分疼宠的。她一双眼睛往范嘉执身上扫了一遍,发现了他左手上自己最喜欢的杏仁糕。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范如洁欢呼着跑到范嘉执身边,将他手中的杏仁糕接了过来,又看了看范嘉执右手上提的一袋酸枣糕,便也准备去拿,却被范嘉执挡住了。   ”这个是带给依依的。“范嘉执是个读死书的,也不太懂后院中女人的小心思,他只觉得自己一眼就喜欢上了柳依依,便想把什么好的都给她,前几天,他打探了柳依依喜欢酸枣糕,便巴巴的给她买了来。   知子莫若母,范嘉执这么小心翼翼的护着怀中的酸枣糕让杨氏皱了皱眉头,柳依依确实貌美,但是挡住自己女儿的路,惹得自己儿子动心就不那么美妙了。   在杨氏的眼里,柳依依并不是良配,她想找的,可是那种出身高门又能被拿捏住的媳妇,柳依依可没有提条符合的,尽管如此,杨氏却不会直接说出来让儿子不高兴,她只是笑着说:”到底是长大了,除了知道关心亲妹妹,还知道关心隔房表妹了。“轻描淡写几句,将范嘉执对柳依依的感觉归纳成了兄妹之情。   范嘉执并没有听出杨氏口中的疏离柳依依的意思,而是以为杨氏也很喜欢柳依依,他兴奋的点了点头:”表妹父母不在身边,我们多照看她几分是正常的。“   杨氏皱了皱眉,这儿子还真是个榆木脑袋,可是她也不欲在这个上面与儿子生了间隙,只能怪柳依依这个小妖精,一下就迷住了自己的儿子,对柳依依就更加不喜起来。   莫非大林氏打的便是让柳依依嫁给范嘉执的注意?杨氏完全没想到大林氏是想将柳依依当儿媳妇的,只觉得她想将这个外甥女放在身边看顾,自己的儿子舍不得拿出来,那么范嘉执将会是最好的选择。   杨氏看着范嘉执给自己请完安,便急急忙忙的往柳依依那儿赶,她看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不不屑,将女儿叫了过来,”我跟你说……“   范如洁听了杨氏的话一双眼睛亮了起来,”若是柳依依喜欢上你小表哥的话,不知道你伯母会不会觉得这是一段良缘。“   ”放心吧,母亲,小表哥如此优秀,有哪个姑娘不喜欢呢。“她笑着说。   ☆、第15章   范如洁突然对柳依依亲热了起来,时常有什么好东西便都紧着柳依依,而柳依依却对着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头疼。   她记得前世,范如洁也是突然对她亲热起来,经常在她面前说小表哥如何如何好,她才对小表哥的两三分依赖变成了草原,大火烧都烧不尽。   如今范如洁在她面前说小表哥好,她只是温温的笑着说:“姨母教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好,连大表哥都是好的呢。”   范如洁见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注意起范嘉平,心中有些失望,这小姑娘是真的没有春心萌动,还是心里有了别的人?   当她与杨氏说的时候,杨氏不在意的笑笑,母亲没在身边的女孩子,谁帮她想着前程?就算是大林氏,面儿对她好着,实际上也不会真心为她打算的。   柳依依对范如洁倒是没显出恶感,只是在范如洁找她去游玩的时候,她一定要拉上范如梅,范如洁心中本来就腻歪这个庶出的妹妹。柳依依这么不看脸色,范如洁对柳依依的热乎劲也就熄灭了一半。   大林氏冷眼看着杨氏回来以后的举动,觉得这个弟妹还是如同以前一半短视,养着一个庶女又怎么样了?一定要将她养的畏畏缩缩的,让大家都觉得范家主母的度量十分小。   柳依依喜欢与范如梅一起,大林氏觉得不错。范如梅虽然畏缩,但是是个知进退的,不像范如洁,年纪小小,野心大得很,老是想着她这个伯母能带她去什么认识青年才俊的场合。   ”你以后盯着点如洁,别让她丢了我们范家的脸。“大林氏淡淡的吩咐身边的嚒嚒道,她没有女儿,想与范府接亲的人的脑筋必定要动到二房范如洁身上去,范如洁一副想攀高枝的蠢样若是被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猜测范府呢。   范如洁还小,杨氏母女怎么筹谋暂时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大林氏此时,最上心的,便是打点小林氏入京的事。   柳宗身考上了探花便一直被外放且都不是富足的地方,手上的钱财实在不多。有许多边远的小官来京城述职的话,都是住在驿站,柳宗这次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却不料,他居然收到了林家的信,信中的意思居然是让他带着小林氏上京探访林家一次,他十分惊讶,当时他娶了小林氏的时候,以为在林家的帮衬下自己的官场路能蒸蒸日上,却不料小林氏为了他与林家居然断绝了关系,他心中觉得晦气,白白浪费一个正妻的位子娶了这么一个高门妻子却没有任何助力。林家此次来信,莫非是有了转机?他又想到被送到京城去养病的女儿,不由得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个女儿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柳宗在书房里筹谋,白氏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碗凉汤,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柳宗,柔软的身子往柳宗身上靠,”夫君,天气缓缓的热了,喝碗汤吧。“   在柳宗心中,什么都是浮云,官场路才是最重要的,他接了汤,大大的喝了一口,白氏在后院能最受他宠爱,和一心精心揣测他的喜好有关,他对白氏笑了笑说:”辛苦了。“   白氏看了看柳宗案子上的卷纸,”夫君这一去便是月余,我心中实在是惦记着夫君啊。“   柳宗最喜欢柔弱女子将他视为天与地,白氏如此,他很是喜欢,”你放心,我去去便回,弄不好这次……”他沉吟了一下,并没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夫君这次怎么呢?”白氏从柳母那儿打探来了柳宗居然这次要带小林氏去京城的消息,心中十分不喜,要带也得带她啊!   柳宗看了看白氏,她是个后院女子,有消息能往哪儿递呢?一时心中愉悦,便将话说了出来:“搞不好这次我去了之后回来,我们全家都要去京城了。”   全家都要去京城?白氏惊呼了一声,眼中冒出了惊喜,“相公要升官了?”   柳宗是最爱面子的,自然不会将林家可能帮他操作这种话说给白氏听,只沐浴在白氏崇敬的目光里。女子么,只有这样才可爱,像小林氏那样尖酸刻薄硬邦邦的,过不得好日子。   柳宗突然想到小林氏,又想起这次去京城要得到的是林家的助力,便将白氏往外面推了推,“最近我可能会减少去你那儿的次数。“   ”为什么?夫君不喜欢我了么?“白氏听到这句话,做尽了姿态,泫然若泣。   柳宗连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安抚了一番,”你说什么呢,官员考核牵扯到内院,我也不可能让他们说我宠妾灭妻啊。“   妻,妻,那个女人再怎么不招夫君喜欢都是占着妻子的位置,白氏咬了咬牙,笑着对柳宗说:”当然是夫君的大业重要,夫君尽管去陪夫人吧。“   柳宗满意的点了点头,白氏始终是一颗心向着他的。   柳宗安抚完白氏,犹豫了一阵子,便走进了小林氏的院子。   柳宗刚到这儿的时候,让妻妾们选院子,小林氏居然选了一个最偏僻的,而离他最近的院子被白姨娘占了去,再后来,他就很少来小林氏这边了。   他走到小林氏的院子门口,顿了半晌,当年他只是脸好看而家境落魄的探花郎,而小林氏是名满京城的美人,他处心积虑,制造了多次偶遇,陪了不小心才得到她的喜欢。可是到最后成了婚,他一见到她,就想到自己卑微的样子,其中更有白氏和柳母的挑拨,他便越来越不想见她了。   这是,一个小丫鬟走了出来,她看见了门口的柳宗,吃了一惊,”老爷,你怎么来了?“   ”怎么?难道我就不应该来?“这小丫鬟面容艳丽,柳宗不由得打趣道。   柳宗当面有玉面书生的称号,如今也是个美中年,他让小丫鬟红了红脸,”整个林家都是老爷的,老爷哪儿不能去?“   柳宗听了这话,哈哈的大笑起来,真个小丫鬟,有点儿意思。   小林氏的院子不大,柳宗在外面的动静早就被发现了,一个嚒嚒走了出来对柳宗笑道说:”老爷来了?“   柳宗对小林氏院子里的人都不熟悉,但是这位他认识,是小林氏的奶娘,”好久没来看夫人了,我今日便来看看。“   嚒嚒早就知道林家想要柳家留在京城的事,心中暗暗为小林氏高兴,夫人终于有靠山了,而这位姑爷能收到林家的信之后立刻来小林氏的院子,可见这个姑爷是个能屈能伸的。嚒嚒心中嘲讽,可是却没表现出来,”老爷来的正好,夫人正在为老爷绣贴身衣服呢。”   柳宗点了点头,绣贴身衣服?鬼才信,他可是没有收到小林氏的任何东西的,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装作了一脸感动的模样。   小林氏听说了柳宗要来的消息,并没有出来迎接,而是仍旧坐在椅子上绣着东西。   “夫人,老爷来了,您要不要出去迎下?”小林氏身边的贴身丫鬟说道。   小林氏手停了一下,却继续开始绣了起来,“他来他的,和我有什么干系呢?”自从柳依依被柳蝶推到池子里面昏迷不醒,还被柳宗包庇了之后,她对柳宗,是彻底的失望了。   柳宗被白氏迎惯了的,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小林氏并没有出来,他有些焦躁的用脚用力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似乎又回到了曾经一无所有还对小林氏毕恭毕敬的当年,他想转身就走,可是又想到了林家的那封信,还是咬了咬牙进了院子。   长期跟着丈夫外放,丈夫又疼宠姨娘,小林氏虽然更是美貌,但是瘦得很,也少了不少生气。   柳宗进了院子,坐在小林氏的身边,两夫妻面对面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林氏仍然低着头缝着东西,柳宗抬头看了看,笑着说:“夫人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小林氏并没有因为柳宗的夸赞喜形于色,“安静的日子久了,自然这手艺活也就上来了。”她淡淡的说道。要知道,柳依依那一手不怎么样的绣工便是遗传自她,可是长年累月的寂寞,让她成为了一个绣工精湛的女子。   柳宗被梗了一下,坐了坐牵强的说道:“我要去京城,实在放心不下夫人,决定这次带着夫人去呢。“   明明是想要利用林家给他谋一个好前程,却被他说得光面堂皇,她当初真是瞎了眼。小林氏扯了扯嘴角,不过回林家,也是她心中所想,她不想因为此事与柳宗还有什么争执。   ”夫君放心,我会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小林氏缓缓的说道。   柳宗见与小林氏达成了一致,便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走出了院子,这小林氏真是油盐不进,还是白氏温柔。   小林氏在看了看手中的布料,有些担忧的与嚒嚒说道:”不知道这衣服,依姐儿穿了合身不合身。”   “只要是夫人做的,小姐都会喜欢的。”嚒嚒笑着说道。   ☆、第16章   柳宗在书房里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信纸,表示了对岳父大人的敬仰与爱戴,又想了想,拿出本来是给柳蝶买的银质发钗给柳依依带了过去,若不是这女儿让林府想起了还有一个小林氏这样的人物,只怕柳家还不知道在哪儿吃草呢。   小林氏知道柳宗要回信的消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送信的小厮送了几套缝好的里衣回去,都是给她至亲的人的。   小厮快马加鞭到了林府将小林氏与柳宗的东西送了,又去了范府,将小林氏与柳宗的东西送给了大林氏与柳依依。   范如洁听说柳依依的父亲托人送来了东西,便养着脖子想要知道这位父亲到底是送来了什么,当听报信的小丫鬟听到柳依依得到的这只是一对银质双钗和一件普通的里衣的时候,范如洁不由得笑弯了腰,“哟,我还以为这位小姐出自哪里的名门,哪知道家中寄过来的东西这么寒酸。”   小丫鬟在一旁煽动点火的说:“小姐,您是不知道,那位看到自己父母送来的东西,脸色都变了呢。”   范如洁听了,用帕子捂着嘴说:“还真以为自己是贵家小姐呢,结果父母来送的东西倒是让她显出了原形。”   柳家底子低,虽然当了官,但是在本质上还是个泥腿子,送来给大林氏的东西也就是当地乡间的土产,而柳依依看到父亲带给她的那对银拆时,倒是咧着嘴角笑了笑。   大林氏见柳依依的样子,心想,女孩子到底还是年纪小,看到父亲给她的东西哪儿有不开心的。她不知道的是,这发钗柳依依在上世就看到过,但是柳宗给了柳蝶,还让她在自己面前炫耀了好一阵子,如今因为林家要起复父亲,这东西倒是到了柳依依手里,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当柳依依看到自己母亲给自己做的里衣时,才是真的红了眼睛,上世,柳依依在庙里,母亲不断为她亲手缝制的里衣曾经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大林氏见柳依依看着小林氏做的里衣红了眼眶,也将这里衣翻了翻,心中一顿,自己妹妹出嫁前的那手艺她可是了解得清清楚楚,可是如今,她手中的这里衣针脚平整,而里衣角落上的那一朵莲花栩栩如生,简直像是活了。可见妹妹这么多年,没有少受苦。   大林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里衣放到一边好好的收拾了,对柳依依说:“当年你母亲与你外祖父置气的时候,你外祖父是连一点值钱的嫁妆都没给你母亲的,如今这嫁妆,你外祖父可是好好的收在那儿,等着你母亲回来取呢。”   柳依依听了这话,一双眼睛闪过一丝哀凄,外祖父一家是真的对母亲与她好,可是上世是他们太过了,“母亲当年伤了外祖父的心,这些东西她未必乐意取的。”   世上谁不为财帛动心?林公一向大方,林家女的嫁妆十分丰厚,而当年给小林氏的产业一直在范氏的管理下经营有加,只怕现在已经翻了很多倍,大林氏觉得柳依依心底纯良,但是却年纪太小,不知道若是有一笔大的财富在手,会有多么大的便利,她拍了拍柳依依的肩说:“你一个小人儿别管这个,等你母亲回来了,她自有决断。”   柳依依点了点头,大林氏看她乖巧的模样不由得笑着说:“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儿得让你办呢。”   “什么事?”柳依依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姨母。   “你母亲的嫁妆中有一套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如今你父亲要带着你母亲来京城了,你与身边的丫鬟婆子将这小院子整一整吧。”   “姨母,这……”听到大林氏让她动用小林氏在林府的嫁妆,柳依依有些犹豫。   “每年来京城考核的小官特别多,客栈这时候人满为患,你难道想要你母亲住那样的地方不成?”大林氏缓缓的说,这么多天,她已经了解到这个外甥女的性子,她对母亲的事格外上心,如果让小林氏在客栈里与人挤着,她肯定是不忍心的。   如大林氏所料,柳依依听到此,才犹豫的点点头,“那就先让父亲、母亲暂住着吧。”   大林氏听了,不再多说,又唤了几个丫鬟婆子跟着柳依依,这些婆子都是平时她身边得力的,如今派给柳依依,也是帮她练练手,长长见识。   杨氏听说了大林氏划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给柳依依,让她整理着给自己的父母住,嫉妒得一双眼睛都红了,她也有一个嫡亲的弟弟在外放,如今也要来京城考核呢,如今京城寸土寸金,只有钱没有权势都不能盘出一个大点的院子,而大林氏倒好,轻易的将这小院子给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这她胳膊往外拐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还不知道划拉了多少范家的东西往她那亲妹妹那儿呢。   杨氏越想越不平,恨不得也找大林氏要一个院子给自己的弟弟。过了几日,杨氏找了大林氏,左顾右盼的聊了半天,到最后才隐约的问道:“我最近听如洁说,依姐儿最近挺忙的,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到底在忙什么呢?”   大林氏听杨氏说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父母要从外放的地方回来了,她母亲当年嫁妆中有一套三进三出的小院子,之前我都不得闲打理,如今依依回来,我便交给她了。”   “呵呵……”大林氏一句话堵得杨氏出不了声,人家都说了是小林氏的嫁妆了,难道她还能接下去说别的?“也不知道依姐儿年纪这么小,能不能将这个小院子给操持好。”   ”依姐儿年纪也不小了,我也派了得力的丫鬟和婆子与她在一起,院子也不大,总归不会出错的。“大林氏笑着看了杨氏一眼,”说起来,如洁的教养也要抓起来了,天天找年纪比她小的妹妹玩也不是办法,我身边有一位云嚒嚒,是从宫中放出来的,便让她留在如洁身边教教规矩吧。“   杨氏面色一凝,没找大林氏要到院子,居然还硬生生的在女儿身边插了一个钉子,她与这位嫂嫂斗法,可是从来没赢过,”那就谢谢大嫂了。”她忍住气,笑着说道。小林氏的嫁妆?骗鬼呢,如果有这套院子,便早就收拾出了,还等到现在?只怕是最近大伯升官了,又得了不少好东西吧。   杨氏不死心,便等范二晚上回来的时候在他耳边嘀咕,“听说大嫂收拾了一套三进三出的院子给她妹妹上京呢。”   “那又怎么样?”范二这次回来,便是为了留在京城,但是范大人觉得弟弟性子愚钝,不堪大用,便不愿给他举荐得力的职位,如今他正在上传下跳着,改投明枝呢,哪儿有时间管后院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那院子虽然三进三出,可是地段好,宽敞的很,大嫂怎么说送就送了呢?弄不好,这院子的上主人的名字可是你们姓范的。”杨氏披着长发在范二耳边咬着耳朵说道。   当年,范大人愚孝,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对弟弟也是十分和蔼,无论范二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范大人都能为其兜着,可是自从大林氏嫁进来以后,范大人便缓缓的变了一个样子,对母亲虽然孝顺着,但是一些无理的要求也不会答应了,而范二么,再闯什么祸,也只能自己承担了。于是,范二在心中是十分讨厌这个嫂嫂的,他听见杨氏说大林氏居然拿着范家的产业给了自己的妹妹,几乎从床上蹦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那是当然。”杨氏必然不会对范二说大林氏解释是小林氏的嫁妆一事,她只知道她这个夫君,是个一点就爆的性子,若是事情闹起来了,她的弟弟,必然也能的一套院子。   杨氏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又追忆了下当年范大人对范二是如何如何的好,可是自从大林氏生了儿子以后,范大人便对范二的事不再插手,甚至连这次范二回京,也不愿意为起转圜。   范二听得怒火中烧,披着衣服便去了哥哥的书房,好在范大人公事繁忙,每日都在书房看官文到很晚,他看见自己的弟弟批了一件袍子就急急忙忙就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起身道:“你这是怎么了?”   范大人从小便是范府的长子,在父亲的严厉教养下长大,是个沉稳的性子,而范二出生时,范父在前线,于是他算是在范母的宠爱下长大的,虽然品行不坏,但是却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范二看着哥哥书房里满桌的官文,心中闪出一丝自卑来,若他也被父亲教养,会不会也像大哥这般优秀?不会成为家中所谓的富贵闲人?“今儿,我有件事要与大哥争一争。”他硬着脖子说道。   范大人心中其实对这个弟弟很是疼宠,可是大林氏说得对,有时候纵容并不是一种爱,而是害了他。   ☆、第17章   ”你这是有什么事?“范大人觉得,听从大林氏的建议放弟弟去外地当官是一件好事,起码弟弟注意正了不少,不再受小杨氏的挑拨。   可是范大人的如此观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他与弟弟离得远,交流得不多,而范二畏惧兄长,给他写的信都是思考了又思考才发出的,范大人看到的自然是最好的。   ”我听说嫂子给了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给她的娘家人。”范二看着自己哥哥对自己的脸色还好,便抖着胆子说道。   三进三出的院子?范大人听自己弟弟说这话,面色一沉,难道他来找自己就是说这个的?身为一个官场中人在绩效考评的时候不关心现在官场上的风向,反倒管到自己嫂子给不给娘家人东西上了。   范二是一贯不大看人眼色的,他见自己哥哥脸色不好,便以为大林氏此举是哥哥也不知道的,便皱着眉说:”嫂子此举实在是不妥,怎么能拿夫家的东西贴补娘家人呢?”   范二义愤填膺的说完,但是自己的哥哥并没像他一样气愤,而是一双眼睛有些幽深的看着他,”你这是听杨氏说的?”   虽然杨氏千叮万嘱范二不要对大哥说是她的消息,可是范二一受压迫,还是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老婆给卖了,”是又如何?她也是担心范府!”   范大人看着这个摁着脖子的弟弟有些头疼,原以为出去历练了不少,居然回来还是这个鬼样子。他依稀记得弟弟小时候也是很聪明可爱的,可是他长大了陪着父亲在前院奔波,忽视了对他的教育,让他长于母亲之手,又后来娶了母亲的内侄女儿杨氏为妻,这一辈子更是混混沌沌了。   ”这事,你嫂子已经与我说过了,这三进三出的小院子,确实是小林氏的嫁妆之一,你莫再做他想。”范大人看都不愿意看这个弟弟一眼,只低着头看书卷说道。   ”大哥,我知道你与林氏感情好,可是怎么能如此包庇于她呢?莫不是?“莫不是想将好东西都给大房吞了?范二的话还没言尽,但是范大人已经猜中了他话中的意思,他狠狠的将一个墨块丢出,砸了范二一脸,”你给我滚出去!”   长兄如父,范二被这个哥哥气压惯了,居然也没反抗,就窝囊的离开了,惹得范大人叹气声连连,范二如果此生庸碌就算了,可是他又娶了一个搅家精,这一辈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夜了,大林氏见自己的夫君一脸郁闷的回了正房,亲自帮他脱了外衣,柔声问:”这事怎么了?白天出去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么?”   范大人看着自己妻子温柔的脸,反而有些说不出口到底是为了何事,自己的弟弟将妻子的妹妹的嫁妆当成是范家所有,还真是有些丢人。   大林氏与范大人感情很好,中间无二人,范大人身边的小厮自然会向着大林氏,范二的那些举动大林氏之前就听小丫鬟说了,她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幸好二房这一对夫妻都是蠢货,只在小事处膈应人,如果是躲在暗处,一击必杀的话,反而让人心惊。   范大人不说,大林氏也不寻根问底,范大人只拍了拍大林氏的手说:“这些年,你受累了。”   大林氏面色柔和,“这都是我甘愿的。”   小杨氏如此简单直白粗暴的攻击虽然伤害不到大林氏,却让大林氏心中腻歪得很,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女人,和她那作天作地的婆婆简直是一模一样,可是心中这么想,大林氏可不会说出来。   范二气急败坏的回了二房的院子,将杨氏大骂了一顿,可是杨氏哭着指天发誓说:”这院子确实是范家的,是不是小林氏的嫁妆难道不是你哥哥信口的一句话?看来你哥哥确实一颗心偏到了天边去,老爷,我们若不想想办法,以后连粥都没得喝。“   范二耳根子软,被杨氏这么一哭闹,又怀疑起了自己的大哥,连考核绩效的事都不愿意过范大人的手,生怕这位大哥为了霸占家产又将他扔到穷乡僻壤。   若是范大人知道范二的想法定会气得吐血,要知道,范二外放的地方可是他精心挑选的,这地方山清水秀,且旁边没有势利的倾轧,范二觉得自己外放的日子过得好,难道是自己的能力强不成?   不管范家家事内在如何暗潮涌动,柳依依最近的压力是十分大的,她上世根本没有过管家的经验,如今让她做这些,让她颇为忐忑,幸亏她身边的婆子与丫鬟们都是能力好的,为她拿了不少主意。   只不过这忙东忙西的,耳边总有范如洁的的聒噪声,”表妹,你这是怎么了?将院子布置得这么素雅?再将你母亲的嫁妆拿出来一点点啊。“   范如洁听她母亲说了一点关于这院子的事,恨得牙痒痒的,总是跟着柳依依来来去去,看这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像是看着她的私有物。   她都不知道这院子的位置这么好,居然离范府进得很,院子虽然不大,但后面的小花园内种了柳树又挖了荷塘,到了夏天,必然是纳凉的好地方。   范如洁本想怂恿着柳依依像个暴发户,将着院子好好的装扮一般,却不料柳依依却像守财奴,什么都只恰到好处,不愿意越了规矩。   大林氏叫了婆子来打探柳依依布置的情况,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表面看上去娇娇的,可是内在比谁都懂事。“她起先觉得柳依依年纪还小,若是布置屋子,只怕会超出预算,本想拿自己的私房给她兜着,却不料柳依依节俭得很,随便一样东西都要比个几家,布置出来的小院多了一丝温馨,可少了一丝华贵。   柳依依带着碧荷从到了旁边的小院,碧荷跟着小姐,看着满室的整洁,不由得笑着说:”夫人回来见小姐如此能干,定能十分宽心。”   柳依依点了点头,目光带着一丝期待,“希望母亲早日来到京城。“   能力压贵家小姐成为柳家实际的掌控人,白氏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她见这次柳宗居然要带着林氏一起去京城,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便打发了身边的小丫鬟翠儿去打探。   柳宗身边的小厮狗栓一向是对翠儿有意思的,和翠儿互诉了衷肠之后,才悄悄的告诉翠儿:”咱们爷这次去了京城,只怕要上青天了。“   ”上青天?“翠儿瞪着一双大眼睛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忘记我们夫人了?她娘家在京城可是大官,这世上哪有断不了的血缘关系?这不,咱小姐去了京城,便让老侯爷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怎么都要拉扯一把呢。“狗栓在翠儿崇拜的目光有些陶醉,”到时候,我也是大官的小厮了。“   翠儿的一颗心噗通噗通响,居然还有此等事,她耐着性子与狗栓又说了几句,才一溜烟的跑到了白氏旁边,将狗栓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了白氏听,白氏听了,一双媚眼眨了眨,将手中的瓜子皮都扔在了地上,“我说怎么最近都冷落我了,原来为了前程去奉承那位了。”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大人心中还是有您的,现在不过是暂时而已。”翠儿连忙宽慰白氏道,白氏不喜别人叫她姨娘,所以这院子里的丫鬟,便全叫她夫人。   不过奉承那位是一回事,可是若是去了京城,便京城的花花草草眯了眼,忘记了在远地的自己,那就……白氏面色凝重的想了想,站了起来,对身边的翠儿说:“端一碗凉汤,我要去找夫君。”   翠儿连忙应了,跟着白氏去了柳宗的书房,柳宗因为心情大好,正在欣赏一幅新得的画。   白氏姿态婉约的出现在柳宗的面前,柔柔的说道:“夫君,我来给你送凉汤了。”   柳宗一直觉得□□添香是一件幸事,对白氏时常来书房送东西的行为很是受用,他湿布擦了擦手,拿着凉汤便喝了起来,他的精神一振,自是心情十分愉悦。   白氏与柳宗闲聊了几句,对他撒娇说:”夫君这次去京城,路途遥远,奴实在是舍不得夫君,要不,夫君这次带奴一起去”   ”这……”柳宗听到了白氏的要求有些为难,带上白氏去京城其实并不难,可是难在他这次去京城还要去林家,若是让林家知道他带着一个妾室上京,仿佛不大好。   “夫君,蝶儿也长大了,若是能在京城结一门与夫君事业有益的亲事也是不错的。”白氏见柳宗面上的难色,又缓缓的说道。   “胡说什么,蝶儿不过是庶女,怎么能结什么好的亲事。”柳宗听到此,不免觉得白氏也是异想天开。   呵……庶女,庶女又怎么了?她一个庶女不一样的在宅门上能压小林氏这个高门闺女一头?”谁说让蝶儿当正房了,当贵人家的妾室也是可以的。“   白氏说到此,柳宗的一双眼睛转了转,他膝下暂时无子,一个女儿帮他笼络了林府,另一个女儿若是能帮他再笼络一门贵族的话,那岂不是……”若是小林氏答应的话,便可以。“他的语气松动了些。   ☆、第18章   白氏听出柳宗语气里的松动,双唇抿了抿,”您放心把,夫人是个最最和善的人,为了夫君的前程,她定是会答应带我们去京城的。“话里话外的便是,若小林氏不带她去京城的话,便是不为柳宗着想了。   小林氏即使知道去京城,并不喜出望外,她觉得昨日与今天都如同一场梦,因为自己的一场错误的选择,全都乱了,如今她宁愿客死异乡,也不愿意去面对父亲那一双失望的眼。但是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如果她都不为依姐儿争一把的话,还有谁会对她好呢?小林氏一想到此,一颗心便飞也似的往京城去了。   白氏扭着纤细的腰肢进了小林氏的院子,小林氏院子里的丫鬟们虽然都守规矩,但是与小林氏的性子一样,都是不开窍,宁折不弯的,让白氏十分腻歪。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妹妹有何事?“自从柳蝶将柳依依推下水以后,小林氏对白氏更是冷漠,可是白氏却不怕,妻与妾,争着一个男人,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小林氏要是对她笑,她反而要害怕小林氏开窍了。   ”如今夫君要远去京城,妾身实在是担心夫君的身体,只希望夫人能够开恩,让妾同行呢。”为了达成目的,白氏对谁做小伏低都是愿意的。   “哦你的事我怎么管得了,若是夫君点头,你就跟着去吧。”白氏想过一百种小林氏蹉跎她的法子,却不料小林氏轻描淡写的应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小林氏看着白氏一副有些吃惊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你看着我干什么?还不快点去找夫君“   白氏点了点头,脆生生笑着说:”多谢夫人。“走出了院子。   ”小姐,您这是?“小林氏身边的嚒嚒有些吃惊的问道,小林氏一向不喜欢白氏,可是这次怎么松了口就带她去京城?   ”让她拴好柳宗,现在柳宗一靠近我,我便恶心。“小林氏一双美目里完全没有当年的顾盼生辉,只有着一股陈年的忧郁气息,”也不知道我的依姐儿现在过得好不好,不过以姐姐的为人,一定能将依姐儿教得很好的。“她淡淡的说道。   柳宗一家人出了门,白氏与柳蝶一个马车,小林氏与柳宗一个马车。   柳宗与小林氏在马车中毫无话题可言,而白氏又一再借着晕车之类的小事让柳宗过去,柳宗心一横,便留在了白氏的马车里。   而小林氏见了,只是微微扬了扬嘴,一张脸上,无悲无喜。   柳依依接到了柳家众人已经出发的消息,便加快了布置院子的速度,大林氏亲自来院子里看了看,点了点头,又给了柳依依不少好东西,让柳依依放上,给这院子增加了不少贵气。   就连范嘉平知道柳依依第一次挑大梁,也给柳依依送不不少私房的东西。   ”堂哥对你真好。“范如洁看到此景,神秘兮兮的在柳依依耳边咬耳朵说道。   柳依依眨了眨眼,有些不喜:”表姐你说什么呢,难道表哥对你不好?我可记得你上次回来的时候,表哥可是给了你一大堆私房。“   范如洁本想给柳依依营造喜欢表哥的错觉,却不料这个小姑娘完全没开窍,一心只维护着自己的好表哥的光辉形象,让范如洁有些无语。   ”好啦,好啦,就知道小堂哥在你心中最好。“范如洁推了推柳依依的肩说。   柳依依的低了低头,上世此时,她便深深的喜欢上了小表哥,成了小表哥的小尾巴,但今世,她要忙的事许多,与小表哥的交往并不多,但是小表哥对她的关心却从未减少,如此,也便够了。   柳依依数着数着日子,柳家一行人终于到了驿站,一到了驿站,便有机灵的小厮跑了过来,对马车上的柳宗说:”柳大人、夫人吉祥,我是范家的小石头,夫人已经等你们多时了呢。“   林公虽然心中牵挂女儿,但却不想见柳宗这个白眼狼,于是林大人与大林氏商议了,让范府出面接柳家进京城,柳宗摸了摸自己下巴的美须,对着小厮的殷勤十分受用,他含蓄地头说:”有劳了。“   ”大人客气了。“小石头鞠了一个躬,一双眼睛却往马车里瞧,”不知道夫人可在?“   柳大人点了点头,”夫人在马车里。“   小石头躬了躬腰,上了马,为柳家引起路来。   小石头是范佳得脸的小厮,经常陪着范大人,是城门的将领都认识的,如今他亲自引路,让将领们觉得那马车虽然简陋,但是里面的一定是贵客,便连忙打开了城门,连例行的检查都免了。   柳宗在马车里感慨权势的好处,前几年他每次进城可是要等好一会儿的,而如今可长驱直入了。这时,他看小林氏的眼光里又有了别的意味,这个女人,可能能给当年不能给他的东西。   “夫人,你是倦了吧,不过一会儿便要到了。”他温和的说道。   小林氏本事闭着眼睛的,她睁了睁眼睛,秀美的鼻子轻轻的呼了两口气,却并没有说话。   冰冻一尺非三日之寒,柳宗想着当年他能让她下嫁,现在他便能让她为他带来荣华富贵。   白氏在马车里搂着柳蝶,快到京城的时候,柳宗便去了小林氏的马车,无论她怎么派人唤都不愿意过来了,她来到城门前,听见小石头的声音,握了握拳头,当年她能让小林氏站不住脚,现在她也能。但是无论如何,白氏心中还是少了一丝底气。   马车一路的走,约莫一个时辰的时候停了下来。   “柳大人,到了。”小石头恭敬的声音传到了马车里。   柳宗与小林氏同时心中一跳,柳宗是因为离权势越来越近紧张的,而小林氏却是因为近乡情怯了。   “诶哟,怎么这么慢?夫人都等的急了。“外面传来了一个小丫鬟脆生生的声音。   ”再怎么快,也不能磕着贵人啊。“小石头笑着解释道。   柳宗先下了马车,然后无比小心的将小林氏扶了下来,他虽然没有了当年美少年的俊美,但是现在却成了有沉淀的美中年,那一套温柔的动作让旁边不经事的小丫鬟都红了脸,暗羡小林氏有个如此俊逸的夫君。   小林氏扶着柳宗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范府的门,她身后的白氏与柳蝶也下了马车,这两位毕竟算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看着面前巍峨的大门,庄严的狮子,不由得有些脚抖。   “柳大人,柳夫人,我们夫人可是等了您许久了呢。”那位俏丽的小丫鬟走上前,笑眯眯的,并不管旁人,让白氏母女有些尴尬。   小林氏对小丫鬟笑了笑说:“你母亲可是白芷?”   小丫鬟有些惊讶的说:“夫人你怎么知道?”   “你与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小林氏那板着的脸,终于在看到故人之女后,露出了怀念的笑容,“我出嫁时她还是一等丫鬟,却不料现在连女儿都有了。”   白蝶在身后听见这小丫鬟的母亲居然也姓白,一张脸便有些苍白起来,这小林氏的姐姐,特地叫一个母亲姓的丫鬟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了打她的脸?而此时,她人微言轻,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感受,只有柳蝶的一双眼睛里闪过了愤怒。   ”我母亲也时常念着您的好呢。”小丫鬟是个嘴甜的,”谁都知道我们夫人的妹妹,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小林氏笑了笑,指了指小丫鬟说:”你这个促狭鬼。”   柳宗跟着小林氏进了府,见府间小道不远处,有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带着几名穿着亦十分不错的丫鬟婆子,她身边还有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两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   这难道就是小林氏的姐姐?多年未见,柳宗不敢匆匆上去相见,只用眼睛瞟了一眼小林氏,小林氏看到大林氏心中一跳,叫着“姐姐”便走了上去,声音充满了哽咽之情。   大林氏听见妹妹的声音,一时之间居然不敢上去认,直到被范大人推了一下,才抹了抹泪走了上去与小林氏哭成一团。   “果然是姐妹情深啊。”范大人如今在武将中很有名字,是一个微末的文官柳宗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如今,他与他居然是连襟。柳宗绷着脸,压抑中心中的兴奋,一脸感动的说道。   范大人生来威严沉默,他仔细看了看柳宗,确实不失当年游街探花少年郎的风采,但是那一双眼睛,油滑得很,像是见利忘义的人。“两姐妹好久不见,肯定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父亲。“当柳宗正准备再与范大人套近乎的时候,却听见旁边有一个小女稚嫩的声音,他回头看,这个少女不是自己的女儿柳依依又是谁?在旧地的时候,柳宗时常忽视这个女儿,但是如今,她有了得力的外家,柳宗只会对她更好。   ”诶哟,我的依姐儿,让我好好看看,长高了。“柳宗在身上摸了一通,都找不到给柳依依的礼物,心中有些尴尬,却装作一副慈爱的样子。   ☆、第19章   柳依依看到父亲这个模样,知道他当下尴尬在了那儿,但是她并不为父亲解围,而是装作愣愣的看着父亲在浑身摸了一番,才撒娇说:“父亲,我可想你了。”   柳宗已经完全忘记了柳依依是为何来的京城,还以为这个小姑娘心中是真的很仰慕这个父亲,笑眯眯的摸着美须说:“依姐儿是越来越懂事了。”   大林氏扶着明显情绪略微激动的小林氏对范大人说:”我们姐妹好久没见,有许多的贴心话要说,你便带着妹夫去你的书房说话或者休息把。”   ”夫人确实已经离家很久,相信有许多话与姐姐说,我与姐夫便去书房吧。”还没等范大人说话,柳宗已经迫不及待的对大林氏拱了拱手,能与范大人单独相处,多好的机会。   ”那好。”大林氏眼角都没看柳宗一眼,她是大族夫人,柳宗是什么样的人,她一眼便看出来了,心中对柳宗实在是厌恶,连搭理都不愿意。   而小林氏对柳宗也算是死了心,只掩着眼在大林氏身边不出声。   大林氏自嫁入范家这么久,都是一副温柔和煦的大家夫人模样,而如今居然显出了自己的喜恶,让范大人不由得侧目了一番,而柳宗却一副完全没有发觉的模样,脸皮厚得很。   自己的夫人第一次显出了自己的喜恶,范大人自然会帮她兜着,便请了柳宗去书房说喝茶,而大林氏自然带着小林氏去小阁楼想叙叙近年来的旧。   大林氏带小林氏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居然将小外甥女给忘了,她往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被凉在一边的白氏母女,便对柳依依说,”你在这里也住了这么久,便带着你们家这两个逛逛吧。”   什么叫这两个?白氏脸上闪过了一丝羞辱,而柳蝶在以前可是踩在柳依依头上的,如今听到此话,也十分不忿。可是心中再不乐意,她们也只能对柳依依露出了好久不见的笑容,如今还只能靠着这位了。   柳依依重活一次,倒是有空来打量这个姨娘和这位庶妹,上世,她早早的被母亲送到了姨母身边,对这两位的印象实在已经是记不大清了,她只记得在这位柳蝶从小是个跋扈的,不然也不会将她推入池塘里,而这位白姨娘么,是个面甜心苦的,不然不会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父亲什么都不要,还要将自己的可怜的母亲逼死了。   当年她们是怎么一步一步的雀占鸠巢的呢?柳依依眯着眼睛想了想。无论如何,今世的她们,都只能靠着她和母亲的脸色过活了。   ”你们大老远的过来,也辛苦了,便到旁边的院子去歇息一番吧。”柳依依眯了眯眼看着他们。   白氏突然觉得,那个被小林氏宠得有些喜怒不定的小姑娘成熟了许多。她不似以前,有什么好首饰便通通挂在身上,今日,她穿着翠色的裙子,头上扎着黄色的双包包头,笑起来缺了当年的尖酸刻薄却多了一丝天真无邪。这范府果然养人,白氏的双眸深了深,在此时,她也只能弯了腰对柳依依说:”辛苦依姐儿了。”   呵……柳依依听到白氏对她的称呼,转过身,缓缓的说道:”白姨娘,你大概是初来乍到,不知道京城的规矩,你以后,还是叫我大小姐吧。”   白氏听到柳依依叫她姨娘,一张脸迅速苍白了起来,有些摇摇欲坠,可是这在场的全部都是大林氏的人,怎么可能会怜惜她呢?大家都在眼中闪过了不屑的神色。而只有柳蝶黑了脸说:”姐姐自从来了京城,气性也是越来来大了。”   柳依依听到这话并没有生气,而是有些认真的对柳蝶说:”我自从来了京城,才知道京城的小姐们是这个模样,如今父亲带我们来了京城,我们便不能给他丢脸,必须好好的学了规矩才行。”   白氏听了此话,心中一跳,自己果然没有猜测,柳宗只怕要留在京城了。若是留在京城的话,柳蝶的亲事也好说一些,若是说了一个高门的,那……白氏的心思活络起来,她拉了拉柳蝶的手,这时候不宜招惹了柳依依,”大小姐都说得对。”   柳蝶被自己的母亲按时了,只能闭了嘴,只是那双眼睛还是如点着两把小火苗。   柳依依看着这对母女,不由得有些自嘲,段位怎么低,她当时怎么就被她们给糊弄了?她看了看身边的张嚒嚒,便笑着说:”如今我托个大,擅自做个主张,还请张嚒嚒帮我教姨娘、妹妹一些规矩。”   张嚒嚒为人严肃,府里的许多小丫鬟都是她教养出来的,柳依依深得大林氏看重,张嚒麽自然会给她一两分面子,她笑着说:”说不上什么教规矩,我自当尽力。”这教规矩的第一步么,定是将这两位拘在院子里养养气了。   这厢柳依依带着白氏母子去休息,而那厢大林氏对着小林氏一阵好瞧,上天对小林氏不薄,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即使生了一个孩子,她仍旧身材苗条。但是即使如此,她的气质与以前却完全不同了,少女时期的小林氏是骄傲热烈的,而如今的小林氏却是贞静淡然的,连衣裳都由大红大绿变成了靛青色。   ”你倒是好狠的心,自从嫁了以后都不联系我们,你不知道父亲每日都偷偷的想你么。”大林氏装相打了小林氏两下。   小林氏小时候最是油滑了,若是惹了大林氏,她肯定是要躲的,可是如今她确实生生的受了大林氏的这两下。   一时之间,大林氏都被自己妹妹的举动弄得有些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妹妹确实是很多年没有见的了。   ”妹妹实在无颜面对父亲。”小林氏低着头说,她与柳宗成亲后,柳宗几次欲携她回林府负荆请罪,都被她冷冷的拒了。明明是个中山狼,却被她看成是良人,小林氏觉得自己眼瞎。   自己的妹妹性格像极了父亲,两人都倔强得很,若不是柳依依这一出,还不知道她何时才能与妹妹团聚,大林氏心痛的闭了闭眼,”你家里的这点子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万万没有人敢欺负我妹妹的道理。”   大林氏对外面是弥勒佛,可是小林氏知道这个姐姐,内在的性格却是强势得很,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又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姐姐不用太为我挂怀。”   小林氏的自暴自弃让大林氏心中十分不郁,”你这个模样居然是我的妹妹?我只知道,我林家人,祖祖辈辈,几经飘摇,可是什么都打到不了的。”她有些生气的说道,”就算你觉得你的人生无所谓了,但是依姐儿的呢?你就乐意她被父亲无视被庶妹打压?”   小林氏听见柳依依的名字,红着眼睛说:”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太无能了。”   大林氏见小林氏这个模样,心中又狠狠的骂了一顿柳宗,”你放心,父亲将你当年的嫁妆全部都收拢了,准备给你呢。这女人啊,手上有了钱财,还怕立不了起来?只怕那柳宗为了咱林家、范家都要日日捧着你呢。”   小林氏听到柳宗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我不需要他捧着我,我只需要他离我远远的。”   当初小林氏是最讨厌大林氏在自己面前说情郎的不好的,如今小林氏一副对柳宗心如死灰的模样,倒让大林氏侧目了一番,她见小林氏是真正对柳宗死了心,心下反而大定了,以前是打了老鼠忌着玉瓶,如今倒不好了。   ”诶,有些事情得慢慢来,再怎么样,他还是依姐儿的父亲。”大林氏拍了拍了小林氏的手。   小林氏一个人在异地,人情冷暖都这么过来了,如今被姐姐这么一拍,心中一热,将头靠到了大林氏身上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不过还希望姐姐多多看顾我的依姐儿。”   ”诶。”大林氏叹了一口气,当年活泼可爱的妹妹是回不来了,不知道父亲看到妹妹这个模样会有多心痛呢,只不过来日方长,柳宗以为妹妹身后没人,便如此冷淡她妹妹,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柳宗与范大人在书房,范大人在朝堂上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如此,两人还真没有什么话说,一盏茶的功夫,小丫鬟笑着走了进来对范大人说:”夫人请两位老爷过去。”   柳宗与范大人到了大堂,看见大林氏牵着小林氏的手,两人的眼睛都有些肿,显然是哭过的。柳宗看到小林氏这个模样,眼光一闪,笑着说:”夫人在外的时候心心念念都记着林家的亲人,如今一召得见,欣喜万分。”三言两语便将小林氏这些年受的委屈留出的泪冠到了许久不见亲戚这上面。   大林氏微微皱了皱眉,却被范大人抓住了手,”夫人一向就想着能与妹妹见面,如今倒是如愿以偿了。”   大林氏听了自己的夫君的话,才恢复过来理智,笑着牵着小林氏的手说:”这次,我可不愿意让妹妹再次离开我们了。”   柳宗听了,双眼一亮,大林氏这是变相说以后要将他们留在京城了?   大林氏看到柳宗的样子,不由得转过了头,不看她。   柳依依见自己的父亲不受范家欢迎还一副不自知的模样,便笑拉着小林氏的手说:”母亲,为了迎接你们,姨母特地让我收拾出一个小院子呢,你们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第20章   小院子?柳宗听到此话,双眼一亮,他本还觉得,来京城当官什么都好,就是开销太大,连京城里的租赁房子,都比原地要贵上几呗呢。他初来乍到,俸禄不多,还要养着一家子,实在是难为。当年他还后悔娶了小林氏这个花架子,到如今,他才知道,他能从小林氏身上得到了不止一点两点,这么想着,柳宗将身子往小林氏那儿挪了一挪,显得与小林氏一幅伉俪情深的样子,倒是让一旁的白氏气歪了鼻子。   大林是知道自己的外甥女的意思,便拍了拍小林氏的手说:“你们初来乍到的,一定有许多东西要整理,那小院子是父亲给你的嫁妆里的独一份儿,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也能住下你们几口人了。等你闲了,我们有空再聊。”   小林氏掀了掀眼睛,林家女儿的嫁妆丰厚她是知道的,可是她自己私奔成婚,本就污了林家的门栏,怎么又好意思厚着脸皮拿着林家的嫁妆当什么都没发生?   还有嫁妆?柳宗心中一喜,只恨自己没有早早的将小林氏带到京城来给林家负荆请罪,若是他做了这些,早就飞黄腾达了,他看着小林氏准备张口说话,便知道那倔婆娘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便连忙赶在小临时张口之前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姐姐了。”   大林氏还算了解妹妹,知道妹妹要推辞林家的东西,但是却不料柳宗先开了口,她看了看妹妹羞愤的表情,“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谢谢呢。”她似笑非笑的说道。用着妹妹的嫁妆就用着吧,总比没有凭借对妹妹不好要好。   柳依依装作看不出大人之间的机锋,有些急切的说:“我们还去不去那个院子呀?那里的一花一草一木可都是我准备的呢。”   “去去去,想不到我的闺女这么能干。”柳宗亲热的将柳依依往怀中揽了揽,前几个月还对她不闻不问,现在已经升级为贴心小棉袄了。柳依依内心冷笑了一番,带着柳宗一行人又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小林氏嫁妆的那个小院子。   柳宗下了马车,大喜,这哪里只是小院子?这明明是三进三出的院子,住下他们一家人绰绰有余,而且胜在地段好,在京城的富人地段,离林家、甚至范家都很近。   白氏母女下了马车,也互相对了一个眼色,她们本以为来京城,是要跟着柳宗吃一阵子苦的,可是却不料,还有这等机遇,如果这机遇不是小林氏、柳依依带来的,便是更好了。   小林氏下了马车,看到这三进三出的小院落,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当年大林氏觉得这个妹妹不通庶物,便向林公要了这个小院落给她打理,可是她当时三天织网两天打鱼,根本没将这个院落放在心上,而如今却不料,这个小院落成了她的归宿。   小院落门口早就有人等着了,张嚒嚒与碧荷早就站在了门口,看见了小林氏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而林家虽然没有迎接小林氏,却将以前伺候过小林氏的两户人家都打发了过来,行动之间,充满了与小林是撑腰的架势。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小林氏正打量着院门,却听见旁边有人叫她小姐,她回头看,只见一个脸圆圆,身材丰腴极为爽利的妇人有些激动的看着自己笑,小林氏却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以前的圆脸少女模样。   “染儿?”小林氏失声叫出,这是她当初的贴身丫鬟,因为她与柳宗的事牵连,早早的被打发了,却不料如今还能遇见她。当时,她也是跟自己说着柳宗不好的,自己总归是将她连累了。   “诶呀,好久没听见小姐叫我染儿了。”妇人的脸上带了笑,“现在我可是黄嫂了。”   “当初,当初…”小林氏说到此就十分内疚,若不是她,她还能在院子里当着一等丫鬟,而不是被赶出去做打杂丫头。   “小姐不必担心,我好好的呢,我家那位要了我做媳妇儿,如今他也是管事了,林公觉得您回来了,怕您没人伺候,便让我们一家子都来伺候您了呢。”黄氏说完,一张脸上充满了真挚,她与小林氏自小一起长大,就算因为小林氏当了打杂丫头,却从未怪过她,只求能此生再与小姐相遇。   “好,好,好。”小林氏拉着黄氏的手便不愿意放下,又一把抓过柳依依对黄氏说:“这是我唯一的女儿,柳依依,以后你多多提点她。”在高门里能混成管事娘子的一定不是普通人物,只怕黄氏对京城里的走向,还比她清楚得多。   “这怎么使得。”黄氏往后微微退了退,心中酸涩,当年小姐是多么的清高骄傲不凡,而如今却…她拉了身边一个穿着朴素的小丫头,“这是我家的姑娘,叫黄馨,若是小小姐喜欢,便让她陪小小姐玩吧。”   柳依依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圆脸的羞涩小姑娘,她牵着黄馨的手说:“我正愁没有人陪我玩呢,太好了。”   前面小林氏与黄氏多年相遇,但柳总却一心想进去看看这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不由得咳了一声,笑着对柳依依说:“依姐儿亲自布置的院子,为父倒想看看呢。”   柳依依正与黄馨叽叽喳喳,听见柳宗的话不由得心中讽刺,这个父亲的眼界真是低得很,可是如今,她作为一个小女孩,还不能得罪父亲,“在门口遇见我喜欢的朋友,都忘了给父亲看看我布置的心思了。”她拍了拍手,天真无邪的说道。   门口的小厮见柳依依的模样,连忙将大门打开,柳总看到三进三出的小院子的模样,心中一喜,虽然地方不似刚去的范府大,但是这小院子却仍有模有样,门口如林府一般摆了一个大的太湖石,其“皱、漏、瘦、透”之美很得柳宗的喜欢,而这院子的其他地方,则种了柳树,春风吹来,绿色的长条飘飘,让人心旷神怡。   小林氏出身林府,什么好地方没有去过,看到这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布置成这样,也只能觉得女儿的心思不错,并无震撼。   而白氏母女却在后面有些惊呆,而柳蝶甚至有些嫉妒柳依依,觉得自己为什么会是白氏的女儿。   “哈哈哈,好好好。”柳宗看到了这座宅邸,仿佛看到自己自己金光闪闪的未来,大笑了三声,往后看了面色平静的小林氏一眼,声音温柔的说道:“你慢慢走,别摔着。”那在意的模样,仿佛他们从来都是一对恩爱的夫妻,那些曾经的龌蹉,根本没有发生过。   小林氏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她已经厌恶柳宗到他站在自己身边都呼吸困难,怎么会被柳宗的这假惺惺而感动呢   黄氏自小伺候在小林氏身边,即使与小林氏多年不见,也能摸准小林氏的心思,她知道自己这位小姐已经不如当初,只怕对这位姑爷腻歪得很,连忙站出来说:“老爷赶车这么久,应该休息一下才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给各位洗尘呢。”   柳宗身为文人,极度爱洁,本就觉得身上有些脏,他听见黄氏这么说了,不由得感叹还是高门出来的人懂规矩,能琢磨人的心思,便也没心情管身后的大小老婆,自己施施然的跟着小丫鬟去了后面。   白氏母女见柳宗都没有安置自己,便跟着小丫鬟走了,有些手足无措,在老家的宅子里面,她们可是能称霸王的,可以在这里么,却显得有些孤掌难鸣了。   小林氏对白氏母女的观感一向很差,她与黄氏说着说着便进了大堂,并不管直直站着的两个,宅子里的全是林家的人,见自己主母是这个态度,对白氏母女自然也不看重。   还是柳依依回头看了看这两位,笑着走到白氏母女面前:“白姨娘,蝶儿,我带你们去你们的厢房休息吧。”   柳蝶跟在柳依依身后,看着这宅子中的小池塘,粉嫩嫩的桃花,绿莹莹的翠柳,心中对这宅子十分满意,可是只不过这宅子的正式主人是小林氏母女的,让她心中有些腻歪。   柳依依带着白氏母女走了一路,才来到一个厢房,厢房并不是宅邸的中心,但是胜在幽静,厢房中布置得极为素雅,让以为林家会给她一个下马威的白氏都无话可说。   “现在宅子还不够大,所以还委屈白姨娘和姐姐了。”柳依依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本来便不是自己的地界,白姨娘都觉得自己比人矮了一截,本来以为若是林家苛责她她还可以装装可怜,柳依依的这做派,她再装可怜便不知好歹了。   柳依依看着白氏感激的模样,内心笑了笑,她可不会因为她一幅感激的模样便放低了对她的戒心,是谁在上世逼得她母亲无路可走呢?这白氏,最会的便是面甜心苦了。“那白姨娘和姐姐先休息一下,等父亲安置了,我们一家人再好好说说话。”   ☆、第21章   白氏见柳依依对她们母女两和颜悦色,心中有些忐忑,要知道这位嫡小姐生性像极了她的母亲,是最爱给她们甩脸子瞧的,如今她像换了一副心肠,对他们和蔼了许多,但也让白姨娘多了几番提防。   柳依依又叫了2个小丫鬟过来,言称是来服侍白氏的,白氏一咯噔,这难道不是叫来监视我们母女的?她面上感激的接了,但是却在心中腹诽了许久。   在老家时,柳依依虽然是嫡小姐,但是对于柳母、柳宗来说,远不及柳蝶讨喜,所以柳蝶在家中的地位,隐形的比柳依依要高两三分,而如今她与柳依依掉了个头,心中悲怒交加,却被母亲按住了手。   柳依依见这一对母女面色有异,便知道今日来京城在她们心中掀起了浪花,可是今时以不如往日,只怕她们的地位要倒过来了,想到上世白氏最终是生了个儿子,逼得小林氏进了家庙,她的双眼便变得有些深邃起来。   白氏见柳依依盯着她的肚子瞧,有些慌张。   柳依依缓缓的静眼神抽了回来,笑说:“今日你们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能给生孩子的女子实在太多,也不一定要白氏生出这个儿子,若母亲还在想在柳家的话,势必是要一个儿子傍身的,柳依依心中寻思着,想劝慰母亲再给父亲纳一个妾。   走到门口,柳依依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柳蝶说:“姐姐,如今咱是在京城,可不比百灵县。她指了指白氏说:“你以后要叫姨娘,且不可叫母亲了。”   待柳依依走了,白氏母亲面面相觑,白氏何尝不知道妾生的子女不能教她母亲的道理,可是在柳府称王称霸惯了,也就忘了。   柳蝶呜咽的对白氏说:“母亲,这倒是翻了一个天儿了。”   白氏身为穷秀才的女儿,惯常有些小聪明,她哼了一口气,“如今咱先忍着,以后的日子,等着瞧吧。”若是等柳宗将官职定下来了,再将柳母接来,只怕柳母是无法让这个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媳妇踩自己一头的。   柳依依进了小林氏的厢房,柳宗已经离开,他还急着与一起赶来京城的那些旧友一起聚会呢,以前他家不算出头的,聚会时总是灰头土脸要巴结别人,而如今,他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小林氏正吩咐丫鬟婆子们将从百灵县带来的东西整好了,她见自己的女儿走了进来,欢喜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终于有两人能说悄悄话的时候了。   柳依依扑到了小林氏的怀里,连声叫母亲,抬起头来,白净的小脸上已经闪出了晶莹的泪珠。   这小可怜的模样儿让小林氏心如刀绞,声声说:“我真是没用,委屈我孩儿了。”   丫头婆子看这一对母亲抱在一起,便知道有许多知心话要说,便悄悄的退了。   柳依依自上世被关进家庙以来,便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如今终于得见,她有些迫切的打量起小林氏来,她一张鹅蛋脸儿,一双桃花眼闪着忧愁,虽然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但腰肢不盈一握,一点都不负她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听说她被关进家庙后,母亲的头发便白了一半,完全没了当年第一美人的风华,柳依依看着母亲美丽的脸,悲从心来,在她的膝上哇哇的痛哭起来。   小林氏不知道女儿是哭什么,但是她的心也疼,便抹着泪说:“都是我没有用,不能庇护好我的依姐儿。”   虽然小林氏为人清高,在后宅的手段有限,但是柳依依却知道,她是个疼女儿的好母亲,只是如今,她愿意变得强大起来,保护小林氏。   黄嫂一直守在外面,听见了小林氏与柳依依的哭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小姐有这么一个聪慧的女儿,也算是能盼得云开见月明了。   柳依依与小林氏痛哭了一场,互相将泪拭了,黄嫂又叫小丫鬟端了热水让她们擦了脸,小林氏才笑着与柳依依说起今后的打算来。   “虽然当年是我负了父亲、哥哥、姐姐,但姐姐对我一如往昔,我以后也只能将你交付与她了……”小林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疲倦,柳家地位和财力都有限,无法给柳依依更好的教育,而柳宗就算来了京城,也只能是一名小官,柳依依过几年便要定亲了,只怕也攀不上什么好门楣,如今她能做的便是希望那从小沉稳的姐姐拉扯自己的女儿一把了。   “姨母对我视如己出。”柳依依连忙道:“可是母亲不要妄自菲薄,你给我的关怀与爱,是别人不能比的。”   ”我能给你什么?“小林氏笑着摇了摇头,”你惯常哄我罢了。“   ”我这张脸啊,若不是母亲还这么好看,我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柳依依做了一个鬼脸,惹的房中的丫鬟婆子都笑了。   小林氏与柳宗的相貌都十分好看,生出来的柳依依的相貌自然是个万里挑一的。   ”你啊。”小林氏摇了摇头,就算她这一辈子没了指望,可她的女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必要为她搏一个将来。   正当小林氏母女闲聊着,黄嫂有些惊喜的走了进来,“小姐,林大人与林夫人来了。”她与小林氏是少年相伴,有时候总是叫错了小林氏为小姐。   大哥与嫂子来了?小林氏惊喜的站起身来,有些紧张的问柳依依,“我这身衣服可好。”有想起柳依依只是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好看不好看。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暗叹自己魔障了。   当年觉得林家她跟着柳宗私奔,柳宗那么有才华,他一定能飞黄腾达,然后他们衣锦怀乡,才能与父兄、姐姐道歉,可是到了现在,她才明白,柳宗看重的,不过是她身后的林家而已,而离了林家的自己,什么都不是。   林公自得知今日小林氏将回京城,便有些坐立不安,可是他一个做父亲的,怎么也拉不下脸亲自去看小林氏,林大人知道自己父亲的心思,便带着林夫人来探望小林氏,他们在大堂上等着小林氏,心中皆有些忐忑,多年不见,也不知当年娇俏的小妹妹如今成了什么样子。沈氏看着这有些简陋的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心中感概,当年自己的这个小姑子,可是不是最好的东西不用的。   小林氏急急忙忙到了大堂,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与嫂嫂,哥哥由清秀锐利的少年已经成了英俊沉稳的朝中官员,他穿着官服,双眼有些红的看着自己,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大概自己当年头也不回离去,是真伤了哥哥的心。   小林氏当年与人私奔是林家人的一块伤疤,虽然林公后来将面子上打点得不错,但是他们心中都十分想知道这位小妹妹过得到底好不好,可是这位小妹妹却无情的不给他们一点消息。日子久了,这位小妹妹在他们心中却也有些淡了,可是如今骤然看到小妹妹,林大人才知道,他的心中从未忘记关心小妹妹。   沈氏与林大人多年夫妻,知道他心中激荡,她走了出来握住小林氏的手,轻轻的在她身上拍了几拍,“真是狠心的女子,嫁人了就不给家中一点消息了。”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这小姑子一番,上天真是厚待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如少女一般,只是那身上的衣服,却不再像以前一般烧进别人的眼了。   小林氏看着哥哥与嫂嫂有些木讷,被沈氏拍了几下,才恢复了正常,“嫂嫂……”刚说完这句话,小林氏又开始痛哭起来,她悔啊,她每天都悔,可是越是悔,她便越觉得没有面目见林家人。   沈氏之前还有些埋怨小林氏,私奔就算了,被林家的人将事情抹了,居然连个消息都不给林家,可是她如今见到小林氏的模样,终于明白这个小姑子为什么不联系她了,不过是近情情怯而已。她搂着小林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哭了,依姐儿还在看着呢,你一个做母亲的,要坚强起来才是。”   林大人向前走了几步,想拍小妹几下,却又硬生生的停住了,小妹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穿着最美的服饰,享受着最好的美食,而不是在这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里,抱着自己的妻子痛哭。   柳依依见林大人与沈氏对小林氏十分重情,心中叹了一口气,上世林家对他们不闻不问,并不是冷情,而是自己的母亲太倔强而已,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   “咦?大哥你来了?“门外传来了柳宗惊喜的声音,他虽然出门喝酒,但是却吩咐了小厮,若是有重要的人来了,一定要通知给他,却不料林大人今日就来了。   要知道林公府简在帝心,可是皇帝的宠臣,他们一句话,比谁都顶用。   ”我的大哥林大人来了,我要回去了。“柳宗面对着狐朋狗友,有些矜持的说道。   ”林大人,是林公府的林大人么?”众人睁大了眼睛。   “正是。“面对着大家不一样的狂热眼神,柳宗点了点头,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舒坦过。   ☆、第22章   柳宗匆匆忙忙的进了门,看见一个颇有威严留着美蓄的中年男眼中颇为复杂的看着小林氏,而在一旁穿着华丽的贵妇正在拿帕子拭着眼泪。   当年他筹谋的东西,如今全部来了,柳总乐得心中开了花,十分殷勤的走了过去对林大人叫大哥。   他殊不知,林大人是个虽然是简在帝心的,但是对外的脾气却不怎么好,他看了柳宗一眼,有些高傲的说:“你是谁?”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个妹夫。   柳依依在心中“噗”的一下笑出声来,要治这位厚脸皮的,还真只有她这位舅舅。   柳宗不自然的僵了一下,他环顾了四周,有不少丫鬟婆子都是一副想笑而不敢笑的样子,而小林氏正在一旁伤心,完全没有关注到他这个丈夫如何,他深呼吸了一口,馋着脸笑道:“大哥,我是柳宗啊。”   沈氏是个玲珑剔透的,她见丈夫给了柳宗一个下马威,便知道自己要来□□脸了,“哦,原来是妹夫呀,好久不见,你变了不少。”越变越油滑,脸皮越来越厚。   柳宗一向自负自己的皮相,将沈氏的话当成夸赞说了,不由得自得的仰了仰头,“大嫂夸赞了。”   沈氏还没见过如此顺杆往上爬的人物,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子,只见小林氏擦干了眼泪,将身子侧了侧,连眼风都不给柳宗一个。只怕这一对夫妻是相近如“冰”了。   柳宗见小林氏对自己冷冰冰的,不好扒拉上去,只能站到柳依依身边,慈父一般摸了摸柳依依的头,“依姐儿在京城还麻烦大哥,大嫂的照顾了。”   “大家都是亲戚,说什么照顾不照顾呢?依姐儿冰雪聪明,我是十分喜欢的。”沈氏说道柳依依,才带了两份真心,这个像极了小姑子的外甥女儿确实很得她的喜欢。   柳宗见借柳依依攀上了林大人,心中对柳依依更是满意了。   “说起来,我听说依姐儿来京城的原因是在老家受了欺负?”与大林氏、范大人不同,林大人作为小林氏的大哥,是能伸直了腰板给自己的妹妹、外甥女撑腰的。   柳宗早就将为什么将柳依依送到京城来忘了个九霄云外,直到林大人提起,才隐约想起了她似乎是与柳蝶起了争执,然后被自己呵斥了不孝,才被小林氏送到了京城。想到这,他脸上有了一丝尴尬,“谁敢欺负依姐儿,只不过她在后院与姐妹有了些许争执,被小林氏送来京城散心而已。”   “哦?我记得柳家除了依姐儿一个嫡女,另外一个便是庶女了吧,哪儿有庶女压在嫡女头上的理儿?”林大人黑了黑脸,“娶了我的妹妹,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柳宗面上一紧,心中将柳蝶那个小灾星骂了个便,完全忘了自己当时喜欢她对自己绵软,十分憧憬父亲的事,“哪儿有啊,当初我可是罚蝶姐儿抄写了50遍佛经静心呢。”   “才50遍?100遍吧。”林大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只是让个庶女抄一些佛经算什么?柳宗爽快的点了点头,“既然大哥都说了,那便如此吧。”   沈氏摇了摇头,自己的夫君只怕是气及了,不然不会公然做出为难一个小姑娘的事,好在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林家的,也不会传出什么。“大家好久不见,夫君要不要与妹夫谈谈他留在京城的事?我与小姑好久不见了,也想聊些女人之间的私房话。”   林大人矜持的点了点头,被柳宗殷勤的领到了一旁的书房。   沈氏看了看在一边还在擦、拭泪的小林氏,心中叹息,这个小姑子,还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来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柳依依扯了扯小林氏的裙摆,“母亲,我们带伯母去后边厢房聊聊吧。”   沈氏点了点头,好在小林氏生了柳依依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儿,不然的话…..只是女儿再厉害,也比不得儿子傍身啊,沈氏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小姑子还真的需要林家帮衬一把了。   小林氏带沈氏来了后边厢房,柳依依吩咐伶俐的小丫头端上了糕点与茶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沈氏说:“上次我去了林公府,吃到了府中的点心,十分好吃,如今伯母来了,我们这境况,也只能给伯母一些粗茶点心了。”   沈氏看了看柳依依,她一双圆溜溜的猫儿眼,鹅蛋脸上露着让人怜爱的笑容,就算小林氏糊涂,柳宗无耻,可是柳依依总归是无辜的,若是小林氏嫁入高门家,她的女儿也不至于到空有美貌但是地位尴尬的地步。“依姐儿费心了,你若是喜欢公府的糕点,改明儿我派小丫鬟给你送过来一些。”   柳依依双眼一亮,拍了拍手,“那敢情好,我自从出了林府可是一直想着那桃花糕呢。”   柳依依与沈氏一来一去,小林氏倒是落了单,当年沈氏嫁入林家的时候,可没少研究过两个小姑子,若不是别人主动说话的话,只怕这小林氏是很难开口的。   “妹妹这么多年,受委屈了。”沈氏拍了拍小林氏的手,安抚的说道,小姑子的手冰冰的,只怕身子没有调养得很好。   “我不委屈。”小林氏红了双眼,“我只是憎恨我无知,害了亲人。”与人私奔可是大事,若是处理不当,会牵连到家族的女孩儿。   沈氏当年也没想到这个不大说话眼高于一切的小姑子居然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来,但是事情已至如此,小姑子已经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而公公与夫君都还怜爱这个小姑子,那么她就必须帮她撑起腰来,“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小林氏面上有些颓靡,一张樱唇尽是苍白,“嫂子你只要帮我照看着依姐儿就好了,其他的,我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以前是个心气儿高的,现在怎么就心如死灰了?沈氏想过这个小姑子在自己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说自己过得好,谁知道她连遮掩都不曾。   “你啊。”也不知道谁教出了一个这么梦幻的性子,她们在家中,谁不是被母亲教了,就算男人靠不住,也能自己站的直直的?只怕小姑子如此,也与婆婆早逝有关系,长嫂如母亲,沈氏心想着这个小姑子的事她是管定了。   柳依依在一旁察言观色,知道母亲得了伯母的怜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今的母亲,能得亲戚们一丝怜悯便是一丝了。   “你现在应该提拔一个丫鬟,让她给柳宗生个儿子,再将他抱来养,以后无论谁生了儿子,都不能动摇你的地位。”沈氏在小林氏耳边说道,“再弄些养生的方子多补补身体。”   “嫂子,我知道的,但是。。。”道理谁不知道?但是一想到要与柳宗装模作样,她就觉得有些恶心。   “诶。”小姑子的性子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有改变,沈氏看了看旁边精怪的柳依依,要不这外甥女儿成熟得这么早呢?都是被这母亲牵累的,“你放心,这些事,我来安排,你呢?你就真的不准备再要一个孩子与依姐儿作伴了?”   柳依依听到沈氏说起再生一个时,突然想到了前世小林氏因为中了白氏的招,不能再生孩子的事,不由得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小林氏。   “嫂子,我不能生了。”小林氏冷冷的说道。   柳依依听到这话,心中一惊,自己的母亲居然知道这回事?   “这又是怎么回事?”沈氏大惊。   “他母亲怕我生了儿子把握了家宅,便给我下了不少好料。”小林氏的眉毛讽刺的挑了挑,“不过我无所谓,靠近柳总便让我觉得恶心,何况生他的孩子了。”   柳依依握紧了小林氏的手,沈氏听了有些震惊,自己的小姑子该是要有多么的决绝才能喝下那些绝子的药,“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不过你总要将身子疗养好的。”   “那是自然,我还要看着我的依姐儿出嫁呢。“小林是说道柳宗心如死灰,但是说道柳依依确是双眼中绽放出不一样的光芒来。   上世,母亲是对自己的幸福抱了多大的希望呢?而自己又是如何呢?柳依依站在一边,心如刀绞。   白氏虽然人生地不熟,但是好歹有些银子开路,便从小丫鬟哪儿得知了林大人让自己女儿抄写100遍佛经的话,不由得咬了咬牙。   在厢房里休息的柳蝶听到这话,十分愤恨:“凭什么让我抄100遍佛经?她柳依依来了京城就是个金疙瘩了?在老家,可是一直被我压着的。”   白氏没有想过小林氏还有出头的机会,将柳蝶养的很是蛮横,十分看不惯柳依依,什么都要与她别苗头。“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蝶儿你便先忍忍吧。”白氏的眼中闪过了隐忍的光,只怕如今,连她都要对小林氏那个病怏怏的清高女人低头呢,只不过待她哄了柳宗将柳母接来了,这柳家,便不知道是谁的天地了。   ☆、第23章   小林氏与沈氏在房中说着这几年发生的事,而白氏母女也在谈论接下来该怎么将柳母接到京城来,却不料听到了外院书房里的一阵喧哗声。   小林氏听到这喧哗有些惊慌的站了起来,是谁这么不给主家脸面,在这个时候闹起来?   柳依依也有些着急,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却见黄嫂有些慌张的走了进来,脸上神色略微怪异:“夫人,不好了,林大人将老爷给打了。”   听到自己的父亲被打了,柳依依心中一定,而小林氏眉间的焦急也一散而空,而沈氏倒是有些尴尬了,亲戚好久不见,居然来探望还上演了全武行,“这,你哥哥性子冲动你也明白的。”   “嫂子,你别担心,哥哥对我好,我全知道。”小林氏再也不是那个若是有谁说柳宗不好便要去与他拼命的少女,这么多年,她早该明白真正心疼她的人是谁了。   沈氏见小林氏的面上并不在意,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心中在意的只有小林氏,若是打了柳宗而让小林氏伤心的话,这反而不好了。   白氏听见小丫鬟说柳宗被人打了,双眼一亮,扯着柳蝶便往院外一路走到了书房,白氏仰了头往书房看,见一个留着美须的中年人怒瞪着柳宗,便心一横,带着柳蝶进了书房,拦在了柳宗面前,“这位大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对我夫君动手呀。”   “你的夫君?”林大人一双眼睛看了看白氏那张矫揉造作的脸,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小姑娘,立即明白了她们是谁,只怕是柳宗一直疼爱的那位妾室和庶女吧?   柳宗刚说到因为小林氏没有生育男孩想请林大人再找一个林家的旁支家的女儿给他做妾,生了个男孩儿,就过继在小林氏名下,这样既拉拢了林家与柳家的关系,又为小林氏排忧解难了,可是林大人听到此话,勃然大怒,直接一拳打了上来,他被打得眼冒金星,又被白氏与柳蝶哭着扑了一通,头疼得很。   “够了。”柳宗大叱道,他虽然心中对林大人很不满,但是却知道他手中攥着自己留在京城的命根儿,只能陪着笑脸说:“大哥你的性子太爆了,我只不过随便说说,你也别当真了。”   随便说什么能让林大人如此愤怒?白氏心中存疑,她想在柳宗面前出彩的目的已经达到,便默默的带着柳蝶站到了一遍。   而此时,小林氏、沈氏也带着柳依依姗姗来迟,小林氏看了看书房中的白氏与柳蝶,呵,还是这样爱出风头。   白氏被小林氏冷冰冰的看了一眼,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以前她还能与她斗上一番,可是如今,她看了看小林氏身边穿得十分富贵的沈氏,知道与小林氏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只怕她还要求着她呢。   沈氏见柳宗的额头上红了一片,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有些为难的开口道:“这是怎么了?”   林大人嘲讽的笑了笑,“那要问我们的好妹夫了。”   柳宗见这一片人都等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谄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思棋你一个人在后院寂寞,想找个林家旁支的姑娘过来陪你而已。”   陪小姑子?沈氏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若是陪小姑子的话,难道不是想再纳一个林家旁支的姑娘为妾?真是无耻之极,“天下的姑娘这么多,您怎么又看上了林家的姑娘?”沈氏气笑了,有些好奇的问道。   柳依依在一边,耳尖有些发烧,她上世与父亲离得太远,并不知父亲的这些小心思,如今他□□裸的将这些揭开来,让她有些难以面对舅父舅母,只怕正因为他这恬不知耻的模样,才让清高的母亲不愿意与母家再有来往吧。   再娶一个林家的旁支女儿做妾?当年她与柳母一起,给小林氏吃过绝子药的事,柳宗是知道的,难道柳宗是在向林家投军令状,就算林家生不了女儿,他的儿子也会有林家的血脉。   白氏一直在调养着身子,等着生一个大胖儿子给柳宗传宗接代,可惜一直都没有怀上,如今柳宗的此举简直是要断了她的后路!   小林氏瞟了一眼白氏,她专情的看着柳宗,那泪眼朦胧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呵……当年不是说真爱么,如今倒是这么快就急着纳林家旁支的女儿做妾了。   再娶一个林家的女儿,他也配!沈氏心中嗤了一下,笑着为夫君与小林氏解了围,“只怕林家旁支的女儿粗坯,配不得探花郎,我身边倒是有一个宫中许贵妃赐下的美人,要不然……?”这许贵妃是宫中得宠的,女人么,得宠了便喜欢将手伸得长些,有许多人家家中都有她赐下的美人,这些美人是从小培训了伺候男人的,在拉拢男人心方面是把好手,不过这些美人是不是美女蛇,还需要每家人自己评判了。   柳宗有些出乎意料,他原以为被拒了林家的旁支女儿什么都没有了,居然沈氏还送给他每一个美人儿。   但凡女人都不喜欢别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林大人对妻子的此举有些费解,他看了看自己妹妹那不动如山的样子,便知道只怕妹妹真的对这个倒霉妹夫死了心。   “夫人一向喜欢那美人,妹夫可要好好怜惜她。”林大人看了看一旁白了脸的白氏,这女人当初一定给自己妹妹添了不少堵吧,若是将那美人给了柳宗,这青梅竹马的秀色也就成了衣服上的白米粒了。   柳宗偷偷的看了小林氏一眼,见她面上沉静,并没有什么不喜,松了一口气,暗道,到底是林家出来的女儿,就是大度,再看了看要哭不哭的白氏,两家的出身便高下立现了,他对林大人鞠了个躬,笑道“那妹夫我就却之不恭了。”   美人?柳依依依稀想到前世似乎有一个美人闹得林府鸡犬不宁的,难道是这个?她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母亲,若是这美人想干出什么事来,她便第一个饶不了她。   几人话毕,小林氏与柳宗将林大人、沈氏送出了门,沈氏拍了拍小林氏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来日方长。”而柳宗因为得了吴贵妃赏赐的美人,整个人都乐到了爪洼岛,若是通过这美人与吴贵妃搭上了边的话,只怕更是前途美妙。   小林氏少女时期爱哭,而成了妇人,倒是很少哭了,她静静的站在沈氏旁边,有些歉意的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回林家,实在是……”实在是这个夫君太难以拿的出手了,当年怎么就为他的外貌和才华所倾倒了呢。   沈氏了然,她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当然不会计较的。”   林大人与沈氏回了家,林公早就在大堂等着了,他听儿子与儿媳说了自己小女儿如今的生活,拿着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我在官场、战场都没有打过败仗,可惜就败在了思棋这个小女儿身上,罢了罢了,这儿女啊,都是来讨债的,我便再照应她一番吧。”   沈氏听公公说了这话,心中却明白,只怕公公对照顾小女儿这一个差事,愿意得很呢。她进了那美人秋寒的院子,见秋寒正在抚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楚楚可怜的看着沈氏,沈氏还没说话,都觉得自己欺负了她。这样的红颜祸水留不得,若不是是吴贵妃赏下的,沈氏早就要将她发卖出去了。   如今倒是给她寻了一个好去处,只不过这秋寒,还需要□□一番。   “秋寒,你被吴贵妃赏到我这儿已经多时了,我都没有问过你,是否有家人。”秋寒虽美,但是在沈氏面前,气质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小丫鬟。   “启禀夫人,我从小便被家中卖了,只记得家中还有个弟弟。”秋寒转了转眼珠,回答道。当年她被卖也是因为无奈,若不是他的小弟弟生了重病,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乡野丫头。   “哦?上次我见掌柜家里的一个小厮长得颇为俊秀,与你还有几分相似呢,莫非是你家中的什么人?”沈夫人看了看指甲上的豆蔻,漫不经心的说道。   “什么?”秋寒欣喜的抬起头来,这么多年来,她都忘不了自己的一家人,莫非还有再相见的时候?不过沈夫人现在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有用她的地方?只是吴贵妃从小教养她长大,也是有大恩的。   “放心吧,不是叫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林公府有个小女儿,早年嫁给了当朝探花,随着探花一路外放,如今终于要回来了呢,只不过我这个妹妹只怕是不能生了……所以想给夫君纳一个妾。   纳妾?自己身份不明,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被那小女儿看上了?只怕是沈氏想除掉她这个威胁,祸水东引吧。   不过与其被囚禁在林公府的小院里,还不如去那探花的后院搏上一搏,秋寒咬了咬牙,笑着对沈氏说:“夫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哦?还是个直来直往的?沈氏对秋寒有了些满意,“你按我的意思把持住这个妹妹的后院,我帮你照顾你的家人。”   把持住后院?这是妾能做的事?沈氏的手伸得这么长?都到小姑子的后院里去了?面对秋寒有些不解的目光,沈氏叹了一口气,“你过去便知道了。”   秋寒点了点头,她没有完成吴贵妃所说的捣乱林家家宅的任务,只怕也交不了差,还不如跟着这沈氏搏一把。   林府将这美人看的很重,说要行贵妾礼才能将美人嫁过去,柳宗觉得吴贵妃赏下的美人自然是要好好捧着的,便答应了林府的一切要求,还特别辟出了一个冬暖夏寒的厢房给了秋寒。   小林氏见柳宗喜出望外的样子,巍然不动,她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而白氏母女却有些咬牙切齿,林家派这个女子来,可是要生男娃儿的,那么柳家的一切,都将是她的了。   白氏眼泪汪汪的在柳宗面前矫揉造作了几次,惹得柳宗给她又摸胸又摸腿的,摸着摸着便滚到了床上,白氏哄着柳宗弄了几次,又问了不少婆子生男孩的药方,力争要在这位贵妾嫁进来之前,一举得男。   很可惜的是,白氏的肚子没有一点动静。   “她觉得她给我下了绝子药我就不能断了她的念想?真是太傻了。”小林氏在厢房幽幽的对黄嫂说道。   黄嫂突然觉得,小姐这么多年,看着是好欺负的,但是却是一点亏都不吃。   ☆、第24章   秋寒能被吴贵妃赏到林公府来,说明她在哪些培养以为拉拢官员的女子里是个相貌、才智都是出挑的。   沈氏为了笼络她给在后院给小姑子做助力,也算是十分尽心,她将秋寒的家人招进了林公府,让秋寒与她的家人见上一面。秋寒本有些疑虑沈氏是在哄她,可见了家人之后,不由得大哭起来,看那少年的一双闪亮的猫儿眼,岂不是与她一模一样的?   沈氏见了那秋寒的弟弟,心中也惊奇,这两姐弟可是真是会长,将家中人相貌的精华都集聚了。   秋寒的亲人见到秋寒也十分动容,秋寒的母亲更是哭着说:“当年我们将大姐儿你卖了就十分后悔,你父亲赶起去追,却见那人牙子早已走远了。”   人牙子见这一家人很是不舍这个小姑娘,又见这小姑娘明眸皓齿,生的如一朵花儿,不知道长大后会是怎样的倾城色,奇货可居,他怎么能让这一家人有反悔的机会?便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将秋寒的一家人甩在脑后了。   “我怎么好怪母亲。”秋寒哭道,若不是她的弟弟生了重病,家中是怎么也舍得的卖掉她的。”   “姐姐这些年可好?”旁边的少年庄良红了眼问道,当年姐姐带着自己玩耍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若不是林家,如今他们已经相见不相识了。   秋寒听到此,连忙擦了擦眼泪,说道:“你们看看,我怎么会不好?”   就算秋寒的家人是平民也知道林公府的名称,如今见女儿穿的绫罗绸缎,又见房中富贵大气,便知道女儿过得不错,但是女儿在林公府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他们双眼闪过了一丝疑惑。   虽然多年未见,但好歹也是血缘连心,秋寒见家人神色,看了看沈氏,笑着说道:“我本是吴贵妃教坊的一名舞女,是沈夫人见我舞蹈不错将我讨了回来,即将将我嫁出去呢。”   她这话里话外,是向沈氏真心实意投了诚的意思。   什么?家人,秋寒家人的眼睛又巴巴的在了沈夫人身上,沈夫人和气的笑了笑:“我有一个小姑子,嫁给了今朝探花郎,只是子嗣有碍,所以….”   不说别的,柳宗这个探花的名头实在能哄人,而秋寒又是探花夫人娘家嫁过去的,相比探花夫人也会对秋寒好上几分吧,秋寒家人舒了一口气。   “好啦,再过几日,秋寒便要出嫁了,我也不妨着你们,你们便说说话儿吧。”沈氏施施然的带着小丫鬟们退了下去。   秋寒家人多年未见,又喜又悲,秋寒的母亲说道:“见着就好,见着就好。”这个女儿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如今虽然见她表面上过得十分好,可是为奴为婢舞蹈精湛的,怎么可能不受许多的苦?   秋寒握住了母亲和弟弟的手,又看向了父亲,“如今我们一家人团圆了,也算有了好日子,我听说弟弟读书很是不错,便不要去铺子打零工了,这么多年,我也攒了一些钱,全部供弟弟读书吧。”她示意了身边的小丫鬟,小丫鬟将一个不起眼的包袱交给了秋寒的母亲。   “这,这怎么使得。”秋寒的母亲连忙挥了挥手,自己的女儿要出嫁了,还是个当妾的,手中若没有些依仗怎么好。   秋寒将包袱塞到了母亲手中:“只有弟弟好了,我们全家才好,我是探花夫人娘家嫁过去的,她难道会苛刻我不成?”   庄良在一边没有出声,只紧紧的握了握拳,他一定要好好念书,给家人以及姐姐争了一个前程。   秋寒与家人话毕,又请婆子将自己的家人送了出去,她听沈氏说过,探花家不过只是三进三出的小院子,还是林家小姐的嫁妆,若她讨好了林家小姐,是不是能经常与家人见面呢?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美滋滋的。   沈氏听小丫鬟说秋寒将身上多年所攒下的钱财全部给了家人,不由得感叹说居然还是个至情至性的,便叫身边的嚒嚒在秋寒嫁去柳家的时候,给她填点东西。   沈氏想吊一吊柳宗,便按着秋寒不动,却不料柳宗虽然有白氏香玉满怀,却心中念念的还是沈氏口中那个吴贵妃赐下来的美人。   柳宗跟小林氏暗示了几次,却发现这个妻子,光有美貌,却是没七窍心肠的,压根不理他的暗示,只是一颗心全部扑到了柳依依身上。   白氏倒是看出了柳宗的心不在焉,她就算不满,也不敢摆在面上,只想等柳宗的官职定了,赶紧将老宅的那一位婆婆请过来。   沈氏看了看日子,才遣人去了柳家,定了将秋寒抬到柳家的日子,对于这件事,柳宗连连点头,什么都答应。而小林氏似乎十分看不起自己丈夫的这急色模样,还是一副冰冷的样子。   柳依依见母亲这个样子,有些担心,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将日子过得如老妇一般呢?便经常扮作小姑娘痴缠在母亲身边,惹得小林氏欢快一笑。   秋寒终于穿着粉色的嫁衣嫁入了柳家,柳宗见她美丽的模样喜得直搓手,不过秋寒再美,也越不过柳宗后院的小林氏,他如此这般,不过也是为了能从秋寒身上与吴贵妃搭上线有关系。   秋寒进门,柳宗定会与她淘红椒浪一番,只可怜了白氏流着泪一支白烛守了一夜,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她倒是忘了,当初自己刚进门的时候,是如何挤兑小林氏的。   第二日,秋寒不顾柳宗让她多歇一会儿的话,清晨梳妆了,穿了一件素蓝色的裙衫,去了小林氏那儿。她可是知道,她在柳家,是要紧紧的跟着小林氏的。   秋寒进了门,便见小林氏穿着素色,却不掩姝色的坐在那儿,便知道自己的穿着是对了。秋寒自负美貌,但在小林氏身边却被压了一两分,时间似乎没有给小林氏带来什么改变,唯一增添的也是一两分韵味罢了。小林氏身边还有一个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小姑娘仰着头正与小林氏说着什么,两母女都笑了。   秋寒在林公府曾经悄悄打听过小林氏的性子,新上来伺候的倒说不上几分,而那些伺候了积年的老仆口中倒是透露了三言两语,小林氏性子颇为清高、高傲。她打定了要讨好小林氏,便笑着一张脸儿对小林氏鞠了一个躬,又从身边的丫鬟身边拿了热茶在手中试了试,才恭敬的将茶递给了小林氏,“夫人,请用茶。”   小林氏看了看一脸温顺的秋寒,又看了看一旁压抑不住嫉妒的白氏,爽利的将茶接了过来,微微的在唇上抿了抿,“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老爷,为柳家开枝散叶。”小林氏将开枝散叶这四个字说得格外的重,全部都打在了白氏的心上,当年,姑母不就是以小林氏不能为柳家开枝散叶的理由将她迎了进来的么?小林氏性子气傲,在她端茶敬水的时候撒了她一身,她哭着请表哥做主,表哥心疼与小林氏大吵一架,这便是他们感情生疏的开端了。   秋寒小心的将小林氏手中的茶接了过来,小林氏又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镯子,套在了秋寒手腕中,“你初来乍到,我也没啥好给的,这镯子跟了我很多年,今天便给了你把。”   秋寒见小林氏轻巧的将这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又见这镯子成色不凡,便知道小林氏这是对她释放了善意,便一脸感激的接了,“太太如此仁厚,我真是好造化。”   白氏看着这一妻一妾演着你好我也好的大戏,不由得要吐出来,哪个女人不是讨厌抢走自己丈夫的女人?只怕这两位要联合来对付她了。   秋寒与小林氏表了忠心,才回头来看了看角落里的白氏:“这位姐姐是?”   “这是夫君的另外一名妾室白氏。”小林氏淡淡的介绍道。   白氏少女时是以气质取胜,可是如今也到了年纪,显得有些丰腴,只不过她手上粘着与柳宗这么多年来的表哥表妹情分,总得了柳宗不少的爱护,“表哥之前跟我说,会有一名丽人儿来做我的姐妹,果不其然,我见妹妹,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似的。”白氏这话点名了自己的身份,可不是一般的妾室。   只不过秋寒从小就是受的如何斗争让男人喜爱喜欢的训练,对白氏这隐隐的示威完全不在乎,“哪里啊,我刚看到夫人才觉得夫人是画中的人儿呢。”她一副倾慕小林氏的神情,让白氏倒尽了胃口,感情林家派了一个应声虫过来?白氏哼了哼,这种人,不足以为惧。   柳依依见秋寒这模样,便知道她是死了心要跟着小林氏走了,也愿意给她几分体面,当秋寒拿着给柳依依做的荷包送给柳依依的时候,柳依依笑着受了,还说秋寒的手艺十分了得。   秋寒身为吴贵妃笼络臣子的旗子,第一样会的便是要会识人,她见柳依依明眸皓齿,面色温润,想着这位小姐只怕有大造化,便心中暗暗决定,不要得罪了她。   ☆、第25章   柳宗娶秋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想从她身上打开一条通天之道,到后来却被秋寒的温柔小意弄得对她多了几分真情,秋寒貌美、善舞还能与他谈谈诗歌,说说人生,倒是个难得的红颜知己。   秋寒拢住了柳宗,让白氏独守空房十几天,在柳家的后院中是出尽了风头,可是她此时却在劝柳宗去多看看小林氏,在她认为,哪个主母不喜欢夫君时常去坐坐呢?   柳宗见秋寒如此劝,心中却有些犹豫,每次他去小林氏房中的时候,小林氏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算他有事相求林家,可是看到小林氏的那冰山模样,可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左右她嫁了自己,还生了一个女儿,不帮自己能帮谁呢?柳宗放弃了讨好小林氏的念头,将她当做后院的一个摆设罢了,平时敬着,但是宠爱便没几分了。   秋寒见这位便宜夫君一副犹豫的样子,心中暗骂这个人真的除了一张脸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难怪空有探花之名,却从未受到重用。把握着自己的命脉的正妻都敬之远之,人家能好好帮你筹谋么?   最后,柳宗为了讨秋寒的喜欢,还是去了小林氏的院子,一进门,他就见小林氏正在教柳依依如何绣花,那母女相怡的模样倒是让他心中十分舒坦。柳依依进了京城,几下便能让林家重新接纳他们,是个聪明的,况且她一张脸蛋儿是越长越美,柳宗想着以后搞不好还要拿这个女儿去搏前程,于是对柳依依格外和蔼可亲起来。   柳依依见父亲走了进来,便对他微微鞠了个躬,清脆的叫道:“父亲。”   柳宗笑眯眯的应了,又装模作样的看了看两母女秀的帕子,咳了一声说:“依姐儿的绣工越来与精湛了。”这就有些睁眼说瞎话了,柳依依并不喜欢刺绣,每次小林氏教了她,她给小林氏的,确是个七不像。   柳依依听到此,如小猫一眼得意的看了小林氏一眼,说了我爹是个睁眼瞎,你还不信。   小林氏见到柳宗,没有像白氏、秋寒一般的柔情似水,她连身子都没有站起来,只坐在榻上说:“夫君今日为何而来?”   他从不主动踏入她厢房,如今过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么?   柳宗一颗装着慈父的心在小林氏的冷漠下,碎成了渣,他忍着气说:“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瞧瞧你们而已。”   小林氏听他说了话,并没有动容,而是低下了头去打量手中的绣品,惹得一室的沉默,她之前日子再艰难都对柳宗爱理不理,如今有了娘家的撑腰,更是冰山了。   柳依依看父母如此,知道冰冻非一尺之寒,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只要父亲显露出一丝对他们母女的责任感和爱,她们都不至于如此,只是父亲这个模样,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父亲,天儿越来越热了,你可要好好避暑才是。”柳依依叫旁边的小丫鬟端上了一晚冰凉糕儿,给柳宗吃了。   相比那冷冰冰的小林氏,柳宗越发觉得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儿是向着自己的,他感动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又回到了秋寒院子里。   “老爷这么快就回来了?”秋寒拿着帕子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呀。”柳宗点了点头,有些温情的说道:“再过一月我便要领新职了,乘这些日子,我好好陪陪你。”若是一般的女子早就红霞满面,觉得自己的夫君是个温柔的,可是秋寒是谁?她是经过培训的,知道世上的男人都是薄幸的,见到柳宗如此,越发觉得恶心,可面上还要羞涩的说:“妾身多谢老爷垂爱了。”   下午,柳宗又与那些同乡的小官儿们去聚会,他混得不好的时候,恨不得离这些人远远的,可是一旦得了志,恨不得天天与他们在一起,吹嘘自己的远大前程。   小林氏派人将秋寒请到了后院,秋寒的心有些忐忑,这个主母她实在是看不透,拱手将夫君让给她还从不对她苛责,相比起面上温和但内心自私的柳宗来,她更喜欢这个表面冷漠但是内心磊落的小林氏。   小林氏看到秋寒也不二话,只单单的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说:“你以后拴着柳宗,别让他来后院找我。”   秋寒听到这句话,大惊,她仔细打量着小林氏的神色,那脸上隐隐的,透露着厌恶。只怕这位林家小姐与柳宗在同一屋里,都觉得他脏。沈氏不好跟秋寒说小姑子的是非,只是隐约的提点过秋寒几次,秋寒以为小林氏是用她来固宠的,却不料她其实是个分宠的。这对妾室来说,其实是一个大大的机会,秋寒目光闪烁的对小林氏恭敬的说:“妾身知道了。”   子嗣的事,小林氏倒没说,她何必为柳宗担心有没有儿子?柳母曾夸赞自己连连生了5个女儿才生下了这个儿子,只怕这柳家,就是生女儿的病。只可怜了柳宗的5个姐姐,通通被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是死是活。   秋寒见小林氏说完了重要的,便努力回忆着林府的一些趣事儿,捡着说给小林氏听。她赌对了,小林氏听到林府的事,面上闪出了难得笑容。   两人正说着,黄嫂走了进来,笑着说:“小姐,范夫人给您下了帖子呢。”   “姐姐?”小林氏有些急切的将帖子看了,帖子中写的若是有空便带着依姐儿去范府一聚。   秋寒见主母如此急切,便有眼色的退了。   小林氏拿了这帖子,悲喜交加,她回来之时,知道已与姐姐走上了两条路,范大人什么身份?柳宗什么身份?若是她以柳宗夫人的身份踏上范府的门楣,岂不是要累得姐姐被嘲笑?一想到此,小林氏即使回来了京城,但却几乎没有去过范府,如今大林氏来了帖子,怎么会让她不惊喜?   柳依依凑过来看了看帖子,也有些惊喜道:“姨母叫我们去玩呢,说起来,我都好久没见过小表哥了。”   小林氏收了帖子,却不知道何时去为好,而柳依依却扯着她的袖子说:“母亲,母亲,我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就去?”小林氏有些踌躇,却抵不住心中的渴望与女儿的渴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黄嫂说:“准备车马吧,我这就去大姐姐那儿一趟。”   大林氏原本以为以这位妹妹的性子,接到帖子过个几天才会来,却不料她接到帖子立马来了,只怕里面有柳依依不少的作用。想到柳依依,大林氏有些和蔼的笑了笑,那么漂亮懂事的小姑娘谁不爱呢?况且她在心中,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的。   “我这个妹妹面子有些薄,你去跟下人说,一定要绷紧了皮伺候着。”大林氏对身边的嚒嚒说道,虽然范府是她主事,但是并不代表底下的人不踩低迎高,柳夫人的身份还很有些上了不台面。   嚒嚒应了,笑着说:“夫人多虑了,咱们都知道来的是您的妹妹和您心尖尖上的依依姑娘,怎么不好好伺候着呢?”这话倒是没错,之前大林氏对柳依依的看重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如今她再来范府,只怕还大家还是会小心伺候着。   小林氏提着一颗心到了范府,见范府的奴婢每个人都笑脸相应,才终于舒了一口气。柳依依观察了母亲的神色,在内心觉得母亲是一朵娇花,本是需要好好爱惜的,却插在了柳宗这一坨牛粪上,真真可惜。可若是不如此,世上便也没有她了,想到此,柳依依不由得有些感概世间的奇妙。   大林氏早在通往大堂的路上等着小林氏了,她见了小林氏,连忙往上面走了几步,有些抱怨的说:“你回了京城这么忙?都没有空来看看我?”   小林氏见姐姐对自己毫无看低之意,暗暗责怪自己的敏感,也笑着上前揽上了大林氏的肩:“我这不是来了么?”   在柳依依印象中,自己母亲总是有了冷漠或愁眉苦脸的样子,却不料她笑起来如春风一般,吹得枝头的桃花都要开了。   大林氏被自己妹妹的这一笑容照,愣了一下,这么多年,她都差点忘记自己妹妹冠绝京城的美貌了,她再看了看妹妹身边欢喜的盯着自己瞧的柳依依,毫无妹妹的风情,像团子似的,看着自己呵呵的笑。   到底还小,大林氏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这丫头长大了会有何等的风华。   一行人到了大堂,大林氏叫跟身边的小丫鬟给了柳依依一个小包裹,“这是你大表哥搭给你的。”   “咦?大表哥?”柳依依欢天喜地的接了,露出了一个稚气的笑容。   “你先在旁边厢房玩着,你小表哥今日提前放课,若是听说你来了,一定会巴巴的赶过来的。”大林氏笑着对柳依依说道。   柳依依知道大林氏只怕是有话要与小林氏说,便爽快的应了,跟着相熟的小丫鬟去了厢房。   “姐姐……这……?”小林氏不是瞎子,看出了大林氏对两个小的的撮合之意。   大林氏笑着并未说破这些,只是点了点头:“我很喜欢依姐儿。”   ☆、第26章   小林氏觉得自己人生的路已经走到了头,心中最担心的便是这个懵懂的女儿,若是将女儿嫁给了与柳家门当户对的,她总觉得对不起女儿,可又是高攀了,却怕女儿受了别人的欺负。   如今大林氏如此透了口风,心间一松,又露出了笑容来,她将最近柳府的事与大林氏说了,大林氏心想,沈氏还一招还真不错,治住了白氏,还避免了其他不知根知底的女人进府。   她拍了拍小林氏的手说:“这京城中得不到丈夫垂爱的女人多了,可是她们都活得有滋有味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她不希望曾经鲜艳的妹妹再消沉下去。   小林氏似乎因为女儿有了前程,笑容多了不少,连连点头说:“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如今我在后院,不见那柳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她不去见柳宗,柳宗自然也不会去打扰她,相安无事便是最好了。   “你这个性子啊。”大林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可就算这样,你也需要将一个儿子抱养在身边才是。”   “要我给他养儿子?”小林氏嗤的一声,但却在大林氏责备的目光下低了头,“我先想想。”   “养一个儿子的事可以想,但是依姐儿的教导可等不了了,我之前帮依姐儿请了不少老师,不料你回来了,才耽误了,如今柳府的一切事情上了正规,她这些可都要捡起来了。”大林氏喝了一口茶水,缓缓的说道。   小林氏赞同的点了点头,“姐姐说得极是,只是我刚到京城,并找不到什么大家,所以…”   “不用你操心,依姐儿是我的外甥女,难道我还能亏待她不成?叫她先住在我这儿吧,休沐的时候再回你哪儿。”大林氏显然已经早就做好了计划。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小林氏感激的站起来,对大林氏福了福身子,“多谢姐姐了。”   “诶,一家人,客气什么?”大林氏看着妹妹那弱柳一般的身子,对她身边的黄嫂说道,“以后回去多给你们夫人补补,女人啊,还是需要滋补的。”   柳依依拿着范晟睿给的小包袱,到了边上的厢房,她身边的小丫鬟百灵也十分好奇大少爷能给表小姐什么。大少爷虽然英俊,但是为人有些冷漠,是最不会怜香惜玉的。柳依依打开了包袱,看见里面居然是一套苗家小姑娘的服装,银花的大领胸前交叉式”乌摆”或精镶花边的右衽上衣,外罩缎质绣花或挑花围裙,配上那漂亮的银饰、银镯,让她眼前一亮。百灵看了一眼,惊呼一声,大少爷这是在哪儿弄到的。   柳依依上世做闺秀时被关在四方的宅子里,做尼姑时被关在小小的寺庙里,十分渴望外面的世界,如今看到这套苗族衣裳,爱不释手。她双眼转了转,笑着对百灵说:“我想换上这套衣服给母亲、姨母看看。”   百灵也好奇这套少见的服装表小姐穿出来是什么样儿,便连忙服侍柳依依换了衣服。   大林氏与小林氏正在大堂上聊着,却见柳依依穿着苗家服饰有些得意的走上了大堂,她上身穿着青色的百家步上衣,下身穿着桃花色的围裙,走起来一步一步花团锦簇,她的脖子带着银治的项圈,骄傲的在两位面前转了一转,娇声问:“好看不好看?”   “咦?这是睿儿给你的”大林氏知道自己的儿子去了苗疆,给柳依依捎带的东西因为对自己大儿子的信任与对柳依依的尊重,并没有拆开,却不料大儿子捎带的是这样一套苗疆风情的衣物。   “嗯,大表哥给我的。”柳依依咧着嘴笑开了,前世今生,大表哥都是对自己真心实意的那个。   小林氏看见女儿这幅开心得要在地上打一个滚儿得劲头,将女儿住在范府学习的不舍生生压了下去,也许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你这个皮猴儿,还不上来给我们看看?”她对柳依依招了招手。   柳依依有些兴奋的扑倒了母亲身上,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大林氏帮着小林氏微微一接,不由得打趣道:“依姐儿你这是重了。”   柳依依听了这话,又对小林氏与大林氏撒娇卖傻起来,上世她欠她们良多,此世不想再她们为自己担忧了。   正当柳依依在大小林氏面前展示自己的新衣服时,范嘉平走了进来,此时两人的年纪不大,还没有男女大妨,范嘉平看到的是柳依依的背影,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这个苗疆的小姑娘是哪位。   直到柳依依回过头来兴奋的叫了一声“小表哥”。他才回过神来,“原来是依姐儿,我还以为是哪个苗疆小姑娘来了呢。“那话中,全是亲昵。范嘉平一直想要个小妹妹,可惜大林氏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便将一腔的想要妹妹的感情放到了柳依依身上,看到了柳依依格外亲近。   小林氏仔细打量了范嘉平,见他相貌俊秀,举止有礼,对柳依依言语中都是亲近,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青梅竹马的感情最为牢固,就算是以后没了爱情,还有亲情做底呢。   柳依依不知道大小林氏已经暗自形成了默契,她前世第一次见面便十分喜欢范嘉平,经常对他痴缠,惹的范嘉平一看见她便没了好脸色,如今范嘉平对她如此,她心中觉得很是满足,那些前世因为得不到而痛苦纠结已在前世的寺庙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经中烟消云散了,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前世今生都一样。“小表哥,几日不见我就忘了我呀。”柳依依跺了跺脚。   “哪儿有,我心中很是挂怀你。”范嘉平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他已经是知晓事的年纪,早就偷偷的听母亲说过柳依依的父亲是个荒唐的,心中还真怕这个小表妹吃了闷亏。   “好了,以后依姐儿便住在我们范府了,等休沐的时候再回去。”大林氏当着小儿子与外甥女宣布了这个消息。   范嘉平听了,有些开心的对柳依依使了个眼色,以后又能与表妹一起玩了。   柳依依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错愕,她原本以为今世父母上了京,便不要再留在范府,却不料还是留下了,她默默的看了看母亲,见小林氏对她微微点了点头,“那感情好,我还想钓那花园中池塘里的大金鱼呢。”她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老想着玩?”大林氏笑着摇了摇头,“以后来范府了,以前拉下的课程可要跟上了。”   “啊,我就知道。”柳依依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   大小林氏对了一眼,这是每个贵女必须要经的过程,可不能放松。虽然口头有些沮丧,但是柳依依仍是与范嘉平有些开心的去花园里看了那尾大红金鱼,在范嘉平等她来了再钓这位金鱼的承诺下,心满意足的回到了柳家。   到了柳家,柳依依将范晟睿的苗族衣裳好好的收起了,小林氏看见她一副小鼹鼠搬家的满足感模样时,才有些感叹自己将女儿送到大姐这一步是送对了,她如今可是比以前活泼不少。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就经历了人生众苦,重活一世了。“依姐儿,你去了范府,可要好好听你姨母的话,你母亲实在是太不经事,还是拖累你了。”   柳依依听到小林氏说这话,心中一阵钻疼,上世也许她曾埋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嫁个高门大户,让她稳稳当当的做一个高门嫡女,可是到如今她才明白,世上最惦记自己的,便只有母亲了。“母亲这话说的,若不是母亲如此美貌,我怎么会有这么一张如花的小脸儿呢。”柳依依这话说的自恋,让小林氏不由得笑了出来。   小林氏就算再不喜柳宗,也要与他商量柳依依的事,等柳宗回来了,她叫黄嫂请了柳宗来厢房,说起了柳依依的事。   “你姐姐说要亲自教导依姐儿?那真是一件好事啊。”柳宗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范家再朝上可算得上是顶级的官员了,若是依姐儿攀上了他们家,岂不是身价大涨?他就知道这个女儿是个有福的,柳宗倒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年指着柳依依骂赔钱货时的嘴脸。   柳宗的反应已在小林氏的意料中,他是不会管女儿到底过得好不好,不过有个女儿在范府住着,可是一件极为长脸的事。“那就好,后日,我便将依姐儿送过去了。”   “早点过去好,早点过去好。”柳宗飞速的点了点头,看了看烛光下的小林氏面容如玉,不由得出饿了旁的心思,“思棋,我们也好久没亲近过了…”   小林氏冷眼看着柳宗,“夫君左有秋姨娘又有白姨娘,又何苦呢?”那一双眸子里尽是鄙视,蛰得柳宗往后退了一步,“诶,夫人因为依姐儿要离开了心中不郁,又何苦怪我呢?我也是喜欢依姐儿好啊。”一句话,便将这场子圆了回来。可是他的好兴致也没了,只灰溜溜的去了白氏那儿,受尽了白氏的奉承。   ☆、第27章   两人*了一番,白氏才装作偶然提起了,“夫君去夫人哪儿是有事情要商议?”当年,他们在一起黏糊的时候,可是一起说了不少小林氏的坏话,柳宗更是举起双手说自己不可能再回头看小林氏一眼。   “哦,也没什么。”柳宗看了白氏一眼,把玩着她柔弱无骨的手说:“依姐儿有了大造化,她姨母要将她接到范府贴身教导呢。”   “什么?”白氏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又觉得自己有些夸张,看了看柳宗又趟了下去了,“范府对她可真好。”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柳宗说道,言语中少不了得意。   “依姐儿有了大出息,你可别忘了蝶姐儿,当年你可是最疼她的。”白氏心急如焚,恨不得将柳蝶也塞进范府,受到最好的淑女教育。   “这是肯定的。”柳宗趟在床上,一双眼睛转了一转,若两个女儿都受到了范府的照拂,岂不是更好?只不过小林氏与白氏间隙很深,他反而不好对小林氏提这些。他想了半天,决定将这门子事先与柳依依说一说。   若是柳依依心疼妹妹,要带妹妹进范府一起学习的话,还有谁有二话?柳宗觉得这是一个好计策,便第二日在街上买了不少小姑娘喜欢的糕点带给了柳依依。   柳依依再世为人,肯定不像平常小姑娘那么单纯,她看着父亲买给自己的糕点,面上装着喜欢,心中却嘀咕着无事不上三宝殿啊,这父亲到底是要干啥?   “父亲给我买这么多糕点我很喜欢,等会儿我去送妹妹一些吧。”柳依依笑着说道,   柳宗见柳依依看着糕点居然还想着妹妹,心中十分满意,“见你们两姐妹互相爱护,我心中十分欣慰。”   柳依依见她父亲一副煽情的模样,便知道戏肉来了。   “如今你进了范府,有了你姨母的教导,那你妹妹呢?说起来,范夫人也算的上是她的姨母。”柳宗说完,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柳依依,觉得这个女儿心肠好得很,极为好拐带。   父亲这是忘了自己是如何来到京城的?柳依依被气得笑了,只是她再也不是任意顶撞父亲得到不孝评价的小姑娘了,“父亲,此事是我不能做主的,等我与姨母商议一番吧。”   柳宗得到了柳依依的肯定答复,心中满意,摸了摸柳依依的头,“我便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柳依依被父亲这么一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从父亲的手上溜了出来,柳宗与这女儿除了前程并无其他可聊的,便放她走了。   柳依依从柳宗那儿出了书房,沿着小花园一路走回小林氏的厢房,却不想,在路上遇见了柳蝶,在上世,她自从到了京城,便与这位妹妹再无相见过,只不过她母亲做的那些事,便让她对这个妹妹喜爱不喜欢。   而柳蝶呢,却被白氏千叮万嘱着,见到柳依依一定要讨好着,若不然,谁带她去范府学规矩呢?呵,还当谁稀罕?她迎面看见柳依依,却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不敢与柳依依使脸子,只含糊的叫了一句,“姐姐。”   柳依依比柳蝶大不了多少,又在大林氏的耳渲目染下知道了,不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是要在她面前甩脸子,便和煦的笑着说:“妹妹。”   柳蝶以为柳依依会仗着自己外祖家的势打压自己几句,却不料她笑得跟没事人似的,不由得有些吃惊,当年白氏教她无形中惹怒柳依依,让她给她甩脸子的方法不好用了。   柳依依不知道柳蝶的心思,只笑着说:“父亲今儿给买了一些糕点,我让碧荷给你送去了一点。”   父亲以前一向只给她带糕点的,柳蝶咬了咬牙,“谢谢姐姐了。”等她去了范府,学了一身本事,还怕找不到好人家?到时候,再与这姐姐别一别苗头。   柳依依点了点头,回到了小林氏的厢房,将此事与小林氏说了,小林氏听了,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砸到了小几上,“柳宗简直是欺人太甚。”   黄嫂在一边见小林氏气着了,连忙上去将茶杯拿起了,“夫人莫气。”   “白氏怎么针对我都没关系,可是这主意居然打到了依姐儿身上,当我是泥人了?任人拿捏么?”   厢房里的丫鬟婆子们从没见自家的主母有这么大的气性,通通都愣住了,只有黄嫂心中明白,这才是当年的小姐啊。   “叫人将白氏与秋寒叫来。”小林氏换了一个茶杯,悠然的说道。   之前母亲见林家人愿意帮忙照顾柳依依,便有些生无可恋、看破人生的意思,而柳依依将这事告诉母亲,不过是想激起母亲的斗志而已,无论是谁愿意照看她,可是真正能将她放在心间的,只有小林氏。   “你回你的房中去吧,等会儿我再检查你的针线。”小林氏不欲让自己的女儿看见后院的这些纷扰,便找了个理由将女儿支了出去。   柳依依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还是听话的跟着碧荷走了出去。   白氏与秋寒听到小林氏叫他们过去,都有些二丈摸不清头脑,那位夫人一向在自己的院子里与世无争,怎么今天突然叫她们过去了?   秋寒是从林府里出来的,一家子人的前程都压在了范氏手里,对小林氏的召唤自然十分殷勤,连梳妆都不曾,便急急忙忙的赶过去了。她到的时候,白氏还没到,而小林氏已经将怒火收敛了起来。   “你且坐。”对秋寒,小林氏还是给了她几分面子,指了指旁边的位子。   小林氏虽然给秋寒面子,但秋寒却不敢大喇喇的就坐着,沈氏是个那么精明的主母,她的小姑子岂是好欺负的?只不过是不跟她们计较而已。她恭敬的笑了笑“妾身还是站着吧。”   “叫你坐就坐。”小林氏如此说道,这几个字咬的有些重。   秋寒见小林氏坚持,便靠着小林氏坐了下来,只是不敢坐全身,只有屁股挨着椅边一点点,显得极为恭敬。   小林氏斜眼看了看秋寒,嫂嫂选的,果然是个聪明的。   白氏听见小林氏让她过去,显得有些惊慌,她昨日刚与柳宗说了让柳蝶去范家一同学习的事,今儿小林氏便让她过去了,实在巧合得很。她急急忙忙的对镜梳妆了一番,还骂了一个弄痛她头发的小丫鬟:“你是作死的么?”   小丫鬟心中吐了一口口水,这个姨娘,在老爷面前娇嗔得很,但是手头是个紧的,出不了一分钱赏银,还在这里装大爷,她要想个办法离开这个院子才好。   白氏慌慌张张的到了小林氏的院子,见秋寒正在陪着小林氏说笑,心中骂了一句小狐狸精,便笑着走上前问:“不知夫人今儿怎么这么好的兴致?”   她与小林氏也算是老战友了,对小林氏的性子也算了解,她暗暗的讽刺小林氏,她心中气但是为了表面贵小姐的风度是不会展现出现的。   “你还问我为什么?”小林氏将手中的茶杯往白氏的裙衫出一扔,开水烫了白氏往后一退,“跪下。”   在后院中,夫人叫一个妾室跪下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白氏却没想到一直自傲身份不愿与她计较的小林氏如今像换了个壳儿,一时之间愣了。   秋寒在一边见小林氏大发雷霆,便明白了小林氏叫她来的理由,坐在椅子上腰杆儿挺得更直了,“姐姐,夫人叫你跪下,难道你没听见么?”   这句话将震惊中的白氏扎拉了回来,她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心中涌起了委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给她如此脸色。   小林氏见她一脸哀凄的模样,“你不用如此,还以为谁欺负了你呢。”   “我倒想问问夫人,我到底是哪儿错了?”白氏委屈的说道,若是小林氏说她煽动柳宗让柳依依带柳蝶去范家,她便将这件事全部推倒柳宗身上便好了。   秋寒在一旁都想笑出声来,在当家主母的面前还扮演小白莲,这是想作死么?   “哪儿错了?”小林氏咧嘴笑了笑,“自你进门来,有没有与我请过安?”   请安?小林氏并没说去范府的事,却拿了这条来做文章,让白氏愣在了当场,她刚进柳家时,便跟柳宗撒娇说早上太累,柳宗便随口免了她对小林氏的请安,小林氏不声不响受了。这是一直延续到现在,原本以为是默认的,却不料现在她又提起了?   “夫人说的是,是妾身轻狂了。”白氏咬了咬牙,将此事忍了下来,只要柳蝶能跟柳依依去范府,受这么点小委屈算什么?   “我虽然出身不好,但是第一次遇见不给主母请安的妾呢。”秋寒在一旁添了一把火,让白氏心中又狠狠的骂了一句贱人,在她心中,最恨的居然不是身为主母的小林氏,而是这个抢走了柳宗的狐狸精。   “白姨娘出自山野之中,不懂规矩也是值得原谅的。”小林氏淡淡的帮白氏说了一句话,可是这句足以让自觉出身不差的白氏万箭穿心了。   ☆、第28章   白氏跪在硬邦邦的地上,身上的茶水已经由热转为了冷,黏在她身上很是不舒适,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即刻晕过去,跪小林氏这个主母就算了,跪秋寒这个教坊出身的女人算什么?   “夫人,当年我练舞的时候,有不少姐妹怕累,便装晕。当年我们的师傅可是一桶井中的冷水泼过去让她们差点要了小命呢。”秋寒见白氏似乎要装晕,便幽幽的对小林氏说道。   “诶,人啊,就是要人命。”小林氏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白氏,居然悠然的与秋寒聊起最近京城里哪个铺子里面的成衣最好看。   白氏直直的跪着,今生今世都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双眼睛红红的瞪着地下。   黄嫂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京城中,哪个厉害的当家主母不将妾室收得服服帖帖呢?白氏做了人家的妾,居然作出一幅被人欺负的模样,真是可笑。   柳蝶在外面早已心急如焚,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她被小林氏叫进了院子,好大一会儿都没有出来,不由得跺了跺脚,范府那鬼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只怕她去了也要被柳依依那个姨母揉搓一顿,何苦呢?   柳蝶急得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父亲?对,父亲,父亲一向疼爱她们母女,怎么可能会让那个冷漠的小林氏欺负她们?   白氏当年为了让柳蝶真心实意的贴近柳宗,在柳蝶面前塑造的柳宗父亲形象都是十分和蔼的,所以柳蝶对柳宗也是真的儒慕,而柳宗也觉得这个女儿,比小林氏生的那个可爱多了,也不吝啬给了不少宠爱。   柳蝶从原来蹦了起来,找父亲去,她一溜烟跑到了大堂,看见父亲正与几个朋友谈天说地,也顾不着礼数,尖叫地跑了过去抱住了柳宗的腿,“父亲,求你救救母亲。”   柳宗那兴奋炫耀自己与林府关系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暗,这个女儿之前一向听话懂事,怎么突然这么不知礼了。   哦?众人与柳宗只是狐盆狗友的关系,看这模样,柳宗家中只怕有什么事,他们倒不急着避走,所有的眼睛全部都放在了这个小姑娘身上。   “我母亲被小林氏那个毒妇叫了去,好久都没有回来呢。”柳蝶尖声说,之前在乡中的时候,柳宗与白氏经常说到小林氏那个毒妇,柳蝶耳目渲染,并不觉得说小林氏是个毒妇有什么关系。   哦?仗着人家的势还叫人家毒妇?大家的双眼意味深长起来了,柳蝶只是个小姑娘,是谁教她叫嫡母毒妇的?她这理所当然的模样,柳宗不可能不知道吧。   柳宗在众人的眼光下显得十分羞臊,一个打耳光打在了柳蝶身上,“你怎么这么不知礼?”在众人面前,他还真不敢将毒妇这两个字再重复一遍。   “父亲!”柳蝶被柳宗的这个耳光打得都蒙了,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柳宗看了看身边的小丫鬟,“还不将小姐拖下去?”   小丫鬟才连忙上来,将柳蝶拖到了旁边的厢房。   看着众人意味深长的双眼,柳宗搓了搓双手,“我今日家中有了一点事,便不好招待你们了。”那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那尴尬的一幕从没发生过。   众人在心中惊叹柳宗的脸皮之厚,笑着说:“既然柳大人家中有事,那我们便不久留了。”一边走还一边掂量这事要不要散出去,可是想到不好惹的林府,他们又不由得叹了口气,谁叫人家有个好岳家呢?   柳蝶大闹前堂的事很快传到了小林氏的院子,谁叫这小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是林家的人呢?小林氏听到柳蝶说她毒妇,面色不变,只轻飘飘的对白氏说:“起来吧,免得你那个好女儿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白氏刚听见小丫鬟说柳蝶大闹前堂,心中正着急,踉跄的起来了,只想去看看她的心肝女儿,她一双眼睛怯怯的看了小林氏一眼,以前她都是不在乎小林氏的,只有她打压小林氏的份,而如今她才对小林氏有了几分惧怕。   还没过一会儿,柳宗便带着柳蝶到了小林氏的院子,他走进了厢房,见自己的正妻与另外一位小妾都好端端的坐着,两人都是世上难寻的好颜色,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再看到旁边脸上有些泪痕却容色不及两人的白氏,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了?”   柳蝶生怕母亲被欺负,连忙跑到了白氏身边,而白氏却眼尖的看到了柳蝶脸上的巴掌红痕,“蝶儿,你这是怎么了?”白氏有些慌忙的看了看小林氏,莫非是她使人?   和一个孩子计较,小林氏自认为没有那么小的气量,她一双眼睛嘲讽的看了看白氏母女,难道他们对柳宗还有什么期待不成?   “我打的。”柳宗阴着脸说道,“居然跑到大堂来诬陷嫡母,就应该打。”   柳蝶听了柳宗的话,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父亲,父亲不是很疼爱她的么?白氏伺候了柳宗这么久,最是知道他的性子,柳蝶这次如此丢他的脸,怎么可能不被打呢?   “父亲,是她欺负母亲啊。”柳蝶指着坐得纹丝不动的小林氏有些凄厉的说道,到底是不敢说小林氏是毒妇了。   “哟,我倒是第一次听庶女叫姨娘母亲的,老爷,你以后可是要在京城飞黄腾达的,可不能为了后宅的事被御史参了啊。”秋寒摆出了一幅十分关心柳宗的模样。   柳宗听了这话,心中十分受用,到底是京城里纳的姨娘,和在故乡纳的就是不一样,“你姨娘被打了还是断手断脚了?”他阴着脸说道,“就算是这样了,也是她做的不好,你母亲应该惩罚她的!”此时他要是为了个失了颜色的妾室得罪小林氏他就是傻子。   柳蝶震惊的抬头看着只自己的父亲,仿佛她从来也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柳宗冷冷哼了一声,“我在外奔波,后宅的事还请夫人帮我多照看一番了。”小林氏是林公府出来的大家小姐,难道还管不好这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只怕是以前他给了白氏和她女儿胆子,居然来造反了。   “你如今欺我母亲不过就是为了让我不去范府么?”柳蝶咬着牙对小林氏说,“我才不去哪个鬼地方呢。”   小林氏喝了一口茶,指了指白氏,淡然的对柳蝶说道:“她不是你的母亲,我才是。既然你不愿去范府,那便在家中吧。”本还想让范氏找个理由拒绝了柳蝶,却不料她自己提出来了。   蝶姐儿,白氏有些着急的扯了扯柳蝶,却见柳蝶看着自己,一眼的泪痕,“不去就去。”大势已去啊,白氏低了低头,差点又一次哭出来。   柳依依躲在厢房内,看了这一场闹剧,再次感叹了柳宗的薄情寡义,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薄情是对的他一向喜欢的白氏与柳依依。   小林氏达成了目的,挥了挥手,对着一堆子人说:“一早上闹得慌,散了吧。”   秋寒听了,连忙对小林氏说:“那我就不打扰夫人了。”而白氏母女也飞速想离开小林氏的地盘,只有柳宗往后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小林氏:“请问夫人,我的官职一事?”   “急什么呢,我哥哥在操作呢。”小林氏正眼都没看柳宗一眼。   柳宗欣喜的笑了笑,“还多劳烦娘子了。”走了出去。   小堂内静了,柳依依才从小厢房里走了出来,“母亲。”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小林氏自言自语了一句,看到柳宗如此对自己的女儿,她才越发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父亲对自己的好,可是自己实在是太不孝,她根本没脸回去见自己的父亲。   “母亲不要伤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的。”柳依依扬起小脸,有些认真的对小林氏说道。   “嗯。”小林氏轻轻嗯了一声,将柳依依将怀里揽了揽,如今她也要像父亲一样,保护自己的孩子了。   小林氏回来了,最心急想见她的其实不是别人,正是林公。但是林公实在是拉不下面子,他在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面前还说出了“她当年有种跟别人走就永远别进林家的人”这样的狠话,如今又怎么能求着小女儿进门呢?林公权倾朝野,却对这个小女儿无所不从,真是孽障。   林大人看出了自己父亲的心思,倒是时不时的与林公说说小林氏的近况,当然只捏好的说,可是这再怎么说,林公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在外面只怕是受了委屈的。   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嫁给了个人渣,日子过得不好,好不容易来了京城,还见不到。林公心中越想越憋屈,那挺好的身子骨,居然受了凉,病了,还更有一医不好的架势,这病还惊动了皇帝,派了御医来,可是大家都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名堂。   只怕这是心病,得需合适的人来医治,林大人想到,便与沈氏说了,让她来找小林氏回去。   ☆、第29章   沈氏派了小厮上门与小林氏报信,小林氏听说父亲生病的消息不由得双眼一红,她着急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我父亲可无碍?”   “宫里的太医来看了,说是窝着心火呢。”沈氏派来的小厮是个能说会道的,与小林氏隐隐的暗示了一下。   小林氏不是个傻的,听了小厮这么说,连声说都是我的错。她都来不及梳妆,便对旁边的黄嫂说:“快快吩咐下人准备车马,我要去看父亲。”   黄嫂连忙从后室走了出去,而柳依依也听到了林公生病的消息,不由得也到了大堂,言称要与小林氏一起去林府。   小林氏摸了摸柳依依的脸,应了,带着柳依依与几个贴身的丫鬟婆子便上了马车,一路上滴滴塔塔的便到了林府。   这去林府的路,小林氏自幼时便熟悉得很,但是她却不敢左右看,似乎看了就伤了她的心魄似的。   到了林府门口,林大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自己的妹妹,还有侄女儿,他面上的焦灼之色才轻了轻,“快些进去看父亲吧。“   小林氏焦急的走进了大堂,却有些迟疑的停下了脚步,“哥哥,若父亲看到我身体更差了怎么办?“   林大人看着这一对父女,不由得叹气,两个人都如此倔强,如此犹疑,不就错过了最好的沟通时机么?   “母亲。”柳依依扯了扯小林氏的衣角,“若我犯了错的话,你会不会怪我?”   “你是我怀胎十月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舍得怪你?“小林氏说完,又看了看柳依依,似有顿悟,低声道:”我居然还不如一个孩子。“她对林大人抚了抚身子:”还请哥哥带我去父亲那儿吧,无论什么样的责罚,我都愿意受。“   “你放心吧,父亲一向都将你放在心尖尖上,怎么可能愿意责罚你了?“林大人安慰道,带着小林氏去了林公的厢房。   小林氏刚进门,便闻见林公厢房中浓郁的药味儿,沈氏此时在为林公祀奉汤药,小林氏悄悄的走了过去,将沈氏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   她坐在床边,那勺子轻轻挖了一点,然后吹凉了,送到了林公的嘴里,林公双眼半闭,却似乎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变了,他睁开了双眼,却见自己的老妻坐在自己的床边,一口一口的喂自己喝药。   林公有些糊涂,难道自己的是活到了岁数,老妻要来接自己了?自她去世后,他规规矩矩的,连一个妾都不曾纳,就是为了清清白白的去找她,要说起唯一对不起她的,那便是他没有管束好他们的小女儿了。   小林氏从小印象中的父亲是英姿煞爽的,从来没有见他如此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以前父亲乌黑的发丝也慢慢的灰白了,她到底是错过了多少岁月呢?小林氏十分内疚,泪水涟涟,有一两滴尽是流到了林公的手上。   咦?泪水是滚烫的?林公陡然惊觉,这个坐在他床头的女子不是他的老妻,是他的小女儿,他的小女儿回来啦。   林公咳了咳,想奋力坐起,将这个小女儿再看清楚些,却身上十分乏力,又躺了回去。   “父亲。“小林氏惊叫道,扶住了林公的,林公喘着粗气,指了指小林氏,小林是未语泪先流,直直的跪在地上,”女儿不孝,女儿回来了。“   林公看到小女儿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激动的,又直挺挺的晕了过去,吓了在座人一跳,直到一直住在林公府的太医飞奔过来看了,才说:“没事,林公只是太激动了而已。且让他歇歇吧。“   一堆人从林公的厢房又移到了大堂,小林氏觉得是自己的出现害的父亲再次晕厥,不由得十分内疚。她坐在位子上,悄悄的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林大人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小妹妹内心焦虑,便缓言安慰道:“不要担心,父亲会好起来的。”   小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等着父亲醒来。   小林氏急匆匆的坐了马车出了门,却不见回来,柳宗觉得十分奇怪,便召来了下人来问,一问才知道小林氏是回林公府了。   “这个女人,居然回林公府都不告诉我。”他恨恨的说道,回林公府,多好的机会能让林公见见他,给他一个好职位。   他双眼一转,也要小厮准备了马车,往林公府走去,不说别的,来接夫人宗可以吧。   柳宗下了马车,扣响了林公府的大门,林公府连看门的都是一个备受尊敬的,每次有人上门来,哪个不是准备了拜帖恭恭敬敬的?而这个男子,虽然相貌不错,但是面上带了一股尖酸刻薄之意,让人真心喜欢不起来。“诶诶诶,你是谁?”可不是每个人能直接叩响林公府大门的。   “我是你们三小姐的夫君啊。”柳宗甩了甩衣袍,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样。   守门的听到这句话,便有些纠结了,他家是世仆,对三小姐的事自然十分明白,而三小姐刚刚已经进了门,没和这个丈夫一起,自然是与这个丈夫不大和睦的,再加上,只怕他们家的主子都十分不喜欢这位吧,放还是不放,是个问题。   柳宗见林公府一个守门的都对他如此放肆,不由得出声道:“还不让我进去?不然我可是要告诉你们林大人打你板子了!“   守门的刚有些松动,却见一个男子,骑马走到了林公府门前,“咦?宇将军?“他的面上一笑,“您从边关回来了?”   “是。“宇成济走到了门口,拿着马鞭,淡淡的看了这油头粉面的男子一眼,”他是谁?“   宇成济是当年林公领养的故友的孩子,虽然他与林府关系紧密,但这守门的仍有些迟疑。   “我是林府三小姐的夫君。”宇成济的眼神让柳宗格外的不爽,他昂起了胸膛说道。   “三小姐……的夫君?”宇成济面色暗了暗,似乎想到了什么过往,他薄唇一抿,对守门的说道:“什么时候猫猫狗狗也能走到林公府自称是林三小姐的什么人了?”   守门的本就对柳宗不大待见,又有了宇成济撑腰,便瞟了柳宗一眼,“快走快走,没听我们宇将军说了,不是每一个猫猫狗狗都能冒称是我们家小姐的夫君的。”   “我!“柳宗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小心我去告你。“守门的对外呸了一下,又将宇成济迎进了门,”宇将军,您请。“   宇成济走了一路,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你们三小姐回来了?“   “是回来了。“守门的恭敬的说,”她在里面厢房守着林公呢。“   小林氏与林大人正在内厢房等着林公醒来,而林公的厢房又不宜人太多,她只好与她的三个小表哥在小院子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在小孩子之间是没有间隙的,于是他们开始嘻嘻哈哈起来。   几个人正嘻嘻哈哈的当儿,却见外面走来了一个高个儿的男人,三个小男生惊呼了一声,如猴子一般的攀到了那个男人身上。   柳依依仔细看那个男人,他身穿着铠甲,看上去十分孔武有力,因为长期赶路,而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柳依依又看了看他腰间的鞭子,十分粗狂,只怕是杀过人的。   可是柳依依已经重活了一世,杀过人又怎么样呢?她的一双猫眼儿是好奇的盯着那个男人瞧,能让三个小胖子一见就这么亲近的,一定不是外人。   宇成济看见柳依依倒是愣了一愣,“你母亲是林思棋是不是?”他面色和缓的问道。   不知怎么的,柳依依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不会伤害她,“是呀,你认识我母亲么?”   男人留着大胡子,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他自嘲的笑了笑说:“当年认识。“   柳依依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宇成济看着柳依依如此乖巧的模样,笑了笑说:“你与你母亲小时候并不像。“   小林氏小时候是极其霸道的,他在她手下受了不少苦处,不过他也知道,她其实是最善良的。   “我们长得很像的。“柳依依心中莫名对这个男人有些亲近,不由得显摆道,那得意的小样儿,仿佛让宇成济看到了当年的小林氏。“好好好,你们是最像的。“他笑着说道。   “成济,你来了?”林大人听下人说宇成济来了,便连忙走到了前堂,他看见自己的三个小子挂在宇成济身上,不由得脸一黑,通通给我下来,三个小子看父亲生气了,才抖抖索索的从宇成济身边走开。   明明是这样一个讨孩子欢心的人,怎么就不愿意成婚呢?林大人皱着眉想到,不过此时他是真的没有心情去担忧宇成济终身大事,宇成济从边关赶来,只怕也是听说了父亲病了的消息。   “我父亲刚刚醒来呢。“他小声对宇成济说道。   宇成济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便要往厢房里走,林大人突然想到厢房里的妹妹,可是又想到她曾与宇成济青梅竹马,也算得上是哥哥妹妹的,便将大妨放了下来。   ☆、第30章   宇成济跟林大人走进了厢房,看见两个女子在厢房内,一个坐在小墩上,似垂着泪,一个拍着她的手正在安抚。   林大人走进的脚步声让两个女子往外看了看,站的那位正是林夫人-沈氏,而坐着的,正是小林氏了。   在宇成济的记忆中,这位林三小姐一向是傲气鲜活的,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施施然的走到他身边,有些骄傲的问:“你在做什么?”而如今他看到小林氏却觉得恍若隔世,她穿着青衫褂子,以前略带婴儿肥的娇俏脸蛋儿变得有些尖的心型脸儿,美貌不变,但是那从前的活泼气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宇成济有些鼻酸,这么多年来,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在他回忆里肆意微笑的小姑娘,可是不料她将日子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小林氏看到了外男,有些惊讶的站了起来,林大人指了指宇成济说;“思棋,你忘了他是谁?”   小林氏歪了歪头,并认不出有着这么一大把胡子的粗矿男人是谁。   宇成济咳了咳说:“思棋,我是成济。”   说到此,小林氏才将宇成济认了出来,她少女时期时这一生中最松快的时期,而宇成济在她的记忆中又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忘记谁也不会忘记这个沉默的小哥哥呀,“你留了胡子,我都认不出了。”她笑道,对宇成济弯了弯身子,其他的便什么都不说了。毕竟是成了亲的人,还有男女大妨的。   宇成济虽然见到小林氏有所震动,但是还是不忘了问林公的情况,“林伯父身体如何?”   林大人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小林氏,然后说了一句还不错,完全不提自己父亲看见小林氏一口气没喘上来的事。   林公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太医针灸着醒了,他睁开了双眼,却见身边空无一人,又以为那孽障的小女儿走了,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了,“老爷,您这是?”他身边伺候了许久的书童连忙走了上去,还招呼旁边的小丫鬟去前面厢房招呼大人小姐老公爷醒来了。   “那个不孝女就这么走了?”林公气喘吁吁道。   书童双眼一转便知道林公说的是谁,连忙说:“没有呢,小姐在前面厢房等您醒来呢,若不是太医说您房内不宜呆太多的人,只怕她都是要在这里守着您的。”   林公听到书童如此说,心中才好受了一些,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对小书童说,将我的拐杖拿来。   这?小书童有些犹豫。   “拿来!”林公在府中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小书童被他一吼,便连忙将他的虎头拐杖给拿了过来。   林公杵着拐杖,便有些急迫的往外走,那精气神,完全不像是刚病过的。   林大人、小林氏听见了林公醒来的消息,却连忙走了过来,在中庭与林公撞了个正着,小林氏见到父亲,眼神一楞,便直直的给林公跪了下来,她这样跪着,丝毫没有任何缓冲,让所有人都觉得为她膝盖有些疼。   “你这是干什么?你以为你跪着了我就能原谅你么?”林公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完全没有之前久卧床榻的模样,“不孝女,不孝女,就连回京城了都不来见我一面。”   林大人见自己父亲这康健的模样,不由得偷偷擦了一把汗,要知道,父亲可是他们林公府的顶梁柱啊。   “女儿不是不见,是不敢见啊。”小林氏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待遇见了自己的父亲,她觉得这么多年受的苦有了倾泻的地方。   “你!”林公将拐杖重重的拿起来,还没等林大人去挡,又轻轻的放下了,“我能怪谁?我最怪的便是自己啊,宠坏了你,才让你落到如此境地啊。”他声声切切之中,都带着对小林氏慈父之情与对自己的恼怒。   林大人连忙走上前,将小林氏扶了起来,“好了,好了,现在我们一家人总算是在一起了,若有什么旁的,再筹谋吧。小妹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沈氏见小林氏双眼通红的模样,连忙将她扶到了厢房,稍作了些修饰,才走了出来。   林公这时已经躺到了床上,他看着与去世的妻一模一样的小女儿,沉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是权倾朝野的命官,在朝中一向是一言九鼎的,面对这个小女儿,却有些简言。   而小林氏却因为这么多年的蹉跎,居然没有能跟父亲说的事,她只倚在林公的床边,擦了擦泪。   “女儿啊,和离吧。”沉默了半晌,林公才沉沉顿顿的丢出这几个字来。   小林氏猛地抬了头,却摇了摇头。   “莫非你还喜欢那个臭小子不成?”林公又有些气结。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们林公府仗势欺人。”小林氏低头说道。   林大人听了这话,在心中叹了口气,如今林府得势,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呢,小林氏若回来贸贸然的与柳宗和离了,林公府未免有嫌弃女婿不够富贵之嫌,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若是成为了别人攻击林公府的由头,林公府也有的够受。   “难道我还怕这个?和离!”林公顿了顿,斩钉截铁的说道。   奈何小林氏死活都不肯松口说和离,言称已经连累过一次林公府,不愿意再牵累一次林公府。   诶,林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小女儿是成长得太快了啊,可和离之事,还需慢慢筹谋才是,“你给那个柳宗某了个什么官?”他转身看向自己的儿子。   “翰林院的编修。”林大人说道,听上去清贵,但并没有实权,足够忽悠柳宗这个笨蛋了。   几人正说着,在一旁沉默的宇成济突然出了声,“今日我进林公府的时候,看见一男子,自称是柳宗,要来看林公的,我以为他是骗子,便让门房小子拦了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细细的看着小林氏,见她的面上闪过了一丝真真的厌恶,才有些松了一口气,她大概是真的不喜欢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了。   “拦得好,没有拜帖就上门有什么规矩?”林公对柳宗是完全没有一丝好印象,只要有他在一天,只怕这个女婿便不能在朝上出头了。他说完后,又有些在意的看了一眼小女儿,见她面上无悲无喜,才松快了起来。犯了错算什么?怕的是一错再错。   林公心中无事了,精神大好,连粥都足足喝了一大碗,让沈氏不由得感叹,只要这个小姑子回来,自己的丈夫与大姑子都要靠边站了,不过那又如何呢?偏爱小女儿值当不得什么事,那些公爵家几个儿子争夺家产的才叫激烈呢,想到这里,沈氏觉得对小林氏、柳依依照看一些也没啥。   林公大好了,小林氏便将柳依依带了进来,柳依依一双猫儿眼看着林公,如小大人一般说:“外祖父好了,我便放心了。“   林公听了,哈哈大笑,对林大人说:“还是女儿好,你见你生的那三个小子,哪儿有这么熨帖的?”   林大人听了有些无语,这小妹妹回来了,林公的心便偏到天边去了,自己的儿子虽然顽皮了点,但是都是天赋颇高的,不过他不会扫父亲的兴,便点点头说:“还是依姐儿讨人喜欢。”   柳依依听了,拉了拉母亲的手,腼腆的笑了笑,将乖巧的小姑娘的形象演绎得淋漓精致。   “依姐儿可有人教导?”林公看到柳依依乖巧可人,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依姐儿平时住姐姐那儿,姐姐教导着呢。”小林氏说到此,有些羞愧,当年她一心向着琴棋书画,管家的本事是一点都没学到。   “思澈?那我倒放心了。”林公虽然偏心,但也知道自己的大女儿比小女儿不知道靠谱了多少。“依姐儿好好学着,将来…”将来的话林公倒是没说出口,但是周围人都知道,林公是管定这个小外孙女儿的事了。   “我将来会好好孝顺外祖父的。”柳依依接言道,惹得林公又是一阵欢喜得大笑,“这聪明伶俐得样子,倒是和思棋小时候一模一样的。”   小林氏见林公大好,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又与林公一起用了晚饭,才带着柳依依回了柳家。   林公在门口看着小林氏的马车走了很远,才擦了擦泪对林大人说:“这女儿啊,嫁出去了便都是别人家的了,真让人心酸。”   这些年,林大人看惯了父亲深沉的模样,如今见父亲见了小林氏居然露出了老小孩儿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您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她的。”   “我才不去!”林公嘴硬道,一双眼睛却深深的看向了马车消失的方向。   小林氏回了柳家,见柳宗坐在大堂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   “你们林家什么意思?我去了连门都不能进?”柳宗虽然昏庸,但是却有些清高,被林家拒之门外,让他心中十分不郁。   ☆、第31章   柳依依看到了气势汹汹似乎是要跟母亲算账的父亲,不由得有些担心的捏了捏母亲的手心,在她的记忆中,母亲的性子十分倔强,是个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父亲如此对她,只怕她受不了。可是她却没想到,小林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并未对柳宗的模样生气,而是淡淡的说道;“我们林公府向来是拿门帖行事的,我没带你去过林公府,那些下人不认识你也情有可原。”   柳宗此次对小林氏发作也并不是莫名其妙,而是林家钓了他许久,并没有给他官职,让他等得有些着急,不由得想从小林氏抖擞一下好久都不见的威风,可是他这威风被小林氏几句话打了回来,不由得摸了摸头道:“岳父病了,你也不带我去看看。”   “我大哥叫的急,我一个女人家,听见父亲不好了,一时慌了神,便急急忙忙跟大哥派来的人走了。”小林氏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这番解释给了柳宗台阶下,他也不好再扯着这点子事不放,不由得装作十分关心林公的模样道:“岳父还好么?”   “父亲好了不少。”小林氏接了旁边丫鬟端上来的一杯茶,微微喝了一口,“今儿大哥还与我说起了你的官职的事,说不日文书就要下来了,是翰林院的编修。”   小林氏的这话说进了柳宗的心坎,“翰林院?”他有些惊喜的说道,那可是最清贵的地方,有多少宰相、重要大臣都是出自那里。   “是。”小林氏端庄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再角落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白氏,“今儿大哥还问起了蝶姐儿抄写佛经的事儿呢……”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柳宗截了去,“蝶儿的佛经差不多了,三日内便能抄好。”   白氏在角落里差点尖叫出声,自那日让白蝶抄佛经开始,小林氏都没提这茬子事,她以为小林氏如以前一般软弱可欺,又心疼女儿抄得手腕酸疼,便干脆当忘了这回事,如今小林氏提起了,而柳宗又说三日内边能抄好,若没抄好呢?想到此,看着淡然自若的小林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掺,回到了京城,她变了。   小林氏看到了白氏有些惧怕的眼神,笑了笑,为母则强,白氏千错万错,便是不该对她的女儿动手。   “好了,我今儿身子有些疲了,便去厢房休息了,白姨娘你便好好照顾老爷吧。”小林氏笑着说道,当年他们号称真爱一见钟情,在她的面前扫尽了胃口,可是如今多了一个秋寒还是不是真爱呢?   果不其然,柳宗的面色愣了一下,“今儿我答应了秋姨娘,陪她晚膳的。”   呵……男人啊,若不宠幸一个女人了,那简直是分分钟打脸。小林氏笑了笑,这些道理,她怎么当年就没勘破呢?   夜里,柳蝶一边抄佛经一边嗷嗷的哭,看的白姨娘十分的心疼,可是柳蝶的字迹是她模仿不来的,这些佛经,还真只能她字迹来抄。她一边擦着女儿的眼一边说:“别哭了,万一纸被弄脏了,还要重新来过呢。”   果然,柳蝶听了,马上停止了哭嚎,只是那一双眼里,尽是愤恨。   白姨娘看到自己女儿的模样,十分心疼,自己又何尝不是愤恨呢?只怕要加快进程将家中的那位老夫人请过来了……   那位老夫人生性泼辣,是个寡妇,辛辛苦苦养大了儿子,考中了探花,还没来得及给自己选一个钟意的儿媳妇,便见儿子包袱款款的带了一个媳妇儿回来了。原来听说这媳妇儿是高门出生能给儿子好助力,可是到后来呢,啥都没有,简直是个只有一张脸的狐狸精。自己的儿子,怕么是被她骗了,怀着这样的心情,那位老夫人心中最讨厌的,非小林氏莫属。而白氏也是抓准了老夫人这桩心事,飞速的获得了老夫人的欢心,把持了柳家的后院很多年。   无论白氏在筹谋什么,而柳依依第二日便要准备去大林氏那儿了,小林氏虽然想来知道自己姐姐的熨帖,却还是给柳依依准备了不少东西,吩咐了碧荷将她全部带过去。   柳依依看着小山堆一般的东西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母亲,我这是去学习,又不是搬家。”   小林氏摇了摇头:“总是怕你有什么缺的。”说到此,她又觉得自己傻,自己姐姐是什么身份,府中难道还会少了好东西不成?自己准备的只怕比她为柳依依准备的,差了不少吧。   母女连心,柳依依从小林氏的神色里便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她拉着小林氏的手说:“母亲给我准备的,我自然都喜欢。”一边说,还一边将小山堆都拢进了怀里,惹得旁边的小丫鬟都嗤嗤的笑。   小林氏看到女儿的模样,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发笑,不由得指了指她的额头说:“你这个贪玩的。”   第二日,小林氏目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柳依依上了马车。听着马车越来越远的马蹄声,小林氏有些出神,她让柳依依去范府学习不仅是因为姐姐哪儿的老师好,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希望柳依依能与范嘉平培养一些青梅竹马的情谊,只有这样,若是以后范嘉平日后与柳依依真的有缘,也不会冷待了柳依依。   柳依依自然不会知道自己母亲的一番打算,她坐着马车到了范府,如火箭炮一般冲出了马车,扑到了等在院门口的大林氏怀里,口中连声喊着:“姨母,我好想你。”惹得大林氏将她搂在怀里,心肝儿叫个不停。   柳依依在大林氏怀中撒够了娇以后,才发现了旁边的范嘉平,她想起小表哥一定看到了她刚刚的痴态,不由得红了脸,钻在大林氏的怀中不肯露脸了。   “诶哟,还害羞上了。”大林氏见柳依依这一副小女儿情态,不由得打趣道,“你小表哥是特地请假过来迎接你的,你就给他脸子瞧?”   哪里啊,柳依依从大林氏的怀中露了脸给范嘉平看了,声音如蚊子一般叫了:“小表哥。”   上世,柳依依是对范嘉平一见钟情,一直对他死缠烂打,而这世,在范嘉平眼中,柳依依是个可爱的小表妹,他笑着对柳依依说;“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柳依依细实在绷不住,大声叫了一句“小表哥”,声音洪亮得将身边的丫鬟们都唬了一跳。   范嘉平这才笑眯眯的迎了,还讲手中的一方石墨给了柳依依,“这是父亲给我的,如今转送给你了。”   柳依依接了,有些兴奋的对范嘉平说了谢谢,在此时,她终于能做到对小表哥心如止水了。   柳依依陪着大林氏说了一会儿话,大林氏可不是因为喜欢便溺爱的人,便将柳依依赶到了范家的女子学堂。   柳依依远远的,就看到了范如洁与范如梅,范如洁倒是不改在庶女面前骄傲的性子,对范如梅是任意指使。而教书的夫子看见之前的小女学生又来了,不由得和蔼的笑了,范家的这两位小姐,一个眼睛长在天上,一个处处藏拙,真不是让老师有成就感的学生,而柳依依,却是十分好学又认真的,让夫子之前就十分喜欢。   “切,这讨债鬼又来了。”范如洁看到柳依依那一张宛若桃花的脸,心中厌恶道,她嘴上也没闲着,装作关切的模样问柳依依道:“妹妹好久不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依依先是给夫子鞠了一个躬,才回答范如洁道:“我父亲母亲来京城了呢,所以耽误了一些课程。”   “哦?你父亲从哪儿来京城述职?”范如洁装作好奇的问道,她可听说了,柳依依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边官,看她不将她这张千宠万爱的皮揭下来才好。   夫子听到了范如洁言下的针对之意,心中皱了皱眉,这女学生的心眼未免太容不得人,他咳了咳,正想帮柳依依解围,却不料柳依依清脆的说:“白灵县。”   范如洁一愣,她以为柳依依会打马虎眼过去,却不料她如此坦荡,她看了看眼带不赞同之意的夫子,不由得气急,怎么都觉得她好?不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么?“百灵县,那是在哪儿?”她装作好奇的问道。   “表姐大概是没去过的,百灵县在南方,那里盛产石榴,等石榴成熟了,一粒一粒的,晶莹剔透的,可甜啦。”柳依依有些怀念的说道,她上世在庙中,想的最多的便是百灵县,虽然她父亲不够疼爱她,但是她母亲却给了她一个快乐的童年。   “诶,你可别说了,说的我恨不得立刻去拿一个大石榴。”范如梅在他们身边,突然笑着说道,话里话外尽是帮柳依依解围的意思。   柳依依听了,嗤嗤的笑着,“羞羞脸,梅姐姐是好吃鬼。”   呵……一个外地投奔来的穷女,一个不受宠姨娘生的庶女,这真是蛇鼠一窝了,范如洁心中嘲讽道。   ☆、第32章   老夫子咳了咳,将这几位女学生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来,他指了指桌上的书简,“不要在课堂上说旁的事。”   范如洁见老夫子有些不耐烦了,才松了松肩,将这些话揭过了,无论如何,在她心中,她才是范府地位最高的小姐。   柳依依坐在位子上,看了看范如洁的背影,上世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有如此的不待见自己呢?只怕她眼睁睁的看着她为小表哥丢尽了脸,还在回房中与小丫鬟们当个笑话说起吧。上世她久习佛学,对范如洁的那些恩恩怨怨是不放在眼中的,再怎么样,若不是她自己先做错,再有什么孔子,别人也是插不进来的。   柳依依想完,便有些认真的坐在椅子上,听夫子讲起课来。一个时辰以后,夫子将今日的东西揉散了讲透了。三个小女孩才各回了各的院子。   范如洁与范如梅去了杨氏那儿,范如洁一贯的神采飞扬,而范如梅倒是一贯的颤颤巍巍,两人进了小堂,见范嘉执正在杨氏旁边站着,一副十分濡慕自己母亲的模样,而杨氏因为儿子在身边,也显得有些眉飞色舞,看到了范如洁更是身心舒畅,觉得有这么一对儿女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杨氏的心情虽然不错,但是范如洁的心情却有些糟糕,她气哄哄的坐在了杨氏身边的椅子上,又从小丫鬟手中拿来解渴的花露水儿,一饮而尽。   杨氏眼尖的看到了自己女儿不高兴的模样,不由得问道:“诶哟,我的小祖宗,这是出什么事了?莫非是挨了夫子的批评不成?”   “诶哟,母亲,你女儿是那么纯苯的么?”范如洁挥了挥自己手中的手帕,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那个边官儿家的女儿又来当拖油瓶了。”   “柳依依?”杨氏听到女儿这么说,心中也有些不喜,这大嫂也太会公器私用了,让自己的外甥女儿来范家的女子学上课,也不看看这个外甥女儿到底姓什么,可惜这个大嫂在范府的地位稳稳的,何况她弄一个柳依依,就算她弄十个柳依依进来,她那偏心眼的大哥都会点着头答应。   “咦?依依回来了?”范嘉执听到了柳依依的名字,双眼一亮,他还记得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呢,若不是她回了自己家,他曾为了买了不少小巧的玩意儿呢。   杨氏今日那姣好的心情,在听见自己儿子用那么急切的口气说起柳依依的时候,顿时炸裂了,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看上谁不好,居然能看上了那个父亲如稀泥一般的柳依依。她的儿子,可是要娶一个有着给力娘家的女子的。   范如梅,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自己的嫡亲母与嫡兄、嫡姐的讲话,心中不由得摇了摇头,她嫡母的做派她实在不能认同,而她哥哥,每日想的不是如何在外拓展视野,而是想着在内宅陪着母亲,连一个小小的书袋颜色也要问问母亲,实在不是大男子所谓。只怕她的父亲,将他们都忽视了。一想到此,她便有些羡慕柳依依,她虽然父亲不大给力,但是身边还是有真心对她好的人的。   柳依依不知道范如梅正在想她,她在大林氏身边轻轻打了一个喷嚏,大林氏正在与庄子上来的掌柜对账,听见外甥女的动静,回头问:“你这是受凉了?”   柳依依连忙摇了摇头说没有,大林氏连与庄子上来的掌柜对账都带着她,让她在一旁见习,可见她很是真心诚意。   大林氏见外甥女儿无事,又将头扭了回去与掌柜的算起账来,这些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大掌柜们,在大林氏面前温顺得如一只绵羊似的,十分恭敬。   待庄子上的掌柜走了,大林氏才叫了柳依依过来问说:“你看到了什么?”   柳依依歪头想了想说,“那个掌柜的帐上有一些小小的纰漏,姨母并没有指出来。”   大林氏听了,欣慰的摸了摸柳依依的头,“对,我是故意的。”   “为什么呢?”柳依依百思不得其解,错了的难道不要全部纠出来么?   “傻孩子。”大林氏见柳依依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开口道:“水至清则无鱼,先让他们得些好处,可若是过了,便不要怪我心狠了。”   哦,柳依依点了点头,管家这条路,她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她有些濡慕的看了看大林氏,她也要做姨母那样的女子,不求能像她一般得到丈夫所有的爱,只求能在后院中得到自己的方寸之地。   “你啊,得好好学,我可不想管你母亲那一摊子嫁妆了。”大林氏玩笑着对柳依依说。   母亲的嫁妆?柳依依听到这话,连忙摇了摇头,“母亲从没想要过这些。”   大林氏听到她说这个,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个小妹妹啊……”   说罢,大林氏又亲自教了柳依依一会儿账目,才让柳依依松泛了,柳依依在大林氏身边突然想到了在外的范晟睿,便开口问大林氏道:“大表哥在外可好?”   大林氏听到柳依依会问到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大儿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在外面自然是好的,谁不会卖范家的面子呢?”但只怕山高皇帝远,只怕他也受了不少揉搓才是,只不过他是范家的嫡长子,范家的希望,又怎么可能在家中心安理得的锦衣玉食呢。   柳依依见大林氏提到范晟睿面上有些伤感,便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到大表哥,不过好在大林氏也不是什么伤春秋的女子,她振奋了精神,问柳依依道:“这两天我会给睿儿捎些东西过去,你有什么要给睿儿的吗?”范晟睿比柳依依足足大了六岁,又没有妹妹,在大林氏心中认为,有些冷清的大儿,是将柳依依做妹妹看待的。   范晟睿出门在外,不可能给他捎带什么大件的东西,而柳依依的刺绣技术又有些难以启齿,她想了想愉快的对大林氏说道:“那我就给大表哥写一封信吧。”   大林氏点了点头,“那你便赶紧去吧。”   柳依依回了厢房,拿起了毛笔,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转动双眼想了想,将自己家旁边邻居小姑娘的小狗给写了进去,又在末了抱怨说,自己的母亲颇有洁癖,对那些带着毛的猫儿狗儿都不大喜欢,所以她便不能养这些,其实她是十分喜欢的。   柳依依将信给了大林氏,大林氏私下打开看了,笑了笑,这外甥女儿还真是个没长大的,说来说去,眼红的居然是别人家的哈巴狗儿。   范晟睿在外已有两月,这是他第一次出京城,却觉得世界与他认识的格外不同,在京城中,大家总会看在他身后的范府给他不少面子,而到了外面,强龙难压地头蛇,大家虽然在面上对他尊重两三分,却也只将他当个好看的摆设,高高供起而已。想到此,他夜里在床上便有些难眠,他原以为自己在京城中算是优秀的,可是出了京城后,才发现自己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接到大林氏派人送来的信件,看完父亲的严厉教导,又看过母亲的殷殷关心,再看到了还有一封小小的心,他心中一动,将其打开了,居然是柳依依的。   柳依依在信中先是小小的抱怨了一下自己的刺绣并没有进步,然后用很大的篇幅都在羡慕自己邻居院子小姑娘的哈巴狗儿,让范晟睿忍俊不止,他似乎一闭眼就能看见那个如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姑娘站在自己的面前,对着自己,一脸的期待之情。大概连柳依依自己都没有发觉,不知是不是前世种下的因,她总觉得自己无论做出什么事,大表哥都会包容自己的。   范晟睿在房中静默的将家中众人的信看了几遍,又小心的收起了,他吩咐书童为他磨了墨,给父亲、母亲写起回信来,而柳依依的,他想了一会儿,并没有回信,而是让京城的心腹帮柳依依找了一只雪白的哈巴狗儿送了过去。   范晟睿写完了信,看向了窗外的大雨,皱了皱眉,今年的雨水也太过于多了吧,他想了想,走出了门。   ☆、第33章   范晟睿穿着蓑衣,有些神色匆匆,而他身后的小栓子有些着急的在他身后举着伞,“少爷,你这是去哪儿啊?”若是少爷在这边出了什么事的话,夫人第一个不饶过的,那便是他了。   范晟睿并回头看了看自己书童在雨中狼狈的模样,淡淡的说:“伞还是给你自己打吧。”小栓子摇了摇头,又跟上了自己的主子。   范晟睿走到乡边的河流在大雨中有些湍急,河边上的堤坝的泥土有些松动,却没有人在意。   他抿了抿唇,转身走到了县衙里,县衙中的陈县令正有些舒坦的躺在太师椅上,看着外面的雨。他见范晟睿走了进来,连忙坐起了身子,“咦,今日范通判怎么来了?”范晟睿是京城中的贵族子弟,小小年纪便下来历练,实在容不得他小看,不过他也从没想过让这位在这边参与什么真正的实事,只觉得让他在这边舒舒服服的呆着,到时候再将这座菩萨送走便是。   “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了,陈县令是否想过组织乡民修葺河堤?”范晟睿有些忧心的问道,他来这边就算被人无视个彻底,也想做一些实事。   诶,到底是从京城里来的公子哥,不知人间疾苦,这河堤是想修就修的么?县令暗暗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我们这边每年都是这么大的雨,都没有出什么状况呢。”   “没有出什么状况?”范晟睿皱着眉头怒道,“难道要等出了什么状况才补救么?”他出身好,从小便被人捧着,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说的那县令浑身一震。   可是那县令也不是吃素的,每年修葺河堤的款项是下来了,但是被上面剥削到下面,还剩多少?与其头疼修葺河堤的钱,还不如捞个彻底,他心一狠,将这修葺河堤的钱全部隐了下来,天高皇帝远,谁又会关注怎么一条小小的河堤呢?“范通判,你知道这修河堤需要多大的力气么?你去乡中问问,有谁愿意出来修河堤?都忙着做自家的农活还来不及呢。”   “我记得修葺河堤是有经费的。”范晟睿咬着牙说道,却被县令一句轻飘飘的话压住了,“范通判,你虽然是京城的公子哥儿,但是这在防汛上面呢,就没有我们有经验了。”县令说完这句话又坐回了太师椅,这堤坝可是之前的一个防汛高手修建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事,今年夏天的雨水都算大了些又如何?这堤坝照样可以档住它!   “好!好!好!”范晟睿看了那县令一眼,连说三个好,转身离开了县衙,小栓子见自己主子这一幅阴郁的模样心中有些害怕,只怕范晟睿在这个小小县城中受到的挫折,是他有生以来最多的。   范晟睿淋着雨,又走到了河边,只见一个衣裳褴褛的老者站在河边,往堤坝下看,然后摇了摇头说了声:“作孽哟。”   范晟睿走了过去,站到老者身边问:“您为何如此说?”   老者指了指河坝,“这河坝年久失修,今年的雨水又如此大,只怕那下流的人们要遭殃了。”   “自从修了这河堤以后,再也没有来过洪水,您为何这么说?”范晟睿忍住了心中的不安,径直问道。   “再也没有遇到过洪水?那只是上游富人们的说法,你去看看那些下游的贫民窟便知道了。”老者又观望了一下河堤上的松动,“只怕今年上游也难保咯。”   小栓子在两人身后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得出声说:“这位大爷,您别老说晦气话好不好?”   老者笑着看了小栓子一眼,“我从不打诳语,这条堤坝正是当年我哥哥建修的。”   真的还是假的?小栓子半信半疑的看了那老者一眼,又见自己的主子一脸踌躇的问:“若是现在来修葺这条堤坝,是否能逃避洪水?”   老者听了,脸上有些凝重,“冰冻非一尺之寒,这堤坝多年未修,只怕从里子就烂咯。”   范晟睿与老大爷并肩看着,看了那河堤良久,才脸上呈现出建议的神色,“您说,要如何降低河水蔓延呢?”   老者看了看范晟睿身上丝绸的衣物,笑说:“你且请我喝酒,我们再慢慢合计。”   “你是个老骗子吧?”小栓子在老大爷的身后怒道,但范晟睿却对老者抚了抚身体说:“您且请。”   范晟睿虽然出去了,但县令是派人偷偷跟着他的,他听说范晟睿跟一老者回去了,舒了一口气,“就怕是个死脑筋,一定要修河堤呢。”他在此县担任县令已久,知道自己不能再有什么出息,并不求改变,只求稳妥了。修河堤这样大的事,还是留给下一任县令吧,他打了打哈欠,又在太师椅上躺了下来。   老者跟着范晟睿进入了通判住的院子时并不惊讶,他早已打听到这位新来的范晟睿是个年纪不大,面上冷漠却十分热血,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故意在河边等着他了。   范晟睿叫下人给老者呈上了干净的衣物,两人换了衣物,才开始在榻变温了酒,开始说起河堤一事来。   “今年的雨太大,河堤承受不住。”老者并不故弄玄虚,直接说出了这句话,“通判必须组织青壮年在不远的山堆处挖了土,来河堤旁填着,而河流下游需要泄洪,只怕要搬走一些人了。”   “泄洪”范晟睿重复了这两字,他虽然刚出京城出来,但也曾从水利相关的书本中习得了若是泄洪不将民众疏散的话,将会造成大难。   “对,必须泄洪,不然整个河流将带来一场灾难。”老者饮尽了酒,看向了范晟睿。   泄洪虽然能保护到本县,但是河流下方还有一个县,若他们不做好准备的话….只怕会造成大的损失。   老者知道范晟睿在想什么,他捏了捏胡子,“建议我先扔这儿了,请通判速速下决定吧,只怕我们等不起了。”他悠悠然的将小酒壶带了出去,只剩下了一个人思考的范晟睿。   范晟睿在京城中是排的上名的优秀少年,身上也曾被寄予了无限的希望,可是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小县城里,却什么也不是,连下一个抉择都是如此的艰难。   “主子?”小栓子见范晟睿坐在榻上,闭着双眼,那火烛的光在他如玉的脸上闪耀,他有些担忧的说道。   范晟睿张开了眼睛,突然问道,“我离家多久了?”   小栓子弯了弯手指,对范晟睿说道:“三个月了呢。”   范晟睿的心中突然浮现了柳依依那一张鲜嫩的桃花脸蛋,他离开她已经有三个月了?她那么柔弱,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欺负,“修堤坝。”范晟睿嘴中吐出了三个字,利索地下了榻,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能为她好好的撑腰,让谁也不能欺负了她。   小栓子看着自己的少年,心中产生了一股自豪感,却又有些担忧的跟在范晟睿身后,“少爷,夫人说了,您得全须全尾得回去啊。”   大林氏在范府中,并不知道她大儿子的窘境,要知道,这放儿子历练的地方,可是范大人好好挑选过的,那镇远县虽然边远了一些,但从未出过什么乱事,就连很多年前的洪灾,也因为县中有能人,修了一条河堤,将着洪灾给镇住了。   柳依依看到范晟睿叫小厮给她送的哈巴狗儿,十分喜爱,她将刚断奶的小奶狗抱在怀中,有些惊喜的给它喂了一些牛奶,站在大林氏身边撒娇道:“还是大表哥对我好。”   大林氏对哈巴狗儿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因为是大儿叫人送给柳依依的,也给哈巴狗儿多了几个关注的眼神,“是挺可爱的。”   这哈巴狗儿似乎知道自己的狗生是掌握在柳依依手中,对柳依依也是格外的亲近。   大林氏看到柳依依将哈巴儿狗放在大堂上,对着哈巴狗儿拍了拍手,发出了咯咯的笑声说:“小白,你快过来呀。”   哈巴狗儿摆着圆润的小屁股向柳依依跑去,惹得大林氏也笑出了声,可她又转眼想到大儿出门在外,又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柳依依的小白获得了丫鬟们空前的喜爱,那个女子不喜欢肉嘟嘟的可爱小生物呢?就连范嘉平在下课了后,也会跑到柳依依这边逗逗这只小白。   在范府的园子中,总会听得到柳依依带着小白玩耍的欢乐笑声。   呵….范如洁远远的看见柳依依便冷哼了一声,她算个什么?得了一只不知名的小狗儿便乐得跟什么似的,果然是目光短浅!   柳依依自知这位表姐只怕不大喜欢她与小白,平日里除了读书,离这位表姐也远远的。   可惜范如洁不喜欢柳依依,却并不代表她的哥哥范嘉执不喜欢,这范嘉执脑子里除了读书,便只有柳依依了,他想方设法的与柳依依偶遇,那一副痴迷的模样被杨氏看在眼里,真真扎了杨氏的心。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对一个外来的小姑娘死心塌地了,算个什么?   ☆、第34章   杨氏坐在榻上,又听见贴身张嚒嚒跟自己说儿子又在那后花园转悠,气得将茶碗重重的砸在了旁边的小几上,“这小妖精和她的母亲一样,是个不省心的。”天下的母亲都一样,但凡自己的儿子被女子吸引了,一定是那个女子的不对。   张嚒嚒有些殷勤的为杨氏换了茶碗,“夫人气个什么呢?少爷他不过看那表小姐颜色好而已。等再长大一些,便知道这女子啊,光有美貌是没有用的。再说了,少爷娶谁,还不是您的一句话么?难道他还越过了您不成?”   “话虽然是这么说。”杨氏被张嚒嚒劝了下来,仍有些意难平,“我得想办法将这小妖精弄出范府才是。”   杨氏刚说完这话,便见自己的女儿范如洁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将焦躁的神色一扫而空,和颜悦色的对范如洁说:“今儿可学到了什么好的?”   “母亲,你怎么老念叨我。”范如洁跺了跺脚,扑到了杨氏的怀中,一幅小女儿的情态,而她身后的范如梅却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完全没有大家女子的气度。   “这可是每个女儿都要经历的过程。”杨氏虽然对别人苛刻,但是却身边的一对儿女却是最疼最宠的,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一旁的范如梅,皱了皱眉,到底是小妇生的,与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你今天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杨氏对着范如梅说道,老是让她看到抢她丈夫的女人那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也是够膈应的。   范如梅懦弱的点了点,退出了大堂,出来时,她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又想起范如洁与杨氏撒娇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失落吗,若是她母亲还在的话,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范如洁见范如梅退下了,才将丫鬟端上来的酸梅汤喝了,她坐在杨氏身边,看见了小几旁的水渍,有些惊讶的问杨氏道:“母亲,是谁惹你生气了么?”   杨氏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女儿好,便将手放到了小几上,招呼自己女儿过来,将范嘉执那一颗对柳依依的痴心说了,又有些愤懑的说道:“那柳依依哪里好了,这么多家的女孩,你哥哥怎么就看上她了?”   范如洁自命清高,早就有些看不上自己的哥哥,听见自己的母亲说了,也不意外自己哥哥这样的蠢货会喜欢上柳依依,她只双眼一转对杨氏说道:“哥哥对柳依依有一点春心萌动,母亲都气成这样,可若是小堂哥对柳依依有私情呢?”   杨氏听了,拍掌大笑,指了指范如洁说:“好你个促狭鬼。”若是大林氏知道自己的心尖尖上的小儿子居然喜欢上了柳依依这个破落户,只怕会气得跳脚吧,还什么心肝外甥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   范嘉执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与妹妹正在筹谋什么,他只在花园内傻乎乎的转了一圈,想撞上抱着小白玩耍的柳依依,可是走了一路,他都没有遇见柳依依,反倒是遇见了范嘉平。   范嘉平在读书方面算得上是天资聪颖,经常被夫子夸奖,对于范嘉执来说,像是隔壁家老王的孩子。范嘉执每次看着范嘉平,心中都有些不郁。   范嘉平看见范嘉执乐呵一笑,叫了一声“堂哥”,他这个堂哥,整日在后花园里转悠,倒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两人正在后花园寒暄的当儿,却见柳依依抱着小白穿着一套粉衫走了过来,她见到范嘉平,双眼一亮,“表哥,你快来看看小白,它今日有些吃不下东西呢。”   两人双双看向了柳依依,范嘉执眼中的是惊艳执念,而范嘉平眼中却尽是对妹妹的疼宠,范嘉平看了看范嘉执,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个堂哥,是越来越放肆了,将他的表妹当什么了?他看着一无所知的关注点只在怀中小白的柳依依身上,有些温和的说:“那我们去找青桐看看吧。”   青桐在范府中算得上是个懂医理的丫鬟,是大林氏身边得意的,柳依依因为小白也与她打过不少交道,知道她是个温柔可亲的,便点了点头说好。   柳依依跟范嘉平说完了小白的近况,才对范嘉执笑了笑,叫了一声表哥,还没等范嘉执对说什么,范嘉平便不动声色的挡到了柳依依前面,“堂哥,你今儿在夫子那儿也辛苦了,便由我跟着依依去找青桐吧。”   柳依依在范嘉平的身后,低着头,无人见她的神色,上世她也是受情爱困扰过的,当然能从范嘉执的眼神中看出什么,可是今世她压根都没想过与情爱扯上什么关系,只想保她爱的人一世平安而已。只不过,柳依依抬起了头,看着小表哥瘦削的肩,眼中闪过一丝感慨,上世他可从未这么护着过自己,只要她安心做他的妹妹,他大概也能保自己一世安康吧。   范嘉平转过身,又见小表妹懵懂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位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好看,小表妹没有兄弟,父亲又是个愚蠢的,只怕要自己看顾一番了,“走吧。”他笑着将小白从柳依依的手中抱到了自己怀中。   柳依依在他身后点了点头,跟着范嘉平走开了。   只留在了在原地握着拳头面色阴郁的范嘉执,凭什么,他什么都比他好?连小表妹在他身上放的目光都久一些呢?   范嘉平没有管这位堂哥的心思,只是带着柳依依去见了大林氏。   大林氏正与杨氏在花堂说话,见自己的儿子与外甥女儿如金童玉女一般的走了进来,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范嘉平似乎在母亲面前不大好意思说出自己对小白的关怀,反而是柳依依开口说:“小白今儿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们来找青桐姐姐了。”   大林氏见到这两位,看了看身边的青桐,青桐笑着对柳依依说道:“依姐儿,我们去一旁好不好?”   柳依依点了点头,与范嘉平走到了花堂背后的小厢房里。   杨氏看到柳依依便心中不喜,但她见到柳依依与范嘉平一起走进厢房,颇有些小儿女的意味,便捂着嘴对大林氏说道:“我觉得依姐儿和平哥儿表哥表妹,颇为相配呢。”   “哦?”大林氏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这位妯娌,见她有些局促的咳嗽了一下,“表哥表妹在一起也是一段佳话了。”   杨氏长久的被大林氏压着,对大林氏还是有些忌惮,说完之后去观察大林氏的脸色,她不相信这位精明的嫂子会愿意让自己的小儿子娶一个父亲地位如此之低的姑娘。   大林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手上的帕子笑着说:“如今他们年纪还小,能看得出啥呢?”   杨氏听大林氏这么说,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怕自己的嫂子也看不上柳依依,若是她怕柳依依与范嘉平有了私情的话,会坚决不欢迎柳依依来到范府了。   大林氏见自己的妯娌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心中有些揣测,这个妯娌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盯着的只是她那房的事,今儿怎么突然想管起柳依依与范嘉平的事来了?她又想起范嘉执几次来自己这里请安,一双眼睛总是盯在柳依依身上,莫非范嘉执是看上了柳依依不成?想到这,大林氏有些又气又好笑,这母亲啊,是眼睛长在了天上,这儿子啊,倒是个眼光好的。可是,莫说柳依依还小,就算柳依依到了年纪,她也不会将柳依依说给范嘉执,莫说他前程如何,看看他那个母亲,便知道做他的妻子,实在是不好过。   杨氏用帕子了擦了擦额头边并不存在的汗,看着自己的嫂子带着笑脸看着自己,不由得转移了话题,“睿儿出去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   “是啊。”大林氏听杨氏说起了范晟睿,面上浮起了担忧之色,“也不知道睿儿是否顺利……”   范晟睿在县中,每日淋着雨走到河流下游去劝说当地的青壮力修葺河堤,青壮力们起先是不肯的,可是架不住范晟睿一次又一次的拜访,大家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对民众生活这么上心的年轻官员,便渐渐的被他感动,一呼百应起来。   河堤似乎修葺得很顺利,但是只有小栓子知道,他的少爷受了多大的苦,脚上因为时常奔走而起了水泡,连肩膀上,也与那些青壮年一起背麻袋而经常红肿,甚至擦破了皮。   范晟睿似乎从来不知道累,他总是最晚从河堤上下来,又最早上了河堤,闲暇时还要跑到河水下游的县去游说其县中官员组织民众修建河堤,累得嗓子都说不出话来。   县令听到范晟睿在组织青年民众修葺河堤的消息,冷冷的哼了一声,装作不知道此事,也与河流下方的地方官员打好商量,坚决不配合范晟睿修葺河堤。年纪轻轻,便跑到这县边来抖威风,以为自己能做成什么事呢?总有一天,时间会告诉他,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想要为官往上的,必须得身处中庸之道才好,那激进的,只能死在前面。   ☆、第35章   范晟睿都走烂了几双鞋,而河流下游的县却一直不愿意修葺河堤。夜了,他将草药敷在脚下,看着闪烁的灯芯,有些出神。   小栓子见自己主子一副誓要与河堤共存亡的模样,实在有些担心,他走到范晟睿身边苦口婆心的说道:“少爷,再怎么样你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范晟睿的侧脸在烛光中显得格外的坚毅,他是本县的通判,才能逼着县衙门拿钱出来修河堤,而下游河堤却无法插手了,可是若是真的汛期来了,上流泄洪,那河流下游便遭殃了。他虽然看上去冷漠,但其实却带着一股少年的热血心性,心中想着要保老百姓平安才好,他抿了抿唇,似做了个决定,对小栓子说:“拿纸笔来,我要跟家中写信。”   范晟睿想来想去,只能找家中母亲先要了一点钱财,雇佣下游县城的青壮年修葺河堤,度过这场洪汛的难关才是。   可是第二日,范晟睿的信都没有寄出去,却收到了家中的来信,这次的信与平时的稍微厚一些,范晟睿看了父母写的,才翻到了柳依依的信,柳依依的信比之前的格外厚些,范晟睿用手捏了捏心想只怕心中全部写的是关于那只小哈巴狗的趣事,却他不料打开信束时,里面掉出了两张银票,小栓子看到信中的银票飘落了下来,不由得发出了惊呼,难道表小姐是神算子?知道自己的少爷想写信回家求助钱财?   范晟睿并没有着急捡地上的银票,而是将信中的一张信纸打开了,柳依依显示表达了对范晟睿送她哈巴狗儿的感激之情,有叙述了一番对小白的喜欢,最后提到她本想给大表哥做一双鞋,但是手艺实在不佳,又想到曾在白灵县听外面行走的婆子说过,人出远门,必定要多带些银子,她便将手上的一些值钱玩意给散了一些,兑成了银票给大表哥,希望大表哥在外平安。   范晟睿微笑着看完了信,才缓缓的将地上的银票捡了起来,他看了看面值,这小丫头只怕散了不少好东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不过如今可真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他连忙转身往河流下游的县城走去,小栓子在他的身后叫道:“少爷,少爷你等我一下啊。”   大林氏并没看柳依依给自己儿子的信,直到信送出了,才觉得那信的厚度似乎有些不同,她才问了自己的贴身嚒嚒,贴身嚒嚒笑着对大林氏说:“表小姐说,出门在外,必须要带上钱财,便给大少爷稍了两张银票过去。”   “银票?她那里有钱?”大林氏听到这个有些惊讶。   “你说什么呢,您妹妹手中总有些好东西的,不给这个女儿又给谁呢?”贴身嚒嚒给大林氏扇了两下扇子,轻声说道。   大林氏听了,舒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我这个外甥女儿啊……”她儿子在外面,家世优渥,又是一县的通判,难道还缺钱不成?只不过柳依依愿意将银票送给范晟睿,也说明了她对范晟睿的一颗关切之心了。“她给了多少?我找机会给她补上。”   贴身嚒嚒在大林氏耳边说了一个数,让大林氏有些吃惊,“这么多?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啊?”   柳依依送范晟睿银票并不是无意之举,而是她想到了上世范晟睿出去历练时,遇到了几十年难遇的汛期,范晟睿早早的发现了异样,组织了本县的青壮力修葺了河堤,但却因为排洪的时候,将下游的县城给淹了。下游县城损失惨烈,让朝廷为这件事进行了从上到下的讨论,有人认为是下游县令的失职,若他组织人员休憩河堤,必然不会这样;而也有人觉得范晟睿为人做事太过于心狠,为了自己的县城,便将洪水直接泄到下游,导致下游损失惨重。   这一桩事到底是谁的过错,朝中讨论了许久都没有出结果,范晟睿辛苦组织民众修葺河堤保自己一县民众平安的事便彻彻底底的被争论淹没了。   而到后来,柳依依才知道,其实范晟睿给范家去信要过帮助,可是却因为大雨,送信的人在路上耽误了。   想到了这桩往事,柳依依便下定了主意,一定要帮大表哥将两县的河堤通通修葺好,可是她远在京城,又在闺阁之中,能做什么呢?她想了半天,将小林氏平时给她的银票拿了出来,又当了一些平时不用却还贵重的东西,全部叫托人给了范晟睿。   柳依依将银票给了范晟睿后,便每日按时去夫子那儿上课,就算她再担心大表哥又如何呢?大表哥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该帮的,她已经帮到了。   夏季的雨下得越来越多了,大林氏看了看外面,有些不安的对从朝堂上回来的范大人说道:“大儿去的那个县城听说以前常有汛期?”   范大人也看了看外面的雨,但却比大林氏要镇定许多,“当年朝廷派了当地治水的能人修了一条河堤,从此以后,河流上下县城再也没有过洪水。如今朝廷年年拨款,对河堤进行修葺,你且放心吧。”   水至清则无鱼,范大人已经预测到了这修河堤的款项只怕要被某些蛀虫吃掉一点,却不料这些蛀虫会胆子肥到将款项全部中饱私囊,也不曾知道自己的儿子正身陷囫囵中,与县中的青状年一起修葺河堤呢。   “诶,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现在不想大儿做出什么成绩,只期盼他能平平安安回来。”大林氏想到好久不见的范晟睿,不由得有些心疼。   范大人何尝不想念这个寄予了家族希望的大儿呢?可是男人就是如此,就算挂念也不会说出声的,“你早些休息吧,大儿就快要回来了。”   大林氏点了点头,伺候着范大人更了衣,“只希望这雨啊,小一点儿,免得百姓遭罪咯。”   可惜大林氏的愿望并没有实现,这夏日的雨和不要钱似的,呼啦啦啦的往下落,京城旁的小河边都有些涨了水,又何况边上的县城呢?   柳依依记得前世也是如此,不断的下雨,然后突然传来了某段河堤跨了的消息,震惊了大家的眼。   她越想越为范晟睿担忧,最后操起了自己前世的老行当,在小佛堂里,念经祈祷,让大林氏都有些奇怪,“依姐儿小小年纪的,怎么就喜欢信这些东西呢?”可是她想到自己的妹妹因为日子孤寂,也经常供奉一些佛教,只怕柳依依如此,是学了小林氏的。而她听说,柳依依是为范晟睿而祈福时,心中越发熨帖起来,这样的外甥女,真是太好了。   雨仍是下,而朝廷上也接到了边上县城的奏折,言称雨越来越大,河堤居然垮了,造成四处洪汛,百姓成为流民。皇帝看到了这奏折,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他们当他是傻的?当年那休河堤的人告诉他,若是按时对河堤进行维护,这河堤能保他们100年平安,可现在呢?只怕这修葺河堤的钱全部都进入了官员们的钱袋子里吧。   他们还有脸上折子若是他们现在站在皇帝面前,就不怕被皇帝打脸?不过如今皇帝就算心中再恼火,也得为苍生百姓,先用着这些人。   皇帝飞速的拨了款给那些上了折子的县城,又派了钦差大臣去处理此事,却发现河边的县城中,还有几个没有来惨兮兮的报讯的,他心中有些安慰,起码还有两个县城是在为他做事的,不是么?   可自我安慰完了,皇帝又有些担心,是不是这几个县城灾情太过于险恶,导致了都没有人出来报信?皇帝的双眼在众大臣中穿巡了一番,又看了看几个县城官员的名字,居然看到了范晟睿的,说起范晟睿这事,他自己都有印象,这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心腹大臣安心,他故意给他儿子机会历练的呢。   范大人早在下边有些心急如焚,原本他选的还算是安定的边县,可怎么就出这事了呢?也不知道大儿在那边情况如何。   皇帝拿着这些折子思量了一会儿,派了能干的大臣去县城那边,“不止是报了汛的县城,没报汛的县城也要查探一番。”   ☆、第36章   范大人上了朝,回到了范府,有些坐立不安。大林氏与他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他是心中有事。她端了一碗香片茶给范大人,站在他身边,为他按着头说:“难道朝中有什么紧急的事?”   范大人见妻子有些担心自己,在朝中的消息却有些说不出口,这些没报的县城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无事,而另一种便是损失惨重,连信都无法报出来。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的话…范大人根本不敢想,他喝了一口香片茶,沉了沉心中的担忧。   大林氏见范大人半天不说话,双眼一转倒:“莫非是大儿出了什么事?”如今的范大人简在帝心,而她的娘家也是在朝中举重若轻的,想动动范家还得掂量下自己的能力。能让范大人如此担忧的除了大儿,便没有其他人了!   范大人一向喜欢自己的妻子聪慧机敏,可是到此时,他却宁愿自己的妻子蠢笨一点,才能将大儿的事瞒住她。   大林氏见范大人一幅默认的样子,心中一急,头中一晕,差点倒在地上,范大人连忙扶住了大林氏,叫了一声“夫人”,又对外面喊道:“来人啊。”   青桐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看见脸色苍白的大林氏,惊呼了一声,连忙帮着范大人将大林氏移到了床上,“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她有些急迫的把了把大林氏的脉,见她只是气血有些不足,才松了一口气。老爷一向与夫人锦瑟和鸣,这是怎么了?   大林氏晕倒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范府,杨氏听到了消息,对身边的嚒嚒说:“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大伯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声音中的幸灾乐祸是挡也挡不住,凭什么她丈夫就在外面找一个两个三个,而她的丈夫却对她忠贞不渝呢?   柳依依听到大林氏晕倒的消息,连忙赶到了大林氏的厢房,她在厢房前遇见了范嘉平,两人没来得及打招呼,只急急对视了一眼,走了进来。   大林氏靠在床栏上,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但是面上却是一副有些恹恹的样子。   “母亲,你这是什么了?”范嘉平有些担忧的问道,柳依依也走了上来,握住了大林氏的手。   大林氏看着儿子与侄女,用帕子擦了擦眼,“你大哥哥,大哥哥他….”说道一半,话尽然有些说不出口,范嘉平与范晟睿可是感情最好的。   “他年纪也不小了,该知道的应该知道。”范大人走了过来,“如今边县河流发难,你哥哥在的县城并没有传来消息。”这话中有些不祥的意思了。   范嘉平脑中一轰隆,愣在当场,他来的时候想过无数次的可能,却没有想过自己的哥哥居然出了事。   柳依依上世已经经历过这一遭,当时她记范府中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而她预测着结果与前世应该是差不离的,便在大林氏身边说道:“姨母不用着急,大表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的。”   她的声音太过于肯定,让大林氏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平安?”范大人见妻子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担忧儿子到居然问一个小姑娘怎么知道。   “我最近在小佛堂里天天为大表哥祈福,菩萨并无托恶梦给我呀。”柳依依斩钉截铁的说道。   范大人听了柳依依的话更是啼笑生非,菩萨?菩萨若是有灵的话,就不会放那条大河来生灵涂炭了,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一向信奉菩萨,便顺着柳依依的话说:“你看,菩萨都没有拖异兆给我们,想来大儿是无恙的。”   大林氏是后院女子,对这些是有些信奉,她听了柳依依的话,定了定神,“希望如此。”她又想起柳依依曾经给大儿寄去几张银票,叹了口气,这可算得上歪打正着了么?“夫君,依姐儿曾经给大儿寄过几张银票。”她与范大人说道,现在查探大儿消息要紧,不过大儿手中有多的银钱,只怕在那边也好办事一些。   “银票?”范大人将双眼移到了柳依依身上,她是怎么想着给大儿银票的?   柳依依见范大人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笑着解释道:“我听别人说,在外面行走是最要钱的,大表哥给了我一条哈巴狗儿,我搭给他几张银票。”   呵,在外行走是最要钱的,连柳依依这个小姑娘都能想到,他这个父亲怎么想不到呢?只是他当初为了历练大儿,刻意削减了给他的盘缠而已。无论如何,范大人听说柳依依给大儿拖了几张银票,反而稍微安了下心,“我会派老赵带人去那边寻大儿。”老赵是范家的家生子,力大如牛,最是可靠。   大林氏点了点头,在外面,还是要靠男人的,而她能做的,便是把持住这个家宅了。   范嘉平在一旁握住了双手,大哥,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范嘉平年纪不小了,不可能一直呆在母亲的厢房,范大人便带着他走了,只有柳依依陪着大林氏,见柳依依一幅关心她的模样,大林氏心中觉得有个女儿真是太好了,而对柳依依越发喜欢,心中存了一定要让柳依依留在府里的念想。   正在此时,杨氏走了进来,那虚头巴脑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有些厌烦,连柳依依和范嘉平两个孩子都能第一时间赶来,她这个大人倒是比大家都慢了一步。   “嫂子,我听说你身子有些不适,这是怎么了?”杨氏坐在床边,有些关切的对大林氏说道,一双眼睛仔细端详着大林氏,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   大林氏本就知道这位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知道自己不舒适,只怕在脑中为自己编排了无数个悲惨的理由了,可是她也不想将大儿的事告诉她,免得她又说什么实则安慰其实嘲讽的风凉话。   “姨母今天只是有些不舒服呢,多谢婶婶关心了。”柳依依在一旁突然出了声,大林氏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杨氏本等着大林氏与自己说,却不料柳依依开了口,她心中一炸,笑着说道:“瞧依姐儿这个对你维护的小模样,只怕和母女也差不离了。”   大林氏心中牵挂大儿,对杨氏实在有些不耐烦,便对杨氏笑着说道:“今儿我实在是身子不爽利,等好了,再来与您闲聊。”   呵,这意思是我来找你闲聊的?只不过见大林氏这模样,是受足了打击的,杨氏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那我便先走了,大嫂你可要保重身体呀。”   杨氏走了出去,柳依依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瘪了瘪嘴,可她心中仍关心大林氏,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大林氏身上。   大林氏好些了,便叫柳依依继续去学堂,免得耽误了。柳依依确认了她无事,便出去叫小厮给小林氏传了信,告诉小林氏此事,休沐她便不回去了。   小林氏接到了信,她知道自己姐姐一向刚强,但是大儿出了此时还是一定心焦的,便也去了范府,陪伴着大林氏大半天。   而林府接了消息,也派了人去边县寻找。要知道范晟睿可是他们这辈最出挑的人子弟了,若是折了,他们可受不了。   大林氏虽然十分担忧大儿,可是知道现在是不能乱的时候,便振作了过来,把握着府中的一切。   就在范家众人为此时心中焦虑的时候,皇帝派去的得力大臣日夜兼程,终于到了边县,众大臣的双眼齐齐的盯到了那封折子上,如今能八百里加紧的,只有在那条河边汛期的县城了吧,皇帝有些迫不及待的将折子打开了,看到其中的内容,眉头便皱了起来,折子里说那几个没有回报的县城,确实有因为损失惨重而不能报出消息的,而却有另外两个县城,却安然无恙,只是因为路毁了,报信的人稍微晚了一些。   而得力大臣是个聪明的,知道如果现在描绘被淹县城的惨状只怕会让皇帝气急,便在帖子里将组织这两个县城修葺河堤的范晟睿大大褒奖了一番,让皇帝心中舒坦了一些,好在还有能做事的,不是么?   范晟睿?皇帝看了折子,往下面的范大人看了看,这不是范家的子弟么?果然,范家就是出顶梁人才。   众大臣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皇帝,皇帝在皇位上一向励精图治,除了这等事,只怕是要大大的追查了。   皇帝将折子放到了一旁,对下方的范大人说道:“范爱卿?听说你的儿子在没有消息的边县里面?“   范大人听到皇帝说了,连忙站了出来,“他名叫范晟睿,是我家的儿子。”   皇帝点了点头,“你这个儿子是个好的,他保了两个县的平安。”   范大人听了,心中一松,但在皇帝面前却不敢松懈,保持了一幅恭敬的模样。   众大臣听了,纷纷在台下议论起来,只怕这位范家大儿以后要一步升天了。   皇帝说完,又有些愤怒的将折子丢到了地上,“可是,我从不知,修葺河堤,居然要让范家大儿自己掏钱请当地青壮年修!每年拨给河堤的钱呢?”   众大臣在皇帝的盛怒下安静了,不敢出声。   ☆、第37章   朝臣们听了皇帝的暴怒,在底下鸦雀无声,这这这….   皇帝见朝臣在底下擦了一把汗的模样,气得哼了一声,“有好事的时候就见你们报得快,遇见这等不好的事了,倒如缩头乌龟了。”说完,他又和颜悦色的看了范大人一眼:“你儿子是个好的,等他回来了,带他来见见我。”   范大人在底下擦了一把汗,这个大儿以后怕是在皇帝面前挂上号了。   不过,范大人走了大运,他身边那些政敌樊大人便有些看不过,便有人在下面阴阳怪气的说:“那范晟睿怎么就带了那么多银子去外放?”言外之意是莫非是贪污了什么不成。   范大人眉头一皱,正准备解释,却听那来回报的官员咳了咳说道:“范小大人一片苦心,在民间行走奔波,连脚都长了茧,让乡民们感动了,自发的开始修葺河堤,他出的,只不过是最少的费用而已。”这位官员见到范晟睿那一身短打,那里像个京城公子哥?十分感动,自然不会允许朝中有人说他不好。   范大人听了,松了一口气,对皇帝说:“我内子短浅,当时我大儿出去的时候,给了他几张银票。”   皇帝听了,自然不会说范夫人肤浅,只感叹的说了一句,“正是歪打正着了,若不是这几张银票,也保不了两个县的安全。”他看了看底出声的那位,“这么多年,你还不如一个少年。”   樊大人脸色苍白,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儿,若不是旁边有人搀扶着,非得气晕不可。   皇帝在朝前口头嘉奖了范大人几句,便散了朝。   范大人为了把大儿安好的消息传给大林氏,便叫了脚快的小厮一路跑着去了范府报信,大林氏听到大儿安好,救了两个县,还获得皇帝嘉奖的消息,一扫眉头的郁色,变得有些神采飞扬起来。   小林氏在一旁正陪着大林氏,见自己的姐姐心中郁结已解,也十分舒心,“我就说了,睿哥儿吉人自有天相,是个好的。姐姐这下可放心了?”   “待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锤他一顿不好。”大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如此说道。   小林氏这几天陪在姐姐身边,见她丈夫体贴,儿子争气,一幅什么都不缺的五福夫人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羡慕,不过羡慕什么呢?路都是自己走的,若不是她姐姐当年隐忍筹谋,范大人只怕也不会感受到她姐姐的好。而自己,却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大林氏心情好了,便叫身边的管事嚒嚒来为家中的下人们涨了月钱,又吩咐丫鬟好好的做一桌席面来庆祝一下。   小林氏虽然自己不幸,但是看到姐姐喜气洋洋的模样也笑了起来,“我今儿就不走了,沾沾睿哥儿的喜气。”她笑着说道。   柳依依下了学,来到大林氏那儿,见大林氏的厢房内欢声笑语一片,便知道只怕大表哥有了消息,她连忙走进了厢房,急匆匆的问道:“可是大表哥有消息了?”   “诶哟,还真是个聪明的。”大林氏招手让柳依依过来,摸了摸她的包包头,“你大表哥保住了两个县,受了皇上的嘉奖呢。”在朝中都如此嘉奖了,只怕回来以后,更是平步青云。   “那真是太好了。”柳依依一双眼睛闪着亮光,她不算是很聪敏的女子,上世也只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却不料自己微微的做了一点点事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希望大表哥快点回来。”   大林氏听了,哈哈大笑,又指了指席面儿,“来,我们好好的庆祝一番。”   杨氏在隔壁听到了大林氏欢欣的消息,她有些不满的吹了吹手中的茶杯,“这如今又欢欣鼓舞的,到底是怎么了?”之前她隐约着打探说似乎是范晟睿出了什么事,若是范晟睿出了事的话,那范府中年纪最大的子弟便是她儿子了,之前杨氏心中暗暗激动,若是阖府将放在范晟睿的注意力放到她儿子身上,她儿子可就发达了。   杨氏招了小丫鬟去探听,小丫鬟回来将范晟睿保下两个县,还受皇帝嘉奖的事说给她听,她勃然大怒,将茶杯中的滚滚热水泼到了小丫鬟身上,惹得小丫鬟一阵惊呼,“叫什么叫?脱出去,卖了!”若是范晟睿折在那边县就好了,那么自己的儿子便可以平步青云了,杨氏咬着指甲有些恶毒的想到。   本来她还没有特别感触的,可是这次的事让她起了不少的野心,自己的儿子可只比范晟睿小一点点啊,若是自己的儿子先于范嘉平立起来了,那范府谁不看她的脸色行事?   范嘉执下了课正来与杨氏请安,他见一地的水渍,还有旁边噤若寒蝉的下人们,不由得问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杨氏看到范嘉执后,那张脸才缓和了下来,“执哥儿来了?今天念了些什么书呢?”在她心中,范嘉执没有一点比不上范晟睿,除了范晟睿的身份是大房嫡长子而已。   范嘉执对杨氏拱了拱手,耐心的与杨氏说起今天学的东西来。   杨氏表面认真听着,思维却似乎到了远处,这个儿子在学院已经学了这么久了,要不想办法让大伯安排他出去锻炼锻炼?范晟睿能做到的东西,她的儿子一定也能做到!   范嘉执见母亲这走神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不爽利,他天分一般,与范家大房兄弟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而母亲却对他有无限的期望,让他实在有些难受。可是他也知道母亲对他的一片至诚之心,便只能默默的忍了。   范嘉执一边跟杨氏说今天学了些什么,一边想着不知道柳依依今天在干什么,这一对母子,都有些走神。   范大人夜了回了范府,大林氏着急的迎了上去,“夫君,大儿这事究竟事怎么回事?”   范大人喝了小丫鬟端上来的茶,坐在椅子上,歇了一口气,第一句话说的便是,“你那个外甥女儿,真是个福星。”   咦?这和依姐儿有什么关系呢?大林氏有些二丈摸不清头脑。   范大人见自己夫人一幅不知道为什么的模样,沉声说:“若不是她,我们家大儿就有难了。”   “啊?”大林氏有些慌张的拍了拍胸,“这是怎么?”   范大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自己的夫人说了,“边县的人我还算了解,若不是那些银子起作用,只怕大郎不能这么顺利组织这些人修葺河堤。”若河堤没有休憩的话,大郎的结局不可设想,范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以前他只当柳依依是大林氏的外甥女儿来疼,可是如今,就算是她无意,范府也欠了她一份情了。   “依姐儿?”大林氏阿弥陀佛了一声,“那孩子经常拜佛,是个有福气的。”   “你将你私库里的东西补几件给她,对外便说那几张银票是你给大儿准备的。”范大人说道,“一个小姑娘给表哥送银票什么的,只怕于她的名声有碍。”   大林氏诶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有如此造化。   第二日,大林氏将柳依依唤到了面前,打开了库房,给了她不少好东西,柳依依心知原因,却摇了摇手准备推拒,她对大表哥如此,是因为大表哥前世真的对她好而已。   “傻姑娘,给你的你还推拒做什么?女儿家长大了,总要有几件压箱的宝贝的。”大林氏不是小气的性子,给柳依依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柳依依见大林氏是真的想给她这些,便还是收了下来,收完之后她问大林氏道:“大表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林氏听了,面上有些愁,“还早着呢。”边县就算没有被洪水所困,但是里面应该也焦头烂额了吧。   范晟睿组织边县的青壮年度过了几次洪流,有些体力不支的躺在了河堤上,洪流来的时候,那些县长之类的官员,早就抖抖索索说自己身子不适给跑了,只留下他在雨中奋斗。他躺了一会儿,又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准备往河堤上走。   小栓子跟在自己少爷背后,有些想哭,他少爷身上全是泥水,已经看不出他穿的是什么衣服,他的脚上全是伤,肩上也被磨破了,但是却阻止不了前往河堤的脚步,“少爷,你歇歇吧。”他有些着急的说道。   范晟睿停了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河堤,“我能歇,它不能。”洪水无情,他只能马不停蹄的往前走。   范晟睿向前走了几步,从胸襟里摸了柳依依给他做的香包,这算是他身上唯一干洁的东西了,若不是她给他的银票,只怕这两个边县早就在洪泽之中了,范晟睿握了握拳,虽然只是凑巧,可是他却不能枉费了小表妹的这番心意。   “兄弟们,加把劲,朝廷的物资已经在路上了。”他扬声对河堤的人们说道。   这时候人们已经不管他是谁了,只将他当做边县的父母官,也是他们的兄弟!   ☆、第38章   范晟睿在圣上那儿挂了号,大家将注意力都放到了他身上,这一看可不得了,范家大儿可是难得的俊才,他范家是三朝元老,简在帝心的人物,而他的外公,是跺跺脚都能让朝上震动一番的林公,这样的子弟,怎么可能没有前程?   各家大人是感叹范家有好的继承人,而各家的夫人们却乌溜溜的转着眼球想将自己的女儿塞进范府,不说范府门楣高大,就算不高大,范大人从不纳妾的行为就能让各位夫人放心了一半,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吃亏不是?   不过,范晟睿千好万好,在众人眼中,还是有一个小小的缺陷,那便是他曾经是定过亲的,只是定亲的那家小姐因为身子孱弱,早早地去了。因为这桩事,大家不由得有些怀疑范晟睿命硬,但是若不是那个小姐过世的话,也轮不到自己的女儿啊。那些不迷信的人家,都开始有些跃跃欲试了。   范晟睿的这前一桩亲事是范老大人定下的,大林氏并无什么发言的权利,想着公公选的人家总不会差到哪儿去,可是没想到这家的女儿身子如此孱弱,让自己的大儿背了一个命硬的名头,而大儿又重情义,自从那个姑娘去了,并不愿意说亲,这点上,让大林氏十分头疼。   大林氏突然发现,来她家走动的夫人们多了,这些夫人一般都带上了自己的女儿。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林氏当然知道她们的意思,但是她大儿性子有些倔强,上一桩婚事她自觉已经亏待了大儿,而这一次,她准备等自己大儿回来自己相看。便对这些夫人们装聋作哑起来,夫人们自觉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自己女儿也是不嫁不出去的,这一来一去,带着女儿上范府的夫人们越来越少了。   柳依依在范府陪了大林氏不少日子,见范晟睿无事,便选了一个学堂休沐的日子回到了柳府。说是柳府又有些不尽然,因为这个宅子实际上是她母亲的嫁妆,标一个柳府,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父亲一些面子而已。   柳依依从马车上下来,小林氏已经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女儿了,她看见自己的女儿,连忙伸长了手,“依姐儿快来让我看看。”明明之前在范府见过,小林氏却仍是对自己的女儿十分惦记,将柳依依搂在怀中,搓揉了一阵,才放开了她。   大概是小林氏在林范两府的撑腰下,日子比之前惬意了许多,比之前的削瘦圆润了一些,柳依依见过自己的母亲生无可恋的模样,看见母亲如今一幅春风和煦的模样,心中一松,在母亲面前也撒起娇来。   正当她娇嗔着,听见旁边嗤的一笑,才看见旁边的秋寒,不由得红了脸,伏在小林氏的怀中不肯抬头。   秋寒见柳依依脸薄,笑着说:“依姐儿这是害羞呢么?”   虽然秋寒与小林氏有着这些那些的利益关系,但却统一的对柳宗不太待见,小林氏是摆在面上了,而秋寒却是藏在心里的。一来二去,这两个女人倒有了些战斗情谊,关系拉进了不少。   柳依依净了脸儿,与小林氏说了一些最近的趣事,逗得小林氏直笑,最后才等到了柳宗回来。   柳宗到了门口,便见白氏与柳蝶两人在门口等着自己,心中十分熨帖,谁不希望家中的女子和儿女都一颗心的靠着自己呢?   白氏手中拿着一块温热的汗巾,见柳宗进来,连忙上前对柳宗说:“老爷辛苦了。”而柳蝶也十分迅速的将手上润喉的甘茶给递了过去,她抄佛经抄到手都要断了,在母亲的教导下明白了,在这个家中,能够决定她生死的,便是这个父亲了,她对柳宗便更加殷勤起来。   秋寒在房中,听见小丫鬟跟她说白氏母女的举动,将发钗放到了梳妆台上笑道:“这一对母女,还真是当丫鬟当上瘾了。”   秋寒一向出手阔绰,这刚买来的小丫鬟对她倒是有两三分真心,她有些焦急的说:“秋姨娘,难道你就不怕那白姨娘夺去了您的宠爱?”   呵,我的宠爱?秋寒对着镜子梳了梳自己光滑的黑发,“我到底好不好不是来自于老爷的宠爱,而是夫人的,这点你要记住了。”   小丫鬟年纪小,不大懂事,不过听秋寒说了,便用力点了点头,将这些记住了心里。   白氏见柳宗一脸满意,便笑着说:“夫君要不要去我的厢房歇一歇,最近我可是学了不少好东西呢。”说完,那稍显平凡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媚意。   “恩?”柳宗心中有几分意动,可他身边的小厮走了过来,悄悄在他耳边说道:“老爷,嫡小姐回来了。”   依依回来了?柳宗面上闪过一丝欢喜,只要这个女儿还招林家和范家的喜欢,那他还不怕不能平步青云?他咳了咳对白氏说:“你且在厢房里呆着,等我回来。”   白氏面上欢天喜地的迎了,可是在柳宗的背后却露出了阴沉的脸庞,那个柳依依,哪里有自己的蝶儿惹人喜欢,若是那次,她掉进池塘,淹死便好了!   柳宗急匆匆的走进了小林氏的厢房,见里面欢歌笑语一片,也端正了笑容走向了自己的女儿,“依姐儿回来了?”   柳依依抬了头,看见自己父亲有些浮夸的表演,也装作一幅亲密的样子对柳宗叫道:“父亲。”   柳宗进来了,大家不能好好的说笑,反而是小林氏随意问了柳宗几句,“最近在翰林院可好?”   说道翰林院,那可是柳宗心中最得意的地方,他初来乍到,却被这些人好好地供了起来,并没有人为难他,他在翰林院中日子清闲,越发也觉得自己清贵起来。“以我的才学,在翰林院里当然是受人尊敬的。”   殊不知,这是林大人给翰林院的人打了招呼,好好的供着他,让他这辈子都只能在翰林院这个小小的位置上呆着。   小林氏听了柳宗的话,有些不屑的笑了笑,柳宗见到她的神色,心中十分生气,但又不好得罪了这座大山,只好将脸硬生生的撇到了柳依依面前,“依姐儿最近课程学得如何呢?”   柳依依见父亲问自己,便恭敬地将最近学的东西通通给父亲说了,柳宗听了女儿学的东西,不住的点头,到底是大家学派,教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你以后要好好学着,不辜负我们对你的一片苦心啊。“   哈?你这个父亲对我能有什么苦心?柳依依都差点乐笑了,但是她面上却恭敬的答应了,让柳宗有些宽心,小林氏不怎么样,可是她的女儿还不错么。   柳宗看完小林氏,想到了白氏与自己的说的话,又走到了白氏的厢房里,白氏早在屋子里梳妆打扮好了,就等着柳宗。   柳宗见她一副盼君归的模样,又想起小林氏对自己的爱理不理,便有些深情拉着白氏的手说:“还是你好。”   白氏心中嗤笑,若是我好的话,怎么一开始便那么急的去小林氏的院子?可她面上却腼腆一笑,“我对夫君,肯定是忠贞不渝的。”她说完,又开始为躺着的柳宗按摩起来,惹得柳宗十分舒坦。   白氏小心伺候了一会儿,才对柳宗绵声说道:“如今我们在京城也算是站稳了脚了,是不是应该将娘亲接过来了?”   柳宗正惬意着,听白氏了自己的母亲,从躺椅上刺溜一下的坐了起来,“对啊,我母亲辛苦养育我这么多年,我怎么能将她留在乡间一个人受苦呢?”   留在乡间受苦?只怕以那个老婆子那颗自私的心,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受苦的,白氏咧了咧嘴,可是若是这老婆子来了,一座大山压下来,只看小林氏是否能扛得住了,“夫君说的是,我们应该快些将娘亲接过来呢。”   柳宗点了点头,又有些愤怒的锤了锤座椅,“小林氏这个刁妇,在京城享福了都忘记了乡间的婆婆,真是不可理喻。”若不是白氏提起,他只怕也要将柳氏忘在乡野的事他是不会说的。   白氏没接柳宗责怪小林氏的话,如今她人在屋檐下,隔墙有耳,不该说的便不说吧。   柳宗自小就被柳氏养大,对感情还是十分深厚的,如今被白氏提醒了,便连忙派了几个小厮去到老家,将自己的老母接到京城。   小林氏听到这消息,有些无所谓的看了看自己的修好的指甲,“她倒是叫了一个好帮手过来。”   那柳氏在乡野里,日子过得十分顺心,几个小厮来接自己,连忙问出了什么事,当听说自己儿子升官了的时候,乐得喜上眉梢,“我就说了,我教养出来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平步青云?”   她虽然急着上京,但也不忘记显摆的机会,在乡间摆了十几桌流水席告诉大家自己的儿子已经京城的官儿,惹得一片艳羡的目光。才包袱款款的跟着小厮们上了去京城的马车。   ☆、第39章   柳氏跟着马车进了京城,偷偷的将帘子掀开了,往外面看了看,居然被外面的热闹景象迷了眼,她双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沉着了起来,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回老家那个破烂地方。   柳氏当年貌美,在乡中是出名的美人,在家中又是幺女,算是受尽了宠爱,嫁人的时候家中也给她选了个好的,是乡间有名的秀才,虽然年纪比她大了些,但是对她还算疼宠。柳氏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却在柳宗出生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她丈夫柳秀才一病呜呼,然后她父母过世了,那性格彪悍的大嫂老早便看不惯她,让她在家中没了靠山。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没了娘家的帮衬,日子过得这么多艰难可想而知,不过柳氏倒是硬倔着一口气不肯改嫁,缝缝补补的把柳宗带大了,还送柳宗上了私塾。柳宗也算争气,在乡间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得到了几个富户的资助,最终一直考上了探花。   在这么多年的磨砺中,柳氏由一个只会撒娇的小媳妇,变成了能骂街的妇人,最后又变成了蹉跎媳妇的婆婆,这期间的改变,真是让人觉得岁月无常。   可惜柳氏从来不这么觉得,她当年不想嫁人,只是觉得自己丈夫死了,再嫁能嫁个什么样的?与其与伺候其他臭烘烘的男人,还不如守着一些薄产带大这个清秀的儿子,女人靠的不是丈夫,而是儿子。而确实,柳宗这么多年来,除了娶媳妇这事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事武逆过她。如今柳宗又当了京官儿,将她接到了京城,她的日子,可是如倒吃甘蔗,一天比一天甜了。   小马车走了一阵子,来到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门口,柳氏拿着值钱的小包裹下了车,看了看上面的牌匾,“柳府”,心中闪过了一丝满意,看,这就是她的儿子,多么聪明能干,才来京城这么久,连宅子都有了。   因为母亲今日来到京城,柳宗特别激动,请了一天假在家中等着,听说母亲来了,连忙到了宅子门口,迎接母亲的到来。   柳氏志得意满,看到儿子了,更是将手给儿子扶着,虽然身上穿的不是锦绫绸缎,但是心中已经觉得自己是那京城中的贵妇人了,走起路来格外的气派。   而跟在柳宗身后的,便是白氏与柳蝶,两人看见了柳母,热泪盈眶,仿佛对柳氏思念了许久,柳氏就是喜欢这种被需要被尊敬的满足感,见到白氏与柳蝶的目光格外慈祥,“你们与宗儿来到京城,为他操持宅邸,实在是辛苦了。”话里话外已经忘记了还有小林氏这个正牌媳妇。   其实也不怪柳氏,小林氏刚嫁过来的时候十分清高,在柳氏眼中是个不服管的,她拿儿子为筏子狠狠整治了她几次,到最后这个儿媳妇生完女儿就在柳家的存在感格外低,而后来的白氏会笑会奉承,倒让柳氏格外喜欢。   小林氏并没有向柳宗打探柳氏到柳府的日子,她是铁了心了不侍奉这个婆母,谁能奈她何?柳依依在范府学习,她也经常过去探望,今日,便也是去了范府。   婆母要来,小林氏可以占着自己的外家不见,但是秋寒却不能不见,她穿着朴素的跟在白氏身后,弱弱的对柳氏叫了一声:“老夫人好。”   柳氏刚开始以为秋寒只是哪儿来的丫鬟,却不料她做的是妇人的打扮,看秋寒那纤细的腰肢、美丽的面容,皱了皱眉问儿子:“这位是?”   白氏在旁边隐晦的抿了抿嘴,她没记错的话,老夫人最讨厌的便是这种狐狸精型的女人了。若这种女人会夺去她儿子的心,她怎么办?   秋寒仿佛感受到了柳氏的不善,瑟缩了下,一双眼睛里尽是楚楚可怜,柳宗还是很喜欢秋寒的,于是挡在他前面对柳氏说道:“母亲,这是我最新纳的妾室,叫秋寒。”说完,又拉了秋寒出来,“快不给母亲行礼?”   秋寒从柳宗的身后出来,腼腆的笑了笑,对柳氏行了一个礼,却让柳氏气歪了鼻子,去了一个小林氏,又来了一个秋寒?看儿子这话里话外对她维护的姿态,像是当年带着小林氏刚进门的模样。咦?小林氏?小林氏人呢?怎么没有见她来迎自己?来了京城便抖擞起来了?柳氏顾不得给秋寒下马威,尖着声音问道:“小林氏呢?母亲来了,连迎都不迎?这算是什么孝道?”   柳宗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连忙对她鞠躬说:“母亲莫气,小林氏今日去亲戚府上探望依姐儿了呢。”小林氏与柳依依今非昔比,就算老娘再珍贵,柳宗还是要维护她们两三分。   “去走亲戚了?”柳氏扯了扯那凉薄的唇,“哦?当年你带她回来说她是高官之女,这事还是真的?”   柳宗见老母这么说,面上有些挂不住,连忙扶住了母亲的手说:“娘,你一路辛苦了,要不,去我给你准备的厢房看看?”   柳氏看儿子这面团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暗恨,当年他就是这样维护小林氏的,真正可恨。只是来了一趟京城,小林氏这又是翻身当家作主了?   她将儿子的手推了,指了指白氏,“不用你带我去,她带我去就好了。”   白氏听了,喜上眉梢,连忙走到了柳氏面前,“娘,我带您去,您这厢房还是我收拾的呢。”说完,她嗔怒的看了柳宗一眼,“老爷居然抢我的功劳。”   秋寒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三人才是一家人,她与小林氏,便只是个路过的。   柳氏点了点头,拍了拍白氏的说:“还是你乖巧。”路过秋寒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秋寒一眼,呸,烟视媚行的,不是好东西!   秋寒见柳氏那凶狠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发笑,主母都没有对她有敌意,这个外来的婆母,居然有了,她有本事便一辈子拴着她儿子的裤腰带呀。她耸了耸肩,回了厢房,又招来了小厮,让她去范府给小林氏报个信,柳氏来了。   小林氏在范府,正与大林氏闲聊,见小厮上来报了信,听见这个婆母来京城的消息不由得揉了揉额头,大林氏看见妹妹的这个样子,便知道她的这个婆母不是个好惹的,“怕什么,高高的敬着就是了,难道她还敢来找你的麻烦?”   柳宗是不敢找她的麻烦,但是这个婆母就不一定了,明明看上去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妇人,可是撒泼耍赖可是一把好手,“大不了,不管她便是了。”小林氏恹恹的说道。   大林氏看见妹妹这个模样,不由得拿花样子打了她一下,“你怎么这个样子?你若是不管她了,外面传来闲言闲语说你不孝怎么办?依姐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小林氏听见说自己的女儿的名声,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说好。   大林氏见妹妹的模样,有些叹气,孩子都有了,还是一副没开窍的模样,真让她担心,若是她当年嫁的是….也不至于这样了,可是现在,丈夫、婆母,是她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啊。   可是这样的妹妹,说到底,也是她林家惯出来的,她也只好多帮衬着了。   两人正说着的当儿,范大人带了一人走了进来,小林氏与那人打了个照面,两人都相互愣了一下。   宇成济本是低着头跟范大人走了进来,他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抬了头,见到的却是小林氏,“表妹好。”他踌躇着说了一句,本来大大的步子变得犹豫起来。   范大人也知道这位的旧账,暗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有什么用呢?尽管他还没有娶,可是她已经嫁了,还能如何?   大林氏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抱怨说:“你进来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她看了看宇成济说,“不过既然是自己人,就算了。”大林氏与宇成济,一向以姐弟相称。   在小林氏心中,宇成济是一个少年时期对她不错的大哥哥,并没有将宇成济想到情爱方面去,她看到宇成济本是对陌生男人的惧怕,可是见了是他,变得有些坦然起来,“宇将军。”她笑着说,只不过称呼里面,到底是生疏了。   范大人自然不可能让宇成济和小姨子大眼瞪小眼,连忙引了宇成济去了另外的厢房,宇成济进了厢房,对范大人说的第一句竟然是:“我已经申请调回京城了。”   “调回京城?”范大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边关筹谋那么多年,说回来就回来?”   宇成济点了点头,“我在边关的日子久了,只怕皇上也有些不放心,还不如回来,享受下京城,免得老在那边吃沙子。”   “这…”鬼才相信这个理由!之前回来只是说要来见见林公的,可是见了小林氏就要留在京城了,这是个什么心思?!范大人沉吟了片刻,“成济,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宇成济点了点头:“范大人请讲。”   “你若是为了思棋留在京城,大可不必。”范大人沉着脸说道,宇成济是难得的将才,可不兴为了一个女人而折了的。   “范大人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是为了她?”宇成济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他脑中不断闪过的是小林氏少女时的一颦一笑,当年她为了一个无用的书生拼命要嫁,是伤透了他的心的,他一气之下跑到边关,浪荡了几年,尝过了不少女人,却发现忘不掉的只有小林氏一人,认清了这点,他倒是收了心,一心一意的守着边关,可是却不料小林氏回来了,而日子过得并不好。不过再如何,他也没想过和她再有可能,只不过,如当年一般暗暗守着她,还是可以的。   ☆、第40章   柳依依下了学,迎面迎到了范大人与宇成济,她在范府住了这么久,与范大人是十分相熟的,她蹦蹦跳跳的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姨父,虽然是初秋,但是天气还是有些热,衬得她的一张小脸是红彤彤的。   她叫完了姨父,有回头看见了宇成济,关于这个看上去十分威势的男子她是记得的,在林府的时候,林家人对他很是亲热,而母亲也是认识他的,她笑着对宇成济叫了一声:“宇叔叔。”   宇成济看到与小林氏当年长得相似的小姑娘软软的叫小姑娘的时候,心中软和成了一片,目光慈爱的哎了一声,还和蔼的问柳依依说:“上学是否顺利?”   柳依依歪了歪头,看着这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宇叔叔,开心的点了点头:“顺利,今儿师傅还夸我乖巧呢。”自吹自擂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一点都不让人厌恶,反而让人更加喜欢这个喜庆的小姑娘。   因为柳依依的几张银票无意帮范晟睿立了大功,范大人是真心疼爱她,“我们家的依姐儿,当然是最乖巧的。”   宇成济看着一向严肃的范大人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侧目了一下,这个小姑娘果然如她母亲一般,惹人喜爱。   宇成济将柳依依也拉到了保护的范畴,“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出头。”他淡淡的说道。   这个叔叔好威武,柳依依一脸惊讶的看了看,他身上的官服可是说明了他不是一个小小的官员,可是送上来的大腿不抱白不抱,柳依依笑着说:“若是我被人欺负了,一定来找宇叔叔。”那打蛇顺杠上的功夫,可是杠杠的。   范大人与宇成济跟柳依依随意说了几句,便让小姑娘去了大堂。   柳依依到的当儿,小林氏正在与小林氏说话,大林氏见柳依依来了,连忙挥了挥手说:“依姐儿,下学了?”   柳依依跑到了大林氏面前,点了点头说是。   大林氏看了看身边面色有些不郁的妹妹,对柳依依说:“今儿你的祖母过来了,你与你母亲一起回去,给你祖母请个安,明儿大清早,我便叫马车来接你。”柳依依的祖母来了,不请安的话实在不是个道理,但是若是让她的外甥女儿被人揉搓,她是不愿意的,于是想到了这样的法子。   柳依依点了点头,“祖母来了,我是应该回去的。”   小林氏在旁边插嘴道:“依姐儿其实不用……”   大林氏打断了妹妹:“孝是最容易让人拿来说嘴的,你难道想让依姐儿背负着不孝的名头?”   当年,小林氏生柳依依的时候是难产,负责生产的婆子在外面问柳氏是保大还是保小,柳氏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保小。当小林氏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柳依依生了下来时,她发现是个女孩儿,不由得骂了一句赔钱货,便再也没来看过小林氏。   这么多年,小林氏对这个婆婆可是压着火,她愿意去低头,但是她并不愿意叫自己的女儿也低头。   可是小林氏从小就习惯了顺从自己的姐姐的想法,大林氏既然都开了口,她不得不带柳依依回去。   柳依依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也难怪小林氏斗不过白氏,自己的母亲在耍心眼上,还是差了她很多个等级,不过这世好歹有大林氏与沈氏的帮助,母亲应该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一想到那个不待见自己的婆婆正在府中,小林氏连回去的心都没有了,她硬是拉着柳依依在范府蹭了晚饭,才带着柳依依徐徐的归了家。   大林氏看到小林氏离去的背影,对身边的嚒嚒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个妹妹哟。”   小林氏带着柳依依回了柳府,见柳府门前张灯结彩,一副喜气之色,心想只怕是那位来了,柳宗为了讨那位欢心,在庆祝呢。   这个宅子都是小林氏的,那么自然这些下人们其实要看的是小林氏的脸色,他们见小林氏的马车来了,领头的连忙走到了小林氏面前:“柳大人觉得老夫人来了,应该庆祝一番,便叫我们热闹一番呢。”这话说得十分艺术,将动了大门口的事全部推到了柳宗头上。   小林氏不是苛刻的主子,也知道下人们在这些宅子里面的难为,挥了挥手说:“既然是夫君的安排,那你们就继续吧。”   关于这位柳氏,柳依依的印象不是十分深刻,只记得父亲对她唯命是从,而她在对于母亲上面是从来不吝啬挤兑的,仿佛将儿子唯一的一次忤逆她的错全部算到了小林氏手上。   小林氏带着柳依依进了大堂,便见柳氏坐在太师椅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她们,而白氏正放下了姨娘的架子在给她捏肩,那谄媚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难受。   柳氏心中憋着一股气,看到小林氏母女便狠狠的往座位上一拍:“你们两个是去哪儿了?”   若是以往,她做此态的话,小林氏与柳依依都是要吃苦头的,但是如今,小林氏心中沉稳,只笑着说:“母亲有所不知,我今儿去了我姐姐家。”   “你姐姐家?”柳氏皱了皱眉,这小林氏不是京城的一孤女,骗了自己的儿子父亲是高官么?怎么如今还抖擞起来了?   在柳宗哪儿,只要小林氏提自己的姐姐与娘家,无论做下什么错事,柳宗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让它过去,如今她懈怠了柳宗的母亲,柳宗还能忍么?白氏在柳氏身后露出了政隐忍的笑容。   “你姐姐是哪儿的破落户?”柳氏见小林氏有些不服管了,心中不满,想着一定要整治小林氏一番,“如今我儿子可是翰林府中的清贵了,你可别在这个时候去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亲戚打交道,丢了我儿子的脸。”   如今,小林氏心中最重要的是柳依依,第二重要的便是自己的家人了,听见柳氏如此奚落的自己的姐姐,脸突然一下沉了下来,“母亲,请慎言。”   “哎哟哟,你还教训起我来了?”柳氏见小林氏黑脸,有些气愤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乡野中的泼妇之气尽显。“我看你是好久没有练绣工了。”   当年柳氏见小林氏绣工不好,便每次小林氏顶撞她,她便将她拘在屋子里,交代她一堆绣活,没做完是不准出来的。   小林氏嘴唇微微的一撇,尽显嘲讽之气,难道柳宗还没有告诉他的好母亲,是谁将他们一家留在京城的?   柳氏平生最恨别人不受她掌控,小林氏曾经在她看来桀骜不驯,被她磨平了性子,可是如今居然又翘起尾巴来了?   “来人啊,将这个不孝顺的媳妇关进厢房。”柳氏在上首说道,那戾气的模样让一旁的小丫鬟都胆寒。   众仆人互相看了看,将小林氏关进厢房?他们是傻了才这么做吧。   柳氏见众人不动,心中暗恨,狠狠的跺了跺脚,“诶哟?你们还不听我的话?拿我儿子的月钱,居然不听我的话?”她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向了小林氏,看来在她没来京城之前,她做了不少好事么!   秋寒早已探听到小林氏与柳氏冲突的消息,她连忙赶到了柳宗的书房。   柳宗见到秋寒急匆匆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秋寒见了柳宗,有些着急的说:“老爷,你还有心情读书?老夫人与夫人在大堂上口角起来了呢。”   柳宗听见此,心中咯噔一下,柳氏揉搓小林氏他不是不知道,一是时间久远,他对小林氏已并无怜惜之情,二是小林氏性子冷硬,即使受了揉搓也不愿意向来来诉苦,反而对他冷冷的,让他没有心情管此事。可是如今不同了,他的升迁,可全在她父兄手里呢。   柳宗站了起来,只听见一阵哗啦声,书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半在地上,可他都来不及捡,急匆匆的往大堂走。   他走到了大堂,见自己的老母站在太师椅前,十分气愤,而小林氏却在一旁,有些不痛不痒,而最可恨的,是那白氏,站在自己母亲身后,不但不阻止,居然还唆使自己的母亲给小林氏一点点颜色看!   真是个祸家精,真是个祸家精啊!柳宗心中一炸,走到柳氏面前,狠狠的踢了她身后的白氏一腿,“你这个贱妇。”   白氏本躲在柳氏身后幸灾乐祸,却不料被柳宗踢了一脚,她肚子一疼,啊的一声叫出了口,直直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氏见身后的白氏被柳宗踢了一脚,在地上□□,不由得怒喝道,儿子这样,是活生生的打她的脸么?   柳宗那一脚格外用力,发泄了心中的不满才笑着对母亲说道:“小林氏今儿去她姐姐那儿,我是知道的,依姐儿在她姐姐那儿上学堂,学到了不少好东西呢。”   “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到最后不一样要嫁出去?”柳氏没有好气的说道,“要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第41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上世,柳依依就是听从了这位祖母的,老是打着这句话的幌子,并不认真读书,除了一张脸,并无其他长处,而如今,这世,她认真读书,却习得了世间的很多道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柳依依看了看身边的母亲,她握了握双拳,正欲出声反驳,却不料柳宗出了声,他在柳氏身边赔笑道:“母亲,依姐儿如果愿意的话,那便让她学吧。”如今他在京城里也算长了见识,京城里的那些有教养的夫人小姐们,哪个不是从小便认真向学的呢,懂了书的女子,总比那些没读过的,雅致几分。只有这样,他才能利用柳依依嫁得好人家啊。   柳宗当然不会让众人知道他心中得小九九,而装作一幅慈父的模样,让众人都有些跌了眼睛,要知道当年,他可是柳氏这个理论的簇拥者。   “哦?我倒不知道我儿来了京城,就见识广了,连女儿都愿意让她去读书了?”在柳氏眼中,女儿都是赔钱货,养着就不错了,居然还让她去读书,实在是万万不可,而一向站在她这边的儿子,居然对自己做起对来,实在可恨,她虽然是反驳的自己的儿子,但是一双眼睛如浸了毒一般的瞪着小林氏,一定是这个妖妇做的鬼。   小林氏自入门起来,便从来没有得到婆婆的喜欢,而丈夫往往都是站在婆母那边,而如今风水轮流转了,她在一边静默,柳宗愿意跳出来挡枪,那便是最好的。   白氏在地上滚了一轮,见两位重要人物都没将她放在眼里,她只好悻悻然的爬了起来,如隐形人一般的站在了柳氏身后,柳宗一向对柳氏惟命是从,听见母亲如此说,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好,她双眼一转,笑着说:“对呀,我从小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是伺候老夫人是最有一手的呢。”话里话外是,小林氏读了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一样不招婆母喜欢?   柳氏听了白氏的话,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手说:“今儿你受委屈了。”   小林氏见柳宗偃旗息鼓,而白氏又跳了出来,“你作为姨娘,不读书只伺候人也够了。”   白氏听到这话,恨不得蹦起来,指着小林氏鼻子骂,可是她顾及在柳氏心中的形象,只能委屈的往后退了一步,“老夫人,您看….”   柳氏最喜欢的便是白氏事事以自己为先,她挥了挥手,“这样吧,蝶姐儿以后便由我来教养,至于依姐儿嘛,那便去读书好了。”她说得眉飞色舞,当年她在乡间的时候,有一个从京城回来的老嚒嚒告诉她,得老夫人教养的小姐,无论嫡庶,是都要被人高看一眼的,柳氏自认为是老夫人,必定要抬举自己喜欢的白氏极蝶姐儿两三分不是?   小林氏向来知道这个婆婆的为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扶了扶身子对柳氏说:“就按母亲您说的办吧。”   可白氏却在柳氏身后白了脸,由柳氏亲自教养?她虽然喜欢奉承柳氏,可是也知道柳氏的性子,粗俗不堪,是最最不容人的,若是自己的女儿被她教养了,那还有活路?“老夫人,蝶姐儿粗苯,只怕不能让您教养呢。”她急急忙忙开口道。   “怎么?难道你还嫌弃我不成?”柳氏的眼中尽是阴蛰,她可受不住自己被小林氏打脸又被白氏打脸。   柳宗见自己母亲脸色已经不对,又觉得柳蝶在家无所事事,被母亲教导一下也不错,连忙出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蝶姐儿就搬到母亲院子里去吧。”   白氏苍白着脸还没找到转圜的理由,就被柳宗一句话将女儿卖了,她狠狠的握了握拳,心中滴血,可表面上还要装作快活的模样,“那辛苦老夫人的教导了。”   柳氏满意点了点头,心想以后一定要抬举柳蝶与柳依依打擂台,她是嫡女又如何?在家中还比不过一个庶女!   柳依依知道因为母亲的缘故,柳氏兵不待见她,她在一边并没出声,等着大人们对她上学的争论,不过她知道,无论如何,柳氏都阻止不了她去范府的。   柳氏有些恹恹的看了柳依依一眼,觉得她那一张脸,似乎比她母亲的更好看了,不由得心生厌恶,只叫身边跟着的婆子给了她一对头花,便将她打发了。   不得不说柳氏若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送出去的礼也格外不精心,柳依依看着那对不再光亮的头发笑了笑,将它塞进了妆盒底层。   柳宗见柳氏来京城,第一件事便是为难小林氏和柳依依,心中怕自己的老娘坏了自己的好事,连忙在夜里来到老娘的厢房,将小林氏如今已认回亲戚的事与柳氏说了。   柳氏听了,大惊,张着嘴巴说:“你的意思是你媳妇儿如今身份很高?”   柳宗连忙点了点头,“那当然,母亲,要不然我为什么一定要娶她?”   柳氏听到此事,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对小林氏箭弩拔张,“我就说了,我儿子一定是聪明的。”她大大的夸赞柳宗道。   柳宗得意的捏了捏自己的美须,他小时候行事若是稍微不合柳氏的意,便被柳氏打骂长大,一直到成家了,都十分依赖自己母亲的夸赞。“不仅如此,小林氏的娘家还给了她一份丰厚的嫁妆呢。”   “嫁妆?”柳氏的双眼放起了精光。   “咱现在住的三进三出的宅子,便是那嫁妆里的一件,据说还有不少的商铺宝器呢。”柳宗说完,嘴角都忍不住的向上扬,虽然这些来的晚了些,可是总归来了不是?   柳氏听儿子说了,忍不住笑开了花,儿子是京城的官儿,儿媳妇又有大笔的嫁妆,实在是太让人欣喜了。   柳宗见柳氏如此,便知道不用说,柳氏都会看着那嫁妆的份上,对小林氏和颜悦色两三分了。   听了这个消息,柳氏是在床上翻了一晚上,第二日,她连早早为伺候自己的白氏都不见,径直带着从乡间带上来的婆子走到了小林氏的院子里。   小林氏刚刚晨起,正对着梳妆台让小丫鬟帮她梳妆,却见柳氏带着婆子走了进来,她连忙站了起来,笑道:“母亲,您怎么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早过来,必要作妖。   柳氏端详了厢房内,见窗几明净,旁边还摆着一个对素磁的大花瓶,又见小林氏的发髻上插了一个白玉发饰,心想只怕这儿子说的是对的,这媳妇儿啊,身家不少。   “依姐儿呢?”柳氏与这儿媳妇儿向来不对盘,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题,绕来绕去绕到了柳依依身上。   “依姐儿去我姐姐家了呢,只有休沐回来。”小林氏恭敬的答道,心中却庆幸将柳依依送入了范府,要不然这位来了,可有的烦。   “昨日,宗儿又与我说道了,是我见识少,女孩儿读读书也不错。”柳氏今早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小林氏有些二丈摸不清头脑,她这位婆婆,不是最是要强的么?让她承认一句自己错了,那可比登天还难。   柳氏说完了好话,向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小林氏的梳妆台前,一双眼睛只往梳妆盒里看,看到了底层的一个金色的发钗,眼睛都直了。她儿子虽然做官,可是她可没舍得买过这么好的发钗,还是全金的!“儿媳妇儿,你这小丫鬟的手艺不错,不如让她来帮我梳一个发髻?”   小林氏见柳氏的那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自己的梳妆盒上,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婆婆来的意图,昨日只怕柳宗不是与她说柳依依读书有多好,而是告诉了她自己有多少嫁妆吧。   帮小林氏梳头的小丫鬟在一旁有些为难的看着小林氏,小林氏微微对她点了点头,她走了过去,帮柳氏梳起头来。   柳氏风韵犹存,但是却有些干瘦,看起来有些刻薄,小丫鬟帮她梳了一个发髻,她满口赞小丫鬟手艺好,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儿媳妇儿,我从乡间来的匆忙,连个发钗都没有…”她完全不觉得丢脸,当年她带柳宗的时候,便是从这里那里抠出一些东西来才供养柳宗的。   满屋子的小丫鬟都睁大了眼,没想到这位老妇人是如此的恬不知耻,小林氏盯了自己的婆婆一会儿,笑着说:“那母亲便在我的梳妆盒里先匀一样吧。”   柳氏听了,觉得终于满足了自己的心意,在梳妆盒里毫不客气的挑挑拣拣,最终还是选了那根纯金的发钗,她平生没什么喜好,就是喜欢金子!可惜却很少持有过。   小丫鬟将金钗插到了柳氏的头上,柳氏对着镜子观察了一番,觉得自己十分的威风,若是在乡间的话,早就要出门窜户的去炫耀了,可是如今么,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宅子里呆着。   柳氏达到了目的,便站起了身来,“儿媳妇儿你这一片孝心我就受了。”可她不提走,一双眼睛还看着小林氏屋内的那素白色花瓶。   “母亲很喜欢这花瓶?那母亲便拿走吧。”破钱消灾,若是花点代价将这个她一看便头疼的婆婆送走的话,小林氏是愿意的。   柳氏见小林氏如此上道,不由得咧着嘴叫身后的婆子抱着花瓶,走出了小林氏的厢房,心中得意洋洋的想着,下次再来她房中拿什么东西。   柳氏走了,小林氏屋中的人都愣了,他们从林府出来,见识的都是知礼的,就算那人坏,也是坏在里子里,想柳氏这样贪婪在面上,从不遮掩自己坏的,还是第一次看见。   小林氏见婆婆这个模样,也有些羞恼,她扫了扫袖子,“以后不要在屋子里摆什么值钱的物事了。”都怪自己,还讲什么风雅呢,那么一对好花瓶,便被柳氏顺走了。   丫鬟婆子们如梦初醒,连声说是。   而柳氏头上架着金色的发钗,昂首挺胸的走进了自己的厢房,她看了看自己的厢房觉得窄了点小了点,乡间那戏文里说,京城的大宅子里,那可是可以跑马的!   白氏早早地带着柳蝶来到了柳氏的小院子里准备给她请安,却不料被柳氏撂倒了一边,等了许久,她跟小丫鬟套了许久的话才知道,柳氏居然去小林氏院子了,而柳氏回来那头上金光闪闪的发钗,更是戳着白氏的心,当年小林氏没有嫁妆背景,她能以做小伏低胜出她,如今呢?白氏的心打起鼓来。   柳氏听说白氏一早带着柳蝶来了,并不在意,她挥了挥手:“让她们回去吧。”又到一半想起了自己昨日说的要亲自教养柳蝶,“记得让蝶姐儿明天就搬到我的院子里来。”自从知道小林氏的嫁妆,她对培养柳蝶跟柳依依打擂台就没有了兴趣,可是她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柳蝶再如何,也要住到自己的院子里。、   柳氏身边的婆子走到了白氏面前,只笑着说:“姨娘赶紧将小姐送过来吧。”她们见了小林氏的梳妆盒,自然知道现在和柳家到底是谁做主了,对白氏也怠慢起来。   这些婆子以前见到白氏,都是小心奉承着的,如今变了天,倒是露出了以前对小林氏的模样来,白氏面上闪过了一丝气恼,可是却不敢说什么,只好笑着说:“让我见一见老夫人行么?”   柳氏正在院子里乐着那根金钗,只怕不愿意见任何人,婆子们摇了摇头,“今天老夫人有事,您改日再来吧。”   以前柳氏面上是最疼爱柳蝶的,柳蝶见婆子们对白氏面上敷衍,气冲冲的跑了出来:“你们算个什么?奴才而已,还敢拦着我母亲?”   奴才?婆子面上闪过了一丝不屑,不知道是谁,明明还秀才家的女儿,死皮赖脸的嫁到柳家来做妾,还对柳氏如奴才一般,连脚都为她洗。若说柳家最不要脸的,非白氏不可了。   白氏见女儿冲动,连忙扯住了柳蝶,“好了,闹什么?不怕吵到老夫人?我们回去收拾东西,赶明儿就搬过来。”   柳蝶从小便被白氏拉扯大,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母亲?红着眼眶跟着白氏走了。   “你啊,性子太焦急了些,那些婆子,你通通不能得罪。”白氏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道,“若事她们他们想挼搓你,多的是手段。”   “那,那母亲就任由我住在祖母的院子里?”柳蝶哭道,“自从柳宗对她翻脸后,她觉得这世上唯一能靠得住的便是她母亲了。”   “你别慌张,且让我想想。”白氏身上其实颇有柳氏身上的几分狠气,只是平时藏在了柔弱的外面后,让人看不出来,如今她与她的女儿想要活,只能除掉拦在她们康庄大道上的小林氏了。   柳氏是个爱生事的性子,不能去撕小林氏了,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秋寒身上,秋寒习舞出生,身材苗条,走起路来媚意横生,正是柳氏看不习惯的小狐狸精,再加上,柳宗一月有大半月都歇在秋寒的屋子里,这秋寒,抢走了她儿子的注意力!   秋寒在厢房里,听说老夫人又叫她过去伺候,不由得与身后的小丫鬟抱怨说:“我倒从没见到对儿子占有欲这么强的妇人。”   小丫鬟见秋寒疲倦的双眼也有些心疼,“要不姨娘您跟老爷说说?”   “跟老爷说?得了吧,只怕他娘亲一句话,只怕他要拉着我一起跪着。”秋寒扯了扯头上的发钗,“快给我膝上系两个厚点的裹膝。”好在冬天来了,看不出什么。   秋寒带着小丫鬟到了柳氏的小院子,柳氏一下说这里不舒服,一下那里不舒服,还说乡间有什么冷热交替敷的法子,让秋寒帮她弄一弄。   秋寒苦不堪言,一下从冷水里卷了手帕给柳氏敷了,一下从热水里卷了手帕给柳氏敷了,一双美人素手都泡得有些浮肿。   柳氏看秋寒的双手,心中才出了一口暗气,而她身边站着的柳蝶心中更是得意,若不是她给柳氏说了许多秋寒的坏话,柳氏怎么可能如此厌恶秋寒呢?说起来,白氏最恨的不是小林氏,而是秋寒,因为是秋寒抢走了她的夫君,夫君对她的怜爱通通给了秋寒。   秋寒在柳氏那儿受了蹉跎,心中有气,而这时柳宗又走了进来,她双眼一转,计上心头。“相公,我帮你弹一曲吧。”她婷婷的走了过去。   柳宗最喜欢秋寒的这种娇态,见她如此,连忙点了点头说:“寒儿的古筝功夫最好了。”说完,便在一边坐了下来。   而秋寒在一旁有弹起了古筝,秋日红叶,古筝相伴,本来是一件很有意境的事,但秋寒今日的古筝却大失水准,弹破了几个音。   柳宗本来想忍着,可是他惯常出入某些场所,听惯了那些精湛的古筝曲,再听这个,便有些不堪入耳了,可他不好打击秋寒的兴致,只能站起来握住秋寒的手说:“好啦好啦,不要弹了,寒儿一双玉手,弄伤了我心疼。”   柳宗的话还没有说完,秋寒却垂着头流起泪来,柳宗对秋寒的新鲜期还没有过,对她还是有几分情义,见她的模样,有些焦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小丫鬟听了,见缝插针说道:“老爷,您看看姨娘的手吧。”   柳宗低头,见自己最爱的秋寒的那一双素手,又红又肿,完全失了以前的美感,“这是怎么了?”他大惊失色道,“莫非是小林氏…?”   秋寒听柳宗的话,差点没吐出血来,他怎么就想到了小林氏呢?“没有的事,是我为了孝敬老夫人,为她热敷冷敷呢。”   秋寒说道了这个,柳宗才想起,自己母亲似乎曾经也这样对过小林氏,小林氏现在到了冬日手还会长冻疮,便是那时候拉下的旧疾,只不过那时候小林氏性子倔强,柳氏怎么说她便怎么做,让柳宗觉得,媳妇孝顺婆婆,是应该的。如今他看到秋寒的那一双手,才觉得自己母亲这手段,是真的过分了些,若是真的想让人热敷冷敷,叫身边的婆子做就是了,何苦辛苦他心爱的女人呢?   柳宗思虑了片刻,笑道:“你对母亲的一片孝心可鉴,但是也不能因为此而伤了自己的手,我与母亲说说,让你休息两天,这几日,你便不要去母亲那儿请安了。”   秋寒听了,一双眼睛满是惊喜,她抱住了柳宗的手,“夫君真是世界上最疼我的男子了。”一番情话,说的柳宗晕晕乎乎,将自己当做了大丈夫,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秋寒面前。   当他正想与秋寒亲近一番,却不料外面的婆子走了进来,“老爷,老夫人叫您去呢。”   秋寒听了外面婆子的声音,推开了柳宗,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哀怨,看的柳宗心疼,他温柔的对秋寒说:“我去去就回。”   秋寒点了点头,“我等夫君回来。”一幅十分信任依靠柳宗的模样。   等柳宗走了,秋寒从榻上起来,抚了抚自己的乱发,她从小便学如何取悦男人的技巧,如何挑拨男人与正房的方法。在她看来,柳宗虽然敬畏柳氏,但是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并不是牢不可摧,毕竟有一句话,娶了媳妇忘了娘么。原本她可以与柳氏相安无事,但是柳氏若不给她活路,她也只能自己闯出一条活路来了。   小丫鬟如今十分信奉秋寒,悄声问秋寒说:“老爷能与老夫人说么?”   秋寒得意的一笑,“你且看着吧。”   ☆、第42章   柳宗走到柳氏的厢房时,柳氏正在厢房内与那些婆子们展望未来。从来,那些婆子们是最不屑小林氏这个死棺材脸的,可是如今她手中有了钱财,只在指缝中漏一点儿,就能让她们全家不愁了,必然是要好好的奉承着的。   柳氏见自己的儿子走了进来,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儿子招人疼,便挥了挥手对柳宗说:“宗儿,过来。”她还没有改掉自己在乡间喜欢蹲炕上的习惯,一身的锦衣和这动作有些格格不入。这模样扎了一下柳宗的眼,他的那些同僚们的母亲,可都是端端正正的,哪里像柳氏呢?不过儿不嫌母丑,柳宗虽然心中觉得有些不妥,但并没有跟母亲提出来,心中只想着请一个嚒麽给母亲教一下礼仪。   柳宗走到柳氏身边,坐在了她身边的椅子上,柳氏和蔼的笑着说:“我儿子今日来是做什么”   “我因工事繁忙,几日不见母亲,所以今日来给母亲请安呢。”柳宗站了起来,对柳氏拱了拱手。   柳氏看到自己儿子这一副为官的文雅模样,心中欢喜,“你如果有事忙,便不要天天来看我,我这儿,好的很呢。”说完,又用手摸了摸那头上的金钗,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柳宗在旁奉承了柳氏一番,见她的心情不错,连忙提了胆子说道,“母亲,有一事,孩儿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这孩子,跟母亲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柳氏说道,心眼却打了一个转儿,知子莫若母,这个儿子只怕是真的有什么要说。   “母亲,秋寒如今身子骨不太好,我便让她歇了,关于她伺候您的事,我在外面采买了两个小丫鬟给您,最会伺候人,嘴是最甜的呢。”柳宗笑呵呵的说道,如今他有了身份地位,觉得自己是这一屋子女人的依靠,就连他的母亲,也要给他两三分面子。   “什么?”柳氏是个泼辣的,听柳宗帮秋寒说话,差点从榻上跳了起来,“她算个什么东西?她进门以来,有没有给你添上一子半女?你居然让她骑在我的头上?”   柳氏的话如炸雷一般打在了柳宗的头上,柳宗来了京城几月,相处的人层次已经与以前大为不同,大家就算心中攥着刀子,但是外在还是一片和煦,如今能对他这样嘶吼的,除了他老娘已经没有别人了。   “母亲,我怎么可能让她骑在你的头上?”柳宗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耻,他自喻为斯文人士,却有个说话粗俗的老娘,“她好歹也是吴贵妃手下调教出来的,娘怎么可能将她当做一个小丫鬟呢?”   “吴贵妃调教出来的又怎么样,不一样的要做妾?”柳氏在乡野间生活了许多年,对朝中之事是两眼摸瞎,连现在朝中正盛的吴贵妃的编排都张口就来了。   “母亲,切不要妄言。”柳宗有些惊慌的看了看左右,如今吴贵妃是皇上的心尖尖,若是哪个朝臣得罪了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而自己的母亲居然说吴贵妃调教出来的只能做妾,要知道,上面有一个皇后压着,吴贵妃是最恨做妾的。   柳氏看到了儿子的仓皇之色,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她并不习惯在儿子面前认错,“我说了又怎么样?难道我身边还出卖我不成?”   柳氏不说还好,一说了让柳宗阴着脸看了柳氏身边的婆子一眼,婆子们被这冷冷的视线看的通通的打了一个冷颤,这少爷来了京城做官,果然气势就不一样了。“老爷,您放心吧,我们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婆子们纷纷表态道,她们还要好好地等着儿孙也做官,过上柳氏这样的生活呢。   柳宗听了,满意的收回了眼神,他笑着对柳氏说:“母亲,明儿我买的那两个小丫鬟会与您来请安,另外我给您打了一套头面,明个儿掌柜也会送来,您就在京城好好的享清福吧。”   柳氏一听自己的儿子给自己打了一套头面,激动得双眼发光起来,“诶,那我明日就等着。”既然儿子愿意宠着那个狐狸精,那便让她开心几天吧。   柳宗安抚好了母亲,又觉得保护了秋寒,志得意满的去了秋寒那儿,快活了许久。   如今这宅子是小林氏的,宅子里自然全是小林氏的耳目,小林氏听了小丫鬟报的柳宗宇柳氏的事,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满月说道:“我昨儿在福家首饰铺子里订了一对白玉镯子,你去送给秋寒。”   满月听了,点了点头,“好嘞。”   满月她是林家家生子出身,是沈氏亲自调教出来的,若不是为了帮衬小林氏,这个伶俐丫鬟她还不一定愿意舍出来。   沈氏的心意,小林氏当然明白,便将满月提为了自己的一等丫鬟,还增加了满月的月钱,从林府里出来到这么一个小官家中,满月本来是心中有些不满的,可是见小林氏对她十分真心,也便安心呆在小林氏身边了。   满月拿着妆盒,正走在小径上,却见一个小丫鬟跑了过来,偷偷在她耳边说:“我刚看见老爷也在福家买了首饰送给老夫人呢。”   “哦?”满月双眼一亮,计上心头,她慢慢的端着盛着又回到了小林氏的院子里,小林氏听满月说了柳宗给柳氏送头面的事,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她这个相公能有多少钱呢?只怕送的都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吧。说道头面,小林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对满月挥了挥手轻声说了几句,满月笑着点了点头。   满月捧着一对金灿灿的手镯进了秋寒的院子,一路上招摇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不知道羡慕了多少不知内情的小丫鬟,主人英俊,主母大方,这柳宅简直是妾的天堂。   秋寒本在屋内看话本,听见满月来了,连忙亲自迎了出来,“满月姑娘来了?”她对林家出来的人向来尊重。   不过秋寒再怎么对满月尊重,满月也知道秋寒是半主,而她是仆,她对秋寒微微行了一个礼说:“秋姨娘,夫人吩咐我给您送一对镯子过来。”   秋寒心知小林氏是什么原因送她镯子,不就是因为她让柳宗小小的顶了柳氏一么?柳氏最看重的便是这个儿子,最怕的便是这个儿子不听她的话,若她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还不知道有多痛苦呢。   秋寒知道小林氏大方,并不推脱,爽快的朝那镯子看去,却不料满月盘子上的是两个金灿灿的大桌子,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满月,这……并不是小林氏的风格呀。   满月就喜欢秋寒这种聪明人,她笑着说道:“这一对镯子是夫人送给别人的,不过是在您这里寄存下,您的镯子,在这里呢。”她按下托盘的某角落,托盘下面出来了一个抽屉,里面摆了一对透着澄清色的白玉镯子。   寄存在我这儿?秋寒有些惊异,不过想起柳氏发钗上的那一根大金钗,便知道这对金镯子到底是送给谁的了。她转了转眼睛,立刻明白了满月的未尽之意,“你让夫人放心,这对镯子,一定会物归原主的。”   第二日,柳宗果然不食言,两个水灵灵的小丫鬟到了柳氏身边,嘴巴甜还会按摩,哄得柳氏十分开心,不过,那后来送上来的头面却让柳氏有些不喜了,她指着那副银中镀金的头面对福家的掌柜:“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家的儿子怎么可能送这个给我?”   福家的掌柜笑着说:“老夫人,您真是好福气,这正是柳老爷的一片心意。”   “好福气个屁。”柳氏拿出了当年在乡间的骂街气魄,将这头面扫在地上,“我儿子是京城官儿,你居然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什么银子金子的?我要的是是更高级的头面!”   福家掌柜从来都是出入高门大户,从来没见过像柳氏这样泼辣的妇人,到底是乡间来的小官儿的母亲,没见过世面,还以为自己儿子是什么人了?就算这幅头面,也是他与自己讲了许久的价才谈下的,若不是他想跟小林氏搞好关系,又何苦来看一个乡下妇人的脸色?“老夫人,这幅头面,正是柳老爷给您准备的。”他心中鄙夷,但是面上却仍十分的恭敬。   “老夫人。”柳氏身边的一个婆子贼眉鼠眼的走了过来,在柳氏的耳边说道:“听说少爷给了秋姨娘一对金灿灿的镯子呢。”   金灿灿的镯子?柳氏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给自己老娘就是这等便宜货,对小狐狸精就这么大方呢?她用力的拍了拍桌子,“走,让我们去看看我儿子给她送的好礼物。”   福掌柜见过妻妾之争的,却没有见过婆婆与妾室之争的,他大开眼界,刚准备捡起地上的头面,却被柳氏狠狠踩了一脚,什么破东西,我不要!   ☆、第43章   福掌柜看着地上被踩得变了形的头面,愣了,简直活久了什么人都要见过,一个儿子在他店铺那儿磨了许久才愿意买下这幅头面,一个母亲却嫉妒儿子小妾的金镯子而去闹事。他左右看了看,见这满院子的人全都不在了,不由得尴尬的咳了咳。   这时,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小丫鬟,她看了看四周,惊讶道:“福掌柜,这是怎么了?“   福掌柜经商多年,都没有遇见如此奇事,倒也不好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小丫鬟说什么,不过好在小丫鬟似乎并没有关注到这院子里的诡异气氛,反而笑着说:“福掌柜,我们夫人请您过去,她说还准备在您这儿买一些首饰呢。”   柳宗虽然小气,但是小林氏是个出手大方的,福掌柜欢乐的诶了一声,跟着小丫鬟出了院子,连那地上的头面都没有捡,既然是你儿子除了钱的,那便还是你的吧。   柳氏带着几个婆子,好生威武,呼啦啦的走到了秋寒的小院里,秋寒身边的小丫鬟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看了看,却被柳氏身边的婆子一把推在了地上。   小丫鬟虽然是奴婢出身,但是跟着秋寒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她站了起来,有些惊慌的嚷道:“你们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呸。还不快将你们那不要脸的姨娘叫出来。”柳氏身边的婆子都是乡野出身,种地都是一把好手,欺负一个小姑娘,骂一个街,不在话下。   “跟她叽叽歪歪什么?”柳氏十分不耐烦的说道,“我们进去!”   秋寒正在午睡,却被院门口的声音惊扰了,她披着上衣有些惊慌的走了出来,对外问道:“这是怎么了?”   秋寒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裙,外面套着桃花色的外衣,面色红润,娇态十足,而更让柳氏心中发恨的是,她手腕上的金色镯子,正在阳光下闪着光呢!   “你这个不要脸的。”柳氏一个大耳瓜子便上了秋寒的脸。   秋寒虽然是教坊出身,但是为了迎合贵人,都是娇养的,还没有一会儿,白皙的脸上便肿了起来,让人看得格外骇人。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秋寒未言泪先流,往后大大的退了一步。   柳氏身边的婆子似乎没有见过像秋寒这样的尤物,心中暗道狐狸精,若是是自己男人或者儿子娶了这样的,只怕要家宅不宁了。   “还愣着干什么呢?给我搜!”柳氏扯着喉咙叫了出来,几个婆子如梦初醒,在秋寒的房子里搜了起来,秋寒呼了几下你们要干什么?可见她们没有罢手的念头,便坐在床边垂泪了。   而在门口被婆子踢倒的小丫鬟,乘着里面一片喧哗,跑了出去找救兵了。   柳宗今日心情不错,他在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里买了一样头面送给他母亲,又提早回来了,只为了讨母亲开心。可是他刚走进宅后小径,却被一个小丫鬟撞了一个倒卯,心中很是不郁,“你瞎了眼了,连本老爷也撞?”   小丫鬟惊惊慌慌撞了人,抬头看是柳宗,不由得双眼闪过了一丝欢喜,“老爷,是我呀,小桃。”   “小桃?”柳宗经常去秋寒那儿,当然记得她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俏丽丫鬟,他声音微微的缓了一点儿,“你在这院子里虾头虾脑跑什么呢?”   “老爷,您快去救救姨娘吧,不然姨娘都快要被打死了。”小桃跺了跺脚,带着哭声说道,她知道柳宗心中,柳氏很重要,便不敢对柳宗说是谁在欺负秋寒,只说秋寒被欺负了。   “什么?”柳宗大惊失色,如今在这宅子里能欺负秋寒的人是谁?除了小林氏还有谁?小林氏对他从来不下辞色,他已经忍着了,却不料她还要欺负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得不说,秋寒对柳宗的心思把握得很准,她在柳宗心中的地位也不低了。   柳宗卷了卷袖子就往秋寒的院子走去,有一种英雄救美的气吞山河之感,可当他两步并作三步走到秋寒的厢房里时,看见在那儿撒泼的居然是自己的母亲,“娘?您在这儿干什么?”他那万里的气势如被扎了针的皮球,一泻三千里了。   柳氏看到柳宗突然出现在秋寒的院子里,更是气不知从哪儿来,平时就说自己忙忙忙,结果呢?结果居然白日里就来看自己的小老婆!   秋寒手腕上的金镯子已经转到了柳氏手上,她坐在床边,满眼的倾诉,却只柔柔的看了柳宗一眼,这屋里的两个人,一个柔弱,身边并无帮手,一个凶悍,还带着几个婆子,谁欺负谁,立见清明。   “你最近不是很忙么?”柳氏说道,“很忙居然还来探望你的小老婆?”   柳宗百口莫辩,他今日提早回来可是为了与柳氏一起看那套头面的,他转了转眼睛,转换了话题,“娘,今日福掌柜送来的那套头面你可试了?”   柳宗不说还好,一说便捅破了柳氏心中的马蜂窝,“那套头面?那种便宜东西你也拿出来敷衍你老娘?”她从小便对儿子态度高高在上,如今也不曾改变过。   柳宗觉得小妾和婆子们都看着,有些丢脸,但是他还是低声下气的劝慰柳氏道:“母亲,那可是我花了一个月月前买的呢。”翰林府虽然名字好听,但是俸禄是并不高,若不是靠着小林氏的嫁妆,只怕这一家都要出门喝西北风。   “呵,一个月俸禄?你有一个月的俸禄给我买头面,那从哪儿来的钱买这对金镯子呢?”柳氏挥了挥手腕上的金镯子,有些羞恼的说道。   金镯子?柳宗看着秋寒的双眼起了变化,这是从哪儿来的金镯子?莫非是…   “这金镯子是夫人看我伺候老爷辛苦,昨日儿赏我的。老爷若不信的话,问问其他丫鬟便知道了。”秋寒红着一双眼睛,声音嘶哑的说道,“若是老爷也不相信我的话,我也不想活了。”说完,她竟然要往一边的墙上撞。   柳宗眼明手快的抓住了秋寒,“你看看你,又胡思乱想了吧,我可什么都没说。”既然是小林氏赏秋寒的,那这金镯子的来历也算大白了。   柳氏听了这镯子居然是小林氏赏给秋寒的,一双眼睛有些愣,不过转瞬之间,她就开始记恨起小林氏来,宁愿将金镯子赏给一个妾,也不愿意将东西孝顺给婆婆?   柳宗解决了这桩难题,笑着对柳氏说:“母亲,您看,这是一桩误会,要不然这事就算了?”   “哼。”柳氏重重的哼了一声,却不愿将手上的金镯子给褪下来。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清冷的女声,“这是怎么了”在门口的正是带着满月的小林氏,她穿着翠绿色的百褶裙,头上戴着一块美玉,显得十分冰清玉洁。柳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惹人怜爱的秋寒,觉得这一妻一妾十分合他的心意。   小林氏看见了柳宗的眼神,只说:“我听说秋寒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便来看下。”   小林氏给柳宗面子,柳宗自然也很乐意给小林氏面子,“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他笑着说道。   小林氏点了点头,对满月挥了挥手,“这头面可是母亲的?福掌柜刚拿着这头面跟我说,只怕要重打一番呢。”   柳氏听到头面,猛地一回头,见满月手中的正是柳宗号称省了一个月的俸禄给她买的头面,儿子省一个月的俸禄才能买这个,而这个儿媳妇儿却随随便便的将一对金镯子赏了人。   柳宗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早些回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要讨母亲的欢心么?他看向盘中,脸色陡然一变,“是谁将头面弄成这个样子?”当时他的铺子里一眼便看中了这个头面,觉得头面做工精致,金色银色在一起也十分贵气,便磨了掌柜好久才买了下来,却不料被人zaota成这个样子!莫非是福掌柜送来就这个样子了?   柳氏见儿子十分生气的模样,缩了缩头,倒不敢说是自己的杰作了,她对柳宗使了使眼神,可惜柳宗并未接受到母亲的讯号,只顾跺脚发怒了。   “我不知这头面是被哪个手笨的给zaota了,不过让我发现一定会扒了他的皮。”小林氏头一次与柳宗站到了一个战线上,“母亲的东西,岂能如此轻贱?”   柳氏听到小林氏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准备找自己身边的婆子顶缸,却发现这些婆子们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这,这头面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坏了。”柳氏心一横,将话说了出来,只是她不善于撒谎,眼中尽是心虚。   柳宗还算了解自己的母亲,他想到自己母亲怒气冲冲的来到秋寒的院子里,只怕是她以为自己送了她这个头面,而送了秋寒一对金镯子吧。   柳宗想到此,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他母亲产生了一丝丝失望的情绪,她含辛茹苦这么多年将儿子养大,可是到最后,却不相信儿子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个想的便是她。   柳氏没有感觉到自己儿子微妙的情绪,只将手腕上的金镯子藏进了自己的衣袖里,被她吞下的金镯子,如果让她还回去,拿真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柳宗面上片刻的失神,柳氏手腕上的那些小动作纷纷都被小林氏看在了眼里,“好啦,好啦,我将这头面拿回给福掌柜,让他帮忙重新打造一番。”她息事宁人的说道,“又吩咐小丫鬟拿了另外一套金色的头面来,对柳氏说:“如果母亲不嫌弃的话,先用着这个把。”   柳氏看着金光闪闪的头面,笑的都不见双眼了,这个以前在她心中最没用的媳妇,只怕如今已经成为了她心中最得宠的了。   柳宗看见自己节约了一个月俸禄的头面就这样轻易的被母亲抛到了一遍,心中又闪过了一丝不满,不过他面上不显,哄柳氏道:“母亲带金色的饰品格外好看呢。”   “那当然。”柳氏昂了昂头,一幅得意的模样。   小林氏见一个小小的手段便让柳氏跟儿子微微离了心还不自知,心中有些感叹,难怪大林氏说过,人在后宅中,总要会一些手段,她当年是怎么就被柳氏拿捏住了呢?不过当年她在柳家人眼中,不过是个无用的孤女吧。   柳宗心中觉得没面子,但却逆来顺受的劝了柳氏好一会儿,柳氏得了一对金镯子,又得了一个金头面,觉得自己赚大发了,见柳宗跟自己说好话,便借坡下驴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林氏见柳氏走了,并不久留,只笑着对秋寒说:“你好好照顾着老爷。”   柳宗莫名的,觉得小林氏虽然面上冷淡,但是只怕心中是有自己的,要不然她为何要为自己谋取前程?给他纳美妾,还给他母亲如此贵重的头面呢?还没等秋寒点头,他便柔声说:“你在后宅忙碌,可要多照顾好自己。”   小林氏与柳宗一向是相敬如冰,如今她听柳宗如此柔和,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而柳宗与秋寒一起,秋寒又装作十分害怕的模样,不动声色的在柳宗面前编排了不少柳氏,柳宗不是瞎子,他见秋寒空空如也的手腕,微微叹气道:“为难你了。”   秋寒抿了抿嘴,她可不是眼皮子浅的,为一对金手镯就能呼天抢地,再说了,她隐藏的暗柜里还有一对白玉镯子呢,“为了夫君,妾身什么都能舍得。”   福掌柜的动作很快,不过几日,柳宗买的那个头面就像新的一样被送到了柳府,然而这种半金半银的玩意儿怎么能上带过了纯金好东西的柳氏的眼呢?她微微看了一下,便让婆子们将这头面收了。   柳宗听到了,只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孝心,真是白尽了。   柳氏可不管柳宗怎么想,她最近又找到了一项新乐趣,乡间还是有几户人家来了京城的,虽然都是不上台面的营生,但是好歹是故人不是?   柳氏在柳府寂寞,出门又找不到与她身份一样的人攀谈,便时常遣人将这些人家的老婆子们接来柳府一聚,不过这聚会啊,一般是她们奉承柳氏而已。   小林氏对柳氏的这种行为视而不见,以前她是真的看不清,将自己放在了柳氏母子的对立面上,在乡间,柳宗与柳氏合力对付自己,那当然是亲厚,若是柳宗觉得这满屋子的女人都站在他这边,除了他的母亲呢?   柳依依回到柳宅,看到自己的祖母头上带着一个金色头面,双手还戴着金色的镯子,脖子上还带着一串金色的项链,不由得龇了子牙,这是个什么装扮?   不过柳氏并感受不到自己孙女的怨念,反而和蔼的对柳依依招了招手,“依姐儿,来我这儿。”和何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柳依依十分惊异,以为自己祖母和自己一般,换了一个新魂儿。   ☆、第44章   柳氏看到柳依依是真的高兴,谁叫她母亲小林氏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呢?爱屋及乌之下,她对柳依依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只不过,站在柳氏身边的柳蝶却是面色有些阴沉,这些日子,她听着母亲的话,对柳氏各种奉承,什么事都亲自帮柳氏做,结果在柳氏眼中,连一个丫鬟都不如。   既然柳氏对柳依依和颜悦色,柳依依也对柳氏是露出十分儒慕的模样,与柳氏攀谈起来,柳氏打量了柳依依一番,见她身上并没有什么金光闪闪的贵重之物,头上只带着两朵小绢花,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这小林氏什么好的就是紧着自己的。   柳依依不知道祖母的心思,这绢花可是宫内制的,每个重臣家都只分了一点点,大林氏因为没有女儿,年纪又大了,便索性将这些绢花全部都给了她。   柳氏跟柳依依聊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孙女也辛辛苦苦的跟小丫鬟似的照料了自己不少日子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对柳依依说道:“你在范府住了不少天,只怕好久没见你这个妹妹了吧,你们在一起,需好好聊聊。”   柳氏既然发了话,柳依依便与柳蝶走了出来,这府中的嫡小姐与庶小姐,不说互相不对付,但是也曾小打小闹过,当彼此不存在,如今她们走在一起了,倒引来了不少丫鬟婆子好奇的目光。   柳依依重生以来,便并没有将柳蝶放在眼中,她上世细细习读经书,只觉得柳蝶是她生命中的因而已,而她自己愚蠢,并没有制造好的机缘,便造成了上世的恶果。如今重来,柳蝶仍是她的因,但她却不想要那个果了。   柳蝶看着柳依依,如一只小兽,眼神有些愤恨,柳依依站在树下,歪着头的对她说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柳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姐姐就与之前不一样了,从衣着到气度,通通变了一个样子,她不能如以前那样轻易的拿捏她,她成了这个家宅中的宠儿,而她却变成了被贬的那个。   柳依依看着柳蝶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妹妹,这个世界很大。”她指了指宅子外的苍穹,“不要困在这一方家宅之中,你总要想想别的。”她曾经也如柳蝶一般,觉得获得了姨母的喜欢,嫁得小表哥做妻就是最幸福的事,而重生以来,她读了不少的书籍,才明白,这世上的事不止这一方宅邸而已。   柳蝶见自己的姐姐故作玄虚的模样,有些忍耐不住,多读了几本破书就能在我面前拽文了?“昨日父亲夸赞我对祖母的孝顺呢。”柳依依永远都不懂,她在乎的,便是这方家宅!   柳依依看了柳蝶一眼,罢了罢了,“你且好好照顾着祖母吧。”   柳蝶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柳依依走到小林氏的厢房,发现她正在与秋寒说笑,柳依依原以为祖母来到京城会给小林氏添加不少麻烦,可是如今看来,小林氏也算是振作起来了,不说拿捏了柳氏,起码两人暂时相安无事了。   秋寒见柳依依进来了,连忙站起来给她行了个礼:“小姐,你回来了?”   柳依依知道秋寒帮了小林氏的忙,自然不肯受秋寒的礼,歪了歪身子躲过了,小林氏看到柳依依的模样,连忙招手说:“让我来看看。”   柳依依走了过去,只见小林氏比了比她的个子,带着喜意的说:“又长高了。”   柳依依听了小林氏的话,撒娇道:“母亲,我长高了你就不认识我了么?”   小林氏锤了锤柳依依的头,“你这个促狭的,哪儿有母亲不认识女儿的呢?”   柳依依笑着拿了小林氏桌上的一片云片糕吃了,觉得日子格外惬意。   柳依依在柳府住了两天,并没有看见柳宗,据说这位是事物繁忙,可是连柳依依都知道,柳宗是清闲的官职,怎么可能忙到彻夜不归?只怕是他又于那些狐朋狗友去吹牛了吧。柳依依明白事情的关节,却从不说破。老实说,从上世到现在,她都对这位父亲,失望透底。   白氏见柳氏每天在柳府,除了欣赏自己的金色头面,便是将老家的那些上京的邻居叫进府来吹嘘,并没有将柳蝶放在心上。而柳蝶听从了白氏的话,日日伺候在柳氏跟前,却不见柳氏在柳宗面前给柳蝶争取一些实在的好处。   宅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本来就是踩低应高的人物,见柳蝶这个模样,有些在私下说这庶女过得还不如一个高等丫鬟呢。   白氏心焦,本身将柳蝶放在柳氏跟前就不是她所想,而柳氏将柳蝶放在了跟前却不闻不问让她更是对柳氏无奈,她趁着柳蝶回院子探望她的时候,一把扯住了女儿的手,“女儿啊,你得想办法与你姐姐一起去范府读书。”不然,柳蝶这一辈子都得毁了。   柳蝶浑身都有一股左劲儿,她看着裂了裂嘴对柳氏说:“当初不是姨娘要我去讨好祖母的么?怎么如今又变了一个样儿?”   此一时彼一时啊,白氏心中着急,听见柳蝶叫她姨娘,眼中一热,当年她这个女儿,可是追着自己叫母亲的,如今被柳氏带到前院里了,倒是只叫自己姨娘了,“不管如何,你都要想办法跟你姐姐去范府读书。”她虎着脸说道。   柳蝶摇了摇头,她不是没听过其他丫鬟婆子私下说过她闲话,越是如此,她越是有些恨白氏,为了争宠,连自己的女儿都拿出去作践了,这算什么?柳氏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拿着教导的名头不知道给了她多少排头吃,可她都要生生的受着。如今这位姨娘倒是想一出是一出,又要让她跟着柳依依去范府读书,若她去了,新仇旧恨之下,这个姐姐不会蹉跎自己么?这个人,为了面上上的光儿,都不管自己女儿死活了。柳蝶恨恨的看了白氏一眼。   白氏看到女儿这么看自己,不由得有些心凉,她前些年还存着生个儿子将自己在后院扶正的念想,而如今小林氏坐稳了正室的位子,而自己再也没有有喜过,她才失了那些念想,将这生的期望全放在了女儿身上,若是女儿好了,她还有什么不好呢?   可惜柳蝶心中总记得白氏当年为了个儿子想尽所有法子的日子,她虽然跟白氏贴心,但也有些为什么一定要生个弟弟我就不行的想法,慢慢的,她虽然依靠着母亲,但是心中也生了疏离。   “小姐,老夫人醒来了,正在四处寻您呢,说您给她泡的茶最好喝了。”不远处,一个婆子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她们乡野出生,年纪也大了,并不乐意多干活儿,如今来了个柳蝶,以孝顺的名义事事躬亲,她们便乐的清闲了。   白氏怎么不知道那些婆子们的想法,恨恨的说了一句:“那些偷懒耍闲的婆子,将我的女儿当做什么?”   这些婆子仗着年龄大,对柳蝶事事指使,柳蝶本来就不喜,听见母亲为自己说话,不由得心软了一下,白氏看了女儿一眼,急急的拉着女儿的手说道:“明儿,范家会来人接柳依依回府,你在旁边看着,然后跑出来,说你是柳依依的妹妹,也想与姐姐一起读书!”   若是旁人听了白氏的话肯定会觉得她痴人做梦,但她身在囫囵中,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柳蝶看了白氏一眼,没有说话,便转身与急急忙忙的婆子一起走了,她在柳氏身边服侍着,几次都泡错了茶,好在柳氏与那些所谓的客人们,都是牛饮牡丹,并没有尝出不妥。   第二日清早,柳蝶便起来了,她偷偷地在门口看着,都说柳依依的姨母是大官家的夫人,那大官家的夫人是什么模样,她觉得很是好奇,至于白氏说的那跑出来说自己要读书的那些蠢话,她是不会说的了,她虽然外祖父是秀才,父亲是探花,但是一看起书来就想睡觉,实在不是一个念书的材料。   柳蝶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一辆马车停到了柳府门口,这马车颜色为深棕色,像是上好的红木制成,马车后的箱车格外大,看上去十分舒适,而马车的外部倒是很低调,并不像柳蝶想象的大官的马车都是要十分惹眼嚣张的。   马车停了,一个少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柳蝶藏得近,见到那少年不由得红了脸,那少年乌发束着青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绿色长穗绦,俊美得不像是凡间的人物。柳蝶的脸哄的一下红了,她虽然大字不识,但是在乡间十分喜欢偷偷听听说书先生说书,这少年长得十分像那书中英俊痴情的男主角,当然,那个女主角便是她。   柳蝶虽然自誉为是偷偷的站在门口,但是她那一身紫色的衣裳可是出卖了她,范嘉平下了车以后,便见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紫衣的小姑娘,偷偷的盯着自己瞧,小姑娘眼中的倾慕之色让范嘉平看了一个清楚,京城中这样看他的小姑娘不少,他并不觉得如何,但是他想了想柳宅之中能穿得如此的小姑娘,那便是推柳依依下水的那位了吧。想到此,范嘉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喜。   柳依依清早儿起了床,在母亲的怀中黏了好一会儿,才出了柳府的门,她看到门口的范嘉平,不由得一愣,“小表哥,你怎么来了?”   范嘉平看着早上起床似乎还没睡醒的小姑娘,眼中一片疼爱,他摸了摸柳依依的头说:“今儿我休息,便想着来接你。”   ☆、第45章   若不是重生了一世,柳依依一定不知道范嘉平也会有对她这么温柔上心的时刻,她感激的笑了笑:“表哥,你对我真好,赶明儿我秀个香包给你。”   呵,这鬼丫头,还说绣香包,整个范府谁不知道她的绣工真是惨淡得惊人,等她一个绣件,只怕要等上个三五年吧。不过范嘉平并没有拆穿柳依依的大话,只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你了。”   “嘿嘿,不劳烦。”柳依依笑着扭了扭身子,仿佛自己也为自己的大话有些心虚。   “姐姐,这位是?”柳蝶在一旁躲着看了许久,见柳依依要上马车了,才忍不住走了出来,一双眼睛仅往范嘉平脸上瞧。   “这是范府的表哥,范嘉平。”柳依依一见柳蝶便知道了她对范嘉平的心思,心中有些不喜,前世这种小姑娘迷恋表哥的眼神她可是见多了。即使如此,她也不好不回答柳蝶的问题。   范府的表哥?柳蝶双眼亮了亮,动作有些不齐整的对范嘉平行了一个礼说:“表哥好。”   这个礼,本来是应该晚辈对长辈行的,而范嘉平与柳蝶算得上是平辈,她这样胡乱不识礼仪,让范嘉平微微皱了皱眉,他侧身避过了这个礼,只有些敷衍的说道:“表妹好。”这个表妹,还真不算他的表妹。   柳蝶听见范嘉平说表妹儿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范嘉平,话本里最容易出情愫的便是表哥表妹了,自己莫不是与范嘉平有着前世的姻缘?   柳依依看自己妹妹的这个模样,似乎有些想入非非,她不由得打断了柳蝶的遐想,“今儿你起这么早,是为了去伺候祖母么?”   “是阿,祖母现在是一刻也离不开我呢。”柳蝶习惯性的向柳依依炫耀了一下自己在祖母面前的重要性,又有些羞涩的问柳依依道:“姐姐,你每日在范府里面学些什么呀。”一双眼睛里居然闪烁的都是求学的光芒。   柳依依从来没有见过柳蝶如此好脾气的对自己说话,心想这还真是范嘉平的魅力,“琴棋书画,都要学学的。”她耐着性子回答道。   “真好……我也想学。”柳蝶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的尽全是求学的光芒。   “可,可是我是庶女。”还没等柳依依开口,柳蝶又可怜兮兮的说道,一双眼睛还盯着范嘉平瞧。   范嘉平虽然自己没有庶出兄妹,但是交好的朋友家中却有,在他眼中,那些庶出的子女都不够大气,像是自己天生低人一截似的,眼前的这位柳蝶,便是杰出代表,她做这个姿态是要干什么呢?想自己展示在柳宅里受了委屈?可是她的嫡母是他的嫡亲姨母,他会站在哪一边可想而知。   “哦?表妹想念书?那便与柳大人说说。”范嘉平温文的说道。   “可,可是……”可是我想去范府念书呀,柳蝶扭捏着还没将话说出口,便被柳依依截了下来,“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蝶儿你不是赶着去伺候祖母么?”   柳蝶想说的话全被柳依依堵在了胸口,她瞪着眼睛看了一眼柳依依,点了点头,局促的笑道:“是呀,祖母正等着我呢,我先走了。”她转身离去,小腰扭得跟什么似的,生怕范嘉平看不到她的婀娜身材。   范嘉平性子有些书生,虽然父母对柳宗的观感不怎么样,但是他却不然,他觉得能够考上探花的人总应该不错的,但是他如今见柳蝶的如此做派,心中便对柳宗打了一个折扣,柳依依教养得好是小林氏的功劳,这个柳蝶么,只怕是在柳宅的风范下长大了。   柳依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范嘉平,柳蝶的行为让她想到了前生的自己,她有些害臊的低了低头说:“小表哥,走吧。”   范嘉平细微的观察到了柳依依的低落,出言安慰道:“你是你,她是她,你又何必想太多呢?”这柳府真是蛇鼠一窝,若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小姨母脱离了它才是。   柳依依听了这话,在马车中有些认真的点了点头,“小表哥说的极是。”这世她一定要端正自己,不说活出一片潇洒来,起码得活得不讨人嫌才好。   柳蝶不知道范嘉平对她的观感十分失败,倒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出路,她来不及去柳氏哪儿报道,径直到了白氏的院子,“母亲~~~~~”她娇嗔着钻进了白氏的怀中。   在柳蝶搬入柳氏的院子之后,白氏遇见柳蝶,她都是吹鼻子瞪眼的,如今柳蝶在白氏面前露出了小女儿情态,让白氏又惊又喜,“哟,这是怎么了”   柳蝶虽然背靠着柳氏,但也隐约的知道,在这个宅子里最为她着想的,便是她的母亲了,“我今儿在院门口遇见了范家表哥。”   “哦?你听了我的话去看范家的马车”白氏有些欣慰,这个女儿还是听她的话的。   “是。”柳蝶点了点头,又想起了范嘉平的清俊模样,在地上跺了跺脚,“母亲,我要去范府念书,我要去范府念书。”   白氏见女儿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只怕是与那个范府的表哥有关,她身在后院,不知道范大人是做什么的,但知道,小林氏的姐夫是个大官儿,如果女儿能与范家的男子凑成一对的话,做个妾也算是不错了。   白氏见识有限,看到的只有这些,她转了转双眼,对柳蝶挥了挥手,“我跟你说……”   柳蝶听母亲在耳边跟自己出的法子,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当日,她便在柳氏面前矫情着说了想跟柳依依去范府一起读书的想法。柳氏以前便偏爱柳蝶一些,如今她又在自己面前忙前忙后,她心中添了不少对柳蝶的怜爱,如今她说想跟柳依依去范府读书在柳氏眼中看来,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柳氏将小林氏叫了过来,眉飞色舞的指了指柳蝶,“这丫头,见依姐儿去了范府念书,她也想跟着去呢。”   柳蝶知道小林氏不待见她,却抵不住范嘉平的魅力,她在一旁垂着眼睛,捏着衣角儿,心却扑通扑通的跳。   “哦?蝶姐儿也想念书?”小林氏玩味的说道,柳依依见柳蝶对范嘉平有些异常,便派人将此事说给了小林氏听,小林氏还以为是柳依依太过于神经过敏,这么看来,只怕是柳蝶春心萌动了。这个庶女也真是傻?还以为自己会将她送过去?   “既然依姐儿都去念书了,也顺便带上蝶姐儿好了。”柳氏自上京城来,并没有与这个媳妇儿冲突过,还得了这个媳妇不少的好东西,她总觉得自己说什么,这个媳妇都是能应承下来的。   小林氏笑了笑,她怎么可能让柳蝶去范府“母亲说的是,可是我担心,蝶姐儿跟不上范府的课程。”她凝眉说道。   “咦?还有这个担心?”柳氏看了看身边的柳蝶,“蝶姐儿天资聪颖,难道还怕跟不上?”   小林氏随口问了柳蝶几个问题,柳蝶都支支吾吾的回来不上来,她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蝶姐儿平时并没有学习,只怕跟上不范府教习的进程。”   若是小林氏口说无凭,柳氏一定会怀疑她是糊弄自己,可是她当着柳氏的面问了柳蝶几个问题,柳蝶都答不上来,便是真的了,这孩子,平时不好好念书,还真是辱没了自己儿子探花的名头,柳氏有些失望的看了柳蝶一眼,全全忘记了自己号称要教养柳蝶的,却从来没想过给她请一个先生。   “这样吧。”小林氏笑着说了解决办法,“我出银子请一个女夫子过来,教蝶姐儿念书,如果她到了范府的学堂进程,就让她过去。”   柳氏见小林氏不仅听从她的话,还出银子从外面请女夫子,不由得有些得意,又有些心疼,“这……这也太浪费了些。”在她心中,小林氏的钱全是她柳家的,而柳蝶再得她喜欢,到最后还是要嫁出去的,没有必要在她身上用什么钱财的。   小林氏与这个婆婆过招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自己婆婆的想法,她笑着说道:“不碍事的。”   柳氏见小林氏已经下了决定,也不好说什么,只对身边的柳蝶说:“你母亲如此疼你,你一定要好的学习。”   柳蝶哪里是真的想学,她听到不能去范府,心中十分失落,但也强打着笑点了点头。   小林氏轻巧的解决完了柳氏,回到了院子,她拿出刚刚没绣完的料子,轻声说了句:“一个两个都是不消停的。”好在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地方煎熬,将柳依依送了出去。   柳依依在范家学堂学完下课,居然又在小花园里遇见了范嘉执,她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心中想着,在这小花园里遇见范嘉执的频率也未免太高了,她是不是要换条路走?   范嘉执在这条小路上等了良久,就是为了看柳依依一眼,怎么舍得让柳依依绕弯,他连忙扬起声说:“表妹,你去哪儿?”   我去哪儿管你什么事?柳依依心中有些不耐,但是她到底寄人篱下,也不好在范嘉执面前表现出来。   ☆、第46章   “我?我去找姨母呀。”柳依依抬头回道,一幅不谙世事的样子。   范嘉执近看柳依依的小脸蛋儿,白里透红的,一张上好的缎子,心中柔软了下来,他将手中的小玉兔递给了柳依依,“这是我在集市里寻的,表妹拿去玩吧。”   柳依依见那小玉兔,晶莹剔透,一定不是凡品,只怕是范嘉执费了大力气寻来的,这样的心思,她怎么好接呢?她僵着不愿意接那只小兔子。   范嘉执只以为小姑娘觉得小玉兔贵重,不敢接,柔声说道:“你是没有去过集市,这玩意儿,到处有呢。”   柳依依看着小玉兔,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却听见旁边有人叫说:“表妹?”范嘉平走了过来,打量了两人的神色,“你们在干什么?”   范嘉执一向不喜欢范嘉平,见范嘉平款款走来,心中有些不乐,他缩回了手,“没什么,我在集市中寻了一块美玉,给小表妹而已。”   柳依依见到范嘉平如遇见了恩人,她走到了范嘉平身后,露出了一张红扑扑的脸,“执表哥的东西太过于贵重,我是不敢接的。”   范嘉执苦笑了一下,“你这小丫头倒识货。”范家的男儿身上的银钱不多,这是他省了许久才买到的。   范嘉平早慧,见范家执的样子便知道他对柳依依的心思,比起尖酸刻薄、总是退后腿的二房来说,他更喜欢这个惹人怜爱的小表妹,“堂哥你可不能顾此薄比啊,若是洁儿看到了,定是要与你闹的。”若是真喜欢柳依依,先搞定自己的母亲与妹妹再说,不过以二房夫人与范如洁的性子,谁嫁进来谁受苦。   这本来是小事一桩,但范嘉平却不知怎么的,将此事写到了与大哥的信里,言谈之中充满了对范嘉执的抱怨,真是色令智昏,连脸皮都不要了。   这封信刚发出去几天后,范府传来了范晟睿要回探亲来的消息,这消息让范府的人精神一振。   贵族与朝臣最怕的什么?最怕的是后继无人,门庭冷落,而范大人却不怕此时,他这个大儿也算一枝独秀了,如今大儿要回来探亲,他的面上也多了几分喜气。   大林氏听见自己大儿要回来的消息,面上有些轻愁,“也不知道你大表哥在外面是否吃苦。”她对身边正在给她传锈针的柳依依说道。   在柳依依的心中,范晟瑞虽然有些沉默,但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她笑着说:“大表哥什么模样,回来了姨妈母你不便知道了么?”   大林氏听了,有些责怪自己,儿子回来了是好事,自己怎么就想左了呢?“你这大表哥也真是奇怪,之前都没有说过要回来探亲,怎的就突然说要回来了?”   柳依依在一旁歪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只怕是洪水褪了,如今在修葺河堤了,大表哥才能脱身回来呢。”   “也就回来个三、四天,诶。”范晟瑞还没有回来,大林氏就陷入了对于儿子只回来三四日的怨念中,让柳依依笑着捂住了嘴。   范府都在等着大少爷回来,柳府倒是又出了一桩子事,那便是柳氏的远房侄女,柳宗的表妹王春娥来京城投奔了,她死了丈夫,守不住寡居的日子,又想起自己少女时相互暗恋着的柳宗,便咬咬牙抛下了一子一女,来到了京城。   柳氏之前最喜欢的便是这个远方侄女,也曾想过撮合她与柳宗,却不料柳宗中了探花,带回来一个小林氏,才罢了休,却不料这侄女命不大好,嫁了一个短命鬼,成了寡妇。   王春娥来到柳氏面前,在柳氏膝下好大一顿子哭了,又贪婪的看了看柳宗的这个宅子,心中暗想,来了京城这个繁华之地,谁还愿意离开?   柳氏见王春娥可怜,也擦了擦泪,问道:“我可怜的儿啊,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   王春娥见柳氏一幅老封君的模样,又想到如今柳宗成了大官,心中闪现了一个不大可能的念头,表面上还是擦了擦泪说:“我丈夫死了,家中人都说我是丧门星,连儿女都不让我抚养,将我赶出家门,我如今是无家可归了。”   “谁说你是丧门星?”柳氏听了这话,有些生气的拍了拍案子,她这个侄女儿啊,不仅长得像她,连命也像她,当年她丈夫去世的时候,柳家人可不指着她的鼻子骂丧门星么?可是她这个丧门星不仅好好的,还培养了一个做大官的儿子!   王春娥被柳氏拍的桌子吓了一跳,她擦了擦眼睛,“侄女儿可是不想活了。”   “你就住在我这儿,看谁还敢给你脸色看!”柳氏在京城受足了那些过往乡邻的奉承,心中自觉十分威风,庇护一个侄女儿不在话下。   王春娥听了,嘴偷偷的在帕子里抿了抿,这事,成了,其他的么,待她慢慢筹谋。   小林氏从小丫鬟那儿听见了柳氏院子里的动静,这一对姑姑与侄女儿啊,还真是情深。当年她入门的时候,王春娥对她心有怨恨,不知道帮柳氏想了多少方子来整治她呢。   “来就来吧。”小林氏笑着对一边的秋寒说道:“弄不好,你要多一个姐妹了呢。”别的她不知道,王春娥那一颗向着柳宗的心是路人皆知的,如今她丈夫去世了,又无依无靠,弄不好柳氏一做主,就与柳宗成了好事。   王春娥,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粗鄙,秋寒皱了皱眉,一个柳氏就够让她头疼的了,若还来一个这样的,真是…   “当年柳宗与她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如今可不一定了。”小林氏看到秋寒那为难的样儿,开解道。   不得不说小林氏虽然不爱搭理柳宗,但是对柳宗还是十分了解,柳宗当年虽然娶了貌若天仙的小林氏,但是对那青梅竹马的王春娥心中还有一两分情意,总觉得王春娥是他心中的朱砂痣,如今他在衙门听到了王春娥来的消息,便有些坐不住,匆匆告了假便走了回来。   柳宗有些焦急的跨入了院门,见小厮讨好的来帮他拿官帽,他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入了柳氏的的院子里,“母亲,听说表妹来了?”   王春娥与柳宗也算是好多年没有见过,如今她见到柳宗,见他比少年时更成熟稳重,并不像其他男子一般,到了中年便大腹便便,她的面上有些烧红,微微的低了头。   “来了,来了,你看,就在那边呢。”柳氏以前最喜欢看自己的儿子与王春娥两小无猜,如今见儿子还是惦记着王春娥,心中有些感慨,自己的儿子,果然还最念旧情的。   在那边?柳宗想着刚刚匆匆进门的时候,似乎看到墙边有一个妇人,他睁大双眼看着王春娥,心中无比失望,当年那个一跟他说话就脸红的小白花柔弱表妹去哪儿了?   王春娥在家虽然弱质芊芊,可是后来嫁了富户农家,总要跟着婆婆在外面做些事,一身白皮早就晒黑了,那纤细的身子也有了妇人的风韵,眼角也早早的有了点滴的皱纹,总而言之,与柳宗心中的那个表妹,完全不一样。   柳宗虽然心中失望,但也不便表露出来,“表妹既然来了,便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王春娥含情脉脉的看着柳宗,表哥果然没有忘了他,他刚刚可是急匆匆的走进来的,必定是为了她。   柳宗被一个农妇含情的看着,并不觉得得意,反而觉得有些羞恼,觉得自己少年时期的美好回忆通通都被王春娥给毁了。   然而,在场的柳氏与王春娥并没有发现柳宗的羞怒,反而兴致勃勃的与柳宗说起了当初的事。   我怎么可能在少年时与农妇有什么牵扯?柳宗心中很是不舒坦,但是还是强忍着与柳氏、王春娥回忆了一番。   说罢,柳宗跑到了秋寒那儿,发了好大一阵脾气,秋寒早知道这位是个纸老虎,只看着他发了脾气了,才为他端了一杯解躁的茶,“老爷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柳宗看到了秋寒这张芙蓉面,才舒了一口气,能配得上他的女人必定是要秋寒和小林氏这种的。就算他在外面逢场作戏,在他怀中的女子那个表不是有着各种长处呢?“还是你好。”他楼了搂秋寒的腰。   秋寒笑着坐到了柳宗的身边,“我今日听说,老爷的表妹来了,老爷从小与那个表妹一起长大,是不是曾经有什么情谊啊?”语言之中有些拈酸吃醋。   若是平时,柳宗一定会得意的与秋寒怀念一下当年的两小无猜,但是他被王春娥现在的样子倒尽了胃口,也不想说什么,只随意的挥了挥手,“我与她并不亲近,能有什么情谊,后来她嫁了一个庄稼汉,就更没有什么联系了。”   若是柳氏听了这话,一定会冷着脸笑道:“当年是谁,还一直与表妹鸿雁传书来着?”   而如今的秋寒确实悄悄舒了一口气,没感情了就好,没感情了就好。一个柳氏便够了,还来一个小柳氏,有她受的。   王春娥便在柳府安安稳稳的住下了,她并不觉得丢下一对儿女羞愧,一心只想唤起表哥当初的情谊,可惜柳宗十分忙碌,她显少能在家中见到他。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柳宗对她现在的模样儿十分腻歪,看见她就躲。   柳依依休沐回了柳府,看到这三大五粗的远方表姑也有些愣,虽然柳家人性子不好,但是外貌上确是顶顶过人的,怎么就出了一个异样。而这位表姑饭桌上表现出的对自己父亲异于常人的热忱,让柳依依也有十足的理由认为,自己的父亲与这个表姑,有些什么。   此时的饭桌上真还有些异样,小林氏向来是冰雪冻人,从不说话,秋寒与白氏在她身后伺候着,而王春娥却用筷子给柳宗夹了一堆小山似的菜。   柳宗喉咙跟咽着似的,吃起来十分艰难,而最怕儿子被别的女人抢走了的柳氏,居然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对,仿佛王春娥与柳宗才是天经地义的一对。   最难消受美人恩,这美人还是过期了的美人,“表妹自己吃吧。”柳宗忍无可忍的说道,“我够了。”   “表哥你这么瘦,可得多补补。”王春娥捏着手指说道。   柳依依一双大眼盯着王春娥瞧,她没有想到,这样的女子说起话来居然是这样的矫揉造作,最重要的是对她这个渣爹还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别的不说,自己的渣爹是多么的喜欢美人,她可是知道的。   我还瘦?你倒是好好减减肥啊。柳宗扒了一口饭,心中怒道,一双眼睛看向了秋寒,见秋寒也含情脉脉的看向了自己,心中才觉得受了些抚慰。   王春娥见表哥的一双眼睛瞧向了小林氏身后的秋寒,秋寒眼中也含着秋波,心中一炸,将桌子一拍,“你在干什么?”一急,连老家的乡音都冒了出来。   秋寒本来被王春娥的这一下,吓了个激灵,连忙躲到了小林氏身后,而柳宗也被弄得咳了半天,“表妹,食不言,寝不语啊。”   “表哥,你怎么了?”王春娥狠狠的瞪了秋寒一眼,一双手放上了柳宗的背,“慢点吃嘛。”   白氏虽然在一旁毫无存在感,但是却克制不住内心十分讨厌王春娥,当年她与王春娥一个村的时候,就在闺中不断攀比,如今王春娥死了丈夫,又来倒贴她的相公了,真真晦气。   王春娥可是下过地的人,十分力大,柳总是读书人,被挼搓得有些难受,白氏看不下去,才将柳宗从王春娥的巨掌上救了出来,“相公,你没事吧。”   柳宗有些感激的看着白氏,这么多年,还是她最为他着想,“我没事。”   当年表哥可跟她许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是如今呢,他有一个正室,还有两个妾。   王春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却被小林氏的一句话堵了回去,“快些吃吧,吃个饭还如此不懂规矩,秋寒与白氏,今日你们的午饭,便不用吃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小林氏在指桑骂槐,但是王春娥却不觉得,她有些得意的看了看秋寒与白氏,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我可是表哥的表妹。   柳氏在一边,对这两个妾室也觉得有些腻歪,她最讨厌的便是在她儿子面前抖机灵的女子了,如今小林氏对儿子冷冰冰,却激不起她的敌意,“以后多学学规矩。”   秋寒听了小林氏的话,面上并没有什么不爽利,她知道小林氏是借她这个筏子说那位表妹呢,只有白氏,听了这话,苍白了脸,又咬了咬唇,大概从一个在宅院里说一不二的宠妾到现在是十分不适应的。   王春娥扒了两口饭,示威的对两个妾室举了举,岁月是把杀猪刀,在她身上尤甚。   柳宗吃完了饭,借着还有事,逃一般的出了饭堂,若是让他天天对着这个表妹,简直让他生不如死,可是当初便是他亲自点头答应让王春娥过来的,还对柳氏说了:“表妹不容易,我们要好好照顾她。”可是也没想到王春娥长成了这样啊。   柳依依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个模样,笑着吃了一口饭,又看了看这个表姑,呵,真厉害。她歪了歪头,又有些感伤,是不是上世她在众人眼中,可是表姑这幅可笑的模样呢。   小林氏发现了女儿的低落,“你父亲不就是这个样子的么?你又何必为他伤心?”她在厢房对柳依依说道。   说起来,她也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在女儿面前,并没有粉饰丈夫的好,她只是想通过柳宗让柳依依知道,这世上的男人,不一定全是好的,这女人啊,只有打破了幻想,才能扎扎实实的过日子。   柳依依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为父亲伤心。”   当时柳依依眼中的失落不是假的,既然她否认了,小林氏也不会去深究,她只是摸了摸女儿的头。   “诶,说起来,我那个表姑还真是个宝贝。”柳依依说道王春娥一双眼睛便亮了起来,能这样隐形折腾柳宗的人,不多见呀。   小林氏听柳依依突然对王春娥生了兴趣,有些无奈的拍了拍柳依依的手,“淘气什么啊,这市井的手段你可不要学到手。”   小林氏是高门出身,自然看不来王春娥这种蠢货,但是也不乐意去与她较真,能弄得柳宗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女子,自然要留着不是?   柳家众人都是仰仗着小林氏手缝里洒出的一点子银钱过活,王春娥是远亲,在柳府并没有挂上号,得到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她每日看着秋寒绫罗绸缎,嫉妒得眼睛都要出血,再不济,当年的那个老冤家白氏,也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首饰。   当年白氏可没有她美!王春娥心中不忿,若不是她母亲对她说宁愿撞死也不愿意她做妾,她何苦到今天的境地?如今她只好自己筹谋了。   王春娥时常陪着柳氏说话,柳氏对她似乎十分喜爱,无论她说什么,都有几分赞赏。   “姑姑,说起来,表哥的子嗣并不丰盛啊。”王春娥在柳氏身边,一边帮她挑着瓜果,一边轻轻的说道。   这话倒是说到了柳氏的心上,不知怎么的,柳府这几个女子,便没有一个人能怀上的,只留了两个姐儿,并没有男丁。   柳氏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有问题,自然只会觉得这些女人们不大给力,她重重叹了一口气,“要不,我将身边的小丫鬟给了宗儿?”   王春娥听了,面上一僵,她说哈这个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情敌的,“我曾经听过,有的妇人啊,因为体质问题,会一直的生女儿,若是找一个生过儿子的,那么接下来生养的也是儿子。”   “生过儿子的女人?”柳氏面上一愣,是啊,若是找一个生过儿子的夫人给柳宗的话,岂不是也能生个儿子?可是有从哪里找这生过儿子的妇人呢?   柳氏双眼一亮,看着害羞低头的王春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你,你可否愿意?”   王春娥终于将柳氏绕到了正题,她羞涩的眨了眨眼,“为了表哥,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没名没分也没有关系。”   “我就知道,你心中一直有着宗哥儿,可惜宗哥儿他…诶。”柳氏本来想说几句小林氏的坏话,可是想到如今吃住都在人家手中,有些不好说出口。   “当初是我与表哥无缘罢了。”王春娥说到此,还真有些动情,红了双眼,“虽然我现在已经是残破之身,但是我还是愿意为表哥做一些事情。”   “好,好,好。”柳氏连声说了三个好,她最喜欢的侄女生的孙子,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相信宗哥儿对王春娥的这一片心亦是十分感动的。“你放心,我怎么忍心亏待你,最少也会给你一个妾做的。”   王春娥听了柳氏的许诺,十分欢喜,脸上飘过了红霞,只是她这个模样,实在叫人怜爱不起来。   柳宗一回府,便被柳氏叫人来到了院子里,他有些兴奋的走了进去,却在里面有些坐立不安。   “你说什么?”柳宗是第一次与他母亲说话如此震惊,“母亲你再说一次。”   “我说啊,让春娥给你做妾,为你生个儿子。”柳氏笑眯眯的说道,还以为这个儿子惊喜傻了。   什么惊喜?明明是惊吓!柳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使不得,母亲,使不得啊。”他倒不是在意王春娥是寡妇,而是王春娥那一副尊荣实在让他有些下了不口。   “为什么使不得?你与她是从小的情谊。”柳氏见儿子反对她,心中便有些不喜,提高了声调说道,“难道你嫌弃她不成?”   我就是嫌弃她啊,柳宗心中苦楚,但是却不能在老娘面前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思,“母亲,我只是将春娥当妹妹而已,怎么可能纳她为妾呢?”就算找个生过儿子的妇人,也要找个风云犹存的么。   “你到底是纳还是不纳?”柳氏左性一来,指着儿子骂道。   柳宗自语为朝廷大官,还要被母亲训斥,觉得实在是没有面子,他站直了,“母亲,你听我说。”   柳氏气级,将手中的茶杯丢了出去,却不料砸到柳宗头上,柳宗惊叫一声,觉得头部剧痛,眼前染了红色。   柳氏不料到自己的手头居然这么准,呼天抢地说:“我的儿啊。”压得柳宗喘不过气来,而在院子里的小丫鬟见形式不对,连忙去院外请了救兵。   柳依依听说柳氏的院子里出了事,一双眼睛亮亮的盯着小林氏看,一幅母亲你一定要带我去看热闹的样子,小林氏原本不想带她去,可见她央求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当年就是太没有见过世事险恶,才那么信了柳宗,她点了点头说:“小精怪儿,你且跟我去吧。”   小林氏知道柳宗破了头,却刻意放慢了脚步,带着黄嫂与柳依依进了院门,就听见柳氏大嗓门的哭泣声:“我的儿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被你砸了么,柳依依心中腹诽,表面却装作十分着急的模样,“祖母,这是怎么了?”   “你,你父亲晕倒啦。”柳氏当着孙女的面儿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儿子是被自己砸晕的,只好掩饰的说道。   小林氏看了看柳宗,还有气儿呢,这柳氏便嚎得跟死了儿子似的,“去找大夫来。”她吩咐黄嫂道,又叫了小厮将柳宗抬到了床上。   柳氏在一边依依不舍的看着柳宗,这个儿子可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可别被她砸出什么好歹来。   柳依依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一眼,他的额前并没有留特别多的血,看上去是没事的。   小林氏在柳宗旁边坐定了,才问柳氏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再如何,都是自己将儿子砸成这个样子的,柳氏心虚,左右都看了看,才小声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宗儿的子嗣问题,将让他纳春娥为妾么,据说这生过男孩的妇人,容易再生男孩的。”   这是什么道理?小林氏暗笑了一番,她看到急急赶来的王春娥,对她挥了挥手:“你的这片心意我明白了,等相公醒来了,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媳妇儿,你?”柳氏有些激动的看着小林氏,她居然这么为柳宗着想?以以前她的性子,定要闹上一番呢。   “子嗣是大事。”小林氏正颜道,“如果现在我还纠结儿女私情,那是我太过于自私了。”柳宗已经被她下了药,如今他就是有一万个女人,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后代。   王春娥得到了柳氏的认可,又得到了小林氏的认可,喜上眉梢的站在柳宗旁边,“表哥也真是,这时候了,还害羞什么呢?”   这话一出,听得柳依依都想大笑三声,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柳宗从黑暗中醒来,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却不料一张粗糙的脸在他面前,“表哥,你醒了?”   柳宗吓了一个机灵,又看了看左右,才知道自己在老娘的厢房里,“表妹,你这是?”她穿着水红色的衣裳,越发显得皮糙肉厚了。   “表哥,刚刚林姐姐允了我过门呢。”王春娥擦了擦那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什么?”柳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娘坑他就算了,就连自己的老婆也坑他???   “我一定会为表哥传宗接代的。”王春娥对柳宗抛了一个媚眼,下一步就要爬上床来。   柳宗实在按耐不住,从床上蹦了起来,“我母亲在哪儿?”他赤着脚走出了厢房,却见自己的母亲与小林氏一起正在吃着果儿,似乎对床上的他并不担心。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柳宗气及问道。   “夫君醒了?大夫刚刚来看了看,说夫君并无大碍呢。”小林氏捏了一颗葡萄放进嘴中,“于是我便让王姨娘照顾夫君了,她是新进来的,又与夫君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夫君与她正是情浓的时候呀。”   柳氏在一旁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儿媳妇是这么的懂事呢?   柳宗前有两个冷漠的女人,后有一个痴痴叫着他表哥的粗壮女子,心气滚动,踏出了门外,直奔秋寒的厢房,却不料秋寒看到他,微微的鞠躬道:“老爷今儿还是先去王姨娘的房里吧,子嗣之事是大事。”才怪,她早就看出柳宗虚浮,不像以后是能有孩子的模样。   “连你也这么说?”柳宗以为全世界最了解的便是秋寒呢,他转身就走,到了院外,看到了白氏,白氏痴痴的看着他,却移开了双眼,“老爷,还是去王姨娘那儿吧。”   这个府里疯了?昨日还全是以他为尊的,今日却全将他往王姨娘那儿推?   柳宗实在是忍耐不住,带着小厮便离开了府里,只留下了哭泣的王春娥,白氏见她这幅模样,心中嘲讽,一个寡妇还想当老爷的妾,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   柳氏见柳宗跑了出去,不由得问小林氏道:“儿媳妇儿,这怎么的好哟?”   小林氏淡淡的勾了勾下巴,“相公这还是没想明白呢,等想明白自然就会回来了。”或者等兜里的钱花光了,就自然会回来了。   柳依依见小林氏这伸手不用兵韧就将柳宗气了个半死,不由得在内心伸了伸大拇指,自己的母亲,其实并不是那么孱弱的。   “大戏看完了?还不快些跟我回去?”小林氏看到自己在一旁瑟缩着头的女儿,笑着说道。还想有子嗣?当年柳氏默许白氏给她下药的时候,就该明白,他们柳家是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柳宗在外面厮混了不少天都没有回来,让柳氏有些担心,她当时怎么就为了一个侄女儿将自己的儿子逼了出去呢?一看到此,她面上对王春娥便淡淡起来。   王春娥在宅中的地位更是尴尬,她嫁过人,又对小林氏行了妾礼,却不为柳宗所认可,这远来到底是表姑姑还是妾呢?   小林氏倒是打探到了柳宗的行踪,他居然在外面置了一个外室,热乎得很呢。更奇特的是,那外室言称就是爱慕柳宗,无论柳宗有没有钱财,她都愿意跟着。多好的女子啊,只是身份有些尴尬,是jiyuan的花魁。   柳宗觉得自己魅力惊人,并没有想那么多,便在这花魁的宅子里乐不思蜀,小林氏冷眼看着,只怕这个花魁是并不想在烟花之地久留了,柳宗之于她,不过是个上岸的工具而已。   柳氏担心得很,天天怕儿子在外面饿着冻着,只恨自己不能出门去寻找,小林氏见她如此着急,便遣人将柳宗给“接”了回来。   ☆、第47章   柳宗这人说也奇怪,他受过礼仪的教育,认为在外置外室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但是却经受不了诱惑。当小林氏请人将他“接”回来的时候,他的模样有些心虚,但是小林氏并不像他其他狐朋狗友的妻子们,听说他们置了外室便哭闹个不停,吵着回娘家,她只是用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了自己一阵子,笑着说:“上次你负气出去,最担心的人便是母亲。如今你回来了,去跟母亲道个歉吧。”   柳宗还没看清小林氏眼中的嘲讽,便被小林氏口中的柳氏吸引了注意力,他有些愧疚的低了低头,以前枉他自誉为大孝子,可是到了京城却经常让母亲担心,可是他又想到柳氏一定要逼自己娶王春娥,面上又多了几分不喜。   小林氏见他脸上一下阴一下雨的,并不欲与他多说,便让小厮将柳宗打包到了柳氏的院子。柳氏这辈子原以为就在乡间啃一辈子泥巴了,却不料生了一个儿子如此有出息,将她接来京城过上了好日子。在此时,她心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是柳宗了。   柳宗在外面,她尤为担心,连自己最爱的金镯子都没有心情去擦拭了,如今柳宗回来了,她擦了泪将柳宗搂在怀中,心肝儿叫个不停,让周围的丫头婆子都红了脸,老爷也是有两个女儿的人了,居然在柳氏口中还是心肝儿,真是让人瞠目。   柳宗却不觉得这样丢脸,只觉得母亲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就算是她让他娶了王春娥,也是为了子嗣呀。他有些感动的握住了柳氏的手:“母亲的一片心意,儿子自然是知道的,之前儿子也是反映太过度了。”   柳氏听了,点了点头,用帕子擦了擦泪说:“如果你不想娶春娥,我便打发点银子给她,让她回乡去。”侄女再重要,也不及儿子。   王春娥每日盯着柳氏的厢房,就等着柳宗回来,她望眼欲穿,终于等了柳宗露面,偷偷的在旁儿听,却听见柳氏说要打发她银子回乡的话,不由得“嗷”的一声跑向了大堂,“姑姑,我现在生是柳家的人,死是柳家的鬼,你可千万不要弃我不顾啊。”   柳宗看到一个粗壮的身影跑了过来,抱住了自己母亲的腿,不由得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倒是忘记这位了。   王春娥胡乱地将泪和鼻涕擦到了柳氏的衣襟上,又转向了柳宗:“表哥,你为什么这么无情?你忘了我们的当年了么?”   当年你可没有如此粗壮,柳宗头痛欲裂,一双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了自己母亲对王春娥心疼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留着便留着吧,柳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人,只不过他是不会碰她的,“好了好了,你便好好的留在这儿吧,我们好歹表兄妹一场,不会让你无家可归。”   王春娥听到柳宗的话,双眼一亮,“表哥……”   “诶,好了好了。”柳宗挥了挥手,“你以后好好伺候着母亲便是。”他见惯了美人如玉,让他天天对着王春娥岂不是郁闷死。   小林氏听了柳氏院子里的动静,笑了笑说:“他们倒真是嫡亲的母子。”说完,小林氏将手中的香包缝了几线,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问身边的青桐道:“听说晟睿要回来了?”   青桐经常被小林氏派去给柳依依送东西,对范府的事倒也了解,她点了点头,清脆的说:“是的,范家大少爷要回来了,范夫人正在家望眼欲穿呢。”   小林氏侧着头想了一会儿,“你在库房里收拾几件东西,等晟睿来了送过去,不求最富贵的,但求最贴心的。”身为百年范府的长子,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有看见过呢?送一些贴心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依姐儿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亲生兄弟了,若是晟睿以后能对依姐儿多照拂几分的话,依姐儿这日子也能顺遂许多了。   范晟睿来回来,最激动的便是大林氏,柳依依每日下了学堂便陪她整理东西,以便让范晟睿带过去。   范大人见妻子这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并没有阻拦,她为大儿担心了这么久,是该找渠道发泄发泄,而范嘉平每日见母亲念叨着大哥,居然微微的有些醋意,跟柳依依抱怨道:“如今母亲是有了大儿就忘了小儿。”   柳依依只见过小表哥文质彬彬的模样,哪里知道他私下还有这面,她只捂着嘴巴笑道:“小表哥你又乱说了,之前你去游学的时候,姨母可是担心得几夜都睡不着呢。”   范嘉平并不是心思狭隘之人,与柳依依抱怨也只是口头寡淡而已。范晟睿受圣上褒奖,他也觉得十分自豪。   在大家的千盼万盼下,范晟睿终于骑着高头大马进了上京的城门,当年他离开时,还是一个心高气傲、不食人间疾苦的少年,如今在边县一看,仿佛沾染了人间烟火,明白了贫民的痛苦,心中缓缓的有了奋斗目标,一双眼睛越发的坚毅起来。   站在城门口等着范晟睿的小厮看见自家的少爷,不由得擦了擦眼,那个皮肤略黑穿着粗麻衣的少年真的是自家的少爷?要知道他们大少爷是出了名的尊贵不凡的。   好在范晟睿穿着粗麻衣却不掩贵族子弟气质,自然有一股清高风华,小厮笑着走了过去,牵住了范晟睿的马儿,“大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在家惦念着您呢。”   范晟睿一双眼睛淡淡的看了小厮一眼,如往常一般沉默寡言,只点了点头。   小厮啧啧结舌,大少爷这一次出去了,感觉比之前更加沉稳也更多威势了,他更加打起了三分精神伺候起范晟睿来。   范晟睿跟小厮走了一路,才开了金口问说:“府中人可好?”   终于问了,小厮擦了擦汗,大林氏选他去接范晟睿不仅是因为他腿脚快,而且是因为他有着一副好口才,若是范晟睿在路上问起范府的事,他都能夸夸道来。“好得很呢,大人最近在朝上受了皇上的嘉奖,夫人如今每日都在念叨着您,二少爷在学业上又有了进益。”小厮顿了一顿,“表小姐仍在我们府上学堂,经常陪着夫人,也十分喜欢您送给她的小珍狗呢。”   范晟睿一脸的疏离,听到自己家人的近况才微微露出了点笑容,而听到柳依依的事时,更是闪过了一丝温柔。   只不过这小厮只顾着与范晟睿讲府中的事,并未将这丝温柔看到眼中。   当快到范府门口的时候,小厮加快了几步,抢先拍着范府的门,“快开门,大少爷回来了。”   朱红色的大门很快被打开了,门外是大林氏身边心腹张嚒嚒的欣喜的脸,“大少爷回来了?夫人正在大堂中等着你呢。若不是我拦着,她必定要亲自在大门前迎了。”   “我身为人子,在外让母亲担忧便本就是过错了,怎么还能让母亲在门口迎我?”范晟睿对大林氏身边的丫鬟婆子向来亲和,这次见到张嚒嚒也是如此。   张嚒嚒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范晟睿,笑着说:“大少爷这次真是有了大变化,夫人见了,只怕都认不出了。”说罢,又有些心疼的说道:“大少爷回来了,必须补补。”   大林氏与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总是这般,因为他与范嘉平干什么都是要补补的,范晟睿已经习以为常,他点了点头:“劳烦张嚒嚒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嚒嚒一脸的喜色,她看着范晟睿从小到大,如今范晟睿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她也十分欢喜。   大林氏在大堂中早已坐不住,在堂中转悠了几个圈,又实在扛不过,站到了门口,时间这种东西,仿佛你越急,他便跟你作对。   远远的,大林氏就看着一个瘦高的青年向自己走来,不用认,她就知道那个青年是谁,她拿着帕子,呜的一下就走到了范晟睿身边。   范晟睿出去有半年之余,瘦了很多,也黑了不少。   范晟睿在家接受的便是严苛的礼仪训练,他见到大林氏,单膝跪地,两手抱拳道:“儿子让母亲牵挂了,孩儿不孝。”   ☆、第48章   大林氏有些惊慌,她摸了摸儿子的肩,发现儿子的肩已经越发的厚实了,似乎什么样的风吹雨打也不能难住他,“起来,快起来吧。”大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又有些心疼的说:“你今天不穿我叫小厮给你带去的外衫?”如今穿着这粗布的衣裳,跟那堤坝上的劳工没有什么区别了。   范晟睿顺着大林氏站了起来,温声说道,“堤坝上泥土太多,我怕将锦衣弄脏了。”   短短一句话,将他在外的辛苦展露得一干二净。   大林氏见大儿的模样,对自己的夫君有些怨言,当年公公再严厉,也没有想过将儿子丢到那样苦楚的地方啊,“你父亲实在是…选来选去选了个那样的地方。”   若是范大人知道大林氏心中所想,必定会大大的喊冤,谁知道十几年没有动静的河堤就垮了呢?也幸亏自己的儿子是个硬气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范晟睿在外,大林氏都让小厮迢迢的送着亲手缝制的里衣、鞋子给他,可见慈母之心,他笑着说:“母亲不必责怪父亲,儿子这次出去,学了不少东西。”   大林氏见儿子壮实了一些,双眼更加沉稳,通身的气质也变了一遭,虽然心疼却也欣慰,如今京城中的贵夫人们见了她,谁不夸她一句命好呢?丈夫给力,儿子也是个有前程的,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范嘉平与柳依依早就得知今日范晟睿回来,两人听了小厮的报信,急急的赶到了大林氏的小堂前,在门口他们碰了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尽是笑意。   “咦?你不是说大表哥去了外面只记得给我小珍狗都不记得你这个弟弟了么?”柳依依装作惊讶的说道。   “哼,你还不是说大表哥只记得在信中给我说边县的风土人情,醋得很么?”   两个人在门口哼哼了一阵,才齐齐的走到了大林氏的小堂,“母亲。”“姨母”,范嘉平与柳依依叫完大林氏后,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了范晟睿,“哥哥。”“大表哥。”   范晟睿本是在与大林氏说边县的事,听见这异口同声的少年少女的声音,不由得回头,他见柳依依红扑扑的脸蛋,穿着鹅黄色的裙衫,扎着两个小辫子,一蹦一跳的走到了自己面前,她到自己的肩,抬起头看着自己,有些抱怨的说道:“大哥哥你又长高了。”   范晟睿看见她那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哪里,明明是你缩水了。”   “哪里有。”柳依依原地跳了两下,十分不满。   “哥哥,你别说她了,她最近从哪儿听来了说每日喝牛乳长高,天天缠着母亲要牛乳喝呢。”范嘉平笑着走了上来,他比范晟睿稍矮一些,站在水灵灵的柳依依身边,显得金童玉女格外相配,而穿着粗布衣裳的范晟睿,虽然气质不凡,但是看着却比这两人要成熟老道多了。   范晟睿看着叽叽喳喳的弟弟与柳依依,眼中稍稍波动了一下,只不过他在边县呆久了,与那些老油条斗智斗勇,也学会了不将心中的心思表露出来。   柳依依突然神秘的看了范晟睿一眼,将怀中一直遮掩着的东西打开来,“小白,快来看看大表哥。”   大林氏听到柳依依的话,将目光放到了她怀中的那个毛茸茸的小动物身上,这外甥女儿真是个宝贝,居然将范晟睿家叫人给她的小珍狗给抱来了。   小白在柳依依的怀中被闷了一阵子,陡然之间见到了光亮,不由得哼哼起来。“大表哥,我将它养的好好的呢。”柔嫩的小姑娘站在范晟睿面前,一副求表扬的样子,让范晟睿见到边县里死伤时那由无能为力到冷硬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范嘉平在旁边气急败坏:“柳依依,谁叫你将他带来的。”他可记得自己的哥哥是最讨厌玩物丧志的,柳依依私下可以将小珍狗当做宝贝,可是拿到范晟睿面前炫耀可就是找抽了。   我可不像上世那样对你痴迷,柳依依回头瞪了范嘉平一眼,拿着小珍狗的爪子对范晟睿挥了一挥:“大表哥,是不是很可爱?”边县虽然保住了,但是肯定仍有死伤,大表哥如今回来的眼神有些死气,不如拿着一些美好又可爱的东西转移下他的注意力。   范晟睿有些犹豫的伸出了手,他摸了摸小白毛茸茸的头,小白似乎感觉到了眼前那个沉默的青年对他并没有什么敌意,便伸出了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   “大表哥,你看,它很喜欢你呢。”在范嘉平惊呆的眼神中,柳依依笑着说道,她离范晟睿近,看见范晟睿的手掌中尽是伤痕,不由得有些难过,当时大表哥走的时候,一双手虽有习武的薄茧,可纤长有力,十分好看,而如今…   范晟睿见柳依依看着自己的双手,露出了难过的神色,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在了略长的衣袖中,“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的功课学得如何?”本来想对她温柔一些的,可是一字一句都是长兄的认真。   柳依依缩了缩脖子,搂了搂怀中的小白:“还,还不错。”而在一旁的范嘉平还没跟哥哥说几句话呢,已经踮着脚准备溜了。   “我待会儿要进宫,等我回来了再考校你。”范晟睿有些严肃的对范嘉平说道,范嘉平腿都软了,还跑什么呢?躲都躲不掉。   “进宫?”在一旁看着大儿、小儿、外甥女儿其乐融融,心中宽慰的大林氏,听到了大儿说出了进宫的话,连忙站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她挥了挥手,让婆子打了水,又要丫鬟拿了给范晟睿做好的衣物来。   范晟睿见大林氏如此急急忙忙的模样,并不在意,挥了挥手说:“母亲不用急,我就这样去见皇上。”   这样去?这大宣朝的皇帝最最喜欢的便是官员仪容整洁,自己儿子这个模样,岂不是让皇帝一眼便不大喜欢他?   大林氏有些犹豫的看向了儿子,却见儿子老神在在,并没有要见到大宣朝第一统治者的紧张。   范晟睿看了看母亲,对她笑了笑,轻声说:“母亲不用着急,我一切自有打算。”说完,他又回头看着柳依依说:“你先歇着,等我从朝中回来了,再来找你。”   范嘉平在哥哥身后,看见范晟睿对自己与对小表妹完全是两幅嘴脸,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却被大林氏敲了敲头,“你这是什么样子?你哥哥从边县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惦记你的功课,你居然还不满?”   范嘉平被母亲敲了头,不敢说什么,只悻悻然的站到了一遍,只有柳依依在一旁偷偷的捂着嘴笑了笑。   还没等婆子将水端上来,范大人已经走了进来,他在儿子面前显得有些严肃,“时辰到了,你先进宫去吧。”   大林氏有些担心,却也不知道叮嘱儿子什么,她一个后院妇人,怎么能知道朝前的事呢?   范晟睿对大林氏点了点头:“母亲请放心。”说罢,就跟着父亲走了出去。   范晟睿刚回来,范大人还没来得及问他边县那些详细的事,他便被心血来潮的皇帝招了去,范大人连告诉儿子应对的时间都没有,他只能在马车上对范晟睿说:“在皇上面前,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有多少人在皇上面前认为自己是聪明人,上窜下跳的,结果被皇上轻轻松松的给摁死了。   范晟睿点了点头,“父亲不必担心,孩儿自会小心行事。”他的心中也格外谨慎,这一步一步,不进则退,若他退了也罢,可是他身后的范家又怎么能跟着他一起退呢?   皇帝想见范晟睿并不是偶然,他虽然自认为还身处壮年,但却还是觉得身体已大不如前,便想挑选一些与太子同龄的优秀青年丢给太子,以后也能算作太子的嫡系班底。   说起太子,皇帝的心情也十分微妙,他的皇后出生世家,当年为他上位立下了血马功劳,他为了抚慰皇后的娘家,便将皇后所出的嫡子立为了太子。可是即便如此,皇帝对皇后和太子并不满意,谁喜欢让一个对自己有恩的女人天天在身边呢?皇帝每次看到皇后和太子,便似乎想到了皇后的父兄,当年在自己面前十分威武的样子。   皇后娘家曾经对皇帝有恩,而太子也不是花天酒地任性之人,可他们在宫中还是极为胆战心惊,皇后的父亲在前几年得急病去了,而哥哥却因为皇帝的忌讳,领了一个闲职,整天混沌度日。而为了宫内的平衡,皇帝宠起了吴贵妃,说到吴贵妃,她也是大宣朝的一个传奇,她本是富商的女儿,却长得如桃花一般美丽,与微服私访的皇帝一见钟情,在宫中独宠了七年,不仅她的母家身份三级跳,连皇后在宫中也要退一步。若是单单受宠就算了,吴贵妃自己还有一个5岁的亲生子。受皇帝的偏宠,还有儿子,这吴贵妃的野心也随着时光的增长,越来越大了。   皇帝虽然喜欢吴贵妃,但没到缺心眼的地步,当吴贵妃在他耳边念叨着要他废了太子立小六当太子时,他有些不可置否,如今的太子根本没有犯什么错,哪里有什么理由去换了他呢?   皇帝指了指案上范晟睿的名字,他与太子同年,两人是否合拍呢?   ☆、第49章   范大人带着范晟睿到了宫门口,时间已经下朝,若不是皇帝的召唤,大臣是不能私自进入宫廷的。他只能与范晟睿到这里了,范大人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皇帝时候的紧张,他的心一上一下,连手心,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而如今,他端详范晟睿的神色,见他双目清明,并没有忐忑之色,心中满意,范家出来的儿子没有池中之物。   “去吧。”范大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说道。   范晟睿坚毅的点了点头,又摸了摸袖子中大林氏为他准备的荷包,这次去往边县,他学到的实在是太多,他以前只是一个理想化的想着为百姓名声而努力的贵公子,而如今却明白了,要做好这些并不容易。   “范小大人,您来了?皇上正等着您呢。”从宫门中走出来一个穿着深蓝色内饰服侍的公公。   范大人抬头见那公公,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周公公,你怎么来了?”这位周公公是侍奉皇帝多年的,一直是他的心腹。   “皇上一直夸范小大人少年英杰,咱家好奇,便亲自来迎了。”周公公笑道。   范晟睿生在京城,对宫内的人与事也听闻过两三分,他听周公公的名字,对周公公微微鞠了一躬说:“劳烦周公公了。”   周公公看到范晟睿如此,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京中这些贵族子弟们,一个个眼镜都是长在头顶上的,看见他们这些内侍不说出言侮辱,起码也有些倨傲,却不料范晟睿对着自己如此平和,仿佛是对他真的有两三分尊重。   “小范大人,您请,皇上在书房看书呢。”周公公侧了侧身子,对范晟睿说道,皇上在见官员前在做什么,决定他的心情。如今的皇帝最喜读书,如此看来,心情是不错的。   范晟睿点了点头,跟着周公公走进了宫中,他不像有些刚进宫的小子,总想东看西望,而是沉稳的跟着周公公走,一路上也并未跟周公公打探什么消息,倒是周公公对他好感十足,偷偷的提点了他几句。   到了皇帝书房,周公公示意范晟睿在门口等,他走进了书房,笑着对皇帝说:“皇上,小范大人来了。“   皇帝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了书案上,面色有些惊喜的说:“快宣。”   周公公“诶”了一声,将站在门外的范晟睿请了进来。   皇帝看到进来的范晟睿,眼前一亮,好一个俊逸出众的范家儿郎,他发色如墨,面如冠玉,身材颀长,仿佛是书中走出来的翩翩君子,即使只是穿着粗麻衣衫也不会泯灭于众人之中。   “皇上万岁万万岁。”范晟睿跪到了地上,声音洪亮的给皇帝请安。   皇帝满意的嗯了一声,心中对范晟睿的七分满意直飙向了九分,“怎么着?范家如此贫寒?连一件好的衣衫都没有?”即便如此,皇帝对范晟睿这一身麻布衣衫还是有些微词。   范晟睿微微一笑,“启禀皇上,小臣在外多时,母亲一直牵挂着,于是小臣一回家便见了母亲,所以才….”   皇帝听了范晟睿的话,老脸一红,若不是他急急的招这个范家儿郎来看看是什么样儿,他也不至于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范晟睿从边县而来,一手负责了边县河堤的建设,若是他穿着锦衣回来,皇帝反而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如传说般那样尽劳尽职了。“哈哈,看来晟睿你真是一片孝心啊。”皇帝对皇太后也十分孝顺,觉得眼前这个青年怎么看怎么顺眼。   范晟睿在下方,听到皇帝哈哈大笑,又听他称自己为晟睿,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一把,赌赢了。   “晟睿,你在边县这么久,有何感呢?”皇帝继续问道,如今,他是真正将范晟睿当做了自己的小辈,和蔼的问道。   “如今国家的税收、政策宽松,边县的民众都生活得十分幸福,只不过国家之中,总有几蛀虫。”范晟睿低声说道,平心而论,皇帝却是是个不错的,他励精图治,又降低了税收,让民众们在上一任皇帝的严苛税政下得到了喘息。   皇帝听了范晟睿潜在的恭维之词,得意的笑了一下,又听到蛀虫时,脸色一变,“这些混蛋东西,我总要让他们好看!”   范晟睿听了,并没有附和皇帝,只是低眉听着。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范晟睿聊了聊边县的问题,周公公又走了进来,“皇上,太子来了。”   “哦?太子来了?让他进来。”皇帝往门外看了看,说道。   范晟睿心中一紧,这只怕才是皇帝召见他的原因所在。   而太子在外也十分激动,父亲这可是要将范晟睿当做自己的嫡系班底?要知道范晟睿这个人的身份十分不一般,他范家是百年世家,而外公林公是朝中的不倒翁,若是笼络了他,岂不是范家、林家都站到了他身后?他在宫中当透明人已久,却不料父亲突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份惊喜。   太子从门外走进来,他身材高大,国字脸,穿着白色的衣衫,衣衫上用金线绣着吉祥的花纹,显得十分有气势。说也奇怪,太子长得并不像皇帝,而是像极了皇后的父亲,皇帝的老丈人。皇帝每每看到他这个模样,都有些心惊,生怕老丈人附体了儿子,对着自己大骂起来。   “这是范家的大郎,范晟睿,他以一人之力抵了边县的洪流。”皇帝指了指范晟睿说道。   当时与范晟睿在河堤上的人有许多,怎么可能说是以范晟睿的一人之力?只不过是皇帝这么认为,便是如此而已。   范晟睿听到皇帝如此说,面上并不骄傲,只是对太子鞠了鞠躬。   太子在宫中并不好过,皇后不受宠,还被吴贵妃压着,皇帝虽然给他配备了最好的老师,却很少召见他,便养成了他有些小心翼翼又有城府的性子。“小范大人不必多礼,父皇这么说,那你必然便是个好的。”   “今儿,我叫你过来,便是让你知道知道,同你同龄的男儿,是多么的优秀,你也要多多努力才行。”皇帝清声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岔了,但是范晟睿却能从这些话中,窥探出皇帝其实内心并不大喜欢这个儿子,他微微看了看太子,见太子面上并没有不平与羞辱之色,便鞠躬道:“臣不敢与太子并论。”   “你这是妄自菲薄。”皇帝挥了挥手,“等你边县的事情完结了,再回京城复命吧。”说罢,他又看着太子说:“你在宫中,也没见过什么同龄人,今日便与晟睿好好聊聊吧。”   太子听了,低头称是,唇边闪过了一丝苦笑,到底是谁拘着他不让他与外界臣子们交往呢?连他舅家的表哥表弟,他都不大熟悉。   范晟睿听皇帝的话,便知道他疲了,也鞠躬称退。   皇帝点了点头,有皱着眉说:“出宫的时候让周公公给你整一套齐整衣裳,免得外人说我小气得连子侄的衣裳都不愿意给。”   皇帝赐下衣裳,范晟睿并没有欣喜若狂,他笑着说:“谢谢皇上。”   范晟睿与太子退出了书房,太子对正欲去帮范晟睿拿衣裳的周公公说道:“周公公,您就别忙乎了,我宫中有一套刚做好的衣衫还没穿,我与晟睿身材相仿,不知晟睿是否愿意将就?”   太子这话带着试探的意思,而范晟睿点了点头,“多谢太子了。”既来之则安之,皇帝既然有意将他绑上太子的战船,那他又何必扭扭捏捏呢?   范晟睿文武双全,又经常外出有游历,与太子在宫中相谈甚欢。   吴贵妃为了养废提太子,在太子身边安插的伴读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如今太子遇见了范晟睿,一为利益,二为真心,有将范晟睿立为知己之意。   直到夜了,太子才依依不舍的对范晟睿说道:“等你将边县的事情完结了,回到京城,我们再好好的畅饮一番。“   范晟睿与太子聊过,才发现太子并不是人们口中的软弱无能之辈,对太子也极为推崇,“小臣就此别过,请太子照看好自己。”   周公公又亲自带范晟睿到了宫门,他能爬到如今的地位,不过是因为深谙皇帝的心理,范晟睿如此,只怕以后前途无量了。   “小范大人,我已派人给范家报了信,说你在宫中与太子叙话呢。”周公公不动声色的卖了一个人情给范晟睿,进了宫这么久还不回去,就怕出了什么事让家人担心呢。   “真是谢谢周公公了。”范晟睿笑道,他将自己袖子中的荷包隐蔽的塞给了周公公,“刚进宫时,我实在是紧张,还多谢公公指点了。”   周公公摸了摸手中沉甸甸的荷包,不由得乐了,一般都是刚遇见就塞荷包的,没见过是之后塞荷包的,他之前觉得范晟睿的沉稳近似妖,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范晟睿也是个紧张得连荷包都忘了塞的新丁么,“没关系,应该的。”他笑道,心中对范晟睿又亲近了两三分。   ☆、第50章   虽然夜色有些晚,但范府仍是灯火通明,虽然早就接到了太子与范晟睿夜谈的消息,但是范府的众人仍不能将提起的一颗心轻易的放下来。   大林氏叫小丫鬟在外面看了几次,面上露出了不安,怎么又与太子扯上关系了。   柳依依虽然有些困乏,但仍强打着精神陪伴着大林氏,安抚着大林氏的心。   “夫人,大少爷回来了,大人在前厅截了他,两人正在书房叙话呢。”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对大林氏说道。   大林氏听说儿子回来了,才舒了一口气,“快去准备一些吃的,只怕晟睿饿坏了。”她一扫之前的焦急,对身边的婆子说道。   凝固的宅子因为范晟睿的回来而变得生机起来,大少爷获得了皇上封赏的衣衫,他们同感荣焉。   与宅子们下人们的欣喜不同,范大人看向儿子的眼神却有些犹疑,“皇上叫你见了太子?”   “是。”范晟睿点了点头。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范大人有些疑惑了,他之前不一直都有些忽视太子么?莫非皇上最近觉得身子不大好,想着为太子铺路了?可再怎么样,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是谁坐稳了这个位子,如今皇上早早的将范家绑上了太子的战船,是将范家架在火上烤啊,“太子如何?”   “太子心性颇佳。”范晟睿内在还是有些清高,话中应对太子是极为推崇的,“只不过皇上的心思谁也看不明白。”从情感上来说,皇帝是真的不大喜欢太子,但是从理智上来说,太子出身好,由大儒教导长大,而且并没有逾矩的地方,适合当一国之君。长久以来,太子的地位只怕要皇帝心中做理智与情感的搏斗了。   “我再想想。”范大人有些头疼的说道,之前他在朝中可一直都是走的纯臣路子,难道真的要站在太子的身后么?范晟睿身后不止有范家,还有林家的影子,这件事,他还得与林公算计算计。   两父子说说得踌躇,而大林氏却端着热好的粥走到了书房,“这么晚了,你们还有什么可聊的呢?”   她看了看范大人,抱怨道:“你将我儿子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又让他经历洪涝之苦,如今他回来了,还要揉搓他不成?”   大林氏在范晟睿面前一向都是贤良淑德的母亲形象,如今画风大变,也让范晟睿有些感动,母亲如此,只怕是真的被洪涝一事吓到了。   早些年间,范大人还敢在大林氏面前起高腔,可是越到后面,他就不知怎么的,越服大林氏的管了,“好了,好了。皇上召见大儿,又涉及了太子,容不得我不慎重啊。”范大人对大林氏说道。   大林氏知道男人在外面辛苦,之前也只是装腔作势而已,就算商讨,也不用秉烛夜谈啊,大儿一路风尘仆仆,定是累了。   范大人看着大儿有些疲倦的神色,心想到底还是女人细心,他点了点头说:“今儿就说到这儿吧。晟睿你早些休息。”   范晟睿被大林氏压着喝了一碗粥,才在自己的院子里睡着,第二日,他却早早的来到了范嘉平的院子里。   范嘉平看到自己的哥哥,垮了一副脸,不用说,一定是来考校他的。说起来,这个哥哥,对他是真的好,也是真的严格。   范晟睿问了范嘉平书中的一些内容以及对实事的看法,他见范嘉平侃侃而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弟弟,从小聪明又长得好,虽然骄傲了一些,但是却是一块璞玉。   范嘉平说完,偷偷的看了自己哥哥一眼,见范晟睿脸上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不由得翘起了尾巴,“哥哥,我念书可认真了,完全不像二房的范嘉执,读书不行不说,还老喜欢在后花园偶遇小表妹。”   说完这句话,他等着范晟睿对自己的表扬,并没有发现范晟睿听到此句话后,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偶遇小表妹?”若不是这个傻弟弟在信间提了这件事,他也不至于提早回来几日了。   “那傻子整日在小表妹读书的路上痴守着呢。”范嘉平微微嘲讽道,范家怎么出了个这么不看眼色的家伙,因为女子长得好看便喜欢,这真是肤浅之举。说完后,范嘉平又有些为柳依依担心:“他如此作为,若是被婶婶知道了,只怕第一个怪罪的便是表妹了。他叹了口气,“到时候,只怕表妹在我们这儿难以立足。而她家中又是那副乱糟糟的样子,真让人担忧。”   范晟睿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说话。   范嘉平见自己大哥一副冷漠的模样,不由得抱怨道:“大哥你就这么冷血?枉顾依姐儿一直惦记着你的安危呢。”   “你知道什么呢我给你布置的骑射你可学了?”范晟睿抬头说道,却吓得范嘉平抱头鼠窜,要知道他虽然自誉为神童,但是严重偏科,对于武上的东西,是一窍不通的。   范晟睿唬走了范嘉平,练了一会儿剑,又到了大林氏那儿,大林氏知道他过两天便要走,早就指挥着婆子丫鬟们为他准备行李,她见到范晟睿走了进来,不由得灿然一笑:“睿儿,你来了?”   范晟睿点了点头,看着小山似的行李,无奈一笑:“母亲,这些实在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怎么能算多呢?”大林氏摇了摇头,继续指挥起丫头婆子来。   范晟睿知道大林氏觉得他在边县困苦,才变着法儿的想让他多带一些东西,这一片慈母心,他不好反驳,便欣然的受了。   大林氏这次等大儿回来,还有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要问大儿呢,她拖着大儿来到了厢房,坐在上首,笑眯眯的打量了大儿一番,言道:“我儿子真是翩翩君子,如玉温润。”   范晟睿见大林氏这幅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模样也是乐了,“多谢母亲夸奖。”   大林氏说这些,并不是真的要与范晟睿扯闲谈,她咳了咳说:“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与我来递话的夫人也不少,我并不是迂腐专断的母亲,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中意那一种的,我帮你去看看。”   自前任未婚妻过世以后,似乎并没有人与范晟睿说起定亲这个话头,如今大林氏却说起此事,不由得让范晟睿抬起了头来,“母亲,孩儿暂时不想成亲。”   “诶你胡说什么呢”大林氏惊讶的站了起来,“哪儿有什么不成亲的?”   在这个问题上,范晟睿显得极为坚定,“虽然皇上将我与太子扯在了一起,但是我下定决心要在外面外放几年,若是因为这样因为我与妻子分离而造成感情疏离便十分不妥了。”   “诶呀,这有什么关系?我并不是苛刻的婆婆,难道不会放你媳妇儿与你一起外放么?”大林氏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一个人孤身在外,总要人来照顾你的。”   可显然范晟睿是打定了主意,并没有反悔的余地,“我在外面,遇见的艰难险阻不止一点两点,若是让妻子也承受如此,那我于心何忍呢?”   大林氏听了儿子这样说,有些语塞,这孩子还没找老婆呢,就如此为老婆着想了,真真让她心酸,“只是定亲都不行么?”她仍由不死心的问道,如今京中的贵重人家都喜欢将女儿留着大一些再出嫁,先定亲也不是不可以的。   “母亲,孩儿此生只想找一个自己可心的女子。”范晟睿肃了脸,认真的说道,他心中对大林氏有些愧疚,可是这一份坚持却不想后退半步。   大林氏见儿子坚持,想起曾有道士给范晟睿批命说,他适合晚些成婚,不然对另一半有些障碍,又想起儿子那可怜的过世的前未婚妻,点了点头说道:“我只希望你别喜欢些不三不四的女子。”   “母亲。”范晟睿感谢母亲对自己的让步,笑着说道:“孩儿中意的女子,母亲必然也中意。”   “你这个滑头。”大林氏指了指范晟睿,莫名的,又想起了柳依依,“你这次能成事,和依姐儿那异想天开塞给你的银票不无关系,依姐儿家中没有兄弟,父亲又是那副模样,以后你可要如亲哥哥一般,对她好,为她撑腰。”   范晟睿听到了柳依依的名字,眼中闪过了一丝温柔,“母亲你放心吧,依姐儿以后必定平安喜乐,顺顺利利的。”   大林氏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如今二房的范嘉执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整日都想堵着依姐儿,若是这样长久下去,我也不好再留依姐儿在府中了。”   范晟睿听了,安抚大林氏道:“母亲不用着急,总有办法的。”   大林氏说到此,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若是让依姐儿毁了名声,我可真对不起我的妹妹罗。”言语之中,不说二房的事,不是她偏心,以二房的行事来说,真是让人有些心寒的。   说起来,范嘉执也觉得自己是着了魔,明明知道柳依依其实不乐意见到他,却不由自主的让小丫鬟打探了她的行踪,硬生生的与她偶遇一番,就算看出她眼中的不喜,他也要硬和她说几句话才开心。   ☆、第51章   柳依依又在小径上遇见了范嘉执,自己都有些头疼,这个二房表哥到底是怎么了?她可记得前世他每每见了她都是一副十分鄙夷的样子,总觉得她不顾脸面追着小表哥,是很离经叛道的。人生再走一遭,这位好像是喜欢上了自己,真是让柳依依觉得有些费解。   范嘉执见到柳依依带着碧荷走在小径上,双眼一亮,匆匆的走到了她面前,“表妹,这是我从外面带来的枣子糕,你要不要尝尝?”   碧荷在一旁见范嘉执的模样心中有些跳脚,这位表少爷的心思真是路人皆知了,可是若是他真的喜欢小姐,便应该跟长辈说,将此事过了明路,可是如今他的母亲杨氏明显的不大喜欢小姐,而他却还痴痴的与小姐偶遇,这真不明白他到底是喜欢小姐还是想害小姐呢。   碧荷心中有气,正经说起来也不是范府的丫鬟,她并没有上前去接那枣子糕,而柳依依今世早就铁了心不与男人有什么关系,对这位眼中的爱恋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了,本来她就还小,是不是?   范嘉执手中的枣子糕是刚烤出来的,在风中还飘散着枣子香,可并没有人去接他的枣子糕,让场面一下冷了下来。   “依姐儿,你在做什么?”柳依依见范嘉执面色有些僵硬,不由得开口想为他下一个台阶,却听见后面的男声响起。   大表哥!柳依依兴奋的回了头,看见范晟睿穿着一套黑色的简装,身材修长站在小径旁的青竹下,大表哥和青竹在一起格外的相配呢。柳依依心中莫名的想着,笑着对范晟睿走去,“二房表哥说为了带了枣子糕,可是我最近闹牙疼,不敢吃这些甜的呢。”   她见了范晟睿,由一个有有些尴尬的木娃娃变得鲜活起来,一颦一笑格外娇俏,让一旁的范嘉执脸色变得有些阴暗,难道小表妹她….   柳依依走到了范晟睿身后,用一双娇嫩的手推了推范晟睿:“大表哥,你快帮我跟二房表哥说下,我不能吃这些的。”   范晟睿有些冷肃的脸因为柳依依的依赖而变得稍微温和了一些,他往前走了几步,对范嘉执说道:“嘉执,我知道你将依姐儿当亲妹妹疼,可是她肠胃弱,并吃不得这些外来的东西。”   范嘉执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似乎被范晟睿抽了几个耳光,将他与柳依依的关系并为兄妹,岂不是告诫他不要对柳依依有非分之想么?他想对着范晟睿大吼,可是范晟睿本就是范家未来的掌门人,得罪他并无好处,只能悻悻然的笑道:“原来是这样,起先我以为如洁喜欢吃这枣子糕,便给表妹带了些,但我并不知道表妹不喜欢这些呢。”   范晟睿听了范嘉执的解释,将在他身后的柳依依拉了出来,“二房表哥对你如此之好,还不说声谢谢?”   柳依依在范晟睿面前格外的乖顺,她对范嘉执大大的微笑了一下说:“谢谢二房表哥。”   二房表哥这四个字似乎将她与范嘉执的关系生生的割裂开来,让范嘉执心中一颤。   范晟睿听柳依依对范嘉执说了谢谢,对柳依依说道,“我母亲要找你有事呢,你与我一起过去。”   柳依依听了,嬉笑着跟着范晟睿走了,只留下范嘉执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小径上,他见范晟睿虽然冷漠,但是对柳依依却有着额外的温存,难道大哥他…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多心,范晟睿与柳依依实在是太不可能了。   范晟睿回来十分繁忙,柳依依除了他刚回来见了他一面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她为了躲避范嘉执,下学的道是专门选的冷僻的小径,若不是范晟睿专门来找她,是不可能偶遇她的。她想了这些,觉得心中有些美滋滋的。碧荷在一边,见柳依依那低落的心情莫名变得很好,便也在一旁笑了起来。   “你最近可好?”范晟睿看着前面蹦蹦跳跳还没有个淑女样子的柳依依,温声问道。   “恩,很好。”柳依依在前面走了几步,扯了小径旁边的一棵草,在手中揉搓起来,“大表哥呢?”   “我也很好。”范晟睿说道,见前面的柳依依被路边的小石子绊了了一下,连忙扶了她一把,“你啊,怎么还和孩子一般?”   “我再过几天就十二了。”柳依依瞪着双眼对范晟睿说道,“我已经是大孩子了。”   大孩子与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呢?范晟睿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柳依依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我又不是小白。”柳依依抱怨着,却走到了范晟睿旁边,一双美目中尽是对范晟睿的信赖之情。   范晟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碧荷远远看了便觉得这个木头盒子中的东西价值不菲。   柳依依抬头看着范晟睿手中的盒子,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范晟睿将盒子打开,拿出了一块晶莹的美玉,柳依依好奇的看着,惊喜的说了一句“小兔子”。   那小兔子的美玉在阳光下有些活灵活现,范晟睿轻轻的拿了红线对柳依依说转过去,柳依依听话的了点了点头。   范晟睿将她乌黑的发丝捋到一边,将这小兔子的玉佩带到了她的雪白的脖子上。   柳依依感到脖子上一凉,回头看了看范晟睿。   “这玉佩冬暖夏凉的又招高僧开了光的,你带在身上,除了亲近的人,不要给其他人看见了。”范晟睿在柳依依的耳边说道。   其他人是什么人?柳依依感到脸有一丝丝燥热,她微微的往前面走了一小步,“这是我的生辰礼物吗?”   范晟睿点了点头,“以后每年我都为你准备生辰礼物。”   每年?若你娶了妻子哪里还能记得起我,柳依依莫名的心中有一丝丝酸溜溜的,可是她想到上世,只有范晟睿还记得在庙中的她的时候,心中宽慰,她在范晟睿面前垫了垫脚:“大表哥可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以后我每个生辰你不认真准备礼物,我便要杀到你面前的。”   范晟睿看着柳依依粉颈上的红线,眸色变得有些深了起来,认真道:“放心吧,必忘不了你的。”   秋日虽然来了,但是阳光仍是有些烈,范晟睿看着柳依依被晒得有些红的脸蛋儿,不动声色的帮她挡住了阳光。   柳依依突然觉得面前有些阴了,再看着身边的范晟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眯着眼笑了笑,“大表哥,你真好。”   范晟睿看着柳依依一副如风中摇曳的小花模样,摸了摸她的头,“你只要开开心心就可以,若是有人让你不高兴了,尽管对我说。”   “嗯嗯。”柳依依用力的点了点头,她上世怎么会觉得这个优秀的大表哥太过于难接近呢?明明他就是面冷心热护短的。   柳依依与范晟睿走出了小径,柳依依要回厢房,她虽然现在不大不小,但是也应该是有男女大防了,她学着小丫鬟一般跟范晟睿行了一个礼,“大少爷,您好好的休息吧,奴婢就不远送了。”   范晟睿笑着看着柳依依说了一句调皮鬼,才转身离开。   碧荷在两人身后看得真真切切的,柳依依年纪越大,心思越重,虽然在众人面前端得是天真无邪,但是却从来不放肆,而她在范晟睿面前,却多了几丝调皮。   莫非小姐与大少爷?碧荷想到此,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只追上了柳依依,“小姐,你走得也太快了。”   柳依依看了看碧荷,“我走得快?是你走得太慢了吧。”她调侃完碧荷,心中却有着一丝不安,纸包不住火,范嘉执如此对她,万一让旁人知道了,一定给大林氏带来麻烦的。她叹了一口气,也许自己在范府的日子不久了。   范晟睿与柳依依在小径上分开了,径直去了范大人的书房。   范大人正在看一卷书,见大儿进来了,将书放下,笑着问:“你不是在你母亲那儿么。”   “刚从她那儿出来。”范晟睿坐到了范大人身边,外面的小丫鬟连忙端上来一壶茶。   范晟睿对小丫鬟点了点头,惹得小丫鬟红着脸下去了,范大人这才有些感叹,如今的世界,是他儿子的了,他已经老了。   “父亲,我想问问,你怎么安排嘉执?”范晟睿用手敲了敲桌子,问道。   怎么安排范嘉执?范大人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儿子,他管范嘉平倒是正常,如今怎么管到了二房?“嘉执虽然在学业上努力,但是天分却差了些,我准备让他在范府学着,以后为他谋求一个闲散职位也罢。”说到此,范大人叹了一口气,自己与弟弟明明是从同一个母亲的肚子里钻出来的,怎么人生就真么不一样呢?   “到了年底,嘉平将去往白鹭书院了,嘉执虽然资质平庸了点,但也最好出去历练一番,免得长于妇人之手,被荒废了。”范嘉睿年纪轻轻,却安排起了弟弟们的前程,范大人并不觉得异样,反而觉得这个儿子考虑得周到,连一大家子的前程都想到了。   说到妇人之手,范大人便想起了杨氏,她实在是个眼皮子窄的,而自己的弟弟,也并不是什么聪明人,让侄子在这两人膝下继续下去,还有什么出路?他揉了揉太阳穴,“我与南山学院的院长相交甚好,便将执哥儿送往那里吧。”南山学院虽然不是最好的学府,但是胜在环境优美,陶冶个情操是没有问题的。   范晟睿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执哥儿也有好去处了。”   ☆、第52章   范大人与长子叙完了话,又将范二叫了过来,将对范嘉执的安排说给了范二听。范二是个没主见的,在家中要么听老婆的要么听哥哥的,听见范大人对自己儿子的安排,只有点头,并没有反对的劲,“大哥如此说,那便如此吧,男儿志在四方,执哥儿出去历练一番也是好的。”   范二是范大人的亲生弟弟,虽然糊涂,但是范大人却对他还是有着兄弟情的,“你啊,不要太醉心于书籍,将儿女教导好了,比什么都好。”   “儿女的教导难道不是女人的事么?”范二有些纳闷的说道,“我只要在外面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就好了。”   在外面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范大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啦,你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的妻子,准备好的东西让执哥儿启程吧。”   范二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杨氏,却引得了杨氏的不满,“凭什么他儿子就去白鹭学院,我们儿子就只能去南山学院?他们是刻意压着我们啊。在家挺好的,不去,就不去!”   范二听到了老婆这样的话,也有些犯了糊涂,是啊,大哥为什么给自己的亲生子安排了白鹭学院,而到了执哥儿就成了南山学院了?   范嘉执听自己的母亲在撒着泼儿,无奈的笑了笑,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与范嘉平的资质不同,如今伯父推荐他去南山学院,也已经是借了别人的人情了。只不过,他去了南山学院便短期内见不到柳依依了,不知道再次相见时,柳依依还记不记得自己。“母亲,伯父如今还想着我就不错了,那南山学院也是个好的。”他在一旁无奈的说道。   杨氏唯一只有范嘉执这个宝贝儿子,他说南山学院不错,那便是真的不错了,她熄了抱怨的心,只嘟囔了一句,“可是那白鹭学院更好。”   “无论是什么学院,儿子都会认真念书,回来考一个进士给您的。”范嘉执宽慰杨氏道,这么多年来,他自然知道母亲喜欢攀比的心思,见母亲不喜柳依依后,他便不在母亲面前展示出自己喜欢柳依依的样子,只想着若是去了学院,考一个进士回来,母亲一开心,也许会让他娶了柳依依。   杨氏听了这话,喜得笑了出来:“就你嘴甜,若你考了个进士,再娶一个高门媳妇儿,母亲就安心了。”   她看见范嘉执面上说起娶媳妇儿时的羞涩,不由得笑了,谁说她儿子的资质没有范嘉平好?等自己儿子有出息了,看谁还能给她眼色看!   如今大林氏上无婆婆,下无妾室,对范府的掌控十分严密,可她心里却存着事儿,执哥儿只怕是喜欢上依姐儿了,可是以杨氏那看到天上的双眼,只怕是压根看不上柳依依的。而以柳依依那躲躲闪闪的架势,只怕她也不喜欢范嘉执。不过这样也好,若是柳依依真的情窦初开喜欢上了范嘉执,那大林氏只怕要真的愁了。   可是范嘉执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自己,天天想见柳依依这算个什么事?若被杨氏知道了,只怕要大闹一场,她倒不怕杨氏的指责,就怕负了柳依依的闺誉,但是柳家也不是一个安生的地方,这样,如何是好哦。   正当大林氏头疼的当儿,范大人走了进来,范大人心中也存着事。他一张柬帖准备将小儿弄到白鹭学院去念书,却没有知会大林氏,如今大儿小儿通通被他扔了出去,只怕大林氏会对他有些不满。可是为了两兄弟的前程,范大人必须这样做,天天在后院,能有什么出息呢?   范大人心中踌躇,却看着大林氏似乎面上也有些忧愁,“你这是怎么了?”他担心的问道,莫不是听到了他要将范嘉平送往学院的消息?   大林氏并不想让范大人知道她的担忧,外甥女儿和侄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范嘉执再如何,也是姓范的,“没怎么,就是白天有些累,心中有些慌。”她用帕子在胸口捂了捂。   范大人听了大林氏的话,才安下心来,他将双手放到了大林氏的肩头,“夫人打理内务辛苦了。”说完,便帮她按起来。   大林氏享受着范大人难得的温柔,“你不要无事献殷勤了,心中有什么事便说吧。”   一旁的小丫鬟听到这话,偷偷的笑了,夫人像是抓住了大人的六脉,无论大人如何翻腾,都逃不过夫人的玲珑心思。   范大人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的心思夫人真是看得透透的。前儿我与清橙递了信,托他帮忙写了两封荐书,一封是平哥儿去白鹭学院的,一封是执哥儿去南山学院的。”清橙是当世的大儒,在书生中颇有名声,写两封书院荐书不在话下。   大林氏听了,沉默了几秒钟,“你以为我会舍不得平哥儿?”   范大人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范晟睿自生下来起,便被养在前院,可是范嘉平却是一直呆在大林氏身边的。   “白鹭学院是如今大宣朝最好的学院,平哥儿去我自然不会反对。”大林氏说完,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些儿子啊,长大了,便一个一个如长了翅膀一样,要飞咯。”   “他们再怎么样,也飞不出你的手掌心啊。”范大人诙谐的劝慰道:“以后等他们娶了媳妇,还能给你生乖孙呢。再说了,不是还有依姐儿陪你吗?”这时候,范大人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柳依依的好了。   “平哥儿什么时候出发?我帮他准备行李。”大林氏站了起来,心中还是有些难过,“刚整完大哥儿的,又要整理平哥儿的了。”   “一月以后。”范大人有些心虚的说道,本来学院让平哥儿即日出发的,他还帮他争取了一些呢。   “我真是魔障了,反正是要走的,还在乎是几日呢?”大林氏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捕捉到了另一个消息,“执哥儿去南山学院?”   “是。”范大人点了点头,“他与平哥儿都是我们范家的子弟,都需要一个好前程。”   大林氏听了,为刚刚心中想着的事舒了一口气,如果范嘉执去了南山学院的话,她便不用担心他与依姐儿之间的事了。   范大人见大林氏面容平静,轻拍着她的手说道:“放心吧,小的不在了,还有我呢,我起码陪你活到一百岁呢。”   这话说得大林氏心中欢喜,又推了推范大人,“你这个老不羞的。”   范晟睿回来得匆忙,走得也是。   柳依依下了学堂才知道范晟睿已经回了边县的消息,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可是男儿志在四方,范晟睿又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怎么可能呆在府中长住呢……柳依依摸了摸脖子上的小玉兔,无论如何,只要大表哥平安就好。   范晟睿匆匆回来又匆匆走,心中难受的人只怕头一个便是大林氏了,柳依依性子乖巧,总是陪着大林氏,让大林氏觉得她与亲女也没有区别,心中更是想着要让柳依依留在范府了。   正当大林氏执导柳依依绣花的当儿,范嘉平跑了进来,他看了看对着柳依依一脸慈爱的大林氏,瘪了瘪嘴说:“如今母亲有了表妹就顾不上我了。”这话说得,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柳依依听了这话,差点笑掉大牙,她对范嘉平点了点脸说:“表哥羞羞脸,还要跟我争宠么。”   范嘉平哀怨的看了柳依依说道:“你知道什么呢?”   柳依依好奇的看了范嘉平一眼,这到底是怎么了?   范嘉平走到了大林氏面前,软声说道:“母亲真的舍得我出远门么?”   出远门?柳依依数了数日子,上世这个时候范嘉平似乎是去了白鹭学院?   “有什么舍不得的?”大林氏放下了手中的绣品,“把你这个臭小子丢出去,我反而清闲了呢。”   “母亲,你好狠的心。”范嘉平在大林氏面前唱作俱佳,却最终有些低落的说:“我舍不得母亲。”   大林氏听到这话,差点落下泪下,她也舍不得小儿啊,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能绑得住他一时,还能绑得住他一世?天空这么大,总要让他自己去飞翔的。   柳依依见大林氏面上有些难过,连忙插歌打诨道:“表哥你这没头没脑的跑过来,又说自己要远行,这是怎么回事?”   范嘉平看了柳依依一眼:“我月末要去白鹭学院了……”   “白鹭学院?”柳依依面上惊讶,心中却有几分骚动,当年小表哥从白鹭学院回来,便文气名满京城,成为了京城中贵女们的心头爱,而在白鹭学院里,他也遇见了此生的挚爱……   这一世重来,柳依依没有对小表哥有过半分非分之想,若是小表哥与那位挚爱上世日子和美的话,她会站在一边好好祝福,可是怎么看,她都觉得小表哥上世的那位挚爱,并不是良配啊……   柳依依有些困扰的皱了皱眉,却被大林氏捕捉在了眼中,大林氏以为柳依依对范嘉平去白鹭书院的事也十分不舍,而越看面前的这一对小儿女,越觉得他们般配起来。   ☆、第53章   不过,大林氏再觉得这两个小的相配,也不会这么早将话说死了,两个小的还小,并没有定性,若是早早的便说了这事反而不美。   大林氏想到以后大儿娶个能主事的大家闺秀做范府的顶梁柱,小儿再娶一个合自己心的小媳妇,这日子就洒脱极了,看向柳依依与范嘉平的眼神也越发的喜气。   当然,范嘉平与柳依依并没有发现大林氏眼中的喜气,两人正在有板有眼的交接事物呢。   “表妹,我走了以后,你可要记得带小白散步,别让它天天在窝在阴处睡觉。”   “嗯嗯。”   “表妹,我走了以后,记得帮我打扫打扫书房,那些书你看过了可要归位的。”   “嗯嗯。”   “表妹,记得帮我照顾母亲,我不在家中,若母亲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便只有你能劝着了。”   “嗯嗯。”   大林氏听这一对小儿女叽叽咕咕,心中是又感动又好笑的,“你们啊,啰嗦什么呢?”   大林氏开了口,范嘉平与柳依依才停了口,“母亲,我放心,我定会学成归来,让你脸上有光的。”   “什么脸上有光?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就好了。”大林氏说道。   范嘉平要走,范嘉执也是,他寻了个当儿找到了柳依依,有些正宗其事的对她说道:“表妹,你等我……”   柳依依心中叫苦,但面上却装出了一副天真的模样,“二房表哥有什么需要我等的么?”   范嘉执见柳依依双眼澄净,像是还不懂儿女之情,只好叹了一口气道:“等我学成归来再与你说吧。”南山学院离京城遥远,这一时半会儿,除了过年他可能回不来了。   柳依依心中对范嘉执倒并没有太多的离愁,只点了点头说:“二房表哥注意身体,姨母心中也惦记着你呢。”   范嘉执深深的看了柳依依一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里,才转身离去。   一周过后,范嘉平与范嘉执都踏上了去书院的路,大林氏见儿子远去的身影,对柳依依说:“我们做女人的不能用眼泪去送男人去远行,我们能做的,便是打理好后宅,让他们在外边也对家中安心。”   柳依依听了话,点了点头,大林氏对她的教导总是字字珠玑的。   再过上几天,便是柳依依十二岁的生辰了,大林氏便让她回了柳府,度过生辰。   小林氏看到柳依依回了府,十分精细,将她为柳依依准备的衣裳拿了出来,“我的依姐儿是大姑娘了,得穿的美丽些。”   柳依依装作一幅害羞的模样,躲在黄嫂身后,扭捏的说道:“我再如何,也还是母亲的小女儿呀。”   小林氏听了,哈哈大笑,虽然她身陷囫囵,但却从不后悔有了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女儿。   正当柳依依与小林氏在说笑的当儿,柳宗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小林氏厌恶他,对他不冷不热,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是不会主动来找小林氏的。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走起路来急急忙忙的,快擦擦汗。”小林氏见到进来的柳宗之抬了抬眼,面上并没有欢迎之色,但是柳依依却在大林氏的教导下,学会了做面子功夫。   柳宗不料自己的女儿如此关切自己,又看到她对自己一脸的儒慕,心中从喝了凉茶一般舒坦,他笑着对柳依依说:“不碍事的。”说完,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小林氏,似乎事发生了什么事。   小林氏一向冷淡,他不说,小林氏也不问,两人居然径直僵在了当场。   柳依依看了看柳宗面上的难言之色,又看了看小林氏,“父亲来找母亲,一定是有什么梯己话要说,那我便先出去了。”她笑着,像一个一心为着父母的小女儿。   柳宗见柳依依走了出去,心中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在柳依依面前,他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思棋,盈儿有孕了。”盈儿正是他养在外宅的花魁女子,不止小林氏,连柳氏也觉得她脏,不允许她进门呢,可是如今,她却弄出了个有孕的由头,真正是有心计。   小林氏听了柳宗外面那位有了身孕,唇尖微妙的往上扬了扬,“哦,这可是一件好事。”   柳宗说完,悄悄的看了看小林氏的神色,见她面上无悲无喜,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背上多了些冷汗,倘若她责怪他,他还好受些,她这个模样,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   “你准备怎么样呢?”小林氏将杯盖在被子上碰了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她好歹也是我的女人,又帮我孕育了个孩子,要不把她迎进来?”柳宗试探的说道,那盈儿有了孩子,又身子娇弱,天天与他闹,要进柳家的门呢。   小林氏一双桃花眼看向了柳宗,“你是要将一个花魁迎上门?”   柳宗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越来越怕自己的这个妻子,他看见妻子双眼中的嘲讽之色,不由得低了头,“有经验的婆子说,这次似乎是个儿子。”   啪的一声,小林氏将瓷器摔到了地上,惊得厢房里的丫鬟婆子们一抖,“将她接进来?你是想将你两个女儿的名声彻底毁掉么?”   柳宗机灵一下,才想起了,若是让一个花魁当姨娘,岂不是至柳蝶与柳依依的出去也让人指指点点?“可是...盈儿说了,若是不能进柳宅的门,宁愿远走他乡。”   小林氏看了面色纠结的丈夫,轻飘飘的一笑,对身边的黄嫂说道:“黄嫂,你去林府找大嫂帮我借几个凶悍些的婆子。”   柳宗以为自己的妻子要将盈儿给怎么了,连忙着急了起来,“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林氏回头对柳宗说道:“夫君,你放心,我找几个婆子看着你那心上人,保准让她平平安安的给你生下这一个大胖小子。”小林氏将大胖小子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柳宗听到小林氏的话,双眼一转,他虽然在外与盈儿恩爱,但心中最重视的还是她肚中的那块肉而已,既然小林氏已经保证说能让盈儿平平安安生下孩子,那便是必定能的。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那就辛苦夫人了。”   小林氏心中嘲讽,“你这阵子都住在盈儿那边,好久都没有与母亲叙话了,你赶紧去跟母亲说说这个好消息吧。”   小林氏说好消息的时候说的千回百转,但柳宗却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只有些欣喜的说:“你说得对,母亲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很欣慰。”   柳宗拔腿便走出了小林氏的大堂,大堂中的其他丫鬟婆子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外面的外室有孕,还有可能是个男儿,这对一家主母来说,是十分大的打击。   “都低着头干什么?还不将小姐请过来,我想给她量量身子,再为她做两套衣裳呢。”小林氏有些轻快的说道,似乎情绪并没有被柳宗所影响。   丫鬟婆子们互相看了看,只怕这位当家夫人对自己的丈夫是真的没有任何情意了。   柳宗踏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了柳氏的院子中,还没走近,便听见了柳氏欢快的笑声,他见母亲心情好,心想着这正是撞上了。   可是走到柳氏的小堂钱,柳宗的脸却突然阴了下来,无他,王春娥居然在堂前与柳氏说话,王春娥看到进来的柳宗,双眼一亮,含羞的叫了一句:“表哥。”   柳宗皱了皱眉,并没有理王春娥,而是对一边专心伺候柳氏的柳蝶笑了笑,轻声道:“蝶姐儿,你辛苦了。”   柳蝶不如柳依依重来一回,对这个父亲还是格外的依恋,听见父亲对自己的肯定,一双眼睛有些兴奋的看向了父亲。   柳宗看着女儿的双眼,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柔声说:“你姨娘十分惦记着你,要不你姨娘那儿看看?”   柳氏看儿子的这个模样,只怕他是有事要与他说,便对柳蝶挥了挥手,“你也好久没去探望你姨娘了,我这儿也给你放几天假,让你松快几天,去陪陪你姨娘吧。”   柳蝶一双大眼睛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柳宗,乖巧的点了点头,走出了柳氏的小院子,只不过,一颗心还是留在了院子中,父亲与祖母,到底是有什么事要说呢?   柳蝶出去了,可王春娥却不愿意走,她觉得自己都是表哥的人了,还有什么避嫌不避嫌呢?   柳宗见王春娥那副不知羞的模样,有些嫌恶的看了她一眼,轻声对柳氏道:“母亲,孩儿是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   “好消息?”现在对柳氏而言,若是柳宗有了孩子才是最好的消息。   “我养在外面的外室,有孩子了,据有经验的婆子来说,还是一个男娃。”柳宗颤抖的说完了这句话,也不知怎么的,自从他与有柳依依和柳蝶两个女儿,就再也没有让女子又孕过了,如今一举得男,真是让人得意,   “真的?”柳氏轱辘一下从榻上爬了起来,“男孙?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而在一旁的王春娥听了,却黑了脸。   ☆、第54章   柳宗看了王春娥的黑脸,心想这个表妹真是个相由心生,可是如今柳氏在院子中生活无聊,也只能有她陪着了。   柳氏欣喜,差点要从榻上爬起来去看看孕育着自己男孙的女子,可是爬到一半,却想起,自己儿子养在外面的,是不干净的。她又缩了回来,板着脸道:“那你准备如何安置她?”   柳宗笑道:“母亲不用担心,小林氏已经派了得力的婆子去了她哪儿,会照顾她到生产呢。”   柳氏听了,觉得她之前厌恶的那个儿媳妇,其实还不错,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其他的我不管,等男孙生下来了,我可是要抱着养的。”   “那是自然,母亲养成了一个探花,自然可以再养一个状元出来。”柳宗笑着马屁道。   黄嫂去了林府,将事情与沈氏说了,沈氏听了,气得拍了拍案子说:“这柳宗真是欺人太甚,一大家子吃妹妹的,住妹妹的,居然还做出如此无耻之事来,妹妹是要几个彪悍的婆子去让那个什么花魁落了胎?放心,我保管帮她做的干干净净的。“   黄嫂听了沈氏的话,面上有些为难,她小声说道:“小姐的意思是,让您派几个靠得住的婆子盯着那个花魁,保那个花魁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沈氏吃了一惊,“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准备将那个孩子抱养过来?可是那个孩子的生母身份太低,是个抬举不起的啊。”   “小姐的心思我也不太清楚。”黄嫂摇了摇头,说道,看她的模样,也不是一心为柳宗着想的,可是,出了这种事怎么就能如此淡定呢?   沈氏跟着黄嫂站了起来,这事儿还得她亲自跑一趟了。   沈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跟黄嫂来到了柳宅,她见柳宅虽然只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却被打理得十分好,几个丫鬟婆子做事也有条不紊,心中暗暗的点了点头,小林氏还是变了,若是以前的话,只怕已经在院子里哭着伤春秋了。   小林氏听外面的小丫鬟说沈氏来了,连忙从院子里迎了上去,“大嫂你怎么来了?”   沈氏仔细看了看小林氏,见她并没有双眼浮肿,流泪的模样,心中稍定,“这等的大事,我不来,还有谁来?若不是黄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我讲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借几个婆子呢?让外面那个将孩子生下来?可真有你的。”这些话,沈氏说的有些生气,小林氏当年为了柳宗背离过亲人一次,而如今还要忍气吞声为那个白眼狼养小白眼狼不成?   小林氏见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微微的低了头,装作听不见沈氏说什么的样子,微微的笑了笑,“嫂子,你赶了一路,先进来喝杯茶吧,桂花季刚过,依姐儿捣鼓了什么桂花茶,泡起来可香了。”   沈氏没有儿子,也十分喜欢活泼俏丽的柳依依,听到柳依依的名字,脸色稍微缓了一点儿,“你就算为了依姐儿,也要好好想想啊。”   小林氏将沈氏迎到了大堂里,又看了看身边的丫鬟婆子,黄嫂是个机敏的,她笑着说:“小姐一定有贴心话与夫人说,那我们便先出去了吧。”说完,带着丫鬟婆子走了出去。   沈氏见大堂空了,有些二丈摸不清头脑,“妹妹你这是卖的哪壶药啊?”   “大嫂放心,难道我还是如以前那般顽固么?柳宗那个外室肚子里的孩子,十之*不是他的。”小林氏轻描淡写的与沈氏说道。   “不是他的?那女子好大的胆子!”沈氏气道,却又有些好奇的看着小林氏说:“你怎么知道她肚子里的那个不是柳宗的?”   小林氏坐在了椅子上,亲手为沈氏调了一杯桂花茶,摆在了沈氏面前有些香气宜人,“我当然知道,柳宗只怕是不能让任何一个女子有孕了。”小林氏说完后,面部有些悲伤,当年,他对白氏在她的饮食里放绝子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又怎么会不让他也受受这切肤之痛呢。   “那?”沈氏见小姑子面色有些悲凉,心想着这期间只怕又有一段官司,但是小姑子不说,她也不好问了,“那你还要那个孩子生下来?”   “当然要生下来。”小林氏的嘴角含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阴寒,“他不是一心想要有个儿子么?如今正好有了,也好让他不失望了。”   沈氏一时语塞,小姑子这招可真够损的,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千娇万宠的养着,到最后却不是自己的,到最后只怕柳宗会欲哭无泪了,“你确定肚子里的不是柳宗的?”   “确定。”柳宗将日子掰开,大半的日子都在柳府,那花魁又是个不安于室的,早就跟别人勾搭上了。   沈氏听了,心中的愤怒尽数褪去,留下的只有无奈,“你这个性子啊,真是个撞南墙不回头的。”   小林氏淡笑着没有出声,只与沈氏一起品尝着桂花茶,思绪却飘往了远方。   宇成济跟皇帝提了要回京城的念头,皇帝听了十分欣慰,宇成济在边关守了那么多年,军功熠熠,且在将士们的心中都很有威信。   可是皇帝都是有疑心病的,宇成济在边关呼声那么大,他心中总有些忌讳,如今边关在宇成济的努力下,越发稳定。宇成济又主动提出来要回京城,识时务得让皇帝都不知道要赏他什么好了,在枕头上,皇帝思索了半天,赏了宇成济一个爵位,又给了他御林军头领的职位,让众人知道他也不是一个卸磨杀驴的。   宇成济为了边关安定,快30了都没有娶妻,又战功卓越,获得了皇帝的喜欢,多少家夫人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老夫少妻又如何?只要会疼妻子就好了。   可惜宇成济全家上下都死光了,就剩下他一人,并没有亲人可以为他做亲事上的主。所以宇成济就算回京了,但是还是打着光棍儿。   林大人每月都要奉皇帝的命令检查一次御林军的装备,他见御林军的将士们,去了之前的酒肉之色,面上全是豪情,不由得感叹宇成济带兵的本事。   待检查后之后,林大人见宇成济又要回那空荡荡的子爵府,不由得拉着他说:“要不今日去我那儿?与我把酒共欢也是一件乐事。”   宇成济听见要去林府,面上闪过了一丝迟疑之色,他每次去林府,都会想到当年小林氏在林府的一物一世,睹物思情起来,格外难受。   林大人算是宇成济的至交好友,看到好友的迟疑,便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他拍了拍宇成济的肩说,“在想什么呢?该忘的事便忘了吧。”   宇成济苦笑了一下,有的事,怎么可能忘呢?虽然面上踌躇,但是宇成济还是跟着林大人去了林公府,一是因为他与林大人兄弟情深,二是他心中还有着一点点期盼,不说能与她在一起,就算再一旁静静的看她一眼,他也是满足了的。   林大人带着宇成济进了林公府,却没有看见自己的妻子,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沈氏身边的嚒嚒道:“夫人去哪儿了?”   “夫人去三小姐那儿了。”嚒嚒笑着说道。   “去了妹妹那儿?妹妹那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林大人皱着眉问道,可不是他喜欢揣测人心,是那柳宗实在看上去太过于靠不住。   听了这话,在他身后的宇成济也握紧了双拳,这个混蛋,明明得到了世上最好的,居然却从来未珍惜过。   “这…也没什么大事。”沈氏身边的嚒嚒倒并不想将这件事说给林大人听,毕竟,这是三小姐后宅里的事。   “没什么大事?”林大人脸色有些发黑,他在朝中浸陻已久,难道还看不出一个婆子的神色?“我倒不知道一个奴仆居然可以欺瞒起主子来了。”   林大人话中的生气之色让嚒嚒微微的抖了抖,再如何,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我也听得不够清楚,但是好像是三小姐的夫君的外室有了身孕,三小姐找夫人借几个健壮的婆子,夫人有些担忧,便过去了。”   这下,如同捅了马蜂窝,林大人转过身,对宇成济强笑道:“宇兄,如今我府中有事,只怕不能与你畅饮了。”   宇成济听说小林氏受了这样的对待,一颗心乱成了一团麻,“林兄,我也算是思棋的哥哥了,若你要给她撑腰,算我一份。”   林大人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宇成济,又点了点头,将拳头发出了咯吱的声音,他年纪大了坐上了高位,倒是很少有年少时那样的怒蛮劲儿了。   柳宗正在柳氏面前尽孝,却听小厮上来说大舅哥来了。   大舅哥?柳宗转了转眼睛,莫非是林公府的那位?他心中一跳,莫不是有什么好事?要知道,林公府虽然对小林氏不错,但是对他却是爱理不理的。   柳宗面上显出思虑之色,柳氏对他挥了挥手说:“既然有客上门,那你便去迎吧,下次若有空陪我是一样的。”   柳宗听了母亲的话,连忙走到了门口,看到了林大人与他身后的陌生男子,双眼疑惑却带着笑意的问道:“这是什么风,将大哥您吹来了?”   林大人看他那白皙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神色,心中厌恶,并不说话,只一个拳头就打了上去!   ☆、第55章   林大人身居高位,早就少了当年的盛气的情怀,只不过如今一出手,宝刀未老,直接一拳便将柳宗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倒在了地上。   柳宗哎哟一声,脑子里轰隆一响,如开了五颜六色的铺子,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抬起头来,忍住脸上的疼有些迷糊道:“大舅哥,你这是怎么了?”   宇成济在林大人身后,看到柳宗如此丑态,有些克制不住的握了握拳头,如今他已经独立封府,不在是寄居在林家的少年,也无法名正言顺的给小林氏出头了。   “我林家怎么对你?你居然在外面包养起外室来了?还有了孩子?”林大人说道怒从心起,又狠狠的踢了柳宗一脚。   柳宗被林大人一脚踢到了心窝,哎了一声,又在地上滚了一圈,他振作着抬起头来,对在一旁看傻了的小厮说道:“林大人上门了,你还不去快去请夫人。”说完,他心中又有些怀疑起小林氏来,是不是她嘴上说着没有关系,先稳了他,然后叫娘家的人来帮他撑腰?   宇成济听到夫人二字,双眼一黯,又见柳府只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心中难过,她以前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小厮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小林氏的院子里,看到在一旁的沈氏,如同见到了救命的菩萨,“夫人,你赶紧去门口看看,大舅爷一看便将老爷打了一顿呢。”   “打了一顿?”沈氏急得站了起来,“年纪都这么大了,做事怎么还是这样冒失呢?”她抱怨道,又偷偷看了看小姑子的神色,柳宗再如何也是她的夫君,林大人如此不管不顾的,小姑子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小林氏听到柳宗被打了,皱了皱眉:“哥哥也真是,自己好歹是朝廷命官了,还如此急躁,若是被圣上知道了,怕对哥哥的有微词呢。”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为林大人着想,至于柳宗,管他去死。   沈氏听到了这话,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姑子的心是真正的从柳宗哪个混蛋那里走出来了,可是尽管如此,但她却还深陷囫囵中。   “走吧,再不去看看,只怕你的老爷是要被我大哥打成酱菜铺了。”小林氏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这才和沈氏施施然的走到了柳宅门口。   “这是怎么了?”小林氏的出现让柳宗找到了救星,“你快来看看,大哥只怕是与我误会了。”   “误会?”小林氏看向了林大人,见他面部乌云,心中突然之间,有些妥帖,这就是她的亲人,无论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会接纳自己,并还能第一时间为自己撑腰。可是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遇见事情就娇气得哭的小姑娘了……   林大人见妹妹看向了自己,粗粗的哼了一声,就算妹妹责怪自己,他也要打死这个负心汉!   小林氏默默的在心中笑了笑,哥哥在朝中混了那么多年,可是遇见了亲人的事还是这么上火。她看见林大人身后站着的宇成济,倒是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当年她仗着自己家世好、容貌美,而他只是个寄居的小子,倒是给他出过不少难题的。不过如今她自己走错了路,也不会看到对方就自卑,只微微对宇成济点了点头。   宇成济没想过小林氏还有心情跟自己打招呼,也愣了愣,心中想着与之前撞见时,小林氏似乎丰润了一些,不过那个时候的小林氏,实在是太瘦了。   “都怪我不好,我急着向嫂子借能干事的嚒嚒,倒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哥哥说呢,哥哥捕风捉影的,以为我受欺负了。”小林氏笑着说道,对一旁的小厮使了使眼色,小厮连忙将柳宗扶了起来。   “夫君也要怜惜我哥哥一片为妹妹的心,是不是?”小林氏看向了柳宗,他脸上肿了一块,看起来格外滑稽。   小林氏都如此说了,柳宗还能说什么呢?他忍气吞声的说:“这事也怪我,没有跟大哥说清楚。”笑话,哪里有外室有了孩子还要与大舅哥汇报的道理?只不过林家仗着势大而已。   林大人人也打了,妹妹也见了,又看小林氏面上并没有伤心之色,言语之中反而多多护着自己,心中也算顺了一口气,“什么都不用说了,让那个外室子将孩子打掉,其余的,我都不追究。”   打掉孩子?这可是儿子!柳宗一双眼睛迅速看向了小林氏,尽是为难。   小林氏嗤笑了一声,“哥哥,我嫁给柳宗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有人怀了他的孩子,那边求仁得仁,让她生下来吧。”   “多年无子?依姐儿不是么?大不了你们过继一个孩子。”林大人怎么可能让别的女人的血脉进到柳家,还是个□□?   柳宗听了,长大了嘴,过继的孩子怎么有亲生的孩子贴心呢?他又看向了小林氏。   “哥哥,你不用多说了,我愿意的。”小林氏垂下了眼,淡淡的说道,倒也让旁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宇成济看到她与柳宗的互动,眉眼淡淡,心中更是恨柳宗当初欺瞒了她,又不给她幸福,弄得小林氏如今像是一副勘破红尘的样子。   “诶呀呀,大不了去母留子就好了,孩子一生来就离了母亲,还记得母亲是谁?”沈氏站在一旁终于发了声,当着柳宗的面,她不好将内情与林将军说,只好帮小林氏圆了这个场。   柳宗听到沈氏开了口,才舒了一口气,听说,林大人是很尊重这位夫人的。   果然,林大人听妻子说了,沉吟了一方,才放过了柳宗。   柳宅不大,柳依依听到门口的事,连忙跑了出来,“舅舅,舅母,你们来了了?”一张小脸上尽是兴奋,将门口那凝固的气氛化解了开来。   沈氏见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心想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又要添一个“小弟弟”了,便笑着说:“今儿天气凉爽,我们便想着来看看你。”   柳依依看了父亲那肿了的脸,心想这怕这个父亲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不过她很体贴的装作没看见父亲脸上的红肿,只笑着对林大人、沈氏说:“舅舅、舅母来的正好,来尝尝我做的桂花茶吧。”说完,又看见了林大人后面的宇成济,笑着说:“宇叔叔也来了?”言语之中,尽是对林家的亲密。   小林氏看着女儿娇俏的模样,笑着说:“你就做了这么点小东西,就四处炫耀了?”   柳依依笑了笑,只拉着林大人与沈氏便往前走,而小林氏落到了后面与宇成济并肩着,小林氏对宇成济静静的笑了笑:“今儿谢谢宇大哥了。”这是别人家的家事,若是没弄好便会遭一身的腥,宇成济跟林大人来,只怕是想为她撑腰的。   这么多年,要说小林氏还如当年少女一般,便是有些扯谈了,她身上多了一丝女人的韵味,当年的清高傲慢也慢慢收起,成了如今无悲无喜的淡然。宇成济看着她有礼的对自己,突然有些怀念当年她高高的站在自己面前,叫自己“喂”时的情景。“不必多礼,这都是我应该的。”   从门口到小林氏大堂并没有多远,但是宇成济却走的有些恍惚,当小林氏初初嫁给柳宗失了消息的时候,他心中是怀着失望与怒气的,去了边关过了几年放浪形骸又搏命的日子,他才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忘不了她。   宇成济比小林氏高了不少,他看向小林氏,见她如玉般的面容有些神秘,不知道在想什么,以前他总是能轻易的从她脸上看出她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的,这么多年,终究是变了。   林大人知道宇成济对自己妹妹的心意,他走在前方,却有些担心的往后看去,他见两人走了一路,并没有多话,暗自叹了一口气,如今柳宗再如何,妹妹也是有丈夫的人了,就算宇成济再好,也不能如何。   柳依依上世喜欢了范嘉平,执着无比,后来又去了尼姑庙反思,对情愫方面的事想来不大敏感,她看了看母亲与宇成济,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快点呀。”   小林氏见心爱的女儿催自己了,便加快了步伐,与宇成济拉开了距离,宇成济有些失落的看了看小林氏,也加快了步伐。   沈氏见宇成济的脸色,叹了口气,罢了,都是孽缘啊!   柳依依笑着与舅舅舅母分享了自己做的桂花茶,见两位脸的阴云散去了些,才舒了一口气,   待林大人与沈氏离开了柳府,沈氏才在马车上怪林大人道:“你这个人,怎么还如以前一般火爆?”   林大人被妻子说了,也不生气,只低了头说:“事关妹妹,我不得不急。”   “你放心吧,妹妹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妹妹了,许多事,她自有章程。”沈氏不便将柳宗那个外面的种不是他的讲给林大人听,只能如此安慰了。   “与其这样,不如和离。”林大人有些忿忿的说道。   沈氏叹了口气,说起来简单,若是和离了,依姐儿怎么办?按理说,女儿可是要留在柳家的,除了这个,若是这事若是被林家的政敌盯上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攻击林家嫌弃爱富呢。   ☆、第56章   林大人与沈氏等人走了,留下了柳宅的一地鸡毛。   柳宗在白氏的屋子里,听说林大人与沈氏走了,才敢走到了小林氏面前,只不过看向小林氏的双眼里却如浸着毒了,她先稳着自己,然后再叫娘家人来给他撑腰?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啊,“请问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咬着牙问道,“活该来扫我的面子?”大概是气急,他连柳依依在身边都不管不顾了,直接问道。   柳依依看到父亲狰狞的表情,微微一抖,似乎将她与前世情形结合了起来,那悲凉的一幕一幕让她有些防范的看了柳宗一眼,小心地站到了小林氏的前面,完全是抵御的姿态。   小林氏看到女儿的这个模样,心都碎了,女儿才多大?就开始明白保护她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太过于不尽职?她站了起来,站到了柳依依身边,“声音那么大干什么?别吓着依姐儿了。”   柳宗看了脸色有些白的柳依依,又想到了小林氏身后的娘家,今日林大人可以闯进来暴打他一顿,明儿他也可以这样做,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开罪了林家,“思棋,若是你不愿意的话,就直接跟我说,何必这么迂回呢?”   “夫君,这真是误会,也怪我,没有跟娘家说清楚就借了婆子,让他们误会了。”小林氏垂了眼,让柳宗看不到她双眼中的神色,低声说道。   “真的是误会?”柳宗一双眼睛迟疑的看向了小林氏的脸。   “外面那个能给夫君生下儿子,我也是很开心的。”小林氏收敛了心中纷杂,抬头对柳宗说道。   不止白氏、秋寒、小林氏,柳宗在外面还有过不少女人,可这些女人却无一有孕,柳宗也曾暗暗的怀疑过是自己的问题,但外面宅子这位怀孕以来,他便一扫之前的颓丧,开始自信起来了。   小林氏一向清高,最不屑的便是装模作样,柳宗与她这么多年,还算明白她的性子,压下心中的疑虑道,“我知道此事也是委屈你了,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给她一笔钱财,让她走吧。”一幅退了一大步的样子,又提出十分为小林氏着想的建议道。   小林氏点了点头,又主动提出来,“除了我从沈府借来的那几个得利的婆子外,还是要从母亲身边借一个婆子过去的,有母亲身边的旧人看着,时时回报着,母亲心中也好安心些。”这是让柳氏身边的人帮着看顾的意思了。   小林氏都如此说了,柳宗也不好再以此事与她发火,只笑着鞠了一个躬说:“辛苦娘子了。”   小林氏看着他脸上的红肿,用帕子遮了着嘴,“夫君还是去白姨娘哪里看看吧,她不是最会推拿之类的了么。我哥哥那个牛脾气,我回去得好好说说他。”   柳宗听小林氏说了自己的伤,不由得咧了咧嘴,普天之下,只怕只有小林氏才这么能有底气的说说林大人之类的话了,就凭这点,他都得忍着小林氏的过分,“不用,不用,都是亲戚,何必计较那么多呢。”说完,他便捂着脸走出了小林氏的院子。   小林氏看到一旁面无表情的女儿,微微的叹了口气,她将她送到大林氏那儿,为的就是不让她看见这些烦心事,却不料,还是被她撞见了,不过好歹柳依依是个女儿,等长大了,便嫁出去了。   “你父亲……”小林氏将一旁的柳依依拉了过来,却不知道如何为柳宗说话。   “母亲,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的……”柳依依对小林氏露出了一丝笑容。   “也不是世上所有男子都是如此的,比如你舅舅,比如你姨夫。”小林氏摸着柳依依的头道,心中有一丝隐忧滑过,生怕自己的女儿因为柳宗混账而对世上所有的男子都起了逆反心理。   “母亲,你说什么呢。”柳依依并不想与小林氏多谈,装作一副懵懂并不知情的模样,让小林氏不由得叹了口气,幸亏大林氏已经与她松了口,欲让范嘉平与柳依依在一起,还让他们从小培养感情,这对于柳依依来说,是最好的归宿了。   林大人回了林公府,在沈氏的坚持下,派人送了一些东西去柳府赔礼,柳宗看了这些东西,才一扫心中的疑虑,只怕是真的误会了。   虽然白白挨了一顿打,但让自己的未来的儿子过了明路,也算划算,柳宗脸上发肿,倒不好去翰林院,只请了假。秋寒不是个惯于伺候人的,还是白氏对他十分体贴,让他的心很舒坦。   柳宗一舒坦了,便将自己外室怀孕即将有子的消息告诉了白氏,白氏听了这消息,心中一惊,她能在后院屹立不倒这么久,不就是靠着自己生了一个女儿么?却不料她没有生下儿子,却被外面那个抢了先。   柳宗躺在白氏的腿上,看不见白氏的神色,他有些悠闲的说道:“如今爷我有了儿子,也算对得起柳家的列祖列宗了。”   白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阴狠的表情,“这个孩子老爷想过给谁带么?”   “自然是小林氏了。”柳宗迅速说道,有想起白氏没有儿子,缓声道:“你放心吧,等他长大了,我一样的要他孝顺你。”   孝顺我?只怕有了儿子的小林氏要越发做大,将我挤得无处可去了,白氏脸上带着勉强的笑,“那便谢谢老爷了。”   柳宗心中惬意,在白氏的腿上睡了过去,却看不见白氏的一双眼睛幽深的盯着自己,如毒蛇一般。   白氏原来觉得是柳宗的身子有问题,可是柳宗能让别的女人怀孕,那只怕是自己什么时候着了小林氏的道,不能生了。自己不能生了,怎么可能允许别的女人还生呢?难道要让那些女人凭着男儿一个一个的踩在她的头上不成?这样如此,只能让柳宗不能再生了……然后再将小林氏的那个儿子夺过来……   柳蝶伺候了老夫人,来到了白氏的厢房,走到门口,见白氏的脸上阴晴不定,有些不安的叫了一句“姨娘”,却被白氏一眼制止了,“你父亲在睡呢,小声点。”   柳蝶点了点头,乖乖的做到了白氏的身边,看着睡过去的父亲,有些呆愣,今儿她听王春娥说了自己即将有小弟弟的消息,本来她是为父亲高兴的,可是听王春娥说,若是小弟弟出生了,父亲就不会再重视了,想到此,她心中就如放了一块铅,沉得很。   白氏似乎感受到了女儿心思,握了握女儿的手,只怕她将是自己唯一的骨血了,自己若不为她打算,还能为谁呢?   两母女便是如此沉默着,看着在一旁睡着的柳宗,柳宗倒没发现,等国了一个时辰才醒来,看见柳蝶笑道:“蝶姐儿也在?”   柳蝶看着柳宗,恭敬的笑道:“父亲。”她在柳宗那儿碰了几次壁,发现父亲并不是可以依靠的对象,她对柳宗剩下的,便只有讨好了。   柳宗在白氏这里歇息好了,又想起去秋寒那里听听小曲儿,他走出白氏的院子,柳蝶才抱着白氏的腰,将脸放在她的双腿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白氏低头问道:“蝶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想去老夫人院子里了。”柳蝶嗡嗡的说道,起先她以为在老夫人面前是一件好差事,可是王春娥来了却总是为难于她,将她当成真正的小丫鬟使唤,还说些让人不爽利的话,让人十分烦恼。   “难道有人欺负你不成?白氏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柳氏的院子里过得不大好,却不知道她居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我实在不喜欢王姨娘……”柳蝶一说,白氏便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只怕那王春娥还记得与她当年的梁子,报在她女儿身上呢。   白氏气得咬了咬牙,从柳宗外室有了儿子到自己的女儿被欺负,似乎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王春娥那么遭柳氏的喜欢,她在的话,自己便不能在柳氏的面前出现了。   白氏双手揽了揽,看来有些事,不得不出手了……   白氏才自己身边的小丫鬟叫了过来,“环儿,我算算,你也离家许久了。”   环儿是白氏唯一从乡间带过来的丫鬟,对白氏还算忠心,“是。”京城虽然繁华,可是她离开了自己的老子娘和兄弟,还是对家乡思念不已的。   丫鬟年纪大了,总是关不住的,白氏双眼转了转,“我放你回去,你愿意吗?”   “真的?”环儿眼中的惊喜遮掩不住,却又忍住了,“不,我要陪着姨娘。”   “傻孩子。”白氏挥了挥手,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些什么,环儿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惊异之色,却又平静了下来。   “这是我让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白氏从身边的小匣子里拿出了身契,“从此以后,你便是良民了。”   环儿听到此,连忙跟白氏跪下,“谢谢姨娘的恩德!”她家中当年卖她的时候家境贫寒,如今日子越过越好了,便一直想将女儿赎回去,如今白氏主动给了她身契,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5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氏放了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出去的事儿,小林氏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事她心中也在下着一盘极大的棋,如今白氏怎么动手,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   王春娥不知道这后宅平静下的暗暗波涛,她从一个守寡的村妇到了京城官员的妾室,还能获得老夫人的喜欢,将曾经不待见女子的女儿当小丫鬟使唤,面上尽是春风。如果再帮表哥生一个大胖小子的话,王春娥面上闪过了一丝娇羞,觉得以后的日子好极了。   儿子?王春娥想到儿子,便一脸的愤懑,外面的那个女人何德何能能帮表哥生儿子呢?她与柳氏身边的婆子一向相熟,又在柳氏耳边吹风说要给外面那个女人一点点颜色看看,免得她以为怀了儿子就恃宠而骄了。   柳宗不料到小林氏并没有给自己儿子的母亲苦头吃,倒是自己的母亲,因为小心思,给了外面那个女子不少苦头吃,不过好在柳宗是喜当爹,那女子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吃了苦头,但是内心还是嘲讽,呵,再如何,不是给别人养儿子么?   无论家中如何,柳依依十二岁的生辰到了,她早上一睁开眼,就看见碧荷在自己的窗边拿着一套红色的衣裳,笑盈盈的对着她:“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   柳依依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碧荷手上的衣裳,上面用五彩线绣着,显得格外的喜人,柳依依穿了碧荷手上的衣服,小林氏便来柳依依的厢房了,她亲手为柳依依梳了一个少女的发髻,看着柳依依仍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儿,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当年她这个年龄也对外来充满了希望,而自己的女儿却在自己父亲的阴影下忐忑的生活着,小林氏想到这儿,双手死力握了握,嘴上却很柔和的说:“依姐儿,又长大一岁了。”   柳依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有些思绪纷杂,似乎是从十二岁开始,她就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小表哥的妻子,小表哥去了白鹭书院,她便在范府暗暗以女主人自居了,想到这儿,柳依依双眼闪过了一丝无奈,自己当时,真是太托大了。   小林氏没有错过柳依依眼中的无奈,她将梳子最后在柳依依的头上梳了梳,“依姐儿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和和美美的。”   柳依依抬头看了看小林氏,“母亲也是。”   因为生辰,柳依依并没有去范府,但是大林氏与沈氏都派了小厮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连林家的三兄弟与范嘉平的礼物都在礼单中。   不说林家三兄弟送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弓箭、防身暗器,范嘉平的礼物倒是十分惹人注目,那是一方难得的石砚,上面栩栩如生的雕刻着荷花与荷叶,倒是十分适合柳依依这样的小少女使用。   可惜,柳依依对范嘉平送的石砚并不大感兴趣,只努了努嘴说:“他去了白鹭学院,还想督促我念书呢。”   小林氏看着两人这小儿女的情态,不由得宽了心,范嘉平看来是将女儿放在心上的,至于范晟睿没有送柳依依礼物这一件事,小林氏倒是没放在心上,范家大哥儿是干大事的人,怎么会将后宅一个小表妹的生日记在心上?   小林氏吩咐了婆子去准备给范嘉平的回礼,柳依依才有若感的回了头说:“我要给大表哥也准备一份。”   范晟睿?小林氏有些惊讶的看向女儿,柳依依从脖子上掏出那根红绳子,将玉兔的玉佩给小林氏看了看,“大表哥早就将礼物送给我了。”因为范晟睿说不能给外人看见了,她便藏在脖子里很深,连小林氏都没有发觉。   小林氏走近看了柳依依脖子上的玉兔,见那玉兔晶莹剔透,闪烁着流光,一看便不是凡品。范家对儿子们管束得很严格,范晟睿和范嘉平身上其实都并没有什么银钱,范晟睿怎么就出手这么大方呢?难道他早就在外面有了赚钱的营生?   小林氏百思不得其解,并没有将范晟睿喜欢柳依依纳入考虑点,范晟睿比柳依依大了六岁,只怕他是将柳依依当真正的妹妹了吧。   小林氏吩咐婆子给送礼的各位准备了回礼,最后一份礼物也到了,居然是沈氏的嫂子,庄氏送的。   庄氏出手十分大方,送给柳依依的是一套五彩石的头面,柳依依现在还小,若是长大了的话,不知道带着这头面,能有多少的芳华风姿。   小林氏看着这套五彩石的头面,面上有些恍惚,这一套头面…   小林氏回到京城,并没有出门走动,庄氏莫名其妙送来了这套头面,让柳依依有些惊讶,不过她想起自己之前去过沈家,与沈珊玩过,便笑着说:“只怕是沈姐姐记得了我的生辰,央她母亲送来的呢。”   “你与沈家女儿关系很好?”小林氏突然问道。   沈珊?“我与沈姐姐见过一次,她对我很是温柔。”柳依依斟酌了一下说道。   小林氏点了点头,又叫了旁边的婆子过来,“将我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拿来,送到沈家。”   婆子是跟了小林氏许久的,听到小林氏如此说,面上有些犹豫,“夫人,那可是你曾经最喜欢的呀。”就算给,也应该给小姐才是。   小林氏拿着那套五彩石头面笑着说,“怕什么,难道我还没有好东西给依姐儿不成?”   婆子见她态度坚决,便点了点头,将红宝石头面送了过去。   柳依依见到小林氏看到这套五彩石头面的恍惚,不由得问道:“母亲,你与沈姐姐的母亲很熟么?”   小林氏听了,笑着说:“何止是熟?”   当年她与庄氏都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又为人清高骄傲,实在没有什么闺中密友。当年她与庄氏在京城齐名双俪,可在心中都对对方十分不服气,乘着青春年少,做了一些小气性的事儿。她为何那么珍爱这套红宝石头面,只不过是当年她从庄氏手中赢过来的而已。恐怕这套从她手中赢走的五彩石头面,也是庄氏库房里最珍爱的东西了吧。   这么多年,那些在她身边陪笑着,叫着姐姐妹妹的少女们已经通通都不在了。待她回京城了,她也没想过巴巴的去找那些从前的“姐妹“,却不料庄氏将这套头面送还给她了,那她也将庄氏的那套头面送还给她吧。   柳依依见母亲怀念的神色,便知道这套五彩石头面只怕对她有特殊的意义,“我会好好收着这套五彩石头面的。”她笑嘻嘻的说道。   小林氏点了点头,又有些发愁,女儿虽然长得好看,却不大喜欢打扮,整日都十分素净,简直是浪费了自己的好容貌。大概是年纪小,还没开窍吧,小林氏安慰着自己,又拉着柳依依说了一些你大了要注意什么之类的话。柳依依听了,一一应了下来。   庄氏要一个机灵的丫鬟去送了五彩石头面,听说丫鬟回来了,便连忙将她招到了面前,“柳夫人看到这个头面有什么反应?”是不是觉得她小看了她,气的将这套头面扔在地上了?想当年,小林氏的气性可不是一般的大呀。   小丫鬟见自己的主母一幅好奇的模样,明明有了一子一女,举手投足间还有着少女的风韵,到底是被丈夫娇宠着的女子,“夫人,柳夫人并没有生气呢,而是让我将这套红宝石头面带给您。”   红宝石头面?庄氏听到这个,面上闪过了一丝惊讶,难道真的是那套头面?“赶紧呈上来给我看看。”她挥了挥手。   小丫鬟连忙将红宝石头面呈上了,庄氏看了好一阵子,“她居然还收着?她居然还收着。”说完,一个人便在榻上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庄氏被沈大人宠成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性子,小丫鬟并不觉得这样奇怪,反而是从外面进来的沈珊皱了皱眉,“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你看,这是柳夫人给我的回礼。”庄氏对女儿指了指面前的头面,“好看不好看?”   沈珊是沈家的嫡长小姐,又是沈老夫人的心尖子,母亲又是父亲的掌中宝,自然沈宅里所有的好多东西都是先紧着她的,她抬头看了这头面,不大明白母亲如此激动是为了什么,却也不愿拂了母亲的面子,“是好东西。”   庄氏看出了女儿眼底的淡淡,心中有些不爽利,婆婆将这个女儿教得太无惊无喜了,面上什么都没有,如何将男人攥在手心里呢,“你懂什么?”说完,她将红宝石的手镯带到了自己的手腕里,年华过去,她再如何不变,也丰润了些。   当年,她虽然是嫡女,却被后母苛刻,基本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眼皮子浅的很,好不容易哄得父亲开心,给她买了这么一套头面,便在小林氏面前显摆了一回,却不料小林氏使计将这套红宝石头面赢了过去,她心中不忿,又使计将小林氏最钟爱的那套五彩石头面给赢了过来。   这么多年了,那些少女的小计策已经成为了往事,她也成了贵夫人,也赢过了那些围着小林氏转的“姐姐妹妹”们,可是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当年小林氏是撞了头么?   ☆、第58章   庄氏虽然表面看着性子肆意,但是她在继母的手下长大,怎么可能是一个光有娇气不长脑子的女子?   她早就听说小林氏回来了,也曾听小姑子说起小林氏便叹气,实在忍不住了才派人将那套五彩石头面借着柳依依生日的由头还给了小林氏,你当年的傲气与风姿呢?难道就真的愿意与这样一个人渣庸庸碌碌过一辈子?若是我,我是不认命的!庄氏靠在软枕上咬了咬手指头。小林氏可是她当年认定的对手,小林氏可不要负了她的期望。   柳依依过完了生辰,便老老实实的去了范府,如今柳宅里乌烟瘴气的,就算她不怕这些妖魔鬼怪,但小林氏却不大希望自己的女儿接触到这些。   柳宗的伤好了,又开始了去翰林院点卯的生活,一切平静得很,让人觉得这样似乎就是一辈子了。   可惜,很多事都不如人所愿,王春娥还在算计着如何让表哥碰自己,以便生下一个儿子,却不料她那些老家的夫家亲戚们,长途跋涉到了京城,要将王春娥抓回去,至于为什么要抓一个早就跑了的守寡的婆娘,那便是不足以道已了。   他们早早的打听到了柳宅的地方,也做好了准备,所谓民不与官斗,但也要看看是什么事了,抢占了他们兄弟的妻子做妾。他们不为去世的兄弟出出风头,还真对不起黄泉的兄弟!   早上,柳宗刚出门,就被人泼了一身的不明物体,而这物体黏在他身上散发出了一阵恶臭,让他的十分睡意去了七分,“这是怎么回事?”他张大双眼,看向了自己面前的人,皮肤黝黑,一脸的皱纹,穿着粗布衣裳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柳宗差点气得跳了起来,怒斥道:“敢袭击朝廷官员,你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那人真是王春娥去世丈夫的亲哥哥姚大,见到柳宗如此,心中有些胆怯,可是又想到上次登门的那人隐晦的跟自己说了,若是上门挑事,柳家会赔多少钱给他时,又壮了胆子,“怎么?怎么?泼的就是你!我让大家看看,朝廷命官是怎样强抢人妻子的。”   柳宅的地段不错,早上也有许多人要从哪儿经过,路过的人听说了官员强抢别人的妻子,耳朵一下竖了起来,谁没有一点八卦之心呢?   强抢人妻子?柳宗虽然觉得自己风流,但是却从没勉强过别人,都是你情我愿,如今这人莫不是来诓骗自己的钱财不成?“我怕你是找错人了吧。”柳宗哼了一声,一身的恶臭让他的面部有些扭曲,恨不得立刻回宅子换了这一身。   可是那汉子后面还有几个同伙,居然扯着他不让他走。   “柳大人,你可知道王春娥?”姚大大声说道,“她是我弟弟的妻子,你可知她的一双儿女天天在乡间哭泣着等母亲回来呢。”   王春娥?柳大人听到这个名字,面上一黑,怎么又是她,她来了京城,便从来没有给过他好日子过。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见姚大理直气壮的说出了王春娥的名字,又见柳宗面上一愣,心中便有了章程,只怕这汉子呀,没有找错人。   “王春娥?哪里来的王春娥?你找错人了吧。”柳宗一脸的厌烦,这时候他若是承认了王春娥的事,便是棒槌了。   姚大本来就确定王春娥确实是在这里,便扑通一下往地上跪了,大声哭道:“弟弟,你死得好惨啊,一双儿女都没有婆娘带啊。”姚大刚哭完,后面便突然出现了一双儿女,披麻戴孝的跪在了柳府面前,让柳宗一时喘不过气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柳宗身后的小厮是个藏不是心事的,也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他悄悄的在柳宗耳边问道:“老爷,这怎么办?”   柳宗哼了一声,“他们要跪,便让他们跪吧。”口中的凉薄之意让周围人都指指点点,强抢了别人的妻子还让人家的一双儿女跪在门口,真正可恨。   被人泼了一身,还怎么好出门?柳宗回头便进了柳宅,没来得及换衣服,便走到了柳氏的小院子里,小院子里欢歌笑语,王春娥正逗得柳氏开心,而柳蝶却在一边奉茶,一幅孝顺的模样。   柳蝶看到散发着一身恶臭的柳宗走进了院子,惊叫了一声,“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柳宗心下烦躁,并没有心情与柳蝶玩什么慈父孝女的游戏,并没有理柳蝶,而是径直走到了王春娥面前。   王春娥见柳宗的模样,也吓了一跳,“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柳宗听了这声夫君,如炸了锅,“不要叫我夫君!”   柳氏被儿子的过激行为吓了一跳,“宗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不要吓着春娥啊。”   柳宗没有管一旁的母亲,而是阴森的看了王春娥一眼,“你夫君死了多久了?”   王春娥听了这个问题,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小声说道:“一,一年半了。”   在大宣朝的律令里,女子的丈夫若是去世了,女子需守一年的孝,再说其他。   “真是的一年半?”柳宗面上疑虑的问道。   柳氏见儿子的面色不对,也看向了王春娥,厉色说:“你说实话。”她之前听乡中亲戚说王春娥的丈夫死了,似乎不是一年半…   “半年…”王春娥如打了霜的茄子,终于说出了实话。   “好,好,好。”柳宗指着王春娥,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可不知道我得表妹如此得忠贞,丈夫的孝期没过便自愿来做我的妾。”   王春娥的脸唰的了一下白了,“表哥,我是真的喜欢你啊表哥。”   “你喜欢我?”柳宗跺了跺脚,“先去跟你跪在我家门口的一对儿女说吧!”   门口的纷乱很快传到了小林氏那儿,小林氏似乎对一场闹腾并不惊讶,她听见小丫鬟跟自己说柳宗撒腿就近了宅子,并没有管门口跪着的那一大家子,扬了扬眉,“我这个夫君,是傻了么?不赶紧将这些人弄进来再做打算,还想着让他们在外面丢人献丑?”   在门口的小厮突然脸色白了起来,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不过小林氏似乎并不是要找他的麻烦,“快将那些人弄进来吧,其他的事再说。”   小厮又到了门口,见门口多了不少人指指点点,他厚着脸对那姚大说:“这些事只怕有些误会,你们老是跪在门口也不好,进来再说吧,我们夫人自有定夺。”   进了门的话,那就说明有戏咯?姚大心中有喜,但面上却重重的哼了一声,“我今天必须要为我的弟弟、侄子、侄女讨回公道!”   地上的那一滩东西还散发着恶臭,小厮恨不得捏着鼻子说话,他屏住了呼吸,不耐烦的招了招手:“进来吧,进来吧。”   京城脚底下的百姓都是自认为经过大风大浪的,这宅子的主人没有叫小厮将这些人乱棍打出去,而是派了小厮将他们请了进去,难道是真有其事不成?他们对了对眼色,到底是哪家的小官员啊,连位子都没爬上去,就开始违fa乱ji了。   柳宗在柳氏、王春娥面前发了一通脾气,才想起来要将门口的那一堆麻烦解决掉,他在翰林院,最重要的便是清贵,就算里子烂到底了,可是外面还是得显得十分高尚的模样,王春娥这群穷亲戚显然是给他添堵的,他必须叫小厮将他们打出去!   柳宗想到此,便扯着衣襟便往外面走,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却不料在院子门口又看到了那些乡巴佬,让他格外恼羞成怒,“是谁让你们进来的?”   小厮见柳宗那愤怒的模样,连忙走了出来,“是夫人怕他们在外面闹出什么事来,特地要我将他们带进来呢。”   “妇人之见!”柳宗有些气愤的甩了甩袖子,“若是将他们请进来,岂不是坐实了我抢占寡妇的罪名?”   本来就是啊。小厮心中想到,对柳宗有些不齿,放着小林氏那样的大美人不要,反而将王春娥这样的村妇往院子里拉,真是没品位!   小林氏在厢房静坐了一会儿,才走出了院子,还没到门口的大堂呢,便听见了柳宗的怒吼声。   呵,这个男人,除了怒吼还会干啥呢?小林氏心中有些嘲讽,走到了门口的大堂里,见着了王春娥那一对跪着的披麻戴孝的儿女。   黄嫂一直跟在小林氏身边,看到了这一双长得还算清秀的儿女,在心中想,没良心的女子哟,连自己的儿女都能丢弃。   柳宗见到了小林氏,想说什么,但是却不好解释这一幕的发生,反倒是小林氏开了口:“解铃还须系铃人,黄嫂,你派人将王春娥给请过来吧。”之前小林氏叫王春娥都是王姨娘,如今叫了她的全名,显然是不肯承认王春娥是柳宗的什么人了。   柳宗听到此,双眼一亮,是呀,自己都没有碰她,她算什么姨娘呢?想到此,他的腰杆子,ying了起来。   ☆、第59章   王春娥已经不是之前柳宗名义上的姨娘了,她被小厮推着来到了前院。   到前院的时候,她还不相信难道夫家是真的来了人?待看到跪在地上的那一双儿女的时候,她才是真正的苍白了脸,第一反应居然是对一旁的柳宗说:“表哥,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我们?跪在地上的半大小子抬起头来目光阴郁的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她穿着锦缎的衣衫,一身的粗糙皮肤也养白了些,但是多年以来的农妇生活却让她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显得低俗无比。   而一旁的小姑娘怯怯的抬起了头,面上还有些柳宗当年喜欢过的小表妹的影子,让柳宗一眼便看出了,这一双儿女是王春娥的亲生子弟。   “虎毒不食子,你居然连你的一对儿女都不认,实在可恨。”小林氏铿锵的说完这句话后,又对身边的小丫鬟说“孩子是无辜的,将他们扶起来吧。”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的双眼都看到了王春娥身上,真是一个没良心的毒妇,一双儿女跪在地上首先想的不是让他们起来,而是否定自己是这一双儿女的母亲,真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睛不成?   小丫鬟将王春娥那一双跪在地上的儿女扶了起来,那半大小子起来后开了口:“我父亲去世前,留了遗愿,说要我母亲为他守寡终生。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母亲,你还是随我回去吧。”父亲尸骨都还没有下葬,这个母亲就在乡间对其他汉子眉来眼去,最终想起了自己从前的表哥,居然包袱一卷,就跑路了,留下他们兄妹两在家中鸡飞狗跳,真正无情。   柳宗虽然没有碰王春娥,但是王春娥怎么愿意与儿子回家过那些平凡的田园生活,她用力摇了摇头,“不,我不去,你父亲前生是对我一点都不好的。”   “父亲对你不好?我们家是穷了些,但是父亲在世的时候,有什么好东西全是紧着母亲你的。”在一旁的小姑娘出了声,眼中含着泪,她是个单纯的性子,可这半年来,没了父亲母亲的庇护,可是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小林氏看到旁边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了一丝同情。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柳氏在自己的院子里有些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白氏来了将她搀扶到了院子离门口,看到这一双跪着的儿女,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王春娥还骗她说一双儿女过继给了大伯妥善处置呢,看这个模样,完全不是!   王春娥回了头,见自己在柳家的靠山斩钉截铁的让她回去,她连忙走到了柳氏面前:“姨母,我是真的在乡间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才…”   “俗话说,宁可跟着讨饭的娘,也不跟着做官的爹。表妹,你这个行为是真的心狠,丢了我们老夫人的脸啊。”在一旁扶着柳氏的白氏有些失望的说道,“当年柳家老爷去世的时候,老夫人可是咬紧了牙关,吃了不少苦才将夫君养大,最终将夫君培育成才啊。”   柳氏听了白氏的话脸更黑了些,对啊,当年她过了许多的苦日子,才将柳宗培养成才,而王春娥怎么就受不了这个苦呢?还累得一对儿女上门寻亲。   “柳老爷,您好歹也是当大官的人,这事儿,怎么处理您看着办吧。”姚大站在一边突然出了声,他带着这一对小崽子可不是真的好心要带他们来京城寻母亲的,他来的目的,不过是借着此事,向当了官的柳家敲诈些钱财。   王春娥听了这话,有些仓皇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大伯,这个男人她可是了解的,是个混色不吝的,敲起钱财来,可从来不手软。   柳宗狠狠的瞪了站在一旁的王春娥一眼,“我表妹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寻亲?只怕是你们亏待了她吧!”一句话说出,将事情给翻转了。   可惜姚大并不是省油的灯,他凸着眼睛说:“哦?是我们亏待了她?我弟弟死了以后,田地和房子我们都是好好的给她的,连播种的时候都是我们帮她播了呢。若是大人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乡间打听一番。”   柳宗皱着眉头问王春娥道:“可有此事?”   王春娥只是一个乡间妇女,贪慕虚荣,被人抓包了面上十分紧张,“表哥,他们真的十分苛责于我,你要相信我啊。”   “我大伯从未苛责于你。”在一旁的少年突然说道,“姚家的人还指着你为父亲守寡养育儿女呢,怎么可能要逼你走?”在这几月里,他尝尽了人情冷暖,心中最恨的,便是这个说走就走的母亲!   王春娥不料自己的亲身儿子居然反过来指责自己,便对少年怒道:“闭嘴,有你这么对母亲说话的么?”话声刚落,王春娥才想起,她刚刚说的可是不认识这一对儿女的。   柳宗在刹那间,心中已经做了决定,“王春娥是我母亲的侄女,她对我母亲说受了苛责,我母亲才将她接了过来,至于她到底受没有受苛责,我便不知道了。”说完,他将袖子一甩,一幅万事不管的模样。   “哦?那我怎么听说,我这位弟媳妇,已经成了柳家的妾?”想丢包,可要看看他们姚家是不是好欺负的,柳家再厉害又如何?不一样是从乡间爬出来的?若是他们想以官身压死人的话,那他们便在乡间搞臭他们的名声,让他们连老家都回不得。   柳宗本来是想好好得与姚家的人说一说的,可是听姚家人说王春娥是自己的妾,脸又刷了的一下黑了,要知道,之前柳氏让他纳了王春娥便已经让他很恼火了,如今旧事重提,简直是踩了他的痛脚。他对身边的小丫鬟说,“叫秋寒姨娘来。”   众人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秋寒赶来了,他才对姚大说:“你看看我的夫人,再看看我的妾室,再看看你的弟媳妇,你觉得我的眼光有这么差么?”   秋寒姗姗来迟,但听到柳宗的这话时,面上却带过了一丝笑意,这个夫君,可真是嘴毒。   柳宗的话如刀子一般捅到了王春娥的胸口,她嚎了一声,“表哥,你忘了我们当年的誓言了么?”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小林氏听了这话似乎有些难过,用帕子捂住了脸,却只有黄嫂看到了她的嘴微微的咧了咧,哪里是伤心,是觉得好笑吧。   “誓言?你我并无婚约,哪儿来的誓言?”柳宗觉得和一个农妇话当年实在是丢人,狠狠的甩了甩袖子。   而在一旁的王春娥之子,双眼暗了暗,发誓将这个母亲带回去后,第一件做的事便是让她卧病在床,姚家可丢不起这个脸了。   姚大听了这话,双眼一亮,“弟妹,你到底与这个柳宗有没有夫妻关系?”   “有!”   “没有!”   柳宗与王春娥异口同声,可是说的内容却不是一样。   柳氏在旁边看了这么久,不用白氏说,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这位一向被她疼爱着的外甥女是要坑死自己的儿子呢!“你一直在我身边,怎么可能与宗儿有什么夫妻关系?”她忍无可忍怒斥道,完全没有了平常疼宠王春娥的心思。   王春娥回了头,看站在一旁的姨母,扑倒了柳氏的腿下,“姨母,你忘了么?是你亲口做主将我许给表哥的啊。你说了,我生过儿子,如果与表哥在一起的话,搞不好还能生一个大胖小子呢。”   王春娥的儿子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恶心,感情他也成了母亲邀宠的工具,“我想母亲是忘了,自从生了妹妹以后就伤了身子,被大夫评判说不能生了。”   听到这句话,柳氏狠狠的瞪向了王春娥,她居然骗她!   “我听闻有一种病叫癔症,的病的人总是想象一些不存在的东西,难道春娥你得了这种病?”白氏在一旁有些惊讶的说道,“你在柳府一直都是以老夫人的外甥女儿的身份住在这儿的啊。”呵,想欺负我的女儿,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白氏的这句话,让柳宗如抓住了浮水的木头,连连点头:“莫非你跟我们说的在姚家受尽了虐待,也是假的?”   王春娥抬头,见整个院子的人似乎都以看癔症病人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我没有,我没有癔症!”   “说起来,在父亲未离世之前,母亲就有些喜欢说胡话了。”王春娥之子淡淡的说道,他本来已经放弃寻找这个母亲了,却不料姚大一定要带他与妹妹上京寻母,只怕是为了钱财,可是父亲去世后,姚大对他们,也是极尽欺压的,怎么可能让他得了好处去?   “是,是这样的,我记得我那妹妹也是得了癔症去世的。”柳氏急着将这个癔症的名头压在王春娥身上,连自己去世的妹妹都管不上了。   “呵,这种事哪里是一个癔症就能解决的?只怕是你们柳家强抢了女子,还要冤枉女子得了癔症吧。”姚大怎么可能放过柳家?又将这事圆了过来。   王春娥看了看柳家人又看了看姚家,嗷的一声说道:“姨母,你当初一定要表哥娶我为妾,如今还要冤枉我得了癔症,你于心何忍啊?当初,当初我只是来探望一下你而已啊。”   这一锅的脏水,倒了柳氏一脸,柳氏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第60章   柳宗见自己母亲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额头一爆,直接给了王春娥一个大嘴巴,“你不要颠倒是非黑白。”   王春娥的脸被柳宗打得肿了起来,她捂着脸,唔了一声,叫了一声“表哥”。在她贫瘠的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便是自己与柳宗的那一段美好时光,而如今,却活生生的被柳宗给一巴掌打碎了。   在一旁沉默的少年看见自己的母亲被打,脸上并没有心疼之色,但却站了出来:“我不知道柳大人有什么资格打我姚家的人。”   这句话问的柳宗有些哑口无言,柳宗指了指含着泪水的王春娥,“我柳家本是因为同情她而收留了她,却不知道她到把一耙,这种行为难道不值得打?”   少年嘲讽的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姚大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耐烦:“这件事,你们柳家决定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到最后不过是赔些钱罢了吧。柳宗正准备动动自己的薄唇,却不料柳家的门被“砰”的一下踹开来。   柳家人们有些惊诧的往外面,却看见外面进来了几个将士。   “这是什么了?”柳家的人互相看了看,脸上尽是仓皇,这是来抓柳家的人呢?还是姚家的人?   柳氏本来是在乡间长大的,却不料自己随便给儿子娶个妾居然招来这么大的祸事,吓得手脚都开始抖了起来。   而唯一在场面色镇定的便是小林氏了,她出身世族,又经过了风吹雨打,自认为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唬住她了,而在场的柳家人看到她镇定的神色,都不由得往她这边靠了靠,没法子,这院子里,唯一称得上大佛的便是她了。   将士走了进来,最后进来的人却让柳宗有些眼熟,他身材高大,皮肤有些黑,双目有神,这不是当时林大人带着来柳家的人么?当时小林氏还叫他什么来着?   柳宗看到熟面孔舒了一口气,而宇成济走进来看到这院子里的一摊子事,皱了皱眉头,若不是他听说柳家门口一大清早便有人喧闹,也不至于带着手下的人来探探情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宇成济大步走到小林氏面前,高大的身姿衬得小林氏格外小巧。   小林氏眯了眯眼,看了看柳宗,又看了看王春娥,并没有说话,反而是一旁的柳宗倒是陡然开窍这位只怕是来给他们撑腰的,“大哥,他们来诬陷我抢强人妻呢!”所谓恬不知耻,就是柳宗这种了。   宇成济听了柳宗的话,一双眼睛看向了姚大他们,姚大是泥腿子出身,在同乡的柳宗面前还能耍耍把式,但是在久经沙场的宇成济面前,却有些胆怯,“这位官老爷,我弟弟刚去世没多久,我弟妹就往京城跑了,他与我弟妹以前就花前月下眉来眼去过,如今这样,我能不怀疑么?”   “误会,全是一场误会啊。”柳宗在一旁跺了跺脚,“若不是我表妹得了癔症,总觉得夫家的人亏待了他们,又怎么跑到了我这儿?到最后说起我纳她为妾这样的鬼话。我真是冤枉啊。”   宇成济一向都不喜欢文人,觉得文人的一张嘴,能将死人说活,活人说死,他并不理柳宗,也没有兴趣去分辨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只是一双眼睛看向了小林氏,这事,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既然夫君都说是一场误会,那便算了吧。表妹得了癔症也不容易,且和姚大一起回去吧,有她的一对儿女照顾她,我也放心了。”小林氏终于在一旁轻飘飘的说起了话,“说起来,表妹也算是与我们亲戚一场,我们见表妹病成这样也不忍心,那便给表妹一些钱财吧。”说完她拍了拍手,对身边的小丫鬟耳边说了几句,小丫鬟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内。   姚大那黑着的脸听见小林氏说了要给一些钱财这样的话才终于转晴,“柳家在乡间算是积善之家了,想必是我弟妹病糊涂了才做出挑拨我们两家关系的事。”   “我没有癔症,我没有癔症。”王春娥见两家似乎已经定好了她的出路,不由得大呼起来,她看向了柳氏,却见柳氏耷拉着眼睛并不理他,而刚刚柳宗才给了她一个巴掌,最后她的期望放到了她的一双儿女身上,“我没有癔症呀。”   “母亲定然是病糊涂了,不过您放心,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照顾着母亲您的。”王春娥的大儿对王春娥定定的说道,让王春娥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正当王春娥慌乱的当儿,小丫鬟已经拿出了几个小银元宝,让姚大看直了眼睛,这柳家人当年在乡间穷得叮当响的,如今上了京城倒是成了大富人家了?姚大舔着脸准备接过着几个银元宝。却被小丫鬟抛了个空,小丫鬟走到了王春娥之女面前,“你将银元宝好好收着,以后多多照顾你母亲呢。”   王春娥的女儿有些惊讶的看了小丫鬟一眼,又偷偷看了站在不远处面目清冷的小林氏,只怕是这位夫人叮嘱小丫头要将银元宝给她吧。   “诶?怎么可以,她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那这么多钱怎么行?还是由我这个大伯收着吧。”姚大好不容易带着这一双弟弟的儿女上了京,怎么愿意白跑一趟?连忙出声道。   王春娥的女儿深知道这个大伯的贪婪,连忙走了几步,将银子给了她的哥哥,“哥哥,你收着。”   小林氏看着这一对兄妹互信互爱,点了点头,“表妹的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该扛起一个家庭的重担了,将这银子给了他,我也放心了。”言下之意是,姚大可是一个子儿都得不到。   “诶?话可不是这么说。”姚大听到这话,恨不得跳起来,却被宇成济一个眼神压了下去,他看了看那将士腰边的利刃,最终还是将反对的话吞了回去,“既然我的这一双侄儿侄女有了依靠,我便放心了。”钱财虽然重要,但是命可是更重要的。   在宇成济的压力下,姚大最终忍气吞声了,现在拿不到钱没关系,等回了乡间,天高皇帝远了,还怕没有好处?   柳宗见事情已经摆平,又跳了出来,指着瘫软在一旁的王春娥道:“还不将这个得了癔症的女人拉走?她可是骗得我们好苦。”   话说出口,他可没看见在一旁得宇成济那幽深的眼神,这样的男子,居然是思棋的丈夫!   姚大想着快些回乡间要自己的侄子将钱财交出来,也不啰嗦,直接拖着如死猪一般的王春娥走出了柳宅的大门,   柳家这才安静了下来,柳宗舒了一口气,又看到了在一旁面色淡淡的宇成济,不由得有些头疼,请神容易送神难,上次林大人带他来便捶了自己一顿,这次又是因为女人,他不会将这些事告诉林大人吧?“谢谢宇大哥了。”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若不是他带着几个将士震慑了姚大,只怕姚大还要闹个天翻地覆吧。   宇成济嗯了一声,模样却十分冷漠,柳宗暗自叫苦,实在不想面对这位黑面煞神,他诶哟一声拍了自己的头一下,“今儿赵大人还要找我说说编修的事呢,我可要赶紧与他去了。”说完,便一溜烟的留下母亲和老婆跑了,不是他害怕宇成济,是实在站在他面前,就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怎么样都不对盘似的。   白氏似乎早就看出了这个夫君的不靠谱,她扶着瘫软的柳氏,柔声对小林氏说道:“夫人,我将母亲先扶回去了。”   小林氏点了点头:“母亲便辛苦你照顾了。”筹谋了这么多,白氏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几个将士都是跟着宇成济很多年的,早就模糊的知道了自己大人对小林氏的心思,在姚大走的时候,他们早就退了出去,不愿意惊扰到大人的心上人。   正主都走了,那些小丫鬟婆子们也自然各归各位了,主要是宇成济的气势实在是让人害怕得慌,至于宇成济与小林氏的关系,大家都没有多想,不过就是兄妹么?   小林氏看着大家急急忙忙的各归各位,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真心笑容,当年宇成济也是如此,一出现,莫名的气势就能压得大家都听他的,不过她却是不怕的,“宇大哥,谢谢你。”她走上前去说道,若不是她的话,宇成济不至于来管一个小小文官的家事。   宇成济看着小林氏裙边上的绿丝绦有些恍惚,“你愿意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小林氏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似乎有许多人都问过他这一句话,可是她却没料到宇成济这样看上去冷漠不管其他人事的人也问出了这样的。   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小林氏轻巧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宇成济的问题,只转身轻飘飘的说:“上次宇大哥来,我见你挺喜欢喝依姐儿酿的桂花酒,要不再带些走?”   以她现在的模样,宇成济帮她并不能得到什么,只怕还是看了林家的面子吧。   ☆、第61   柳依依是小林氏的骨血,长得与小林氏有七分像,又冰雪聪明,宇成济的心中是十分喜欢她的。听到柳依依的名字,他面色稍微温柔了些,“她做这些倒是伶俐。”   “恩。”小林氏点了点头,“只是做起刺绣来,便有些头疼呢。”她的一副慈母心肠,全部给了女儿,“就怕以后夫家嫌弃她呢。”说完,她便觉得有些失口,与宇成济这样一个武将谈什么女儿以后的事呢。   她原以为以宇成济的性子会对这个话题有些不耐烦,却不料宇成济颇为袒护的说:“有谁感嫌弃我的侄女儿?”说完,用手在腰间的利刃上摸了摸,一副十分护短的模样。   小林氏见宇成济对自己女儿明晃晃的袒护,感谢的笑道:“有这么多人对她好,我也就放心了。”这话,说得有些生无可恋的味道。   “以后你还要等她成亲,生一堆满地跑的小崽子呢,多得是要为她担心的。”宇成济在边关与兵士呆多了,说话带了几分粗俗,但是言语里确实带着几分鼓励的。   小林氏听了,仰着脸对湛蓝的天空笑了,大概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若柳宗真是一个京城的小官,出了王春娥这等事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可是事情坏就坏在他的岳父是林公。面对这样的事,林公派的人、林公的政敌都要因为这件事在心中滚三滚。   柳宗自认为王春娥这一事处理得干干净净,却不料他的行为已经进入了许多人的双眼。   癔症?怎么可能是癔症?一个得了癔症的女人可能从乡间来到京城,还在柳府无拘无束的住那么久?大家都没有见过王春娥的模样,便自动将她脑补为了一个乡野中颇有风韵的女人,放在自己身上想一想,只怕也过不了这美人关。   可是,柳宗如今在京城能当着清闲的小官,住着地段不错的三进三出的宅子,这可都是靠林公这个老丈人,虽然有的人与林公政见不同,但却觉得柳宗这事是真的不太地道。身份低些没有关系,娶了高门的女儿也没有关系,可是却不能便宜全占了,到最后还对人家不好啊。这小林氏回了京城十分低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相夫教子,最后还受了这样的憋屈,真让人齿寒。   一时之间,京城们的夫人们都觉得,那寒门之子无论多优秀,都不能将女儿嫁给他。君不见,小林公就是因为当年惜才,才下嫁了女儿,现在可是有苦说不出,想打老鼠却怕伤了玉瓶,左右为难阿。更有激进的夫人觉得,若她是小林氏,不如咬咬牙和离了,摆脱了这负心汉。   事关小林氏,宇成济又于林公府相交甚深,没多久,林大人便知道了柳宅发生的事,外室怀孕,如今又有个不守丈夫贞洁的表妹,自己的那个好妹婿到底有多少事还没有给他们掀开?   可是小林氏在此事上似乎有着自己的主张,他们再是小林氏的至亲,也不可能直接为小林氏做此事的主啊。   林大人叹了口气,似乎在妹妹的事情上,他从来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沈氏见他皱眉,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有些褶皱的眉心,“我看啊,小妹妹不是没有主意的人,只怕她早就有了章程了呢。”   林大人有些疲倦的按了按太阳穴,“但愿如此吧。”这些事,他还得想办法瞒着自己的父亲,若是林公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大乱。   大林氏也听说了小林氏的事,她有些无奈的对身边的嚒嚒说:“我这个妹妹啊…”   嚒嚒低了头不说话,她再怎么觉得小林氏有些软弱,这是大林氏的妹妹,说好了说坏了都似乎不大好。   大林氏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柳依依,可是柳依依善于观察人的表情,她见大林氏恹恹的模样,莫名的就猜出了只怕是自己那个极品的老爹又怎么了。   在缠着大林氏将这件事全盘托出后,柳依依实在有些无力,在上世这个王春娥是出现过,但是并没有给柳宗做妾,而是要了一笔盘缠就走了。   大林氏见到柳依依一张有些郁闷的小脸,不由得安抚道:“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与他是不同的。”   柳依依点了点头,“那自然是。”她想起上世,母亲在柳家被蹉跎而死的结局,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一世,不可能旧事重演了吧?   大林见柳依依面上的担心,缓声说道:“明儿我帮你与夫子告假一天,你回去瞧瞧你母亲吧。”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告诉你母亲,就算她仗势欺人又怎么了?林家和范家顶得住这一点点小小的风雨。人生在世,为的便是自己的亲人快活,连自己亲人的快活都保不住,那又有什么意思?”   这是大林氏第一次清楚明白的与柳依依说出她心中对于小林氏、柳宗一事的看法。在上世,大林氏虽然心中挂念着妹妹,但是却从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口过。   柳依依看着自己的姨母,感动的笑了,“姨母,你的袒护之心,我母亲一直都明白。”大概越是明白,却不想因为这些事伤害了最关心自己的人。   柳依依回了柳宅,敏感的发现,宅子中的局势有些变了,王春娥不见了,而白氏与柳蝶又钻进了柳氏的小院子里,每日二十四孝得让柳氏的丫鬟与婆子都要后退三尺。柳氏呢,也欣然接受这一对母女的孝心,仿佛王春娥的一事,从没有发生过。   柳依依给柳氏请了安。柳氏经过了柳宗的开导,对这个身上流了一半林家人血的孙女不会为难,但是让她去对这个孙女讨好就不可能了。   她装作一副慈祥祖母的模样看着柳依依请了安,缓声说道:“你母亲打理后院辛苦了,你如今回来了,便多陪陪她吧。”   柳依依知道上世,自然对这个苛刻的祖母亲近不起来,对柳氏的话便也从善如流的应了,她规规矩矩的鞠了一个躬,去了小林氏的院子。   柳依依进来,除了一开始对白氏与柳蝶叫了一声之后,与白氏与柳蝶并无交流。   等柳依依出去了,白氏给柳氏端了一碗养生茶,轻轻的放在案上,笑着说:“我们家这位大姑娘,可是通身的贵气呢,刚刚进来时,我还以为是哪个高门大户的贵小姐。”   柳氏虽然心里对柳依依淡淡,但却很喜欢柳依依的那通身气派儿,柳宗还曾与她说过,柳依依貌美又有林家的关系,定能嫁得一个高门的公子,对他们柳家是一份助力,“那是自然的,人家的母家摆在哪儿呢。”   柳蝶听到柳氏的这句话在后面刷白了脸,似乎她无论为柳氏做什么,都比不上哪个天然就比她高一等的柳依依!   白氏听了这话,面上仍维持着笑容,她看了一眼女儿,见她面上苍白,心中有些内疚又有些叹气,这个女儿的心机还是太浅了,她为柳氏揭开了养生茶的盖子,“看样子呀,大小姐一定会嫁的贵婿啦。”   “那是当然的。”柳氏点头说道,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对一个丫头片子那么客气,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柳依依真的能对柳家照应两三分么?柳氏对这些倒有些怀疑。   “大小姐真是好福气,我听说那些在京城里大官儿的女儿出嫁,都红妆十里呢。”白氏接着笑着说。   红妆十里?柳氏转了一下双眼,看向了白氏。   白氏心中暗笑一下,表面却没有变化,“老夫人,你到了京城还没出去看过热闹吧,那些嫁的高门的女子,都要带大量的嫁妆出门呢。以夫人如此疼大小姐的劲头,只怕她的那些嫁妆,十之*都要给大小姐了呢。”   小林氏的那些嫁妆全部都要给柳依依?柳氏听了这话,有些出神,她看了看案子上的养生茶,据说这养生茶极贵,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还喝不到呢。后来她摸清了自己儿子的俸禄,如今柳家人的只怕都得靠着小林氏。若柳依依出嫁了,小林氏将所有的家底陪给柳依依,那柳家怎么办?哦不,柳家的男孙怎么办?外面的那位还明明确确的怀着一个柳家的单传呢,她怎么忍心让他受苦呢?   白氏见自己的婆婆突然呆住了,面色变换了几番,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愿意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呢?只怕她已经将小林氏的嫁妆,当做柳家的家产了吧。   可惜大宣朝律令里说了,女人的嫁妆为女人的私产,是可以由女人自由处置的。不过女人死了的话,她的嫁妆便可暂时由夫家管理,待她儿女长大了,再交给她儿女。   儿女长大的时间有很长,到最后,谁知道这些嫁妆最后剩下了什么呢?   白氏想得到的东西,柳氏也想得到,她心中极快的闪现了一个念头,却又死死的压在了心底。   白氏见到柳氏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种下的根,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第62章   柳依依走进了小林氏的院子,见小林氏坐在那儿似乎在与身边的小丫鬟笑着说着什么。   她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母亲面色红润,并没有伤心之色,才松了一口气。重生以来,关于柳家的人与事,她的感情都十分薄淡,在这个柳宅里,她最惦记的便是这个母亲了。   小林氏似乎是与柳依依心灵相惜,她抬头往外面看了看,见外面的女儿穿着嫩黄色的裙子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便笑着挥了挥手:“回来了?”   柳依依见母亲对自己挥手,便换了一副娇嗔的神色,走了上去,“我十分惦记母亲。”   今日并不是休憩的日子,柳依依的功课又紧,断不会突然之间回来,只怕她还是听说了王春娥的事,特地回来探望自己的。小林氏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对,为了女儿不和离,让她在这个宅子里担心受怕的长大?承担着父亲不经事时别人那关注的目光?那不是为了女儿好,那是折磨女儿。只不过如何能带着女儿全身而退,还需要一点点火候。   小林氏心中思虑万千,笑着说:“我女儿越来越好看了。”   柳依依穿着纱裙,笑着转了一个圈,“如今姨母没有女儿,舅母也没有,一些好东西便全部给我了。”   小林氏听见柳依依说大林氏与沈氏,双眼闪过了一丝内疚的神色,自己都做母亲了,居然还让她们担心,是她的不是了。不过摆脱了柳家后,无论她过什么样的日子,她都只希望大林氏与沈氏能拉柳依依一把。转念间,她笑着说:“你姨母、舅母对你这么好,你也要对她们好。”   “那当然。”柳依依昂了昂头,“如今我又在研究新的点心呢。”她刺绣实在是上了不大堂,便干脆将注意力放到了研究厨艺上。一些日子过去了,都是有一些建树。   小林氏见女儿如今通达的模样,舒了一口气,来京城之前,她总是担心柳依依有些心胸狭窄,什么事都要拔尖,如今看来,在大林氏的调教下,她是越来越懂事了。   “嘉平如今在学院如何?”小林氏问了柳依依在学堂上的一些事后,有些漫不经心的问起了范嘉平。大林氏有意将柳依依许配给自己的小儿,小林氏自然希望他们能培养一些小时的情谊。   “小表哥?”柳依依灵活的转了转双眼,“他天资聪颖,又在学院里读书,自然是好的呀。”   这话说的等于没说。小林氏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个女儿还是没有脱离懵懂呢,“你们有没有通信?”   “没有。”柳依依摇了摇头,“小表哥是去读书的,我怎么好打扰他呢?”这话说的有些义正言辞,让小林氏倒是无法反驳了。   “你啊。”小林氏摇了摇头,不再说范嘉平的事,依姐儿还小,长大了总会明白的。   柳依依看小林氏心心念念的都是范嘉平,心想只怕母亲也惦记上了小表哥做她的女婿,可是前世她那么努力都没有让小表哥喜欢她,那今世她真的不做多想了。   只不过,小表哥学院里的那个么,柳依依想到此,有些焦虑的看了看自己的绣花鞋。小表哥是在白鹭书院养成了惊世之才,自己自然不可能阻止他去,只不过……   小林氏见女儿有些走神,叹了一口气,只怕柳宗做的那些事,还是给了她不少阴影。   想到此,小林氏便有些心疼,她又命人去了京城最好的衣裳铺子给柳依依做了几套衣裳。   柳宅并不大,小林氏叫掌柜来的消息,柳氏与白氏很快便得知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穿那么多的好衣裳干什么?柳氏早就忘了自己身上的绫罗绸缎也是媳妇从手缝里滴出来的,早就将媳妇的那嫁妆当做了柳家的私产,柳依依用的越多一些,她以后的孙子便少得一些。   白氏早就买通了小林氏外院的小丫鬟,只不过她是在外边伺候的,寻常进不了内院,今儿不知道怎么,正好有机会进了内院,听了一耳朵小林氏问柳依依关于范嘉平的事,便喜滋滋的将这事跟白氏说了,领了一些赏。   范嘉平?这个名字对白氏来说,有些耳生,倒是在一边的柳蝶听了,双眼一亮,“平表哥?”   平表哥?白氏有些疑惑的转身问柳蝶道:“你认识他”   柳蝶显然不像柳依依那样对情爱之事没有觉察,她红着脸说:“在大门口曾经见过一次,平表哥是来接柳依依去范府的……”那次虽然只见了一次,但是范嘉平的风姿在她心中是久久不能忘的。   白氏看见女儿那一副娇羞的表情,便知道她是动了心,范嘉平是柳依依的表哥,大林氏对柳依依又如此之好,一手亲自教养,好到白氏都觉得她是在培养未来的儿媳妇了。对了,未来的儿媳妇!有什么比出身不高又亲自调教出来的儿媳妇最称心的呢。   白氏看清了小林氏与大林氏之间的,对自己女儿那有些期待的双眼说道:“你别想了。”   柳蝶正处于思春时期,天天都要暗暗的拿范嘉平想上几遍,连之前被王春娥欺负的时候,要想着范嘉平才能度过,如今白氏让她不想便不想,怎么可能呢?   白氏见她一脸的不乐意,缓声说道:“范嘉平是我们高攀不起的。”   高攀不起?那为什么柳依依就能与他表哥表妹相称?要知道,她也是父亲的女儿啊,柳蝶一双眼睛看向了白氏,第一次觉得,要是自己是小林氏的女儿就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柳依依现在所有的金银首饰、美丽华服,都是她的了呢?   白氏见女儿的一双眼睛带了怨气,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气恼,“怎么着,难道你还嫌弃我这个生母不成?”   虽然柳蝶有这样的想法,但却知道,白氏也是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她摇了摇头:“母亲你想到哪儿去了呢。”说完,那下垂的嘴角,明白明白白的显示出了她对范嘉平的喜欢,若是当妾,她也是愿意的。   “好啦,好啦。”白氏皱着眉说,“以后我定然给你找一个比范嘉平好一百倍的夫婿给你。”言语之中,尽是敷衍,比范嘉平好的,实在是太少了。只不过若是小林氏的那些嫁妆留在了柳家的呢?她的女儿是不是能靠这些丰厚的人家嫁一个好人家   白氏打定了主意,整了整柳蝶那梳得齐整的发髻,“放心吧,母亲一定会为你着想的。”   柳蝶被白氏直接打击了,心中有些恹恹,她抬头看了看柳氏,无精打采的说了一声“好。”   柳氏想霸占小林氏的嫁妆,留给她未来的乖孙,而白氏却想霸占小林氏的嫁妆,留给她的女儿。不管目的终点相同不相同,至少现在小林氏,正是她们的眼中钉。   柳氏与白氏的关系突飞猛进的和谐起来,待柳宗回来,都觉得白氏虽然相貌平淡了点,但是一颗心,却是十分向着他的。他是不知道自己的老娘和妾室密谋着要干什么,若是他知道了,只怕也会……视而不见吧……   柳依依见小林氏并没有在乎王春娥一事的模样,便安定了心情回了范府,但是莫名其妙的,她的一颗心却有些担忧着跳个不停。   大林氏听了她的担忧,笑着说道:“如今柳家就在京城,柳家人全部都在林家的手掌心里,难道他们还会对你母亲做出什么不成”   大林氏刚说完这句话的几天,便听闻,小林氏病倒了。这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之前小林氏还好好的,却突然之间倒了,浑身无力的,叫了平常外面的大夫看了,也看不出个什么征兆。   柳依依听了这消息实在紧张,沈氏便请了朝中的太医与她一起去了柳府。太医看到这三进三出的小院子有些唏嘘,这林公的小女儿怎么日子过的如此的……当他进了门看到小林氏更是大吃了一惊,她面色苍白,印堂中微微带着青色,太医摸了一把小林氏的脉搏说:“柳夫人,你这是中毒了啊。”   中毒了?柳依依听到这话,连忙凑到了小林氏身边,“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小林氏虽然脸色有些白,但是看到女儿却装出了无事的样子,“我能怎么样?大概是最近太忙了吧。”言语之中,对中毒一事并不认可。   沈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在太医身后,听太医如此说了,面上一惊,问太医道:“我小姑子人际关系简单,也不大出门,怎么可能就中毒了?”   这个问题你问我?还不如问问你的小姑子阿,太医摇了摇头,看向了小林氏。   “我这真的是中毒了?”小林氏见太医面色凝固,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他道。   太医点了点头,又继续摸了摸小林氏的脉,“幸亏这毒的用量不够多,不然的话,只怕柳夫人……”太医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柳依依的双眼一红,牙齿咬的咯咯响,到底是谁,连条活路都不给她们!   ☆、第63章   沈氏以前见了柳依依,总觉得她是个爱笑的软性儿,却不料她遇见母亲的事却红了眼睛,看见她内心的震撼与不平。   柳宗虽然得了林家的好,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林家的底线,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沈氏看了小林氏一眼,温声道:“妹妹,不是我多管闲事,只是这情形…”   小林氏也似乎受到了打击,一双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她软软的靠在床头对沈氏说道:“一切由嫂子帮我出头了。”   沈氏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却被柳依依扯住了衣袖:“舅母,我跟你一起去。”   沈氏见柳依依那一张有些惨淡的小脸蛋儿,知道她也不好受,不过她对于柳家来说,是一个外人,若是柳依依以嫡长小姐为母亲查找的名义的话,只怕要方便得多,柳依依年纪也不小了,该历练起来了,她看了看小林氏,见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牵着柳依依的手说:“那便一起把。”   柳府的人虽然号称是柳府的,但有许多其实都是林家的家生子,一颗红心还是向着林府的,沈氏一来主持大事,这些奴婢婆子小厮们,便以沈氏马首是瞻了。   沈氏对柳宅的事并不清楚,只将一双眼睛看向了柳依依,“依姐儿,你觉得要从哪里查起呢。”这话中,还带了一丝考量柳依依的意思。   此时的柳依依似乎与平时不同,脱离了之前有些懵懂的面具,变得冷硬而干练起来,她对一旁的婆子说道:“将白姨娘架过来,搜一搜她的厢房。”   婆子听了命令,连忙“诶”了一声,便往白氏的厢房里走,却又被柳依依叫住了:“慢着,将蝶姐儿请到小佛堂去歇息一会儿,免得让她受了惊吓。”   柳依依一字一句,让底下的仆从们有些吃惊,这个嫡长小姐其实是个有手段的,不过想起她是由大林氏教养的,便觉得十分正常了,大林氏的为人处世,可是整个京城都排的上号的。   婆子连忙对柳依依笑了笑:“大小姐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惊扰到二小姐的。”只是那惊扰二字带了重音。   婆子们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白氏便被架到了沈氏与柳依依面前,她这几天一直都有些忐忑又有些自大,她唆使柳氏下的这药确实是无毒无味的,也确实让人身体莫名的虚弱下去,而大夫也检查不出来。   她在院子里静静的数着日子,就等着小林氏病逝了。等小林氏病逝后,她手中有了柳氏给小林氏下毒的证据,便能逼迫柳氏将她扶正,那么她的女儿就成了嫡女,而柳依依的母家再大,她也要听自己这个继母的话,到时候即使自己的女儿硬是喜欢范嘉平的话,她也能借住柳依依这个登云梯将范嘉平夺到手。   可是不料,她的美愿还没有实现,自己院子里的门就被人踢开了,几个粗壮的婆子走了进来,压住了白氏,在一旁的柳蝶看到这些婆子嚣张的劲头,白了脸,用尖细的声音吼道:“你们要做什么?”   几个婆子面色沉着,看到柳蝶心中不屑,但是面上也显出了看重柳蝶的模样,“二小姐,白姨娘现在被怀疑犯了事,还请你避一避呢。”   犯了事?柳蝶并不知道母亲做出了什么事,或者就算她知道了白姨娘做了什么事,也要拍掌说一句说得好,“我母亲好歹是姨娘,哪里由得你们这几个奴才蹉跎的?”她来了京城,什么都没学到,反而是将小姐的架势学了个清楚。   “二小姐,白姨娘没有教您么?妾室算不上是主子,犯了错的时候,可比一般得脸的奴才还要不如呢。”满脸横肉的余下婆子说道,她全家都在林家,自然是不怕得罪人的,再加上,这二小姐的母亲牵涉到了小林氏被毒一事,只怕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柳蝶听到这婆子的话,脸气得通红,“你,你胡说什么?”   余婆子不欲与柳蝶再说多话,便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使了使眼色,“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将小姐带到佛堂里逼逼风头。”   两个小丫鬟左右看了看,连忙诶了一声,将又哭又骂的柳蝶给架了出去。   白氏见这几个婆子来势汹汹,心中砰砰的乱跳,表面却装出了一幅迷惑的模样,“这,这是怎么了?”只是那微微眨了眨的双眼显露出了她的不安。   婆子们也做了这么久的仆从,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白氏越是如此,越是显得她心中有鬼了,余婆子将白氏压去了沈氏那儿,而其他的,便在白氏的院子搜了起来。   怕什么,关于那□□,她可是一点都没有沾手,都是靠柳氏这个好婆婆的在外的同乡买到的。白氏双眼的余光看了看自己那纷乱的小院,心中稍定,她只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就算查到了又如何?且不说小林氏没死,若是小林氏死了,柳宗会为了一个妻子而去要了自己的母亲的命?以她对柳宗的了解,基本不可能。   白氏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被婆子带到了沈氏面前,看到沈氏那有些发怒的双眼,她猛然一抖,可有安下心来,之前无论柳家闹了多大的事,小林氏都不愿意让林家为她出头,只怕这次也是…   沈氏看到有些狼狈的白氏,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柳依依。   柳依依看着白氏,双眼都要迸出火来,上世,就是她将自己的母亲逼得退无可退,抑郁而亡,而如今母亲位置坐稳了,她居然出了这种念头来迫害母亲。   “白姨娘,你扪心自问,我母亲是不是对你不薄。”她咬牙切齿的问道。   白氏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装不知道,自然是不会接柳依依的话茬儿,只一脸迷惘的说:“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我刚伺候完老夫人回来,就见我的院子里兵荒马乱的。”   “哦?你不知道么?我母亲的药膳中,被人投了□□。”柳依依有些嘲讽的说道。   白氏不管柳依依言语中的锋芒,也装作一幅十分吃惊的模样,“夫人,被人投了□□?是哪个杀千刀的,心这么毒?要知道,夫人对我们一向都十分和善啊。”说完,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难道是秋寒那个小jian人作祟?我便知道她一向妖媚,不是个好的!”   柳依依冷眼看着白氏唱作俱佳,拍了拍手,外面走进来一个小丫鬟,见到白氏便害怕的垂了双目,而白氏见到她,一双眼如钉子一般射了过去。   “之前,白姨娘跟老夫人说过,若是夫人去世了以后,夫人所有的嫁妆便是柳家的了。”小丫鬟轻轻的说完了这句话,便在一旁,不敢动弹了。   白姨娘也不要怪她,如今形式逼人,大小姐说如果她不说出实情,便将他们一大家子都投入打牢,她是不怕死,但是她的父母、弟弟、妹妹们可是无辜的。   “呵,想得美啊。”沈氏听到这句话,冷冷的地说道。   “小桔,你为什么冤枉我,我待你可一向不薄啊。”白氏觉得自己的后背被汗湿了。她自认为收买了小桔,便在她面前说话说得有些有恃无恐,而如今却不料她居然出卖了自己。   “白姨娘,我母亲也一向待你不薄啊。”柳依依在一旁,突然说道。   “我说了,夫人中毒的事,与我无关。”白姨娘跺了跺脚,“小姐若是不信的话,等搜查的婆子来了,您便知道了。”   “哦?是么?那我便等等好了。”柳依依坐在了椅子上,又给沈氏倒了一杯茶,“舅母,你尝尝,这可是我们老家的香茶呢。”   沈氏尝了一口,“恩,果然怡人。”   白氏被婆子反剪着手站在那儿,脚疼手也疼,心中已经有些不爽利,好一阵儿,那几个黑脸的婆子才走了过来。   白氏心中得意的笑了笑,他们不可能搜到什么东西的。   “小姐,我们并没有搜到什么东西。”余婆子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说完,又狠狠的瞪了白氏一眼,若是他们真的搜出什么东西来,只怕会大大的有赏了。   白氏听到这话,连忙笑着对柳依依道:“大小姐,我可是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   “没有搜到什么东西?”柳依依皱着眉说了一句,“那该怎么办呢?”她回头问沈氏道。   沈氏见她面上其实并没有仓皇之色,便默契的回答道:“依姐儿,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都应该你自己拿章程了。无论你做什么,我们林家都会支持你。”林家二字沈氏说得掷地有声,让白氏脸上的微笑微微的收敛了点,她咳了咳说:“大小姐,如今应该抓到真正的凶手啊。”   柳依依一双眼睛看向了白氏,“既然我们查不到给母亲下毒的人,那便报官吧。”她指了指白姨娘,“先将她投入打牢,看看能从她的嘴里掏出什么东西。”   柳依依这话说的有些戾气,她身后的碧荷在一旁有些担心的说道:“小姐,不大好吧,据说那进了牢房的人,都是有去无回的。”   白氏听到这话,双腿软在了地上,家丑不可外扬,柳依依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想要报官?   “有人想要我母亲的命,那我便要他的命。”柳依依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白姨娘,面色淡然的说道。   ☆、第64章   白氏听柳依依说了这句话,浑身如筛子一般抖了起来,不,她还不能死,她还要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呢!“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沈氏对身边的小厮试了一个眼色,那小厮走了出来,笑着对白氏说:“白姨娘,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来毒害主母的,你不知道毒害主母的妾室要被浸猪笼么?那种在水中一点一点死去的绝望,你懂么?”   白氏只是后宅中的一个平凡女子,并没有听过如此骇人的事,突然间,在她的身上出了一股骚臭味。   她身边的婆子有些嫌弃的瞥了瞥眼睛,这女子,真是光有野心,没有胆子呀。   “不是你,又是谁?”柳依依张大了双目,如地狱中爬上来的判官。   “是,是老夫人,是老夫人呀。”白氏瘫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老夫人?沈氏的双眼暗了下来,她本来以为就只是一个妾室想要谋害主母而已,却不料,柳家的老太太也参了一脚?柳家这真是烂到根子里了啊。   “你莫要胡说,祖母与我母亲一直十分融洽,怎么可能对我母亲起了歪念?”柳依依竖起了柳眉,一意孤行的将毒害小林氏的罪压在白氏身上。   沈氏有些担忧她年少气盛,朝她看了看,却见她面色冷静,她决定等柳依依的下一步。   “哎哟,大小姐啊,你祖母一直觉得你太过于锦衣足食,怕你将她孙子的金山全部花光了,又怕夫人将所有的嫁妆给你陪嫁,让柳家一无所有啊。”白氏在地上,心中乱成一团,什么都说出了口,只要现在将此事丢给柳氏的话,只怕她还有一条活路呢。   沈氏看着白氏这模样,心中已经信了几分,之前她便担心过柳氏为难小姑子,小姑子轻描淡写的说柳氏此人她拿捏得住,却不料现在,柳氏居然“一鸣惊人”了。   “你怎么可以如此污蔑祖母?”柳依依皱着眉头道,对黄嫂说:“你去将祖母请来,告诉她白氏的所作所为!”   黄嫂躬了躬腰,连忙应了,这大小姐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可是在关键时刻,却十分的有担当,她们在心中已经服了她不少。   柳蝶担心母亲,在小祠堂里怎么能呆得住?她焦急得转了几圈,乘着小丫鬟不注意的时候,偷跑了出去,小丫鬟在后面一路追,她在前面一路跑,还掉了一只鞋子。   “祖母,你快救救姨娘。”柳蝶跑到了柳氏的院子里,大声的叫道,之前她与白氏对柳氏百依百顺,柳氏待她如掌中宝一般,她觉得,若是出了什么事,祖母是能为她们母女撑腰了。   柳府并不大,外院发生了什么事,柳氏早就知道了,她听说是小林氏被白氏下毒的事发了,手不由得一抖,手中的茶都落了下来,砸了一地。   在柳氏身边跟着她从乡间上来的婆子连忙看向了柳氏,将地上的茶杯捡了起来,“老夫人,您昨天没休息好,连茶杯都掉落了。”   柳氏听到婆子这么说,握住了婆子的手,连声说:“是,是,是。”   药是她让信任的乡邻在外面买的,为此她还偷偷的当了不少首饰,怎么小林氏没有死,居然还没发现了?   还没等柳氏回过神来,外面就传来了柳蝶的声音,“祖母,快救救姨娘,他们说姨娘要毒死夫人。”在这个时候,她才没有心情叫小林氏做母亲了,只觉得这个女人不是被毒了么,怎么还没死?还留着一口气来害自己的母亲。   白氏毒害小林氏?柳氏紧张的眨了眨眼,安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对,就是白氏毒害的小林氏,她与身边的婆子互相看了看,将此基调定了,才看见柳蝶闯了进来。   “都多大的姑娘了,还整天咋咋呼呼的。”柳氏皱着眉,对跑进来的柳蝶说道。   柳蝶敏锐的感觉到了柳氏对自己的不同,可是柳氏是她的亲祖母啊,而且之前她对柳氏的事是事事亲为,柳氏怎么可能对她这么残忍?“祖母,救救我母亲吧。”她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情急之下说出了母亲这样的称呼。   “你母亲?你母亲是躺在床上那个,怎么可能是白氏?”柳氏心中已经准备牺牲白氏,对白氏自然没有什么面子情了。   柳蝶红着双眼,听到这句话,有些怨恨的抬了头,看了柳氏一眼,她居然有这么无情的祖母!自己的母亲之前对她,也是   柳氏见柳蝶的模样,心间一跳,自己的孙女,居然还对她不恭顺?她心中之前那拿她母亲顶缸的那一丝丝不忍都全部褪去了。   后面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见柳氏,连忙鞠了一躬,她气喘吁吁的对柳蝶说道:“二小姐,嫡长小姐怕惊着您,特地让您在小祠堂里歇着,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呢?”   “她哪里是要我静心,她明明是想拘禁着我。”柳蝶大声说道,没了母亲的庇护,她也只是一个矫情的小姑娘而已。   “快点将小姐待下去歇着。”柳氏心中又惊又怕,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一旁的那婆子走了上来,笑着说:“我便陪着小姐去吧。”这件事,她掺和了不少,并不想呆在柳氏身边,谁知道柳氏会不会拿她来定罪呢?   柳氏看了那婆子一眼,“嗯”了一声,“你带蝶姐儿好好的去休息。”休息二字她说的极为重,白氏与柳蝶经常出入她的院子,万一她们手中有自己毒害小林氏的证据,那就麻烦了。   柳氏话音刚落,便见黄嫂走了进来,黄嫂自幼陪同小林氏一起长大,有多年的情谊,如今又伺候小林氏,在柳家的每个人面前,都是极为体面的。   柳氏看到黄嫂,见她面目镇定,并没有主人去世的悲哀,心中咯噔一下,这事没成,小林氏和林家只怕要秋后算账了。   白氏说小林氏中毒,身后有柳氏的手段,黄嫂心中是信的,这位柳氏在后院,对她喜爱的外甥女是翻脸不认人的,何况小林氏这个她以前就并不喜欢的媳妇?白氏说的那些话,只怕也击中了柳氏的心思吧。   “这是刮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柳氏一向都不大喜欢小林氏身边林家来的那些旧仆,奴婢就奴婢,还对人皮笑肉不笑的,真正讨厌。   黄嫂知道柳氏的心思,笑着说道:“我们家夫人一直卧床不起,林夫人担忧,便请了宫中的太医来看看,却不料被太医说中毒了呢。”   柳氏听了,暗暗咬牙,怎么自从小林氏回了林家,她怎么做什么都不顺了,“中毒了?那叫太医治呗,与我有什么关系?”柳氏心中紧张,又加上心情不佳,对黄嫂说出来的话十分刻薄。   连样子都懒得做了?黄嫂愣了一愣,又笑着说:“刚大小姐在院子中搜了一通,只怕是白氏下的毒呢,大小姐年龄小,无法专断,还烦请老夫人过去主持大事。”   柳氏听到大家都怀疑白氏,自己先舒了一口气,“既然依姐儿成不了事,那我便帮她主持大局。”柳氏站起了身子,又晃了晃,刚刚是在是太紧张了。   黄嫂对旁边的两个小丫鬟使了使颜色,“还不快快扶着老夫人?”两个小丫鬟赶紧走了上来。   柳氏走到了院子里,见沈氏与柳依依站在上首,而白氏面如死灰的坐在地上,走进了,还有一股骚味。她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禁不住事儿?不会将她的事招出来了吧。   柳氏站到了柳依依身边,俯视了白氏一眼,压低声道:“既然这个卑贱的妾室想要毒害主母,那么我们便用乱棍将她打死好了。”   此话一出,让周围的仆从都相互看了看,之前他们还不大信老夫人会毒害夫人,但是老夫人一来,便匆匆忙忙想将白氏打死,这反而有些像消灭证据了。   “祖母,白氏她不止毒害了母亲。”柳依依在一旁突然说道。   “她还做了什么?”柳氏问旁边柳依依道,若是白氏犯了更多的事更好,全部压在她身上,那么打死她别人便无话可说了。   “她还污蔑祖母您,说我母亲是您毒害的。”柳依依双眼闪着幽光,一字一句将这话说完。   “我?”柳氏一时无言,几秒后才硬着脖子说道,“怎么可能是我?我无聊去毒害自己的儿媳妇?”   众人看着柳氏,若是为了儿媳的嫁妆的话,的的确确有充分的理由啊。   白氏见柳氏要一棍子打死自己,此时也不管什么了,只在底下悲道:“不是老夫人你说要将夫人的嫁妆留给男孙的么?”   “你放屁。”柳氏一急,连乡间的话都说了出来,“我才没有这么说过。”   柳依依歪着头,看着两人争执,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小林氏从内屋走了出来。   柳氏与白氏见她的模样,皆脸色苍白。这个女人,怎么不死呢。   小林氏看了看这院子里的纷杂,又看了看刚刚相互指责的女人一眼,“报官吧”她闭上了眼睛,轻轻的说道。   “报官?”柳氏急道:“家丑不外扬啊。”   白氏听了,笑道:“我倒要看看官员能查出个什么。”   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沈氏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看了看小林氏说:“妹妹,你确定这么做?”   “我确定。”小林氏说道。   ☆、第65章   柳氏听小林氏报官,一双眼睛慌得乱看,她颤地对小林氏说道:“这么大一点事就报官,丢不丢人?你难道不怕这事阻碍了宗儿的发展?”   小林氏看了柳氏几秒钟,清淡的笑了:“有人想要我的命,还是小事?还是母亲认为,我的命就那么的不值钱?”   柳氏听了语塞,小林氏的话也太过于诛心了。   “小二。”小林氏对站在一边的小厮道,“你去翰林院通知大人一声,告诉他此事。此事我是绝对不善罢甘休的。”她扬声道,她的脸有些病态的红,涌动着一股奇异的美感。柳依依看着自己的母亲,觉得她今天格外的不同。   柳氏对着小二说道:“如此大事,快去告诉你们大人。”   小二连忙哎了一声,拔腿就跑,只留下一院子的安静。   小林氏撇了撇嘴,对沈氏说:“大嫂,麻烦你陪我去投案。”   柳氏听了,急了,“不是说了,等宗儿回来再说?”   “这么多年来,我都是等他回来再说,可是他可给过我什么公道?”小林氏对柳氏冷漠得像一个陌生人,到了此时,柳氏才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可是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柳氏跺了跺脚,“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去报管,就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她居然拿出了在乡野间耍的那一套泼辣来。   当年小林氏初嫁柳家,碍于情面,每每柳氏如此撒泼的时候,她都默默的忍了,可是如今,她却不准备忍了,“还看什么呢?老夫人魔怔了,赶紧将她扶起来灌一碗安神汤。”小林氏对一旁的婆子说道。   婆子连忙点了点头,她出自高门,从来没见过如此不体面的老夫人,真正是活久了,什么样的人都得见过。   沈氏见这满院子乱糟糟的,有些关切的对小林氏说:“妹妹,你真的要去投案?”   小林氏点了点头,柳氏真的以为在柳家全是她的人的情况下买得□□?只有让众人知道是他柳家对不起林家,才不枉费她以身试毒,病这一场了。   “既然妹妹主意已决,那我便陪你去吧。”沈氏断然道,她看出了小林氏决绝之色,心想,只怕这次,小林氏真的要与柳家恩断义绝了。可是投案这种事,怎么可能带着柳依依?沈氏回头看了在一旁的柳依依,温声道:“依姐儿,你这次已经做得很好,大理寺那种地方,你便不要去了吧。”   柳依依似乎遗传了小林氏那种表面温和实则倔强的性子,她摇了摇头说:“不,我们跟你们一起去。”   小林氏听了柳依依的话,并没有反对,反而说道:“你年纪小,看看人情世故也好,我不想将你养成了一个如我当年那般在温室中什么都不知道的花朵。”   沈氏见小林氏都如此说了,便不再阻止柳依依,她指了指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的白氏,又指了指在一旁刚被灌了药苦得说不出话来的柳氏,“那便请老夫人与白姨娘跟我们走一趟了。”   要报官这等大事,沈氏也不太过于专断,于是叫了小厮过来,让他与林府回报了,才安安心心的跟着小林氏到了大理寺。   林大人刚上完早朝,在一旁歇息片刻,便听见宫中人在他耳边悄悄的说“您家中有人来找。”   这么多年来,沈氏嫁给林大人,一向是贤妻良母,从不会因为家中的事来烦扰林大人,这次家中有人来找,只怕是出了大事。   林大人赶紧迈着步子走到了宫门口,见自己夫人惯常用的小厮对着自己急急鞠了一躬,“老爷,小姑奶奶被柳家人下毒了,准备去报案了,夫人要我来跟您报个信。”   什么?林大人双目一瞪,之前他是听说小林氏身体不好,沈氏还为此事探望了几次,却不料还有此等缘由,“我妹妹身体如何?”   “幸亏太医发现得早,小姑奶奶没事儿。现在夫人她们正往大理寺走呢。”小厮说道。   大理寺?妹妹这是准备与柳家撕开了?但是和离就和离,为什么去报官呢?只怕是想让这事过了明路,不让此事成为政敌攻击林家的点吧,哎,这个妹妹!林大人跺了跺脚,他们怎么会在乎这些?她一介妇人,将夫家人告了,以后就算和离,她又怎么可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呢?她这是毁了自己呀!   林大人心中虽然有些乱,但是多年的政治生涯却教他学会了冷静,他点了点头,对小厮说:“你先速速去大理寺,我自有办法。”   小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林大人在原地叹了一口气,走进了宫内,他得先跟老爹说一说此事,再去与皇帝告假。   林公听了林大人的话,虽然看不出面色的变化,却从他有些起伏的呼吸中看出他是气急了。两父子决定跟皇帝说一声,这么多年,他们忍气吞声,如今终于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柳府离大理寺稍微远些,而林公与林大人在出宫后,一阵快马,居然比小林氏他们到得还早。   大理寺正觉得今儿不知道刮的什么风,居然将林公父子刮了过来,他有些胆战心惊的看了看林家父子两人,见他们脸上有些给,便不由得怀疑大理寺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他们,可是他的上司大理寺卿正好不在,如今出了什么事,也只好他硬着头皮顶着呢。   “林公,这是什么风将您刮来了?”他笑着说道,他是依附自己上司的,自然知道自己上司是林公的人,于是,他对林公也格外殷勤。   林公站在一旁,吐出了两个,“报官。”   “啊?”大理寺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报官?”如今林公还要跑到大理寺来报官?这是开什么玩笑?   林公不说话,只往大理寺正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大理寺正看到他这模样,也不敢多说,规规矩矩的站在林公旁边,倒是林大人解了他的围,“我家有一个小妹妹,嫁得远了些,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京城,却被婆家人在膳食中下了毒,我小妹妹心中不忿,便决定来报官。”   大理寺正愣了,居然还有娶了林家的女儿不珍惜的,真是雄心豹子胆么?他正颜道:“居然还有此等事?我一定好好调查清楚,给你妹妹一个交代。”   林大人听了,拍了拍大理寺正的肩说:“那便麻烦你了。”   两人正相视而笑的当儿,外面一个评事走了进来,他看见林公父子,也吃了一惊,不过想到外面报官的人,却又明白了林公父子在这儿的原因,“大人,外面有人报官呢,报官的人是…”他在大理寺正耳边说了几句。   大理寺正听了,怒道:“还有这等事?婆家毒害儿媳?如此颠倒伦理,我亲自来审”本来是小小的一桩案子,大理寺正根本不用亲自插手,但他为了卖林公一个好,是必须亲自上的。   这时,在一旁一直不出声的林公说道:“慢着,我与你一起去。”   大理寺正心中惊道,只怕在林公心中,是格外珍惜这个小女儿的。   大理寺正到了堂前,看到了林公口中的小女儿,她穿着素色麻衫,可能因为病了而显得有些瘦弱,但却一身清雅高华的气质,自有一股风流之态,总而言之,是一个让人能魂牵梦绕的美人,当然么,和在一旁的林公是一点都不像。   大理寺正咳了咳,看向后面的被扶着两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明知故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此事由小林氏而起,她站了出来:“我乃柳家妇人,本在家中相夫教子,却不料有人在家中毒害于我。”她表面柔弱,说完之后,还用帕子擦了擦眼睛,让旁边看了的大理寺正、衙役们都觉得,这个美妇人确实是受了委屈。   别说小林氏是个美人能让人心生怜惜,而她身后的两个黑面男人都让大理寺正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处理此事,“哦?还有此等事?这两位是?”他一幅十分愤慨的模样,看向了白氏和柳氏。   白氏和柳氏已经脱离了之前和乐融融的模样,变得怒目相视起来,如果双眼能丢刀子,她们已经互相扔了不少次刀子了。   “启禀大人,是柳氏这个毒妇,因为儿子的外室怀了男孙,便想将出自高门的媳妇毒死,然后让男孙霸占媳妇的嫁妆。”白氏刚刚一直痴傻,见到了大理寺正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哦?”大理寺正扬眉道。   “哪里是这样?当年我怎么让儿子纳了你这么一个败家精?居然胆子大到污蔑我了?”柳氏大叫道:“大人,我儿子是翰林院的,我身为他的母亲,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翰林院又怎么了?大理寺正想到,越是表面知书达理的,不知道肚子里有多黑呢。他不耐烦与这两个女人叽歪,在林公父子的同意下,派了衙役去柳府调查。   待柳宗知道这件事,匆匆忙忙从翰林院赶回来的时候,黄花菜的都已经凉了,柳氏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以为遮掩了所有人的双眼,却不料被那么惯于查案的衙役们轻而易举的调查了出来。   ☆、第66章   柳氏看着她在当铺当出的那些金银首饰的时候,脸上苍白成一团,她看了看大理寺正,嚎道:”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的首饰来陷害我哟。”   大理寺正的人见多了在证据面前死不承认的犯人,柳氏如此,只不过是徒劳挣扎而已。   若是往常,对于有了明显证据还不开口的犯人,大理寺正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可这眼前的婆子虽然毒害了小林氏,可是在明面上还是小林氏的婆婆,若是对她做了什么,怕是对小林氏的名声有误。   柳宗听了小二的信,急匆匆的回了家,可是见小林氏柳氏白氏已经不在,只剩下柳蝶站在门口,红着眼睛对他说:”父亲,你快去救救祖母与我母亲吧。”柳宗听小二说的时候,只听了个半截,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有胆子对小林氏下毒,见到柳蝶这着急的模样,他只好擦了擦汗往大理寺赶去。   待他到了大理寺的时候,白氏与柳氏正瘫在地上接受大理寺正的审查,大理寺正面目威严,问出了不少问题,而柳氏与白氏却因为心中有鬼,一下说是,一下说不是,一下怪对方,一下又洗白自己,闹腾得很。   柳宗还算了解自己的老娘,若是柳氏心中没鬼,若是冤枉她,是个闹翻天的性子。如今柳氏唯唯诺诺,声东击西,让柳宗心中一咯噔,只怕这件事真的是母亲做下的。可是就算是母亲做下的又如何?在家中说她一番就好了,何必弄到大理寺去?再说了,这药又没有伤及小林氏的性命,何必这么上纲上线?   柳宗虽然心中如此想,可是当着那面色铁青的林公父子却不敢说出口,上一此林大人的铁拳让他想起,还经常疼得很呢。   柳氏简直的儿子走了进来,如看到了救星,她向柳宗爬了几步,”儿啊,我是真的没有毒害你的媳妇。我疼爱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害她呢?”说完,又指着白氏说到;”我原以为她是个好的,却不料她想着害我们一家呢。”   呵,白氏心中冷哼一声,指了指地上堆积的金器,”老夫人,这个好像是你的东西吧。”   柳氏迅速的看了那一堆金器,又有些心虚得移开了目光,”这些金器,弄不好是你唆使蝶姐儿伺候我的时候偷的呢,我说你们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柳氏唱作俱佳,让众人大开眼界,”柳老夫人,当铺的掌柜说了,去他那儿典当是一个婆子,而那个婆子我们刚刚已经揪出来了,她对你让她当掉金器然后去换药的事供认不讳啊。”大理寺正在一旁好心的提点道,谁知道这小林氏孝顺婆婆的一片好心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呢?   柳宗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哭得妆都花了的女人,心中有些烦闷,他刚刚在翰林院的长官面前得了好,此事一出,搞不好他要被打回原籍了,”大人,是不是里面还有内情呢?白氏一直对我夫人有不轨之心,我本来准备找个由头将她打发回乡,却不料她干出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女人如衣服,脱了再纳便是,但是自己的母亲却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一个有污点的母亲,他也不再用混了。   白氏心中本对柳宗还有一丝丝期盼,却被柳宗这□□的推诿当头棒下,他这是准备牺牲了自己来保全他母亲,可是她怎么能认罪?若是她认罪了,连柳蝶都会被柳氏泼上偷窃祖母金器的罪名,一世不得翻身。她仓皇的左右看了看,不动声色的林公父子,面无表情的小林氏,还有一心希望她认罪的夫君,”夫君,真的不是我。”她悲鸣道。   柳宗与白氏一起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柳蝶是她的掌中宝,也知道母亲为了儿女是什么都能做的,”蝶姐儿年纪小受了你的蒙蔽,难道你还要害她不成?”   柳总言语中有着□□裸的威胁,众人将自己摆在柳宗的位子想了想,白氏在这件事里并没有那么清白,只怕他们也会如他一般,舍弃妾室而袒护母亲了,不管这案子怎么判,众人看白氏的眼神,都觉得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白氏的双眼闪烁了一下,她记得当年柳宗是乡间最好看的少年,他书读得好,为人文雅,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喜欢他,她虽只能堪称清秀,可却因为读过几本书,也是在乡间被许多人求娶过的。可惜她眼高于顶,一定要嫁一个让她有面子的男人,可是死活嫁了进来又怎么样呢?永远是一个妾,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保护。她凄凉的一笑,”夫君,蝶姐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可要惦记着她。”   ”蝶姐儿是夫人的女儿,还用的了你惦记?”柳宗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女人,平时说起来爱她爱得要死,可是道关键的时刻,却从未想过为他分忧。   白氏闭了眼,叹了一口气道:”大人,我认了,是我唆使了小丫鬟偷了老夫人的金器,买了□□毒害了夫人。”   柳依依在旁边看着白氏这如丧考妣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恍惚,当年她可是笑到了最后的。   这是最后给了老夫人面子,将事情捂在袋子里面了?大理寺正看了看小林氏,这个案子,凶手是白氏也好,柳氏也好,到最后,都是林家人的意思。   这是准备将黑锅全部推在了白氏身上?林公心中一炸,这个柳宗,倒是惯常让女人挡箭的高手啊,林公看了一眼女儿,他们林家不是怕事的人家,政敌攻击又怎么了?他不怕,他只怕的是,女儿让他失望。   小林氏在一旁的神色有些淡淡,仿佛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局中的人,直到白氏认罪,她才开口道:”白氏,我知道你心中有夫君,但是有的事,是不能冒认的。”   众人听了小林氏这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怕小林氏对此事,不会善罢甘休呢。   因着小林氏之前对柳宗的几桩荒唐事都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柳宗以为她将中毒一事闹到了大理寺是因为林家人的逼迫,却不料要追究此事的,居然是她?”夫人,大宣朝以孝为先,难道你还要怀疑自己的长辈不成?”   ”若是长辈不慈,难道还盲从不成?”小林氏反问道,那死水的双眼中终于绽放出了如火一般的神采。   柳宗被小林氏问得倒退一步,柳氏见小林氏坚持要调查下去,不由得哭道:”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哦,有这样一个不孝的儿媳。”   回应柳氏的是小林氏剧烈的咳嗽声,她刚从病榻上起来,身子还有些虚,柳依依担心的站在她身边为她拍了拍背,白氏认了,柳氏不认,还真让人头疼。   正在此时,宇成济走了进来,他身边带着一个乡间的瘦削婆子,那瘦削婆子瑟瑟发抖着左右看,”这婆子是柳氏的老乡,这种□□便是她说给柳氏听的。”   ”不管我的事啊,不管我的事啊,是她说儿媳不听话想换一个的啊。”那婆子在地上跪倒:”我就开了一个玩笑,怎么知道她就真的去做了呢。”   宇成济进来,看见小林氏瘦弱的身姿,狠狠的瞪了柳宗一眼,得到了最好的还不珍惜,他该死!   大理寺正来不及细究怎么朝中新贵宇成济来管这种事,他威严的对柳氏说:”柳氏,你有什么好说的?”   ”不,不,不是我。”柳氏结结巴巴说完,竟然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柳宗见晕倒在地上的母亲,又见穷追猛打的小林氏,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说,你要做什么。”他对小林氏说道。如今柳氏的把柄在林家的手上,小林氏无论是要求将外面的外室打杀了,还是将家中所有的妾室都解散了,他都会答应她。   ”我要和离。”小林氏虽然孱弱,但是却如青竹一般,站的笔直。   听到这句话,林公心中的乌云全部散了,不愧是自己女儿。   ”什么?”柳宗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你再说一次?”   ”我要和离,和离原因是你母亲毒害我,依姐儿跟我回林家。”小林氏简短的说完这句话,柳依依听母亲说要带自己回林家,有些激动的抓住了母亲的手。   ”我母亲尚未获罪,怎么就是我母亲毒害你了?从来没有和离女子将儿女带回娘家的道理。”柳宗咬牙切齿地说道,小林氏隐忍不发,知道此时才说出了和离,简直是威胁!他并不是舍不得柳依依,而是他知道,小林氏舍不得柳依依。   这时,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林公站了起来,”与我女儿和离,我便饶过你的母亲,若是你不愿意,大理寺正有的是手段让你母亲开口说说是怎么毒害我女儿的。”他在朝中一言九鼎,处理起这种事来,自然也风淡云清。   在大宣朝当官员,若是母亲有什么罪证的话,一般都很难得到提拔,林公此举是抓住了柳宗的七寸,他苦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想因为母亲的一件事就打包回家的。   ”好,我同意。”在林公的威慑下,柳宗点了点头。   ”依姐儿呢?”林公再次问道。   ”我以后有了儿子还在乎一个姐儿?柳宗重重的哼了一声,   ☆、第67章   大理寺正听了这么半天,才终于明白了林家的戏肉,只怕林家想要的不是严惩柳家,而是名正言顺的要林家的女儿和离,并要回外孙女儿而已。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又能卖林家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呢?他咳了咳,到了旁边的案子上,亲手写了两封合离书出来,分别递给了林公与柳宗。   林公接了合离书,一目三行,满意的点了点头,而柳宗那边却白了脸,他指着合离书说:“什么叫做我母亲毒害了小林氏,小林氏被逼无奈和离?”那岂不是错都在他这边?   大理寺正有些奇特的看了柳宗一眼,这人还是探花?当年他是怎么考上的?只怕是读书读坏脑子了吧,如今,他以为还有什么权利能与林公去抗衡?“那要不然,我们公事公办,直接将柳夫人判了罪?”一旦判了罪的话,只怕柳宗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柳氏听大理寺正要判她的罪,连忙对儿子嚎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呢?签了和离书好了,这样的毒妇,留在家中还有什么意思?”   柳宗生平第一次有些怨毒的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若不是她如此折腾,自己只怕还能靠着林家的后台飞黄腾达呢,哪里能到现在这个样子?   只不过柳氏从来对儿子戾气指使惯了,没看到儿子的不满,只哼哼着说快点。   柳宗握住了笔,在和离书上停了两秒,最终还是写上了自己的大名,而小林氏拿着毛笔却很快的签了自己的名字,她自由了。   “好了,这事儿不就结了么?你也带着你的母亲和妾室回去吧。”大理寺正轻松的说道,他这次给林家帮了忙,只怕林家以后都会记得他了。   “对啊,对啊,我们回去吧。”柳氏本来是瘫在地上,如今大劫过后,奋力了站了起来,扯着自己儿子的手道。   柳宗如梦初醒,点了点头,心中闪过一丝失落,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小林氏就舍得他么?   正当他带着柳氏、白氏走了几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小林氏冷冷的声音,“慢着。”   难道是她后悔了?柳宗有些期盼的回过头来,只怕要和离这件事是林家做的主,小林氏是不愿意的,如他们当年相遇一般,林家也是不答应的,可是到后来,小林氏还是拧过了林家啊。   “你带着柳家人,三天内搬出我的宅子。”小林氏说道。   柳宗听了,心中有些慌乱,搬出宅子,那他去哪儿呢?还没等他说出口,柳氏便跳了起来,“哟,你和离了还想收回宅子?好狠的心。”   “再狠不过于婆婆想独占儿媳妇的嫁妆而毒害儿媳。”小林氏淡淡的说道,“京城有不少客栈可以租赁。”   大理寺正见小林氏如此,连忙加了一句,“按大宣朝律法,和离了的妇人是可以将嫁妆要回来的。”呸,什么人啊,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结果还要毒害人家。   柳氏听了小林氏的话,如被刺了一阵的气球,再也不敢说话,万一将她抓进大牢如何是好?   “我会派人帮思棋清点嫁妆。”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宇成济说道,属于小林氏的,他一点都不想留给柳家人。   柳宗咬了咬牙,有些克制的点了点头,“我好歹也是当朝的探花,难道还会贪了妻子的嫁妆不成?明日我便会搬出那间宅子。”   “那就好。”小林氏点了点头,连看都不想看柳宗一眼。   柳宗垂头丧气的带着自己的老娘与妾室出了应天府,他有些不明白,本来他还好好的等着升官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儿子,别怕,让我们破了那毒妇的名声,看她怎么办。”柳氏一路上念念叨叨,又恢复了鲜活的泼妇劲儿。   若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柳宗头一炸,大声对自己的母亲吼道:“够了。”   柳氏被自己的儿子吓得一抖,直接坐在了地上,“你居然这么对我?想当年我是怎么将你养大的培育成才的,你都忘记了?”   柳宗有些嫌弃的看了坐在地上的母亲一眼,又想起其他同僚的母亲都是细声细气,十分讲究礼节的,而自己的母亲却是如此模样,难怪闹得他家宅不宁。他自誉为翰林院的清贵,居然有一个这样的母亲,真是丢人。他径直往前面走,都不看柳氏一眼。而白氏在他的身边,如一个隐形人,默默的,也没有扶起柳氏。   柳氏在地上打滚的声音渐渐大了,又渐渐的小了,她灰溜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自己的儿子,若不是为了柳家的根,她也不至于毒害小林氏啊,他凭什么怪她?她有些愤愤的想到。   此日对柳家人来说,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宅子里的奴仆们大多是林家的人,听到自己家的姑奶奶要和离了,自然是要回去的,当晚便开始偷奸耍滑,不肯伺候起人来了。   柳氏在院子里气哼哼的骂了好一阵儿,却没有人理她。   柳宗实在是心烦,便去了外室的院子里躲得清闲。只不过第二日,他也却躲不过了,因为宇成济信守承诺的带了人来要回小林氏的嫁妆。   柳氏在乡间横行,靠的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如今她看到那些腰上带着刀面无表情的将士,却不敢说什么了。   宇成济不仅带来了将士,还带了黄嫂,黄嫂一向在柳宗与柳氏面前笑眯眯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的不好听了,“柳老夫人,我们小姐的嫁妆里有不少金银饰品,之前全是托您保管了,如今我们可要收回来了。”   “什么叫托我保管?难道不是通通给我了么?”柳氏抱着包袱,有些警觉的说道。   “当时我们小姐可是给的自己的婆婆。”黄嫂和颜悦色的说道,“只不过如今么…”   柳氏平生最爱的就是这些金银首饰,如今让她拿出来,简直像割肉一样心疼,她有些求救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却见柳宗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于是便只好拖拖拉拉的将包袱里的金银首饰拿了出来,递给了黄嫂。   黄嫂笑着看了一眼,对柳氏说道:“还有一对金耳环呢。”   柳氏不情不愿的看了黄嫂一眼,将耳朵上的那一堆金耳环取了出来,“你们小姐真抠门。”她讽刺道。   黄嫂笑而不语,只是将柳氏拿出的东西,收了起来。   柳氏看了看这小院子,有些不舍,这院子好啊,她在老乡中可是各种炫耀这个院子的。   “母亲,还看什么呢?”柳宗在旁边有些不爽利的说道,本来这个院子是他的,如今呢?都是他母亲作死啊。   白氏与柳蝶在柳宗身后,穿着来时的衣服,带着来时的包袱,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但是白氏那一双含着火焰的眼却被黄嫂看了去,出了什么事,直接被夫君推出来顶罪的感受不好吧,如今她要如何呢?黄嫂笑了笑,柳宗的后宅只怕不能平定罗。   柳宗看了白氏一眼,眼中尽是不耐,可是白氏老老实实的并没有他可以挑剔的地方,他且忍了忍,又看向了白氏后面的秋寒。   秋寒拎着一个小包袱,穿着素衣,一幅娇弱的模样,柳宗心中安慰,这后宅之中,还算有一个对他真心的。   秋寒跟黄嫂对了对眼神,走了几步到柳宗面前,对柳宗行礼道:“夫君,我要走了。”   “走?你走什么?”柳宗大惊失色,她不是说过,最爱的便是他么?   “我的卖身契在夫人那儿,是必须要走的。”秋寒轻声说道。   “在小林氏那儿?”柳宗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他似乎从来没有拿过秋寒的卖身契,“你身价几何?我要将你从那个毒妇那儿买过来。”他的声音有几丝和煦。   “三百两银子。”秋寒说道,双眼收住了对柳宗的不屑。   “什么?你再说一遍!”柳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百两银子。”秋寒重复道,一双多情的眼睛看向了柳宗,“夫君真的愿意赎我?”   三百两银子?如今柳宗每月的银子不过几两,他咳了咳,对秋寒说道:“先委屈你在那毒妇那儿呆着,等我…”接下来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三百两银子,能取多少个女人做妾了。   宇成济与将士们看到柳宗的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心中不屑,这就是那些自觉清高的文人的卑劣模样。   秋寒点了点头,温柔的对柳宗说:“相公,我会等着你的。”以他的薄情性格,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来赎他了。   柳宗装作情深意重的点了点头,又对身后的柳氏与白氏说道:“走吧。”好在他养的那个外室有宅子,一家人总不会流落于街头,想到此,柳宗的心就安慰了点,无论如何,他还有一个儿子呢。   柳氏擦了擦泪,十分不舍的走出了小林氏的宅子,一步三回头,她虽然只住了几月,但是却真的将这宅子当做了自己的家一般,如今离开了,十分不舍。   ☆、第68章   柳宗的外室姓梅,梅氏从记事开始便在那花柳院长大,她从小就学会了侍奉男人的本事,格外会察言观色。她在花柳院挂牌以来,迎来送往,什么男人没有见过?等年纪大了,便想找一户好人家从良。   本来她想找的是一个富商,商人在大宣朝的地位并不高,娶花柳女子做妾倒是十分正常,不过可惜这个商人的妻子是一个母老虎,这富商虽然在外对她甜言蜜语,可是说到要迎她回去便缩了头。   梅氏是个务实派,见商人不愿意迎她回去,便哄着商人给了她不少钱财,甚至帮她赎了身买下了这所宅子。   男人在新鲜期的时候什么都愿意给,可是腻了的时候,却有些无情。那商人在外面最终有了更好的颜色,来梅氏这儿越来越少。梅氏几次让小丫鬟去请,他都隐隐的表示了自己已帮梅氏赎身,又给了宅子,谁也不欠谁的想法,梅氏才抹了抹脸,暗道了一声男人都这样,又去花柳院开始了迎来送往的生活。   花柳院出去的女人多了,回来的女人也多,只是不同的是,她们与花柳院并没有卖身契,还能自主选择客人。   梅氏的目的很明确,便是能找一个给她身份的男人,作为一个身怀钱财且又貌美的女人独身在外,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也太危险了。   梅氏应酬了不少男人,但却没有人愿意纳她,柳宗本只是其中的一个,她也不大看好他,原因十分简单,他的妻子出身十分高贵,他怎么可能纳一个花柳院的女子来打自己正室的脸呢?   却不料,这柳宗冒然便跑到她的院子里住了十几日,日日与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而柳宗的妻子却从不叫人请他回去,直到柳宗的母亲急了,他才被“请”了回去。   梅氏都做好被柳宗正室迁怒的准备,却不料柳宗的正室静悄悄的,当她不存在。这种极端的模式,让梅氏发现,柳宗与其正室的关系并说不上好。   梅氏见多了男子,早就看出了柳宗是个薄情寡义重利之人,其正室只怕早就看出了他的本质,才与他形同陌路吧。   柳宗也曾与梅氏诉说过心事,他一直着急的便是没有儿子,而梅氏也抓住了这点,在某个早晨,羞涩的告诉柳宗,她怀孕了。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是真的不知道。   柳宗此人自负,总觉得所有的女人都对他是情深意切,对梅氏说的话深信不疑,还与梅氏发誓说,一定会将梅氏纳进门。梅氏笑着允了,虽然柳宗此人凉薄,又没有钱财,但是好歹自己也算有了归宿。   当柳宗带着自己的老娘和妾室、女儿走到梅氏的院子门口时,梅氏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擦了擦眼睛对身边的小丫鬟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丫鬟虽然机灵,但也猜不出这柳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个女子迎了上去,梅氏如一只蝴蝶一般,一如既往的温柔,对柳宗道:“老爷,你来了?”   柳宗那破碎的心灵,在梅氏的身上得到了补救,他看到梅氏那显怀的肚子,扶住了梅氏说道:“没什么,只是怕你寂寞,便来陪陪你。”   陪陪我还需要带上这几个拖油瓶?梅氏心中疑惑,扫了他身后的三人一眼,老的与柳宗有几分相像,风韵犹存,显然是个不省油的灯;年轻些的那个只能说是清秀,一双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而最小的那个,虽然长得不错,但却面上有些戾气。   “这几位是”梅氏心中有些猜测,但却不便说出口。   “这是我的母亲,你以后叫她母亲即可,这位是我之前的妾室与女儿,你以后可与她姐妹相称。”柳宗温柔的说道,他实在不愿在外租住客栈,便想到了自己外面的红颜知己有一座大宅子,她的人和肚子里的肉都是他的,又何况是一座宅子呢?   连母亲和妾室都带来了?莫非柳宗被那位出身高贵的正室扫地出门了?梅氏心中惊疑不定,她面上温柔的说:“既然母亲和妹妹都来了,那我便叫小丫鬟先收拾两个房间给她们住下吧。”   白氏听到妹妹二字,绞了绞手指,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居然叫她妹妹,简直是侮辱了她!   可是如今柳宗对她心怀不满,连正眼都不看她,她又怎么扳回一城?   忍惯了的白氏只能带着柳蝶跟着梅氏的小丫鬟走了下去。   而柳氏却不肯动,一双眼睛不安分的看着梅氏的这座大宅子,自己儿子真有本事,从小林氏到梅氏,都是有钱财的。   梅氏一眼便看出了柳氏的心思,她只怕是将自己的宅子当成自己的了,丈夫凉薄,婆婆自私,也不知道柳宗的那位正室是怎么过日子的。   “母亲,等明日我空了,便带您看看这座宅子吧。”梅氏轻轻的说道,又跟柳氏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可不要让她私藏这宅子里的一点点物什。   柳氏听梅氏叫自己母亲,不由得皱了皱眉,她什么样的身份,也好意思叫自己母亲?之前叫自己母亲的可是高门的小林氏,如今和离了,他儿子要找一个比小林氏出身更高的才是,这个梅氏又算什么东西?   梅氏见柳氏没有搭理自己,双眼闪过了一丝委屈之色,她碰了碰柳宗的手,柳宗看到母亲的这个模样,心中无比厌烦,若不是她当初不容小林氏,自己怎么可能会落到如此下场,要仰一个外室女的鼻息?   “母亲,你便好好休息吧。”柳宗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柳氏这一辈子,最在乎的便是儿子的情绪,如今她从柳宗的话中,明显的听出了不耐烦,她心中委屈,想质问柳宗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可想到柳宗之前对她的冷漠,便直直的刹了车,憋屈的点了点头。   梅氏安顿好了白氏与柳氏,便与柳宗夜话,得到了柳宗与他高门妻子和离的消息。都不用柳宗说,她便明白了柳宗为什么要来找她,京城的小官的收入一般都十分拮据,过得日子与普通百姓一般。柳宗毫无根基的来到了京城,若不是自己正室身后的娘家,怎么可能迅速的在京城站稳脚?如今与正室和离了,这些东西全没了,他才想到了身有钱财的自己。   梅氏在心中算量了一番,心想哄着柳宗娶了自己,那便是高枕无忧了,她倒是掐准了柳宗住惯了大宅子,又怎么可能去客栈这一点。如今是柳宗有求于人,那他便要必须拿出自己的诚意来了。   柳宗简单的与梅氏说了与小林氏和离的事,又关心了下梅氏的身子,便早早的睡下,第二日,他还要去应卯呢。   只不过,第二日,柳宗才发现,他在翰林院的地位,翻了个天。   以前柳宗虽然能力不够突出,但却好歹有探花之才,虽然为人有些恃才傲物,但大家都看在林公的面上对他忍让两三分,并不会在公事为难他,而且让他做的,都是他十分擅长的誊抄事宜。   而如今,柳宗与小林氏和离了,翰林院的官员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听说了柳宗全家被林家光溜溜的赶了出来,可见其实林家是厌恶极了这个女婿的,平时急着跟柳宗交好以攀上林家的人,如今恨不得离柳宗几米远,向林公表决心。   一日之差,柳宗便从众人都捧着的红人跌成了众人都避之不及的闲人,不仅如此,众人还将最难解决的事物通通都推到了他的头上,如今他这个模样,也别怪人家落井下石了。   一时之间,柳宗发现手上的事物全部都变得极为难以处理,而且经常出错,被上峰训斥,以前那些交好的对他面目和善的如今对他都变得嘲讽起来。   只怕都是林家搞的鬼!柳宗心中怨恨,但却有冤无处寻。说实话,林公并没有叫人收拾他,只不过,得罪林家的人,多得是人帮林家收拾罢了。   柳宗在官场上苦不堪言,而柳氏在梅氏那儿也撞了钉子,柳氏自认为以梅氏的出身,要嫁给自己的儿子,简直是白日做梦,只不过若是梅氏对她孝顺的话,她便考虑考虑给她一个妾室的位置。   可惜她摆出的架子梅氏根本就不在乎,甚至将小丫鬟叫了回来,柳氏并没有人在身边伺候,自己洗衣自己在做饭不说,居然还要看梅氏的眼色行事。   柳氏憋了一肚子的气想跟儿子倾诉,可是看见儿子每天回来都乌云密布的脸,便自动的消了音,大概她是有一种天生的直觉,那便是,儿子不会站在她这边了。   最可恨的是,梅氏每次在柳宗面前都作出一副无比孝顺她的姿态,让柳宗觉得柳氏要是再不知足,便是自己贪心不足了。   柳宗的焦虑梅氏看在眼里,面上不说,心中却有几分思量,得罪了高门大户的人,还能在京城混的下去么?难道自己还要与他一起被整治?要知道,她可能是离间柳宗与她正室之间感情的钉子。   ☆、第69章   如今柳宗在如风箱里的老鼠,两面受气,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梅氏的温柔小意与她腹中的那个孩子了。   梅氏借着身子不舒服,唆使着柳氏、白氏、柳蝶干这干那,连宅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不如。   白氏似乎看清了形式,显得有些沉默,而柳氏却忍无可忍之下,跑到了梅氏面前,“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说三道四?”   梅氏半躺在榻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氏,也不知道那高门大户家的女儿是怎么对这么一个苛刻的婆婆的,她扇了扇扇子,“哦?我是什么东西?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寄住在我这儿的一个婆子而已,居然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柳氏被气了个倒卯,但是梅氏话中的意思她却没有反驳的立场,只指着梅氏“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要是你真的有骨气,便要你的儿子带着你搬出的院子,不要整天想着占我的便宜。“梅氏在花柳院长大的人,最是一个混色不吝的,说起话来子字钻心,”若是没有这个本事,那就老老实实的在我的院子里当一个婆子吧。“她挥了挥手道。   说实话,她心中对柳宗也有些不大耐烦,柳宗带着这三个女人在这儿住了好些天,都没有给过她一个铜板,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养着他们柳家?梅氏本以为柳宗好歹是一个小官,总有些积蓄,如此看来,那手中没有银钱的小官,还比不上出手阔绰的富商。   柳氏在梅氏这儿受了气,连晚饭也没吃,扑在榻上哭了许久,又叫来了柳蝶,“你站在门口,若是你爹爹回来了,便让他来看我。”   好好的,从一个有岳父庇护有三进三出小院子的前途无量的翰林院文官到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酸小官儿,柳宗对自己的母亲心中有怨气,回来了也不去探她,尽往梅氏的院子里钻了。   本来柳蝶之前还有几身不错的绸缎衣裳,但是却被梅氏的小丫鬟看上了,想了办法夺了去,她如今身上穿的,便是那粗布麻衣,看上去,连一般的小丫鬟都不如了。对这个明明自己犯了错却要自己母亲背黑锅的祖母,她心中十分不屑,事到如今,她居然还在她面前摆祖母的谱儿,她难道还会给她几分颜面不成?   “如今父亲心中惦记的,只有梅氏肚子里的弟弟,我都好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呢。”柳蝶垂下眼睛,淡淡的说道。   梅氏,又是那个梅氏,柳氏心中一炸,对柳蝶吼道:“我要你守在门口便守在门口,难道你胆子大了,连祖母的命令都不遵从了不成?”   柳蝶觉得舌尖涩涩,就算以前在乡间,她也是众人捧着的,到了京城,小林氏也并未苛责过她,如今到了梅氏的地界,才知道人情冷暖,如今她这个好“祖母”对她如此大吼,还不知道外院的那些小丫鬟要怎样变着法儿奚落她呢。   柳宗进了梅氏的宅门,便听见一旁有人叫他父亲,他往旁边定睛一看,才看到了自己那个有些瘦削的庶女,柳依依已经被小林氏带走,如今跟他血脉相连的,除了梅氏肚子里的那块肉,便只有柳蝶了,“怎么了?”柳宗的声音稍微温和了一些。   “祖母在内院一直等着你呢。”柳蝶从角落里站出来了些。   柳宗看到了女儿有些苍白的脸,还有那一身粗布衣裳,他虽然是个不管后院事的,但也记得自己的女儿有不少好衣裳和发钗,一向都是最喜欢打扮的。柳宗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管女儿的事,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的住在梅氏的院子里。   女儿的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老娘的事却有些头疼,柳宗刚进了柳氏的房间,便见柳氏躺在榻上,哎哟哎哟的叫唤个不停,当柳氏看见柳宗进来的时候,啪的一下便爬了起来,“儿子,我们住出去好不好?”   “怎么住出去?”柳宗面上十分为难,他俸禄十分少,若是住了出去的话,只怕都养不活这一家子人。   “怎么不能?”柳氏瞪大眼睛说道“我儿好歹也是个京官,连宅子都买不起不成?”   柳宗听到这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当时他怎么就想着将这个不经事的母亲接来京城了呢?若是让她在乡间呆一辈子该多好,“若是在外面租住的话,只怕母亲你要在外面以绣花赚取零钱了。”   柳氏听见柳宗的话,顿时闭了嘴,难道京城的房子这么贵不成?她悻悻然的撇了撇嘴,“要不,你去跟儿媳妇道个歉?我们还好好的过?”   好好的过?柳宗不是没有去林府想与小林氏见一面叙叙往日的情愫,但每次林府的人看到他总是横眉冷对,小林氏的任何消息他都打探不到一分,若不是母亲糊涂,自己还是林府的座上客呢。   想到此,柳宗心中不郁,都不想与自己这个糊涂母亲说上一句,只甩了甩袖子走出了门外。   柳宗走入了梅氏的院子,见她穿着小衫,肚子微微鼓起,心中才有了些安慰,梅氏笑脸迎人,心中却有些嘀咕,他这一大家子要在自己的宅子里吃吃喝喝到什么时候啊?   柳宗满脸温和的摸上了梅氏的肚子,“你现在还在绣花?实在是太辛苦了。”   梅氏摇了摇头,轻声说:“不辛苦。”只不过说到一半却皱起了眉头。   柳宗见她的模样,以为自己的母亲又犯了什么浑,连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梅氏等的便是柳宗这句话,她有些愁的靠在身后的大枕上说:“柳郎如今带着母亲住到我的宅子,我本该倾力伺候,可是这一大家子的吃喝用度,实在让我有些发愁…我一个弱女子,能到哪儿去赚取呢?”   柳宗听了这话一愣,他与小林氏在乡间的时候,自己的俸禄似乎在小林氏的安排下,井井有条,而来了京城,他更是不在乎花销,一切这些仿佛都由小林氏包揽了。   如今,梅氏柔弱的问他要花销,他陡然变得羞愧起来,“原来这还是我的不是了。”柳宗从荷包里拿出了一点碎银子,递给了梅氏,“这些你先拿着用,等我发了俸禄了,再给你。”   梅氏看到柳宗荷包里扁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是需要一个夫君,可是没想过养夫君的一家呀。她原以为柳宗与高门大户的妻子在一起,会有不少积蓄,这样看来,他实在囊中羞涩得很。   柳宗给梅氏那些碎银子,更让梅氏有借口苛刻柳家人,柳氏每天喝粥喝到心慌慌,柳蝶也瘦不了不少,还是白氏在外面接了一些刺绣活儿,才让两母女日子好过一些。   柳宗失了林家这棵大树,又急于攀上其他的大枝,林家的政敌本想借着柳宗一事对林家发难,却不料小林氏与柳宗的和离协议里,满满的说的全是柳宗这边的错,压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倒是林公,借着此事,拔出了不少想真针对他的钉子,而这些钉子们在官场上吃了亏,便将气通通发到了柳宗身上,若不是他信誓旦旦的说什么林家在和离一事颇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鬼才愿意去帮他出这个头。   墙倒众人推啊,柳宗之前侵占孝期女子为妾的事被人揭发了出来。清贵的翰林院怎么能受得了这种事?将柳宗的职位给撸了下来,一脚将他踢回了原职,还想着在京城出人头地?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吧!   柳宗对这件事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当时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是表妹犯了癔症,怎么在这些针对他的人嘴里,就成了事实了?   乡间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他以前的位置早就被人占了,如今回去,只怕也只能担当一个闲置了。最让柳宗不能忍受的时候,他走的时候可是跟乡间的人说过,自己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柳宗百口莫辩,找了自己的上峰辩论,他上峰有些疑惑的看了柳宗一眼,这人居然是探花?真是只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却将人情世故全部喂了狗吃,如今他这情形,没有弄一个事情构陷他将他弄进大牢便很不错了,他居然还敢找人辩论?只不过,他也没必要与一个已经没了前途的人说什么,只看了柳宗一眼说:“你有空与我讨论你到底有没有侵占孝期女子为妾,还不如回去打包收拾东西。”   柳宗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好垂头丧气的回了梅氏的宅子。   柳氏在梅氏的修理下变得有些胆小,甚至经常讨好梅氏,在她的面前,与普通的婆子居然没有什么两样。   柳宗走到梅氏面前,并不看他那个多事的母亲,若不是她当时强要他纳了王春娥,他又怎么可能会丢官呢?   柳氏看到柳宗倒是双眼一亮,无论如何,只要自己的儿子在,那么希望就在。   柳宗有些热切的看了梅氏的肚子一眼,有些支吾的说道:“梅儿,只怕要劳烦你与我回乡了。”   回乡?在场的与柳宗有关系的两个女人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的问道:“回乡干什么?”   柳宗不好说自己被降回了原职,只说:“上峰觉得我比较了解乡间,便又将我调了回去。”   调了回去?梅氏一听,心中乌云密布,说的好听,只怕是犯了什么事,被革职了吧。   ☆、第70章   柳氏不懂官场上的事,听了儿子的片面之词,居然换了的拍了一下掌说,“你的上峰真是好眼光。”   只不过,柳氏的欢畅并没有影响到柳宗与梅氏两人,柳宗看了看梅氏的肚子,强颜欢笑的说:“要不你将宅子给卖了,带着钱财与我去故乡,我们在故乡起一个大宅子,我当了哪儿的父母官,日子还是快乐得如神仙一般。”   卖宅子?想得美!梅氏双眼一收,强笑着对柳宗说道:“这宅子一时半会儿的也卖不了啊。”   “没关系,少卖些便好了。”柳宗还以为梅氏对他情深意重,“那些婆子丫鬟什么的,就先将她们辞退吧,乡间用不了这么多人的。”   “若是我到了乡间,夫君将对世人怎么称呼我呢?”这个男人卑鄙无耻到什么地步,让梅是十分好奇,她咬了咬牙,问道。   身份?柳宗听到这,有些呆了,对啊,梅氏的身份,梅氏的出身自然不可能当他的正室,只不过她对他付出这么多,一个妾室总还是当得的,“以后你便与白氏姐妹相称吧。”他温柔的说道。   “姐妹相称?”梅氏重复了一遍,感情她若为他付出那么多,只得了一个妾室的称呼?   “莫非你还想当正室不成?”柳氏在旁边尖锐的说道,她想到若是梅氏跟她回了乡间,只怕便要任她揉搓了。   梅氏突然之间笑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柳宗的那位高门大户的妻子要与他和离,这样的薄情汉,就算能给她一个身份,那又如何?“那夫君还是不要担心我的去处了,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哪儿都不去?”柳宗以为梅氏闹起了小性子,“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不跟我走,还能跟谁走呢?”在柳宗的认知里,女人一旦怀了男人的孩子,便以男人为天了。   一个即将回乡间的男人,对梅氏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她有些不耐烦的吹了吹指甲,说出了刻薄的话,“柳郎,你还真的将自己当柳郎了?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就给我一个妾室的位子,你难道好意思么?”   柳宗听了梅氏的话,脸色变了变,“你难道要当我的正室不成?”若是让别人知道他的正室是花柳院出身,还不笑掉大牙?   “你放心吧,我没有想过当你的正室。”梅氏扇了扇扇子,风凉的说道,“只不过,我请你们全家,今晚之前搬出的我的宅子。”   今晚之前?“梅儿,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柳宗二丈摸不清头脑,只记得母亲刚刚似乎对梅氏说了什么,他狠狠的瞪了母亲一眼,如今他回乡间一无所有,梅氏卖宅子的钱可是他唯一的浮木!   “不要叫我梅儿,我怕脏了我的耳朵。”梅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的不耐。   “呵,你还胆子大了?你就不怕你肚子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父亲,被人欺负?”柳氏最看不得的,便是被人欺负她的儿子,如今梅氏出言不逊,让她十分不满。   梅氏听到柳氏的这话,如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弯了腰。   柳宗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弄得有些慎得慌,不由得问道:“你笑什么?”   “我说柳郎,你似乎有过不少女人吧。”梅氏笑着说道,“可是一个女人都没有怀上过你的孩子,那么你又何德何能让我怀上你的孩子呢?”   柳宗听到这话,心神欲裂,有一种不安包围了他的心间,他仓皇的看了梅氏一眼。   “柳郎,不是其他的女人有问题,是你不能生啊。”梅氏嘲讽的说道。   “你放屁!”柳宗的头似乎被雷劈了一下,乱糟糟的,他双眼放红,有些惊怒的看着梅氏。   “我肚子里的这个。”梅氏摸了摸肚子,神情柔和的说道,“不是柳郎的。”   柳宗本十分期待梅氏腹中的这个孩子,便梅氏这么一说,变得情绪有些激动,“不可能,不可能。”   “我原本想着柳郎你身后靠着大树,又不能生,想借着腹中这孩子进入你家,继承你的家业,可不料你得罪了大树,连家业都没有了,那我何不给自己的孩子再找一个好父亲呢?”梅氏彻底撕下了温柔可人的面具,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柳氏在一旁看着梅氏,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个毒妇。”   “我是毒妇?”梅氏似乎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是毒妇也不至于为了侵占儿媳妇的嫁妆儿毒害儿媳妇。”   柳氏听了梅氏的话,仓皇的往四周看了看。   “其实我是觉得很可惜的,若是你成功了,那小林氏的一切,便全是我儿子的了。”梅氏笑着说道,“柳郎,我劝你还是早些带着你的老娘与小妾走吧。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在这京城中好立足,一定是有两把刷子的,若是你不走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柳宗站在原地,气得手攥成一团。   “我白白跟你好了这么久,你也不吃亏,要知道我在花柳院里,身价可高着呢。”梅氏白了柳宗一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其心可诛。”柳宗重重的将手甩一甩,却不敢对梅氏做出下一步的举动,只得有些不耐烦的对自己的母亲说,还看什么呢,走吧。   “可是,可是……”柳氏在一旁,听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可心的男孙飞了,指了指柳宗又指了指梅氏,气的说不出话来。   柳宗心想如今他身边的这一切都是柳母在一旁教唆的功劳,也不想管自己的老母,便甩了袖子直接走了。   柳氏愣在当场,诶了一声,便急急跟在柳宗身后走了。   梅氏呸了一声道:“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如今那富商又回心转意了,又看见她鼓起的肚子,激动得不得了,就等她给她生个大胖小子呢。这穷酸的柳家,她是受够了   柳宗一行人终于要回乡,他们比来之前显得要还要穷酸些,原因无他,柳宗仗着小林氏的嫁妆,花钱开始大手大脚起来,从未存下什么余钱,现在到了回乡的时候,自然要囊中羞涩了。   柳宗眉头一皱,想到了柳依依,小林氏可以与他和离,但是柳依依却是他的无法割舍的血脉,他若是要见她,难道林家还要拦不成?   这次柳宗倒是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去林家,而是曲线救国的找了范家。   大林氏接了信,觉得柳宗再不是,也是柳依依的亲生父亲,若是现在林家人一意的阻拦着柳依依与柳宗见面,只怕柳依依以后心中会有怨艾。   她将柳依依叫了过来,将柳宗的拜帖与柳依依看了,柔声说:“依姐儿,他是你的父亲,见与不见,都由你来决定。”   柳依依穿着粉色的裙子,一双猫儿眼盯着大林氏手中的信件看不出喜怒,“姨母,我还是见他一见吧。”她突然说道。   柳宗现在落魄,柳依依还愿意见柳宗,说明她是个忠孝的少女,可是若是她一心怜悯父亲那边的话,便会让林家有些尴尬了。大林氏心中有些拿不准什么,叫小厮给在林家的小林氏送了信,毕竟柳依依的母亲是小林氏才对。   大林氏原以为小林氏会尽力反对柳依依见柳宗,却不料小林氏淡淡的说道,“他毕竟是依姐儿的父亲,就让她去见见吧。”   既然小林氏都如此说了,那大林氏也没有了特别反对的理由,她只派了信任的婆子跟着柳依依一起。   柳依依跟柳家人见面的日子正是柳家人要离开京城的日子,当时是因为柳依依的回京,才让林家人忍下多年前柳宗诱骗小女儿的气,给了柳宗一条前程,可是这条前程却被柳家人自己断掉了。   柳宗看着自己的嫡女,她的颜色格外好,吸取了柳宗与小林氏的长处。梅氏说他不可能有孩子之后,他找了不少医生,到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他真的不行了。那么这个世界上与他血脉相连的便只有柳依依和柳蝶了。而和离书上写的是,柳依依归林家教养,与柳宗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柳依依虽然感谢父亲给了她在这个世上的血脉,但却因为上世他对自己的冷漠而寒了心,她从荷包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柳宗道:“父亲,你回乡路途遥远,这银票是我多日攒下的,你便拿着防身吧。”   柳宗看着柳依依手上的银票,差点落下泪来,到最后惦记着他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柳宗如丧家犬一般带着柳氏、白氏回了乡,没有当年而来的斗志昂昂,有的只是满满的后悔。   柳依依明白,林家对柳家网开一面,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上好看罢了,毕竟有一个在京城落魄的爹,她也抬不起头来。   “你要好好保重好自己。”柳宗沉重的说道。   柳依依笑着对柳宗点了点头,“父亲,你也是。”   而柳氏在后面并没有说话,在她的认知里,柳依依已经不是她柳家的人,自然也不在她的惦记范围里了。   柳宗带着柳氏、白氏上了马车,只留下了两行轱辘。   以前那么拼尽全力的引起贵女的注意,却从未珍惜过,只怕以后他无论怎么踮起脚,都不会被人家看在眼中了。   ☆、第71章   柳依依看着柳家一行人的马车在自己的视线里渐行渐远,碧荷看着自己的小姐面上出现了莫名的不属于少女的苍茫表情来。   都怪柳家人,太过于折腾,让自己的小姐早早的便成熟了太多,即使他们走了,碧荷心中还是有些怨恨柳家,如今小林氏虽然带着柳依依和离了,但是林家并没有要求柳依依改姓,如此一来,柳依依在林家仍是一个表小姐,位置仍是有些尴尬。   柳依依倒并没有碧荷心中的那么多纠结,她只是觉得上世与这世的变化有些大,不知道今世选择的这条路,是不是就比上世好走一些。   柳依依微微叹了口气,带着碧荷走到了大林氏派的丫鬟婆子面前,上了马车,丫鬟婆子都是被大林氏吩咐过的,自然不会多嘴去问柳依依送柳家人的情况。   柳依依送完了柳家人,便去了一趟林府,只怕小林氏在府中对此事也有些担忧吧。   小林氏自和离后,便仍想在那三进三出的院子里住着,她有嫁妆有下人,不愁过不了日子,但却被林家人极力驳回了,邀回了林家。   林家人口不算多,林公更是在小林氏离家后,将小林氏住的那个院子封闭起来,小林氏离家十几年,回到家中的院子,发现一草一木,皆没有改变,心中感激之下,便住了下来。   至于柳依依,她本身就经常住在范府,只不过把经常回去的地方由柳宅变成了林府而已。   柳依依进了林府,第一要做的,便是与沈氏请安,沈氏正在处理家务,看到柳依依,便笑着说:“今儿回来了?”她不是不知道柳依依去送了柳家一行人,不过女儿送老子,乃是天经地义的。   柳依依恭敬的鞠躬道:“今儿无事,便回来探探舅母与母亲。”   沈氏听了,笑了,还是女儿好,哪儿像她生的那三个皮小子,整天麻溜溜的往外面跑,“我好得很,倒是你母亲,整日在小院子里呆着,也不太出来,让人有些担心呢。”哪个女人在和离之后还能整天眉开眼笑的,那一定是没心没肺的,小姑子如此,她十分体谅,可日子总要往前走啊。   柳依依点了点头笑着对沈氏说:“那我便进去陪陪母亲了。”   沈氏挥了挥手笑说,“去吧,去吧,今儿我叫厨房里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等儿叫你。”   柳依依笑着听了,撒娇说了一句:“还是舅母最疼我。”便离开了。   柳依依第一次进小林氏的院子时,见院子里的东西都十分珍贵,从秋千到梳妆台上的梳子,都无一不精美,这些说明小林氏曾经的娇宠。   可是如今它们的主人回来了,却年华渐长,心态已变,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反而是有些忧愁的妇人。   小林氏看到柳依依来了,十分开心,她站了起来说:“今儿没有去上课不成?”她似乎将柳家的事丢到了天边,连柳依依去送柳家人的时间,她也不想知道。   柳依依眼尖的从母亲站起来的小案子上看到了那一卷佛经,又见母亲穿着素灰的麻布衣裳,虽然美貌惊人,但是身上的出尘之气越发浓烈,她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却笑着说:“今儿想母亲了,便告假来了。”   小林氏看着女儿娇嫩的脸颊,她如她这个年纪的时候,眼高于顶,什么都要用最好的,所有的人都要紧着她,而不是像女儿这个样子,作为表小姐游走在范家、林家之间,虽然得了范家与林家的看重,但总归名不正言不顺,总是要受到一些怠慢的。   “我在这儿好好的,你在你姨母那儿,别有一出想一出的,好好的陪着你姨母。”小林氏知道如今和离,女儿再貌美只怕都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大林氏想将柳依依嫁给范嘉平,那便是她心中的一根浮木,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大林氏心中对柳依依满意才是。   柳依依何尝不知道小林氏的心思,若是以前,她一颗芳心都落在范嘉平身上,但是如今,她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她自然不会为范嘉平心动雀跃了。“母亲,姨母对我极好,我也很濡慕姨母,你就放心吧。”她只能说道。   小林氏见女儿听话熨帖的模样,心想也不枉生养她一番了,若是等自己出了家,还得请姐姐多看顾她些了。   沈氏处理完事,听说母亲将自己的贴身吴嚒嚒派了过来,她睁大眼睛看着吴嚒嚒道,“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吴嚒嚒为了沈氏的母亲终身未嫁,又养育了沈氏三兄妹,沈氏对她心中是极为敬重的。   吴嚒嚒走进来先是细细观察了沈氏的面色一番,见她面上红润,并没有烦恼之色,才舒了口气,“夫人是怕您哪位小姑子回来了……”话说到一半,两人都懂了意思。   母亲是怕小林氏回来了让她不好做?沈氏摇了摇头,吴嚒嚒接着说道:“小林氏如今在林府已经没有什么根基,若她回来了,小姐也不需在意,只需供着她便是了。”   沈氏听见吴嚒嚒的话有些哭笑不得,感情是害怕她与小林氏别苗头?“嚒嚒让母亲放心,且不是当年三妹妹出面斥责了夫君,让他不要宠妾灭妻,怎么才有今天的我的好日子?就算如今以公公和夫君看重三妹妹的模样,我也是不会给她脸色看的。”   吴嚒嚒欣慰的点了点头,林大人是林府嫡子,又是个有出息的,公公后来有没有娶妻,沈氏是必然要当国公夫人的,她们家夫人就怕女儿在细微的地方犯了左性,惹得公公和夫君不满。   “再说了,这三妹妹还不一定在府中留多久呢……”沈氏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跟自己一向亲昵的吴嚒嚒说出了内心的猜测。   “咦?”难道这林家要将小林氏嫁出去?吴嚒嚒有些惊讶,这和离的女人一般都不好再嫁,就算嫁了,也难碰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她以为林公府会一直留着这个和离的女儿呢。   “这女人过日子啊,还是得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沈氏叹息道,她听丈夫说,宇成济原本是对皇帝伺下来的将军宅子并没有什么兴趣,都不曾装饰与采买奴婢,一副一个人就是一个家的模样。如今他却十分着急的让家中的老管家采买奴婢,装饰宅子,只怕是一心要将三妹妹这个娇娥给迎回去呢。   吴嚒嚒了然的点了点头,若不是她家夫人给她收养了一个小丫鬟,只怕她以后也难以善终了,“小姐如此拎得清,倒是老奴白担忧了。”   沈氏看着这位通透的吴嚒嚒,若不是她的劝慰,她父母的关系都难以修复了,“嚒嚒请回去叫母亲放心,所有的事,我明白的。”   林公回来后,看到了柳依依,一张让林家三兄弟胆寒的冷脸,硬是坳出了不少和善来,“依姐儿来了?最近在你姨母那儿学了什么?”   沈氏看到公公这个样子,不由得感叹公公的重女轻男,若是她生下一个女儿,只怕会被公公宠到天上去了。   不想林家三兄弟看到林公就双腿打摆子,想着祖父的惩罚,柳依依对林公十分亲近,板着手指与林公说了最近学了什么。   林公还记得自己的女儿当年学绣花凄惨的模样,听柳依依说还在学刺绣时,皱了皱眉,加了一句:“等我改天跟你姨母说说,好好的女儿学什么刺绣?将手扎得一个又一个的洞,十分不好看。”   沈氏听了,嘴角扯了扯,你看看这个公公,毫无原则可言,若是自己的那三个儿子看到祖父的这个模样,只怕要大呼人间不公了。   林公跟柳依依说完了话,又看了看小林氏空出的那个位子,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话:“思棋今儿还在小院子里吃?”   林大人见父亲面上的失落之色,叹了一口气,这个父亲从来说不出什么软话儿,就算心中十分关心小林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很不在乎的模样,小林氏心中本来就对林家愧疚,如今见了父亲这个模样,更加恨不得在小院子中闭门不出了,怎么还好意思与一家人吃饭?   沈氏见公公关心小林氏,连忙开口说:“三妹妹如今口味素淡,我便单独给她开了一个小厨房,专门为她供着自己吃的呢。”   “哼,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我行我素。”林公冷哼了一声,却也没辙,这不是自己惯出来的么。   柳依依见自己的外祖父与母亲之间虽然互相关心,却因为倔强又有着隔阂,心中暗暗着急,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为林公夹了一块鱼肉说:“外祖父,依依孝顺您。”   林公看到自己的外孙女一副知冷知热的模样,心中才觉得慰藉了些,当他想到若是自己的外孙女也如女儿一般,被不知名的臭小子叼走了那可怎么办?想到此,他的眼睛就在林大人与沈氏面前打量了一番,三个臭小子里,哪个比较合适依姐儿?   ☆、第72章   沈氏被公公这突如其来的打量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待林公吃完饭后,咳了咳,将儿子带进了书房,说起了要将柳依依嫁回林家的想法,林大人听了,暗暗叫苦,不是他看不起柳依依的身份,实在是因为与柳依依年纪相当的二儿已经在某次他与同僚的打赌中,“输”了出去。   灵机一动之下,林大人突然想到了沈氏与他提过大林氏曾经想让柳依依嫁到范家的事,便隐晦着跟林公说了,林公听了,眉头一皱,“平儿?”   “对,听说依姐儿与平哥儿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二妹为了让依姐儿当个诚心的儿媳妇儿,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这时候,我怎么好出面去抢她的中意儿媳妇儿呢?”林大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说到范嘉的外孙,其实林大人印象最深的便是范晟瑞,他小小年纪行事稳重,在圣上那儿露了脸还不骄不躁,继续外放历练。在他冷眼看着,这些孙儿当中,最有大作为的便是他了。范晟睿是护短的性子,范嘉平又是他的亲弟弟,颇有才学,以后小夫妻在范晟瑞的关照下,只怕日子还是好过的,想到此,林公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对依姐儿倒是个好去处。”   卖了二妹妹,林大人心中有些内疚,万一这事说不成的话,只怕范嘉平要被林公打断几根棒子了,只不过范嘉平如今在书院读书,哪儿有机会去遇见什么心上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事……应该能顺顺利利的吧。   范晟瑞是个细致稳妥的性子,他虽然在外,但每次都会来信问家中人的消息,从范嘉平到柳依依,事无巨细。   对大儿问依姐儿近况一事,大林氏倒并不习惯,大儿并没有妹妹,看到依姐儿这么清纯可爱的,想必是讲她当成亲妹妹了。   大林氏想了想,虽然不想与大儿揭自己妹妹家的短儿,但是和离一事重大,作为以后范家的家主,大儿是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   将妹妹的事写完之后。大林氏有些犹豫的在信上写了欲将柳依依说给范嘉平一事,大林氏怕大儿嫌弃柳依依的出身,还详尽解释道,我让你弟弟娶依姐儿确实是我的私心,但却也有仔细思量的地方,依姐儿善良柔顺,等你以后娶进了范家大妇之后,必然会家宅和睦。   大林氏写这信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大儿对依姐儿的心思,倒是狠狠的夸赞了小儿与依姐儿的情谊一番。   大儿的回信很快,信中十分赞同大林氏对依姐儿的照应,对弟弟与依姐儿的亲事也没有异议,只是那几笔写得有些重。让大林氏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难道大儿是真的觉得柳依依的娘家对范家没有帮助么?只不过,大林氏为范家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让她任性一回,随着自己的心思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范晟瑞在信中言道,再过几月,自己要回来了。喜得大林氏今日给身边的小丫鬟赏了不少的好东西。   林大人将心中的钉子拔掉了,就算是事务繁忙,也是眉飞色舞的。众人刚开始以为他小妹妹和离了,他会有些愁眉不展,可是如今看来,林大人只怕对他的那个好妹婿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小林氏当年在京城的盛名犹如在耳,又加上林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有不少人对小林氏起了心思,那些正妻去世的跟林大人探听也就罢了,连正妻地位低下的也跑来跟林大人暗示说,只要小林氏愿意嫁过去,他们的正妻分分钟便去世。让林大人气了一个踉跄,当我们林家是有眼无珠么?就算养我三妹妹一辈子,我也不愿意便宜了你们这些无耻之徒。   还有一件事让林大人百思不得其解,那便是宇文济了,他之前愿意为了小林氏多年来不娶,又为了护着小林氏放弃边关多年的经营来到京城,可是真正等小林氏和离了,他却哑了。   说真的,这么多年来,林大人心中的好妹婿,便是这一位了。   可是宇文济不说,林大人也不好大喇喇的扯着他说:“你来给我妹妹提亲吧。”只能眼睁睁的见着宇文济修葺宅子,购买丫鬟婆子,这一些事,不是为我妹妹做的,又是为谁做的呢?   宇文济如此,林大人恨铁不成钢,只好约宇文济相约喝酒,装作一副很烦躁的模样,比如说我父亲命令我选择一些合适的人选,给三妹妹挑选挑选啦,比如说某某大人又跟我暗示了如果三妹妹嫁进去,他愿意遣散妾室之类的。   宇文济喝完一口酒,听到某大人的承诺,嗤笑道:“他的正室就是因为他好色被他活活气死的,他居然还敢来林家承诺遣散妾室?”   林大人哽咽了一下说:“大概他是有诚心的。”   宇文济坐在小桌旁沉默了一会儿,如下了决心一般喝完了手中的酒,问道:“林大哥,你看我怎么样?”   你?好的很啊。林大人心中痛快的答道,但是表面却还要装作一副犹豫的模样,“你对我三妹妹的心我是不会怀疑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三妹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三妹妹了,你明白么?”   这也是林大人心中最为担心的事,宇文济喜欢的、守护的到底是真实的小林氏,还是那个在他幻想中的小林氏呢?小林氏已经不是当年他喜欢的少女了,只是一个和离了还有孩子的妇人,最让男人难以接受的是,小林氏可能不能再生育了。   “这我当然明白。”宇文济苦笑了一下,“当年我喜欢她,心心念念的不敢靠近,如今我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她了。”   当年他只是林公去世故友的孩子,寄居在林家,见到小林氏惊为天人,却知道她是自己不敢想的,只能什么都从着她,只为了她一点点笑容。   “你明白就好。”林大人拍了一下宇文济的肩,面色又有些抑郁,“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那便是思棋,她以后可能不能生育了。”   宇文济当然知道不能生育对一个夫人带来多的影响,握着拳在桌上用力的锤了锤,咬牙切齿的吐了了“柳宗”二字。   “我们林家不是不饶人的性子,若是你在外面找了妾室生了儿子,养在三妹妹底下便是了。”林大人犹豫的说道,这大概是他想到的对三妹妹最好的办法了。   宇文济双眼闪了闪,对林大人的提议并没有答应,只是换了一个话题道:“思棋,现在如何?”   “躲在院子里,不愿意见人呢,连我这个亲哥哥,也难以见着几回。”林大人叹道,“她以前哪儿是这样清冷的性子?”   宇文济听了,面上有些心疼,我家小厮在外面采买的时候,买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物件,你给思棋送去,也好让她放松一下心情。“   林大人见宇文济对自己的妹妹如此上心,欣慰的点了点头说:“劳烦你了。”   晚上,林大人回了家,先是叫小厮将东西给小林氏送去了,又进了房跟沈氏合计这件事儿。   沈氏早就知道宇成济对小林氏的心思,却摇了摇头说:“这事儿啊,我们做不了主。”如今林公心疼着小林氏,怕是天王老子来求娶,他都要为难一番的。最重要的,还是小林氏肯不肯。   沈氏见小林氏那模样儿,不像是想再嫁的,但是宇文济确实是个好的,她便寻了一天,去探小林氏的口风。   天已经是冬天了,阴冷阴冷的,沈氏披着披风,带着小丫鬟,来到的小林氏的院子里。   小林氏的院子里不像其他院子,在里面烧着旺旺的地龙,反而是有些清冷,沈氏皱着眉想,难道是丫鬟婆子懈怠了她不成?   她几步走到了房内,见小林氏正在认真的绣着什么不由得走过去看了看,说:“三妹妹你的绣工真是无人能比了。”   小林氏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天寒地冻的,也没地方去,我便想着给父亲、哥哥们做个贴身的扇面了。   沈氏听小姑子是在给自己的公公、丈夫做东西,连忙握着她有些微凉的手说,“你不必太过于劳累,不然我们心疼呢。”   小林氏点了点头,将东西放到了一边,“嫂子,你今儿怎么来了?”   沈氏上面没有婆婆,林公一大家子事全需要她全权来处理,忙得很呢。   沈氏没有回答小林氏的问题,左右看了看问道:“可是丫鬟婆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为难你?你这房子里怎么这么清冷?”   小林氏摇了摇头说:“是我不大适应冬日屋内太热,等出去了,便太冷了呢。”如今她的吃住全在林府,那些银丝碳儿,原来是她用惯了的,到后来她嫁人了才知道它的昂贵。如今再次回来,缺不舍得不当东西用了呢。   沈氏凌厉了扫了丫鬟婆子们一眼,见她们并没有心虚之色,便知道小林氏说的是真的。   这个小姑子啊,到如今,那倔强的性子还是没有改过。沈氏叹了口气,并不想与小林氏互相试探,只直接的问道:“你哥哥要我来问问你,接下来你是个什么打算?”说完,她又怕小林氏误会,连忙补充道:“若你愿意留在林家一辈子,也是使得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你到底是愿意走哪条路?”   ☆、第73章   小林氏听了沈氏的问题,低着眼儿,那乌黑的发丝垂在肩上,显得格外惹人垂怜。   沈氏看到小姑子的这个模样儿,心中感叹如此美貌,也难怪宇成济惦记了这么多年。   “我想出家做姑子。”半晌,小林氏说道。   “什么?”沈氏以为耳朵出了问题,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想出家做姑子。”小林氏将话重复了一遍,那一字一字,全部打在了沈氏的心头上。   “怎么成呢。”沈氏差点打翻了手中的杯盏,小姑子还这么年轻,难道就去寺庙遥度余生不成?   “幸亏林家没有女孙,若是有女孙的话,便被我连累了。我少时做错了事,这么多年都被我蹉跎了,到现在,就让我了却红尘吧。这样,对林家也好些。”小林氏的一双眼睛很是真挚的说道。   沈氏一时语塞,的确,小林氏若出家的话,对林家是最好的,但是若是她出家的话,不仅是公公,连宇成济也要掀翻那座尼姑庙吧。“思棋,你的人生还长,你想想依姐儿。”   “依姐儿需要的是一个有力的外家,而不是一个以刚烈方式和离的母亲。”小林氏低声说道。   沈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小姑子的手说:“宇成济心悦你良久,你可知?”   小林氏听说宇成济的名字,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他……我并不知道……”   沈氏摇了摇头,这真是一段孽缘。   “无论如何,我与他都是不可能的……”小林氏抓了抓袖口,长叹了一口气。   沈氏听了小林氏丧气的话,不由得有些生气,当年那个要她什么事都憋一口气挨过去的小姑子大到哪儿去了?“思棋,你有没有想过,文济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成亲?他都是在等你,你忍心让他如此不成?”在她看来,宇文济是小姑子最好的归宿了。   可惜小林氏并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隐忍的吐出了几个字,“我心意已决。”   沈氏看着这小姑子如此倔强的模样,才看到了当年她执意嫁给柳宗时的倔劲儿,可是这倔劲儿,每次都用的不是时候。   小林氏如此,沈氏也不好多劝,只能说:“你先好好的在院子里住着,千万不要乱想。”   小林氏虽然点了头,但心中不变的仍是出家的念头。   沈氏跟林大人说了小林氏的想法,惹得林大人有些不爽利,“这是要怎么呢?本要好好的过日子了,居然还要去那清苦之地?是嫌这辈子的苦没吃完么?”   沈氏叹了口气,可能这世上,能挽住小林氏的人便只有柳依依了,待她准备与柳依依谈一谈的时候,回了趟娘家。   回到了娘家,沈氏与母亲话完了家常,看见那有些肆意的嫂子站在门口等着自己,便有些头疼。   她一向稳重,对这有些跳脱的嫂子有些敬谢不敏。   庄氏可不管自己的小姑子对自己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她站在门口,见了沈氏,双眼一亮,走了过去,“我的好妹妹,你可来了。”   沈氏眉间一跳,这又是要干什么呢?   “我听说小林氏和离了?”庄氏今儿穿着一套桃红的金丝缕衣,显得气色格外的好看,她有些好奇的盯着沈氏瞧。   “是,是和离了。”沈氏回答道,今日她回来,便是将这件事讲给母亲听。   庄氏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影儿,拍了拍手道:“我还以为她嫁错了人便变得胆小懦弱起来,不料也硬气了一回啊。”   沈氏装作听不见庄氏言语中的讽刺之意,只点了点头说:“那柳家实在不堪良配。”   “她既然是和离了,那便还是林家的女儿,我下次设宴请她来瞧瞧。”庄氏笑着说道,颇有些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意味。   这个嫂子,一向爱别苗头,少女的时候,和小林氏别了一辈子苗头,到了现在,居然还想比?沈氏有些头疼道:“嫂子,你别去邀请了,思棋她不会来的。“   “她为什么不来?难道还怕了我不成?”庄氏有些生气的说道,“还是她要嫁那个朝廷新贵宇将军就看不起我了?”   沈氏听了庄氏的话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宇将军他……”   “当年,宇将军看思棋的模样,瞎子才觉得他不喜欢他。”庄氏撇了撇嘴说道,那么好的男人,她这个瞎子居然没看上。   沈氏哭笑不得,这么多年,看小林氏最透的居然是自己的嫂子……“如今思棋她也不可能与宇将军在一起了,她想着出家。”沈氏见嫂子如此关心小姑子,不由自主的将小姑子的打算说了出来。   “出家?”庄氏瞪大了眼睛,“她出哪门子家?要是我的话,一定要过的比之前那个和离的混蛋更好才行。”   沈氏听了默默的看向了不远处的哥哥,目光里尽是同情,当年他怎么就一眼看中了这么一个绣花枕头阿……   庄氏说完尤不解气,对沈氏说:“我今日跟你一起回府!”   “姑奶奶,你和我一起回府干什么?”沈氏面上尽是惊慌,她就知道,有她参合进来的准没有好事。   “去瞧瞧你那要做尼姑的小姑子啊……”庄氏光滑流转,居然不管不顾就在沈氏之前上了马车。   沈氏气得直抖索,对着哥哥说:“你能不能管管你的夫人。”   沈家大哥看着妹妹,突然笑了,“我倒是好久没见她如此高昂的劲头了,那便让她去吧。”   沈氏指着自己的哥哥“你你你”了三声,跺了跺脚说:“你没有救了。”   沈家大哥倒是十分怡然的模样,“我改天去林家赔罪。”   人与人的命就是这么不同,小林氏从小便拥有了许多东西,但却倒最后一无所有,反而最初开始一无所未有的庄氏,凭着自己不怕输的劲头,获得了最好的。   沈氏坐在马车上,有些紧张的叮嘱庄氏道:“嫂子你可悠着点,现在思棋可是我们全家最看顾的。”   “最看顾的,就由着她犯傻不成?”庄氏坐在马车里十分舒适的模样,“我看当年,你公公就应该将她打晕塞进花轿嫁给宇文济。”   这话太犀利,沈氏不敢接,堂堂林家掌家夫人如鹌鹑一般的在马车中,不敢说任何话,也是见了鬼了。   马车到了林府门口,庄氏气势汹汹的对沈氏道:“你带我去见她。”   沈氏看着嫂子,站在原地不动说:“嫂子,你已经比思棋幸福很多了,又何必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呢?”不是她以恶意揣测庄氏,而是庄氏当年与小林氏比了太多的苗头,又输了太多场。这次的际遇如此不同,庄氏难免起了显摆的心思。   “我在你心中就这个模样?”庄氏有些无语的看了自己的小姑子一眼,“你也太小瞧我了。”   沈氏被庄氏逼着到了小林氏的院子,而柳依依正在陪小林氏说这话儿,小林氏的这幅模样,柳依依并不陌生,在前世里的寺庙里,有许多大家女子在被夫君伤了心后来修行都是这个模样。   母亲是想出家了,柳依依暗暗揣测道。但是这家出家的大家女子的命运却不如她们想的那么清净,父兄在的时候还好,若父兄不在了,这些女子无依无靠的,   老年一般都有些凄凉。   若有子女的还好,能被直接借出去供养,那些没子女的,只能摸着佛珠一日一日的挨了。   柳依依并不想母亲过这样的日子,正当她酝酿着如何与母亲说起此事时,却不料外面如风一般刮进来了一个桃红色衣裳的夫人,她梳着好看的桃花髻,有些嗔怒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我还以为你长进了。”   虽然美,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中听呀。   柳依依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夫人是庄氏,虽然她只见过一次,但是却对她的美貌记忆犹新。   小林氏如死水一般的双眼,看到庄氏,陡然闪过了一丝亮光,“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你长进啊。”   听到自己母亲的话,柳依依有些惊讶,小林静默如水,居然还有长刺的模样?   “我没长进?”庄氏气歪了鼻子,“有种我们再比一回。”   “哪回不是你输呢?”小林氏正眼都没有瞧过庄氏,一身的素淡显得庄氏有些艳俗。   柳依依突然想起了她生日时庄氏送过来的一套五色石头面,又记起小林氏送回去的,吞了吞口水。   自己的母亲与未来太子妃的母亲,渊源还挺深嘛……   “你不是和离了?留在京城,与我再比试比试,我就不信次次办花会都能输过你!”   小林氏听到和离二字,觉得有些刺耳,她看向了庄氏,却见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猎奇看不起之色,似乎只是单纯的与她找回少女时代的比试。   “你赢了,你早已经赢了。”小林氏突然感叹道,让如气球一般的庄氏突然之下噗的一下破了。   她在少女时期与小林氏斗了那么多次,如今她说自己赢了,还有些如梦如幻。   “我认识的思棋,可是从来不怕输的,选错一个男人又怎么样?再选一个好的便是了。“庄氏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背靠大树好乘凉,想怎么放肆,便怎么放肆!”   ☆、第74章   小林氏与庄氏,一位如空谷幽兰,一位如倾城牡丹,原来是京城中的两朵名花。   如今柳依依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回到了她们的少女时代。   “如今你不在了,都没有人与我比美。”庄氏的声音软了下来,“独孤求败也是很寂寞的。”   “都一把年纪了,还需要和别人比美不成?我们的女儿的年纪都与我们当年一般大了。”小林氏看着庄氏的模样,都觉得她这么辛辣的性子,怎么坐得稳吏部大人夫人的位置?   庄氏看了看柳依依,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们,一副美貌娇憨的模样,“你女儿倒是比你讨人喜欢多了。”明明是很关心小林氏,但说出口的话却总是那么有些不中听。   柳依依从第一次见到庄氏开始,便觉得庄氏对她有着若有似无的袒护,到了现在,才明白,她是母亲的“旧友。”“我心中十分惦记珊儿姐姐呢。”她对庄氏的态度要比小林氏对庄氏的态度好得多。   庄氏见柳依依对自己亲近,突然想到了自己家中的半大小子,笑着对小林氏说:“我家有个半大的小子,最是顽劣不堪,要不……”   小林氏坐在榻上,脸色淡淡的一冷,言道:“想都别想。”   这话惹得庄氏又炸了起来,“为什么不行?我家小子还配不上你女儿不成?”说完,她又看向了柳依依。   沈氏在一边十分头疼,这嫂子实在是太过于想一出是一出,要知道她口中那顽劣不堪的半大小子可是沈家的长房嫡子,沈家的希望,要是母亲知道她随意的将自己儿子的亲事许了出去,只怕会直接晕倒。   “嫂子,惦记依姐儿的人多了,不多你这位。”沈氏在一旁开口道。   “不会吧……你家的那小胖墩也惦记依姐儿,这未免也太……”庄氏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的口无遮拦小小的伤害了小姑子的心。   果不其然,小姑子的脸微微的黑了黑,苦笑道:“思棋怎么可能看上我家那个呢?”   庄氏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沈氏,又想到了柳依依在大林氏家中进进出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惹得柳依依在一旁偷偷的笑出声来。   她十分喜欢庄氏的这种性格,无论如何,都似乎被击倒不了,而被沈家老太太教养大的沈珊,只怕是更欣赏小林氏这种无论干什么,礼仪都十分完美的仕女。   小林氏看着庄氏,眼中带着笑意,当年刚开始时,她是真的不大喜欢她,身为庶女,却心比天高,干什么都十分努力。本来她只觉得她是一朵开不了的野花,可她硬生生的开成了一朵牡丹花。自己到后来,虽然面上风淡云轻,衬得庄氏进急功近利,但却在私下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去比过她的。若不是庄氏的嫡母要压着这个庶女,还真不知道谁输谁赢。   小林氏想着想着,便有些神游,庄氏看她这幅模样,恨得有些牙痒痒,“你当年就是如此,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让大家觉得你好。”当年她的夫君,沈大人,只怕也在心中暗暗肖想过小林氏吧。   “我哪里什么都不做,我也是花了很多功夫的。”多年后,小林氏才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庄氏,“当年为了你赢过你,我可是私下求爹爹请了不少的好夫子。”   庄氏得意的笑了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日看着你眼底的青色,我便知道你也是努力了的!”   小林氏点了点头,亦有些怀念当年的美好时光。   “既然当年那么努力,如今就自暴自弃了?”庄氏挑了挑柳眉,“听说你要去当姑子?”   沈氏听了庄氏的话,恨不得捂住庄氏的那一张破嘴,能不哪壶提哪壶么?   还没等小林氏开口,庄氏便紧跟着说道;“你若做了姑子,我就天天去庙门口闹,要你出来比我比试一番。”   小林氏看见庄氏那任性的模样……当年她是怎么从自己的嫡母手上混出来的……“那我便躲得远远的……”   “小林氏,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当年你跟白眼狼远走天涯,伤的是你亲人的心;如今你好不容和离了,居然要出家,伤的还是你亲人的心。一连伤亲人两次心,你于心何忍?”   沈氏身为嫂子,并不好将这些犀利的话说出口,但庄氏却毫无顾忌的讲这些话说出了口,却如一股最苦的药一般灌进了小林氏的口中,良药苦口。   小林氏愣了半晌,她想到父亲那有了皱褶的眉头,那两鬓斑白的头发,自己原以为遁入佛门,离他们远远的,不给他们带来任何麻烦便是好好的,可是庄氏说得对,大概她成全的,从来只是自己。   “还有你的女儿,你以为将她托付给家中就安心了?可知道她什么都不要,需要的就是母亲的关爱,可是你在这个时候居然弃之不顾?连母亲都无法得到幸福,女儿又怎么可能对未来有信心呢?”庄氏又说道。   话虽然有些糙,但是柳依依却有些认同庄氏的话,在上世,母亲就是太清高,如住在自己的世界中,觉得对不起林家,便硬挺着都不联系林家,可今世她见林家对他们的重视态度,只怕上世小林氏是他们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罢。   沈氏站在一旁想哭,她为什么要将这个嫂子带来?只怕等林公回来了,她是必定要吃刮落的把。   “母亲,我觉得庄姨说的极是。”柳依依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小林氏最在乎的人,莫过于她了,“我也想母亲长长久久的陪着我,知道我出嫁、生子。”   依姐儿出嫁生子?小林氏的双眼闪过了一丝光,直接她将依姐儿托付给了大林氏,其实还有些一丝托孤的意思,可如今她有机会看着女儿出嫁生子,为什么不陪着她呢?   小林氏心中清明了些,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前是自己的魔怔了,可是却不料被自己的老冤家给全部掀了出来。   庄氏见柳依依都站在她那边,不由得昂着头,一副得意的模样看着小林氏,连你的女儿都赞同我说的。   “你说的是。”小林氏点了点头说道。   庄氏听了小林氏的话犹如幻听,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林氏,“你居然说我说的是?”   小林氏听见庄氏的话,笑了,“难怪我偶尔同意你一回,你都觉得受宠若惊?”   “呸呸呸,你才受宠若惊呢。”庄氏一副嫌弃小林氏的模样,“我只是不忍看昔日的对手沦落至此,特地来提点一二的。”   沈氏有些无语,明明心是好的,但是这话说的,却跟对方有八辈子的仇似的。   庄氏达成了所愿,摸了摸柳依依嫩嫩的小脸,“你前头那个,我已经跟我夫君打了招呼,他这辈子都被想再起复了。”就永远在最低等的闲置上呆着吧。她说完后,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柳依依,到底是坑的人家的亲爹,实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柳依依听了庄氏的话,并没有变色,反而向庄氏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她就是活得如此洒脱的女子。   沈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明明是应该林家人做的事,他沈家是有什么权利啊。   小林氏听了柳宗的事,面上并不变色,仿佛那柳宗是死是活,是荣耀是落拓,都与他毫无关系了。   庄氏偷偷的看了小林氏一眼,舒了一口气,这模样,看来是对那个姓柳的无爱也无恨了,无不枉她做一番坏人了。   庄氏与小林氏说完,一溜烟的就上家的马车,回了府,面对自己的夫君,她才说了自己的真心话,“我是真的希望她好好的。”   沈大人笑着说:“我知道的。”他当年喜欢上她,也是看中在她那有些耀眼的外表下一颗真挚的心。   林公晚上从朝上下来,看见小堂上摆着一桌菜,双眼闪过了一丝感动,这菜色有些让他怀念,因为这都是他已经去世的妻子的拿手菜,而妻子将这些菜以手写的形式全部传授给了自己的女儿。   当年小林氏就算再娇气,也会时不时的为父亲做上一桌子好菜。   自己的女儿为爱夜奔,林公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吃到小林氏做的菜了,却不料还能有今天。   自小林氏回来以来,与林公见得并不多,如今她端着菜盈盈的走到林公面前,让林公有些恍惚,似乎去世多年的妻子走到了自己面前。   突然之间,林公擦了擦眼睛,那个在朝堂上权倾一世的国公,居然哭了。   小林氏见林公老泪纵横,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少,她跪在地上对父亲说道:“父亲,我错了。”   林公当年心中恨及这个女儿,可是看到她那张与妻子极为相似的脸,却发不出火来,只能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公将小林氏扶了起来,两人一起吃起这一桌的菜来,这么多年,小林氏的手艺不减,甚至更加美味。   林公一口一口,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第75章   小林氏看到父亲那张苍老的脸,心中自责,回来也不敢面对父亲,只怕让他见了情绪不佳,却没想到,父亲最期望的便是自己的那张笑脸。她忍住喉头的哽咽,笑着对父亲说道:“之前是女儿糊涂了,如今女儿再也不会做出让父亲伤心的事来了。”   林公觉得,这么多年来,这是自己的吃的第一口痛快的饭,他正颜道:“我还是希望我的小女儿活得如以前一般肆意,若是在外面惹了祸,有你父亲与哥哥顶着呢。”这话说的,让外院林大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寒颤,这是怎么了?有谁说他坏话不成?   与庄氏说的一样,父亲并不觉得她是家族里的羞耻,而是希望她幸福的生活着,那她又为甚要悲悲戚戚得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一样呢?   她为父亲夹了一块鸭肉笑道:“父亲,你放心吧,我定会过得好好的。”   柳依依再次到母亲面前,发现她双眼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放下了之前所有的包袱的她,似乎变得艳色惊人。   柳依依看了看镜中仍带着稚气的自己,再看了自己的母亲,如鹌鹑一般耸了耸肩,她是母亲的女儿,总有一天也会变得与母亲一般美丽吧…   没过几天,庄氏便给小林氏与柳依依下了一封帖子,她向来是爱热闹的人,秋季来了,她便使人将家中那些好看的秋菊整理了一番,兴致盎然得开了一个赏菊宴。   庄氏少女时虽然被人看不起,但是嫁人了别人却看在沈家人的面子上对她抬举两三分,不过她那种性子,开什么也不会冷场,下的帖子不少人家夫人都会来,不为别的,只为凑个乐子。   柳依依看着那封金色带着贵气的帖子,有些小心的说道:“我最近课业有些紧,并没有时间参加这些呢。”她觉得,母亲刚和离,只怕并不想踏入京城的社交圈内。   小林氏看了看那帖子,又看了女儿一眼,知女莫若母,柳依依是什么心思她难道不知道?可是既然决定入世了,就断然没有藏着躲着的道理,“明儿我会去与你的姨母说道说道,课业再紧,也要有松弛的时候。”   柳依依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她是真的要去参加庄氏的赏菊宴?   小林氏摸了摸女儿的发髻,是她太糊涂,到最后,还要惹得自己的女儿为自己担心,真正罪过。   大林氏听说自己的妹妹要参加庄氏的赏菊宴,沉吟了一下,在她心中,妹妹还是有些心高气傲,若是在宴上被人嘲讽了,只怕回来又要伤心一番,可是她已经做了决定,便不好反驳了。   柳依依在一旁笑道:“最近我功课繁忙,也正好可以轻松一下啦。”   大林氏看到柳依依衣一幅期待的模样,心中担心道,妹妹也太不懂事,怎么连依姐儿也带了去,不过好在依姐儿是个心宽的,只怕这些都不放在心上。   说起来,虽然大林氏疼惜小林氏,但是若是柳依依的性子像了小林氏的话,她对她做儿媳妇还是有些迟疑的,不过她冷眼瞧着,柳依依是个大气活泼的性子,所以她对她成为她的儿媳十分期待。   小林氏似乎好久都没有认真装扮过自己,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有些苍白的脸,轻轻的在上面上了一些桃花的唇脂,什么时候开始,她忘记了自己当年最爱的便是打扮呢?   “黄嫂,将我嫂子给我的那套月色的纱裙拿来。”她回头说道。   黄嫂见小林氏心情颇好,又要开始打扮起自己,不由得声音也轻快了少许,“好嘞,小姐您等着。”当年她十分会裁剪衣裳,小姐有什么关于衣裳的奇思异想都是由她实现的呢。   小林氏见黄嫂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不由得抿着嘴笑了笑,想着如何装扮起柳依依来,柳依依已经十二岁,都可以做小姑娘的打扮,但她却不大喜欢将自己打扮成小美人,仍是喜欢一些稚气的东西,似乎对于美的心智还没有长开。   小林氏暗暗下了决心,要培养自己女儿的打扮能力,以后靠着一张脸便揽回夫君的心。   小林氏这样下决定,便给柳依依囫囵塞了不少的药膳,柳依依实在讨厌吃这些,但却为了小林氏开心,每次都吃得光光的,弄得一张小脸蛋越发逛街诱人起来。   终于到了庄氏设菊花宴那天,沈珊为人沉稳,继承了祖母那套大气,待人处事十分尽善尽美,自然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她将秋筏发了出去,却被庄氏抓住了,要她带一带柳依依。   柳依依?沈珊对她的印象并不坏,但好久不见了,只记得她那孩子气的装扮。   “她可是你母亲认定的朋友的女儿,你得好好待她。”庄氏难得一向沉稳的吩咐女儿做一件事情,沈珊虽然有些吃惊,但也应了。她虽然与母亲不是一样的性子,但是她却也明白,母亲的一颗心,是真真切切的对她好的。   沈珊点了点头,笑说:“母亲,你放心吧,柳依依在我这儿,定妥妥帖帖的。”   庄氏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沈珊,这个女儿继承了婆婆那套滴水不漏的功夫,看上去什么事都是稳妥的,她说放心那她便放心吧。   临着宴席的时候,小林氏抓着柳依依,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柳依依嗷嗷嗷的要往外面跑,却被小林氏狠狠抓住了,柳依依梳完了发髻有了些小美人的雏形,却委屈的摸了摸自己如玉的耳垂,“母亲我还小,没有必要穿耳环的。”   小林氏看了柳依依一眼,有些发愁,别家的小娘子都是自愿的要穿耳洞带好看的耳环,而她却躲来躲去,最后被自己捉住了,才穿了洞。   小林氏灵活的往柳依依的耳朵上带了耳坠,这耳坠上吊着两朵小小的茉莉。柳依依带了,十分清新可人,但却她却有些不习惯的碰了碰耳朵,想将它取下来。   小林氏啪的一下拍了柳依依的手,“要你戴便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什么不好?”   柳依依怒了努嘴,一幅委屈的模样,将手放了下来,小林氏见她的模样,心中响起了警铃,自己的姐姐从小便是不太在乎打扮,什么都让贴身婆子代劳,但是女人会打扮也算是一门优势,自己那么多年来研究的,不会没有可继承之人了吧。   “下次回来,你的跟我学学仪态。”小林氏恶狠狠的对女儿说道。   “啊?”柳依依哀叹了一声,上世她的母亲可没有对她如此要求,只说让她一世平安喜乐就好,可惜她连这点都没有做到…   “好了。”小林氏犹如打战一般的看着柳依依,觉得柳依依今日的可爱程度只怕超过了宴席上其他的小娘子,才指着一旁的椅子对柳依依说道:“你先坐着,等等我。”   柳依依百无聊赖的等了母亲半个时辰,才见母亲从厢房走了出来,她见到母亲的时候,不由得双眼一亮,小林氏的面上略施脂粉,显得面色红润,而一袭月色的袍子更是显得她气质如华。   “母亲你真的很美。”柳依依狗腿道。   小林氏看了女儿一眼,“你以后会比我更美。”   柳依依没有说话,前世她便觉得自己是最美的,但是到最后,她才发现,美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还不如如小姑娘一般讨得母亲与姨母的欢心便是了。   小林氏掐了一把女儿嫩得出水的脸,听到女儿的痛呼,莫名的心情有些愉快,“今儿可准备好了?”她挑眉问道,“只怕会有异样的眼光看着你。”   异样的眼光?上世自己做了那种事,不知道有多少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如今这一点点算什么?柳依依笑道:“只要与母亲一起,我便不怕。”   小林氏看着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她可以龟缩在林府不动,但是女儿却不行,若是她成了范家的儿媳妇儿,总有一天要走上京中夫人们的社交圈,与其让她到那时候备受非议,还不如现在就让她带着她习惯这种生活,好歹自己还能指点她一把。   小林氏柳依依两母女乘着马车到了沈府,门口早就有一个穿着得比较精致的婆子等着了,她是庄氏得用的,特地被庄氏派到门口来迎接客人。   当婆子看见下来的人是小林氏时,连忙迎了上去,庄氏可是特别吩咐了,不得怠慢小林氏与她的女儿。   “林小姐,好久不见,我们夫人整天都惦记着您呢。”如今小林氏已经和离,自然不会再冠夫姓,外边的人都叫她林小姐。   小林氏点了点头,面上带着笑,“她还会惦记我?莫不会在偷偷的骂我吧。”   这个婆子显然知道庄氏与小林氏的这一笔烂账,她笑着说:“我们夫人当年不懂事,您还记着呢。”   “当然记得,十分怀念。”小林氏笑道。   那婆子看了看柳依依,心中犹豫了一下,笑道:“依依小姐也来了?我们的小姐正等着您呢。”   柳依依听见杜珊的名字,一张小脸露出笑来,“自从上次以来,我便对姐姐的玲珑阁很是惦记,如今又可以来看看里面增添了什么宝贝啦。”   婆子笑言了几句,将小林氏与柳依依迎进了沈府。   ☆、第76章   这次接到帖子的夫人、小姐们老早便听说林家的三小姐将带着自己的女儿出席沈家的赏菊宴席。   那些在京城中喜欢交际的夫人们,都还记得当年庄氏与小林氏的争奇斗艳,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庄氏请了小林氏来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可是小林氏虽然现在已经和离了,但是她身后还是靠着林公府,轻易得罪不得的啊。   虽然明知道是一场鸿门宴,但是这夫人、小姐啊,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盛装来到了沈府。小林氏如今很少出门应酬,她们只记得她当年的风华,也很好奇,如今的小林氏成了什么样子,是美人迟暮呢?还是依旧那么美丽?   小林氏带着柳依依到得晚了些,庄氏的前厅已经十分热闹,柳依依一路上有些好奇的看着路上摆放的秋菊花,这花紫黄白红,一朵一朵,重重叠叠,带着秋意,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当小林氏与柳依依走到前厅的时候,那热闹的前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夫人们都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对母女。不得不承认的是,小林氏比少女时期更多了一丝风韵,并没有她们想的因为日子过得不好而变得憔悴不堪。   小林氏似乎并不受周围夫人们的打量的影响,只是对着庄氏微微一笑。   庄氏见她身着月色的齐襟裙,带着一根稀世的白玉钗子,虽然打扮简洁,却如一轮皎洁的月亮,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真是可恨,小林氏做什么样的打扮都是一鸣惊人的。庄氏涩涩的想到,“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呢。”说完以后,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快快过来。”   众夫人见庄氏对小林氏母女亲昵的模样,才真正相信了庄氏的这次宴席是真的为她们做面子。不过也难怪如此,她的小姑子可是林家的当家夫人呢。   小林氏带着柳依依走到了了庄氏面前,庄氏叫小丫鬟将沈珊叫来,又将手腕上的红珊瑚串儿退褪下,挂到了柳依依的手腕上。   柳依依推脱了一阵还是接了,心中对这段红珊瑚串儿十分喜欢,这红红火火的,似乎对她们母女两以后的生活提供了不少好的预兆。   小林氏见庄氏将手腕中的稀世红珊瑚串儿都拿了出来,等沈珊来了,也将自己的镯子褪了下来,挂到了刚进来的沈珊手上。   “你们两这个模样儿,似乎是要让依姐儿和珊姐儿成为小姐妹呢。”在一旁穿着华服的杜夫人说道,她的丈夫是林公的坚定簇拥者,在这个时候她不为柳依依与小林氏抬架子那便是拆了自己夫君的台。   “她们还用结拜么?老早便是了。”庄氏见小林氏将跟了自己很多年的玉镯子塞到了自己女儿手上,心中得意,又有些不耐烦的对自己女儿和柳依依说:“这是大人的场合,你们便去旁边的小厅与小姐妹一起玩吧。”   沈珊虽然对自己母亲的这个模样有些无语,但也是恭敬的从了,带着柳依依出了大厅。   两个小娘子,一个娴静一个娇憨,出来了以后,齐齐的笑出了声。   沈珊指着柳依依手腕上的珊瑚串儿笑着说:“这是跟了我母亲多年的爱物,当年我怎么磨,我母亲都没有给我呢。”   柳依依看了手中这串红艳艳的串儿,听说是跟了庄氏多年的东西,不由得更加珍惜起来,她指了指沈珊手腕上的白玉:“你这手镯儿也是我母亲带了很多年的呢。”   两个小娘子相视而笑,心中起了无比的亲近之心。   沈珊带着柳依依到了小厅,见里面坐着几个小娘子,见自己进来了,都有些友善的盯着自己瞧。   沈珊在宴请这些小娘子的时候,狠狠的废了一番功夫,请的都是一些性情温和,并家中都与林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母亲开这个赏菊宴很显然的便是要给小林氏母亲一个机会走向京城的社交圈,而她如果这个时候请的人选不当,只怕砸了母亲的场子之外,还得罪了林家。   柳依依依一件那些小娘子便明白了沈珊的苦心,她也对着那些小娘子们和善的笑了笑,一幅十分亲近的模样。   这些小娘子没见见到柳依依的时候,心中都有些忐忑,在乡间被庶女压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来了京城,又遇见了一堆子糟心事,最后母亲和父亲还和离了,真不知道这未见面的柳依依性情如何。   可是如今他们见了柳依依,都松了一口气。要知道母亲将她们带来的时候,都是对她们千叮万嘱的,不说与柳依依交好,起码也要保持面子情才行。   没有办法,谁叫林家没有孙女呢,女儿间的交际只能从林家外孙女柳依依身上开始了。   “哟,珊儿姐姐自己是个大美人,居然又带了一个小美人来,实在让我嫉妒。”一个长得只能说清秀但是十分喜气的圆脸小娘子站出来说道。   柳依依对她害羞的笑了笑,看向了沈珊,沈珊笑了笑,对柳依依说道:“这是刚刚外面杜夫人的女儿,叫杜铃呢。”   柳依依想起了刚刚杜氏对她们母亲的善意,便笑着说:“妹妹也很可爱。”   杜铃听了,笑了,被小美人儿称作可爱也是一件挺开心的事。   “这是林公的外孙女柳依依。”沈珊对着那几个小娘子介绍道。   “大家以后可以叫我依依。”柳依依上世并没有进入京城的交际圈,唯一的手帕交便是范如洁,还被她坑了个惨,如今见到这么多小娘子,可是心生欢喜的。   “如今秋高气爽,我们是不是要吃蟹饮酒啊?”旁边一个有些英气的女孩子说道。   饮酒?柳依依瞪大了双眼,她们也能饮酒的?   沈珊见柳依依的双眼中的跃跃欲试,不由得有些头疼,表面看上去娇憨,怎么内在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是个有些跳脱的?“我让奴仆酿了一些桂花液,有一些酒味儿,但是并不上头,妹妹等会儿可以试上一试。”   柳依依听了,点了点头。那乖巧的模样像一只小动物,让人不由得想照顾一番。   几个小娘子对菊吟了诗,又玩了一会儿投壶。   被丫鬟们服侍了,才坐到了席上,开始吃蟹饮酒。   碧荷在一旁看见自己小姐开心的模样,不由得感叹,小姐还是需要姐同龄的手帕交的。   在京城,吃蟹是一件十分风雅的行为,但是这吃蟹的礼仪却有些愁人,如何清雅的将蟹肉挑出来是一个难题。   沈珊看了看坐在案上的柳依依,心中有些为难,若是柳依依不懂这方面的礼仪的话,岂不是让她下不了台?   柳依依并不知道沈珊心中的忧虑,反而对沈府的蟹与桂花酿十分期待。   待蟹被呈上来的时候,沈珊松了一口气,柳依依用蟹的礼仪十分到位,和其他的贵族小姐并无两样。   小娘子们虽然被母亲叮嘱了要与柳依依交好,但其实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柳依依出身乡间,若是个粗坯的怎么办?如今与柳依依玩了一路,见她的诗词投壶都并不差,吃蟹的礼仪又十分风雅,才对她用了几分真心。   毕竟,能玩在一起的人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呀。   柳依依在沈珊这儿收获了几枚手帕交,而小林氏也在庄氏那儿让夫人们刮目相看,即使她们隐隐的听过小林氏当年的风声,却也信了林公对外的当年对柳宗惜才才将女儿下嫁的说辞,心中对小林氏不免有些同情。   如今小林氏和离,林公心中内疚,只会对这个女儿更好,而以林公的地位,小林氏想再嫁并不是什么难事,与其现在得罪了她,不如在她微时的时候与她交好,以后也好留一个善缘。   可以说,小林氏与柳依依这次,大获全胜。   宴席总要有结束的时候,柳依依与自己新交的手帕交依依惜别,才与小林氏走出了沈府。   两人见一个低调但却沉稳的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口,来的小厮是柳依依认得的,是范府的人,咦?这是怎么回事?柳依依还没问出口,便见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他身材高大,四肢袖长,穿着黑色的行装,显得十分利落。   难道是?柳依依心中一跳,往前面走了几部,声音里带激动说道:“大表哥,你回来了?”   大表哥?小林氏抬起了头,看见的便是向她们走过来的范晟睿,大概是在外面历练了一番,他与在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不同,面容俊美,一双眼睛射着寒星,薄薄紧紧抿的唇让人不由得感叹一声,这是哪里来的好男儿?   如此优秀,让身为姨母的小林氏也心生了一股自豪之情,而柳依依却是完全丢弃了淑女的气派,跑到了范晟睿面前,比了比,“大表哥,你怎么又长高了?”   哪里是长高了?明明是在外面历练变得更加健壮了而已,他看着柳依依软和的模样,恨不得将她搂在怀中,可是嘴中说的话却有些让人怄气,“哪儿是我长高了,明明是你变矮了。”   柳依依听了这话,瞪大了猫儿眼,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大表哥,你欺负人。”   ☆、第77章   小林氏在一边看着范晟睿与柳依依的互动,笑了。大林氏一直遗憾说没有女儿,如今看到范晟睿的模样,是将柳依依当亲妹妹的。   范晟睿与柳依依说了几句,便对小林氏鞠了一躬道:“姨母,侄儿在外,没有经常来探望姨母,还请姨母莫怪罪。”   范晟睿这么说,小林氏又怎么真的可能怪罪他?他是林公看好的第三代儿孙,因为联姻的关系,范家、沈家、林家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范晟睿若是得了圣上的喜欢和太子的信重只会越来越好。   “你在外面事物繁忙,我怎么可能怪罪于你呢?”小林氏笑着说道,“只是你在外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范晟睿点头称是,虽然他一再与圣上说自己想在外历练,却在边县的事完结之后,圣上硬是将他调回了京城。圣上的命令不可违,他现在在家中休息几天,再等着以后的职位呢。   丫鬟婆子扶着小林氏与柳依依上了马车。   柳依依看着范晟睿冷肃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十分欢喜,可是有母亲在,她是不敢放肆的,只能趁着母亲没有在意的时候,偷偷的对着范晟睿做鬼脸。   范晟睿见她如此活泼的模样,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在边县听说她父母和离的时候,揪心得很,这样一个小姑娘,陡逢这样的大变,还不知道有多伤心,他趁着皇命赶回来,却在范府扑了个空,只能寻了小林氏、柳依依参加赏菊宴的功夫,才亲自来接她们。   范晟睿微微对柳依依笑了笑,却又想起自己母亲在信中写,觉得范嘉平与柳依依青梅竹马,性格相投,堪称良配,又偷偷暗示这件事已经与小林氏通过气,小林氏对这桩婚事也十分满意。自己身为哥哥,虽然也十分喜欢柳依依,但是怎么可以去抢弟弟的良缘呢?他受过这么多年的礼仪教育都不允许他这么做。如今他只能装作不知道此事,像一个哥哥一般,对柳依依好些再好些了。   柳依依不知道范晟睿心中的纠结,只抬起头来,对范晟睿又是一个笑容,张嘴悄悄说了两个字,范晟睿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了,是礼物二字。   这个小贪心的,范晟睿笑了笑,也对柳依依用嘴型说了两个字,“回府。”   马车并不大,柳依依与范晟睿的互动被小林氏看在了眼中,小林氏并不觉得逾距,反而觉得他们表兄妹的感情十分之好。   范晟睿将小林氏、柳依依送回了林府,沈氏早就听说范晟睿要来,在大门口迎着了,如今林公已经贵为国公,自己的丈夫在朝廷上也是一方大员,可是大儿却没有像范晟睿这样早早的便进了圣上的眼,前途无量。她看见范晟睿也十分想喜欢,笑着说:“今儿你一定要留下来吃饭,你舅舅与外祖父回来要与你叙话呢。”   范晟睿点了点头,笑说:“我在外行走这么久,心中也有许多疑惑想请教舅舅与外祖父呢。”   范晟睿是个半大的青年,沈氏与小林氏与他叙了一会儿话,能说的也是在外面是不是穿得暖吃得饱之类的话。   沈氏想起自己的手帕交还看上了范晟睿,想将他招来做女婿,不由得旁敲测听了一下范晟睿关于亲事的事。   范晟睿对于这件事倒是雷打不动的答案,自上次被卦的说他适合晚婚以来,他便觉得不祸害人家姑娘,还是晚些好。、   与他同龄的都成婚了,更早的都有了孩子,而他还在外边风里来雨里去的奔自己的前程,可是他如此说了,沈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暗地里想着如何去与自己的手帕交说这件事。   范晟睿说道到自己适合晚些成婚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小林氏,却见小林氏双目中有一丝惋惜之情,也就是说,对于范晟睿成为他女婿的这一件事,她是想也没有想过的。   两位夫人还想继续问下去,柳依依却突然跑了进来,“表哥,你要不要与我一起看看珊儿姐姐给我的菊花”   说完,她似乎发发现沈氏与小林是与范晟睿还有话说,不由得好害羞的搓了搓手,“咦?舅母与母亲还有话与表哥说么?”   柳依依突的进来,沈氏又问道了范晟睿的口风,又不像在外边的男人们要与小辈分析朝中的风云,自然不会多留范晟睿,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去吧。”   范晟睿对着沈氏、小林氏鞠了一个躬,才走出了门外。   沈氏见范晟睿的模样,莫名的生了一种,他与柳依依,一个稳重,一个活泼,其实很配的想法,再加上其实范晟睿适合晚婚,再过几年,柳依依正好长大了。   可是,大林氏是准备将柳依依与范嘉平凑在一块儿的吧?沈氏摇了摇头,她再觉得两人般配,也不过是两人的舅母,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妙了。   柳依依带着范晟睿出了沈氏的院子,笑着对范晟睿说:“我救了你一次,你要怎么感谢我?”   “救了我一次?”范晟睿反问道?一年前她给自己的那几张银票确实是救了自己…   “若我不及时赶来,你只怕要被我母亲、舅母从成婚问到生子了。”柳依依嗔怪道。   “你小小年纪,居然还知道结婚生子这样的事情?”范晟睿虽然少言,但是出去历练以来,不得不要与人来往,与柳依依在一起,话也多了许多。   “我当然知道,这是每个人应走的路呀。”柳依依说道,从现在开始,小林氏已经在给她偷偷的存嫁妆了。   “可是,可是,我与表哥一样,是不想成婚的。”柳依依花瓣一般的双唇瘪了下来,范晟睿上世成婚得也很晚,今生如此大费心机的让别人认同他晚婚,只怕也是不想成婚的吧。   “不想成婚?”范晟睿有些哭笑不得,谁说自己不想成婚的?只是他一直在等她这个小笨蛋长大而已。“不想成婚!”他又重复了柳依依的话一次,“你这小娘子,是怎么不想成婚的?”   因为前世自己见的家人便是范晟睿的关系,柳依依对范晟睿格外能打开心房,“我,我就是不想….”由爱生怖,柳依依觉得自己上世为小表哥那疯狂的模样,自己想起来都心惊;再加上她在寺庙里,见过不少因为婚姻不幸福而来的女子,对于成婚一事,有着天然的恐惧,连打扮都往小里打扮,就怕母亲一回头,发现自己长大了,要将自己嫁出去。   范晟睿见柳依依这害怕的模样,突然想起了是不是因为她父母和离的原因才让她对成婚一事没有信心,“别怕,要是谁欺负你,我第一个去掀了他的宅邸。”即使那个对柳依依不好的是他的亲弟弟,他也会好好教训他一番的。   柳依依听了这话,不由得笑出声,“我知道大表哥是最护着我的。”她带着范晟睿走到了自己母亲的院子里,指着那一朵怒放的菊花说道:“表哥,你看,据说一朵是稀世珍品呢。”   范晟睿又不是爱菊如痴,怎么可能老是盯着一朵菊花瞧,他在柳依依的身后,看见她耳朵上挂了一串茉莉花一般的小耳坠,不由得问道;“你穿耳洞呢?”   柳依依摸了摸自己的耳坠,有些不甘心情愿的点了点头,“母亲说我是大姑娘了,不能像以前一般放纵我了。”   虽然柳依依言说扎耳洞的时候真的很疼,但是范晟睿却有些呆愣的看着她那小巧精致的耳朵,那丰润的耳垂,直到柳依依叫他了,才醒过神来。   “到时候我给你寻些好看的耳坠。”范晟睿摸了摸鼻子说道。   柳依依听了,臭美苦脸的说:“可是我不想长大。”前世她就是因为长大了,才对小表哥有了不一般的心思,到最后闯下了大祸,她愿意永远是母亲的乖女儿,姨母的可心外甥女儿,不再惹她们伤心了。   范晟睿听了她这个愿望,也有些为难,人怎么不可能长大呢?可是到那时候,他真的能心无芥蒂的将柳依依送到自己的弟弟手上?想到此,范晟睿的双眼便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如今时间还长着,便让他细心的,陪她一程吧,就算她以后嫁与了他的弟弟,他也不会后悔。   柳依依看了一眼范晟睿的复杂神色,他现在可是在外行走的官员了,怎么可能有兴致来听一个小娘子的伤春秋?想到前世范晟睿因为摔断了腿,娶了一个小官的女儿,那小官的女儿却是个心比天高的性子,对范晟睿并不温存体贴,反而气得大林氏半死。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嫁给表哥?柳依依的双眼闪过了一丝晦涩的光芒,又往范晟睿的腿上看了看,如今他健步如飞,并没有当年颓废的模样。   范晟睿不知为何柳依依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他摸了摸她的发髻,差点将她发髻弄乱了,半晌才说道:“就算你长大了,也会平安喜乐呀。”   “恩。”柳依依重重的点了点头,若是她这一世不活的平安喜乐,又怎么等得起她重来一回?   ☆、第78章   范晟睿在林府用了饭,又与林公、林大人夜谈了一番,虽然现在圣上宠爱吴贵妃,但是吴贵妃的儿子尚小,谁也越不过去世皇后的原配嫡子头上去。   无论是圣上心血来潮也好,心有所图也好,他都介绍了太子与范晟睿认识,范晟睿若一味的对太子避之不见反而不好,不如借着与太子惺惺相惜的名头,与太子交好,而林家仍保持着忠于圣上的名头,只当这是小辈的交往便是了。以后的事,再徐徐图之吧。   范大人的想法与林公、林大人一样,现在太子正在微时,若是以后真的顺利登基的话,只怕他们家的繁荣还能维持一代。可是为人臣者,不能太过,把握好度便十分重要了。   范晟睿回到范府,与范大人说了林公的想法,他点了点头,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只不过可惜了大儿本是想外放多历练做出了一些事业,可是如今却也只能在京城中进入这个惊天大网了。   范晟睿倒并没有惆怅之心,他觉得回来也算是好事一桩,富贵险中求,若是以后太子上位了,他便是太子的心腹重臣;另外,他不盯着柳依依,也是有一些不安心的。   范大人见范晟睿面上并没有什么失望不平之色,仿佛十分坦荡的接受了圣上及家中的安排,不由得感叹,大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范晟睿回来,最为高兴的莫过于大林氏,她可是亲眼见过大儿穿着粗布衣裳从边县回来的,又听闻大儿肩上、手上在边县都磨出了茧子,心中很是焦灼,虽然她对大儿不是慈母的教育,但是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就能随他在外面吃苦呢?   只不过,大儿是个心有成见的,很多人都不能都左右他的意见,她如今最担忧的,便是他的婚事了。   可是前有说好亲事的准儿媳妇病逝为先,后有道长说大儿不宜早婚,大林氏倒不敢轻举妄动了,若是害了人家姑娘还让大儿背上了天煞孤星的名头,可不好了。   小林氏松了口,不再一意孤行的要做姑子,眼瞧着她越来越开朗,在家中专心侍奉林公,而在外偶尔也与庄氏等夫人交往,让林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宇成济跟林大人说明自己的心思之后,但却没有任何回音,他心急之下,又摆了一桌宴席,隐晦的对林大人提了。   林大人才长叹一声:“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父亲现在看妹妹看得紧,就算你对妹妹情深意重,我都不敢与父亲提起呢。”老实说,连林大人自己,也不想小林氏再这么早出嫁,毕竟她在家中,父亲心情愉悦,连他这个半大儿子,也很少被训斥。   宇成济听了,有些心急,自己心悦小林氏这么多年,原以为就孤身一辈子了,却不料还有这样的机遇,他年少时因为出身悲苦,没有自信给小林氏幸福,只能驻足不前,如今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靠着林家的寒门孤儿了,足够有信心给她幸福。“林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言语一急,连当年对林大人的称呼都冒了出来。   林大人看宇成济一脸焦急,也有些心虚,如今小林氏是林公那老虎边的胡须,根本摸不得,若是自己冒然跑去说要将她嫁给宇成济,只怕是要挨一顿打的。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美须,踌躇了半刻,对宇成济说道:“我父亲及其爱重你的才华,视你为半子,要不你自己去与他说?”若是宇成济挨了林公的板子,那也是咎由自取了。   林大人的建议成功的让宇成济起了希望之心,他“诶”了一声,自己也是魔障了,为甚不去找林公直接说呢?可是想到林公那爱女如命的性子,就算有着一颗赤诚之心的宇成济,心中也有些发憷。   可是若是现在他不行动的话,难免会节外生枝啊,“谢谢大哥指点,我明儿就去找伯父。”宇成济兴奋的给林大人鞠了一躬,一点都不像是那个稳重的名扬边关的常胜将军。   第二日是休沐,林公远离了朝堂,喝着女儿亲手做的甜汤儿,坐在书房的摇椅上惬意的看书。那模样,若是让朝堂上的大臣们见了,只怕要惊掉大牙,这还是威严冷肃的林公么?   大概是小女儿肖母,又一手打理林公的衣食住行,让林公觉得日子舒适,心中居然产生了若是时机对了,那便退了在家享福的想法,可是他回头,又觉得林家一等人现在正在风云飘摇之中,新君一日未立,只怕还是要他顶着的。   一个灵活的小厮在外面朝着书房里看了看,见林公正在看书,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林公爷,宇将军来了呢。”   这小厮名叫小喜,他爷爷也曾是林公的小厮,林公念旧,不愿意用新人,便将自己身边的跑腿小厮一职给了他的孙子。做了林公的跑腿小厮可不是普通的仆人了,在林府上下都极为体面,也自然知道哪些人对林公来说是放在心上的,哪些不事。这宇大人,在林公那儿,是视为半子的,必定要好好的伺候着。   林公放下了书,有些惊讶的说道,“他最近不是事物繁忙么,怎么就来了?”   小喜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宇将军正在前厅等着呢,”   林公有些念念不舍的看着书上的小记,对小喜说:“你叫他在外面等等,半个时辰后再叫他进来。”   小喜点了点头,林公有个怪癖,那便是最讨厌看书看到一半便被人搔扰了,让宇大人等个半个时辰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宇成济正坐在前厅心中忐忑,却见小喜出来笑着对他说:“林公正在看书,叫您等上半个时辰再过去呢。”   宇成济心中的腹稿被林公这个无意的冷丁子碰得有些凌乱,他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在原地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子。   宇大人这是碰到了什么难事不成?小喜心中狐疑,但主子的事他们是管不上的,只对宇成济作了作揖,说一会儿再来找他。   宇成济一个人坐在前厅,又将打散的腹稿背了一遍,他身为武人,本来就不大会说花言巧语,如今为了小林氏也算是费了一番心意了。   “咦?宇叔?”正当宇成济紧张的当儿,前厅前传来了一个如黄莺儿一般的少女声。   宇成济听了这声音,激灵了一下,当年小林氏少女时,也是这样的声音,刹那间,他以为回到了少年时代,对着前厅定睛看了看,才露出了笑脸:“依姐儿?你今儿回来了?”以他对小林氏的关注程度,不会不知道柳依依一般都住在范府。   柳依依点了点头,她只是经过前厅,却不料遇见了宇成济。小林氏自然不会与女儿说宇成济心悦自己之类的话,对于柳依依来说,宇成济大概也只是个亲近的叔辈。   可是这个宇叔,到现在还没有成亲,真真奇怪。柳依依看了一眼宇成济笑道;“我母亲说我的仪态不佳,要我时常回来练练呢。”   大林氏的性子大气,对于礼仪姿态这等事,只要到了点子上便好,并不要求柳依依出挑。而小林氏本身就是爱风雅漂亮的,对柳依依这方面也极为严苛,她见柳依依对这方面极为倦怠,连打扮也是别人给什么穿什么,在担忧之下,便让柳依依时常回林府在她身边学着。   宇成济眼中闪过了一丝怀念,当年小林氏的礼仪姿态是京城中贵女们中的头一个,无论干什么,都如嫡仙一般,“那你便跟你母亲好好学着吧。”若是他跟林公求娶成功的话,柳依依将成为他的女儿,他对柳依依也是带了十分关切的。   可是母亲给自己训练的那法子,真是难死人也,柳依依龇了龇牙,也不好在外面抱怨自己的母亲,只说乖乖说好。   宇成济并没有孩子,对与小林氏有着八分像面孔的柳依依有着天然的喜爱,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得到了两枚白玉坠子,一枚大的一枚小的,正准备将这个送给小林氏与柳依依的,如今见了柳依依,他连忙将它从怀中拿了出来,“这是我当年在边关得到的,你与你母亲拿去玩吧。”   柳依依看着宇成济手中的坠子有些犹豫,可是她想到宇成济也算是自己的另外一个舅舅了,便笑着接下了坠子说:“谢谢宇叔。”   说完,她看向坠子发出了惊呼,“咦?这?”原本她以为是一个的白玉坠子,其实是两个,一大一小的衔在一起如一条小鱼在荷花中,可是分开了,小些的是小鱼,大些的便是那清丽的荷花了。   自己的母亲一向都喜欢荷花的,柳依依看向了宇成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是宇成济好歹也是朝廷大员,怎么可能轻易的让一个小姑娘看出心思?“这玉佩是我偶然得之,玉质并不珍贵,我只是觉得你与你母亲一人一半倒是得了个巧趣儿而已。”   如此精雕细琢,怎么可能不珍贵呢?柳依依知道这玉坠只怕十分珍贵,她一个小娘子,并不能做主,只心中想着将玉坠拿回去给母亲看看再做定夺了。“谢谢宇叔。”她俏皮的笑道,又有些愁眉苦脸的说:“我要去找母亲了,若是时间晚了,只怕她又要责怪我。”   宇成济将得了许久的玉坠子送了出去,心中十分满足,挥了挥手温和的对柳依依说:“你快去吧。不过也别太过于辛劳,免得伤了身子。”   “嗯。”柳依依应了,从前厅走了出去。   柳依依走进小林氏院子里的时候,小林氏看了看沙漏,有些严格的对柳依依说道:“你怎么迟到了?”莫不是因为怕苦故意的吧。   柳依依见母亲有些阴沉的神色,连忙说道:“哪儿有呢,我在前厅见到了宇叔,说了几句话呢。”   宇成济?小林氏听见他的名字的时候,面色有些不自然,上次沈氏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他如今地位崇高,有不少小姑娘都愿意嫁给他,他却心悦她这个和离了的妇人,莫不是为了报林家的恩吧?小林氏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让宇成济愿意娶自己了。   柳依依从荷包里拿出了宇成济给的那个玉佩,递给小林氏道:“这是宇叔给我的连环玉佩呢,母亲,你看看。”   小林氏从柳依依手中接过了玉佩,与柳依依一样,被这玉佩的灵巧之处震了一下,若不花心思,这样的玉佩一般是找不出来的。宇成济送自己与柳依依这个玉佩,只怕是想证明他对她们母女的殷切之情了。   柳依依一路上想了半天宇成济给自己这个玉佩的缘由,到最后只能得出他心悦小林氏的结论,若不是如此的话,他为何送她一个双玉佩呢?“这条小鱼,我十分喜欢。”柳依依笑着说,宇成济没有成婚过,又与林家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若他喜欢小林氏,柳依依乐见其成,总不能让自己的母亲为了一个错误孤苦一世吧。   小林氏拿着玉佩心中有些羞急,可又不能与女儿说出这玉佩的含义,只能含糊着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不要接外人的东西。”   “可是宇叔怎么是外人呢?”柳依依装作一幅懵懂无知的样子,让小林氏一时语塞,慌不择路之下,只好板着脸说:“我上次叫你在范府时常练习的姿态可曾练了?不要以为你姨母宠着你,便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柳依依看出母亲言语中的闪过,只能叹气道:“有时候我真不想长大,像你们这种大人,说话都遮遮掩掩的,一点都不畅快。”   小林氏双眼一瞪,柳依依只好弓着身子走到了一遍,将小丫鬟手中的水放在了头上。诶,苦啊,前世可没这一出。   柳依依站着,小林氏在一旁绣花,却听见东院中一阵喧哗,东院正是林公的书房所在,小林氏放下了绣花,有些担忧的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外面的小喜屁股尿流的跑了进来,对小林氏着急的说道:“小姐,不好了,林公爷跟宇将军打起来了。”说完,他又觉得不妥,这哪里是打起来了,是宇成济被动性挨打啊。   ☆、第79章   小林氏的哥哥林大人并不是走的武将的路子,所以林公视宇成济为半子,将全生的本领全部给了宇成济,并觉得以后是要由他继承衣钵的。他怎么与宇成济就干起来了?   小林氏白了脸色,对柳依依说道,“你在这儿,我去看看就回。”   柳依依双眼一转,隐约的觉得林公这次对宇成济暴怒只怕和母亲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并不听小林氏的话,如小尾巴一般跟在小林氏身后往林公的院子走去。   而林大人也听到了这小厮的禀报,他将手中的画卷放在桌上,对沈氏惊倒:“我父亲真的动手了?”语气里,有着一些幸灾乐祸。   沈氏见自己丈夫难得的小儿模样,不由得有些无语,遥想当年,宇成济对于林大人来说,便是那邻居家的孩子,无论如何,在林公口中,宇成济都是比他要优秀的。   林大人慌迅速的站了起来,对小厮说:“走,我们去看看。”   沈氏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看好戏的意思,连忙也跟着他身后走了出去。   林氏兄妹在小院的门口遇见了,双眼对了一下神色,又慌慌张张的往林公的小院里跑。   院子里,林公正拿着那好久不用的长鞭追着宇成济抽呢,宇成济正是精壮之年,被林公追着自然躲得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他害怕气着林公,只能跑了一段距离又放缓了脚步,让林公抽上一鞭子。   林公这条鞭子是他从青年期还是就系在腰间的,跟他上了战场不知道沁了多少敌人的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林公对宇成济是缓了手的,要不然宇成济身上怎么可能不见血印子呢?   林氏兄妹见到林公与宇成济的模样,齐齐松了一口气。   “父亲,您这是在干什么呢?宇大哥就算惹您生气了,也不用拿鞭子呀。”小林氏走了上前,在一旁说道。   林公见自己的女儿来,又怕自己的鞭子无意伤到了女儿,才悻悻然的将鞭子收了起来,指着宇成济有些恼怒的说:“他……他……”这话面对小林氏,林公突然有些说不出来了,难道说他想求娶你?   人类是很奇怪的动物,小林氏没和离在柳家受了蹉跎之前,林公因为隐约知道宇成济心意,觉得若是女人与他在一起,可能会十分幸福。但是小林氏和离了,住在家中后,宇成济来求娶,林公却看他哪儿哪儿不顺眼了。   “父亲,有什么话好好的说。”林大人走上前,将林公手中的鞭子拿了起来,头皮还有些发硬,当年他惹父亲不高兴了,这条鞭子可是毫不留情的落在他身上的。   小林氏见父亲那有些奇怪的模样,便猜到宇成济来林府只怕与自己有关,她此时并不想与宇成济牵扯什么样的关系,止往后退了一步,离宇成济远远的。   宇成济见小林氏的模样,情急之下说道:“伯父,我想求娶思棋。”   小林氏正在后退,却被宇成济的话弄得红了一脸,她似乎不大适合呆在这里了。   听到宇成济的话,林公心火旺盛,红着脸怒吼道:“臭小子,你再说一次?”   “我想求娶思棋。”宇成济这次来是铁了心肠想与林公说明自己的多年的等待,自然不会退缩。   林公暴起,拿着鞭子又往宇成济抽去,林大人离父亲近,只得拦着父亲,白白的挨了不少鞭子。   一旁的沈氏见夫君的模样,十分心疼,她扯了扯小林氏的袖子说:“妹妹,你快想想办法。”你再不想办法,你哥哥这个池鱼要被你父亲的鞭子抽死了。   “够了。”小林氏突然之间拿出了之前对待父亲的泼辣,让林公那虎虎生威的气势截然而止,而宇成济也有些呆愣的看向了小林氏,只有林大人有些感激的看向了沈氏。   小林氏回来以后,温和了不少,林家阖府似乎全忘了,只有她,才能让在公事中的林公休息一下。   “臭小子,居然敢求娶我女儿”在女儿的呵斥中,林公声音变得有些小起来,一旁闻来的丫鬟婆子看向小林氏的眼光格外崇敬,能让林公示弱的,全世界只怕只有她一个了吧。   宇成济一双期待的眼睛看向了小林氏,小林氏犹豫了一下,走到了宇成济面前,对他微微鞠了一躬,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宇大哥,我只想在家中侍奉父亲终老,并无其他的想法。”这话是变相的婉拒了。   宇成济并没有被小林氏的话说的后退,他目光炯炯的对小林氏说道:“我等你。”这么多年的无望,他都等过来了,如今出现了微微的一点光,他的内心已经很满足了。   小林氏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柳依依在旁边看了,却觉得宇成济其实是小林氏的良配,她前世在寺庙中,偶尔去陪陪犯了错来清修的夫人,听她们说过一些京中的局势,说起宇成济,都说他十分奇怪,两任皇帝都十分信任他,他手中大权在握,全从来没有娶妻过。之前她只是将这是当做一桩奇事听听,却不料他其实心中的女子,是她的母亲。   宇成济越过了小林氏,走到林公面前,对他鞠了一个躬道:“伯父,我这一生,非思棋不娶。”   这一句话,宇成济说得慎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他说得情深意切。   小林氏听了这一句话,浑身一震,一个男子如此说话,容不得她不动容。   林公被小林氏何止了抽打宇成济的行为,冷静的想了想,这个世上,最合适的小林氏的男子莫过于宇成济,他仿佛被抽了力气一般,点了点头,对宇成济说:“你容我想想。”话中,似乎有松弛之意。   宇成济听了,认真的对林公说:“伯父,多久我都愿意等。“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林府,他经过小林氏时,深深的看向了小林氏的眼,小林氏有些仓皇的低了眼,并不看他。   乘着没人注意,柳依依往前面走了几步跟在宇成济身后,宇成济多年习武,怎么不知道柳依依跟在自己的身后,他走出了院子,才停了下来,转身停了下来,温和的看着柳依依,“依姐儿有什么话想说么?”   柳依依抬起头,装作幼稚的问:“宇叔,你会成为我的父亲么?”   宇成济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了一丝温情,他摸了摸柳依依的头道,“以后,若你愿意的话便叫我父亲,若不愿意的话,便叫我叔叔吧。”   柳依依听见他言语中对她的纵容,知道他是爱屋及乌,对小林氏是一片真心,“那我等着宇叔做我父亲的一天。”她脆声说到。   宇成济有些惊讶的回了头,见柳依依人小鬼大的模样,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若是有人欺负你的话,便来找我。”   柳依依听了宇成济的话,像拿了金牌箭牌,心中有些得意。   林大人收拾了这一院子的纷乱,他与父亲去了书房内,而沈氏带着小林氏去了另外的院子。   林大人见林公面色红润,若不是小林氏阻止,只怕还能抽宇成济一百鞭的样子,心中有些汗颜。“父亲,成济对妹妹一片真情,有什么不好呢?”   林公将杯中有些凉的茶一饮而尽,“我怎么觉得看他哪儿哪儿不好。”   “您那是偏见,偏见。”林大人有些头疼的说道,“您难道忍心让妹妹一辈子呆在家中孤苦伶仃么?”   林公没了声音,小林公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儿子,女儿是要嫁出去的,而他终有一天要去世的,等林公府成了自己儿子的,哥哥到底不及父亲,等到了侄儿那代,小林氏到底尴尬。   “如今透过夫人求娶的人都不少,可是不少都是正房去世的,还有些想攀着咱们府的,准备等妹妹点头了,就将家中的夫人处置了呢。”林大人说道,从少年时到现在,他心中最认可的妹婿,从来都是宇成济,并无他人。   “他们要是对我女儿不好,我便打到他们家去。”林公瞪了一眼,怒道。   林大人哀叹,父亲在其他事上都十分精明,怎么在小林氏身上就犯了左性儿呢。   “宇成济多好呢,也算咱半个自家人,若您要打他,他也会跪在院子里任您打的。”林大人转了转双眼,改变了劝说的路线,“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其实林公刚刚在外冷静下来的时候,也知道宇成济是自己女儿最好的归宿,只是如今有些拉不下面子,如今儿子对他说的这些,真是能给他一个台阶,他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我对他多年的恩情,他敢对我的女儿不好么?”   林大人见自己的父亲终于开了窍,才松了一口气,不是他想将小妹妹急急的推出去,而是他觉得宇成济真的堪称良配。   “不过,他想娶到我的女儿,也没那么简单!”林公又突然说道。   林大人欲哭无泪,心中默默的对宇成济说:“兄弟,长路漫漫,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80章   小林氏跟着沈氏到了小堂,沈氏看着双眼有些啥闪烁的小林氏温声道:“这事儿,你怎么想?”   小林氏坐在木凳上,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再嫁。”当年,她耗尽少女时期所有热情爱的人,到最后,却撕下了温文的面具;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想到最后生生成了妄想,如今再嫁,还有什么可以期盼的呢?   小姑子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沈氏叹了一口气,“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虽然林家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儿,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   小林氏听了,默默的低下了头,一个迟迟不再嫁的二婚女儿,只怕也给林府带来了不少的压力吧。   “不用急,再看看。”沈氏劝慰道:“如果宇成济是真的有心,那便不会轻易放弃。”   小林氏听了再看看这三个字,松了一口气,她真的很怕林家觉得宇成济是一个很好的对象,便一定迫她嫁出去。“嫂子为我的事担忧了……”小林氏低眉顺目的说道。   “说什么呢”沈氏笑着说,“大家都是一家人。”   小林氏千思万想,也不会想到她身边的第一个叛徒便是柳依依,柳依依对母亲再嫁的事十分积极,去范府的时候与大林氏说了这段趣事,惹得大林氏笑了好一阵子。   “这宇成济从小沉默寡言,双眼十分锐利,当年小妹妹觉得他有些可怕,却不料到最后,居然他是小妹妹的缘分。”大林氏说着说着,言语之间已经将宇成济当做了小林氏最后的归宿。   柳依依拍了拍手,喜道:“我也如此觉得,宇叔对我十分大方,还曾将给了我一个不错的玉佩呢。”   大林氏看到柳依依真心为母亲高兴的模样,不由得摸了摸柳依依的发髻,有不少合离的女子因为儿女自私并不曾再嫁,可是因着他们和离的身份,也不能得到夫家或儿女更多的孝顺,老了也有些凄凉。如今柳依依喜笑颜开的模样,是真的为自己的母亲高兴,让她觉得十分宽慰。“你这个鬼灵精,见财眼开。”   “外祖心中其实也十分喜欢宇叔的,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只抽了宇叔一顿便没了下文?”柳依依笑道,她上世在寺庙中不会观人,但是却十分信任林家人,林家人觉得不错的人选,那么以后小林氏必定幸福。   大林氏想到父亲那有些满意又有些不甘心的模样,他曾经心疼宇成济形单影只,还曾跟大林氏说过若是还有一个女儿的话,就算绑也要绑着她嫁给宇成济,可是轮来轮去,到最后,可能还是小林氏解了他的孤独。“   柳依依见大林氏陷入了沉思,又怕大林氏心血来源考教她的功课,便说还有功课要温习,一溜烟的跑了。   大林氏见柳依依那古灵精怪的模样,笑了笑,“这孩子……”   柳依依走到了花园,见到了几日不见的范晟睿,她有些开心的对范晟睿挥了挥手言道:“大表哥!”   范晟睿见她脸颊红扑扑,眉眼中带着一丝丝喜气,不由得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柳依依不好将宇成济求娶自己母亲的话说出来,只拿出了折扇遮住了小脸蛋儿,有些美人遮面的味道。   范晟睿见她的模样,打量了她一番,却看到了她手中小巧的画扇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玉坠,那玉坠是一条小鱼儿,灵活的卷着身子似往上游。玉的质地也不错。无论是给了哪个闺中小姐,那都是让人爱不释手的。“哦?你画扇上的玉佩不错,莫不是得了这玉佩所以才这么高兴?”   也可以这么说啊。柳依依双眼一转,点了点头,“这个玉佩还有一半,并不在我这里呢。”她神秘的说道。   这话说的让范晟睿的心噗通的跳了一下,专门送闺中少女的玉佩,还有另一半,莫非是别的男子送给柳依依的可是柳依依身在深闺,还能从哪儿见到其他的男子?“这么好的玉佩,可不能得了不让你母亲知道。”他装作不经意的说道。   柳依依见范晟睿有些莫测的脸色,突然猜测范晟睿会不会以为这玉佩是哪家的儿郎送的?“这玉佩的另一半,在我母亲那儿,我这半是小鱼儿,母亲那半是美丽的荷花荷叶,凑在一起像是一块整体的小玉璧呢。”她连忙解一双大眼睛看着范晟睿,急急解释道。   范晟睿听了这话,心下一松,面上闪现了一丝笑容,“依姐儿喜欢小动物模样的玉坠儿?”   要说林家,除了母亲与大林氏,便是这个大表哥对柳依依出手最大方了,自己串了耳环,他便去寻了12对花朵儿坠子说给她换着带,还有那些小娘子的朱钗,他也给柳依依买了不少,柳依依听到范晟睿这么问,生怕他又给自己凑一个十二生肖的坠子,连忙挥了挥手,“这个玉坠儿我可是很喜欢,都不愿意再换的。”   “哦”范晟睿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那玉坠儿,她喜欢这个只怕是因为小林氏也有一个吧。   “不过,我想多做几个画扇,每天换着戴这玉坠儿。表哥能不能帮我画画扇面?”范晟睿虽然以实干派立足于朝廷,但其实他的书画也十分能拿得出手,之前大林氏想绣什么东西的时候,便将大儿子唤过来,给她画上一画。   “扇面?小事一桩。”范晟睿笑着说道。   柳依依在原地欢呼了一下,如小狗一般期待的看着范晟睿道:“表哥可能帮我画小白的各种姿态在扇面上?”   小白是范晟睿送柳依依的小珍狗,她十分喜欢,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它的模样带在身边。   范晟睿身边的小厮听到柳依依的要求,差点喷出声来,我们少爷画山河气势磅礴,画花草清秀雅致,表小姐你居然让他去画一只肥嘟嘟的狗?这万万不可啊!当年,有小姐想让少爷帮她画一个扇面,可是求了半天都没有被允许的。   正当小厮浮想联翩的时候,范晟睿点了点头,说了“可以。”   小厮听到这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当他看向柳依依时,柳依依兴奋的说道:“那我让碧荷抱小白过来。”   小厮又看了看自己的少爷,见他的双眼中闪着对表小姐的淡淡的宠溺,这可是从他看已去世的未婚妻的眼神中没有的。作为大少爷的贴身小厮,他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懂少爷,见到少爷的如此表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夫人似乎是想将表小姐许给二少爷的吧……小厮偷偷的看了自己的少爷一眼,并不敢说话。   柳依依与范晟睿到了花园中间的小亭子里,虽然是深秋了有些冷,但是仍不减柳依依和小白玩乐的兴致。   碧荷抱来了小白,将它放在地上,小白有几天没见见过柳依依,看到她十分兴趣,摇着尾巴直直的向她扑来。它毛茸茸的身子在草地上十分憨态可掬,惹得柳依依一阵发笑。   柳依依跑了过去,将小白抱了起来,“小白,你又胖了。”她皱眉道,但手中却加了几分力气,将小白抱到了范晟睿面前,“大表哥,我们开始画吧。”   面对严肃气场的范晟睿,小白似乎有些害怕,它啪啦着身子便往另一边跑,惹得柳依依叫道:“小白,你在干什么?”   碧荷正想将小白接过来的时候,范晟睿却放下了手中的笔,将柳依依怀中挣扎的小白接了过来,小白在范晟睿的怀中格外温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范晟睿,并在他的掌心舔了舔。   当时范晟睿在一群小珍狗种选到它的时候,便是因为它的眼神有些像柳依依,如今见它温顺的模样,也摸了摸它的头。   “你好好的,让大哥哥将你画在扇面上~”柳依依对着小白一本正经的说道。   小白似懂非懂,小小的打了一个喷嚏,范晟睿将它放在了地上,对柳依依说:“没关系,你让它在草地上玩耍吧。”   “就这样?”柳依依将手中的竹球丢到远处,小白叼着足球摇头摆尾的走到了柳依依面前,   柳依依笑着,将竹球在手中打了一个圈儿,小白翘着尾巴,哈着舌头,虽然只是只动物,但是也能让四周的人感受到它的喜悦之情。   范晟睿在亭中,拿着毛笔,行云流水之间,将小白憨态可掬的模样挥洒于纸上,他动作极快,在小白叼着球邀宠的时候,已经画了几张。惹得一边的小丫鬟都惊讶的睁大了眼。   柳依依与小白玩了一会儿,抱着小白来到范晟睿身边,睁大眼睛看向范晟睿面前的宣纸,她“咦”了一声,将小白毛茸茸的脑袋伸到了宣纸前:“小白,你看看,这是不是与你很像?”   小白呜呜了两声,似乎十分赞成主人的看法。   范晟睿看了手中的几张宣纸,对柳依依说:“等我回去上了色,再给你吧。”   还要上色?柳依依连忙点了点头,她对这几张画喜欢得紧,“那便谢谢大表哥了。”   ☆、第81章   范晟睿将小白的画拿回了书房,用心的将色上来,才让小厮青竹送到了柳依依面前。   柳依依看到范晟睿画的小白神态各异的模样,爱不释手,小厮见她开心的看着手中的扇面,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表小姐,我们少爷说了,若您还有什么要画的,他都能通通帮您画出来呢。”   柳依依将双眼从扇面上抬了起来,笑着说:“那便谢谢大表哥了。”若是前世,她听到这种话,一定会恃宠而骄,给范晟睿派发不少任务,到了今生,她才明白了不少人□□故,当然不会得寸进尺。   范晟睿的画的扇面十分可爱,柳依依拿了几张做了扇面,还留了一张小白最可爱的,央求小林氏将它绣在帕子上。   小林氏是惯明白自己的女儿的,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儿,其他并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她看了看她手中的画儿,灵气逼人,不由得问道:“这是谁给你画的?”   “大表哥呀。”柳依依笑眯眯的说道。   如今范晟睿赋闲在家等着圣上给安排一个职位小林氏是知道的,却不料他居然还有帮柳依依画小白的闲情逸致,莫非他?小林氏看了柳依依一眼,迅速将心中的念头抹去,这还只是一团孩子气呢,范晟睿那么一个英挺青年,怎么会看上自己的女儿?   “你呀,不要因为你大表哥在家就缠着人家,你大表哥是要干大事的。”小林氏语重心长的教育柳依依道。若是因为柳依依贪玩而误了范晟睿的事,那便是真的罪过了。   柳依依听话的点了点头说:“母亲,你放心吧,我懂的。”   小林氏见柳依依一幅十分乖巧的模样,明白她到底在大事上是有自己的章程的,心中却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太不争气,柳依依也能像其他贵女一般,活得肆意。   柳依依见小林氏的神色,便知道这个母亲又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连忙扑了上去,将话题带到了别处。   圣上一日不召见,范晟睿在家中却并不着急,反而闲适得很,原本上门来找他的所谓好友多得很,但是他被晾了一月,大家都在怀疑,其实圣上对他的赏识只是心血来潮,待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将这个当年夸过的青年忘在脑后了,一时之间,来找范晟睿的人,便少了不少。   青竹自己的少爷鸣不平,世上怎么有这么多浑人,昨天还与你称兄道弟,今日就与你形同陌路?他将心中的疑惑讲给范晟睿听,范晟睿闲闲的躺在榻上看着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杂书,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啊,还嫩得很。”   青竹听了少爷对他的评价,心中十分委屈,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出门历练过的少爷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除了在家人和表小姐面前露出一点点温情外,对于其他的人,都有些运筹帷幄的心思了。   诶,这就是区别,要不然,少爷怎么能当大官,而他却永远只能做一个小厮呢?青竹抱着范晟睿给的一堆字帖,走出了门外。   不一会儿,青竹又走了进来。   范晟睿看书是有些讨厌被人打扰的,他抬眼看是青竹,声音里有些无奈,“又怎么呢?”自己的这个小厮,还真是一惊一乍的。   “少爷,宇将军遣了人来给您送东西了呢。”青竹自然听出了范晟睿言语中的嫌弃,有些委屈的说道,他可不是故意要打扰少爷的。   “宇叔?”范晟睿从榻上翻了起来,因为林府要估计到自家主人与宇将军的面子,所以并没有将林公追着宇成济抽打一事传出来,而大林氏自然不会与大儿子说长辈的八卦,这一来一往,范晟睿对宇成济求娶小林氏一事还并不知晓,“快将东西拿上来看看。”   “欸。”小厮连忙向范晟睿呈上了一本兵书,“宇将军说了,让您好好翻翻。”   范晟睿的武学是当年宇成济启的蒙,虽然宇成济后来去了边关,但是仍十分关心范晟睿,回到京城空闲之余也会指点他一两招,在林府的小辈中,最宇成济关系最好最亲的,便是范晟睿了。   范晟睿拿着兵书随意一番,却见里面有一张白色的纸,上面写着宇成济要与他见面的时间地点,范晟睿看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宇叔是怎么了?要与他见面要偷着藏着?   虽然心中疑问,范晟睿还是按时到达了宇成济定的酒楼。   宇成济早早的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只是面色有些凝重。   范晟睿见宇成济的模样,有些奇怪的走上前问道:“宇叔,你这是怎么了?”   宇成济看着范晟睿心中有些为难,按道理来说,他的私事怎么容得来找一个小辈商量?可是如今林家对他大门紧闭,林大人又当了个缩头乌龟,每每遇见他就挥手,止口不提自己的妹妹的事,大林氏是女眷,他不好求见,想来想去只能将主意打到了范晟睿身上。   范晟睿与林府关系不错,而与柳依依更是兄妹情深。他叫人收集了不少小林氏柳依依的资料,得知柳依依可是对外炫耀了好一阵范晟睿画的扇面呢。   宇成济在边关积威很深,到了京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面对范晟睿时,却有些不知从何开口。   范晟睿看着自己的这位师傅,百思不得其解,他每次见他都是成竹在胸的模样,却从来没有这么踌躇过,“您有什么事,慢慢说。”   宇成济见范晟睿面上似乎对林公抽打他一事并不知情,心想林府还给他留了一点面子么,可是这面子与小林氏到底谁重要,那肯定是小林氏了,宇成济清清喉咙道:“前阵子,我被你外祖父抽了一顿。”   “被外祖父抽了一顿?”范晟睿惊得打量了宇成济一番,见他并没有面色苍白,才舒了一口气,“宇叔这是怎么得罪外祖父了?”林公可是视宇成济为难的的将才的。   “因为我向你的外祖父求取你的姨母。”宇成济心一横,将这话说了出来。   范晟睿年少成名,却被宇成济这话说的呆了一下,姨母与宇叔?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你一向疼爱依姐儿,也不想她少了父亲的关爱吧?”宇成济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当年他怎么教这青年练武的时候不温和一些呢?为什么他一个动作不对就拳打脚踢呢?   “父亲的关爱?”范晟睿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柳宗那个不争气的,“依姐儿有外祖家的关爱便够了。”   范晟睿在宇成济面前一向温顺,刺头一次便让宇成济有些哑口无言,他实在忍不住,站起来狠狠的抽了范晟睿一下,“你这个臭小子,当年我是怎么辛辛苦苦的教你的?如今让你帮我探听个消息都左顾右盼?”   “探听消息?”范晟睿果然有着林家人的血统,对宇成济要求娶小林氏一事防范得很,“我作为一个小辈,能探听什么消息?”   “你母亲大林氏是最为知书达理的,你找她问问林家的口风不行么?”宇成济忍无可忍道,这个徒弟在别的事上极为机敏,但是在亲人的事上便有些一根经。   范晟睿见着宇成济一幅焦急的模样,心中闪现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宇叔一直不成婚不会是在等自己的姨母吧,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对宇成济说道:“我尽力。”   宇成济觉得找范晟睿这个没良心的小子帮他探听消息是最坏的决定,不由得捂着额头叹息道:“算了,算了,是我魔障了。”   范晟睿从宇成济那儿出来,第一个找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柳依依。   柳依依刚从学堂下课,听小丫头说,往花园那边走去了,范晟睿闲庭信步,到了花园,却听见三个小娘子在说话。   三个小娘子中,一个是范如洁,一个是范如梅,另外一个便是柳依依了。   其实,柳依依在范府女学堂中,已经被排挤一段日子了,范如洁是二房嫡女,她不喜欢的人,其他范家旁支的只会与她一起不喜欢。   不过柳依依上世是从佛堂里出来的,练就了一幅静心的好功夫,对她们的排挤视而不见罢了。她在学堂如一个隐形人儿,但是下了学堂,却能装着乖巧哄母亲与姨母开心的。   “你慢些走,今天学堂上夫子问的问题我没答出来,你怎么就敢答出来呢?”女夫子问了范如洁一个问题,她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她又点了柳依依,柳依依却很好的将它答出来了,范如洁觉得有些失了面子。   柳依依走了一路,陡然被她拦了,见她如此无理取闹,有些头疼的说:“这学堂是你开的么?”   “这学堂是我姓范的开的。”范如洁恶狠狠的说道,她见拉拢不了柳依依当自己的排头兵,柳依依每次去沈府也不带着她,她还曾听说庄氏曾戏言要将沈家大朗给她为夫君!她怎么看柳依依也不能顺眼。   “哦,是你范府开的。”柳依依低头说道,很好的隐瞒了面上的不以为然,当年她在庙中受到的屈辱何其多,范如洁这一点点小小的为难算什么呢?只要她示弱便好了。   范如洁见柳依依示弱,不由得更加得意,“你算个什么东西?就连你那个母亲,也是男人不要的货色。”   范如洁经常听杨氏说起小林氏,一得意,将杨氏形容小林氏的话说了出来。   柳依依听了这话,双眸一闪,侮辱她便算了,可是侮辱她母亲算什么事?她抬头,沉了气,扬手便给了范如洁一耳光。   “你,你竟然敢打我?”范如洁也想扬手打回去,却听见一个男声响起,“够了!”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范如洁被范晟睿喝止住了,却见他面上满满的怒容。   ☆、第82章   “我刚刚从这里经过。”范晟睿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对范如洁说道。   刚从这里经过?范如洁心中思量了一下,只怕大哥是没有听到她之前对柳依依说的话,只见柳依依打她的。便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泪光对范晟睿说道:“大哥,柳依依她打我!”   柳依依身边的碧荷气红了脸,哪里有这样倒打一耙的?   范晟睿反射性的看向柳依依,却见她的眼中一滴泪也没有,她脸色苍白,紧紧的攥着手指说:“打你,我一点都不后悔!”   范如洁听了这话,恨不得上去直接给柳依依一个大嘴巴,但是范晟睿她不敢放肆,只能抽泣得更大声了。   范晟睿脸上阴云密布,对范如洁说:“你先向依姐儿道歉。”   我向她道歉?凭什么?范如洁惊讶的看向范晟睿,连哭也忘了。   “你要知道,你侮辱的她的母亲,也是我母亲的妹妹,我的姨母。”范晟睿压着声音说道。父亲曾与他说过二房的不争气之处,让他以后多多照拂,可是他看,二房的对孩子的教养,实在差得很,大儿天天下了学堵小姑娘,小女儿对自己婶婶的妹妹恶言相向。   范如洁听了范晟睿的话,连忙摇头道:“大哥,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呀。”她觉得,只要自己死不承认的话,就算范晟睿是长房嫡子,能拿他做什么呢?   呵,二房养出来的好女儿,敢做不敢当呀。范晟睿气极反笑,他看向了一边的范如梅,“你说说,你姐姐刚刚说了什么?”   范如梅在范如结堵柳依依的时候,便心中暗自叫苦,她想做的,不过是安安稳稳的长大,然后再嫁一个平凡的人过日子而已,可是她的嫡母与嫡姐却从来不是省油的灯,每每她都能被卷入漩涡之中。   范如梅看了看范晟睿,又看了看范如洁,只怕这两个人之中,她必须得罪了一个了,可是大房的手,再怎么长,也伸不到二房来呀,范如梅迟疑的想维护自己的嫡姐时,却看见了范晟睿闪着寒光的双眼,他是长房嫡子,未来范家的主人,自己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小事而得罪他呢?范如梅打了一个哆嗦,小声说道:“姐姐,你刚刚确实侮辱了依姐儿的母亲……”说完,她又有些祈求的看着范晟睿,大哥应该会给她一条活路吧。   “什么?”范如洁听了气得跳了起来,“谁给你的胆子来污蔑我?”   范如梅迅速低了头,在旁边一声不吭。   “还不承认?”范晟睿眯着眼睛,扫了范如洁身后的丫鬟们一眼,“你们应该都听到了吧,将事实说出来的赏一个银钱,若是撒了谎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范如洁身后的丫鬟们,犹如春天的柳枝,可是瑟瑟发抖起来,她们心中有些纠结,到底是维护小姐还是说出事实呢?范如洁对手下的小丫鬟们非打即骂,并不大得人心,还有些丫鬟心中默默的希望,这次范晟睿能给她点苦头吃。   “算了。”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柳依依突然出声道,“你不用因为侮辱我母亲向我道歉,我也不会因为打了你一个巴掌而向你道歉,我们扯平了。”   面临站队压力的小丫鬟们通通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必担心受谁的责罚了。   只有范如梅看着自己的裙角,一副可怜的模样。   范晟睿见柳依依说了话,冷冷对范如洁说道:“以后多多读一些知礼仪的书,免得出去丢了我们范家的脸。”   这话说的有些重,让范如洁苍白了脸,她有些忌惮的看了柳依依一眼,只装傻道:“大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范晟睿并不想与范如洁久说,因为范府大房并没有女儿,范晟睿说早娶会克妻,而范嘉平还在学院,所以有些官员便将与范府联姻的打算放到了二房范如洁身上,但是这么一看,范如结喜怒于色,心思不纯,若是联姻的话,就怕没成为亲家反而成为冤家了。   但是范如梅么……范晟睿看了二房哪个并不出彩的女儿一眼,对她说道:“一会儿,我会请母亲派下教习嚒麽来教你们礼仪廉耻。”   范如梅的眼皮动了一下,教习嚒麽?伯母派下来的?有她照看着,自己应该日子会好过些吧……她感激的对范晟睿点了点头,范晟睿怀着思量的心思,带着柳依依离去。   范晟睿走得有些快,他走一步,柳依依要走三步。碧荷觉得自家小姐受了委屈,只怕她一个做丫鬟的是宽慰不了的,只怕只有大少爷才能宽慰一二了,便刻意放缓了脚步。   “她们一直在欺负你”范晟睿克制住了心中的难受,低声问道。   “没有……”柳依依低着头说道。   “你也要骗我?”冰冻一日非三尺之寒,如今范如洁赶在柳依依面前这样,只怕柳依依已经纵容了她多时,而自己的母亲,并不知道柳依依在学堂受了委屈。   “平日里我能够忍受的了的,可是今日,她侮辱我的母亲,我忍不得。”柳依依半晌,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甜糯的声音里并没有往日的欢欣之情。“大表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洁姐儿的……”在柳依依心中,自己虽然是范晟睿的表妹,可是范如洁也是姓范,应该与他是更亲的。   范晟睿见她一副乖乖认错的表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怪过你?只是你要记着,以后受了欺负的话,一定要与我说。”   柳依依看着范晟睿的模样,突然想到了前世,前世之前,大表哥也曾对她讲过这样的话,可是前世她一向尖酸刻薄,又一心只有小表哥,才将此事给忘了……“我知道的,表哥一向对我好。”柳依依笑着对范晟睿说道,又觉得双眼有些酸涩,缓缓的低了头,她,不后悔母亲和离一事,只有母亲和离了,才会有新的生活,那些用异样眼光看母亲的,都是看不到长远的人。   范晟睿见柳依依给了他一个笑脸儿,又低了头,不由得想用手将柳依依的头抬起来看看她现在的表情,却不料他的指尖上,沾染了柳依依温热的眼泪,这抹温热似乎一直从他的指尖通到了他的心理。   自己大概还是不够强大,不然怎么会只能呆呆的看着她哭呢?范晟睿心中有些责备自己,暗暗的说道。   哭什么呢?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前世再坏,不过也是是常伴青灯而已,柳依依吸了吸鼻子,用手野蛮的将眼泪擦去,却不料却范晟睿拿住了。“怎么这么粗鲁的,万一将眼睛擦坏了怎么办?”   柳依依泪汪汪的看着范晟睿从怀中拿出一方锦缎的方帕,仔细的擦了擦她的脸,“都成小花猫了。”柳依依才破涕而笑。   柳依依整理了一下仪容,除了微微发红的鼻头,并没有人看出她哭过,她笑着说;“我打了洁姐儿一个耳光,要连累姨母帮我背锅了。”以她对杨氏的了解,只怕这位已经在向大林氏哭诉的路上了吧。   范晟睿将柳依依的焦灼放在眼中,温声道:“不用着急,我与你一起去母亲那儿。”   柳依依本不想麻烦范晟睿,可是想到杨氏那泼天的尖锐,也只好点了点头。   大林氏正在厢房查账,见范晟睿与柳依依走了进来,有些奇怪,“这是刮的什么风?将你们两个刮在一起了?”   柳依依的心中本来是无所畏惧的,可是看到大林氏却有些心虚,她将她塞进了范家的学堂,结果她还给她惹了麻烦。   范晟睿左右看了看,大林氏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找了个借口将丫鬟婆子撤了,才有些好奇的问:“这是怎么了?”   柳依依缩了缩头,只信赖的看着范晟睿,范晟睿上前一步,将事情的原委与大林氏说了。   大林氏听范晟睿说着,一双眼睛本是含着笑意,到最后却变成了有着一丝怒意。   范如洁一个小娘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明明是杨氏说的,她学舌而已!   柳依依等范晟睿说完,低着头走到大林氏面前,“姨母,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麻烦?”大林氏冷笑道:“你很好,难道有谁侮辱了你母亲,你还笑着任他侮辱么?只是,我不知道范家的女儿,居然是这样的!”   大林氏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杨氏拖着范如洁哭天抢地的跑了进来,“大嫂,我女儿被打成这样,你可得给我评评理哟。”   大林氏有些厌恶的看着杨氏一眼,这个女人,最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连教个女儿,都是又蠢又毒的。“洁姐儿怎么了?我看她可是好好的。”   柳依依人小,打范如洁的耳光并没有什么力气,一会子功夫,范如洁的面上并无红痕。   杨氏瞧了一眼大林氏身后的柳依依,心中怒起,好个大林氏,只怕要铁了心的袒护自己的娘家侄女了?   大林氏装作一副惊讶的模样问范如洁道:“你说,谁打你了?”   ☆、第83章   范如洁听了这句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在她的心中,这位伯母一向温婉,对自己也十分关心,如今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面上却带了几分讥诮。   呵,到底袒护的是自己的妹妹的女儿啊,范如洁一双眼睛看向了大林氏身边的柳依依,指着她说道:“她!”   “哦?我刚刚倒是听睿儿闲说了几句。”大林氏看了看自己光润的指甲,双眼如箭一般的看向了杨氏,“听说有人说我妹妹的闲话,那话,可真是难听得很呢。”   当年,范家的老夫人一直都心疼幺儿,所以对二房要偏疼一些,待她去世了,大房也似乎谨遵去世老夫人的教导,对二房总要让那个两三分,有的事,杨氏闹一闹,大林氏也变随她去了,可是今日之事,大林氏的面上,像是无法善了的。   说林氏的闲话?杨氏一双眼睛有些狐疑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她刚哭哭啼啼的来向自己告状,但是并没有说还有这一出啊。难道她将自己在屋里说小林氏的那些话说出去了?一想到这儿,杨氏的脸便变得有些苍白,她狠狠的看向了范如洁,却见范如洁的双眼里闪着丝丝的心虚,只怕这个口无遮拦的女儿,真的将她在房里说的话,说给了柳依依听呢。   杨氏在房中说过的苛刻的话,不止一句两句,而如今二房老爷想更近一步,那往上走的荐书正在林家夫人沈氏哥哥的手上呢,若是此时得罪了林家,二房老爷的青云之路岂不是断了?她有忌惮的看了大林氏一眼,垂下了眼帘,忍住心中的怒火,笑道:“嫂子,这只怕是一场误会。”   “母亲,哪儿有什么误会?大家都看到了她打我呢。”范如洁年纪毕竟小,没有母亲那么多深沉的心思,只硬着脖子说道。   杨氏有些着急的看了范如洁一眼,这个女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学堂里孤立柳依依就算了,还将大人之间的口舌说了出来。   “算了,算了,这等小事便不要再说了。”杨氏扯了扯范如洁的耳朵,一幅市井之气尽显,“跟我回去。”   大林氏见杨氏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心里也明白她心中忌惮的只怕是自己嫂子兄长的那一封荐书,在这时候得罪了林家,有什么好处?“慢着。”大林氏说道。   杨氏母女两人回了头,通通看向了大林氏。   “既然没有依姐儿打你这回事,洁姐儿你怎么能乱说?闺中女儿犯了口舌之忌,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先将道德经抄个几遍,再去学堂吧。”大林氏虽然还是那般的慈眉善目,但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让杨氏母女十分不郁,“我前儿请了两个教习嚒嚒,是惯会教养女孩儿闺中礼仪的,今儿,便让她们跟你们一起去吧。”   “我!”范如洁正想身边,却被杨氏捂住了嘴巴,“嫂子说得对,我这就带洁姐儿回去好好管教。”杨氏低声说道,可是她在心中并不觉得是她与女儿的错,小林氏就是个没人要的女人,等她家老爷高升了,分家了,还怕大林氏不成?   杨氏母女出了院门,大林氏才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自从这二房回来,简直热闹得很啊。”   范晟睿见杨氏虽然生生忍了这一口气,但是眉间却带着戾气,只怕还有机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范大人也曾经跟范晟睿说过要多多提点二房一事,但是在范晟睿看来,二房的这些人,实在恬不知耻!   大林氏给杨氏与范如洁碰了一个钉子,回过头来看着柳依依叹息道:“我知道你护母之心,但是这样,并不是好的。”   柳依依沉默了一阵儿,才真挚的抬了头:“姨母,我错了。”   “世人的眼光如刀子,你母亲并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大林氏害怕柳依依小,并不理解小林氏的行为,反而因为别人的话语而憎恨了小林氏,缓缓解释道。   “我知道,我母亲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只是我父亲不够珍惜而已。柳依依有些认真的说道,她仿佛脱离了往日的稚气,显得有些成熟。   大林氏见到柳依依的模样,有些痛心,她再怎么心疼依姐儿,将她拢在身边,不去受父母和离的伤害,可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依姐儿都是要自己去成长的,可是让她欣慰的是,依姐儿的一颗心,并没有其他而变得有杂质。“你只要相信,你母亲是爱你的便好。”   柳依依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变成了之前的那个小女孩,撒娇道:“姨母与大表哥也是爱我的是不是?”   她这话说的范晟睿微微一颤,似乎将范晟睿几年的心思指了出来,大林氏听到这话,却明白柳依依的这个爱字的单纯,她摸了摸她的发髻说:“是是是。”心中却有些愁,小林氏和离在家中,只怕会让柳依依在外,多多少少的承受一些异样的目光。   范晟睿看了柳依依一眼,眼中有些未尽之意却被大林氏捕捉到了,大林氏让柳依依先出去了,回头问范晟睿道:“你是不是心中有什么事?”   范晟睿心中一跳,见母亲见微知着的模样,点了点头说:“今儿,宇叔邀了我出去,我刚回来,正准备问问依姐儿对宇叔的看法,不料却出了这种事。”   “宇成济?”大林氏惊讶的重复了他名字一遭,又苦笑道:“他可是真没办法,将门路打到你这儿来了。”   “宇叔亦是我半个师傅,他的事,我也不好坐视不理。”范晟睿在椅子上微微挪动了身子,说起来,他还是有些私心的,宇成济为人正直,以后对依姐儿一定会视如己出,而以后宇成济也会一直在京城,不会再外放,以后他再京城中,便能时刻见着柳依依了。   大林氏不知大儿的心思,只觉得大儿与宇成济半师徒情深,不知觉的就松了口说:“你外祖父心里是认可了的,但是那心气儿,总是有些不顺,你要他多多彰显自己的诚意。”   父亲在这件事上露出的小小任性让大林氏有些无奈,但是小林氏是和离之女,宇成济现在是大将军,他如今对小林氏的渴求是基于多年未得的基础上,若是真正得到了,只怕未必有那么顺心。如今之计,也只能多多磨磨他,让他觉得小林氏之难得,以后才能珍惜。   这种女人心思,大林氏不能说给大儿听,只能含糊的跟大儿说了几句,便借着忙,将大儿赶走了。   范晟睿出了大林氏的厢房,又去找了柳依依,宇成济听范晟睿说柳依依十分喜欢那只小鱼儿玉坠,又买了不少小动物玉坠儿给她,凑齐了十二生肖,让范晟睿给柳依依。   柳依依看着范晟睿手中精美的盒子,打开看里面的十二个神态各异的小动物,“咦”了一声,大表哥还是给她买了十二生肖的玉坠儿?   范晟睿看着柳依依的那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咳了咳解释道:“这是宇叔托我给你的。”   “宇叔?”柳依依将盒子放到了桌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他在外祖父那里吃了鳖,于是来找我帮忙了?”   范晟睿有些奇怪,“依姐儿你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当时他挨打的时候,我在旁边看呢。”柳依依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偷偷捂着嘴笑了笑,“当时我母亲,都惊呆了。”   柳依依既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范晟睿便不用再遮遮掩掩,他沉声问柳依依道:“你告诉我,你觉得宇叔如何?”若柳依依不喜欢宇成济的话,他是站在柳依依这边的。   “宇叔?他很好啊。”柳依依笑着说,“他是真的喜欢我母亲,也是真的对我好。”   范晟睿听到柳依依的话,松了一口气,从内心来说,他是希望柳依依能接受宇成济的。   “可是我母亲早年身子受了寒,又因为生我伤了根本,可能以后极难有孕,宇叔能接受么?”柳依依有些踌躇的问道。大家都觉得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明白,可是有些该问明白的,她却不得不问。   范晟睿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他原只想帮柳依依问一问她到底喜不喜欢宇叔,却不料牵扯出这么一桩事来。   柳依依说完,见范晟睿沉默的模样,以为他觉得自己管的太宽,起了不喜之心,急急解释道:“是我太贪心,奢望宇叔只有我母亲一个。”可是如今有几个男儿能做到如此呢?   “是不是以后你也希望你的夫君也只有你一个?”范晟睿并没有管柳依依的解释,突然抬头问道。   柳依依听了这个问题,一愣,她前世善妒,眼睛里揉不住沙子,小表哥和任何一个女人说话都要气上半天,而如今重来一回,她虽然讨厌自己那吃醋的嘴脸,可是她明白,她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柳依依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有些忧郁的说道:“表哥,如果我以后不嫁人做了姑子的话,你能不能多多照料我一些?”就如前世一般,世上的人都忘了她,只有大表哥还记得她。   “你浑说什么呢,小小年纪就说去做姑子之类的话。”范晟睿掐断了她的话头,“你怎么就知道,没有男人能只对你一个好?”   “见我父亲,就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了。”柳依依嘟囔道,她在范晟睿面前总是会露出小小的顽皮。   柳依依见范晟睿黑了脸,便连忙扯着他的衣袖说道:“表哥,你记得帮我问问宇叔呀。”   范晟睿见她一副小猫般腻在自己身边的样子,终于点了点头,谁说柳依依脾气性格一等一的好?私底下却是奇思怪想得很呢,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很喜欢。   ☆、第84章   尽管大林氏将柳依依与范如洁相争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这些事还是传到了小林氏的耳中。   这是从柳依依到大林氏都是想瞒着小林氏的,可是耐不过杨氏那个杀千刀的,待小林氏来到范府的时候,遮遮掩掩的暗示了一些。   小林氏见微知着,将碧荷唤了过来,几度威逼,才让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碧荷知道自己说出这事不好,可是若是她不实话实说的话,小林氏也会饶不了她。只好低着头,颤抖地将事情说了。   小林氏在林府的院子极为好看,虽然已经是初冬,但却烧着暖暖的地龙,可是这院子里的小丫鬟却有些提心吊胆,无他,因为这院子的主人小林氏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小林氏让碧荷不要将她知道这件事告诉别人,只挥了挥手让碧荷出去,如一座雕像一般坐在椅子上,房中的光线有些暗,小林事也不要人将蜡烛点上,让人觉得有些渗得慌。   小丫鬟们轻手轻脚,生怕让主子不高兴,而小林氏却是在低头思量,她当年贪慕柳宗的外貌与才华与他夜奔是错,莫非如今和离也是错了?若不是她和离的话,依姐儿又何故被人言语欺负呢?说起来,她算不得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若是她一直不嫁的话,留在林家,依姐儿的身份是尴尬,要不要为了依姐儿,再赌一次?   柳依依并不知道小林氏已知道了她与范如洁的冲突,她从沈氏那儿出来,欢乐的进了小林氏的院子,只觉得院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在问了小丫鬟小林氏在哪儿的时候,她推开了门,看着屋内一身素衣的小林氏,叫了一声“母亲”。   小林氏抬头看见女儿穿着红色的披风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又生怕带了冷气进来,迅速的将门关了,收敛了内心的颓丧情绪,露出了一丝笑来,“今儿天冷,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女儿思念母亲不行么?”柳依依含着笑,走向了小林氏,握住了她的手,皱着眉说:“母亲的手怎么这么冷?莫不是那些小丫鬟懈怠了你?”   “你想到哪儿去了。”小林氏将手缩了缩,“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而已。”她又想起女儿是怕冷的,便将柳依依带到了另外一间暖和些的屋子,娘两坐在榻上说起话来。   柳依依拖了披风,面上红润着看着母亲,小林氏这株花到了林家这片生她的土壤,开放得更加好看了。   前世她与母亲的相处极为寡淡,而今世,心思有些成熟的柳依依,也并不能将小林氏纯正的当做母亲来看,一颗心只想让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便好。   柳依依与母亲说了不少范府的趣事,惹得小林氏这个病娇美人露出了笑容,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外祖母就是因为太过于伤春秋,才落了早逝的下场,她并不希望母亲也走外祖母的老路。   小林氏见女儿面上没有一丝对自己的怨怼,而是全身心让自己开心的模样,心中酸涩,女儿对她这么好,她为女儿再嫁一次,也不难。   “依姐儿,你是愿意我留在林家还是再嫁?”小林氏突兀的对柳依依说道,她既然下半生准备就为了女儿而活,自然要问问女儿的想法。   范晟睿将柳依依的话带给了宇成济,宇成济回给柳依依的话是,若是小林氏嫁了他,他绝不二娶。   柳依依听了这话,心中十分满意,今日跑到小林氏面前,便是想不着痕迹的探探小林氏口风的,却不料小林氏直直的问起了她的想法。   柳依依一愣,对小林氏认真的说道:“我不在乎母亲嫁与不嫁,我在乎的是母亲的幸福。”   小林氏听到这话,差点落下泪来,她们母女,都是心中记挂着对方的。   柳依依见小林氏心中动容,到底没有将对宇成济的看法说出来,若是她说宇成济好,那么只怕小林氏会义无反顾的嫁给宇成济的,可是她希望母亲是快快乐乐的,自主随心的做一个选择。   小林氏垂了眼,喃喃的说了声“我想想”。柳依依将手放到了母亲那顺滑的发上,想到自己以后也会如母亲这般美貌,心中始终是甜滋滋的。   宇成济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向林家求娶小林氏,而林家却装聋作哑,明明宇成济说得很透了,但林家就是不松口。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渐渐地都知道宇成济求娶小林氏一事,那些曾经对小林氏打过主意的不入流的人家,在宇成济面前,都被秒成了渣渣,完全没了求娶小林氏的念头。   林家人在宇成济面前摆足了架子,一是因为他们想让宇成济知道林家的女儿就算是再嫁也是精贵的,二是他们也确实不知道如何与小林氏说起此事。宇成济确实是好,但若他们与小林氏说出嫁一事,却怕小林氏误会他们是容不下她。   带着纠结犹豫,林家这架子足足摆了一个月有余。宇成济经常带着贵礼去林家,却被林家谢绝,已经成了京城中的一景。   大家都在盯着林家,甚至有人设了赌局,看宇成济什么时候能够娶到自己的心上人。   杨氏的忍气吞声确实得了范家二房老爷微微的调动,虽然职位上升了一丢丢,但是还是个闲职。杨氏还没来得及继续在房内嘲讽小林氏没人要,却被宇成济求娶小林氏一事活生生的打了一个嘴巴。就算凤凰落魄了,她还是凤凰,是由不得一个麻雀来嘲笑的。   虽然宇成济求娶弄得满城风雨,但是林家却不愿意让小林氏知道这些糟心事,刻意将此事封闭了起来。   小林氏偶尔出门应酬,那些夫人们并不会与她提起此事,倒是让此事蒙混了过去,只有庄氏这个炮筒,直愣愣的将此事捅了出来。   “你与宇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天气冷得很,但庄氏为了美,宁愿挨冻,在榻上吸了吸鼻子闻到。   “我与宇成济?”小林氏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庄氏怎么知道此事了?   与小林氏的爱看书伤春秋不同,庄氏彻彻底底的“唯利是图”派,她见小林氏的模样,还以为小林氏抱着前尘往事不放,“你是不是傻?宇将军那样的人物你都不愿意嫁那你还嫁给谁?”   “我?你说什么?”小林氏张口结舌道,她最近是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再嫁的事,可却没听说过宇成济再次来林家求娶啊。   庄氏见她这个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林家倒是惯将你保护好的。”明明小林氏不知道这件事,而沈氏却没有与她说要保密,只怕林家也是想借着她的口说出来而已。啧,坏人都让她当了。“全京城都知道宇将军想求娶林家的小女儿,你居然还不知道?”   身在八卦中心的小林氏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他…上门求娶我?”   “你之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那么你现在考虑的是到底要不要嫁。”庄氏跳着柳眉说道,   “你真是撞上大运了。”若是小林氏当年,能嫁得最高也就是宇成济这种了,何况她还打了一个折扣。   “大运?”小林氏苦苦的笑了笑,“我不觉得。”   “你啊,笨。”庄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小林氏明明在琴棋书画上是那么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儿,怎么在生活中,就缺了那么一两丝聪明劲呢?“我听嫂子说过,就算你以后不能生育,宇成济也绝不二娶呢。”   小林氏听宇成济说绝不二娶的时候,面上有些动容。林公虽然为人严肃暴躁,但是对林夫人却是好得很,甚至是从一而终的。小林氏见父亲如此,在少女时期便下了决心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男人,可惜她的一片情怀都错付给了之前那位,却不料愿意为她不二娶的却是另外那个。   庄氏见小林氏面上有些动摇,又加了一把火,“你忍心看着依姐儿就这么没有父亲?她在林家与范家的地位何其尴尬你知道么?”这样的话,普天之下,只怕只有庄氏才会与小林氏说了。   小林氏瑟缩了下,看向了庄氏。   “依姐儿与珊姐儿交好,珊姐儿可从只字片语中觉察出依姐儿在范家的学堂中并不如意。”庄氏的这话重重的击向了小林氏的心房,“你忍心看着依姐儿被人说是没父亲的孩子?就算她以后嫁给了范家的二小子,万一她与他有了什么矛盾,林家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各打三十大板了。”   小林氏想起了上次碧荷说的话,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热泪从她的眼中流了出来,“我怎么觉得,我这一世都是糊涂的。”   “还不晚,宇成济如此大费周章想要娶你,是对你真的有心。你嫁进去拢住了他的心,再从旁支里选一个好的做过继过来,一手教养长大,那便是依姐儿的弟弟,以后依姐儿在外有什么事,他都能帮她撑腰呢。”庄氏将事情捏得细碎了,对小林氏分析道:“若你不抓紧这次机会,才真的叫做糊涂了。”   ☆、第85章   小林氏一双美目变幻莫测,显然在细细思量。   庄氏见她这个模样,叹了一口气道:“你看看,这就是你们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女儿,干什么么都带着一股傲劲儿,若是我的话,早就趁着这个机会急急往上爬了。女人啊,还是需要柔弱一些的。”   小林氏咬着唇对庄氏说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是…”   庄氏见小林氏的模样,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不由得有些愁,把架子端得那么高,怎么受男人的喜欢?小林氏还有宇成济这么冤大头等了这么多年,而自己的女儿,只怕没这样好的命落,“诶,先试试,大不了再和离一次,怕什么。”   小林氏听到了庄氏的馊主意有些张口结舌,“怎么,怎么能如此的。”   “为什么不能?”庄氏有些羡慕嫉妒恨的说道:“光你那些嫁妆,就够你与依姐儿过一辈子了,大不了你们自立门户,找个刚上京来的无父无母的秀才,拿捏着就是。”   庄氏就是如此,似乎在什么绝境,都能想出自己的办法。“哈哈哈,我想到你们范府的杨氏若是知道你嫁了宇成济,只怕那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这脸打得,啪啪啪的。”   杨氏在后面鬼鬼祟祟,小林氏自然对她也不大喜欢,听到庄氏如此说了,才摇了摇头说:“多大的年纪了,还是个促狭鬼。”、   庄氏拍了拍手道:“我这不为你着想么?”说到一半,她对小林氏眨了眨眼睛,“听我的,准没错。”   确实,庄氏这么多年来,沈大人对她始终如一,便知道她处事的智慧了。   沈氏刚闻讯小林氏回了府,便遣了婆子去偷偷的瞧了,她虽然有借着庄氏的口将此事说出来的念头,但是她也怕这个嫂子说话太过于尖锐,自己这个冰美人小姑子受不住。   婆子匆匆走到大堂迎了小林氏一回,见她面上并无异色,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夫人也太难为了,为了个和离的小姑子,也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   小林氏见沈氏的贴身婆子迎向了自己,七窍玲珑心之下便知道了嫂子的意图。   “劳烦张嚒嚒亲自来迎我了,你先去跟嫂子说一声,等我换了这一身的寒气,便去找她。”小林氏笑着说道。   张嚒嚒心中一突,只怕小林氏要与沈氏谈再嫁一事了,她原以为小林氏会犹豫几天,却不料如此雷厉风行,“诶,我等会儿就跟夫人说,只要您找夫人,夫人是时时有空的。”沈氏如今最头疼的便是小林氏再嫁一事,若是早日定下了,也好睡个安稳觉。   沈氏听婆子说小林氏要来找自己,知道这个小姑子只怕是要与自己说宇成济的事,便连忙将身边的丫鬟婆子给遣走了,只给小姑子留个安静的空间。   小林氏走了进来,见沈氏穿着家居常服,坐在椅子上,对自己笑了笑,又指了指身边的位子说道:“我今儿怎么觉得外面的喜鹊在喳喳的叫呢,原来是妹妹来了。”   小林氏笑着说:“嫂子的嘴巴可是越来越甜了。”   当年她是十分不喜欢这个嫂子的,琴棋书画都不够出挑,长得也只能算一般,若不是她有个好父亲,是万万不可能嫁进林家的。   林大人喜欢的便是琴棋诗画颇有才情的女子,在沈氏进来时候,迷恋一个妾室,差点闹得沈氏下了堂,自己那时候年少气盛,痛骂了哥哥一顿,才有沈氏的今天,如今她修炼得越发有气质,林大人倚重她,她膝下又有三个哥儿,娘家蒸蒸日上,谁也动不了她在林家的地位。   沈氏如今算是走出来了,可是小林氏却觉得若是她,是不可能还能与哥哥一起举案齐眉的。   小林氏坐到了沈氏对面,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往事,沈氏见她美人美态,倒也没打扰她,这个小姑子是惯常发呆的,常常你与她说着说着,她便陷入自己的世界去了。   其实不是每一个女人都会像小姑子这样坚定,沈氏想着,若是她,便也就忍着忍着过一辈子了,你瞧她与林大人到现在,不也培养出了夫妻感情么?可是这样的决绝的小林氏,她又有些羡慕。   “嫂子,你说说,那宇成济是不是个好的?”小林氏好一会儿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问沈氏道。之前她还叫宇成济一声宇大哥,如今发现他的居心,便直呼全名了。   沈氏一愣,小林氏这话问的,难道她说好,她便去嫁么?沈氏看向小林氏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美目中,尽是对自己的信任,不由得心一软,如实说道:“成济是父亲看着长大的,性格最是稳重,父亲都曾觉得若是成济是他的亲生子就好了。”   小林氏听到林公,双眼闪过了一丝温柔,“父亲也真是,哥哥难道还不够好么?”   小林氏直白的对林大人的赞赏让沈氏笑了笑,她怎么觉得小林氏与她的女儿差不多呢…“也就是因为太稳重了,我们才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思,知道你出嫁了,成济突然提出了镇守边关,可让父亲失落了好一阵子。”   自己又间接让父亲当时伤心了么?小林氏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没有出声。   沈氏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好继续说道:“后来等他回来,与你大哥一次醉酒,我们才明白了他对你的心意,可是你已经嫁了,总不能让他单身一辈子,我也算是他的长嫂了,于是在京中相了不少的女孩儿,可是他都不要。”   小林氏听到他都不要的时候,心中有些难过,原来在她在乡间受着柳家的蹉跎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怀着如此的心思在无望的等着她?   “妹妹,我也不能为你决定到底嫁不嫁,但是我今日要与你说的是,成济虽然心中有你,但是以后日子的好坏都是你选择的。”沈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小林氏如今来找她打探宇成济的事,只怕是动了嫁的念头,可是就是怕小林氏嫁不是为自己而嫁,是为了柳依依而嫁,到时候不安心与宇成济过日子就麻烦了。   小林氏听了沈氏的话,一脸若有所思,沈氏知道她的性子,也并没有说话,等着她静静的思量。   “我想见见他,可以么?“小林氏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起先她与宇成济见过的次数也不少,可是她都只当他是曾经的邻家哥哥,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如今他突然如此,让她也有些迷茫,他当年身为落魄少年,思慕她是正常的,可是这么多年后,他功成名就了,还惦记着一个和离过的妇人么?   沈氏听小姑子说的话,松了一口气,只怕小林氏已经有一半愿意了,如今宇成济给林家提亲的事已经弄得满京城都是风云,若是林家拒了,只怕也没有人再敢对小林氏提亲。   沈氏将此事说给林大人听的实话,林大人的面上有着一丝不甘愿,“这小子…到最后还是便宜了他。”   “得了,只要妹妹幸福就好,你便不要在这里酸溜溜的了。”沈氏拍了拍自己丈夫的肩道。   林大人如今,除了公事便是妹妹这件事最上心了,为了避免刺激林公,他悄悄的将小林氏与宇成济见面的地方放在了范府。   大林氏对这桩姻缘乐见其成,自然愿意做这个庄。   倒是可怜了宇成济,总记得小林氏当年喜欢的是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对着铜镜穿戴了许久,都找到一点点书生的影子。   虽然大人要刻意将这件事瞒着柳依依,但是抵不过柳依依有范晟睿这个探子,当范晟睿将这件事与柳依依说的时候,柳依依拍了拍手说:“母亲能够开窍,真是太好了。”   范晟睿听了这句话,有些好笑的看了看柳依依,“你啊,真是人小鬼大。”这些事,他本不应该与柳依依说的,可是他见柳依依为了母亲的事,整日担忧,便还是与她说了。另外,若是小林氏嫁了宇成济,柳依依的日子,只怕也好过些,林公的外孙女与宇将军的嫡女,这两样分量加起来,没有人敢轻视她。   宇成济来到范府,收到了丫鬟婆子的点点视线,实在不是因为他太英俊,而是他今日穿着一套白色书生装扮,显得特别的…违和…   宇成济和等人?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对身边人的目光特别敏感,他被大家用注目了许久,忍无可忍才将范晟睿提到了角落里,有些心虚的问道:“我这个模样,是不是特别奇怪?”   “咦?宇叔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一套白色书生装?显得格外的俊逸。”饶是范晟睿沉着,见到宇成济这个模样,也有些忍不住笑。   宇成济知道,范晟睿这小子,说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连骂人也是,“臭小子。”他低低骂了一句,“还不是你姨母喜欢?”   他这么一说,让范晟睿倒不好笑了,宇成济对小林氏的一颗心是真真的。   “你姨母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喜欢的也是才华横溢的男子,而我却除了练兵打仗,无一不通!”大概是小林氏要见宇成济,所以宇成济特别紧张,面对范晟睿这个小辈,居然将久久放在心中的自卑说了出来。   “宇叔不要妄自菲薄,你在边关辛劳这么多年,抵御了不少外族的入侵,是那些只会风花雪月的书生比不上的。我姨母决定见你,便是对你的肯定。”范晟睿将宇成济的话截了下来,认真说道。   宇成济看着范晟睿,有些怪自己,紧张到和一个小辈唠嗑,这真是太丢人了,他板着脸对宇成济说道:“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说完便转身离去。   范晟睿愣在当场,是你自己要拉我来这个角落的吧,我救过一县人民的命,并修葺了河堤,你居然说我是小孩子?   小林氏比宇成济早到些,范家花园有一处小亭做得十分巧妙,外面有透明的纱布抵挡外面的风雪,外面烧着银丝炭儿,格外暖和,大林氏格外爱在这亭子里赏雪。   为了小林氏的名声,大林氏想了半天,将见面之地放在了这个亭子里,亭子四面通透,干什么都能看见。   说小林氏在花园中与宇成济偶遇说上几句,还是十分合适的。   宇成济顺着大林氏的指点匆匆的来到了亭子前,昨日下的雪还没有化,亭子四周都是雪白的景儿,小林氏穿着一袭红衣在亭子中揽着手炉端正的坐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宇成济走了几步,却又不敢走了,他对诗词什么的并不上手,只觉得小林氏在这雪里的亭子中,如一个仙女儿,自己这样的粗汉走过去,只会误了风景。   多年前,他觉得自己不懂琴棋书画,又是一定要出去打战的,不能给小林氏幸福,所以才踌躇不前,而如今,他又要如此?宇成济咬了咬牙,坚定地往前踏了一步,今不如昔,他一定会给她幸福。   亭内被大林氏布置得很雅致,小林氏坐在位子上,看着对石桌上摆着一个青色的花瓶,花瓶中插着几枝梅花,以前她讨厌这花的坚韧性情,而如今却对它多了几分喜爱。   外面的纱帘动了,小林氏往外面看去,只见宇成济穿着一身白色书生装走了进来,他身材雄伟壮硕,穿着这衣裳确实有些不伦不类,小林氏莫名的“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这一声轻笑,让亭中那凝固的空气有了一丝丝流动。   宇成济站在帘子边,并不敢动,只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衣服不大适合你。”小林氏以前官场就是喜欢穿衣打扮,自然能一眼看出来,一件衣服到底适不适合别人。   宇成济听了这话,面上一阵羞窘,往前走了一步,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这书生装是由上好的锦缎做成的,若是由温文男子穿了,走起路来飘飘欲仙,可是宇成济是武将,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走起路来,自然就破了。   这下,宇成济的脸更是红成了一个苹果,吱吱呀呀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小林氏见了,莞尔一笑,对不远处的小丫鬟挥了挥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小丫鬟听了,连忙走了出来,没过一会儿,就拿着一个银盘走了过来,银盘上摆着的是针线。   小林氏拿着针线对宇成济笑道:“若是宇大哥,你介意的话,我来帮你缝?”   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小丫鬟也是被大林氏封了口的,宇成济是个武官,并不在意旁的,便利索的将外衣脱给了小林氏,他里面倒是穿着黑色的常盘服,比之前顺眼了不少。   小林氏接过衣裳,坐在椅子上,细细的缝了起来。   那如雪的肌肤,如墨的双眼,娴静的模样儿,都在宇成济面前尽显,自己都有多久没有这么近的靠近过她了?宇成济问自己,不由得有些眼酸。他见她穿针引线十分顺纯熟,不由得惊讶问道:“你以前不是最烦做这些的么?”   小林氏抬起了头,面上并没有任何不耐,隐约笑道:“人总是会变的。”   衣服破的口子并不大,小林氏三下五下便将它恢复如初,宇成济笨拙地又将衣服套上了,忍不住说:“这等细活儿伤眼睛,以后交给丫鬟做便是了。”   小林氏一双眼睛看着宇成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是最后却点了点头,说了“好。”   宇成济还记得当年小林氏性子执拗,最不喜欢别人管她的事,不由得解释道:“不是我管着你,若是你实在喜欢,适度做做也是可以的。”说完他有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这不是管是什么?   小林氏若有所思的看了宇成济一眼,问起了他边关的事。   宇成济的父亲是死在边关的,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守着边关将那些外族人通通打跑。   小林氏问起边关,他自然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有些滔滔不绝。   可是说到一半,宇成济突然停了,他觉得小林氏应该是不耐烦听这些的,他偷偷看了一眼小林氏,却见她美丽的脸上十分认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大林氏自然不会愿意让宇成济与小林氏呆太久,没过一会儿,便要婆子过去请小林氏了。   宇成济依依不舍的看着小林氏的倩影离去,才突然想到,他来之前对小林氏背好的腹稿,通通都忘了说,比如你嫁了我,我只有你一个,我会将依姐儿当我的亲生女儿,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范晟睿见宇成济一幅颓丧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宇叔在沙场上百战百胜,在情场上怎么就没一点心眼呢?   好在宇成济虽然没心眼,但不代表小林氏没心眼。   小林氏款款的跟着婆子走到了大林氏的厢房里,大林氏与沈氏正等得焦心,她也不愿意让担心自己的人思虑太多,便单刀直入的说道:“我愿意嫁他。”   这么快就决定了?沈氏与大林氏对了对眼色,还是亲生姐姐开了口,“他可曾给你什么承诺?”   小林氏轻轻的摇了摇头,“并没有。”   沈氏的双眼都要突出来,这个宇成济,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吧。   “但是我知道,他是难得的好男儿。”小林氏接着说道。   能为了她多年前的喜好,穿并不适合自己的衣服;他那么热爱边关,却愿意回来,只为了多看顾自己一些。这样的男子,她还要求什么更多呢?   大林氏听了一愣,她曾经以为的小妹妹,如今真的长大了。   ☆、第86章   宇成济听见小林氏愿意嫁给自己的消息,愣得半晌都没有说出话。   林大人见他这个模样,便知道他欢喜得有些傻了,便在身边等他回神,还嘟囔着说道:“你与我妹妹说什么?让我妹妹如此快就愿意嫁给你?”   “我什么都没有说呀。”好一会儿,宇成济才回过了神,自己似乎只与她说了一些边关的事,之前想的我只要你一个,我会将依姐儿当做亲生女儿的这些话,全部都忘了说出口。   “总而言之,我妹妹松口了。”林大人拍了拍大腿说道,最近老是当京城的八卦中心是压力很大的,若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也不枉费他对妹妹的这一片心了。   小林氏同意了嫁宇成济,却没人敢与林公说这件事,心肝女儿回来才半年,又要嫁出去,只怕没人心里舒服。   还是到最后小林氏亲自去了书房与林公说了此事。   林公听了,半晌没有说话,他捏了捏自己的胡子,问小林氏道:“这件事是你心甘情愿的?”   小林氏坐在一旁,点了点头,“我是心甘情愿的。”   林公仔细打量了与妻子相似的那张脸,叹了一口气道:“成济是一个好男人,你若是嫁过去了,且安心与他过日子吧。可是你别忘了,常回家看看。”   小林氏听了父亲的话,流出来的泪差点浸湿了一条帕子。   林公站了起来,劝慰道:“哭什么,这是好事。”   “女儿不孝,让父亲如此烦忧。”小林氏咽声道。   “不烦忧,这不,好日子就要来了吗?”林公语重心长道:“他若是对你不好,看我不抽废他。“   小林氏听了父亲这暴力为上的话,才破涕为笑,“您还是别抽了,别担心扭了腰。”   林公听了,长叹一声,“这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啊,还没嫁呢,就开始帮夫君说话了。”   林公对小林氏十分温和,但对宇成济便并不那么温和了,他将宇成济叫到了书房,与他说了半夜的话,言辞之中,有无奈妥协也有言辞逼迫,一片慈父心肠,可见一番。   “伯父。”宇成济跪在了林公面前,“当年我父亲去世,家中其他伯兄欺得我无处可逃,是您教养我成人。我对思棋,也是一片真心实意,您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定能保思棋与依姐儿日日无忧。”   林公定定的看向宇成济,见他的双眼并没有任何犹疑,只是执着的看着自己,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我便将思棋与依姐儿交给你了。”   林公松了口,宇成济与小林氏的婚事那便是板上钉钉了,因为小林氏和离的身份,宇成济特地去了皇帝面前求了赐婚的圣旨,让小林氏风风光光二嫁。   林家人沐浴更衣接了圣旨,沈氏有些欣喜的对大林氏说道,“这妹妹的好日子,总算来了。”   小林氏与宇成济的婚事定了下来,最欣慰的莫过于柳依依了,前世母亲苍白的脸还在她眼前,如今母亲因为婚事而变得越来越娇美了。   宇成济是一颗实心肠,小林氏还没有进门,便将自己库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清点给了小林氏,交给小林氏保管,让沈氏与大林氏笑了小林氏许久。   因还没有职位,范晟睿便在家中赋闲,正当他在书房中读书的当儿,却见小厮神神秘秘的走了进来,对范晟睿说道:“少爷,外面有人邀您去喝酒呢。”   “哦?“范晟睿启齿一笑,”如今宇叔的事已经定了,难道他要开酒席请我喝酒不成?“   “不不不,不是宇大人。”小厮犹豫了一下,附在范晟睿耳边说道:“这位的来头可有些大,我可不敢说。”   “哦?”范晟睿皱了皱眉头,让小厮如此忌惮的,莫非是?他站起来,整理了一番仪容,走到门口,跟着那来报信的小厮上了马车。   这报信的小厮声音尖细得很,只怕他的主子是宫里的那位,可是就不知道,他的主子是宫里的哪位了。   范晟睿跟着那小太监进了酒楼内部包厢,见包厢中有一个青年转身对着自己笑,他不是特别的英俊,却有着包容大海的气质,让人看了心生舒畅,这不是太子是谁?   范晟瑞心中一跳,连忙对太子行礼,却被太子给扶了起来,“你回京城这么久,我都没来看你,是我的过错,怎么变成你向我行礼了?”   太子礼贤下士之风,比他的父亲更甚,不过也从侧面说明了,太子在宫中,确实是有些难为了。   说起来,太子对范晟睿是真的惜才,他自幼身为太子,将这片大好河山早就当做是他自己的,以主人的眼光来看的话,能保他子民不受洪涝之苦的,那边一定是值得重用之人了。   父亲将范晟睿召唤回京,又不给职位,在外人眼中,只怕是父亲忘了范晟睿的意思,可是他却明白,父亲只怕是想磨一磨范晟睿的傲气而已。   可是在太子看来,父亲用人太过于谨慎,而且范晟睿回京以来,十分低调,并不是那等猖狂之人。   “礼不可废,太子是千金之躯,我必须对太子行礼的。”范晟睿压抑住了心中各等心思,对太子说道。   太子虽然口中说着不用行礼,但是对范晟睿如此举动也十分受用,他点了点头道:“我今日休息,便想出门转转,可是在京城中,我都没有相熟的的同龄人,想来想去,便唤了你出来。”   太子这话说的有些可怜,却也是实情,他的外家虽然显赫,当年一手将如今的皇帝扶上了位,但却被皇帝暗中架空,他当皇后的母亲早逝,身边并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人。他如今能将自己的情况暗说给范晟睿听,也算是将范晟睿当做了自己人。   范晟睿听了,微笑一笑,“要不,我带太子到京郊转一转?”   太子欣然点头,与范晟睿一起到了京郊,两个青年都是习过武的,骑起马来颇为畅意,太子看了看范晟睿,心中有了些思量。   如今他外祖家因为皇帝的忌惮并不大靠得上,范晟睿身后的一脉是他要拉拢的,他纵马带着范晟睿与后面的侍卫的距离拉开来,小声对范晟睿说道:“你最近且安心在家吧,你的位置,马上就要腾出来了。”   范晟睿听到此,有些感激的对太子说:“多谢太子提点。”   太子笑了笑,又纵马去了别的地方,这个人情,他送到了。   范晟睿与太子同游,与太子聊了不少,发现两人对于民生、军政方面都有着许多共同的见解,颇有知己之意。   范晟睿心中暗道可惜,若是太子不站在高位的话,只怕他们真能做成一对挚交,可是现在,谁还敢与太子称兄道弟呢?   太子与范晟瑞似乎聊得有些意犹未尽,只笑着对范晟睿说道:“若是以后有时间,我们再秉烛夜谈。”   范晟睿对太子点了点头,行了一礼,才各自归去。   范晟睿回了范府,将自己与太子同游的事与范大人说了,范大人吃了一惊,将范晟睿拉去了书房,仔细的询问了,明白了太子是专门来向范晟睿示好的,连皇帝对范晟睿的安排都暗示了,太子这一招,将好意都放到了家门口,范府不收,似乎就过不去了。   太子的外祖秦国公也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秦国公府也曾人才辈出,可是谁知道他们眼尖扶持了一个皇帝,却被皇帝忌惮,打得成了归田翁,自己的女儿抑郁死在了后宫不成,连自己唯一的外孙都不能庇护。   可是范大人却不相信想秦国公这样的人物会真的被打压得什么都没有,只怕也在等着机会扶自己的外孙上位吧。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对范晟睿挥了挥手,你先去休息吧,我好声想想。   太子与范晟睿在郊外骑马,已经被许多人看到,范家并不对此事有隐瞒,范家大人皆为自己大公子与太子骑马为荣,连寄居在范府的柳依依都知道了消息。   柳依依听到了小丫鬟活灵活现说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太子与大表哥?前世登基的可不是这位,而是五皇子,可是前世五皇子喜欢的是小表哥的妻子,为此,还给了范家不少排头吃,范家可是为此最后衰落了。   想到此,柳依依有些不安,她焦躁的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对碧荷说披着披风出去走走。   “这么冷的天,小姐还出去走什么呢?”碧荷有些大惊小怪道,但是却压不过柳依依的固执,只能跟着柳依依往外边走。   寒风吹得柳依依的身子有些颤抖,但是她的脑中却十分的清醒,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范府被后来的皇帝压制的局面?换一个皇帝?可是这样的局势又怎么可能是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能控制的?   柳依依越想越焦躁,又准备咬自己的手指,却被人抓住了手。   “依姐儿,你怎么在这儿?“范晟睿正准备回自己的书房,却不料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柳依依。   柳依依遇见烦躁的事便喜欢咬手指的事他早就发现过的,如今见柳依依又准备将青葱的手指放到嘴中去咬,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便握住了她的手,“难道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柳依依看到范晟睿穿着大衣,面容英俊,气质如青竹,并没有上世见到的落魄之气,她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自己连母亲的命运都能改变,何况大表哥的呢?他缓缓的露出笑容说:“没有什么事。”   小小年纪,惯会隐藏自己的心事了,范晟睿一双眼睛看了柳依依好一会儿,才出声说:“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与我说。”   “恩。”柳依依重重的点了点头,在这个世上的人,除了母亲,便还有大表哥让她依恋了,“表哥,能不能帮我摘一些梅花回屋子呀?”她转换了面上的不开心,笑着说道。   这等小事,范盛睿自然会答应,他带着柳依依到了后花园,仍由柳依依指着帮她摘下她想要的。   范晟睿帮柳依依摘了梅花,碧荷帮柳依依拿着,柳依依与范晟睿在前方走,碧荷想着,这模样儿,若是小姐再长大一些,便是一对璧人了。   柳依依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范晟睿说道:“小表哥在书院里可还好?”   范晟睿听柳依依问范嘉平,不由得有些揪心,“怎么,想你小表哥了?”   柳依依听不出范晟睿言语中的未尽之意,只天真的点了点头说:“确实想了,小表哥虽然表面温雅,但是骨子里最是精贵的,也不知道他学院里有是没有受委屈。”   范晟睿听柳依依的话,显然对自己的弟弟十分了解,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在信中写要将这两个凑成一对,心中有些不郁,却也不好说出口,“他在学院中,只需要读书,没有什么不好的。”   “哦。”柳依依简易地答了,心中却有些担忧,“也不知道小表哥什么时候能回来。”范嘉平可就是在那里遇见了辛怜梦的。可是怎么遇见的,如何动情的,柳依依却全然不清楚。若是那个女人是好的,她自然乐见她与小表哥其成,但是她却是给范府来了不少灾难,甚至让小表哥一绝不正,那么她是一定要破坏的了。   范晟睿见柳依依目中有对范嘉平回来的期待,心中如压了千金大石,却不好说出口,柳依依还太小,只怕连情爱是什么都不清楚,自己又何苦去给她增添烦恼呢?   范晟睿思绪了一路,将柳依依送回了屋内,面上全无了与太子畅谈的畅快。   寒冷的冬天很快便回去了,春天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在这个季节里,林府出了一桩大喜事,那便是林府的小女儿二嫁了,之前小林氏很少出门,嫁给宇成济后,出门走动,让大家陡然发觉,难怪林家小女儿不愁嫁,人家就是个浑然天成的美人儿。   柳依依也从范府搬到了宇府,她还记得自己与母亲走进宇府的时候,见到的那一堆粗狂简洁的装饰,不由得捂住了口,后来还是小林氏将宇府大刀阔斧的改造了,才有了如今能住人的模样。   宇成济与小林氏婚后感情十分好,小林氏这么多年,成长不少,已经不是当年爱耍性子的少女,将宇府的事弄得仅仅有条,而宇成济在爱情的滋润下,一个粗糙的汉子出去了,都仿佛闪着光辉。   而皇帝也似乎想起了那个被他丢到天边的范晟睿,当一个户部给事告老还乡之后,将范晟睿丢了过去,引起了朝中的轩然大波,户部如此重要的地方,岂容的下这么一个黄毛小子充当给事?   朝中众人争吵不休,但皇帝却似乎铁了心,一定要将范晟睿推向那个位置,原因无他,他觉得朝中都是一群老人,沉浮之气太多,若是多一些年轻的,那便给朝中带来一阵清风了。   范晟睿年纪这么小,已经做到给事,若是再大些,岂不是要登云梯了?众夫人家中有待嫁女的,双眼刷亮的看向了大林氏。   可惜范晟睿是个主意正的,与大林氏说若是没有遇见喜欢的,宁愿暂时不娶。   大林氏本来就为人宽和,又有范晟瑞早婚便克妻的挂算在先,她也便由范晟睿去了。   范晟睿刚入户部,十分繁忙。户部的老人虽然认可他是青年才俊,但却不大相信他一个黄毛小子能坐稳这个位子,又顾忌他身后的家族,便将他当做是户部的吉祥物一般摆着,只给一些好做的事给他。   范晟睿倒不太在意这些,对户部的老人十分尊重,并且对多无聊的事都完成的很好,才渐渐让户部的人打开了心结。   柳依依长了一些个子,在小林氏的手下,被灌了不少美容的好东西,一张小脸儿更是明艳动人,别人看了都觉得她以后会是个大美人。   如今她已经上了宇家的族谱,宇成济顾忌着她的想法,并没有给她改名,可是她在外面,已经是正正经经的宇家大小姐,林家外孙女了。所有人见了她,即使心中嘀咕她的身份,但是表面上都要多笑几分。   小林氏与庄氏交好,柳依依与沈珊的关系也越来越如亲姐妹一般亲密起来,沈珊已到了订婚的年龄,不仅是沈家老夫人在看,连庄氏都会打听一些其他儿郎的消息。   这女儿啊,千万不能嫁错人。这辈子都在嫁人的道路上前进的庄氏的感触,自然如山一样深,不过,一想到她精心养大的女儿要给了其他的男儿,她的心,就如猫爪一般挠着疼。   沈大人见她的模样,不由得笑道:“那我们干脆养珊儿一辈子好了,不让她出嫁。”   “不行,不行。”庄氏挥了挥手,又开始想看起人家来。   柳依依见大家都在忙活着给沈珊相看,心中想起,上世,沈珊不是被圣上指婚给了太子么?如今?   上世太子是无路可走,才棋行险招的娶了沈家之女,想依借此,来借沈家背后姻亲的力,如今他与范晟睿关系不错,自然不会想尽办法与沈家联姻了。   可是太子不想,其他的人却起了心思,比如吴贵妃,她吴家一个小弟弟还单身着呢,如果娶了沈家的女儿,岂不是…为她的孩儿有天大的助力?   吴贵妃的孩儿还在襁褓中,她就思量着为自己孩儿铺路,真是一片慈母之心呀。   ☆、第87章   说起吴贵妃的出身,真是让朝中大臣十分诟病的地方,她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商人的庶女,那商人精心养着她也不过是看她容貌非凡,想靠着她那张好脸去巴结一个不错的官员而已。却不料,这女儿靠着这张脸居然迷住了微服私访的皇帝,从此走上了宠妃之路,气死了后宫皇后,让父兄被封了吴国公,在京城中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也。   可是这吴家虽然有女为贵妃,自己又是国公,那京城中稍微有底蕴一些的人家通通都瞧不起他们,以女为荣,算得上是什么好东西呢?只挨不住,吴贵妃一在皇帝面前撒娇,皇帝就要犯浑的模样,大家对吴家只是明面上敬着而已。   之前,吴贵妃并没有怀上身孕,在后宫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倒并没有过别的想头,如今得了儿子,倒是想头越来越大了。她从小受的教育便是追求荣华富贵,有什么比自己儿子当上皇帝最富贵的呢?   吴家是江南出身,最不缺的就是旁支的女儿与美人,吴贵妃自觉对皇帝的美人策略十分成功,便仿效了,分了不少美人给臣下,而那些旁支的女儿也被塞给了有意而来的政治投资人家。   吴贵妃此举,弄得朝中怨声载道,谁也不愿意宠着一个贵妃塞进来的女子且被正妻罚去睡书房不是?可是皇帝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让众臣闭了嘴,人家最厉害的靠山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好出声?更有些色令智昏的人便享用了这美人,惹得家宅不宁倒是后话了。   吴贵妃虽然身边有不少人,但是京城中那些真正有权势的人是并不看好她的,一则她并不是那等聪敏睿智的女子,二则她的儿子还小,而皇帝年事已大,只怕是等不到那天了。   吴贵妃不甘心,左右往这些人家看了看,觉得沈家待嫁闺中的那个女儿不错,配她的小弟弟乃是天作之合。   吴贵妃的小弟弟因为是么子,出生的时候姐姐已经成了气候,从小便被娇惯长大,在京城中的名声极为不堪,年纪不小了,却没有人愿意与他成亲,而吴家人的眼睛又长到了头上,发誓一定要娶一个高门大户家的小姐才能配得上吴家小么,吴家小么的亲事便这么耽误了。   吴贵妃想到如果吴家小么娶了沈家的女儿,她家的姻亲从林家、范家又加上了个宇成济,这珠联璧合,怎么不能为自己的小儿子添光添彩?想着,想着,吴贵妃便得意笑了。上天宠爱她,让她从一个小小的商家庶女成为冠绝六宫的贵妃,那么当一个皇太后又算得上什么?   吴贵妃是想到便做的性子,她想下旨意,让沈珊进宫,不过她好歹在后宫沉浮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傻到只招沈珊一个人进来,便双眼一转,大笔一挥,将柳依依也叫进了宫中。   宫中贵人召唤,本应该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但是传召的人居然是吴贵妃,就让林、沈两家人有些忐忑了,这个吴贵妃是惯会出幺蛾子的人,谁知道她又想干什么。   可是吴贵妃只是召唤,并没有明面上为难两女,沈家、林家便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沈珊从小得沈老夫人教育,心态礼仪都比柳依依好上一大半,柳依依一个半大的女孩儿却有些吃紧,被小林氏抓着,又灌了不少礼仪相关的知识进去。   小林氏是一个不大管外边之事的性子,但是沈氏与大林氏却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们心中有些紧张,莫非是…吴贵妃想要给这两女指婚?   想到这里,沈氏与大林氏额便都起了细细的汗,以吴贵妃的任性程度只怕真的有可能这么做,她们又想起了吴家那个不学无术却号称要娶个高门贵女的小儿子,更是坐不住了。   大林氏与沈氏想到了,其他人也想到了。   范晟睿有些匆匆的去了宇府,却不料小林氏去了沈家,只剩下柳依依一个。   婆子丫鬟们都对这个青年才俊格外偏爱,迎了他进来后,便去叫了柳依依。   虽然男女长大了,有些大妨,可是大家宗觉得柳依依与范晟睿的情分总是不一样的。   柳依依听说范晟睿来了,十分惊喜,她穿着月色软丝裙,头上扎着两朵珠花,显得清丽可人,“大表哥,你来了?”   范晟睿见她见到自己很欣喜的模样,那火燎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儿,柔声说:“听说吴贵妃召你进宫?”   柳依依听了,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怨吴贵妃,没事儿召她入宫干什么?弄得全家如临大敌似的,抓着她练习礼仪。   柳依依有些微妙的眼神让范晟睿误认为她有些害怕,毕竟吴贵妃在宫中可是出名的不讲理又称霸一方的,“你不用怕,吴贵妃她虽然深受皇上宠爱,可是你身后的却也不是容易欺负的。”   “表哥,你是担心我,才过来的么?”柳依依抬头问道,心中尽是对范晟睿的感激。   范晟睿微微的咳了咳,说道:“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呢?”   “表哥,我不害怕,珊儿姐姐是从小受过礼仪教育的,有她带着我,我不紧张。”柳依依笑着说道。   真是一个傻娃娃,吴贵妃之前对他们家的女儿弃之不问,如今突然发令,自有蹊跷,不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了。若是吴贵妃要给依姐儿脸色看的话,他也不介意在后宫给她安排点钉子。范晟睿的双眼闪了闪,又温和的对柳依依说道:“我们家依姐儿自然是最好的。”   柳依依向来喜欢范晟睿对自己温柔,不由得撒娇道:“母亲为了让我礼仪姿态大方优雅,不知道给我吃了多少苦头呢,头顶着碗要走得纹丝不动,我都不知道被泼了多少次水。”   “若是太辛苦的话,那便不做了,若是姨母有意见的话,你便叫她来找我母亲,我母亲自然会帮你说话的。“范晟睿有些心疼的说道。   小林氏如此严格要求柳依依也是为柳依依好,柳依依自然知道,她咬着牙将这些做了,却想找一个撒娇的地方,柳宗这个亲生父亲不靠谱,而宇成济这个继父虽然对柳依依好,但有些嘴拙,到最后,柳依依对年长男性的依赖却全部扑到了范晟睿身上。不是有句话说得好,长兄如父嘛。   “反正万事不用担心,依姐儿只要每日开开心心的便好了。“范晟睿见柳依依儒慕的眼光有些坐不住,朗声说道。   小林氏私下觉得,范晟睿是个有大造化的,又与柳依依有着兄妹之情,不管柳依依以后嫁不嫁入范家,日后能为柳依依撑腰的,那必定就是范晟睿了,所以时不时要柳依依多亲着范晟睿一些,可是这些,还用小林氏说么?柳依依始终记得,最后记得她的,只有大表哥。   “嗯!”柳依依清脆的回答道,“大表哥是一颗苍天大树,我是苍天大树下的小鸟,无论发生什么事,大表哥都会护着我的。”   范晟睿微微抿了口茶,眼中全是被柳依依错过的宠溺之情。   范晟睿见了柳依依,见她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为此时而烦忧,叹了一口气之余便去找了太子,后来太子又来找了他几次,他们谈天论地,颇有至交之意,若是吴贵妃想指婚一个小姑娘,无论她出自何家,皇帝只怕都会不可置否的答应了。如今能管到这件事的,便只有太子了。   太子见范晟睿如此急急忙忙求见,还以为有什么难事,问了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桩子事,太子知道范晟睿为人稳重冷情,若是一个平常的表妹,他是不会来拜托自己的,不由得笑道:“忙我是可以帮,只是不知道,这两位小姐中,那位以后是我的弟妹?”   范晟睿听了太子的话,面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他既然请了太子帮忙照看,那便不会隐瞒太子,他低着声音说:“稍小的那个。”   太子一听,乐了,“难怪你压着不娶亲,原来是为了等小姑娘长大?”   范晟睿不管太子的促狭,正宗其事的对太子鞠了一躬说:“晟睿拜托太子了。”   太子见他的模样,连忙挥了挥手,“你放心吧,这等子小事,我一定帮你办到。只可惜我的妻子,还不知道身在何方呢。“   范晟睿听了,倒不好置言。   大概是皇帝怕太子娶一个有力的妻族,便对吴贵妃搁置太子娶亲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吴贵妃塞给太子的那些吴家的女儿,太子怎么又敢要呢?但也不敢将她们赶出去,只好在宫中养着。   太子知道范晟睿不好对自己的事做出评价,叹了一口气道:“我倒不希望未来的妻子外家特别丰厚,我只希望她能与我心意相投便够了。”   “太子如此,一定会得偿所愿的。”范晟睿认真说道。   两人才将话题转移了,谈起其他事来。   若说吴贵妃宣召两女之事,心中最忐忑的莫过于沈家,柳依依的年纪还小,又生得懵懂,远远不到赐婚的时候,而沈家嫡女,沈珊正值花期,赐婚之后,便可嫁了。   只不过吴贵妃这宣召,只怕含的不是好心,精心养大的女儿只怕要一朵鲜花才在牛粪上。   庄氏熬了几夜都没有睡着,怎么样都想不出破解之法来,若是在贵妃面前装粗俗,被贵妃斥责了也不能找到好人家,若是被贵妃赐婚了,那就更…   庄氏嘴中急出了水泡儿,但是沈珊却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让庄氏看了格外可恨。   庄氏将沈珊叫去量裁了衣服,见女儿一幅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心中有什么章程没有?”   沈珊坐在庄氏面前,掀了掀眼皮说:“并没有。”   这个女儿,从小便被老夫人养成了八风不动的模样,让庄氏格外看不惯,她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沈珊见母亲面色憔悴,知道她是真正为自己担心,不由得劝慰道:“母亲,这人生下来就有一个命,若是我命中注定不好,那也是注定的,母亲不用为我心急。”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听了,大怒,“儿有你这么说自己的?我女儿以后可是要嫁一个如意郎君,穿浩命夫人的常服的,哪容得你这么说?”   沈珊见母亲的着急模样,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好,摸了摸母亲发上的发簪,对身边的丫鬟说道:“你们怎么伺候夫人的?连夫人的发簪今日与衣服不同色都没发现?”   丫鬟们在旁边不敢出声,这是夫人自己配的色,只能说她心不在焉啊。   庄氏见女儿还有心情与自己说发簪,不由得将袖子一拂,不想与她说话了。   日子终于到了吴贵妃传召那一天,柳依依与沈珊一起,坐着马车进了宫   之前小林氏老是嫌弃柳依依打扮得稚气,可如今只想将柳依依打扮的更稚气,而沈珊却是因为正在花期,想避让也不行,庄氏只能将她打扮得十分稳重,最好让那喜好打扮得吴贵妃一看就心生厌恶。   柳依依坐在马车上,一双大眼睛盯着沈珊瞧。   沈珊自幼聪慧,能从细微处看出大局。吴贵妃想见的一直都是她,而柳依依却只能算的上是个附加的添头。   可是就算如此,她听说柳依依也吃了不少口头,被小林氏蹉跎得恶补了不少东西。   “不要怕,若是你有什么答不上的话,便推给我吧。”沈珊柔和道。柳依依生于乡野,来京城才几年,只怕吴贵妃问话的时候会胆怯。   柳依依听了此话,心中感动,她们两人去见贵妃,都怕得罪贵妃,但沈珊却愿意腾出精力来帮她转圜,可谓十分大气,“谢谢姐姐了,我,我会小心的。”   沈珊自幼在祖母身边,性格养得十分老城,对柳依依的娇憨很喜欢,不由得点了点她的脸说:“放心吧。”   柳依依看着沈珊那张沉静的脸,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她与太子的鲽鱼情深。可是前世太子败得惨烈,连沈珊也跟着自尽了,今世,她倒不知道沈珊没有与太子相遇,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两人进了宫,并不好奇的四处看,而是跟着小太监直接进入了吴贵妃的落华宫中,小太监是被太子叮嘱过的,对这两位小姐格外尽心,还小声提点了几句,比如贵妃最不喜欢妖娆自觉美貌的女子等…   两个少女听了,感激的小太监道了多谢。   小太监有些纳闷,太子怎么会关注起这两个进宫的少女来了?莫非着里面有太子的心上人?   他打量了柳依依与沈珊一番,觉得宇家的这位姑娘,年纪太小了些,只怕太子心中的是沈家的这位,便自作聪明的对沈珊十分殷勤,引起了沈珊与柳依依的侧目。   小太监灵巧的将她们带到宫门口,宫门口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宫人在门口候着,她见了沈珊与柳依依,面上一亮,口中说着好漂亮的两个姑娘,便将两人带到了吴贵妃面前。   庄氏与小林氏已是京城中颇具盛名的贵夫人,沈珊与柳依依与吴贵妃行了礼之后,抬头看见吴贵妃的美貌更是心惊,她们第一次见过美得这么锐利的女子,她有着一双细长的媚眼儿,一身艳色宫装,坐在正位上,而她身边还坐着一个老妇,也是盛装,眉眼中有几分与吴贵妃相似,大概是吴贵妃的母亲了。   吴贵妃一双天生媚眼在柳依依与沈珊身上扫了扫,当年她们的母亲也曾名满京城,生下的女儿嘛,也算不错。   吴贵妃一开始看重的便是沈珊,自然将话头就放到了沈珊身上,柳依依的亲生父亲只是一个无用的书生,母亲又是和离过的,与吴家的娶媳妇标准,还差了几个档次呢。   沈珊面容贞静,落落大方,对吴贵妃的问题一一回答,无论吴贵妃是刁难还是追捧,她都能答得不卑不亢。   让一旁的柳依依觉得,沈珊到底是上世做过太子妃的料子,那气度是没人比得上的。   吴贵妃与旁边的母亲对了对眼色,显然对沈珊十分喜欢,便柔声说道:“我有一小弟弟与你年纪相仿,正在我宫中住着,要么,你们见一见?”   柳依依听了这话,白了脸,她原先听人说吴贵妃傲视规矩,却没想到她这么无视规矩,哪儿有将好人家的女儿直接拖进宫中与自己弟弟见面的理儿?   沈珊面不改色,染得很好看的指甲却狠狠的戳穿了掌心,“民女待字闺中,暂时不大适合见外男。”   ☆、第88章   吴贵妃这么多年被皇帝捧在手心,觉得普天之下,无论出身多高的臣子,不过是她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对沈珊的推辞并不大放在心上,只仪态万千的看了看手指上染得十分显眼的指甲,“有什么不适合的?我说适合便是适合。”   这话一出,让跪在地上的柳依依与沈珊都出了一身冷汗。   柳依依上世记得,待新皇上位后,这位吴贵妃可讨不了什么好,被强迫上了吊,还连累吴家上下全部去了黄泉,可是她却忘了,一般新皇都会善待上皇的女人以做仁慈,能让新皇痛下杀手的,一定是个会折腾的主儿。如今她与沈珊情谊非同一般,见沈珊遇紧,她心中也是十分急迫。   柳依依心焦,沈珊更甚,沈家曾猜测过吴贵妃想要将自己与她的小弟弟拉郎配,可是并没有想到吴贵妃居然今日便将她的弟弟拉过来,想促成一对“两人在吴贵妃面前一见钟情”的好事。若是折了她一人的前程便也罢了,可是与外男在贵妃面前眉来眼去这一消息传出去,不止她,就连她沈家其他的姑娘,也没法子做人了。不得不说,吴贵妃这招实在是阴损!   柳依依看了脸色苍白的沈珊一眼,心中下定决心,握拳出声道:“贵妃的弟弟,是不是与贵妃一样也是清灵俊秀的人物?”   吴贵妃还没叫弟弟上来,便被柳依依打断了,见她的话中讨巧,自得的笑道:“当然是。”他能以一张脸迷惑住皇帝,那么她的弟弟,当然也是个面皮不错的,只不过长期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气质有些虚浮罢了。   沈珊感激的对柳依依看了一眼,知道她是在帮她拖延时间,可是拖延时间又如何?吴贵妃总会想法子将自己的弟弟叫上来。   “哦?那真是太好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带依姐儿玩乐呢。”柳依依拍了拍掌,一脸期盼的神奇,她半大不小,又穿着幼稚,这样倒不会让人生厌,只会让人有几分喜欢。   吴贵妃转了转眼睛,柳依依虽然出身有些复杂,但是给弟弟当个妾是当得的,她便笑着说:“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柳依依两句话,已经背心上全是汗,当她正想着怎么插歌打诨打消所谓两人一见如故的说法时,外面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这笑声,吴贵妃熟悉的很,她站了起来,往一边看去,原来是圣上来了。   “皇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吴贵妃面上十分惊喜,让柳依依与沈珊不由得惊叹,吴贵妃真不愧为天生的尤物,见到心爱的人,更是风情万种。   皇帝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太子,看着吴贵妃面前的两个青葱一般的小姑娘,显然愣了一下,“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吴贵妃知道今日不可能将沈珊与自己的弟弟做成堆了,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但是面上还是笑着对皇帝说道:“这是沈大人的女儿,这是宇将军的女儿。我听闻他们的夫人曾经艳冠京城,便将她们的女儿唤来看看,是不是如传说一般。”   皇帝未成为太子的时候,就听说过小林氏与庄氏的美名,而吴贵妃一向对自己的美貌自负,便知道吴贵妃只怕起了攀比的心思。只不过,他向来喜欢吴贵妃这美得嚣张得性子,即使是她心血来潮的事,也少不得给她遮掩两三分,“如今你看了,可觉得喜欢?”   吴贵妃有心将沈珊当弟媳妇,自然不会不给她面子,只笑着说:“这两个小娘子好看得很,如若是我当年,只怕都比不上呢。”   当年吴贵妃在沈珊的年龄,已经以美貌获得了皇帝的喜爱,沈珊与柳依依连忙行礼说,自愧不如。   两人的谦虚获得了皇帝的喜欢,他哈哈大笑之余,也稍微问了两个小娘子几句话,柳依依年纪还小,一团稚气,说起话有些逗趣,而沈珊已到相看之年,自然不会做出那小娘子的模样,只对皇帝的问题恭敬的回答了。   皇帝虽然偏宠吴贵妃,但也知道像吴贵妃这样的女子是上不了台面,主持不了后宫的,而沈珊的落落大方却让他眼前一亮,当年太子的母亲就是这个样子的,只不过….只不过少年夫妻抵不过帝王猜忌啊。   皇帝的双眼暗了暗,他不是对元后没有感情,不然的话,早就废了太子了,只不过这感情还是抵不过这大好山河。   皇帝耐心的问了沈珊不少问题。让一旁的吴贵妃青了脸,这皇帝,不会是想老年吃嫩草了吧。   只不过皇帝的行为并不轻佻,对待沈珊与柳依依如长辈一般,末了,还赏了两人不少好东西。   柳依依与沈珊道谢的时候,皇帝倒是玩笑般对柳依依说道:“你还谢什么,当年你祖父看上了我的茶壶,可是一言不发就拿走了。”   柳依依大汗,不过皇帝言语之中,都是对林公的亲近之情。   两人出了宫,一前一后并无说话。   上了马车,沈珊才握住了柳依依的手道:“妹妹今日之恩,姐姐记住了。”若不是柳依依插言几句,皇帝来见了她与吴贵妃的弟弟在一起,兴致一来,指了婚的话,将如何是好。   柳依依帮沈珊,只不过处于对她的情谊,她轻声说道:“我与姐姐是什么关系,姐姐如此,反而是与我生份了。”   沈珊从来都是沉稳的性子,便对柳依依点了点头,两人不再言语,可是就算如此,沈珊心中还是惊涛骇浪,不知吴贵妃为了撮合她与她弟弟,还有什么后招呢。   柳依依下了马车,见宇府门口站着一人,他丰神俊朗,身长如玉,手中抱着佩剑,披风上的雪,让柳依依知道他站了许久。   “大表哥。”柳依依从马车上下来,如小白一般飞扑到范晟睿的身边。   范晟睿张开微微闭着的眼,含笑看着柳依依:“回来了?”   “我回来了。”柳依依用手拍了拍范晟睿身上的雪粒,有些埋怨的说道:“大表哥你也真是的,在屋里等着便是了,为什么要站在外面?”   范晟睿仔细的看了柳依依,见她并没有委屈之色,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我怕你受了委屈却进了屋是另外一幅欢喜模样,才站在这儿等着呢。可嘴巴里却说:“我也是刚到,听说你来了,便顺便等你了。”   柳依依才不信范晟睿的鬼话,她笑嘻嘻的跟在范晟睿的身后进了宇府后,小声对范晟睿说:“吴家想娶沈姐姐,沈姐姐不会嫁给吴家那个混蛋的吧?”   范晟睿回头看了看比自己矮了一头的柳依依,见她面上的担忧之色,动了动薄唇,“难怪一向跟矮冬瓜似的长不高,原来是忧思太多。”   柳依依被插了话题,心中不郁,她跳着说:“我哪儿矮了,明明是表哥你太高!”   范晟睿摸了摸柳依依的头,一幅看不上柳依依的身高的模样,让柳依依气炸了,在范晟睿身后念念叨叨,“你,你等着,我以后长高了再来教训你。”   “哦?那么我可等着你教训我。“范晟睿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笑道。   后面跟着的小丫鬟们,觉得表少爷和小姐在前边,就如一幅画儿似的。   沈珊下了马车,则是一幅大家小姐的贵气。   沈老夫人的贴身婆子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她见沈珊下了马车,不由得心疼到:“小姐,你可曾受了寒?”   沈珊摇了摇头,面色不变的跟着婆子进了沈家宅门,进了宅门后,她才对婆子说:“祖母在哪儿,快带我去祖母那里。”   婆子一向自得自家小姐八方不动的性格,如今见小姐也有了一丝惊慌,心下大急,莫非小姐在宫中遇见了什么难事?她笑着对沈珊说道:“小姐莫急,如今老夫人与夫人都在大堂等着你呢。”   沈珊听到此,心中一松,可是有些担忧沈家会不会因为利益而舍了自己,不由得有些忧虑起来。   婆子加快了带路的步伐,沈珊跟在身后,最后走进了沈家大堂,她刚进门,就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诶哟,我的珊姐儿,在宫中没有受气吧?”不用说,一定是庄氏。   沈珊一向觉得自己的母亲太过于咋胡,可是今天她如此,她是十分受用的。   沈老夫人在上首,看了一眼庄氏,皱了皱眉,按理说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等样子呢?若不是这堂中她都换上了沈家的心腹,只怕庄氏这话,便传了出去了。   沈珊发觉了祖母的不快,连忙将母亲推开道:“母亲,贵妃仁慈,我在宫中怎么可能受委屈?”   庄氏也知道自己忘了形,喃喃的看了婆婆一眼,站到了一遍。   “今日,你将吴贵妃对你说的话,一字一句通通复述出来。”沈老夫人当年是首府的女儿,又给沈老太爷洗过墨的,见识非同一般。   沈珊犹豫的看了看左右,细声说:“贵妃天子之言,不能妄说。”   沈老夫人知道孙女的意思,便屏退了下人,对沈珊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沈珊松了一口气,将吴贵妃今日所为全盘托出,庄氏在一边听得极为惊心,背心上出了一阵冷汗,吴贵妃如此,不止是将沈珊放置火上烤,而是将沈家女放在火上烤啊。   沈老夫人听吴贵妃定要自己小弟与沈珊见面时,将手狠狠的拍在了案头上,“吴贵妃欺人太甚!”   沈珊沉默了一下,将柳依依的应对与皇帝的巧入说了出来,让庄氏不得不在心中念了一声佛,依姐儿能顶着压力相助,她定要感激依姐儿一番。   沈老夫人在上首沉默了半晌,对沈珊说道:“今儿你也辛苦了,便先去休息吧。”这事非同小可,她一个老太婆也做不了决定,那便等丈夫、儿子回来吧。   沈老太爷为了给儿子让路,早就从朝中退了,而沈大人记挂着自己的女儿,便提早些回来,一堆沈家的主心骨说起此事,都有些头疼。   吴贵妃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如今便只能赶在吴贵妃再次提起此事事,将沈珊的亲事给落定了。   庄氏听了家中男人的决定,心中凄然,哪家的姑娘不是细细挑选男儿?珊姐儿定得如此仓促,怎么可能找到合意的人儿?   可惜,还没等庄氏着急的想看呢,第二日,皇帝就将沈大人叫了去,暗示沈大人不要轻易将女儿许出去。   这下,沈家可真是愣了,皇帝偏心,偏得连名义上都算不上的小叔子的亲事都要一手管了?   皇帝确实偏心,吴贵妃太过于折腾,闹了半宿,只说沈珊是个好的,让皇帝赐婚给她与自己的小弟弟才是。另外,皇帝十分看重自己的小儿子,知道自己宠爱吴贵妃太甚,若是其他的儿子上位了以后,贵妃与吴家不一定讨得了好,如今给吴家接一个强有力的姻亲,也能保他们今后安康。   沈珊是沈家的嫡长孙女,大家都对她有着不一般的期盼与宠爱,如今要将她不明不白的嫁给吴贵妃那边,沈家自然不愿,焦急头疼下,庄氏找到了沈氏,沈氏公公在皇上的地位,那可不一般哪。   沈老夫人听闻庄氏去找沈氏的消息,只哼了一声,“这个媳妇儿,果然是个经不得事的。”但是却没有阻止庄氏的举动,庄氏心疼女儿,自己就不心疼孙女儿?只是她却不好出面而已。   沈氏十分与大林氏就分析过此事必有蹊跷,可是却不料皇帝偏心到了这个程度,于是回去与林公说了,让林公皱了眉,如今还真没有什么好计策破解此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后来柳依依去看沈珊,见她短短几天憔悴了不少,细问之下,才知道了回来以后还有这样的事,不由得揣测,难道珊儿姐姐上世嫁了太子,今世居然要嫁一个市井的混混?那简直是让人无法接受。   她回到家中有些茶饭不思,去范府与大林氏请安了后,在小道走着走着,居然撞到了范晟睿身上。   范晟睿公事繁忙,与柳依依有几天没见,今日听闻柳依依来了,特地早了些回来,却不料这个小姑娘低着头走路,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   “小心点。”范晟睿扯着柳依依的手臂说道。   柳依依一脸仓皇,“大表哥,你看到我了,怎么不让路呀。”面对范晟睿的时候,她似乎格外要娇气一些。   范晟瑞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好笑,“你突然冒出来的,我怎么来得及?”   柳依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中嘟囔着范晟瑞身上有些冷硬,她与范晟睿并肩走着,却叹了一口气。   “你这又是怎么了?”范晟睿问道,“小姑娘家家的,天天叹气。”   “我是有些担忧沈珊姐姐。”柳依依低声说道,“上头那位偷偷暗示着她暂时不能结亲呢。”   “哦?”这消息范晟睿倒没有听过。   柳依依突然发现自己将秘密说给了范晟睿听,只跟范晟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大表哥,你会帮我保密的吧?”   范晟睿点了点头说:“那自然是。”说完,他心中有些忧虑,吴家人无法无天,就怕沈家惹上了这家子做姻亲,日子难过得很呢。   皇上不许沈珊定亲,还有谁能解决?柳依依很快与范晟睿转移了话题,活灵活现的说起了范晟睿送的那只小珍狗来。   如今小林氏已经成为了宇将军夫人,自然不可能再将女儿寄养在大林氏那儿,便请了几个夫子亲自教养柳依依,柳依依与范晟睿的见面机会反而少了。   林公在书房思虑半宿,才将范晟睿叫道了书房,他看着外孙的双眼说:“珊姐儿这事,你怎么看?”   有这么多孙辈,林公单单叫了范晟睿过来,可见对他的重视之情。   “珊姐儿不能嫁去吴家。”范晟睿压低声音说道,“珊姐儿的幸福是一回事,若我们让皇上摆布我们这一回,连嫡长女都舍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看我们笑话呢。”   林家与范家、沈家共同进退,如今范晟睿说我们也不为过。   林公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如今,皇帝偏疼贵妃,我们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   范晟睿在座位上安静了片刻,站起来对林公鞠了一躬说道,“普天之下,如今敢娶珊姐儿的,便只有皇子了。”   “皇子?”林公脸上一愣,也是,吴家再贵重也不可能与皇子抢媳妇儿,可是如今皇子们都是烫手山芋,谁也不知道前路何处走啊。   “以祖父之间,太子如何?”范晟睿咬了咬牙对林公说道。   “太子?”林公问道。   “那日因为孙儿担心依姐儿与珊姐儿在宫中受到刁难,便求了太子照应一二。太子见形势紧急才引了皇上去吴贵妃那儿,也不知怎么就看了珊姐儿一眼,他与我说,愿意娶珊姐儿为正妻!”范晟睿说道。   林公坐在躺椅上,说中转着八卦球,脑子却在不停的转动,太子此举无异为雪中送炭,可是这雪中送炭也夹杂着别的芯子,可是他家中哪个孙辈都不叫,偏偏叫了与太子私交甚好的范晟睿,便是心中其实早就有了别的思量。   ☆、第89章   若沈家真的将沈珊嫁给了吴重那个浑人,打的不止是沈家的脸,还有他林、沈两家的。   虽然说不争即是争,林公在朝堂上公正了这么多年,却不料皇帝因为一个小小的宠妃便要来打他的脸,实在是让他有些寒心。   林公原以为在朝中不偏不倚可以等到下一任皇帝继位,自己的儿子虽然没有天纵之才,但是保林家在下一任皇帝面前安稳却是挺简单的,林家实在没有必要蹚到哪趟浑水里去。可是吴贵妃的不按排理出牌让林家无路可走,只能将眼光放到了几个皇子身上,如今太子识进退,虽然不得皇上喜欢,但位子也是稳稳的,何不在大家都在观望的时候给他一点支持呢。   林公在躺椅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范晟睿说:“此事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叫你伯父过来,明儿让你伯母去沈家走一趟,若沈家愿意了,那便这样吧。”   林大人被宣进了林公的书房,两人谈了差不多半宿。   沈氏在房中担忧,挺着不睡,都说外甥女像姑姑,她从小看着沈珊长大,自然舍不得吴贵妃的一个什劳子决定,便害了她一生。   林大人回了厢房,见厢房中还燃着拉蜡烛,便知道自己的妻子因为担心外甥女而睡不着觉。   他刚进门,便见沈氏迎了上来,问林大人道:“夫君辛苦了,父亲对此事怎么说?”   林大人有些复杂的看了沈氏一眼,他倒是没有想到沈珊还有这等造化,只是这造化是福是祸,还要看天命了。“你且来,我正好有事对你说。”   沈氏见林大人有些凝重的脸,一颗心提到了心头,她小声问:“怎么了?”   林大人与沈氏细碎的说了太子的请求与林公的决定,沈氏半晌没有说话,成为太子妃,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有多少太子妃顺顺当当的成为了皇后,又有多少太子妃最后被囚禁在府中,终生不愉。   “真的只能这样了?”沈氏有些忧郁的问道。   “除了太子便是其他的皇子了,你还能看上谁呢?”两夫妻说话,没有必要遮着掩着,林大人直直问道。   沈氏只好低了头,重重叹了一口气,虽然整夜都不能眠,但是第二日还是略施脂粉回了娘家。   沈府的气氛有些沉闷,主子们心情不好,连下面的人走路也静悄悄的。   沈氏入了府,快步走入了母亲的厢房,只想与母亲说一说此事。   庄氏原本与沈老夫人并不大对盘,她心中对沈老夫人敬畏,每次见着她,都如老鼠见了猫,可是这次事关自己的女儿,她不得不天天守在老夫人面前,想老夫人这边拿出一个章程。   庄氏的慈母心沈老夫人是知道的,可是此事太过于难办,沈家还真不能不顾皇帝的暗示将女儿嫁出去的。   庄氏听到沈氏回来了,知道这个小姑子是在林家当家的,颇有地位,连忙走出了厢房门外迎了沈氏进来。   沈氏见她面上不施脂粉,有些憔悴,便知道她为此事操碎了心。不过同为母亲,她当然能理解庄氏的心情。   “嫂子不用为此事太过于担心,弄不好珊姐儿,有自己的造化呢。”沈氏拍了拍庄氏的手道。   还能有什么自己的造化?庄氏无奈的苦笑了一番,只恨自己将女儿生得太花容月貌,什么香的臭的都惦记了。   庄氏听不出沈氏的言外之意,却并不代表沈老夫人挺不出沈氏的言外之意,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自己的女儿,“那还有什么别的造化呢?”   庄氏听见婆婆问小姑子的话,才缓过了神来,左右看了看,对四周的丫鬟婆子们说?:“姑奶奶回来了,还不下去端一些好茶水来?”   丫鬟婆子们听了,知道这三人是有秘事要说,便急忙退了出去,只剩下沈氏、庄氏、沈老夫人在其中。   “妹妹,你有什么法子啊?”庄氏有些着急的扯住了沈氏的袖子。   见自己女儿的金丝袖被庄氏抓的一团揉皱,沈老夫人心中有些不喜,她看了庄氏一眼,才问沈氏道:“是不是你公公有了什么章程?”   这话倒问道了点子上,沈氏点了点头。庄氏欣喜若狂的问道:“林公有什么章程呢?”   沈氏微微叹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沉声道:“太子。”   沈老夫人神色一凌,坐在了太师椅上,而庄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沈氏道:“妹妹,你可否重说一次?”   “太子。”沈氏这次放缓了说话的速度,一字一句说道。   “那怎么可以?”庄氏一听,面上有些着急,那是最尊贵的位置也是最难做的位置,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在勾心斗角中老去呀。   对沈家来说,沈珊嫁给太子,也算得上是一个往前走一步的机会,沈老夫人将孙女儿教养得这么好,未必没有存了让她高嫁的念头,可是这太子也太过于高嫁了,“太子可愿意?”   “若太子不愿意的话,女儿怎么会说起此事?”沈氏说道。   “这到底事怎么一回事啊。”庄氏只听太子愿意娶,但并不知道里面的来龙去脉。   “睿哥儿与太子私交不错,听闻吴贵妃要召见珊姐儿与依姐儿,便托福了太子帮忙照看一番,要不然,你以为皇上是真的那么凑巧就去了贵妃哪儿么”沈氏说道,“太子出于好奇,看了珊姐儿与依姐儿一眼,这一眼,便相中了珊姐儿。”   沈氏的这话并没有错,太子本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惹得范晟睿如此上心,便远远的站着想看柳依依一眼,却不料这一眼,却看到了沈珊。   沈珊遗传了庄氏的美貌,长得颇为艳丽,一滴泪痣像眼泪一般点在眼角,让太子看了心中一跳,他当时便回头问了问自己的身边的小太监,“我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个姑娘?“   小太监摇了摇头,“吴贵妃除了让您看到吴姓女,怎么可能还给您机会看到别家的女子呢?”   太子若所有思,却不知他与沈珊已有过一世之缘,沈珊的这粒泪痣便是为他流过的眼泪,而他也曾发誓,不再让她落泪。   太子站在高台看着那艳丽的姑娘走了出去,半晌才想起了自己本来要看的是范晟睿的心上人,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头觉得自己是恍惚了。   太子虽然在宫中并不是皇帝喜欢的对象,但是他母亲去世之时还是给了他许多忠心的奴才。太子没打探多久,便知道了吴贵妃居然是想让自己的那个混蛋弟弟娶沈珊!而自己的父亲,居然在吴贵妃的撒娇下,半答应了这个请求。   太子差点气歪了鼻子,自己儿子都没有娶老婆,倒管到小叔子了,太子咧着嘴笑了笑,心下稍微计量了一下,便拔腿去找了范晟睿,娶谁不是娶呢?好歹沈珊也是自己一眼看中的,他也单身太久了,不是么?   太子自小长于宫苑,见过的美人不知多少,怎么可能就一眼相中了珊姐儿?只怕是太子看中了沈家的权势而已,只不过太子愿意为了珊儿得罪吴贵妃与改变皇帝的决定,也算是破费一番苦心了。沈老夫人皱着眉想到。   庄氏并不是将心放在外边的女子,她这一生被沈大人呵护得极好,如今遇见了大事,也只能如鹌鹑一般看着小姑子和沈老夫人下决定了。   沈老夫人看了庄氏一眼,叹了一口气,这儿媳妇儿,不过好歹不惹事是不是?“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等我与你父亲、哥哥商量了再说。”   沈氏点了点头,“公公也正是这个意思。”   如今沈珊的事儿有了别的盼头,庄氏面上稍微闪现了一点儿光彩,连忙去了女儿的院子,想将这件事告诉她。   “这沉不住气的!”沈老夫人骂道,但却没有阻止庄氏,最近沈珊茶饭不思的,她这个做祖母的,也心疼。   庄氏到了沈珊的院子,见柳依依正在与她看话本儿。   柳依依从宫中出来,隐约的得知了一点儿的消息,知道沈珊心中肯定不愉,便有空了经常来陪沈珊一二。   庄氏心情好了一些,看到两个小娘子坐在窗下,并没有交谈,一人看着一个话本,十分闲适,又莫名的想当年与她斗得和乌鸡眼儿一般的小林氏,这是什么孽缘哟。   柳依依听到响动抬头,见庄氏走了进来,面上有些一丝急色,便知道她只怕有事与自己的女儿商量,便将话本放在了案头,站了起来,对沈珊说道:“珊儿姐姐,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沈珊也知母亲只怕有什么私房话要与自己讲,便没有留柳依依,只点了点头说:“你喜欢这杏仁儿,便带一些走吧。”   柳依依眉开眼笑的谢了沈珊的慷慨,才走出了厢房。   沈珊看了母亲一眼,这母亲,什么神色都写在了脸上,连一个小辈都能看出来,可是母亲再如何,也是为她着想的,沈珊笑着对庄氏说道:“母亲来了?”   庄氏往上走几步,抓住了女儿的手腕,心中酸涩,虽然她对此事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说全凭长辈的意思,但是这身子,却是消瘦了不少的。   沈珊为了清心看书,早就将小丫鬟和婆子叫了出去,庄氏低声对女儿说道:“太子求娶你。”   太子?沈珊惊讶,手间的话本掉在了地上,她与他,没有任何交集啊。   庄氏不好讲此事与女儿细说,只含糊着说:“此事还要等你父亲与祖父商量。”说完,她又有些后悔,若沈家实在不想上太子这条船,牺牲一个女儿的婚姻算什么?可是这个女儿确实她的心尖尖啊。   沈珊的脑子比庄氏好用得多,她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点了点又老话重谈起来,“我遵从长辈的决定。母亲,你不用为此事去威胁父亲,免得伤了你们的夫妻之情。”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庄氏有些不愉。   “沈家养我以锦衣玉食,我为何不能为沈家出一份力呢?”沈珊垂着眼睛说道。   庄氏这一次,才真正后悔将女儿送到了沈老夫人手上,养出了一个老学究来。   沈大人与父亲商量了半宿,为了自己的女儿,为了沈家的未来,心甘情愿的上了太子这艘船。   太子虽然不得皇帝喜欢,但是在朝中也没有惹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再加上有一个韬光隐晦的外家,未必不能登上大宝。只是高处不胜寒,若不是没有办法,谁愿意将女儿送到皇室去搏前程呢?   庄氏在厢房中等了半宿,才得到了沈家两个决策人的决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是又为女儿担忧起来,那正儿八经的性子,怎么讨得了太子的喜欢?若是太子身边有了其他人,只怕她会被丢到一边儿去了。   庄氏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将自己的御夫术通通告诉沈珊才行。   ☆、第90章   太子上世使了计谋娶了沈珊,沈家并不太乐意,觉得自己家是被太子坑了,太子再如何,也是做一个纯臣的模样,不愿相帮。   而这次吴贵妃的一搅和,让太子的求娶对于沈家来说,反倒是有些感激了。   范晟睿给太子递了消息,太子有些乐疯,倒是第一次动用了外祖家的势力,便是将吴重给狠狠的揍了一顿,谁叫他的眼光如此独特,喜欢上与太子想娶的女子呢?   吴贵妃的弟弟被揍这一事可不是小事,吴贵妃调查来调查去,查到了是太子外祖家么子做的,便一状告到了皇帝那儿。   皇帝虽然将叶家给连消带打了,但是心中仍是有害怕之情的,吴贵妃告状,并没有敢直接对叶家发难,而是唤来了太子,问问太子是怎么回事。   太子在皇帝面前做惯了装腔作势的好儿子,如今年龄渐长,自觉总有一天要与吴贵妃杠上,与其吴贵妃在他面前哭诉对自己的养育之情,还不如与吴贵妃撕裂开来。   吴贵妃进宫的时候,他都有八岁了,哪儿来的什么养育之情?   “父皇不用再调查了,叶家打太子一事是我指示的。”太子一幅什么也不怕的模样,坦然言道。   “是你?”皇帝鼓起了双眼,“你与吴重怎么了?”太子作为他的继承人,他再怎么不喜欢,也会关注两三分,这个儿子,并不是什么喜欢惹事的人。   “父皇,上次我在宫中遇见了沈家的女儿,心中惦记着,还没打探,便听说您准备将她许给吴重?”太子低着眼睛说道,言语中颇有些不平。   皇帝听了,有些恍然大悟,感情是争风吃醋惹起的?“你怎么知道此事?”打探圣意可是最让上面人忌讳的。   “吴贵妃每日喜笑颜开,与我言语中,也有吴家会娶沈珊之意。”太子有些委屈的说道。   皇帝语塞,自己的这位贵妃虽然面皮好看,但是却有些藏不住心机,不过这也是他宠她的地方,谁也不愿意枕边躺着个心机阴沉的女人不是?   皇帝自己也知道,用沈家的嫡长女配吴重是委屈了些,但是他也明白吴贵妃的心思,儿子还小,总得找一个靠山,沈家百年世家,很不错。皇帝甚至想过沈珊嫁过去后再补偿沈家一二,可是如今自己的儿子跑过来说看上了沈珊,这便得让他斟酌一二。就算是自己再不喜欢的儿子,那也是太子,不能跟便宜小舅子比是不是?   “你什么时候遇见的沈珊?”皇帝思虑完,又有了些阴谋论,难道是这个儿子想要沈家身后的助力才说对沈珊一见钟情?   呵,太子心口凉笑一下,自己的宠爱的贵妃想找靠山就是天真可爱,自己的儿子娶个人就是有阴谋了?“那日吴贵妃召沈珊与柳依依进宫,我站在高台上,远远的看了一眼,觉得沈珊的模样,似乎是我见过的。”太子照实说道,在皇帝面前,他很少撒谎。   似乎是见过的?皇帝回忆起沈珊的模样,心中一惊,难怪太子会说像是见过的,她的那沉稳的气质,有一丝像已经过世的元后!   沈珊的气质像元后!那就不能让她嫁给吴重了!元后在世时,皇帝虽然碍于她的娘家并不能宠爱她,但是在心中还是对她有着一丝愧疚的,而她在后宫抑郁而死的时候,皇帝更是觉得,若是有来世,他一定会对她好好的。可是今世么,且让他和他的真爱吴贵妃在一起吧。   “你且退下,让我想一想。”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的说道,说起来,沈家嫡长女的身份也够做一个太子妃了,若是封了侧妃,只怕会让群臣侧目。皇帝想起这个的时候,完全已经忘了自己本准备做一件更加让人侧目的事,那便是将沈家嫡长女下嫁给吴重!   皇帝思虑再三,儿子与便宜小舅子,还是儿子重要,他又觉得有些对不起每日眉开眼笑觉得自己得了一大助力的吴贵妃,于是又给她补偿了不少东西,还在她面前承诺说要找一个更好的女子给吴重。   吴贵妃宫中有太子的人,皇帝这哄宠妃的话到了太子那里,太子听了,心中有些堵塞,他在宫中,似乎从来没有享受过家人的感觉。   皇帝的圣旨下得十分爽快,朝中人看着,这空悬已久的太子妃之位落到了沈家头上,不由得嫉妒红了眼,这太子在不受宠也是太子呀。   只不过,太子有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便能在宫中更加站得住了,而最绝妙的事,这太子妃的娘家并不拖后腿。在之前,他们还担心皇上听吴贵妃的,给太子娶一个拖后腿的岳家呢。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众人正好奇吴贵妃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召沈珊进宫给太子偶遇时,还听说了另外一个消息,那便是她召沈珊进宫其实是为了给自己的么弟找媳妇儿,正好被太子撞见了才有了今天这一出。而沈珊成为了太子妃,那么圣上一定会在找一家高门嫡女以补偿吴贵妃的。   这消息一出,大宣朝所有自认为高门的人都慌了神,沈家可是劫后余生,他们好好的养大一个女儿,可不是拿去配那等无用之人的。一时之间,京城中结亲盛行,多出了不少喜事。   沈家在其中,水涨船高,大家都觉得他们走了狗屎运,可身在其中的沈家却有些心塞,本来可以高风亮节做纯臣的,可是如今,纯臣不纯了,好在太子虽然宫中有人,但是都不曾有品级,沈珊嫁过去了,在宫中的地位是独一份儿的。   庄氏见自己的公公接了圣旨,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她生的这个女儿,真的成了太子妃?若以后顺利的话,将成为皇后?   沈珊跪在一旁跟着祖父站了起来,面上并么有劫后余生也没有欣喜若狂,她低着头,让人有些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庄氏轻轻的推了推沈珊,她才反应过来,对母亲笑了笑。   沈珊虽然被养在沈老夫人身边,但却见惯了父母恩爱的模样儿,心中也期待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如今嫁了太子,只怕要与莺莺燕燕们共度一生了,她心中一方面有些对荣华的沸腾,一方面又有着少女梦破碎的迷惘。   只不过,沈珊的这一点点小小的情绪在沈家众人急急忙忙的准备中,如一颗小石子落入了水中,并没有回响,她能做的,便是依靠着家族,在宫中努力的生存下去。   柳依依觉得这事峰回路转得像那话本里写的,沈珊与太子,就是那累世的姻缘。只是她没有料到的是,这姻缘中,范晟睿还起了不大不小的作用。   就算皇帝承诺了吴贵妃要给她弟弟找一个特别好的贵女,可是当大家使着劲儿结亲的时候,让吴贵妃心中十分不愉,什么玩意,以为自己是世家就了不起了?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进了宫,还不如她能给家中带来的荣耀!   吴贵妃心中有气,必定要找人发泄,她看了一圈,将目光还是盯在了即将大婚的沈珊身上,无他,谁要这个小妖精一入宫就抓住了太子的心,要连累了自己的弟弟被揍了一顿?真正可气,如今她并不是太子妃,自己还是能拿捏她的呢!   吴贵妃一纸传召又传了沈珊与柳依依进宫。   柳依依接了传召,在窗边叹了一口气,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她这只小小的鱼儿,又要遭殃咯。   众人都知吴贵妃要召两人过去只怕要冷嘲热讽一番,除了叫两人万事忍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柳依依与沈珊上了马车,沈珊有些无奈的对柳依依说:“这次又连累你了。”   柳依依这次打扮得有些显小,她对沈珊做了一个鬼脸道:“未来的太子妃大人,臣妾很愿意被您连累。”   沈珊见柳依依俏皮的模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依姐儿的情分她都记着,总有一天,她能有机会回报给她。   大概是沈珊以后即将成为太子妃的缘故,宫内的宫侍对她们殷勤了许多。   柳依依前世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官之女,并没有想过要进宫之类,到今世,却因为种种缘故,进了宫,还在宫中盛宠的吴贵妃那儿挂上了号。   柳依依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前世今生人事不同,而进了吴贵妃的落华宫,才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应对。   吴贵妃如上次一般,仪态万千的坐在软榻上,她穿着白纱红边裙,胸口处绣着一朵活灵活现的牡丹,她一动,那牡丹也似乎活了似的。   沈珊如今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自然不可能打扮得太过于低调,她穿着红色金丝裙,额上戴着一条红水晶头饰,显得大气端庄。   吴贵妃被她的一身红扎了眼。当年自己就是穿着这么一身红将元后活活气死的,可是当元后被气死后,皇帝却在宫中下了禁令,不允许嫔妃穿全大红色的衣裳,真正可恶。   沈珊将来是太子的正妻,只怕在这宫中,只有她才能光面堂皇的穿红色衣裳了。   原本庄氏曾是想让沈珊打扮以清丽为主的,可是沈珊却选了这套红色的裙衫,她若是嫁给了太子,便是太子的正妻,怎么可能在一个贵妃面前避风头?如今她在贵妃面前示了弱,那么明日整个宫中的人都不会将她放在眼中了。   沈珊与柳依依在与吴贵妃行了礼,吴贵妃心内咬着牙,面上却一幅十分喜爱两人的模样,让两位免了礼。   吴贵妃的一双美目在沈珊与柳依依的身上穿巡了一番,看到柳依依身上的起了毛,才笑着说道:“珊姐儿,我觉得你这个表妹,可真是长得好啊。”   在前世,有不少人都夸柳依依美貌,可是到了今世,柳依依不愿做少女打扮,只愿意打扮得如团子一般,见着的人一般都说她可爱,很少说她美貌了。   柳依依装作不安的抬了抬头,又红着脸低下了头,一副十分害羞怕事的模样,殊不知她这幅模样却正好取悦了吴贵妃。   两家的姐妹进了宫,一家的被太子看中了,成为了人上人,而另一家的却没有任何想头,吴贵妃就不信,柳依依的心中会没有不平。   “只是这是谁将依姐儿打扮成这个模样?穿的太过于稚嫩,让别人看不出美貌呢。”吴贵妃笑着对旁边挥了挥手,“今儿我便赏你一套衣服穿穿吧。”   吴贵妃一向强势,在宫中很少有人违背她的主意,柳依依无法,只能跪下谢安,跟着吴贵妃身边的宫女去了偏房换衣服。   吴贵妃早就听闻了沈珊的母亲庄氏与柳依依的母亲小林氏从少女时期开始就争奇斗艳,有这样关心的母亲,这表姐表妹的关系怎么可能处的好?只怕平时在家中斗得跟乌鸡眼一般吧。如今她不捧一个压一个,便对不起那在床上呜呼哀哉的小弟。   吴贵妃心思浅薄,沈珊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目的,当她和颜悦色的与柳依依说话的时候,只站在一边,静静听着。   吴贵妃笑着让柳依依去换装,看向沈珊的时候却换了一张严肃脸儿,“你以后要嫁入皇家,学规矩是不可少的,我便赐你两个嚒嚒,让你跟着多学学规矩。”   元后去世,皇帝并没有立新后,吴贵妃才能乘着这个空子在沈珊面前名不正言不顺的摆着婆婆款儿。   沈珊听了,顺从得行了一个礼说:“谢谢贵妃娘娘。”   听了沈珊的回话,吴贵妃有些变了脸色,她这是什么意思?嘲笑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当贵妃而不能当皇后?她重新打量了沈珊一次,喝了一口手中的热茶和蔼的说道:“我侄女在太子宫中,也是个清灵隽秀的人儿。大婚后,你便能看到她,你们定能成为好姐妹的。”   有哪个女人愿意一嫁进去,丈夫就有了女人呢?吴贵妃如此说,为的就是戳沈珊瑚的心而已。   “贵妃的侄女儿一定与贵妃一般美貌非凡。”沈珊笑着说道,“太子一定十分宠爱她吧,不知她在太子宫中是什么品级?”   吴贵妃听了沈珊的话,面色一僵,自己虽然将侄女儿送了太子宫中,但太子并不是十分宠爱她,连一个品级都未曾给过,只言说自己后院的事要等着太子妃再来处理。如今自己的侄女儿想出头,居然还要看沈珊以后的心情。   ☆、第91章   吴贵妃见沈珊的模样,大气端庄,格外刺眼,这等有心计的女人,自己怎么就瞎了眼觉得她是个好的呢?   吴贵妃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而沈珊却蔚然而不动,只装作一副十分恭敬吴贵妃的模样,任何人看了,都挑不出理儿来。   柳依依跟着宫侍去了偏房,几个宫侍都是心灵手巧的,给她换了妆容,又将她的包包头打散了,取下了可爱的小铃铛,梳了一个清新的发髻。   柳依依在模糊的铜镜面前,有些无措的转着眼儿,“这位姐姐,我这样好看么?”   “柳小姐好看的紧呢。”宫侍在宫中侍奉过不少主子,从来没有见过像柳依依这样好的皮肤,不由得暗自感叹她丽质天成,不知道长大了会成为怎样的倾城国色。   吴贵妃宫中并没有如柳依依一样大的小女孩,好在她有个最小的妹妹经常来到宫中,也经常备了两套衣服在这儿,才解了难。   宫侍选了一套粉色的襦裙让柳依依换上了,柳依依穿着,连脸都似乎红润了两三分。   年轻就是好,宫侍感叹着,并没有给柳依依擦什么脂粉,只拿着眉黛为她柔顺了眉型,再拿着樱色的唇脂为她涂了。   连柳依依,看到铜镜中的自己都吃了一惊,脸还是前世的那张脸没有错,但是因为她心境已变,不再一畏争强好胜、尖酸刻薄,眉间的小家子气已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天真无邪之气。   她现在的模样,确实比之前,惊艳了不少。柳依依装作惊喜,感激的对宫侍笑了笑:“真是劳烦您了。”   柳依依长得好看,人又识礼,让宫侍对她也起了喜爱之心,柳依依与吴贵妃并没有什么厉害关系,吴贵妃叫她来左右不过就是为了抬着她打击一下她的表姐而已,宫侍在她的耳边轻微的提点道:“贵妃虽然性子有些大,但却也是个容易忘事的,她说什么,您只管听着便好了。”   柳依依听到这细微的提点,对宫侍也感激的点了点头。   宫侍笑了笑,心中叹了一口气,在一个喜欢任意得罪朝中重臣的贵妃宫中,她也是压力很大的。   宫侍带着柳依走出了偏房。   吴贵妃正生着闷气,刻意无视了沈珊,可惜这招在沈家,庄氏是经常这么做的,沈珊已经习以为常,一个人喝着好茶吃着糕点,,面上居然没有任何尴尬、失意之色。   柳依依慢慢的走到吴贵妃面前,对吴贵妃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贵妃娘娘千岁岁。”   吴贵妃之前只是觉得柳依依冰雪可爱,而柳依依换了这一套装,让她眼前一亮,她为了笼络大臣们,可是培养了不少美人儿,而柳依依的这幅模样,长大了,一定会是其中的佼佼者。   就算吴贵妃现在荣冠六宫,但她也知道,美人总有迟暮的一天,作为一个天天想着办法如何留住自己美貌的女人,怎么可能对一个正在豆蔻年华,以后只会越来越美的少女有好感?   吴贵妃那想捧柳依依的心思,一下子便弱了许多,“瞧这小模样儿,长大了一定会是个国色天香的。”   柳依依并不想在吴贵妃面前出风头,只装作被吴贵妃夸了十分惊喜但却又有些木讷的模样,“贵妃娘娘谬赞了。”   她这个模样,倒是打消了吴贵妃对她的一丝不喜,长得美若天仙又如何?从小长在乡野,并没有经过家中的□□,只怕是个不会来事的木头美人,以后嫁了,还是在丈夫的会耍手段的妾室那儿吃亏的。“这一套衣服首饰倒是适合你,那便全部赏你了吧。”吴贵妃矜持的喝了喝手中的蜜汁水儿,又用修长的手在额头上点了点,问柳依依身后的宫侍道:“我记得,还有一套鹅黄色的襦裙?”   宫侍点了点头,笑道:“娘娘好记性,”   “那便一起赏了吧,上次皇上给了我一套南海珍珠,我觉得稚气了,如今倒好全部便宜了你。”吴贵妃笑掀了掀眼帘,就算赏东西,也赏得有些高高在上。   柳依依听见这么多的赏赐,连忙谢了吴贵妃。   吴贵妃见林公的外孙女在自己面前言谢,不由得有些自得,那个老头子在自己面前,可是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的。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林家孙辈中唯一的女娃便是柳依依,柳依依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她库房中,早有几套南海珍珠头面,只是她上世习佛,并没有显摆的心思而已。   吴贵妃给了柳依依这么大的面子,自然要看看在一旁的沈珊,可惜沈珊面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垂着眼睛坐在一边,显得有些冷漠。   还没当上太子妃,便摆上款儿了?吴贵妃咳了咳,对柳依依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做这等稚气的打扮,莫非是有人怕你抢了她的风头不成?“   这话说的极为诛心,而怕被抢了风头的人,只挑了挑眉,并没有出声。   柳依依听了,有些佩服吴贵妃得罪人的本事,面上却傻傻的笑着说:“稚气的打扮?我很是喜欢这样呢,那对金制的小铃铛,还是我外祖父专程从库房里找出来给我的。”   搬了林公出来,总不会有错了吧。   吴贵妃见这问题并没有将闪沈珊带进去,反而扯出了林公这桩大佛,便并没有将这话题深入下去,林公人古板,怎么连品味也是那样一言难尽呢?   宫侍见吴贵妃几度挑拨,都被这表姐妹俩装傻充愣的给打消了回去,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位若不是仗着皇帝那莫名其妙的宠爱,早就在宫中尸骨无存了。   吴贵妃在与沈珊的交锋中并没有占到便宜,又忌惮她身后的沈家,还舍了一堆东西出去,不由得有些兴趣缺缺,正想挥手叫这两女出去,却不料外面有小太监来报,说太子与五皇子来了。   太子与五皇子?吴贵妃黑了脸,这是怕自己的媳妇儿被欺负了来救场的?   “哦?这下倒是碰了巧了。”吴贵妃带着笑意看了沈珊一眼,“那便将太子请进来吧。”   吴贵妃的小肚鸡肠心思并没有错,太子自那次见过沈珊之后,便对她上了心,听说她被吴贵妃招进了宫,又怕她被吴贵妃给脸子瞧,便有些按奈不住,直接来救场了。   无奈,太子在路上遇见了五皇子,这个弟弟和他的母亲,在宫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对太子也还算尊重,太子见了他,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于是顺口邀了五皇子与他一起去吴贵妃处。   太子原以为五皇子会拒绝,却不料五皇子却脑抽的答应与太子一起去了,让太子多了几分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弟弟去了吴贵妃那儿。   太子与五皇子进来拜见了吴贵妃,吴贵妃面上显出一副高贵典雅的范儿,对太子与五皇子点了点头。   只不过熟悉吴贵妃的,却知道,吴贵妃对太子点头只是面子情,对五皇子的点头,才有了几分真心。   说起来,这五皇子与他的母亲淑妃也是奇人,在宫中十分低调,但每个人说起他们来,都觉得不错,连在宫中不大对付的太子与吴贵妃,在心中,都觉得五皇子和淑妃是不错的。   两位皇子走进来,柳依依与沈珊都站了起来,低着头,向两位行了礼,但并不好往两位看。   “沈小姐、柳小姐免礼。”太子温和的说道,光明正大的看了沈珊一眼,见了她身上的大红色衣裳,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许。他虽然去求娶了沈珊,但是并不知道沈珊的性子如何,他也曾担心过沈珊瑚是个柔弱可欺的,在宫中会被吴贵妃压制。可如今的她身上的大红色衣裳说明她并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让太子莫名的对将来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期望。   当听到小太监说五皇子来了的时候,柳依依的心中一跳,如打鼓一般咚咚咚的响,五皇子?上世最后登上了皇位的不正是五皇子么?   她重生以来,以为宫中的人离自己十分遥远,却不料母亲和离之后认回了林家,倒给了她一个通天云梯。   柳依依上世虽然身在庙中,但却因为记挂着范嘉平,从那些犯错的大家小姐、夫人口中知道不少朝中的情况,范晟睿的断腿、范嘉平的正妻的红杏出墙,都与这位五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太子虽然不得皇帝喜欢,但在宫中一向地位稳定,何苦要起兵造反获得皇位?最后被诛杀,只怕谜底也要从五皇子身上得知了。   可惜面前的这位五皇子虽然长得不是特别英俊,但是遗传了淑妃身上的儒雅气质,对人温文尔雅,贤良方正,再加上他曾经在皇帝面前说过愿意一世做贤王,让宫中众人对他的印象都十分不错。   可惜这位五皇子上位便撕去了这张贤良的面皮,露出了残暴的面目,对大臣十分冷酷,对外也是十分好战,弄得民间怨声载道。   五皇子有着一副黑心肝,却被敦厚的外表给包着,他如今跟了太子来,不过是好奇让太子一见钟情的女子会是什么模样。   五皇子在太子身后,迅速扫了扫两个女子一眼,敢在宫中穿着红衣的,除了将来的太子妃,那便没有第二人了吧。   沈珊抬起了头,五皇子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杏眼朱唇,大气端庄,如一朵倾城的牡丹,不由得感叹这个太子哥哥真是好眼光。只不过五皇子却觉得像沈珊这样的女子,除了能坐镇家宅之外,并没有别的用处,只怕在屋内,除了一本正经,便没有其他的趣味了。   大家都道五皇子一声贤,却不知道五皇子其实最爱的便是女色,只是宫中有淑妃遮掩着,五皇子身边的宫女又一心向着他,此事到没有被多少人知道。   除了沈珊之外,五皇子这次来,想要见的便是柳依依。他并不认为太子真的是对沈珊一见钟情,要一见钟情的只怕是沈珊身后的利益罢了。   可是太子舍了一个太子妃的位置娶了沈珊,五皇子觉得并不值,若是他在太子这个位置的话,宁可纳了柳依依为侧妃,要知道林公爱女如命,连带着柳依依也十分喜欢,若是柳依依嫁了人的话,肯定要帮衬不少的。   不过太子没看上柳依依,倒是他的福气了,五皇子随意往柳依依那儿看了一眼,就算这个柳依依长得如一头母猪,他也要想办法等她长大了将她弄到自己的宫中的。   却不料,这一眼,让五皇子看出了不少惊喜,柳依依虽然五官并没有张开,但是从眉眼中便不乏看出以后是一个倾城国色。大概是从乡野长大的缘故,她身上并没有端庄之气,反而多了一丝天真娇憨。五皇子最喜欢的便是这类女子,他看着柳依依,莫名的有些浮想联翩起来。   五皇子的眼神十分隐僻,并没有人发觉,但柳依依却是个有些敏感的,她迅速的看了五皇子一眼,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神不对的盯着自己,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又有些说不上来。   只不过无论五皇子如今在众人心中是一个怎样不错的人物,在柳依依心中都不会好了。表面贤良,可私下小动作不乱,太子在之前并没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他都能施计相逼,而到最后,连臣子的妻子都能够碰,那更是触犯了道德。他这样的人,如何能成为一个帝王呢?   太子再不受皇帝喜欢,那也是后宫中第二大的人物,吴贵妃再如何,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她笑着又聊了不少,言语之中全是皇帝对她的爱宠,你男人是太子又怎么样?我男人还是皇帝呢,再说了,皇帝当年为我可是气死了元妻,如果太子身上有他的血脉,那么被气死的,还是你。   吴贵妃的句句炫耀,其实从侧面说出了太子母亲的字字血泪,沈珊偷偷的看了太子一眼,见他面上并没有对吴贵妃的痛恨之色,而是对吴贵妃显得有些礼遇,便明白太子的这心中,只怕恨毒了这位贵妃。越是能忍的,越是要报复,不是?   吴贵妃说了一大通,见沈珊与太子的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便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挥了挥手说:“我身子有些不爽利,不能久见人,就散了吧。”   呵,身子不爽利,不能久见人还将人召到自己的宫殿里来说三道四?众人心中皆如此想,不过大家对于吴贵妃这种任性的行为已经麻木了,便笑着行礼告辞。   太子与沈珊柳依依走出了吴贵妃的宫中并不避嫌,他与沈珊并肩走着,倒将柳依依与五皇子落在了后面。   太子在前,从怀中拿出一块镶着几颗碎宝石的云行玉佩对沈珊说道:“这是我母后当年最喜欢的挂件,她曾与说说过,若是我以后有了媳妇儿,便将这块玉佩传给她。”   这块美玉精美绝伦,玉质清透,而玉上的宝石点点闪耀,沈珊惯常见过了不少好东西的,都不由得要感叹一声,果然是好玉。   沈珊迟疑着,将东西接了过来,小心的放好了,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太子的脸,想起母亲说的,不管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太子,都要想办法揽住他的心,便将身上带的荷包取了下来,红着脸说:“今日我进宫匆忙,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是身上这一兰草荷包,便当做是给殿下的回礼吧。”   因为吴贵妃的缘故,太子十分讨厌烟视媚行的女子,吴贵妃在他宫中放下的钉子,他一个也没有碰过。如今他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将贴身荷包给了他,他十分慎重的接过了,笑着对沈珊说:“青青兰草,必不负卿。”   听得沈珊薄薄的面皮红了一块儿,才让太子笑着了,自己的这位既定太子妃刚在吴贵妃宫中,可是听了什么荤的素的,都不曾变色啊。   柳依依看着前方的太子与沈珊像是互相交换了什么东西,跟着笑了一笑,这一对以后可是格外相爱的。只不过这五皇子装作一副知心大哥的模样为她指点宫中的景色是怎么回事?   柳依依有些狐疑的看了五皇子一眼,面上仍是装出什么都不懂的天真模样,只对五皇子的话附和,并不曾好奇提问。   柳依依的此举让五皇子觉得她本质上还是一个空有一张面皮的乡下妞,好骗的很,那声音便更加柔和起来了。   太子与沈珊说了几句,沈珊并没有沉迷在太子制造的情爱中昏了头,她往后看了看,见柳依依与五皇子正在一起,便闪了闪双眼对柳依依说:“依姐儿,还不快点儿?”   柳依依听了沈珊的话,才对五皇子愧色一笑,急急忙忙的赶了上去。   太子见沈珊是真的爱惜自己的姐妹,心中对她更是喜爱,这个女子,不枉费自己母亲留下的玉佩。   太子虽然看上去温和,但是面上还是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柳依依走向了沈珊,却不怎么敢靠近太子。   太子却知道眼前的这位小娘子是范晟睿心心念念的,若不是他好奇看了她一眼,又怎么能看到沈珊呢?对柳依依也很是和颜悦色。   太子温和的模样,让沈珊心生欢喜,觉得他对她的家人都十分好,可是五皇子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好,感情,这个哥哥,还想同享娥皇女英之福么?   不得不说,五皇子的心思,总是拐了一个弯儿的。   ☆、第92章   只不过,虽然心中是这样想,但五皇子还是十分在乎他那张贤良的面皮,只笑着做成一个和蔼的大哥哥,在后面看着柳依依。   柳依依只听闻五皇子的恶处,见他装作如此温和的模样,反而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此会演戏,难怪当时后来皇子大战的时候,太子最放心的便是他,可是到最后,上位的也是他。   沈珊敏感的从柳依依身上感觉到了她对五皇子的一丝不喜,她不动声色的将柳依依带着与太子走了一路,与柳依依在马车上了,才有些犹豫的小声问道:“五皇子得罪你了么?”   柳依依正在马车中玩着吴贵妃给的手串儿,听了沈珊的话,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来,这个表姐心思真正细腻,连她的一丝丝细微的情绪都能发现得了。   “五皇子没有得罪我,我只是不喜欢这样的人而已。”柳依依轻声说道,上世在五皇子登记前,与太子、太子妃的关系颇好。如今沈珊还没嫁进去,五皇子上世又是那样行事,柳依依并不介意在沈珊的心中埋下一根钉子,“外祖父曾跟我说过,越是面上贤和看上去没有缺点的越是伪君子呢。我见着太子对他不错,连吴贵妃也对他不错,要怎样的心机,才能两面逢源啊。”   今日,五皇子对沈珊十分恭敬有礼,沈珊对他印象颇佳,可是听了柳依依的话,却觉得自己连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少女都不如,怎么可能凭借着表面的印象去觉得那个人不错呢?宫中危险,自己还是要小心为上。   看着沈珊若有所医的脸,柳依依松了一口气,希望太子夫妇早日对五皇子起了防备之心,才能改变上世悲惨的老路。   沈珊在沈家是孙女辈的佼佼者,与其他姐妹说话总隔着一层,而自与柳依依认识以来,她觉得柳依依对她是一片真心的,便握着柳依依的手说道:“我希望就算我进宫,我们两的情谊也不要改变。”   柳依依听沈珊说这话,心中亦十分感动,她慎重的点了点头道:“必不会变的。”   待两女回家了之后,见面的时间反而变得十分少了。   沈珊要备嫁,学宫中的规矩,忙得很;而柳依依也在小林氏高压政策下,面上越来越像一位京城贵女,只不过,私下还是有些散漫的。   小林氏见女儿的这幅模样,知道这是天然性格,只怕改不了了,便对她私下的散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对她面上的贵女范儿是越发严格要求了。   吴贵妃上次赏赐下来的衣服,也让小林氏警醒了一下儿,自己的女儿都快十三了,还做稚气女孩儿的打扮,实在是不妥。万一范嘉平回来了,见依姐儿这个模样,将她还当妹妹看怎么办?便将柳依依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换了新,柳依依面上也成一个稚气的小女孩儿成了一个娇俏美丽的小娘子。   柳依依对小林氏制备的这些衣服,心中有些排斥,上世她最快乐的日子就是稚气的小女儿时光了,如今让她长大,她实在有些不愿。   范晟睿在户部十分繁忙,虽然心中惦记着柳依依,但也不能时常去宇府请安,便只能等着柳依依来范府给大林氏请安的日子,远远的看上她一眼。   今日一看,来与大林氏请安的小人儿变了个模样,她打散了平时惯梳的包包头,梳了一个清丽的发髻,穿着百花的嫩绿襦裙。仿佛是一夜之间,柳依依便由一个女孩儿长成了一个少女。   范晟睿心心念念都是柳依依,明明知道她以后的美貌会如何倾城,但并不像她的光芒早早的散发出去,便皱着眉指着柳依依说:“这是什么打扮?以前的好看多了。”   柳依依正愁眉苦脸的听大林氏夸自己这幅模样儿好看,听到范晟睿如此说,双眼一亮,对范晟睿抱拳道:“还是表哥能看出我之前的可爱。”   大林氏有些无语的看了大儿子一眼,他莫不是将柳依依当女儿了,总觉得越可爱越好?只不过男人在外行走,觉得外面的越清丽无双越好,家里的越稚气可爱越好,便是这个理儿吧。   与范晟睿英雄所见略同的便是林公,林公见了柳依依的模样儿,胡子一撇说道:“依姐儿还小呢,将她打扮成这个模样做啥,倒像小人儿穿大人的衣服了。”林公这话说的实在有些违心,柳依依这个出挑的模样只怕京城都挑不出能与她并肩了的,只不过林公记得自己的女儿便是从小打扮得十分出众,到后来却被狼崽子给惦记叼走了,便觉得柳依依做女娃娃打扮挺好的。   只不过两个大小男人的意见并不能阻止小林氏打扮柳依依的热情。连不大管后院里事的宇成济都陡然发现,自己的远房侄儿,每每来到宇府,见到柳依依都是面皮子有些红,才陡然感觉到,我家有女初长成了。   一想到当年自己就是为了多见小林氏一眼而拿了许多问题去请教林公的时候,宇成济不由得黑了脸,每每远房侄儿过来了,便以柳依依的年纪渐长,不宜见外男的理由将侄儿拒绝在外了。   小林氏将半颗心扑在了柳依依身上,那么另外半颗便扑在了宇成济身上。她本是为了柳依依与宇成济成婚。但自两人成婚以来,宇成济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举动很是体贴,小林氏嫁给他之后,并没有感受到如何不爽利,那一张面皮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可是就算如此,小林氏也有自己的隐忧,那便是她不能再生子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宇成济娶了自己,承诺不会再二抱,但若是宇成济真的没有后的话,那她的罪过便大了。   小林氏在私下也曾与宇成济提过,要宇成济纳一个妾室来生一个后代,但都被宇成济淡淡的拒绝了,他答应过她不二抱,必不会食言。   小林氏知道此时,才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年就那么决绝的将柳家那不怀好意的药给喝了下去,如今也只能托沈氏、大林氏帮忙找一些名医圣手来看看了。   只不过当年柳家的那药过于霸道,小林氏这么多年来又并未调理,那些圣手们也只能开医药缓和身子,而能不能怀上孩子却只能看天命了。   小林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喝了不少的中药,宇成济每每闻到她房中的药味,都暗地里皱眉,实在忍不住了,才与小林氏说了,“我从小便是孤儿,对有没有后代一事极为看淡,若是没有后代我也不会强求的,再不济,还有依姐儿不是?”   小林氏低着头,坐在椅上极为内疚,宇成济如今管着京城的安防,在圣上心中极为信重,这繁花似锦的日子,却因为没了儿子,才让人觉得他矮上别人一截,而这个始做甬者,便是她。   小林氏如此,正是说明了她将宇成济放在了心里,宇成济觉得心中欣慰,但也不能真的就任凭小林氏往死胡同里钻,“你放心把,如今我将依姐儿当做亲生女儿,若是以后我们没有后代,便将所有的东西给依姐儿陪嫁了便是。”   宇成济说得轻松,但是小林氏心中却有些刺,直到柳依依来了,她面上还有些不愉。   柳依依见母亲的模样,不由得好奇问道:“这是谁惹母亲不开心了?”   如今小林氏在宇成济的府中,是头一份儿的,没有人能敢得罪于她,小林氏叹了一口气,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了实话:“如今你父亲在京城中颇有威名,而我却不能为他传承后代,实在是心中有愧。”   人家虽然不当着宇成济的面说什么,但是只怕在后面,说了不少难听的,娶了二婚的女子,还没有后代,这有多想不通呢?   柳依依闻着小林氏厢房中的丝丝药味,宽慰道:“可是母亲你已经为此尽心了。”   小林氏歪了歪头,有些难过的说道:“我想为你父亲找一个妾室。”   妾室?柳依依站了起来,对小林氏摇了摇头说道:“若是那位妾室真的为父亲旦下了孩子,母亲心中,难道不会有怨言?”   小林氏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有些犹豫的对柳依依说道:“我是不是太自私?”   “怎么会是自私?若是母亲为了外面的虚名而逼得父亲取了妾室,产下了孩子,才是真的自私呢。”柳依依认真言道,“父亲不是有一些远方亲戚?若母亲硬是觉得心中有愧,便收养一个哥儿做儿子便是了。”   小林氏听了,觉得女儿说的颇对,便点了点头,心中思量着与宇成济商量了。   夜了,宇成济听了小林氏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小林氏心心念念着此事,他也不会硬是不准,只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可以去我远房亲戚那儿看看,只不过,得选一个年纪小些的,你一路带着,才能有了感情,免得以后再生是非。”   “我知道的。”小林氏点了点头,连选后代这样重视的事,他第一考虑的都是自己,不由得让她感动。   “对了,让依姐儿也一起去看看,让她与弟弟有个眼缘儿,以后她出嫁了,还要靠这个弟弟撑腰的呢。”宇成济又突然想起道。   小林氏弯着眼睛欸了一声,不用宇成济说,她也会带着柳依依去瞧瞧的。   ☆、第93章   过了几日,小林氏便带着柳依依去了宇成济的宗族。   宇成济宗族并不兴盛,日子过得颇为紧紧巴巴,若不是日子不好过,宇成济的父亲也不会咬咬牙投到了林公麾下为其效力而丧了命,而将孤儿寡母全部拜托给了林公。   可惜宇成济生性柔弱,听到自己夫君去世的消息也一病不起,最后追随了自己的夫君。   林公虽然答应了宇成济父亲的托付,但却因战场风云,并不能迅速的将宇成济接过去,宇成济一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宗族中吃了好大的亏,直到最后亮出了跟自己父亲学的几手,才好不容易获得了清静。   宇家宗族的人原并不认为这个无父无母的少年郎还能有什么前途,便全看低了他,到最后,待林公将宇成济接走的时候,他们才觉得看走了眼,走了宝。   待后面,宇成济在外面建功立业,宇家宗族更是后悔万分,本想走后宅女眷路线多多走动起来,却不料这位可是为了国家边关,多年都没娶妻。   不过好在宇成济还是娶妻了,娶的居然还是林公的小女儿。虽然这位小女儿是再嫁的,但是宇家已经顾不上了,只求与这位搞好关系,让宇成济与本族多多亲近一些。   宇家宗族派了不少嫂子来宇将军府陪小林氏说话,大家发现小林氏虽然有些清高,但却是个好相处的,便大着胆子与宇府来往起来。   可是每次宇成济见到本家的人倒并不热情,似乎还在记挂着当年他们为难他一个小少年的事。   如今小林氏提出带着女儿回宇家宗族祭祖,宇家宗族是格外惊喜的,他们挂靠宇成济,已经少了不少的田赋税收,而族学里有不少的好少年,都想往边关走一遭,捞个官儿当呢。   正当大家有些踹踹地等待着小林时的时候,大家见一辆朴素的马车行来,大家急忙的站起来迎了,才发现这辆马车虽然看着朴素,但是却并不简单,红木做的的马车,马车四角挂着可爱的铃铛儿,还不知道里面如何的豪华名贵。   “诶哟,总算来了。”一个妇人穿着绿色纱裙,笑着说话,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笑起来双眼弯弯的,看起来格外平易敬人。她身后带着一个小闺女儿,同母亲穿着同样色系的衣服,同她母亲的不同的事,她面上带着一丝丝不情愿,跟在母亲身后,行走得有些慢。   妇人见自己女儿的模样儿,偷偷的掐了自己女儿一下,那少女脸色才勉强的露了笑影儿,与母亲一起迎向了马车。   马车上首先下来的是一个面貌皎洁的女孩儿,她穿着青色的衣衫,未说话就见笑影儿,气质与宇家宗族的女孩儿们已经大为不同。   就当少女以为她便是母亲口中说的依姐儿的时候,那少女恭敬的掀开了马车的帘儿,对里面说了几句,又出来了一个婆子,这少女与婆子恭敬的迎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带着面纱的女子走下了马车。   即使这女子蒙了面,但是那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睛,妇人可忘不了,她走了几步,笑着说:“嫂子,你来了?”   小林氏见了这妇人,对着她一笑,说道:“青尧,我匆匆忙忙的想要过来,真是劳烦你了。”   这位妇人是宇家宗族的大媳妇儿王氏,她家丈夫可是要继承宗族族长的,小林氏担心宇成济因为与宗族不亲近,获得朝中言官的指责,便与青尧开始走动得颇为频繁。   “诶,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咦?依姐儿呢?”王氏一双眼睛盯着小林氏身后的马车,“我家的蕊姐儿可是一直期待着依姐儿呢。”说完,便将自己的女儿推到了小林氏的面前。   小林氏在丫鬟的侍奉下已经取下了纱巾,宇蕊见到小林氏,目光闪过了一丝惊艳,之前她被母亲教育说一定要与柳依依交好,心中起了逆反心理,只不过看到这么美丽的妇人,也不敢造次,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我在京城中,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姐儿呢。”小林氏见了宇蕊眼前一亮,将手中的镯子取了下来,带到了宇蕊的手腕上。   宇蕊扭着身子想躲,却被这一个成色很美的镯子给吸引了心神,他们家在宇家宗族里,算是家境最丰裕的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好看的镯子。   几人正说着,马车的帘子又动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宇蕊看向了马车那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自认为在宗族中,自己是最算得上美貌的,而这位,容貌清丽之极,当彷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她对自己友善的笑了笑,眉目间隐然有一股天真无邪之气。   宇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中想着,幸亏不自己不是男子,要不然早就被迷了心智了。   王氏见小林氏出手如此大方,不由得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镯子,实在是太上不了台面,便咬了咬牙将身上戴的一块美玉拿了出来,送给了笑着给她请安的柳依依。   宇蕊看到自己的母亲将嫁妆中最喜爱的美玉送了出去,惊呼一声,却被王氏扯了扯,王氏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娇宠这个女儿,将她养成了这幅全无心机的模样儿。   柳依依在小林氏的示意下拿了王氏的美玉,笑着对王氏道了谢,之前她忙于学堂,母亲与宇家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在,而如今见了王氏,觉得宇家宗族的人看上去都是可亲的。就连那个一脸不舍的看着她的小姑娘,也是十分可爱。   小林氏不能有孕的事并没有对外传,王氏并猜不透她来的意思是什么,只能陪着她去了祠堂,恭恭敬敬的祭了祖,才将自己的儿子叫了出来,给小林氏请安。   王氏一共有三个儿子,全部长得机灵可爱,虎头虎脑的,被王氏教养得很好,见到小林氏都十分守礼,只不过王氏的那个小儿子宇实见了柳依依,却跟呆了似的,抓着柳依依的裙子叫着姐姐不愿意放手了。   若宇实是个少年,做出这样的行为来实在不端,可是他如今只有三岁,抓着柳依依的裙子带着虎头帽子,却显得十分可爱了。   柳依依觉得宇实可爱,便抢了他的虎头帽儿,他愣了片刻,看着自己的帽子被漂亮姐姐拿走了,最后哇哇哭了起来。   小林氏对女儿的这种肤浅行为抚了抚额,“还不将帽子还给弟弟?”   柳依依双眼笑成了弯儿,丝毫没注意到王氏的大儿红了脸,才将虎头帽儿戴到了宇实头上。   宇实见漂亮姐姐将帽子还给了他,一双大眼睛含着泪看着柳依依,有些戒备还有些天然的亲近。   小林氏见宇实对柳依依的亲近,不由得心头一跳,年纪小,还亲近依姐儿,这不是最好的哥儿么?只不过他父亲是未来宇家宗族的族长,说什么,因为不可能将儿子过继给自己的。   柳依依见到宇实的模样,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儿,又让宇实哇的一声出了出来,王氏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小儿子的肺活量,说道:“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嫂子包涵了。”   小林氏怎么会跟一个小儿生气,她笑着对宇实说:“不要理坏姐姐,来舅母这儿。”   宇实泪汪汪的到了小林氏身边,小林氏细心的用帕子给他擦了脸,温和的说道:“小男子汉,还哭,羞羞脸儿。”   宇实在小林氏温柔的抚慰下停了哭泣,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小林氏瞧。   王氏看小林氏喜欢小儿的模样,心想怎么这么喜欢小孩子,自己生养一个便是了呀,想完,一个思绪如闪电一般出现在王氏的脑中,如果小林氏不能生呢?她看了看小林氏有看了看小儿,心中模糊的做出了某种决定。   出了祭祖之外,小林氏还提出了见见本家的人。   本家的人早就听说了小林氏要回来祭祖的消息,都在等着呢,只不过本家的这些夫人小姐们,香的臭的都有,王氏本想揽着她们,不让她们冲撞了小林氏,只不过小林氏既然说了,那她便只好让她见见了。   一个儿子的教养到底如何,还是要看他们的父母的,小林氏提出见见宇家的人,也是因为如此。   王氏自觉猜到了小林氏要见本家众人的真相,便让本家的妇人们下午与小林氏一聚。只不过大人的见面怎么能带上小娘子呢?   王氏便贴心的叫宇蕊带着柳依依去一旁厢房玩耍了。   宇蕊刚刚是少女中二病发作,觉得我是族长之女,为什么要讨好你一个小姑娘,可是等见了柳依依的真容,她却觉得这个小娘子美得跟娃娃似的,生怕一碰,就碎了。   柳依依看的出宇蕊并不是什么坏人,相反还十分实心眼儿,便笑嘻嘻的跟着宇蕊去了后院,她知道宇蕊十分心疼王氏给自己的玉佩,便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猴子扇坠递给了宇蕊,“蕊儿姐姐,送给你,喜欢吗?”   宇蕊差点被柳依依那纯真的笑容闪瞎了狗眼,又见她手中的小猴子坠儿,活灵活现的,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真是对不起这小天仙儿,便呐呐的说:“我不要,依姐儿你自己留着玩儿吧。”   你骗人,我明明看到你的双眼看到这小猴坠儿的时候都亮了,柳依依心中嘶吼着,将小猴坠儿递到宇蕊面前近了一点儿,“我也有一个小鱼儿的,姐姐拿了,我们凑成一对。”   鱼和猴子有什么关系?宇蕊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她在柳依依莫名其妙的定论下接过了小猴子玉坠儿,又有些爱惜地摸了摸,实在是太可爱了。   拿人手短,宇蕊拿了柳依依的东西,便尽心尽力的带她去田上游玩起来,令她惊讶的是,她原以为是大家小姐一般的柳依依,对田间的作物十分好奇,有不少好还说得出名字。看来之前传言的柳依依是在乡野长大一事,并不是谣传。   不过叶蕊向来心大,不曾看不起柳依依,反而对她亲近了两三分,她,也是看着这些田中植物长大的呢!   柳依依与叶蕊在田间玩的开心,小林氏却在与宇家的妇人们见礼,只不过这么一看,她心中有些失望。   宇家宗族是近年来靠着宇成济日子才好过了起来,妇人们见小林氏自然都是打足了精神,有不少还带了孩子,只可惜的是,那些孩子的年龄并不大够得上。而有些妇人,小林氏一看,便知道是有些贪心的。   小林氏左看右看这些孩子都不如宇实顺眼,心中又有些纠结,怎么一眼就看上人家的掌中宝了呢。   而妇人中有个面相有些刻薄的,正盯着小林氏瞧。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小时与宇成济定过亲的黄氏,当年她母亲嫌宇成济无父无母无法顶起一个家,活生生的将亲事给拆散。谁不料,宇成济居然有这么大的出息呢。   小林氏与妇人们闲聊着,见一道刺眼的眼光传来,便看了过去,见那夫人面容瘦削,梳着光溜溜的发髻,脸上的胭脂有些红,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儿,让小林氏莫名的想起了自己的前婆婆柳氏。   王氏顺着小林氏的眼神一看,不由得心苦,这个姑奶奶怎么就来了呢。   ☆、第94章   黄氏在下面看着小林氏,心中有些发酸,若是自己当年嫁了宇成济的话,哪儿还轮得到她来宇家祭祖?   只怪当年自己母亲太过于短见,错将宝贝当榆木疙瘩,一定要她退了这桩亲事,不然的话,她现在早就是将军夫人了。   “这是三堂弟家的。”王氏勉强笑着与小林氏介绍了。   小林氏心中对这种妇人没有太大的好感,只矜持的点了点头。   黄氏见着小林氏那万年不变的雪肤,居然问出了“宇将军可好”之类的话来。   她的话一出,在场的妇人们都看向了她,她与宇成济当年定亲那一段大家是知道的,可是当年选错了就选错了,如今在人家正经夫人面前用怀念的语气说起宇成济来是怎么回事?也不怕家中的男人忌讳!   可惜若是黄氏是一个会看人脸色的也不会这么傻了,她并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只一双眼睛有些期待的盯着小林氏瞧。   “日子当然是越过越好的。”小林氏扯了扯唇,四两拨千斤的将话题转了过去,让在场的妇人们松了一口气,到底是宇成济千挑万选的媳妇儿,说话做事就是与那些寻常妇人不一样。   “这是我的小儿子,让他来见见您。”黄氏将一个洗着鼻涕的熊孩子带到了小林氏面前。   王氏在旁边心中惊道:“怎么把霖儿也带来了?”这位哥儿可是个熊孩子,被黄氏宠得不行,天天的上房揭瓦的,弄得大家苦不堪言。   大概这熊孩子对小林氏的仙气儿震慑住了,只囫囵的对小林氏鞠了个躬,小林氏不轻不淡的受了,只说了几句好话儿,并没有见宇实的真心实意。   黄氏见小林氏的模样,心中暗恨,作为一个再嫁女,居然还有为宇成济旦下儿子,还有脸来祭祖?只怕列祖列宗的脸都要被她丢光落。   没有儿子?黄氏转了一转双眼,没有儿子的话要来本家过继呀,小林氏来本家莫非是打的这个注意?她看了看小林氏发髻上的那块一看就价值不凡的美玉,吸了吸口,若是她将小儿子过继到宇成济家的话,是不是自己也能经常看见他了?   王氏见黄氏一副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的样子,便插了进来,“好了好了,霖哥儿是个懂事的,不用再多礼了。”   黄氏自认为勘破了小林氏来到这儿的理由,便对黄氏有了些许防备之心,她家的实哥儿也是一个好人选呢。   王氏见黄氏的模样,便有些糟心,这位姑奶奶,最爱的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黄氏陡然对小林氏变得热情起来,但小林氏并不受用,最亲近的还是王氏。   王氏一边要与小林氏说话,一边又要担心黄氏这个不靠谱的突然对小林氏又回忆起了往事,身心都有些疲惫。   而宇蕊与柳依依却在田间说得开心,两人还摘了不少桃林的桃子回去,馋得宇实在她们身后说尽了好话。   日色渐晚,小林氏与柳依依向王氏告辞,此时她与宇蕊已经成为了好姐妹,有些不依不舍,连宇实也跟在她身后,连连叫姐姐,不允许她离开。   这么个小人儿,怎么就这么喜欢自己的女儿呢?小林氏心中暗想,更加对宇实多了几分喜欢。   在回去的马车上,柳依依的面上一直带着笑意,她揭开了马车的帘子,见外面的天上印着的全部是彩霞,绿树青草映衬在彩霞下,显得格外的美丽。   “你今日很开心?”小林氏轻轻的问道,在田园中,自己的女儿仿佛放下了京城闺秀的所有刻板,变得活泼鲜活起来。   “嗯。”柳依依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对小林氏说:“等天气再热些了,我可不可以再过来?我与蕊姐儿约好了,一起摘莲子的。”   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就与宇蕊关系那么好了?小林氏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与她关系那么好了,珊姐儿呢?”柳依依与沈珊的关系也是很好的。   “嘿。”柳依依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头,“珊儿姐姐是正宗的大家闺秀,我想要在田园中玩的话,当然要找蕊姐儿啦。”   小林氏见到女儿眼中散发的光,微微叹了口气,若是自己争气能给依姐儿多添几个兄弟姐妹的话,她也不至于看到一个合性情的小姑娘便这么激动了。   “好,等天热了,我再带你过来。”小林氏笑着说道。   “不不不,再过几天,我们派马车去接蕊姐儿和实哥儿吧,我今儿答应了他们,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将军府呢。”柳依依一双大眼睛期盼的看着小林氏。   只要女儿开心,做什么不行呢?小林氏笑着对柳依依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两母女回到了将军府的时候,宇成济已经回到了家,他原以为小林氏会不大喜欢自己的本家,却不料柳依依跟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与他说着本家的人与事。   宇成济并不是无情之人,只是当年在本家的时候失父失母的时候,被一些人冷嘲热讽了不少。   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宇成济大了即便是有了功勋,也不大想回去看看。只不过他听了柳依依的描述,又勾勒起了童年的回忆。   并不是所有本家的人都对他不好,若是如此的话,他也不会默认着让本家的人在他的羽翼下生活了。   宇成济听着听着,发现在柳依依口中,出现得最多的便是蕊姐儿与实哥儿,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小林氏。   “蕊姐儿与实哥儿是宇成仁的儿女。”小林氏对宇成济说道。   宇成济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了当年与他年纪一般的少年偷偷来找他,说对不起他,还想与他当一辈子的兄弟的事。   小林氏见丈夫的面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便笑着说道:“如今他已经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妻子也是个能干的,再过几年,便要当上族长了。”   宇成仁不像他的父亲,颇有些自私现实,他对本家的每一个人都十分的宽容,若是他当上了族长,本家应该会越来越好。宇成济赞许的点了点头,将茶水放到了一边,温和的问小林氏道:“你这次去,是否有看对眼儿的?”   小林氏听了,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她一去就看上了宇成仁的小儿子,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宇成济见妻子的模样儿,又看向了柳依依,刚听她满口的都是蕊姐儿与实哥儿,“你口中的实哥儿多大了?”   “三岁多吧。”柳依依眯着眼睛笑道:“可是乖巧极了,一见我和母亲便十分亲近。”   宇成济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个傻的?他听明白了柳依依的话,问柳依依道:“你想请他们来将军府?”   “恩!我与蕊姐儿已经说好了,让她来将军府能在小姐妹们面前炫耀一二呢。”柳依依提起了宇蕊,口气中尽是愉悦之情。   宇成济点了点头,“他们也算是我侄儿侄女了,你将请他们的日子告诉我,我在家见见他们。”   柳依依愉快的点了点头,可是见到小林氏警告的眼色后,才裹紧了大家闺秀的皮,对宇成济鞠了一个躬道:“谢谢父亲了。”   这一前一后的不同行为,让宇成济无奈的笑了笑,他转身对小林氏道:“依姐儿性子活泼,便不要拘着她了。”   小林氏性格倔强,但是对宇成济的话总是软上几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柳依依对她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儿的跑了。   走了柳依依这个大灯泡,小林氏与宇成济沉浸在这难得的祥和气氛中。   “你也喜欢实哥儿?”宇成济轻声问道,他是一个粗人,生怕自己一说话,便将小林氏这个瓷娃娃吓着了。   “恩,我也觉得与他格外投缘。”小林氏笑着说道,“他可爱得紧呢。”   宇成济心中有些吃那个小娃娃的醋,但是也有了衡量,先让他看看那个男娃吧。   王氏送走了小林氏,见自己的女儿与儿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依姐儿,不由得有些发笑,柳依依是什么人?京城的贵族小姐,还能屈尊降贵的与他们两玩,说明品行十分不错。   只不过王氏细想着小林氏的来意,晚上便有些辗转反侧。   宇成仁知道自己妻子是个有成算的,便问了妻子今日小林氏来了情况如何。   王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又跟丈夫揣测了小林氏来的意图,最后支支吾吾的说了实哥儿十分亲近小林氏母女。   听到这儿,宇成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老实说,当年本家谁也没有想到无父无母的宇成济会出头,当年以本家对宇成济的态度,他们村靠着宇成济的名头安稳,他还觉得有些内疚。   在漫长的沉默后,他转过了身,不敢看自己的妻子,“如果表哥他真的看上了实哥儿的话,那便送过去吧,这也算是我们对他的报答了。”   不说报答,宇成济如今在京城中颇有几分势力,若是自己的小儿认了他做父亲的话,只怕前程远大,连两个哥哥以后都要靠着他呢。   夫妻连心,王氏心中想的与宇成仁是一样的,她忍了忍双眼的湿热,有些艰难的嗯了一声。   ☆、第95章   在柳依依的期盼与宇成济的有意促成下,宇蕊与宇实几天后便到了宇府。   他们虽然宇族本家算是宽裕,可是到了将军府却眼睛有些不够看。   当时宇成济置办的那那些看上去富贵堂皇的家具,全部都被小林氏锁在了库房,取而代之的是十分清雅的物什。   也就是说,虽然将军府前的两只狮子显得十分的巍峨,但是进去了还是小桥流水格外精致的。   柳依依因为惦记着两位,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宇蕊看见穿着粉红色襦裙的柳依依,双眼一亮,“依姐儿,你今天真漂亮。”   “依姐姐,漂亮。”她身后的宇实也鹦鹉学舌道。   宇成仁夫妻已然知道了自己的小儿去宇将军府的意义,却忍着痛让扯着他的耳朵说,一定要听话。   宇实向来听话,心眼实,来了将军府缺少了几分闹腾,只如小尾巴一样跟在两个姐姐身后,十分乖巧。   柳依依从上世到今生,都十分想母亲能为他诞下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只不过天命难违,她对宇实也不由自主的有了几分亲近。   “这府邸都是你母亲布置的?”宇蕊有些惊叹的问柳依依道。   柳依依得意地点了点头,她母亲的优雅高洁,可是从骨子里带来的。   宇蕊继续惊叹,走了一路,觉得自己像个刘姥姥进大观园。   柳依依在前面引着,与她介绍了不少府中的景致,才将两姐弟两儿带到大堂,宇蕊与宇实见过小林氏,小林氏虽然面上清高,但是是个最亲切不过的,两人并不害怕。   柳依依将一只脚迈过了大堂门的时候,才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回头说:“我忘了说了,我父亲也在。”   父亲?宇将军???宇蕊那跟着柳依依伸出去的脚顿了一下,停在原地不敢动了,说来惭愧,宇家本家一边靠着宇成济,还一边吓唬小孩子,若是不听话,等宇将军回来了,定是要对他们执行军法的。   所以宇家的小孩儿对宇成济,莫名的都有一种畏惧之心。   宇实见自己的姐姐停止了脚步,也乖巧的跟着姐姐停住了,一颗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宇蕊瞧,他还小,没到家人拿宇成济来吓唬他的年纪呢。   宇成济在边关,战场上曾夺了敌方不少性命,名声不容小觑,小孩对他有天然畏惧倒是正常。   柳依依站在门口笑道:“难道你们怕我父亲不成?”   “怕,怕什么。”宇蕊才不想小伙伴儿看不起自己呢,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夸过了前院,显得无比的威风。   宇实也学着她姐姐的,一幅虎虎生威的模样。   柳依依在后面看着两姐弟俩,捂着嘴笑了笑,心中闪过一丝怅然,若是她有个这样的弟弟,该多好。“诶,你们两个,等等我。”   三人走到了大堂,宇蕊先是看了一眼仍是美得如仙女儿一般的小林氏,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宇成济,他面容黝黑,身材高大,一幅堂堂男子的相貌,并不像小伙伴们中传的嗜血的魔鬼样儿,才悄悄松了口气。   小姑娘的模样儿当然瞒不过小林氏,她推了推宇成济说:“别严肃着一张脸,把蕊姐儿与实哥儿吓坏了呢。”   宇成济天生有些严肃,如今见本家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小林氏与柳依依一搭一唱的解了他的围。   宇蕊在小林氏那儿得了一堆的好东西,又将弟弟推了出来,“还不跟表叔,表婶请安?”   宇实是么子,家中并没有对他做太多的管教,只惟愿他快快乐乐长大,可是要去宇将军府,王氏还是废了一片心思,教了他不少礼仪。   宇实人如其名,是个实心眼儿,他对小林氏与宇成济鞠了个躬笑着说道:“表叔、表婶。”这小子身上果然是留着宇家人的血统,长得颇为敦实,也不是口才好的。   对于宇实的模样儿,宇成济倒还算满意,他对宇实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宇实虽然在家中被王氏特训过,但却还是有些傻,他转身对小林氏说道:“表婶,你不抱抱我么?”   听到这话,宇成济的脸黑了一片,年级这么小就贪幕美色,长大了还了得?丝毫也不记得自己当年还在少年的时候,便惦记了小林氏许久。   小林氏见宇成济吹鼻子瞪眼的模样,捂着嘴笑了笑,而她心中却是十分喜欢宇实,便对他张开了怀抱说:“来,让表婶抱抱。”   宇实便如一只小燕子一般扑到小林氏怀中,末了,还笑着说:“表婶身上好香。”   宇成济觉得自己有些心塞,还收养什么儿子呢?最好连亲生儿子都不要有,免得小混账天天在他面前打眼。他,有依姐儿一个女儿就够了。   柳依依看着自己的继父凶狠的眼神,莫名的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只怕在他心中,子嗣什么都是次要的,但是小林氏的关注点在谁身上,那是特别重要的。   “实哥儿这么大了还与表婶撒娇,羞羞脸。”在宇成济忍无可忍要将宇实这个小子拉出小林氏的怀中时,柳依依适时开口了。   宇实有些羞涩的从小林氏的怀中出来,轻轻的说道:“我很想表婶。”   居然还是个天生的情种?宇成济差点将手中的茶盏给扔了,这样的小子,怎么可能当他的儿子?   宇实不知道因为自己亲近小林氏的行为,已经在宇成济心中默默的判了死刑。   小林氏为他整了整衣服,温声道:“跟你依依姐姐去玩儿吧。”   宇实听话的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小林氏挂在他身上的玉佩,才跟着柳依依与宇蕊走了。   见这宇实的小身影,小林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对宇成济说道:“你觉得实哥儿怎么样?”   宇成济心中正看不大顺眼他,便摇了摇头,果断的说:“小时候便如此爱撒娇,长大了比不是一个汉子。”   小林氏听了宇成济的话有些啼笑生非,这位居然吃起一个小孩的干醋起来了。   一想到好不容易得到小林氏全身心的关注,到最后又出来一个小的夺走了小林氏所有的关注,宇成济真的有些接受不不了,他皱着眉,心中只想这如何打消小林氏过继小儿的念头。   “不管实哥儿怎样,我们先看着,好不好?”小林氏有些祈求的看了宇成济一眼。   宇成济知道小林氏对自己的心思,便没有出声了,有的事,还是徐徐图之吧。   宇蕊跟着柳依依走出了门外,吐了吐舌头,“妈呀,这表叔真是可怕。”而宇实也跟在他姐姐身后,摇头晃脑的点了点头说:“真是可怕。”   “你这个应声虫。”宇蕊轻轻锤了宇实一下,一幅有些嫌弃的模样。   柳依依在一边,见他们姐弟情深,又想到若是过继了宇实的话,只怕两姐弟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了,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内疚。   宇蕊并不知道自己带弟弟的另一层意思是给宇将军相看的,便有些活泼的对柳依依说:“你家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带我去玩玩儿吧。”   柳依依摇了摇头,将复杂的思绪丢到了脑后,专心专一带着宇家姐弟在府中玩乐起来,宇蕊并不是大家小姐的性子,柳依依在她面前犹如放下了压力,跳脱得很,府中经常听到三人铃铛般的笑声。   可是好景不长,过了一天,宇将军府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宇成济有着婚约的黄氏。   黄氏听说王氏将女儿与小儿子送到了将军府,便心下暗自揣测,好个王氏,便宜全自己占了,连将军府要过继儿子的事都不曾对外说起,只将自己的小儿子送到了将军府。   她那个小儿子算个什么?长得敦敦实实的,一看就是脑子不够使的,还不如她的霖儿,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再加上她当年与表哥的情怀,表哥凭什么收养实哥儿而不是收养有些她的血脉的小儿呢?   想到便做到,黄氏跟婆家人留了信,打包了小儿便来到了将军府,敲了门对门房说:“自己是将军的表妹,特来拜见。”   宇将军的表妹?门房有些狐疑的看了宇氏一眼,她穿的粗布衣裳,并不是贵妇人的打扮,因为常年的在农间的生活,已经是一个黄脸婆了。   只不过,守门房的知道,最近自己的主母倒是往将军的本家跑了一趟,将军的本家并不是贵族出身,莫非这位真的是将军的表妹?   做门房的,不能放过人也不能错过人,他笑着对黄氏说道:“您等等,我先与夫人禀告一声。”   黄氏风尘仆仆的牵着小儿,以为宣布了身份,便能让她进去,却不料这门房居然让她等一会儿,真正可恨,若是她当年嫁了宇成济,何苦要受这样的蹉跎。   作为一个门房的,怎么可能轻易能见到夫人?他也只能给官家说了,再由官家报了小林氏。   小林氏正在算庄子上的账,听说宇成济的表妹来了,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她记得宇成济是孑然一身的,直到管家提了那人自称是黄氏,小林氏才记起了那张有些刻薄的脸。   京城大户讲究的是一个面子,小林氏想要过继宇家本家的人,便要与他们搞好关系。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也不能给对方吃闭门羹。   “那便请她进来吧。”小林氏挥了挥手道,也有些好奇这黄氏到底是卖的什么账。   黄氏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门房对她殷勤的笑道:“这位夫人,请。”   “我说了,我是宇大人的表妹吧。”她有些恶狠狠的瞪了门房一眼,让这门房心中多了几分火气,有不少小官儿,来到宇将军府,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呢。她一个莫名其妙的村妇,算是什么?   看着黄氏牵着一个小儿走了进来,小林氏将账本放到了一边,她对黄氏的印象并不好,虽然有礼但是却失了热情,“不知表妹原道而来,可有何事呢?”   黄氏的双眼眨了眨,扯着自己的小儿说道:“快点给你的表婶跪下请安。”   “她是什么人?值得我跪下?”熊孩子自然不乐意了。   黄氏以前十分心疼小儿,什么都不让他做,如今却一把把他推了下去,“这是你表婶,还不跪下。”以后她是你的娘,你这一跪是应该的,想到这儿,黄氏又有些委屈,自己好不容易生养出来的儿子要给别人了。   在大宣朝,小辈与长辈跪拜是大礼,小林氏见黄氏如此,连忙站了起来将宇霖扶了起来,温声道:“不必多礼。”难道是熊孩子在外面闯了祸,需要宇将军府庇护不成?   只不过这个宇霖真的不大得小林氏的心,小林氏做起来,也有些面子情。   宇霖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面上还有些怨气,小林氏装作看不到,知晓这看黄氏来的意图是什么。   黄氏见小林氏笑着看着自己,便将宇霖推了出来说道:“霖哥儿经常听我说起表哥的英雄事迹,所以十分崇拜表哥呢。这几天他吵着闹着要来见表哥。”她内心十分自信,凭着当年她与表哥的情分,表哥会去无缘无故收养那个王氏的儿子。   见宇成济?可是宇成济事物繁忙,哪儿有时间去见一个半大的孩子?小林氏狐疑的看着黄氏说道:“夫君在外奔忙,只怕这几天不得用呢。”一个远方表妹而已,也值得宇成济亲自见?   黄氏碰了一鼻子灰,便破罐子破摔道:“没有关系,我等等表哥便是了。”那锚定的表情,确定了宇成济一定会见她。   若不是宇成济对小林氏一往情深,小林氏都要怀疑他与黄氏有什么了。   宇霖显然对将军府十分喜欢,左看看有看看,十分好奇的模样,他看到桌上有一碟子糕点,便跑上去吃了,丫鬟婆子们从没有见到过如此不讲理的小孩,左右看了看。   有胆子大的走了上去对宇霖说道:“这位小少爷,这糕点吃多了只怕不好消化。”   “什么不好消化?以后将军府都是我的了,我难道连一点儿糕点都不能吃?”宇霖嚷嚷着说道,将黄氏在家中对他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第96章   此话一出,让周围的丫头婆子们全部都变了脸,哪里来的这样不懂事的孩子?将军府的所有东西是是他的?有没有搞错?   小林氏心中生气,但又不好与一个小孩子辩驳,只好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黄氏。   黄氏站着,面色有些尴尬,霖儿怎么将她在家里教他的全部说了出来呢?   宇霖不觉得自己有错,又蛮狠的走到了另外一个案子边,示威一般的将案子上的花瓶砸了个粉碎,并高高昂着头看着周围的人,他在家中的时候,经常如此的!这群人,怎么还不来哄他?   丫鬟婆子们想架住这个孩子,却因为他口中的话变得有些犹豫,莫非小林氏是真的想过继他呢?   即使嫁到过柳家,但是小林氏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蛮狠的孩子,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形容词。   正在大堂内的气氛变得凝固了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这是在干什么?”   宇成济走了进来,他今儿早些回来了,是因为答应了柳依依带着宇实、宇蕊去城墙上看看,却不料还没进大堂,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宇成济面色漆黑,再加上多年的将军威严,显得如罗刹一般,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宇霖看到他之后,居然哇哇哇的哭出了声。   黄氏在一旁看到宇成济,千般柔情,全部化为了一句“表哥。”   自古表哥表妹都是说不清的,尽管小林氏知道宇成济对自己一往情深,但是还是将一双漂亮眼珠子瞪向了宇成济。   宇成济一时之间认不出这个妇人是谁?只为小林氏的嗔怒而内心稍微甜了甜。“你是哪位?”他有些淡淡的说道。   黄氏当年虽然与宇成济订了亲,但是并无来往,宇成济对她印象不深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委屈的洗了洗鼻子说:“表哥,我是心儿啊。”   这话这动作神态若是一个年方十几的小姑娘做出来,当然是显得格外让人怜爱,只不过由一个不怎么样的半老徐娘做出来,实在让人有些牙痒痒。   丫鬟婆子们在一旁都有些忍不住笑,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在将军面前捧心。可是这位,就算是想要捧心做西子之态,也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啊。   “心儿?”宇成济在那灰扑扑的回忆中扒拉了好久才想到了当年的一个瘦巴巴的未婚妻,在自己父母双亡的时候,她母亲便来退了亲,还言称,他根本配不上他女儿。“不认识。”   这冷冰冰的话让黄氏愣在了当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剩下她的那个好儿子,扯着自己母亲的衣襟,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父亲,你不是要带我们去城墙的么?”柳依依在家中,穿着简便的衣裳,脸上洋溢着调皮的微笑,从大堂门口伸出一个脑袋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尾巴,也伸着头有些渴求的探头望着。   却不料,他们看到了村中最让人头疼的霖哥儿,两人不由得脸色有些变。   “他们怎么在这儿?”宇蕊在柳依依耳边轻轻的言道。   柳依依悄悄的回了句,“我怎么知道。”   而宇实看到宇霖觉得屁股有些疼,每次宇霖闯了祸,都是想办法让他背黑锅的。   三个小伙伴,看见宇霖的时候,都变得有些同仇敌忾起来。   小林氏看着三个小人儿脸上的疑惑,连忙挥手将他们迎了进来,“今儿霖哥儿过来与我请安呢。”   “谁说的我来与你请安?”宇霖正准备要瞎嚷嚷的,却被宇成济一个眼刀杀得闭了嘴。   宇蕊年纪稍微大些,知道黄氏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她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她,莫非是她以为他们在宇府得了不少东西,便将自己的孩儿也送过来也占一番便宜不成?可是她与依姐儿是好姐妹的关系,黄氏将儿子送过来,算什么呢?   “今儿时间也不早了,表妹你便先带着霖儿走吧。”小林氏实在没有心情再与黄氏说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外面来了一个小丫鬟,在小林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小林氏皱了皱眉,往黄氏那儿看了一眼,“表妹,你的夫君来接你了。”   黄氏想将儿子过继给宇成济,是自己的想法,并没有经过家中的同意,如此才急急忙忙的给家中留了信出门,却不料自己的夫君却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如此一来,必有八卦,柳依依与宇蕊两个拖着宇实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走,还是小林氏瞟了一眼他们说道:“今日,只怕你们的城墙去不成了,先去后花园玩着吧。”   三个小的才不依不舍的去了后花园。   黄氏的夫君来了大堂,第一眼便是急忙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他觉得自己小儿子十分机灵聪明,以后是个有大出息的,怎么可能就过继给了别人?再说了,自从宇成济有了战功以来,黄氏每次在家中说的便是,若当年我嫁了宇将军,那我便是将军夫人了,还轮得到你来娶我?   黄氏如此,总让他心中不愉,感觉自己的头上长年累月的戴了一个绿油油的帽子。若宇成济与黄氏没有交集还好,如今宇成济与本家又有了联系,黄氏居然还打这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宇成济的小算盘,真是叔可忍,叔不可忍。   小林氏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见黄氏夫君那着急的模样,便知道,黄氏并没有与自己的夫君商量过此事,而她的夫君看来并不大同意这件事,便冷冷的说道:“既然你夫君来了,那便一起回去吧。”   黄氏被碰了一个软钉子,但却仍有些不放弃,“表哥你真的不考虑下…”   “够了。”黄氏的夫君怒道,“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什么,赶紧回去。”   黄氏委屈的怒了努嘴,才牵着自己的小儿子依依不舍的走出了大堂,而眼快的婆子听说,黄氏一出去便挨了夫君一个耳光,正在委屈的哭呢。   小林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宇成济一眼说道:“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等表妹。”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她不出现,我早忘了。”宇成济一脸诚恳的对小林氏说道,他是真的冤枉,早知道就应该跟本家一点联系都没有,让小林氏记不起什么关于过继的事。   “好了,好了,不说此事了,只不过那黄氏也真够精明,居然就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小林氏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今儿你还是带着依姐儿、蕊姐儿、实哥儿去城墙上转转,免得扫了他们的性子。”   话音刚落,小林氏便觉得头上一阵眩晕,往后退了两步,幸好被她身边的婆子接了,要不然只怕要坐在地上。   “夫人这是怎么了?”宇成济面上着急,连忙往前走了两步,扶住了小林氏。   小林氏在夫君的怀中,有些无措的摇了摇头,“无事,大概是太累了。”   听到这里,宇成济觉得有些内疚,他本就是一个粗人,除了行军打仗之外并不会其他东西,这家中乱糟糟的帐,全部都是由小林氏一人掌管的。   “思棋,你得多多休息,依姐儿也长大了,有些事交给她,练练手即是。”宇成济有些担忧的说道,他娶小林氏的时候便发誓说不让她受任何的累,却不料她为这个家,还是付出了太多。   小林氏与宇成济心灵相惜,直到他在自责什么,便拍了拍他的掌心,示意让他安心,可是还没等小林氏站起来,又一阵天翻地覆的吐意传来,惹得她的脸色更为苍白了起来。   “这个黄氏,早不来晚不来…”宇成济咬了咬牙,难道是黄氏的事让小林氏心情不好?   而旁边会看眼色的小丫鬟已经跑了出去,请管家请了大夫过来。   柳依依虽然与宇蕊、宇实到后花园游玩,但是一颗心都放在了大堂上,她眼尖的发现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跑了出去,便连忙带着宇蕊、宇实走到了大堂,看到母亲脸色苍白的模样,柳依依也乱了阵脚,“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宇成济看了焦急的柳依依一眼,并不想让她担心,便缓了声音说,“无妨,你母亲是累着了。”   宇蕊与宇实是个精怪的,知道小林氏身子不舒服,宇成济只怕心中更不舒服,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并没有说话。   待老大夫匆匆忙忙的来了,给小林氏把了脉,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夫人真是喜脉。”   “真的么?!!!”小林氏在软榻上双眼中迸发出了喜悦的光芒,她因为一直在喝补身体的药,月事有些不准,最近身子有些乏力也没有太在意,却不料有了?   “是真的。”老夫人摸了摸胡子说道,“这不过夫人年纪大了怀胎,还需要多多保养,不要为其他的事情伤神了。”   柳依依在一边听到老大夫的话,不由得心中阿弥陀佛了一声,母亲如此,也不枉费她天天在心中祈祷佛祖保佑了。   只不过,这孩子的父亲宇成济在一边却显得没有那么欣喜若狂,他皱着眉说道:“我夫人身子向来不大好,不知道这胎会不会对我夫人身子造成影响?”若是对母体不好的话,他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第97章   这个问题也是柳依依心中担忧的,她也看向了老大夫。   老大夫沉吟了半晌说道:“虽然宇夫人中年生子有些风险,但是她的身子近年来被调养得不错,只要安心待产,生下孩子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宇成济与柳依依两人脸上双双露出了一丝笑容。   小林氏在软榻上摸了摸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便辛苦大夫帮我开药了。”   表婶有孩子了?宇睿与宇实双双都十分欢喜,再多一个像依姐儿一般惹人爱的,那便能再与他们一起玩耍了。   小林氏怀孕,第一个紧张的便是宇成济,宇成济在府中训诫丫鬟婆子要小心,实在还是放心不下,便请了大林氏过来坐镇。   大林氏听说自己妹妹有喜了,觉得是天大的好事,便连忙赶到了宇府,见娇弱的躺在软榻上的妹妹。不由得阿弥陀佛了一声,笑说:“终于是来了。”   小林氏笑着说:“姐姐怎么与依姐儿一样,一见我有了便开始感谢这个神灵,跪拜那个佛祖的?”   “那是我们心中都有你啊。”大林氏在小林氏帮小林氏捏了捏被子,轻声说道。   “我这次还准备去宇家提收养实哥儿的事儿,却不料这就有了。”小林氏对自己的姐姐露了底儿。   “我听说啊,有的是大小孩一来,那小的啊,便跟着来了,只怕你肚子里的这个是想早些与实哥儿一起玩耍呢。”大林氏笑眯眯的说道,此时妹妹人喜精神爽利,面色红润得很。   “嗯?实哥儿带来的?那有可能呢,上次他还与我说,要我生个小弟弟与他一起玩耍,却不料如今便有了。”小林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侧着头说道。   “好了,好了,你如今身子有喜,不宜思虑过多,好好休息吧。”   小林氏有孕,家中并无其他女性掌事,宇宅上下被宇成济训诫了一番有些人心惶惶,好在大林氏将身边有经验的婆子留了下来,再派人去林公府去了信,又将柳依依叫了过来,“如今你母亲身子有喜,这宇府的上上下下,只怕要你多多费心了。”   柳依依在大林氏身边点了点头,乖巧的说道:“姨母,你放心,我知道的。”   大林氏见柳依依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最美丽的花骨朵,又想起自己的小儿写信来问了柳依依不少的事情,便笑着摸了摸柳依依的头道:“我们的依姐儿,长大了。”   柳依依没有感觉到大林氏言语中的未尽之意,一心只扑在了小林氏身上,想着如何给小林氏补补让她身子更好些。   林公府接到消息的时候,沈氏喜上眉梢道:“妹妹这可真算苦尽甘来了。”她先是遣婆子送了不少好东西去宇府,然后再喜气洋洋的等夫君和公公回来报了喜,第二日再去了宇府看望小林氏。   宇蕊见小林氏有孕,整个府里又忙碌又喜气洋洋,便知道她与弟弟不好在宇府久呆了,便寻了一天与柳依依说了要走。   小林氏卧床休息后,都是了柳依依管理府中的事物,如今见宇蕊、宇实要走,才有些歉意的对宇蕊说:“蕊姐儿对不住,本来还说带你们去城墙上玩玩儿。”   宇蕊摇了摇头,大气的说道:“如今表婶有孕,当然是以她为大,我们怎么还好意思缠着你去城墙不成?”   因为实在是事物繁忙,柳依依并没有挽留宇蕊与宇实,安排好了府中的车马送两姐弟回去,小林氏听说了两姐弟要走,思虑了一会儿,吩咐了贴身嚒嚒准备了一车的礼物跟着两姐弟回去了,毕竟自己肚子里的这个,搞不好真的是实哥儿带来了的。   王氏在家中,先是听说了黄氏带着孩子去京城结果被她夫君追回来狠狠打一顿关在家中不准出来的消息。她心中惊异,莫非黄氏带着霖哥儿去宇将军府自荐了不成?可是黄氏一个妇人,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多心。   只不过当宇蕊与宇实离去的这些天,王氏心中焦灼,尽管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是总对小的偏疼些。若是让实哥儿叫了别人母亲,王氏这心中,如刀搅一般的疼。   在半夜里,宇成仁见妻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舍不得实哥儿的话,那我们便将他留下来吧。反正族中的孩子不少,表嫂总能慢慢挑到中意的。”   王氏沉默了片刻,最终翻过了身,投入了丈夫怀中,轻轻的“嗯”了一声,当年她选他就是如此,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荣华富贵迷了眼。   当宇蕊姐弟回来的时候,王氏急急的走到了门口,有些奇怪的问道:“不是过两天才回来的么?”   当她余光看到伶俐的从车上跳下来的小儿子,缓缓舒了一口气。   “表婶有喜了呢。我与弟弟不好打扰,便提前回来了。“宇蕊穿着之前小林氏给她做的新衣裳,心情格外愉悦。   有喜了?王氏愣了一愣,这小林氏倒是好福气。她注意到女儿身上的新衣裳,摸了摸那料子,啧啧的说了句:“你表婶费心了。”   “嗯,我与依姐儿各有一套呢。”宇蕊揽着母亲的手,笑着说道。   王氏笑着看向了宇实,宇实迈着小胖腿走到了王氏身边,大声叫了一句:“母亲,我好想你。”   王氏笑眯眯的摸了摸小儿子圆圆的头,“我也想你。”   从马车上还下来了一个穿着不错的婆子和两个小丫鬟,王氏安抚了许久不见的儿女,走上前笑说:“谢谢嚒嚒的一路护送了。”   那婆子笑着鞠了一躬道:“不敢当,不敢当。”   那两个小丫鬟伶俐的将车中的东西搬了出来,那些东西的质地之华贵,居然是王氏平生没有看见过的。   “我们夫人因为害喜得严重,所以不能亲自送宇小姐、宇少爷回来,便让我跟着,顺便给您捎带一些东西呢。”婆子笑着说道。   上次小林氏来,虽然对自己亲厚,但也没有想过带这么多的东西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婆子见王氏一副二丈摸不清头脑的模样,心想这个妇人虽然与夫人的身份天壤之别,可是好在她生了一个运道好的儿子,以后等夫人顺利旦下儿子,只怕会将这家当做正经亲戚走动了。“我们夫人一直说,是实哥儿带来的这一个哥儿呢。”   王氏听了,这才恍然大悟,笑着说道:“这是表嫂自己的福分呢。”   王氏见女儿在一旁,看着小丫鬟搬着这些东西,面上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洋洋自得,仿佛这些东西在她见来,是很寻常似的,便知道这一对姐弟在将军府过得很好。“过几天,等夫人好了,我亲自上将军府去探望她。”她笑着说道。   婆子十分恭敬的点了点头,“您尽管来,我们夫人每日修养着,也有些无聊呢。”   宇蕊在旁边听了,偷偷与王氏说道:“依姐儿说等她小弟弟出生了,便带我去城墙上玩儿呢。   王氏听了,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调皮。”不过想到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定亲了,以后都在拘在家中了,又松了口气,“等依姐儿忙完再说吧。”   过了几日,王氏又带了乡间不少的好东西去探望小林氏,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如小林氏之前送的值钱,但礼轻情意重,她的一片心意,小林氏是记住了的。   小林氏有孕之前,一片心都扑到了女儿身上,待有孕后,有些嗜睡又害喜,反而有些忽视了柳依依。   柳依依并不是上世那种伤春秋的性子,她比谁都期待着这个与她有同样血缘关系的小弟弟出生。   至于宇成济?他见小林氏如今有子万事足的模样,已经沉浸在以后妻子会不会重视儿子而不重视他的惶恐中了,对这个儿子的感情,是又期待又有些烦闷。   夏天很快便来了,小林氏有了身子,有些苦夏,宇成济便弄了不少的冰过来,她这胎怀相极好,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只不过为了预防起见,还是将宇府的事全部丢给了柳依依。   大家原以为柳依依接到这些事会有些手忙脚乱,但柳依依却在处理事情时,颇有大将之风,她的处事风格与小林氏并不大像,倒是十成十的像足了大林氏。   大林氏见她的模样,心中十分爱惜,便将柳依依最近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小儿子听,颇有为他们培养感情的意思。   柳依依在忙碌中,迎来了她的十三岁生日。小林氏虽然身子有些沉,但却仍去库房找了一堆好东西给柳依依。为了腹中的儿,而有些忽视了柳依依,小林氏心中觉得有些内疚。她想告诉女儿,你永远是我最珍贵的孩子,却在柳依依乐呵呵的笑容下,并说不大出口。   柳依依生日,大林氏、沈氏、庄氏、沈珊以及宇族本家人都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柳依依在厢房中认真将这些东西分门归类了,才突然想起,范晟睿似乎没有送她礼物。   大表哥一向对她出手大方,什么事都记挂着她,怎么这个时候,就忘了呢?   柳依依一天都有些不得劲儿,惹得小丫鬟们频频侧目。   ☆、第98章   大表哥不送自己东西,难道心中就不开心了?柳依依反问自己,可是大表哥一直给她东西,她都没有送过大表哥什么,难道大表哥恼了?   柳依依浮想联翩,碧荷也跟着有些不得劲儿,莫非是小姐觉得这次的生日办得太过于冷肃?大家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夫人的肚子上?   柳依依等到了晚上,都没有见范晟睿送东西过来,心中不由得有些空落落的,她服侍小林氏吃了药,除了厢房的门一张明媚的笑脸变得有些勉强起来,大表哥到底在干啥呢。   天色有些黑了,柳依依在厢房中心中一边下五子棋一边思量,明儿是不是要去大林氏那儿请安,顺便看看大表哥最近在忙什么呢。   还没等柳依依打定主意,碧荷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对柳依依说道:“小姐,表少爷来了。”   “大表哥来了?”柳依依有些急迫的站了起来,弄得桌上的五子棋都散了一地。   “嗯,你要不去见见?”碧荷自小伺候柳依依长大,与柳依依的情分不比其他人,一眼便看出了柳依依只怕心中十分期盼这位表少爷。   “我们虽然是表兄妹,但是还是男女有别的,怎么好他一来我就匆匆的赶过去。”柳依依撇了撇嘴,坐到了椅子上。显然,还在有些记恨范晟睿今日没有给她送生日礼物一事。   碧荷用帕子捂住了嘴笑道:“好好好,那我便跟表少爷说,小姐已经休息了,让他先回去。”   碧荷说完,便作势往门外走,却被柳依依叫住了,“诶,等等,表哥既然来了,那我便去见见他吧。”   范晟睿来了宇府,先是与宇成济讨论了一番朝中局势,才来到了小林氏这儿请安,小林氏因为有孕,变得圆润了不少,浑身上下散发的是一种祥和的气质。   因得在小林氏的心中,范晟睿与柳依依是十分相熟的,小林氏与范晟睿说了不少柳依依的近事,将自己最近有些重视肚子里的孩子,反而忽视柳依依的隐忧说了出来。   范晟睿听了小姨母的话,笑了笑,母亲说孕妇有些多思,这是真的。他轻声安抚道:“姨母您放心,以依姐儿的性子,只怕是十分期盼这个弟弟的到来,怎么会因为您忽视了她而感到不喜呢?”   小林氏与范晟睿说起这个也只是闲聊,听到他的宽慰,那有些忧郁的心情才好了些。   两人聊了一小会儿,便听见外面传来了银铃一般的笑容,柳依依如一阵风一般的走了进来,“大表哥来了?”   范晟睿自进入朝堂以来,便不可能如以前一般经常在后院与柳依依见面,如今细细一算,两人居然有一月余没有见面了。   他仔细看向走进来的少女,她穿着青色的襦裙儿,额间带着一个金丝缕做的荷花儿,显得非凡脱俗。而她的身量高了些,连脸上的婴儿肥也去了不少,比之前更加吸引人的视线了。莫名的,范晟睿有一种自己的精心呵护的花儿好正在缓缓盛开的错觉,只不过他只想将这朵美丽的花好好的收藏在怀中,不让别人看到。“嗯,我来了。”   范晟睿上了朝堂,因为年纪小,经常被人为难,为了显得有威严一些,他越发的不苟言笑起来,让身边的人遇见他,被他的气势震慑得不敢轻易为难于他。   “嗯,来了便好。”柳依依一双小手在搅着,眼睛里看着范晟睿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大表哥果然没有生气,还是来看自己了。   范晟睿见柳依依期盼的模样儿,暗暗笑了笑。   小林氏明白范晟睿今日来宇府只怕是为了柳依依的生日,便挥了挥手说:“我有些疲了,依姐儿你便接待接待睿哥儿吧。”   柳依依欢快的点了点头,如一只小鸟一般,“大表哥,小白如今有些胖了呢,你快跟我去瞧瞧。”   范晟睿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嗯,走吧。”   柳依依带着范晟睿走出了小林氏的厢房,却见宇成济走了进来,宇成济见两人快活的模样,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莫非范晟睿他喜欢依姐儿?   宇成济死死的盯住了范晟睿,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宠溺,莫名的有一种乖女儿要被被人骗走的错觉。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柳依依见宇成济盯着范晟睿没有出声,跟着了魔似的,“你有事找表哥?”   听到柳依依黄莺般的声音,宇成济才如梦初醒,笑着说:“并没有呢,只不过我好久没见你表哥,打量他一番而已。”   “哦。”柳依依比了比范晟睿的肩头说:“我怎么觉得表哥比之前瘦了些。”言语中间的关心之意不言而喻,让宇成济差点突出了眼珠子,凭什么?当年小林氏可是对他视而不见的!   范晟睿知道自己这个师傅看上去沉默沉稳,但是私下对小林氏相关却颇有些恋爱脑的,便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自己的师傅。   嘿。居然还挑衅上了!宇成济见了这个笑容,恨不得将这个坏小子揍一顿。   “父亲,那我们先走了?”柳依依见宇成济看范晟睿的眼神很有些不对,便用小身板揽住了范晟睿小心的说道。   真是胳膊手往外拐,宇成济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因为小林氏的关系对柳依依是百依百顺的,“那你们先去吧。”他定定的说道,加速到了小林氏的厢房,准备狠狠的告上范晟睿一状。   进了厢房,宇成济那凶狠的眼神看到小林氏变得立马温柔起来,“今儿你躺在床上累了,等小子出来了,我揍他。”   “……”小林氏默默的看了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的宇将军一眼,决定忽视这个话题,“刚刚睿儿来了,你可见到?”   “刚刚在门口遇见了。”宇成济双眼闪了闪,思考如何不动声色的给这个小子添堵,他为小林氏端了一杯温水,坐在了小林氏身边。   小林氏带着笑意儿看了宇成济一眼,宇成济咳了咳说道:“说起来依姐儿也不小了,也不知道以后…”   小林氏听了,想着姐姐与自己的小心思,也不妨与宇成济说了,“依姐儿以后是要嫁到大姐哪儿去的。”   “范晟睿?”宇成济失口言道,这小子也太好命了,想啥来啥。   “怎么可能是睿哥儿?”小林氏轻拍了一下宇成济的手说道,“平哥儿。”   “哦?你怎么选了平哥儿?”宇成济那羡慕嫉妒恨的心情瞬间达到了平衡,当年自己为了小林氏可是给范晟睿那个好徒儿做小伏低了好一阵子的,如今可总算找回场子了。   “怎么可能是睿哥儿?父亲说过,睿哥儿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是个心思深沉的,依姐儿与他,怎么可能在一起?”小林氏有些疑惑了看了宇成济一眼,“我知道依姐儿在你心中是最好的,可是我们也能拿她高攀睿哥儿啊。”   宇成济听了小林氏的话,差点笑出声来,范晟睿一定没有想到,前途远大与性子深沉有一天也会成为他婚事上的拦路石。   只不过那小子从小到大,想做的事都没有做成果,与其担忧他,还不如担忧他那个被莫名其妙配了依姐儿的傻弟弟好了。   “夫人说的极是,平哥儿对于依姐儿来说,堪称良配。”宇成济一本正经的说道。   “恩,是吧,平哥儿长得好,又颇有学识,我听说他在学院里得了白鹭公子的称号呢。”小林氏喜滋滋的说起来,简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宇成济见她夸范家小子的模样儿,不由得心有些酸酸,这范家的小子没有一个好的。   柳依依与范晟睿走了一路,范晟睿比了比她的发髻有些惊讶的说道:“你又长高了。”   柳依依笑嘻嘻的说道:“是呀,是呀,我现在啊,可是大姑娘了。”她没有跟范晟睿说起的是,自己的那处,晚上也有些隐隐的做疼,如小包子一般有越蒸越大的趋势。   范晟睿如今朝中政事繁忙,而吴家仗着皇帝的宠爱肆无忌惮,居然用以后虚无缥缈的利益集结了不少政治投机者,想等着太子倒了,他们家的小外孙做皇帝呢。太子心中郁闷,便经常拖着范晟睿喝酒论事。今个儿,若不是范晟睿金蝉脱壳,只怕太子要与范晟睿不醉不归了。   “最近做了什么?”范晟睿眼中闪过了一丝柔和。   柳依依见范晟睿如以前一般关心她,莫名的雀跃了起来,掰着手指将最近在府中做的大事与他说了。   “我最近在府中的池子里又养了几尾金鱼,只是旧住的与新来的并不融洽。”   “金鱼儿不融洽便先将他们隔离开来吧。”   “母亲将庄子上的事交给了我,本来有些主管不大服气我,可是被我的那一手好算数惊着了呢。”   “主管若是不服气你,你遣人来与我说,我保管派人治得他们服服帖帖的。”   “我现在最期盼的,便是母亲肚子里的孩儿了,虽然是男是女都好,但是我还是期望他是个弟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这不算自私。谁不想自己的母亲走的顺顺当当的呢?”   柳依依一边说一边喜笑颜开,而范晟睿虽然面色严肃,但是声音里的温柔挡都挡不住。   ☆、第99章   碧荷伺候柳依依许久,虽然大概也知道大林氏小林氏心中的那些个心思,但她却觉得,范晟睿与柳依依其实是最为相配的。   柳依依走了一路,已经完全忘记了要找范晟睿伸手要礼物的心思。只觉得只要范晟睿记得在自己生辰这天来看看自己,便是很满足的了。   范晟睿本想故弄玄虚让柳依依心中好奇他到底送了她什么礼物,却不料她叽叽喳喳,并没有问起这个的意思。   他只好咳了咳,对柳依依说道:“依姐儿难道不好奇我今儿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柳依依说得正好的兴致,突然之间被范晟睿的话也打断了,对了,礼物!今儿她一天不得劲的便是范晟睿忘记了给她送礼物!想到这里,她的一双猫儿眼有些好奇的盯着范晟睿:“大表哥,原来你是给我准备了礼物的呀,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范晟睿觉得柳依依的一双猫儿眼看着自己,仿佛在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一般,心中涌过了一丝暖意。而她眼睑下方有一颗幽兰色的痣,仿佛一滴泪珠落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范晟睿曾听过,泪痣又名爱哭痣,有此痣的女子一般生活凄苦,喜欢哭泣。   只不过柳依依怎么可能会是爱哭的女子呢?她每次看见他的时候,可是笑得比谁都明媚,就算她命中爱哭,可是他也为她挡去凄风苦雨,免她一生凄苦,以后的日子万事长安。   “嗯,礼物在外头,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范晟睿点了点头道。   “在外头?”柳依依声音拔高了几度,有些兴奋的说道,“难道大表哥要带我出门?”   “这可要看你愿不愿意了。”范晟睿将手背到了身后,一般他紧张的时候,都会如此。   “我我我,我愿意。”柳依依红了一张脸儿说道,作为一个姑娘,她经常被拘着,很少出门,但对外面的世界是十分向往的。   范晟睿轻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柳依依的发髻,见她如玉般的脖子上还挂着自己当年送给她的小玉兔,心中满足,“走吧。”   大表少爷要带表小姐出门,这件事本来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宇府的丫鬟婆子下人本来就不多,并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怀着孩子的小林氏身上。   范晟睿气质沉稳,在朝中为官,又比柳依依大上几岁,大家似乎都觉得他带着柳依依出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柳依依因为要出门,显得有些兴奋,她在自己的厢房里转了一圈,想到了上世看过的话本里那些小姐女扮男装的故事,便闪着一双眼睛看向了碧荷,碧荷有些无奈的将自己刚缝给弟弟的青衣给了她。   范晟睿坐在柳依依的小堂内喝茶,丫鬟婆子们都对他有些小心翼翼,别看表少爷对小姐一副包容宠溺的模样,可是他却在朝中可不是一个好咬的硬骨头。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柳依依还是没有从自己的厢房中出来,有个新来的丫鬟小杏并不知道范晟睿对柳依依向来容忍,便端了一壶茶到范晟睿身边,笑着说道:“表少爷,小姐还在屋内换衣裳呢,麻烦您等等。”   范晟睿一双淡漠的眸子看向了那小杏,小杏浑身一颤,表少爷虽然英俊,但似乎身上积威已深,都让人有些不敢接近。   小杏连忙退下了,被旁边的婆子拉去悄悄的训斥了一顿道:“表少爷与我们小姐兄妹情深,他愿意等呢。”   小杏听了,又远远的看向了范晟睿,她是新来的,她当然看得最清楚,这哪儿是什么兄妹之情,明明是….想到刚刚表少爷那淡漠的眼神,她心中有些难受,大概当她第一次看见表少爷的时候,她便对他动了心吧…   “表哥,我来了!”柳依依着一身少年装扮,头上绑着简单的发髻,不施粉黛,有些得意的站在了范晟睿面前。   范晟睿本在喝茶,他将茶盏放了下来,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之色,看到柳依依被碧荷绑得细细的腰,指了指道:“腰太细了。”   “诶?”柳依依左右看了看,又大呼小叫的走入了厢房,让碧荷为她放放腰去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偷偷的笑,因为夫人有孕,小姐掌管着家中的事物,似乎老成了不少,但是在表少爷面前,还是那个爱笑爱俏的小姑娘呢。   柳依依叫碧荷松了腰,走到了范晟睿面前,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下像不像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见柳依依这自恋的模样,范晟睿忍着笑说:“不如我当年。”   “不如你当年?”柳依依做出一副风流小公子的模样,还假模假样的从身后拿出了一把扇子,扇子上写着“清风自来“四字,”“我与你,可是不同的风姿。”   柳依依这话说的没错,若她是一个小公子的话,只怕会萌碎了一片夫人与小姐的心。   “好好好,你的风姿是最与其他人不同的。”范晟睿站了起来,见了外面的天色道:“还不快些走,天色要暗了。”   “嗯。”柳依依跟在范晟睿身后,一步一步,一张小脸上有些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过的坚定信任。   柳依依上世后来的生活极为清苦,并没有走出过庙门,她坐在马车中,微微掀开了帘子,有些好奇的盯着外面的集市,外面的集市熙熙攘攘,在不少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祥和。   大宣朝经过了建朝初始的动乱,已经平和了不少年,当任皇帝除了偏宠吴贵妃之外,一向用的是休养生息的政策,百姓们安居乐业,而民间男女也没有太多的大妨。   柳依依看着着街上的繁景,嘴边不由得有了一些笑意,马车再走了一阵儿便到了小吃街。   柳依依爬在车窗上,如小鹿一般祈求的看着范晟睿。   范晟睿见她那可怜的小模样儿,善解人意的说道:“要不要却街边吃吃东西?”   “好啊!”柳依依有些激动的握住了车窗窗栏。   范晟睿微微一笑,先跳下了马车,再将柳依依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跟车的丫鬟婆子不由得啧啧感叹,表少爷这细心的劲儿,比他们更甚呢。   小吃街尤其热闹,小贩的叫卖声,热腾腾的刚出炉的糕点,令人垂涎欲滴的糖葫芦。让柳依依有些应接不暇,清净了那么多年,如此人间繁华美景,已经离她很远了。   柳依依感受良辰美景,倒忘了身边还有个范晟睿,范晟睿并不与她计较,反而小心的将她护在怀中,不让她被旁边的人撞倒。   “不要吃太多了,免得难以克化,肚子疼。”范晟睿见柳依依手中多了一堆东西,温和的说道。   “咦?这些东西会难以克化么?”柳依依微微踮起脚,抬起手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放到了范晟睿的唇边,“大表哥,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范晟睿看了柳依依几秒,才低头咬了一颗糖葫芦,“嗯,确实不错。”   柳依依被范晟睿骤然靠近的俊脸吓了一跳,她摸了摸砰砰直跳的心,心想,大表哥还是严肃些的比较好,若是太平易近人了,只怕不知道多少女子想贴上去呢。   范晟睿见柳依依一脸神游天际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他伸手接过了柳依依手中的塘葫芦,“往前面走走,前面还有杂耍呢。”   “真的?”柳依依往前走了几步,又似乎觉得忘记了什么,“大表哥,你快些。”   范晟睿没有说话,只是脚中的步伐加快了,暮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范晟睿与柳依依在小吃街吃得开心,却不知道两人的模样映在了在高处酒楼的五皇子眼中。   五皇子依在栏上,将扇子甩了甩,对身边的人说道,“有趣有趣真有趣,这范晟睿怎么就对身边那个少年如此关心,莫非他有断袖之癖不成?”   五皇子身边的是个眼尖的,他笑着对五皇子说:“此少年非彼少年呢。”   “哦?”五皇子定睛看了,才发现,范晟睿身边的那少年粉雕玉琢的,明明是只有少女才有的情态。他眯了眯眼,那不是上次在宫中遇见的林公的外孙女么?她怎么与范晟睿那小子搅到一起了?   不过想想,范晟睿是林公的外孙,他也便释然了。只是范晟睿如今在户部提了不少赚钱的建议都被圣上采纳了,正是春风得意事物繁忙的时候,却不料还有心情陪着一个小姑娘在街边吃东西。   如今朝中,吴贵妃派系的人步步紧逼,虽然手法卑劣,但在圣上有心的袒护下,倒让太子吃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暗亏。若不是有范晟睿暗中帮衬着,只怕太子连手头的事也要被罢了。   五皇子将自己的野心隐藏得极为深厚,便在一旁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五皇子看着看着,不由得将自己的眼光放到了柳依依身上,她似乎比之前见时高了一些,豆蔻少女似乎都是如此,每天一见一个样儿,她在范晟睿面前巧笑焉兮,活泼可爱,比起那日在吴贵妃面前见过的娇憨,似乎又有不同。   真是个可人儿,五皇子摸了摸下巴,眼神幽深的想到。   ☆、第100章   “五皇子,不远处的烟花即将要开始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了上来,在五皇子身后恭敬的说道。   “哦?即将开始了?这么美的烟花也需要佳人来配才是呀。”五皇子用扇子点了点楼下的柳依依,容姿上乘,外祖父是林公,继父是掌控京城军防的宇成济,可是一颗吃下去能包治百病的糖了。   五皇子身边的人跟着五皇子已久,对主子的一言一行都颇为默契,便在旁边无声的拱了拱身子,一溜烟的跑了下去。   柳依依正在看小贩手中的孔明灯,刚写上了字放上天去搏一个好彩头。   范晟睿在她身边淡淡的看着,有些好奇她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柳依依沉吟了片刻,在上面写下了愿让身边人永世平安的字样。   范晟瑞半晌没有说话,指着上面的字问:“我是否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柳依依点了点头笑着说:“那是自然的。”   范晟睿心中有些甜意,正想带着柳依依去一个空旷的地方将这孔明灯放出,却不料身后走来一个容貌有些平庸的侍卫。   这侍卫他偶尔出入宫中曾经遇见过,他与五皇子是形影不离的。   “肖侍卫,真是巧啊。”皇子身边的人自然不可小觑,范晟睿对这侍卫笑着说道。   五皇子此时在宫中不如其他皇子高调,但是口碑向来不错,连太子都觉得他是难得的宫中不给他找麻烦的好弟弟,范晟睿对他身边的人自然礼遇一二。   “见过小范大人。”肖侍卫:“对范晟睿微微行了一礼道,“再过一会儿,这不远处便要燃起礼花了,我们大人请您上去与他一同赏观呢。”   大人?范晟睿抬头看去,见五皇子穿着月白色的常站在小筑上对自己微微一笑,此小筑在闹市中心,楼台能观到闹市全景,有不少达官贵人包下此地宴客,以示贵重。   范晟睿要带柳依依出来游玩,身边的人知之甚少,所以与五皇子肯定只是偶遇罢了。只不过柳依依为人单纯,范晟睿并不欲让她卷入什么权利之争,只很好的将她保护在身后,微微摇了摇头,“多谢五皇子的好意,只是盛睿有事在身,并不好骚扰。”   柳依依听闻五皇子,反射性的抬头去看了看那小筑,她见五皇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面上保持着贤者的微笑,又想到上世五皇子登基后撕下面皮的暴砺,不由得手抖了手,那手中的孔明灯,很快的便燃了起来。   范晟睿虽然在与肖侍卫说话,但是还是放了一半心在柳依依身上的,他见柳依依的手中的孔明灯燃了起来,却不知道丢下,连忙抓住了柳依依的手说:“依姐儿,放下孔明灯。”   柳依依被范晟睿的一抓,失手将孔明灯扔在了地上,她的指尖被火烤的热热的,见祝身边人永世安康的字样在她的裙边被烈火吞灭,似乎看到了上世的困境,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两步,浑身战栗起来。   范晟睿见柳依依面色不对,也不顾上男女大妨,走到柳依依身后,任凭她靠在自己身上,在她耳边焦急的说道:“依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柳依依觉得自己身在万丈深渊,但身后却有一个坚强的臂膀,不由得恍惚的回了头,范晟睿前世的记得与今生的呵护重合在了一起,让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大表哥”,留下泪来。   范晟睿将披风挡住了柳依依弱小的身躯,有些抱歉的对肖侍卫说道:“肖侍卫,不好意思,我这位小表弟身子惯是不大好的,如今又在外面犯了病,你看…?”   范晟睿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肖侍卫怎么可能再紧紧相逼?只行了一礼道:“小范大人请便。”   五皇子看到柳依依望了自己一眼,小脸变色后,将孔明灯甩在了地上,便似乎有些失措,心中惊疑,难道我曾见过她?可是他在脑中细细思量,除了上次在宫中之外,他与柳依依从未谋面过。如今见美人垂泪,倒是别具风味,只是范晟睿那用披风挡住她之举,让五皇子暗了暗双眼,这表哥和表妹,可不简单啊。   范晟睿急急的将柳依依带离这是非之地,带她到了一个稍微空旷的地方,才细细的看着她的脸说:“依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柳依依不好与范晟睿说她变脸的真正原因,只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从书中看到过,孔明灯掉在地上就不灵了,所以…”   “你就为这个变了脸?”范晟睿有些疑心,仔细打量了柳依依一番后,发现她脸上的不好意思之色,才笑着说:“那我们再多买一些孔明灯放到天上去,那便抵了你失手掉孔明灯的过错了。”   “真的可以么?”柳依依好奇的问道,“那我要多买一些,将每个人的名字都写上去。”   “当然可以。”范晟睿转身吩咐小厮将那个小贩所有的孔明灯都买了下来,“你想写多少都可以。”   小厮很快将孔明灯都买了下来拿过来,柳依依看了这么多孔明灯眼前一亮,笑着说:“我要好好想想。”   她以极为认真的姿态将身边的人的名字都写了下来,一个一个的将孔明灯放到了天上去,连小白的名字也没有错过。   “小白也要写在孔明灯上?它每天吃吃喝喝的不知道有多快活。”范晟睿有些纠结的指向了柳依依手中的孔明灯,柳依依写了这么多,都没有写他的名字,倒是写了小白的名字。这年头,真是人不如狗。   “那当然。“柳依依笑着在碧荷的帮助下将孔明灯放到了天上,“小白可是要陪我许久才好。”   碧荷偷偷的看了看表少爷的变幻莫测的神色,表少爷不会是醋了吧。她默默的想到。   当连碧荷的名字都被写在了孔明灯上放了出去的时候,柳依依还没有写范晟睿的。   碧荷觉得有些心虚,偷偷看了范晟睿一眼,范晟睿并没有露出失意之色,而是面上柔情的看着柳依依,将孔明灯放飞到了空中。   空中的孔明灯已经有不少,远远的在空中闪耀,似乎像是空中最美的星辰一般。   柳依依将小厮手中的最后一个孔明灯拿了过来,有些虔诚的看了范晟睿一眼,在上面写上了范晟睿的名字。   终于是写到大少爷了,碧荷悄悄的擦去了一把冷汗。   范晟睿见柳依依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准备将孔明灯放到天上的时候,却将她拦了下来,“你写了一晚上,都没有写自己的名字。”   “我自己的名字?”柳依依愣愣的反问道,随即她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笑着说:“写自己的名字求一生安康,感觉怪怪的呀。”   “无妨,我来。”范晟睿接过小厮手中的毛笔,在孔明灯上自己的名字一边写上了柳依依的,“我帮你写,那便不怪了。”   范晟睿的字,瘦劲清峻、朴茂工稳,在柳依依娟秀的小体面前显得大气磅礴。他写完之后,将毛笔给了小厮,然后从柳依依手上接过孔明灯,有些认真的将它方向了天空,并看着它远远的飘去。   这时,不远处的烟花在天空炸起,柳依依吓得往范晟睿身边缩了一缩,又发出了惊呼声,这只怕是她渺小的人生中,从未见过的壮观景象。   范晟睿见柳依依面上的惊叹,只静静的陪她看烟花绽放,并将披风放到了她的身上。   柳依依并未抗拒,只看了范晟睿一眼,又将眼光放到了不远处的烟花上。如此繁华盛世,只愿不是苍茫一梦而已。   待烟花在夜空中消失,柳依依才有些不满足般的砸了砸嘴。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范晟睿细心的挡住了前方的来风,对柳依依说道。   小林氏怀孕,柳依依掌管宇府以来,总是有些疲累,如今范晟睿带她出门,让她心头的大石轻了不少。她欢乐的对范晟睿点了点头,“回家吧,大表哥。”   她没有关注到自己言辞之中的漏洞,倒是范晟睿细微的发现了,他也点了点头道:“回家吧。”   柳依依回到了家,对着铜镜,才发现自己的发髻上多了一根钗子,也不知道是范晟睿什么时候插上去的,这钗子是由绿色的翡翠制成,清澄透亮却模样简普。   碧荷曾在私下烦恼过,小姐在府中打扮得极为寡淡,但是年纪大了总要有一些能压得住的首饰,小林氏给小姐准备的都是些耀眼的朱钗,而这支,倒是合了柳依依自身喜爱的寡淡了。   果然,柳依依对这翡翠拆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阵儿,才让她收了起来。   碧荷身为柳依依的贴身丫鬟,将范嘉平与范晟睿的礼物稍微做了一下对比,发现范晟睿的礼物比范嘉平的礼物要用心多了,一颗心,早就偏到了天边去。   而柳依依因为今日遇见了五皇子,颇有些心神不宁,心中想着要找个什么法子让大表哥厌恶了五皇子才是。   可是如今五皇子礼贤下士,又不争不抢,范晟睿有什么理由厌恶他呢?   ☆、第101章   当柳依依在搜刮着自己的脑子如何让范晟睿厌恶了五皇子的时候。   大林氏却迎来了她人生中的好挚交,蒋夫人。   说起这蒋夫人,与范晟睿还有些未尽的缘分,她的女儿蒋君柔曾经与范晟睿定国亲,因为她去世而害的范晟睿如今还在打光棍儿。   京城中众夫人都说范晟睿的命格不好,若是早日成婚的话只怕有克妻之妨,但是蒋夫人却明白的很,自己的女儿因为先天不足,身子本就不好。请了不少大夫看过都是早夭之兆,只不过大林氏还记着与自己当年的姐妹情谊,两人少女时便发誓过,若是第一个孩子为异性,那便结为夫妻。   蒋大人因为受皇帝的信任而被外派到江南许多年。如今江南私盐风气已经被他整顿一新。皇帝才想起将这位手段不错的大人调回了京城。   江南是水乡,极为养人。   蒋夫人将马车上的窗帘掀开往外看了看,她是京城人,却也有很多年没有回京了,如今回来,觉得故土没变,但她的柔姐儿却实实在在的回不来了。   蒋夫人面上闪过了一丝悲凄,她身边坐着一个江南模样水一般的女孩儿,穿着青布衫,目光皎洁,容姿甚美,让见了她的人不由得赞叹好一个娟灵俊秀的女孩儿。   “母亲,这就是京城?”她一双眼睛好奇的往外看去,她自出生起,便没有出过江南,如今跟着父亲回了京城,有些好奇还有些不安。   “对,这就是京城。”蒋夫人慈爱的笑着,将手放到了女孩儿的手上,“宜儿,你不要害怕。”   这女孩儿正是蒋夫人的庶女蒋君宜,她母亲本是江南的采茶女,与蒋大人一见钟情进了蒋府,旦下了一个女儿。可是男人的宠爱怎么可能一直持久呢?可惜这位采茶女倒是个情深不寿的,慢慢的,在蒋大人的无意忽视与后来新人的打压下,便渐渐的衰弱下去,最终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孤苦的小女儿。   蒋大人虽然在外颇为怜香惜玉,但在后宅中却颇为尊重蒋夫人,后院里死了一个妾算什么呢?蒋夫人只皱了皱眉派了几个老持稳重的嚒嚒好好的照顾蒋君宜便是。   只是大概蒋君柔在病中,不能出门,便十分喜欢这个比她小了一岁的妹妹,经常与蒋君宜在一起玩耍。   蒋夫人见自己的女儿与这个庶女在一起后,气色变好了不少,便将蒋君宜的份例再提了提,自此以来,蒋府中没有人敢看不起这个区区采茶女生的女儿。   再后来,蒋君柔去世,蒋夫人心痛欲裂,亏得蒋君宜在一旁开导劝慰,最终精诚石开,蒋夫人将蒋君怡视为亲女,养在膝下。   众人皆道一声蒋君怡好命,但是也有人认为此女能获得嫡姐的喜欢,又接着嫡姐的死获得了主母的喜欢,步步谋略,不是个好相与的。   蒋家虽然远离京城很多年,但是蒋夫人并没有将京城的关系全部断掉,逢年过节总要与京城中那些关系不错的送送年礼,写写近况,倒并没有从京城的官员圈子里完全抹掉。   而大林氏与蒋夫人尤甚,两人隔三差五的总是通信,说说近日的事物,关系倒是越来越亲密了。   蒋家全家回京城,有不少故交都派了管家在门口等。   蒋大人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前颇为感叹,当年他去江南的时候还是个壮志凌云的男儿,如今却是儿女成群两鬓银丝了。   “夫人,张家、王家、任家等都派了管家在京城门口相迎呢。”在外行走的婆子隔着马车的门帘轻轻的与蒋夫人说道。   蒋夫人听了,微微一笑,这些人家如此惦记她,也不枉她每年送年礼不休了。   蒋君宜有些紧张的看了蒋夫人一眼,力求做到镇定,但是微动着的双手却凸显了她的不安思绪。   到底是个采茶女的女儿,蒋夫人微叹道,她和颜悦色的对蒋君宜道:“宜儿不用担心,待回了府里,我会将这些关系一一与你说清楚的。”   蒋君宜点了点头,对嫡母露了一个感激的笑容,“母亲最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儿的当儿,外面闪过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蒋君宜想往外面看,却见蒋夫人不动如风的模样,也微微的静坐了起来。   “晚辈范晟睿拜见蒋大人。”马车外传来了一个风朗清殊的男声。   蒋君宜听了心中微微一跳,范晟睿,不就是姐姐心心念念的那个未婚夫么?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儿?   蒋君宜的疑问并没有维持多久,蒋夫人便将窗帘儿微微打开了,蒋君宜见外面有一个剑眉星目、风姿飒爽的青年牵着枣红色的马儿,在与蒋大人鞠躬。   莫名的,她看他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小范大人太过于多礼了,我蒋家回京,本来是小事,怎么劳烦你来迎接?”蒋大人嘴中这样说,但是对范晟睿亲自来迎接一事十分受用。他想到范晟睿年纪轻轻身居高职,又获得了皇帝与太子的倚重,只怕以后封侯拜将都不是问题,只可惜自己的女儿命薄,并配不上这个世间罕有的少年郎。   “蒋世伯怎么能这么说?我父亲听说您要回来十分高兴,大笑着说要与你畅饮三杯呢。”范晟睿笑着说道,范大人与蒋大人当年是同学,也是相交甚好的。   “等我安置好了,一定找他喝酒去。”蒋大人挥了挥手,一个文官,居然做出了义薄云天之势。   范晟睿笑着对蒋大人再鞠一躬,便走到了蒋夫人的马车前,蒋君宜见范晟睿走进了,才发现他的面如冠玉,她娘亲曾说过,越是冷肃的男子,对自己的妻子越是体贴,不知道他是不是这种呢?   蒋君宜面上守礼,但是心中已浮想联翩。   而蒋夫人见到范晟睿却百感交集,一则是为好姐妹的大儿长成如此的青年俊杰而欢喜,另一则确实为自己的女儿的福薄而感伤。   “蒋姨回来了,我母亲十分开心,若不是我父亲拦着,她会亲自来城门迎接呢。”范晟睿对蒋夫人说话的时候,不如与蒋大人说话时的中气十足,声音柔和了不少。   “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呢。”蒋夫人与大林氏是不一般的关系,她颇为感慨,打开马车的窗帘,抹着泪说道。   “等蒋姨安置好了,我母亲会上门亲自拜访的。”范晟睿鞠了鞠躬,将母亲的话带到了,便转身离开。   蒋君宜自觉貌美,一般男人见了她都会有惊艳之色,而范晟睿却见她如同见平常人一般,并无失色,让她心中有了一丝失望。   只不过,她筹谋了这么久,才获得了嫡母的喜欢,自然不会露出什么不安的神色,只敛了眼睛,还是做一副鹌鹑的模样。   就算她的长姐活着,又怎么配得上范大哥呢?她面容平庸,又是一个病秧子,若不是靠着嫡母与范夫人的当年情谊,她怎么可能与范晟睿定亲呢?   只不过,当年范家与蒋家能够定亲,而现在为什么便不能呢?古往今来,姐姐去世了,妹妹替嫁的多得是,她为什么不能效仿此举呢?   先不说蒋君宜心中思绪万千,范晟睿已经回了范府与大林氏说了迎接蒋家的事。   大林氏许久不见挚友,自然仔仔细细的问了个遍,当听到蒋大人回来除了带回蒋夫人之外,还带回了几房貌美的妾室与庶子、庶女,面上不由得有些为好友伤心。   当年蒋君柔为何会先天不足,也是因为蒋夫人被丈夫的花心刺激了才早产生下的蒋君柔。   不过无论如何,事都过去了,而蒋夫人也已经对蒋大人没有了男女上的情爱,两人相互尊敬着过日子,似乎也不错。   大林氏不欲在大儿的面前表现出失落,只挥了挥手让大儿去忙。   天气有些热,大林氏的贴身嚒嚒便将她打着扇儿,良久,大林氏才问她:“你可否还记得柔姐儿的模样儿?“   柔姐儿?嚒嚒愣了一下,才想起了当年大少爷那早夭的未婚妻似乎便叫这个名字,“还记得呢,面容大气端方,是个稳重的。”   大林氏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当年难得任性一次,倒害得大儿到现在都没有成家。”   “夫人怎么能这么说?”嚒嚒轻声反驳大林氏道:“婚姻是结两姓只好,谁都没有想到柔姐儿如此命薄不是?”   大林氏在嚒嚒的宽慰下,放宽了心,又将心思放到了过几日拜访蒋夫人的身上,才面上有了欢颜。   蒋君宜跟着蒋夫人进了蒋府,蒋府与之前在江南的宅府并不同,阖宅上下都透露着古朴与稳重,与之前在活泼清新的江南小筑并不相同。   除了蒋夫人,这些在江南生活惯了的妾室、庶子、庶女进门便觉得一阵压迫之意传来,心中不愉,他们都是江南人,根基全部在江南,如今全部都移来了京城,便全成了无根之人,要死要活,还不是凭蒋夫人的一句话?   有些庶女们早就咬住了嘴唇,觉得蒋君宜那个小jian人真是聪明,早早的抱上了嫡母的大腿,如今嫡母并无亲女,只怕那些荣宠,都要加在她身上了。   ☆、第102章   蒋夫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早逝,但儿子却是个争气的,在江南一代颇有才名。   除了蒋君宜之外,蒋夫人对其他的庶子、庶女颇为淡淡,一碗水端平了,让人说不出什么不好来,但其实内里,却也不是个好的。   大林氏拜访蒋府,便将柳依依带上了,意欲让她在宇宅的繁琐事中脱离出来,松快一天。   蒋府?柳依依觉得对这个姓氏颇有印象,皱着眉想了半晌,才想起了,这蒋府与范晟睿极有渊源,其大女儿与范晟睿定了亲,却因为红颜薄命而离世;后来有个小女儿差点与范晟睿订了亲,但却被当时的范晟睿拒绝了。   “蒋夫人是我的好姐妹,你不必紧张。”大林氏在马车中,张开眼对柳依依笑着说道。   “哪儿有紧张呢,我只是想看看蒋府里有什么姐姐妹妹可以与我一起玩耍。”柳依依歪着头有些稚气的说道。   “嗯,蒋府的姑娘们都是从水乡而来,只怕都有些娇气呢。”大林氏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蒋大人好色,娶的妾室多为扬州瘦马型的人物,生出来的女儿自然如花骨儿一般,只是这蒋夫人心中就难受得紧了。   柳依依也只是这么一说,她喜欢的姑娘,要么如沈珊一般端庄大气,要么如宇蕊一样活泼爽利,只怕那温柔如水的,不是她的菜。   柳依依跟着大林氏下了马车,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蒋府,这蒋府的模样儿,看起来也不是住纤细美人儿的地方呀。   大林氏微微一笑,那些在江南给蒋夫人硬骨头吃的美人儿们,只怕来了京城,要水土不服了。   因急着见手帕交,蒋夫人并没有在大堂等候,而是亲自站在了蒋府大门不远的地方,等着大林氏。   当她看见大林氏那张熟悉的但却再也不年轻的脸的时候,眼中的泪居然就直直的流了下来。   大林氏一向冷静自持,如今看到蒋夫人那有些老态的眼神,也不由得心疼的往上走了几大步,抓住了蒋夫人的手。   两人相互打量了半晌,蒋夫人才擦着泪道:“你是越活越精神了。“   “你不也是越活越明白了么?”大林氏笑着反问道。   “是啊,越活越明白了。”所以没有将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放在那个男人身上了。   两个贵夫人相视而笑,柳依依在旁边感叹,这才是手帕交嘛,哪里像自己的母亲与庄姨,见了面跟斗鸡似的,但是不见面么,又惦记得慌,真是一对冤家。   大林氏与蒋夫人相互打量了一番,才想起将身边的柳依依叫了过来,“这是我的外甥女儿,依姐儿。”   小林氏的事,大林氏并没有瞒着蒋夫人,蒋夫人也曾喟叹过小林氏的命好,遇见了渣男还能有改正人生的机会,可惜她,便只能在这寂静的后宅里蹉跎人生了。   “好一个美丽的小娘子。”蒋夫人见了柳依依,便将手中的玉镯取了下来,戴到了柳依依手上,柳依依偷偷的看了大林氏一眼,见她点了头,才笑着说谢谢。   蒋夫人面上是一个柔和的人,但是柳依依上世记得,她是外柔内刚的典型,来了京城,更是将府中收拾得如铁通一般,那些庶子、庶女在她手中,都翻不了身。   “谢谢蒋夫人了。”柳依依笑着将桌子收到了袖子里,一张脸蛋儿突显出了健康的红润。   若是自己的女儿还在的话,只怕都能接大林氏的礼了,蒋夫人鼻子有些酸,诶,不是说好了不想柔儿了么?   “这是我名下的庶女,名叫蒋君怡,是个伶俐的,解了我不少寂寞。”蒋夫人对一旁一直安静的蒋君怡招了招手,对大林氏笑着说道。   大林氏从善如流,将手腕上的镯子也取给了蒋君宜,蒋君宜推拒了一会儿,才在蒋夫人的暗示下,收了镯子。   范夫人,是昨日遇见的那英挺青年的母亲。蒋君宜低着头,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热,只不过她向来都温婉少与语,旁人很少注意到她的失态。   几人带着丫鬟婆子走到了大堂,蒋夫人才对大林氏说道:“昨日睿哥儿来与我请安,我见他的模样十分标志,在京城中也是难得的俊才,你啊,是个有大福气的。”   大林氏并不是十分喜欢夸耀的人,但是每当听见别人说她大儿优秀,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你家的诚哥儿也在江南也是难得的才子。”   “是,诚哥儿,很不错。”蒋夫人并不如大林氏谦虚,倒是自己真心实意的夸起了儿子,“若不是他努力上进的话,我在江南,只怕是寸步难行了。”   蒋大人的后院,那是一本破烂经,在丫鬟婆子面前,大林氏聪明的没有开口,她心中哀叹,当年蒋夫人是多么的聪明理智,到了如今,胸中只怕也有压不住的怨气了。“好啦,好日子是过出来的,你看看,这不是回来了么?等诚哥儿成婚了,你再抱个孙子,只怕啊,谁都比不过他去。”   “是啊,日子便好了。”蒋夫人笑着说道,双眼却带着一丝忧伤,“可怜我的柔姐儿,却再也不享受不到这种好日子了。”说罢,拿起帕子又要擦泪。   大林氏听到柔姐儿,变得有些沉默起来,什么都可以劝慰,但是唯有丧子之痛,只怕是很难介怀的,之前蒋夫人也曾带柔姐儿回来过,她见过几次,虽然容貌不显,但最是个端庄知礼的,配睿哥儿是最好的。   就算睿哥儿曾对她淡淡,但却也并没有反对过他们的婚事,只可惜如今,佳人已去了,而自己的睿哥儿也背上了克妻的名头,想到这里,大林氏也有些愁。   范夫人与大林氏感叹了一会儿,对蒋君怡道:“我们大人说话,你们小人儿在一旁只怕有些无聊,我们从江南不是带回了许多小玩意儿?你带依姐儿去选选,有喜欢的便帮依姐儿包好带回去。”   “母亲说什么呢?陪在母亲身边怎么会觉得无聊。不过依姐儿第一次来咱家,我便带她出去看看吧。”蒋君柔笑着说道,面上一派对范夫人的濡慕之情。   范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你们去吧。”   柳依依便跟着蒋君怡走出了大堂外。   大林氏看着两个娘子远去的背影,面上有些疑惑道:“她是?”   “当年柔姐儿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庶妹,她对柔姐儿也十分的尽心,我带着她,也算是圆了她与柔姐儿的一片姐妹情。”范夫人擦了擦眼睛说道。   “哦。”大林氏有些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庶女不比庶子,再怎么受宠,也要出嫁,大不了给多一些嫁妆而已。   柳依依与蒋君怡走过一条绿莹莹的小径,来到了一个四面通透的厢房,夏日有些热,但是这厢房却有些习习清风,只怕这个蒋君怡在蒋家是个受宠的。   蒋夫人只有一女,现已病去,哪儿来的小女儿差点与范晟睿定亲?那么,前世差点与范晟睿定亲的,便是眼前的蒋君怡了。   柳依依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上有些江南女子那边的风流体态,身材纤细,弱质芊芊,一双朦胧凤儿眼里全是风情。这样美貌的女子,只怕是个男人都想拥有。可是大表哥为什么拒了呢?柳依依歪了歪头,想不出缘由。   蒋君怡回头见柳依依一双猫儿眼盯着她瞧,不由得笑着说:“妹妹瞧什么?”   “我瞧着姐姐好看呀。”柳依依一派天真的的说道,惹得蒋君怡的脸上闪过了一朵红霞。   可是,柳依依见她的模样,并不太喜欢,反而觉得她有些矫揉造作,可是自己一向是喜欢美人儿的啊,这是怎么了?   蒋君怡身边的丫鬟的哥哥是在蒋大人身边当值的,她自然知柳依依的外祖父与继父在朝中的分量,便一心与柳依依交好,对她可谓是百般细致。   “江南的这些东西,都是些小玩意儿,你看看。”蒋君怡对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小丫鬟搬了一个箱子出来。   柳依依见她打开箱子之后,发出了一声惊叹,大家都是江南好风景,江南富足,但是没有人同她说话,江南的首饰也如此精妙啊,还有那丝质手帕摸上去十分凉滑,上面的苏绣栩栩如生,那蝴蝶蜻蜓什么的,都似乎要从手帕上飞出来。   蒋君怡见柳依依如此捧场,心下稍安,她原以为柳依依是眼高于顶的,却不料,只是一个小姑娘,若是她拢着她的话,只怕她能带自己走入京城贵小姐交际圈之余,还能与她和范晟睿牵牵线。   想起范晟睿,蒋君怡的耳朵又有了一丝丝的红色。   柳依依虽然觉得江南的东西有趣,但并不贪心,她拿了一个银缠丝的镯子,和一方苏绣的丝帕,心想着若是大表哥什么时候能去江南一趟便好了,她定要他将江南那些好玩的东西全部搜刮而来。   蒋君怡少女怀春,又见柳依依不像是个精明的,便小心翼翼套话说道:“我曾在闺中,听姐姐说起范家大郎的事,不知道他如今可好?”   如今可好?昨日不是已经见过了么?柳依依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蒋君怡,她不是与嫡姐姐妹情深的么?这么姐姐去世了,便开始惦记起姐姐曾经的未婚夫来了?柳依依有些不平的想到,这个女子,果然不是个好的。   ☆、第103章   蒋君怡觉得小姑娘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自己一番,似乎带了些审视的意思,她心中有些发慌,再看向柳依依,却见她面上一派天真可爱,疑是自己看错了。   “昨儿大表哥不是去迎了姐姐么,姐姐定是已经看到过大表哥啦。”柳依依笑眯眯的说道,并没有对蒋君怡的问题作出回答,范晟睿对外十分冷肃,并不是如今流行的风流公子哥儿风格。   若不是柳依依还小,蒋君怡都要怀疑柳依依喜欢范晟睿了,不过她见柳依依的模样,像是个还没通事理的,只是被家中娇纵了一些而已,若是哄了她,只怕以后她还能为自己与范晟睿牵线搭桥呢。   想到此,蒋君怡又要小丫鬟拿来了一对栩栩如生的蝴蝶耳环,送给了柳依依,“这是江南最流行的耳饰,妹妹且收着吧。”   这蝴蝶耳环的翅膀是轻巧的,一碰便微微浮动,像是在空中飞舞一般,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柳依依没有拂蒋君怡的面子,让碧荷将东西收了,甜甜的笑说谢谢。   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村官儿的女儿,如今居然也值得她来讨好,蒋君怡心中有些瞧不起,但仍是对柳依依一幅温柔耐心的模样,为她讲了不少江南的好风景。   柳依依抬着头听着,时不时的还问一些问题,让外人觉得,两人是极为相得的。   蒋夫人与大林氏走进了厢房,看到这一幕,两人微微的笑了笑,当年她们少女的时候,也曾如此。   莫名的,柳依依对蒋君怡是怎么也无法喜欢起来,待大林氏与蒋夫人进来后,她才有些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对大林氏一笑:“姨母,怡儿姐姐的见识极为广阔呢。”   蒋君怡听了,将团扇遮住了脸,有些害羞的说道:“我只是生活在江南而已,妹妹若是在江南的生活的话,也能知道这些呢。”   本来大林氏对庶女这类生物是有些敬谢不敏的,但是见到蒋君怡对柳依依那温柔耐心的模样儿,也不得不感叹蒋君怡被蒋夫人教得极好。   “好啦,好啦,若是依姐儿喜欢的话,便常来我府中玩就是了。”蒋夫人哈哈大笑说道,她女儿没了,大概是移情,格外喜欢那些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儿,柳依依正是对了她的心思。   蒋君怡听了,敛了敛眼,她巴不得如此,柳依依常来,才能与她多多亲近呢。   “恩,我一定来烦扰伯母,伯母放心吧!”面对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柳依依当然不会拒绝,笑着回答道。   “你啊,就是个喜欢热闹的。”大林氏招了招手叫柳依依过来,“我们该走了。“   柳依依点了点头,走到了大林氏身边,与蒋夫人道别后,又对蒋君怡笑着说道:“等我回府了,叫人给姐姐送些京城的好玩意儿过来。”说完又吐了吐舌头。   大林氏与蒋夫人皆觉得柳依依是个大方的,而只有旁边的碧荷知道,柳依依在给蒋君怡小小的示威呢,你以为你就江南的东西好?我京城的东西也是巧夺天工的。   蒋夫人送走了大林氏与柳依依,坐在厢房里眯眼想着大林氏与她说的京中的局势,如今圣上并不大看中太子,却对吴贵妃一脉宠爱有佳,吴贵妃自从有了小儿子,那心思便更加的活络起来,真是见谁就送妾,想走后院路线来包围前朝呢。   说到美人,蒋夫人有些头疼,就怕自己的丈夫见了美人移不动脚,害他们全家吃了瓜落,以后不管是谁坐上了那把金龙椅,都不可能是吴贵妃的小儿!   蒋君怡站在蒋夫人身边,见蒋夫人的眉心起了丝丝皱纹,便在一旁微微给蒋夫人打着扇子,还示意小丫鬟将莲子粥端了上来。   蒋夫人闻到了莲子粥那清新的问道,才睁开了双眼,见蒋君怡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母亲见了范夫人,本来应是开心的,怎么还有些担忧呢?”   “诶。”蒋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咱在江南是土皇帝,但是到了京城,便要夹着尾巴做人了,稍持不甚,全盘皆输啊。”   蒋君怡在江南出生,虽然是个胆大心辣的,但是却对京城也有些天然的畏惧,她沉默了片刻,“母亲怕什么,天塌下来了,有父亲挡呀。”   就怕你的父亲不靠谱啊,这话蒋夫人倒没有说出来,她拉着蒋君怡白净的素手说道:“你年龄也快到了,等过几天等我将家中的事料理了,便与我一起出去走走,我也好给你好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蒋君怡听了,微微红了脸,在蒋夫人身边撒起娇来:“我不嫁,我要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她正值花期,当年在江南也不少人家求娶,可是蒋夫人将嫡女的爱全部都倾入了她身上,明知道自蒋家是要回京城的,怎么可能将她丢在江南?她的亲事,便拖了下来。   蒋夫人笑着拍了拍蒋君怡的手,“哪儿有不嫁人的女儿?到时候你又要怪我了。”   “怎么可能?”蒋君怡帮蒋夫人扇了两下扇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依姐儿与林姨站在一起就像一对母女呢。”   “什么母女?她们以后啊,还有别的缘分呢。”蒋夫人闲闲的说道,这等消息,她倒不介意蒋君怡知道。   “莫非依姐儿与小范大人?”蒋君怡面上有些惊讶,指甲划破了掌心。   “怎么可能?睿儿还有一个弟弟,在白鹭学院读书呢,颇有才名,以后啊,说不定又是一个状元呢。”蒋夫人细细说给蒋君怡听。   蒋君怡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她与范晟睿的事成了的话,只怕自己以后与柳依依是妯娌呢,柳依依看上去像是很好糊弄的模样儿,她心中倒并不排斥。   蒋夫人与蒋君怡说了几句后,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蒋君怡轻轻的对蒋夫人说道:“我去打扫一下姐姐的院子。”   蒋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蒋君怡获得蒋夫人的喜欢,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时时刻刻将蒋君柔放在心上。   蒋家举家从江南迁回京城,是蒋君怡亲自将蒋君柔房中的东西一点一点收起来的,待到了京城的蒋府,又推辞了蒋夫人给安排的最好的院子,说要将蒋君柔的东西放在里面,给自己留个念想,给自己留念想又何不是给蒋夫人留念想呢?   蒋君怡如此懂事,蒋夫人自然会更加偏疼她几分。惹得其他只能住在小院子里的庶女们都咬碎了一口银牙,拿一个死人搏宠爱,也不看看自己的脸有多大。   蒋君怡走到了蒋君柔的院子门口,她说要单独与姐姐说道,便将婆子与丫鬟留在了院门口。   蒋君怡经常如此,而婆子与丫鬟也就习惯了,听话的守在门口。   蒋君怡走入了院子,这方院子在蒋府是最为开阔的,离蒋夫人也近,是庶女们最想住入的地方,如今这儿被蒋君怡布置得居然与江南蒋君柔的那个院子无二,蒋府里有眼睛的人都要夸一句两人姐妹情深。   蒋君怡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她记起了自己出生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受宠了,她五六岁的时候经常被小丫鬟怠慢饿着肚子,嫡母高高在上,有着一儿一女,当然不会管她什么事。   还是她筹谋了许久,偷偷的跑入了嫡姐的院子,只为嫡姐桌上的那一盘桂花糕。嫡姐因为身子娇弱,并吃不了不能克化的东西,但蒋夫人对女儿十分用心,仍是吩咐着厨房做不同的糕点放在嫡姐的厢房里,以让嫡姐开心。   自己偷偷溜到了嫡姐的院子,进了嫡姐的厢房,小心翼翼的问嫡姐能不能吃一块桂花糕,嫡姐那有些平淡的面容笑了,“你尽管吃,若是还想吃的话,我让小厨房再做。”   蒋君怡狼吞虎咽的将那盘桂花糕吃完了,闻了闻房中的药香,觉得以后跟着嫡姐的话,便有好东西吃。   待她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却见小院子里欺负她的婆子丫鬟们被打得呜呼哀哉,她们被赶走了,换上的是一些对她十分上心的丫鬟婆子们,前几天大家都战战兢兢的,对她不敢有任何差池。   过了几天,她才知道,是蒋君柔为她出了头,给了她蒋府小姐应有的生活。   在她小小的心中便明白,只要搞定了这个姐姐,只怕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蒋君怡内心深沉,柳依依的内心深沉是前世带来的,而蒋君怡的内心深沉却是从娘胎里就有的。但她却不介意装出一副善解人意喜欢姐姐的小孩子形象,天天陪着蒋君柔,也以此得到了蒋夫人的喜欢。   只不过,蒋君怡年纪越大,却对上天的安排越加的不明白,蒋君柔面容平庸,身子孱弱,却能有蒋府上下的关注宠爱,而蒋夫人也早早的给她定下了未婚夫,听说那人叫范晟睿,是京城贵族人家的好儿郎,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   而自己呢?虽然脸蛋一天比一天好看,但是却要奉承着这个姐姐和嫡母,在她们的手下才有一条活路,以后的亲事,也要看嫡母的心情。而嫡母见蒋君柔如此孱弱又见她与自己姐妹情深,还有个让自己给范晟睿当妾的念头。   后来被蒋君柔恨恨的拒了,蒋君怡摆脱了重蹈母亲旧路的命运。如果没有了蒋君柔,自己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她现在享受的受的疼宠,住的院子,会不会都是她的?这个念头在蒋君怡的脑中如疯草一般的成长。   而也终于让她找到了机会,蒋君柔喜好甜食,蒋夫人却拘着她不准吃,蒋君怡总会偷偷的趁丫鬟换岗的时候,偷偷给蒋君柔带些,这一带就是许多年,也没有人能发现。   当她有次与蒋君柔带甜食的时候,正巧蒋君柔犯了心疾,这心疾之病来的凶猛,蒋君怡面上一白,对蒋君柔说道:“姐姐,你没事吧,我去叫人过来。”   可是刚出了房门,蒋君怡却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若是没有人发现蒋君柔犯了心疾的话,只怕她就如此的去了。   蒋君怡面上整了整,装作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悄悄的离开了蒋君柔的庭院。   而老天爷果然帮她,蒋君柔因为这次心疾的凶猛,很快便香消玉损了。   蒋夫人将怒火都发在了蒋君柔院子的丫鬟婆子身上,通通打了她们的板子卖了出去。   蒋君怡站在蒋夫人身边,一脸的泫然欲泣,足足为蒋君柔吃了一年的素,抄了一年的佛经,而稳稳的成为了蒋夫人身边的第一人。   可即使是这样,蒋君怡还是觉得自己摆脱不了蒋君怡的阴影,直到现在,她终于找到了摆脱蒋君柔的办法,那便是嫁给范晟睿。   “姐姐,你不是对他一见钟情,便事事记挂吗?那他的余生,便让我来帮你照顾吧。”蒋君怡说完,露出了与美丽的脸庞不相宜的恐怖笑声。   ☆、第104章   在回来的路上,大林氏陷入了沉思,蒋夫人隐隐说了,自己大女儿福薄,愿意将小女儿许给范晟睿的想法。   她们虽然是多年的好姐妹,但是儿女定亲的事却与朝堂上息息相关,蒋家虽然举家迁回了京城,但是在江南扎根甚深,不是别人能轻易晃动得了的。   之前范家与蒋家定亲,除了看重她们的姐妹情谊之外,还有些别的礼仪合作。   大林氏冷眼瞧着,这蒋君怡被蒋夫人带在身边,耳读目染,学了蒋夫人不少的看家本事,而她虽然看上去身姿有些瘦弱,但内在却是个身子好的,与蒋君柔完全不同。而最重要的事,蒋夫人已经将她收为了嫡女,在身份上与克妻的名声传遍京城的范晟睿并非不配。   大林氏有些意动,但却不能很快答应蒋夫人,只答应慢慢看看。这大儿什么事都稳重靠谱,可是到了娶媳妇儿这一坎儿,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操碎了心,只不过想到若大儿娶了媳妇儿以后,自己便有了孙子,大林氏的唇边,便闪现了一丝笑容。   柳依依靠在软榻上,见大林氏想着什么事似乎有些愉快的模样儿,便问道:“姨母在想什么呢?”   大林氏不回答柳依依的问题,反而问柳依依道:“你今儿见到蒋家的那位小姐,觉得如何?”   这…柳依依虽然心中对蒋君仪有着些许莫名其妙的厌恶,但是她却不承认蒋君仪是个十足的好姑娘,不仅容貌上佳,为人也十分大方亲切,“蒋家小姐果然是江南水乡回来的,自有一种天然的气质与韵味呢。”   “你啊,就是个性子好的,和谁都处得来。”大林氏口中这么说,但是从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中可见她的心情不错,以后再找个什么机会试试那姑娘呢?   马车将柳依依送到了宇将军府,柳依依笑着对大林氏抱拳说:“多谢姨母带我出去松快了。”   “好了好了,你跟你母亲说我明日上门去看她,今日就好好休息吧。”大林氏虽然事多,但是对妹妹的孕事却是十分关心的。   “嗯。”柳依依下了马车,几个婆子丫鬟早已经在门口候着呢,这个小娘子虽然看上去天真无邪,柔柔弱弱,但是处理起事情来自有她的一套手段,府中无人敢因为她年纪小就小看她。   “今儿辛苦你们了。”柳依依笑道,又吐了吐舌头道,“若不是你们,我还不能偷懒一番呢。”   丫鬟婆子们连忙笑道:“这都是我们应该的。”小娘子是个惯为大方的,有时候手缝里微微露一点儿都能让她们的日子好过不少了,所以大家伺候小林氏与柳依依便更加的用心了。   柳依依点了点头,步伐轻盈的往小林氏的院子里走去,自从小林氏有孕以来,柳依依的性格便真正开朗了不少,有了这个孩子,母亲才真正的算是在宇府站住了脚,而上世母亲的命运也完全不同了。   小林氏未见柳依依,便听见柳依依在外面的笑声,便靠在软榻上等着柳依依进来,如今她有孕事,不施粉黛也曾带首饰,穿的全是绵软的贴身衣衫,反而显得清水出芙蓉了。   柳依依进了房门,先是与小林氏请了安,然后小心的看向了小林氏的肚子,不由得皱了皱眉,母亲的肚子显怀得如此快?她记得问过有经验的嚒嚒并不会如此的。   柳依依将此事记在心中,想要找一个有多经验的医者来看看才是。   “今儿跟你母亲去了蒋夫人那儿?”小林氏的身子不大好,怀上孩子的时候又算得上是高龄,便在家静养,很少出门,许多事都是柳依依与她说的。   “恩,去了蒋夫人那儿,姨母今儿心情很不错呢。”柳依依笑着说道。   “那当然,大姐与蒋夫人那是天生的契合,只可惜蒋夫人的嫡女去世的早,不然他们倒是可以更亲厚了。”小林氏说道。   柳依依将蒋府中的事与小林氏说了,期间多少提了一下蒋夫人的近况。   小林氏听了,有些唏嘘,当年蒋夫人在闺中是最温柔不过的,如今嫁了人,也学会了平衡妾室与庶出了,“你说,蒋夫人将一个庶女认为了嫡女,视为己出?”   “嗯。”柳依依点了点头,“她还送了我不少东西呢。”   “你以后与她好好相处。”小林氏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以她对蒋夫人大林氏的了解,只怕蒋、范两府将会继续定亲,若是没有问题的话,这个庶女即将成为范晟睿的妻子,柳依依的嫂子。   起先小林氏觉得,柳依依面上身份再不错,但是因为她母亲和离在家,在那些真正高门大户的小姐面前是有些怯场的,但是如果是蒋君怡嫁了范晟睿的话,她之前的庶女身份,倒让她不会在范府十分的放肆了,对柳依依也是有好处的。   怎么都让她与蒋君怡好好相处?柳依依挑了挑眉,温声应了。   知女莫若母,小林氏见柳依依有些不情愿的模样,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那蒋家小姐还得罪了你不成?“   并没有,相反还有礼得很呢。柳依依有些憋气,摇了摇头道:“并没有,她对我很好呢。”   小林氏想了想,自从柳依依进京以来,范晟睿对她都是头一份儿的好,莫名多了一个疑似嫂子的人物,柳依依心中自然是要不痛快的,这大概就是传说的姑嫂关系吧。   “嗯,你们以后好好相处便是。就算不是她,你大表哥也总要娶一个妻子不是?”小林氏暗暗敲打了柳依依一句,不希望她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失了与范晟睿的情分,因为毕竟娶了妻子的话,范晟睿再对柳依依好,那也会偏向自己的妻子的。   一定不是她,柳依依鼓着眼睛心想道,只不过小林氏说得对,范晟睿总要娶一个妻子,然后对妻子万分的好,而她这个做表妹的,便要退步三舍了。   柳依依想到此,情绪有些恹恹。   小林氏只当她是小孩子被抢了喜欢的哥哥,挥了挥手让她自己去想一想。   柳依依想了半天,总觉得范晟睿若是对其他的女子好的话,她的一颗心便如在油中烧一样,难受得厉害。   面对此感,柳依依又觉得自己十分自私,难道要大表哥陪着自己一辈子不成?   一辈子,柳依依有些慌乱的将桌上的杯具弄倒了,她怎么想到了自己与大表哥的一辈子?难道自己还没吃够为情爱痴狂的苦?还是因为上辈子是大表哥没有忘记自己,所以让自己对大表哥有了独特的占有欲?   柳依依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指尖在手心印出了点点的痕迹,到最后,她仿佛脱力了一般,才松开了手。   “什么啊。”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的说道,大表哥的幸福才是她所祈求的,无论是谁,能给大表哥带来幸福,那便是好了。   柳依依调整了心态,便在府中看起账本来。   到了晚边,宇成济带回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据说是朝中御医中的妇科圣手。同柳依依一样,宇成济细致的发觉了小林氏的肚子似乎比寻常妇人孕时要大一些,便将他请了过来。   作为一个在朝中忙碌的男人,能主意到自己妻子孕时的肚子,那便是用心良苦的。   白胡子老头原先只见宇成济把手京城时冷肃的模样,却见他对妻子温柔体贴,便感叹看人呀,不能看表面。   他摸了摸小林氏的脉,捏了捏胡子,沉思了片刻,才对小林氏说:“夫人能否让我看看另一只手?“   小林氏依言伸出了另一只手,白胡子老头把了脉,笑道:“宇将军,尊夫人的肚子里,不止一个孩儿呢。”   不止一个?宇成济与柳依依齐齐差点要从地上蹦起来。   “老夫觉得,宇夫人脉中,有双生之相。”贵妇们都爱请这位白胡子老头摸脉,无他,实在是准得很,“只怕宇将军要有两个继承人了。”   白胡子老头以为,宇将军已到而立之年,但却没有儿子,心中必然着急,而范晟睿听了这话面上并没有惊喜之色,他一双眼睛如探照灯一般的盯着小林氏的肚子看,半晌,才问了一句:“那我夫人生产时是不是很危险?”   无论如何,怀着双胎面临的生产危险是要比其他人多的。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   又见柳依依与范晟睿两人脸色变得有些白,才缓缓的开口道:“不过如果宇夫人按着我的方子调养的话,生下两个小公子必无问题。   “那边谢谢任老先生了。“宇成济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对白胡子老头鞠了一个躬。、   柳依依叫了黄嫂将笔墨拿来,伺候任老先生将保养的方子写了下来,任老先生写下了方子,见小林氏秀美,而宇成济与黑炭头一般,心中想着这两位小公子要像宇夫人才是。   待任老先生走了,宇成济与柳依依两人还是鼓着眼睛看向小林氏的肚子,那眼光如同一把箭,让小林氏都有些不大习惯,“你们在看什么呢?”   “我觉得还是不要生好了。”宇成济踌躇了片刻,吞了吞口水说道,他好不容易才得到思棋,不想因为这些子传宗接代的小事而失去了她。   柳依依其中心中是赞同继父的说法,但是她也明白母亲的性子,若是让她拿掉腹中的孩儿,那是万万不可的。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种冷酷的性子,连自己的孩儿都不要了?”小林氏咬牙切齿的说道,但她也明白宇成济要她拿掉腹中孩儿的意思,只不过是担心她的安全罢了。   “放心吧。”她柔和的对宇成济说道,“我与孩儿一定都会好好的”   “真的?”范晟睿显然有些不放心,却被小林氏怒眼道:“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信的,信的,我自然是信的。”宇成济自从娶了小林氏,便爱护她如珍如宝,在小林氏面前从来没有打过反口。   “父亲,你放心吧,我啊,一定会监督母亲好好调养身子,给你生两个大胖娃娃的。”柳依依将担忧忍在心中,笑眯眯的说道。   范晟睿看着这一对面容有些相似的母女,突然之间便没了话说,罢了罢了,无论如何,他都会护着她们的。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思棋,那便任何人都不能抢走她,连老天爷也不行!   ☆、第105章   “什么?”这一下怀了两个?”大林氏听见柳依依的话,自然是又惊又喜欢的,只不过当她想到自己的妹妹那有些纤弱的身子,便担心大过于惊喜了,“这双胞胎自古以来,对妇人都是十分凶险的,你父亲怎么说?”   “我父亲说,干脆不要孩子了,但是我母亲却是不同意的,她说这是她与父亲的骨血,无论如何都要生下来了呢。”柳依依虽然面上带着笑,但是言语中也有着一丝担心。   思旗与宇成济的骨血?大林氏听到自己妹妹这么说,倒对妹妹的婚姻生活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妹妹是从心底里认可了宇成济为自己的夫婿了。女人啊,就是怕生活太过于不甘心。   可是认可是认可了,但是也不能太过于实心眼啊,也不能用命去填啊,柳依依见大林氏面上起了纠结之色,舒缓了口气对大林氏说道:“父亲请了宫中的太医来看,太医说了,若是好好调理的话,母亲生子必然是顺利的。”   “可是宫中的任太医?”大林氏抬头问道。   柳依依点了点头,大林氏才舒了一口气,任太医在妇科方面确实是圣手,“怀着双生子身子一定不是十分的舒服,但是你母亲在我面前一直一副十分轻松的模样,下次我去看她,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柳依依听了大林氏的话,笑了,姨母还说去教育小林氏?只怕下次去看,她要将范府里所有的补品都搬过去了吧。   两人正说笑着,便见一个婆子走了上来,对大林氏说道:“夫人,蒋夫人与蒋小姐来了。”   柳依依听见蒋小姐的名头,在大林氏身边面色一僵,但却很快的隐住了换上了笑,“咦?我今天是不是撞上了姨母的好事?”   柳依依与大林氏十分亲厚,亲自来报个讯并没有向大林氏汇报,那也不算什么的。   “你这孩子,怎么阴阳怪气了,什么叫坏了我的好事?”大林氏看了柳依依一眼,眼中全是嗔怪,君怡只是偶尔来向我请安而已,怎么就被你说的有什么似的了。   柳依依对大林氏十分了解,她觉得在大林氏的言语之中,尽是对蒋君怡的满意之情。“我上次回家之后,也经常想着君怡姐姐呢,如今倒是在姨母这儿可以一见了。”她笑着说道。   “君怡的绣功堪称一绝,你啊,有空可以找她多要一些帕子。”大林氏拍了拍柳依依的手笑着说道,若是蒋君怡真的与范晟睿定了亲,那她便与柳依依成为妯娌,妯娌间和睦相处,是大林氏乐于看见的。   “姨母你说什么呢”柳依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过了羞恼,似乎被大林氏说破了什么,扭着身子撒起娇来。   大林氏陡然想起了柳依依的那一手破烂绣工,不由得哈哈大笑,连旁边的丫鬟婆子们都似乎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捂着帕子笑了。   在蒋君怡之前,范晟睿走进了大堂,他见大堂上一片祥和之色,又见柳依依在一旁有些害羞的模样儿,不由得好笑问说:“你这是惹了什么祸了?”   “瞧大表哥说的,难道我就只能惹祸么?”柳依依跺了跺脚说道,她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范晟睿,似乎明白了大林氏今日想做的是一场什么样的局,只是被她这个不懂事的,贸贸然给冲撞了。   “依姐儿不止会惹祸,还会算算盘呢。”范晟睿笑着说道,上次他看见柳依依那打算盘的精明样儿,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柳依依听到此,点了点头,“我还是有许多好处的。”   蒋君怡走到了大堂前,便见里面有着阵阵笑声,走近了,才发现除了大林氏与范晟睿外,柳依依也在。   这次来范府向大林氏请安的时候,蒋夫人精心将蒋君怡打扮了一番,蒋君怡隐隐的明白,今日只怕能“偶然”遇见范晟睿,只不过,柳依依怎么也来了?难道她这个妯娌,也要想看嫂子不成?   蒋夫人心中也有些疑惑,但是面上并没有露出来。   还是大林氏心细,指着柳依依道:“我妹妹如今怀了双生儿,依姐儿今儿是来给我报喜信的呢?“   哦?这样看来是恰巧咯?蒋夫人还没来得及看范晟睿,便被大林氏话中的信息给吸了过去,“你说什么?思棋怀了双生子?”   大林氏笑着点了点头。   “这真是一件好事啊。”在大宣朝,双生子可是吉祥的象征,“可叫有丰富经验的医生看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啊。”妇人产子,犹如鬼门关,蒋夫人说起这事,便不由得啰嗦了些。   “宇将军已经请了宫中的妇科圣手任太医出面了,有他帮忙,思棋定能顺利生产。”大林氏说到此的时候,面上有些春风得意,她这个小妹妹,很快就要人生一片顺遂了。   “那便好,那便好。”蒋夫人虽然与小林氏并不是特别亲厚的关系,但也叫一声姐姐妹妹的,自然希望她是好的,“咦?睿儿也在?”   蒋夫人为小林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很快将注意力放到了范晟睿的身上,无论如何,今儿的正主是他么。   蒋君怡进了大堂门,一双眼睛不敢胡乱看,生怕大林氏觉得她轻浮,不适合当当家主母,直到蒋夫人做戏一般叫了一声范晟睿,她才抬起头来,迅速的看了范晟睿一眼。   范晟睿今日在家,并没有像上次一般穿的是官服,而是一身俊逸的青色装扮,显得比上次要平易敬人。   “今儿睿哥儿休息,专程来向我请安的呢。”大林氏笑着说道,也不怕自己与蒋夫人的演技太过于拙劣被儿子看穿。   “蒋姨。”范晟睿向蒋夫人行礼道。   范晟睿向来沉默寡言惯了,蒋夫人并不会觉得他无理,反而觉得这样的男子比满口花言巧语的男人更有担单,“这是柔儿的妹妹,蒋君怡,以后你便叫她一声妹妹吧。”   范晟睿看了一旁的蒋君柔一眼,见她身姿绰约,是难得的美人,又想起刚刚自己母亲与蒋夫人演的那一番戏,只淡淡的对蒋君怡点了点头,并无二话。   听到蒋夫人说妹妹的时候,柳依依心中一跳,她觉得范晟睿上世、今生对她都十分好是因为范晟睿没有妹妹的缘故,如今有个女子要抢走她的位子,她心中总觉得闷闷不乐,但见范晟睿对蒋君怡并不大热情之后,她心中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可是这样,她有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只好闷闷的低了低头。   如今的戏肉都在范晟睿与蒋君怡的身上,倒是没有人关注柳依依,除了范晟睿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柳依依一眼,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还以为他的依姐儿,会让他等很久呢。   蒋君怡毕竟是个年轻的姑娘,因为相貌在江南都是受追捧的,而到了京城,男子见了她面上都是惊艳,只有范晟睿面上平平,并没有被她所吸引。   范晟睿如此之举,让她的面上闪过了一丝微微的红色,但她是个会忍的女子,只轻轻叫了一句:“睿哥哥。”   若是平常的男子听到这么怯生生的一句话,魂儿都要飞到天上去了,只不过范晟睿却是一副并不动心的模样,只叫了一声“君怡。”   范晟睿如此行事,让在场的婆子丫鬟默默的叹息,好一个不解风情的大少爷。   在范府里,想爬上范大人的床是没有希望了,于是丫鬟们将希望放在了大少爷身上,大少爷年轻气盛,正是贪慕女色的好时光,可是无论她们如何抛媚眼,大少爷都不瞧一眼,还遣走了不少对他有其他心思的小丫鬟,让范府的丫鬟们都死了以姨娘上位的这条心。   如今蒋小姐也算是百里挑一了,范晟睿还是这般不假辞色,让小丫鬟们的心得到了治愈,不是我不好不是,是大少爷他,他太不解风情了。   从始至终,似乎能让范晟睿多看两眼的,便是柳依依了。大家偷偷地看了一眼站在大林氏身边得柳依依,见她笑的清新,一副小女孩儿的模样,大家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大林氏见儿子这幅冷淡的模样,心中有些发愁,怎么见到谁家的姑娘都是这么一副冷淡的模样,蒋君怡不仅在江南连在京城都是出挑的,如果连蒋君怡都不能让他动心,她能从哪儿找好姑娘啊,莫不成自己儿子喜欢的是天上的仙女不成?   大林氏有些头疼,只不过她也不能让蒋君怡就那么愣在哪儿,便笑着对蒋君怡说道:“你绣工了得,若是有空了,便教依姐儿秀秀荷包。”   柳依依听了大林氏的话,对蒋君怡笑了笑,面上尽是羞涩。   “妹妹有一双好看的巧手儿,绣出来的东西必是抢夺天工的,我只怕是班门弄斧呢。”蒋君怡有些羞涩的说道。   柳依依有些汗颜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长得倒是不错,可是绣起东西来,却是十分难过的。   “依姐儿不必学什么刺绣,我们家的女孩儿,出去了不靠刺绣博众人一笑。”突然,范晟睿在一边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带刺,让大林氏的脸都差点挂不住了,这孩子,不是一向十分稳重内敛的么?蒋家小姐得罪了他不成?   ☆、第106章   大堂内和睦的气氛被范晟睿的一句话弄得有些僵硬。   蒋君怡在心中默默的皱眉,难道她就是靠刺绣博众人一笑的女子?他将自己当做什么了?还站在人家的地盘上,又身为一个女子,蒋君怡倒不敢直接与范晟睿争锋,只红了眼眶,一幅十分可怜的模样儿。   “是我刺绣太差了吗,每次绣起东西来,总是要吃苦头的,所以表哥才护着我两三分呢。”柳依依见大林氏的脸越来越黑,只好开口道,“我听说,柔儿姐姐的绣工也很不错?”   蒋君怡毕竟不是蒋夫人的亲生女儿,蒋夫人虽然有心将她许给范晟睿,但是心中难免有她抢了自己亲生女儿夫婿的感觉,如今范晟睿给了蒋君怡一个下马威,她并不觉得气愤,反而觉得范晟睿心中还有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女儿是情深意重的。柳依依又提到了蒋君柔,让她的面上更是柔和起来,“柔姐儿身子不好,那些针啊线啊,我是惯常不让她碰的呢。”   听了这话,蒋君怡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这是什么意思?娇生惯养的小姐们就不碰针线,而她这后来的庶女碰了针线就是为了博人一笑的?   就算大林氏想为蒋君怡说两句话,可是堵她的是范晟睿,她万万没有在众人面前下范晟睿的面子的道理,只浅浅喝了一口茶,并没有说话。   身为一个母亲,她自然希望儿子与儿媳妇能举案齐眉,可是若一见面就被儿媳妇迷到三魂五道的话,她也是不喜欢的。范晟睿这行为,倒是摸准了她身为婆婆的命门。   但凡天下的母亲都有一样的毛病,便是说起儿女来都有些忍不住,蒋君柔虽然去世了,但是蒋夫人却将她的事都放在了心中,如今柳依依开了一个口子,她便有些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当然她说起此,还有一个别的目的,她不希望范晟睿忘了自己可怜的女儿。   从上世到今生,柳依依都没有见过蒋君柔,但是她却偶尔从大宅的丫鬟口中听到过蒋君柔的名字。上世,有许多人觉得,范晟睿迟迟不娶,是因为心中忘不了蒋君柔的缘故。如今看范晟睿对蒋君怡的态度,只怕他心中的确是有蒋君柔的。   是什么样的女子,值得范晟睿放在心中这么久?柳依依有些好奇,便与蒋夫人一问一答居然忽略了身边的相关人士。   范晟睿见柳依依对蒋君柔好奇,也皱着眉回想了下蒋君柔,她身子不好,常年脸色都是有些苍白的,因为此,大林氏心中颇有些纠结,这样身子的人做主母,是不是自己选错了?只不过当年范晟睿并没有心上人,也不大明白感情是什么,觉得娶谁不是娶呢?便并没有对这门亲事有任何意见。到了如今,遇见了大林氏身边那个小冤家,他才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愿意为一个人生也愿意为一个死的感觉。   柳依依这个小混蛋,敏感的关注到了范晟睿的视线,便对他感激的一笑,若不是大表哥仗义执言,蒋君怡兴致来了,教她几招,她是一定要被针狠狠的扎上几次的。   范晟睿被柳依依的笑晃了一下眼,有些不自然的微微别过了脸,这一个细微的小小动作却被蒋君怡看在了眼里,她心中一跳,似乎发现了什么。   柳依依在与蒋夫人说话,大林氏不好太过于冷过蒋君怡,她看向蒋君怡,见她有些小心的痴痴的看向自己的大儿,显然是一幅早已钟情的模样儿,而大儿却十分冷漠,一双眼睛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婚姻中,爱得多些的那个人自然要付出多些,大林氏丝毫不怀疑自己大儿的优秀,见蒋君仪的模样反而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姑娘,起码有眼光不是?   大林氏挥了挥手,让惹出了尴尬的范晟睿快快走开,又让蒋君怡在她的身边,细细的问了她不少东西,这一问,大林氏更是满意。   蒋夫人果然不是个藏私的,她将自己大半辈子的东西全教给了蒋君怡,而蒋君怡又是个聪慧的,别看着她文弱,但言谈起家事来颇为果断,是一个当家主母应有的样子。   今日蒋夫人带着蒋君怡拜访范府,除了范晟睿引起的那一点小小的不快外,皆大欢喜。   蒋夫人与柳依依畅谈了过世的女儿,觉得柳依依是个好姑娘。而大林氏了解蒋君怡不少,也觉得她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待蒋夫人带着蒋君怡告辞之后,柳依依才从大林氏身边走到了她前面,面对面的,对大林氏行了一个大礼。   大林氏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这是代表哥给姨母您赔罪呢。”柳依依笑眯眯的说道。   大林氏有些了然,“他惹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大表哥也好歹是为我出头呀,若是我闭口不言,让姨母惩罚了表哥,那不是我的罪过了?”柳依依又像大林氏鞠了一躬,“姨母不要生大表哥的气呀。”   大林氏见到柳依依的模样,摇了摇头,“你与他倒是兄妹情深的。”   “那是因为大表哥对我好,我也要讲义气。”柳依依瞪大眼睛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惩罚你大表哥的,他都是朝廷的官员了,回家以后还被母亲惩罚,那一张脸,往哪儿放呢?”大林氏有些无奈的说道。   柳依依听了此话,才松了一口气,“既然姨母不惩罚大表哥了,那我便也不在这里烦着姨母了,我先回府啦。”   “回去吧,回去吧,古灵精怪的。”大林氏笑着说道,“你把青桐也带回去把,她颇通医理,呆在你母亲身边,我也放心的。”   “好呀,那便多谢姨母了。”柳依依觉得上世今生欠大林氏的怎么也还不了,便受之坦然了,“等我母亲平安生产了,我定还姨母一个全须全尾的青桐!”   “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快回去吧。”大林氏装作一幅十分嫌弃柳依依的模样,“在这儿转得我的头都开始疼了。”   柳依依欢乐的诶了一声,便退出了大堂。   柳依依一出去,大堂便变得有些寂静,大林氏想起大儿那一幅对什么女子都不敢兴趣的模样儿有些头疼,便叫小丫鬟叫了范晟睿来,“你今日实在是有些过了。”   范晟睿并没有回答大林氏的话,而是反问大林氏道:“今日母亲要请蒋家人过来,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大林氏一愣,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   “蒋家不合适。”范晟睿淡淡的说道。   “怎么不合适了?他们刚从江南回来,身上并没有派系的痕迹,而且蒋夫人与我一向为知己,再加上柔儿的珠玉在前,结为亲事是最妥帖的。”大林氏语重心长的对大儿说道。   大林氏说完这话,见大儿的面上满是不愿,“莫非你有心上人了不成?”   范晟睿听了这话,面色稍微松动了点,“并没有。”柳依依现在还小,若是他说心中的人是依姐儿,只怕大林氏第一个就要否掉,再加上他并不知道依姐儿心中的人到底是谁,若是范嘉平的话,他强行定下了她,她也不会开心快乐的。   “那蒋君怡哪儿不好?”大林氏气结。   “她是庶女。”范晟睿沉沉的说道,蒋君怡面上确实不错,唯一能被人指责的便是这点了。   “可是她现在已经记在了蒋夫人的名下了!”大林氏声音有些大的说道,她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我再好好的考虑一番。”做母亲的,在儿子面前,总是要让步的。   此次之后,蒋君怡敏感的发现,大林氏对她仿佛没有了之前的热情,但每次遇见总会给她不少好东西,仿佛是在补足她心中的愧疚一般。   难道大林氏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做范家的主母,但又给了她希望才对自己这么好?蒋君怡心中猜测,可是大林氏是十分看好她的,那只能说明,大概是范晟睿哪儿出了什么纰漏。   离范家主母只有一步之遥,蒋君怡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她平生最擅长的便是忍耐与等待,于是在大林氏面前仍摆做平常的模样,不经意的向她展示一下自己的好;而在蒋夫人面前,却言称不想抢姐姐自己最喜欢的人。   蒋府、范府定亲已经不是小儿女之间的事,而牵涉到两府之间关系的更近一步,蒋夫人自然不会让蒋君怡真的打退堂鼓,只能宽慰蒋君怡说:“若是你姐姐知道你嫁给了睿儿,九泉之下也会十分欣慰的。”   若是蒋君柔知道她嫁给了范晟睿,在泉下只怕要气歪了鼻子,蒋君怡眨了眨眼,对蒋夫人低着头说道:“如若范蒋两府定亲的话,以母亲与范夫人的情分,范夫人定能答应让小范大人先娶了姐姐,再迎我过门的。”   “什么?”蒋夫人面上一惊,死死的盯住了蒋君怡,“你说的可是真的?”在大宣朝,并不是没有姐姐去世了,妹妹再嫁的风俗,但是若是姐姐牌位先进了门的话,那妹妹只能为继室,这辈子都矮人一头。   “我与姐姐感情甚深,我为什么不愿意?我还想将自己的第一个孩儿过继到姐姐名下呢。”蒋君怡含着泪说道,迎娶一个死人的牌位能有什么?就算生了孩儿过继到姐姐名下,那孩儿还是她养着的,大家只会称她一声大度,并无他想。   “好,好孩子。”蒋夫人颤颤巍巍的说道,她最大的心病在于自己的女儿去世得早,并没有后人祭祀,如今蒋君怡都这么说了,那她无论如何,都要为了女儿,争一把的。   蒋君怡见蒋夫人那激动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   ☆、第107章   大林氏虽然委婉的表示了暂时没有与蒋府定亲的念头,但是蒋夫人却有些不放弃的精神。经常带着蒋君怡出现在大林氏面前,还漫不经心的与大林氏说一说蒋君怡的好。   自己闺蜜养育的孩儿,大林氏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好?可是自己的儿子不愿意,能有什么办法?范晟睿自从上了朝堂,主意是越来越大了,还借着圣上的宠爱求下了自己能为自己婚事做主的旨意。   大林氏不当蒋夫人是外人,便隐晦着将范晟睿不愿意答应这桩亲事的缘由跟蒋夫人说了。   蒋夫人听了,并不泄气,只笑着说:“睿哥儿只是有着世人的眼光,并不知君怡的好,若是找些机会让他们在一起多相处些。君怡的好,他一定会明白呢。”   这么久,范晟睿都没有表示过喜欢什么姑娘,无论大林氏与他提谁,他只摇摇头说不大合适,这大概也是他没有和姑娘相处过的原因?大林氏皱着眉想到,又实在有些担心大儿以后的亲事,声音变得软化了下来,“其实我是十分看好君怡的,如果睿哥儿点了头的话,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是十分欢喜的。”   蒋夫人最怕的是连大林氏也不喜欢蒋君怡,如今得了大林氏的准话,为了自己那可怜的女儿,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将蒋君怡嫁进范家的!   大林氏心下一横,便经常蒋君怡邀来府中做客,除了柳依依之外,她是来得最频繁的姑娘了。   柳依依与蒋君怡在范府中撞见过几次,每次见到蒋君怡那温婉柔顺的模样就觉得有些憋的慌,大概是前生与生俱来的直觉,她总觉得这个姑娘并不是好惹的。只不过这些事儿都是大林氏自己定夺的,她一个表姑娘倒不好说什么。   小林氏的月份有些大了,行动起来有不变,柳依依便减少了去范府的次数,静静的陪着母亲安胎,偶尔她感受到了母亲肚子里的胎动,总要惊喜一番。   柳依依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老是陪着自己在宅子里安胎也不是一件好事儿,小林氏有些担忧女儿被拘着了,便问她为什么不去范府。   “姨母最近急着在撮合大表哥与蒋家的小姐呢,我去凑什么热闹?”柳依依利索的将丝巾放入温水中,洗干净了递给小林氏,“母亲擦擦脸。”虽然有小丫鬟,但是小林氏的许多贴身事柳依依都不假他手。   “姐姐在忙睿哥儿的亲事?”小林氏接过丝巾,一脸的惊讶,在她的印象中,范晟睿可不是一个能听家中人摆布的孩子。   “是,那蒋家的小姐一颗放心全放在了表哥身上,可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呢。”柳依依说到这,也有些佩服蒋君怡的百折不饶精神,无论范晟睿对她如何无视冷淡,她都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温柔,而范府中的大多丫鬟、婆子都已经被她收服,与其等待一个不知道啥时候到来的少夫人,眼前这样对下人十分温和,是最合适的。   柳依依想到了上世喜欢范嘉平的自己,与蒋君怡一比,简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段位,她追范嘉平是追到范府鸡犬不宁,若不是看在她是表小姐的份上,只怕范府早就将她轰出去了。   小林氏听了,笑着说:“俗话说,女追男,隔着一层玻璃纸儿,只怕你大表哥这次在劫难逃咯。”   呵,我上世可是拼了命都没有追到范嘉平。柳依依心中有些恹恹,但不好在小林氏面前表现出来,只将小林氏的丝巾接了过来,“也不知道小表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她实在是不想在听关于蒋君怡与范晟睿的八卦了。   听到柳依依提范嘉平,小林氏双眼一亮,“诶,你想你小表哥了?”   这是什么话啊,柳依依点了点头,“小表哥以前对我好,我自然是想的。”   “再过半年多你小表哥就学成归来了。”小林氏笑着说道,大概是岳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范嘉平在白鹭学院的事她都使人盯着呢,范嘉平的文采在白鹭学院是出了名的好,人也是出了名的温文,她的心中是满意得不得了的。   “哦。”柳依依点了点头,并没有问其他的,若是依照上世的话,只怕小表哥回来的日子,便是范府掀起轩然大波的日子了吧。   两母女正说着话儿,宇成济带着一个修长的青年走了进来,柳依依一抬头,“咦?大表哥你怎么来了?”那声音中,有着她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欢喜。   宇成济先是看了看妻子的神色,见她面色红润,带着轻微的笑意,才往前走了几步,将小丫鬟刚刚细致泡好的茶一口气喝了,才说道:“还不是为了躲避家中的拉郎配?”   小林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刚刚听依姐儿说了,那蒋家小姐挺好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这话是对着范晟睿说的了。   范晟睿明明已经与母亲说了自己不喜欢蒋君怡,但却抵不过母亲整日整日的要请蒋君怡来家中做客,在下朝的时候遇见了宇成济,便跟着这个半师回了宇将军府。   “没有什么不好的,只不过不是我心中的那一个。”范晟睿有些正宗其事的说道。   柳依依为范晟睿泡了茶,亲自送到了范晟睿面前,好奇的问道:“你心中的那一个是谁呀?”   宇成济听了这话,不自觉的偷偷看了范晟睿一眼。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了。”范晟睿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接过了柳依依的茶,也一饮而尽,颇有些武将的风采。   ….大表哥,你的京城小范大人风采呢,怎么和父亲这个武人一般了。   宇成济看了看故作深沉的范晟睿和一脸茫然的柳依依,不由得眨了眨眼,“怕什么呢?你师傅给你撑腰,大不了来我这儿避避,我这儿别的没有,但是小院子可多。”   蒋家小家再不要面子,也不可能追范晟睿到宇府来吧。   范晟睿看了看靠在床榻上的小林氏,面上露出了迟疑。   “在这儿住一阵子也行,也让依姐儿管家的本事再长进些。”小林氏点了点头道,姐姐这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为了一个友人的家的庶女而疏远了与儿子的感情,实在是划不来的买卖。   柳依依看了看宇成济,又看了看小林氏,欢喜的拍了一下手,“大表哥,你喜欢什么样的院子?我这就去帮你整理。”莫名的,她的心开心得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得了小林氏的首肯,范晟睿才没有推脱的点了点头,“那我便烦扰姨母了。”   “怎么是烦扰呢?你在这儿住着,我还希望肚子中的这两个小的沾沾你的聪明气儿呢。”小林氏温柔的摸了摸肚子,笑着说道。   …..怎么感觉妻子在说自己不够聪明呢,宇成济摸了摸头,有些无语的想到。   范晟睿为了躲避自己母亲的拉郎配这样的话自然不能直接与大林氏说,只好寻了自己要与宇成济多多切磋的借口。   大林氏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知道这个理由只是搪塞自己的,而真正的缘由只怕还是出在蒋君怡的身上。   这时,大林氏也犯了倔脾气性子,与你年纪相当的都当爹了,就你一个还在打单,就兴不得你母亲在外面看看合适的人选?除了冷冷的哦了一声之后,大林氏并没有其他的反应,愿意跟你师傅住,就住着呗,你那所谓的师傅可谓是大龄剩男,若不是我妹妹,他还不知道单身到哪天呢。   想到宇成济,大林氏啪的一下拍了桌子,这小子不会与宇成济一般,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然后一等很多年吧。宇成济能等到她妹妹是老天开眼,而不是每个女子都能狠心与夫君和离的。   这厢大林氏憋着气,那厢柳依依正火热的帮范晟睿整理院子,她选了一个朝东的院子,院子中还种着一根粗大的松柏,那别样的气质十分适合范晟睿。   “大表哥,你喜欢硬床还是软床?”   “你喜欢这个花瓶还是那个花瓶?”   “你喜欢丝质床单还是棉布的?”   柳依依如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在范晟睿旁边飞舞着。   范晟睿虽然不大喜欢别的女子啰嗦,但对柳依依却十分的耐心,将自己的喜好都一一的告诉了柳依依。   柳依依是个会办事的,便将范晟睿的小院子整理得妥妥当当。   范晟睿靠在门栏上,看她指挥着丫鬟婆子拿这拿那儿的,像一个可爱的小妻子,他微微的扬了扬嘴唇。   柳依依突然回了头,“大表哥,你晚上怕不怕冷呀?”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范晟睿难得的笑容。   “我不怕冷。”范晟瑞轻声说道。   柳依依觉得心有些砰砰跳,她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怎么可能呢?”范晟睿笑着走了过来,摸了摸柳依依的头,“棉被够了。”   当范晟睿那温暖又有些粗粝的手摸过的时候,柳依依的脸突然的一下红了,她捂着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大表哥,我已经长大了!”   ☆、第108章   蒋君怡与蒋夫人来了几趟范府,并没有与范晟睿偶遇到。蒋夫人疑惑之下问了大林氏范晟睿最近是不是很忙。   就算儿子是为了躲避蒋家小姐,但大林氏不可能这么直说,是微微遮掩了说,范晟睿要与宇将军讨论军饷事宜,便住在了他家。   什么事如此紧急,能让范晟睿住在宇将军府,只怕范晟睿是寻了个由头躲避蒋君怡吧。   蒋君怡听到此话,便低了头,微微的红了眼。   大林氏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蒋君怡的手说道:“君怡,是睿儿没有眼光,也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只不过,我会将你当女儿看的。”儿子都被逼着跑出去了,她这个娘未必还要做个恶人不成?   若是一般的庶女,得了嫡女的喜爱,又得了范夫人变相的承诺说要给她在京城中撑腰,已经诚惶诚恐了,可是蒋君怡不然,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筹谋来的,从嫡母的喜爱到范夫人的看重,那么范晟睿的这一点点小小的抵抗算不了什么。   宇将军府?蒋君怡敛了敛双眼,宇将军不正是柳依依的继父么?她又想到了范晟睿对柳依依的格外不同,心中嘲讽大林氏道,还说知子莫若母,连自己儿子心中真正属意的,都看不出来。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蒋君怡却还是如一朵静谧的兰花,“范大人不喜欢我,只能说明我不够好。”这一番话将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让大林氏更是愧疚。   大林氏对蒋君怡愧疚了,便对范晟睿狠了心,愣是将他丢在宇府不闻不问,也不遣人送东西,还是小林氏坐不住了,派了柳依依做为一个亲善大使来到了范府。   在范府中,谁都知道夫人的心情最近不好,若是犯了错,可不是罚点月钱就能混过去的,当柳依依出现的时候,大家都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救命菩萨终于来了。   “诶哟,我的大小姐,您终于来了,我们可都惦记着你呢。”大林氏身边的一个婆子可算受够了大林氏的冷脸,见到柳依依殷勤的笑着说道。   柳依依见了婆子,笑着说:“最近我忙着母亲的事,便没有空来,不知姨母最近可好?”   诶哟,表小姐,您不是明知故问么?婆子心下发苦,对柳依依说道:“夫人啊,最近想念着大少爷呢。”这隐隐的暗示说明了大林氏的心火气儿还没消呢,   刚开始,范府的丫鬟婆子还挺喜欢蒋君怡的,可是日子就了,他们莫名的有些品过味儿来了,这蒋君怡啊,不是善茬,不仅将大少爷逼出了府,而夫人见她一次就对大少爷冷淡一次,反而惹的两母子失了和。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怎么能好过呢?幸亏有表小姐在,做做着两母子的润滑剂,不然呀….   咦?表小姐?婆子的双眼一转,片刻间似乎抓到了什么,到最后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这蒋君怡真有两把手的,将大林氏哄得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柳依依自认为是站在范晟睿这边的,对蒋君怡的观感由一开始的略微不喜到现在的不喜了。   婆子带着柳依依及身后的丫鬟婆子走上了小径,却不料,迎面而来的是蒋君怡以及她身后的丫鬟婆子。   “最近表小姐您不在的时候,都是蒋家小姐陪着夫人呢。”婆子低低的在柳依依耳边说道。她一个做下人的,主子的事管不了太多,可是让主子不开心牵连到他们下人的话,她便有些着急了。   哦?这蒋君怡是铁了心要做范夫人?柳依依没有回答婆子的话,对蒋君怡行了一个端正的闺中礼,“蒋姐姐好。”   蒋君怡在京城众人面前就是贤淑有礼的,见了柳依依自然也回了一个礼,十分热切的说道:“依姐儿,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话里话外的,居然将柳依依这个表小姐当做了外人。   柳依依没有接蒋君怡话中的茬儿,只笑着说:“我想姨母,所以便来了呢。”你只是一个外家小姐,而大林氏确确实实是我的嫡母。   “恩,林姨刚在与我念叨着你呢,你赶紧过去吧。”蒋君怡柔和的笑着说道。   柳依依点了点头,便带着丫鬟婆子往前走,在与蒋君怡擦肩而过的时候,蒋君怡突然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对柳依依说道:“依姐儿,你是不是与范大哥秀过一个荷包?”   柳依依歪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刚来京城的时候确实给范晟睿绣了一个荷包,但是那技术么,实在是…“我刚练刺绣的时候确实给表哥绣过一个荷包,怎么了?”   蒋君怡听了柳依依的回答,实打实的肯定了范晟睿心中的人是谁,便笑而不语,与柳依依擦肩而过。   “这是个爱作妖的。”碧荷生性活泼,她能敏感的感受到主子并不喜欢这位蒋家小姐,便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呢?蒋姐姐是贵客。”柳依依瞪了碧荷一眼,但却并没有任何后续性惩罚。   几人走到大堂的时候,大林氏正靠在桌子上绣花。因范晟睿躲到了宇将军府,让大林氏对妹妹也有了怨艾,见到柳依依不如之前那般的热情。   柳依依眼中闪过了一丝神色,只笑着迎了上去,娇声说道:“咦?姨母的绣工越来越精湛了?”   大林氏对柳依依笑了笑,但是并没有说话。   “诶,舅母说我性子不如母亲的清高,反而像了姨母的坚韧,我怎么就学不好绣花呢?”柳依依继续懊恼的说道。   大林氏那绣花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将针插入了绣盘。   “不行,不行,我得好好努力,免得别人说我是姨母教养出来的,连绣花都不会。”   大林氏受不了柳依依的自言自语,做势轻轻的打了柳依依一下,“你这个牙尖嘴利的,自己不努力学绣花,倒成了我的错了?”   这轻轻一下,仿佛将大林氏的怨艾全部打了出来,再生气又怎么样呢?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亲生妹妹,难道要老死不相往来不成?   柳依依见她面色阴转晴,笑嘻嘻的对大林氏鞠了一个躬道:“我这不是来给姨母负筋请罪么?“   “你何罪之有?”大林氏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范晟睿一向固执,要做什么事,还轮得到柳依依来说什么?   “我不应该给表哥准备一个透亮的院子,让他乐不思蜀了。”柳依依对着手指说道。   “你母亲在家休养,怎么有空打理你表哥,原来是你做的妖。”大林氏指着柳依依恨铁不成钢道。   “是我的错,我等下就回去让父亲绑着大表哥回范府。”柳依依站直了如小兵一般的大声说道。   让宇成济绑着自己儿子回来,自己儿子还要脸不要脸了?大林氏苦笑,“你啊,今儿是来当你表哥的说客了。”   “并没有,表哥虽然没与我提起过姨母,但是我知道,他心中是惦记姨母的,如此举动,只是无奈之举。”柳依依认真的对大林氏说道。   “君怡有什么不好?他怎么就…”大林氏似乎入了魔道,有些不甘的说道。   “蒋姐姐自然是好的,可是她就算有千般好,不入表哥的心,那便是不好了。”柳依依苦口婆心对大林氏说道。   一旁的丫鬟婆子心下大喜,这话,在府中没有人敢与大林氏说,表小姐来了倒好,把他们不敢说的,都说出来了。   大林氏微微迟疑,“当年我也是不入你姨父的心的,如今这日子不也过得十分好?”   这,当年范大人嫌大林氏没有容姿,可是被自己的父亲抽了一顿又一顿的,后来慢慢发现了大林氏的好才举案齐眉的。   “蒋姐姐与表哥接触得还少么?若是表哥真的喜欢她的话,早就点头了吧。”柳依依好声好气的劝慰道。   这其中的道理,大林氏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她是真的喜欢蒋君怡,又与大儿子斗气,才到了现在的局面,柳依依说通了,她也只能长叹一口气说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在这京城里,大林氏说自己命苦的话,那其他妇人得哭死,柳依依笑着说:“等大表哥回来了,您在好好教训他。”   大林氏点了点头,好歹软和了些,“他要住你那儿就让他住,我看他能住多久。”只不过还是有些赌气的。   柳依依点了点头,笑着说“您放心,我克扣表哥的伙食,让他早早的回来。”   大林氏诶了一声,又似乎怕柳依依真的克扣范晟睿的模样,嘟囔了一句,“睿儿在朝中也很辛苦的。”   本来就是,母子哪儿有隔夜仇呢?柳依依笑着想到。   蒋君怡出了范府,从袖内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坐在马车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身边的小丫鬟,都十分安静。   这位小姐虽然对外十分温文,但是对内,却是很严厉的,有不少对她看轻的丫鬟婆子都被她使计弄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自古女子情定男子,便是为他绣一些东西。蒋君怡精心为范晟睿绣了一个荷包,在范府偶遇了准备送与他,却不料他冷冷的对她说道:“我从不收别人的荷包。”   蒋君怡在他的面前,心中羞窘,却只能暗忍下笑着问:“那睿哥哥喜欢什么样的?”   范晟睿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对他说道:“虽然你母亲与我母亲交好,但男女有别,你以后还是叫我范大哥就好。”   蒋君怡听了,眼中的泪水都要落下来,若是寻常男人见了她这幅模样,一定要自责自己的狠心了,但是范晟睿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只转身离去,仿佛当蒋君怡是空气一般。   呵,从来不受别人的荷包?蒋君怡买通了范晟睿院子里的小丫鬟,知道范晟睿经常带着一个绣工十分粗糙的荷包,两年多都没有换过!难道这个荷包是大林氏给他的?她可是见过大林氏的绣工,虽然不是顶顶好的,但也不是粗糙的。   联想起范晟睿说过不许柳依依绣花的事,又加上今日的一问,蒋君怡倒是彻底的懂了,这位睿哥哥,并不是对女子不动心,而是等着身边的小花儿长大呢。   蒋君怡一双素手死死的抓住了马车上的垫子,面上闪过了一丝羞恼,在江南,在京城,有多少世家公子在她面前转悠就只为了看她一眼?如今范晟睿倒对她漠然无视了。   呵?漠然无视?他也别想平平安安的护着他的小花骨朵儿长大!蒋君怡掰下了指甲想到。   柳依依哄得大林氏放宽了心,才回了宇府,她与小林氏将大林氏的反应说了,小林氏才舒了一口气,她也不想为了此事与姐姐起了间隙。   只不过,范晟睿发的是什么疯呢?这么多家小姐,一个都看不上?小林氏又想起了柳依依曾与她说过的谁也不嫁,长大了就去寺庙里当姑子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丫头,不会是和范晟睿相处久了,被他带歪了吧?她年纪也不小了,要将她与范晟睿分开才行。   范晟睿回了宇府,柳依依早就带着丫鬟在门口迎着呢。   宇成济看着站在门前笑颜如花的柳依依,不由得有些酸酸的对范晟睿说道:“这么久了,依姐儿都没这般经常的迎我呢。”   范晟睿默默的看了自己的师傅一眼,轻声说:“有师母迎你不就成了么?”   宇成济….我觉得还是要将这小子赶出去的好。   柳依依几下便走到了范晟睿与宇成济面前,宇成济知道范晟睿的心思,便笑着说:“我去看你母亲了。”话说完,便一溜烟的去了妻子的内室。   柳依依站在范晟睿面前,抬头看着范晟睿道:“表哥,给我看看你的荷包。”今日蒋君怡说起了范晟睿的荷包,让她莫名的有了些疑问。   听柳依依说起荷包,范晟睿的小厮倒是撇了撇嘴,少爷身边的好友、同僚都知道,少爷有一个丑得不能再丑的荷包,只不过从他用了这个荷包都没有换过,让大家猜测这个难看的荷包到底是哪家小姐的“手艺。”   范晟睿对柳依依一般是百依百顺的,他见柳依依伸手要荷包,便将荷包拿给了柳依依,“你缺银子了?晚上我让小厮给你送几张银票过去?”   柳依依根本没注意到范晟睿在说什么,看着范晟睿手中的荷包,羞愤欲死,大表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她绣的荷包用了这么久?那岂不是全世界都知道她的绣功了得了?   范晟睿见柳依依的面色不对,有些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柳依依指着这荷包说道:“表哥,这荷包实在太难看了,你别用了好不好?”   小姑娘哭丧着脸,软软的声音中尽是祈求,莫名的让范晟睿有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这个荷包我用的很好,为什么不能用?”   ☆、第109章   大表哥好歹是户部的金算盘,大家都尊称一句小范大人,怎么可能用这么丑的荷包,有碍形象呢?”柳依依这话说的是真的……   范晟睿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没关系,我也不是时时将它拿出来的。”   柳依依歪着头,当时她送这个荷包的时候年纪还小,绣工坑坑洼洼得很,当年送给范晟睿的时候只不过是因为他要出远门,自己无东西可送而已。如今虽然大林氏不拘着她的绣工,但是小林氏还是下了狠心给她灌输了不少刺绣的内容,如今绣出来的荷包,大概比之前的那个要好些了吧。   要不然,我再给表哥绣一个荷包?”她小心翼翼的说道。表哥为人严谨,不愿意收其他女子做的荷包似乎是在情理之中的,不过她这个做表妹的,应该是无妨的吧?   果然,范晟睿听了柳依依的话,眉头微微舒展道:“这次还秀兰草吧。”兰草可在刺绣中算最简单的了。   柳依依迅速点了点头,如发誓一般,“表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将荷包绣好的。”   范晟睿见她那如小兵一般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慢慢绣,不要伤了手。”比起一个荷包,他觉得柳依依更为重要。   柳依依吐了吐舌头,“你放心吧,别的不行,秀兰草我可在行了。”小林氏见柳依依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也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受苦,便抓着她狠狠练了一把兰草。不说别的绣品,关于兰草,柳依依拿出去还是能唬一唬人的。   柳依依回到院子里,兴致勃勃的找了不少做荷包的布,有一个小丫鬟见她想绣荷包,便窜过来有些讨好的说道:“小姐,你还记得上次蒋家小姐给我们江南的绢布么?那布柔滑且有形状,特别适合做荷包呢。”   柳依依听了,微微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还是不了。”   碧荷见柳依依的神色,有些怪这小丫鬟的不识趣,若是常在主子身边的怎么可能看不出主子并不大喜欢那蒋家小姐呢?   “上次沈家小姐叫人给小姐送了一些宫中赏下来的锦缎,拿一点出来做荷包是最最合适的呢。”她笑着走上前对柳依依说道。   柳依依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拍掌笑道;“还是碧荷好,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   那小丫鬟脸上一红,恨不得从地缝上钻进去。那蒋家小姐温和可人,她原以为自家小姐是喜欢她的呢!   “珊儿姐姐如今被拘在家中学宫中的礼仪,宫中也时常有嚒嚒去指导,倒是谁也不好见了呢。”说道沈珊,柳依依心中闪过了一丝怅然,她们这些小姐妹们,只怕等长大了,都要各走各的路了呢。   沈珊是未来的太子妃,见过她的丫鬟婆子都觉得脸上十分有光,我们的小姐与未来的太子妃交好呢,出去跟别人说起这个,她们的腰杆子都觉得直了点。   柳依依选定了一块青色的布,有空的时候便拿出来绣上一绣,就连陪小林氏说话的时候,她都拿出来绣上几针,引得小林氏都不由得伸了头,“你这是帮谁绣东西呢?”说实话,以柳依依的绣工,与谁做东西都有些拿不出手的。   “嗯?我在帮大表哥绣荷包,不知道这青色的可好看?”柳依依拿出了手中青色的布料,朝小林氏展示道。   小林氏看了一眼那布料,“这是珊姐儿派人送过来的?”   “恩。”珊儿姐姐就算备嫁,也是惦记着我呢。”柳依依微微笑着说道。   依姐儿在家中一向对针线上懒怠,怎么突然拿起布料来绣荷包了?小林氏心下一动,不动声色的问柳依依道:“你是在与谁绣荷包呢莫非是你父亲?”   “母亲给父亲绣了一水儿的荷包,哪儿轮得到我呀?”柳依依连忙挥了挥手,“我这是绣给大表哥的。”   绣给睿哥儿?青桐从是范府的丫鬟,偶尔也与她说一说范府的事,听说那蒋家小姐可是变着法儿给他绣扇套、荷包之类的,范晟睿都没有接。如今依姐儿做这些,他可会接?   “你绣出来的东西这个模样,你表哥可会接?”不是她看低柳依依,作为柳依依的亲娘,还是对柳依依的本事有几分认识的。   “表哥为什么不接?”柳依依有些奇怪的看了小林氏一眼,又看了看手上的布料,自言自语道:“还剩下些布料做个扇套倒是极好的。”   电光石火之间,小林氏心中闪过了一丝诡异,柳依依向来不喜欢绣荷包,如今居然兴致盎然的帮范晟睿绣起荷包来了,该不会小少女动了春心吧?睿哥儿确实是个好的,但喜欢上他并得不到好果子吃,君不见蒋家小姐的前路么?   “之前你表哥用的是什么荷包?你问问,也好别乱了他的规矩和章法。”小林氏装作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嗯。”柳依依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的。”   柳依依陪小林氏说了一会儿话,便去偏听听掌柜们说本月铺子的收成了。   小林氏靠在床榻上思虑了一会儿,叫人将碧荷叫了过来,碧荷从小便伺候在柳依依身边。可以说,柳依依的一切,碧荷都是十分了解的。   碧荷被人叫到了小林氏面前,她是个机灵的,知道只怕小林氏有什么话要问她,便连忙到了小林氏面前,给她行了一个礼。   碧荷的母亲是小林氏为数不多从林府带出来的丫鬟之一,对小林氏十分忠诚,要不然,小林氏也不会放心将碧荷放在柳依依身边这么久。   “你别紧张,我今儿叫你过来,便是随便问问依姐儿最近的衣食住行。”小林氏笑着收到,这个丫头是个忠心的,她可不想吓着她。   “小姐的衣食住行我这边都记着呢,夫人您随便问。”碧荷是个性格爽利的,听小林氏说只是问问柳依依最近的衣食住行便安下了心,况且,在她印象中,依姐儿最近可没有做什么不可说的事。   小林氏笑着点了点头,果然问了不少柳依依的生活琐事,而碧荷都细细的回答了,并无一丝差错。   “说起来,我倒有些好奇,依姐儿怎么就想着给睿哥儿做荷包了?要知道,她可是最不耐烦这个的。”小林氏漫不经心的问道。该不是依姐儿思春,喜欢上了范晟睿吧。   碧落见小林氏的神色,便知道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这个,这件事也并不是不能说,只是……碧荷在心中整了整,笑着说:“两年前,小姐给表少爷绣了一个荷包,表少爷用得顺手用到了现在。小姐发现了,嫌自己的手艺不好,便想与表少爷再绣一个呢?”   两年前?小林氏微微皱眉想到。   “两年前,表少爷正准备去边县,那时小姐刚学刺绣,大概是觉得有趣儿,便给表少爷绣了一个荷包。”碧荷笑着解释道,言语中一派的大方,可见并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范晟睿难道是一个小表妹给自己随便做一个荷包,便一用就是两年多的性子?小林氏摇了摇头,对自己这个外甥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碧荷见小林氏思索,便在一旁没有说话了。   “好了,好了,你对依姐儿照顾得不错,多加一个月的月例吧。”小林氏笑着说道。   碧荷笑着谢了小林氏,便退了下去。   小林氏总觉得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总觉得对真相有些雾蒙蒙的看不清楚,她心中有事,晚上睡觉便有些翻来覆去的。   宇成济是个武人,也不是高门大户出身,对什么妻子怀孕丈夫不得同眠的规矩看的并不是那么重,对小林氏十分体贴,晚间小林氏的事都不经他人之手。   小林氏心中有思绪,他这个枕边人便是第一个发现的。   “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宇成济握住小林氏的手道。   小林氏踌躇了片刻,又觉得自己既然与宇成济成了夫妻,那有什么不能讲的呢?便支支吾吾的说道:“睿哥儿也该回府了吧?”   “回府?”小林氏对范晟睿向来宽和,怎么突然想起让范晟睿回府?“莫非那个小混蛋得罪了你不成?”   “哪儿有你这样叫朝中栋梁小混蛋的?”小林氏无奈道,倒是将柳依依绣荷包一事的来龙去脉与宇成济说了。   “睿哥儿在朝中为栋梁之才,长得也是玉树临风,我怕他与依姐儿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依姐儿……”后面的话只是猜测之言,倒不好说下去了。   宇成济向来觉得自己夫人聪慧,但是如今她那一副有些不好说的模样儿倒是深深的取悦了他,“太医说,妇人怀子之时喜欢乱想,原来是真的。”   小林氏听了丈夫的话,也有些怀疑自己,莫不是想得太多了?可是丈夫接下来的话,便有些颠覆了她的认识。   “你可知道之前依姐儿绣的那个荷包有多难看?”宇成济意识到自己的话实在黑自己的女儿,不由得咳了一声,“要带这样一个荷包两年多,你觉得范晟睿那小子对依姐儿只有兄妹之情?”   他可是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范晟睿怀中的那个荷包眼珠子都要凸出来的心绪。范晟睿出自高门大户,虽然不是喜好风雅打扮的,但是从他身上的东西便能知道他从小便是被家中高洁品格熏陶的。   “你这荷包是在街边捡的么?”宇成济当时与他玩笑道。   范晟睿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倒不知道宇将军运气好到能在街边捡荷包了?”   宇成济后来知道了这荷包是柳依依做的,鉴于他的心上人是她的母亲,便一直违心的说这荷包不错,颇有当年狂士的风采。   “你是说,睿哥儿对依姐儿?”   自己的妻子一心想将女儿与范府的小儿子凑做对,整天谈起范府的小儿子便开心的如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却看不清到底真正陪在自己女儿身边,照顾着自己的女儿的是谁。思棋在感情方面果然是迷糊鬼,宇成济心中有些自得的想到。“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盯上依姐儿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睿哥儿在等依姐儿长大,夫君的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了小林氏的头上。原本她只是以为依姐儿对睿哥儿有些微微的少女情怀,却不料睿哥儿居然早就看上依姐儿了?   “这……”小林氏沉吟了片刻,“依姐儿是要配给平哥儿的。”   “你啊。”宇成济好气又好笑,“乱点鸳鸯谱,你可见依姐儿对平哥儿还有除了兄妹之外的别的感情?她若是真的喜欢平哥儿,依她的性子,早就吵着闹着要与平哥儿写信了。”   这话倒没错,上世柳依依对范嘉平的信,简直是一日三封,跑断了小厮的腿脚。   ☆、第110章   “睿哥儿他…”小林氏有些纠结,一张美丽的脸都皱到了一块儿,她曾经与大林氏笑言道不知道哪家的贵女能吸引到范晟睿,却不料结果是自己的女儿?只不过范晟睿性子有些深沉,做他的妻子,只怕有些难过。   “我看啊,依姐儿不一定开了窍,要头疼的,反而是睿哥儿。”宇成济见妻子一脸纠结的模样,安慰她道。   “你觉得哪个好?”小林氏小声说道,之前订的是弟弟,如今要是换成哥哥的话,就算是自己的亲姐姐,也不一定乐意吧。感情我的儿子是随你挑的?   “平哥儿去了白鹭学院这么久,我们远远的也就听说了一些才名,可是睿哥儿,却是我们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宇成济拐着弯儿为范晟睿了几句好话,我可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小林氏皱着眉想到,这么久,她都没有见过这位与丫鬟、小姐有过什么接触,如果真的是因为依姐儿,可以说是十分深情的,“可是我与姐姐这么多年都说定了平哥儿与依姐儿…”   “这不用你着急。”宇成济笑着说道,“这事儿让他去想,如果连这事他都不能担待着,那他还有什么资格来求娶依姐儿?”   小林氏听了这些话,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别不要没结亲不成接成仇了。”小林氏私语道。   “别想太多了,若是因为他的那点小事儿弄得你心下不安,那我可是要找他麻烦了。”宇成济摸了摸妻子的肚子说道,“安心吧,你见睿哥儿一路走来,有什么不稳妥的?”   小林氏点了点头,在丈夫的怀中睡去,第二日,双眼底下还有些青青的。   柳依依早上来与小林氏请安,见她的模样,不由得好奇道:“母亲,你这是怎了?”   小林氏有些嗔怪的看了看柳依依,“还不是因为你的事。”   “我?我有什么事?”柳依依看了看自己,在原地轻轻的跳了跳,“我能吃能跳,一切好得很。”   果然还没有开窍儿,小林氏见女儿一幅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母亲你莫要叹气,别惊着了我的弟弟们。”柳依依见小林氏虽然有些纠结,但并没有愁色,便知道小林氏只怕纠结的并不是什么难事,便笑嘻嘻的说到。   “你过来。”小林氏挥了挥手,让自己的娇嫩的女儿坐到自己的身边,她当时错付良人,水深火热之中唯一能让她坚强度日的便是这个贴心的女儿,所以她的婚事,一定是要让她与自己都满意的。   “你小表哥再过半年就要回来了。”小林氏有些小心的开了头。   “恩,知道呢,姨母可盼着呢。”柳依依点了点头说道,一派的天真无邪。   “你姨母的意思是,等他回来了,就让你与他过了明路。”小林氏咬了咬牙,将这事儿与女儿明明白白说了出来。   “过了明路?”柳依依那拿着果儿的手停了下来,“母亲这这是什么意思?”   大林氏与小林氏想将柳依依与范嘉平凑成一对的事柳依依并不知晓,如今小林氏一说便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她的心间。   “你与平哥儿年纪相仿,又青梅竹马,正是良配。”小林氏仔细看着女儿的神色,并不是娇羞,反而有些错愕,难道如丈夫所说,其实是她乱点鸳鸯谱了?   “我与小表哥,并不可能。”柳依依觉得浑身都有些抖,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若是上世她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欣喜得哭出声来,可是到了这世,她对小表哥却是有些避之不及了。   “你这是怎么了?”小林氏敏锐的感觉到女儿情绪的波动,“平哥儿是极好的。”   “可是表哥只当我是妹妹。”柳依依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上世,范嘉平无可奈何的与她说了无数次,自己只当她是妹妹,只可惜她闭上耳朵,什么都不愿意听,才酿成大错。今世,让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与小表哥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   “你,不知道有多少好人家巴望着平哥儿呢,你倒好,生生的把人家往外面推。”小林氏有些抱怨的说道,大概是有了昨天宇成济的打底,她居然没觉得特别诧异。   “母亲,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你可怜可怜女儿吧。”柳依依敏锐的发现自己的母亲对自己抗拒这门亲事并没有勃然大怒,便在小林氏面前撒娇道。   “那你喜欢谁呢?”小林氏看了女儿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谱,自己女儿接触的外男也不多。   “喜欢谁?”柳依依莫名的心中闪过了一丝高大的身影,她却将他逼出了心外,摇了摇头说:“我谁都不喜欢,我只希望能陪母亲和弟弟到老。”   “这话是打诳语了。”小林氏摸了摸莫名伤感的女儿的头,“哪儿有女人一辈子不嫁的?”   “母亲这是嫌弃我了么?”柳依依的声音里居然加了鼻音。大有小林氏如果说嫌弃就哭给她看的意思。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小林氏小心的将女儿搂到了怀中,到底还小,心中还只有母亲呢。   “母亲,我与小表哥,是真的没有缘分的。”柳依依一脸认真的说道,她不认为自己重来一回,就有了千股魅力,能让范嘉平爱上自己,那边让她去掉执念,当范嘉平一辈子不远不近的妹妹吧。   “这…”小林氏面上有了些为难,她摸着柳依依梳的小辫子,一下又一下,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的事,母亲会想办法的。”   我的事?柳依依抬头看了小林氏一眼,母亲怎么这么轻而易举的便答应了不让她与小表哥定亲的事?她还以为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呢。   诶,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她性子天真活泼,再不适合当范家的当家主妇,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想为她努力一番,得到她喜欢的人的,只是范晟睿,真的像宇成济说的一般,喜欢柳依依?   离平哥儿回来只有半年了,此事得好好筹谋才是,小林氏有些头疼的想到,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女儿,“你这个要债的。”   柳依依以为小林氏只是要推拒了范嘉平这门亲事,并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将主意打到了范晟睿身上,只对母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出了万年不变的金句,“母亲对我太好了。”   “你今儿在门口等着,见了你大表哥就让他来给我请安。”小林氏口气不好的说道。   “有什么事么?”柳依依好奇的探头道。   “没你的事儿。”见女儿露出了一副维护的样子还不自知,小林氏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范晟睿下了朝回到宇府,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个小小的人儿穿着粉色的衣裳站在夕阳下对着自己笑。   他心中闪过了一丝暖流,走了上去说:“今儿有事找我?”   柳依依等了有一会儿了,秋日的傍晚有些冷,她往手心呼了一口气,笑着说:“不是我找你,是母亲找你呢。”说完,她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的说:“有不知道是什么事。”   小小的人儿做出这幅有些担心的模样来,让范晟睿的心也跟着皱了一下,“姨母不过是担心我与母亲的关系罢了。”   “恩,大概是如此吧。”柳依依又哈了一下手。   “快快进屋吧。”范晟睿见她那一副怕冷的模样,柔声说道。   柳依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对范晟睿说:“我母亲今儿有些奇怪,又皱眉又微笑的,你可要小心点。”   范晟睿忍不住,还是摸了摸柳依依的小辫子,“你放心吧。”   柳依依点了点头,又对手上呼了一口气。   “以后不要在门口等着我了,小心冻着。”范晟睿对柳依依说道。   “知道啦。”柳依依虽然手有些寒,但是一颗心却是暖洋洋的,“大表哥你快去找我母亲。”   大林氏早就派了婆子盯着范晟睿与柳依依了,当她听见婆子的耳语的时候,心下感叹,她当年怎么就觉得范晟睿与柳依依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呢。   范晟睿走到了小林氏的厢房内,行了一个礼,笑道:“姨母。”   小林氏心中十分喜欢这个以后小辈中的顶梁柱,每次见到他都是笑着的,就连大林氏逼婚,都有些心疼他,才会让他来宇将军府小住,可是如今,她却笑不出来了。   “免礼。”小林氏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   范晟睿在官场上走了一遭,察言观色的本领不知道上升了多少个等级,小林氏在他面前根本就瞒不住什么事,“姨母可有难事?”   “确实有难事。”小林氏不冷不热的说道。   “哦?”范晟睿莫名的便揣测到了小林氏找自己的理由,“姨母请说,我也可帮姨母参详一二。”   “我与依姐儿说,等平哥儿回来就帮他们过了明路,可是依姐儿却不愿意。”小林氏掀了掀眼皮说道,“不知道你怎么看。”   ☆、第111章   范晟睿听了这句话,沉默了半晌,只掀了衣服直直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你这是干什么?”小林氏惊道。   “姨母已经猜到了,不是么?”范晟睿苦笑着说道。   小林氏原以为还要与范晟睿试探一番,他才会说出心中所想,如今倒好,他坦荡得直接跪下来了。   “我能猜到什么。”小林氏没有好气的说道。   “关于依姐儿的婚事,姨母与我母亲,一直都属意的是平哥儿。若是平哥儿与依姐儿情投意合,那我便罢了,若是平哥儿与依姐儿互相无意的话,我恳请姨母考虑一下我。”   “考虑一下你?”小林氏有些头疼,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听说要与平哥儿将亲事定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得模样儿,叹了一口气,“平哥儿他…”   “平哥儿他对依姐儿只有兄妹之情。”范晟睿沉着的说道,他心悦依姐儿,自然会对依姐儿的事格外关注。大林氏都曾与他暗示过要将平哥儿与依姐儿凑成一对,那么平哥儿那儿是自然知道的,以平哥儿的性子,若他喜欢依姐儿一定会对她格外好一些,但是他对她只是以礼相待,并没有什么出挑,只怕若大林氏提出过了明路之类的话,自己这个弟弟要说不了。   “真的?“小林氏疑惑的看了范晟睿一眼,他也是朝中栋梁了,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儿女私情而撒谎。   “姨母,你知道我的性子,不会妄言。”范晟睿格外诚恳的说道,他本是当等依姐儿长大些,平哥儿回来以后,再将这乱点鸳鸯谱的事理顺,却不料自己忘了形,而这个姨母又太过于火眼金睛了。   柳依依火燎火燎的在门口转了几圈,实在忍不住偷偷的在门口瞧,她眼见着范晟睿给小林氏跪了下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在两人说了几句后,径直闯了进去,“这,这是怎么了?”   小林氏见女儿从外面窜了进来,一脸的急迫,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心疼你大表哥了?”这话问得不伦不类,但是柳依依却没品出其中的不自然,只点了点头道:“大表哥在外面多累,母亲你肚子又沉了,这逼婚之类的事就让姨母来做就是。”   这话说的俏皮,让小林氏噗的一下笑出声,“起来吧。”她回头对范晟睿说道,“免得有人觉得我为难你。”语气中,有了一两分松动的意思。   范晟睿听了小林氏的话,双目中闪过了一丝喜色,可是他平常便喜欢隐藏自己的心思,旁人倒是看不出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呢?”柳依依有些疑惑的看着范晟睿。   范晟睿只安抚的对柳依依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真的?没有说什么还跪下了?柳依依看向了小林氏,可是小林氏也是一幅闭口不言的模样。   柳依依见不能从两人的口中挖出了什么,便只好悻悻然的眨了眨眼,“好好好,你们刚刚没说什么,只是大表哥膝盖软了一下而已。”   “对,你大表哥就是膝盖软了一下。”小林氏喝了一口燕窝,从善如流的说道。   这是明目张胆的欺骗!柳依依心中怒吼,但是在两尊大神面前,只能缩了缩头,当了一个小小的鹌鹑。   “你们出去吧,站在我这儿围着我我头有些晕。”小林氏软软的挥了一下手道。   如今她是孕妇,她的地位最高,她一出声,柳依依与范晟睿便蹑手蹑脚的退出了屋子。   “夫人,我看啊,大表少爷反而比小表少爷好。”黄嫂从不打眼的地方走了出来,笑着为她揉肩说道。   “那还能怎么样呢?”小林氏有些无奈的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流出去的水,她为了睿哥儿,可是差点在我面前跳起来了。”   “夫人,您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黄嫂在一旁笑着打趣道。   “诶,哪儿有。”小林氏摇了摇头,“依姐儿这性子要当范家的长房长妇还差了些,我担心姐姐心中不喜呢。”   “您啊,就不用操心了,我看大表少爷啊,自然有办法。”黄嫂宽慰小林氏道。   小林氏有些困乏的点了点头,“儿女自有儿女福,我啊,先将肚子里这两个小的生下来了,再慢慢为依姐儿筹谋,只是在此事上,我心中对姐姐有愧啊…”范府的孩子可不是任人挑选的。   柳依依与范晟睿出了门,有些担心的对范晟睿说道:“表哥,我母亲最近有孕,心情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的,你别想太多。”   范晟睿听了这熨帖的关系,咧了咧嘴,“你放心,姨母自然是关心我们的。”   “恩。”柳依依见范晟睿丝毫不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也宽下了心,说道一半,她从身边的囊袋里拿出了一个荷包,如献宝一般的递到了范晟睿面前,“表哥,我看你还是换一个荷包吧。”你现在身上的这个,简直是证明了我的黑历史呀…   范晟睿有些意外的接过了柳依依的荷包,荷包由青色的锦缎做成,上面还绣了颜色深一些的兰草,与两年前那个,实在是长进了许多,“我说过,你不用练习刺绣的。”在柳依依的身上,范晟睿似乎是永远也找不到重点的。   柳依依并不想回答大表哥这个莫名的执念,只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说道:“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被针扎手啦。”   范晟睿见她的模样可爱,又想到小林氏语气中的松动,将荷包放到了胸口,小心的收藏起来,“放心,你每个荷包我都会好好收起来的。“   “那当然要。”柳依依得意的昂了昂头,“这都是我的呕心沥血之作呀。”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自夸,便笑出了声来。   范晟睿与小林氏剖白了心思,如今已是一身轻,而大林氏却是有些头疼,她在大儿的婚事上受了挫折,便想在小儿那里寻找些安慰,便写了信给范嘉平,言称等他从学院里出来,便与柳依依过了明路。   可是不料,这么久了,大林氏认为板上钉钉的事,也居然出现了问题,范嘉平这个小子,居然言辞激烈的回了一封信,说他对柳依依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若是大林氏强迫他们定亲的话,那他便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那便别回来了,一个两个的,翅膀都硬了?都不愿意回来了?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两个儿子都如此?大林氏越想越难过,居然是狠狠哭了一场。   范大人对儿子素来学习上严厉,但生活上宽和,他见大儿不喜欢沈家小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去了宇家“避难。”可是如今惹到大林氏心绪不宁的话,便是大儿的过错了。   范大人往大堂上的椅子上一坐,对身边的小厮说道,将你们家少爷给我从宇府里带回来。   小厮慌忙点了点头,似乎好久没有看见如此暴怒的范大人了,他连忙点了点头,从前堂一溜烟的跑了。   范大人扶着大林氏说道:“你若是喜欢哪个媳妇便逼着儿子娶了便是,难道他还翻了天了不成?”言语中尽是对范晟睿的不满。   如今小林氏心中已经不是着急范晟睿的亲事,脑子里满是想着若是小儿不愿意与柳依依成亲的话,自己怎么对得起妹妹和依姐儿。   “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想着将平哥儿送入白鹭学堂,怎么就节外生枝了。”大林氏心情不好,有些逮着谁就骂谁的意味。   范大人见妻子的模样,捂着头有些摸不清门儿,“和平哥儿有什么关系。”   大林氏将信扔到了范大人怀中,“你自己看看,你的儿子写些什么,人家要自由恋爱,寻找懂他的人。”   呵,自由恋爱?这倒是个新潮的词儿,范大人气极反笑,别以为他远就止不住他,范大人对府中管账的官家轻飘飘的说道:“将给小少爷每月的月钱都停了。”   “你怎么能这样?”大林氏到底还是心疼小儿子,将桌子拍翻了天,可是想到他信中的言语,她又对那官家说:“减半!”   官家点了点头,表示,我听夫人的。   小厮到了宇府,可不敢耽搁,连茶都不敢喝一口,便要扯着范晟睿回府,范晟睿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怎么了?”   小厮可不敢妄言,只支吾着说大林氏有些身子不适。   柳依依在一边听了,十分着急道:“姨母怎么了?表哥,我与你一起过去。”语言之间,那对大林氏的儒慕之情,是真真的。   范晟睿看了柳依依一眼,便对小厮说,“你与宇将军先说明情况,我先带着依姐儿去。”   小厮点了点头,柳依依跟着范晟睿出了门,范晟睿叫小厮拉来了他管常用的枣红骏马,柳依依看着这位,倒是呆了。   “不用怕,有我呢。”范晟睿在柳依依的耳边说道。   柳依依这才从呆愣中醒过来,“有大表哥在,我自然是不怕的。”   她那脆生生的声音传入了范晟睿的耳,范晟睿在那一刹那间,便带着柳依依上了马。   柳依依惊呼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前世今生,她都没有骑过如此高的马呀。   ☆、第112章   柳依依往后靠了靠,缩进了范晟睿的怀中,在此时,范晟睿因担心大林氏,也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他长臂一伸,将柳依依扶在马背上坐稳了,在用黑色的披风揽住了柳依依的身子,连着柳依依的脸也遮住了。   范晟睿虽然是文官,但是他的也是曾经想走过武举路子的,他身材高大结实,柳依依靠在他的怀中觉得格外的有安全感。   “坐稳了。”范晟睿低沉的对柳依依说了一句。   柳依依没有出声,只拿手在范晟睿的手臂上碰了碰,范晟睿便打马一声,上了街。   范晟睿的马是林公当年在边关战马的后代,十分骁勇,跑起来很是有力,柳依依觉得自己仿佛被抛到了空中,却被范晟睿紧紧的攥在了怀中,“别怕。”他轻轻的说道。   柳依依听了这句,心里莫名的安定了许多,她靠在范晟睿的怀中,隔着披风一颗心砰砰的跳,却无心看外面的景色,姨母到底好不好呢?   那奔驰的马儿似乎也知道自己主人的内心焦灼,嘶吼了一声后,加快了速度。   半个时辰后,范府的官家便听到了自家门口的马蹄声,他连忙派小厮去与大林氏汇报说大少爷回来了,自己亲自去门口迎范晟睿。   范晟睿一袭黑衣,穿着枣红色大马,显得格外的俊逸不凡,可是他的披风是像是有着什么。官家好奇的看了过去,见范晟睿将披风掀开,露出的是柳依依的一张俏脸蛋儿。   “表小姐也来了?”管家惊讶道,心中暗骂那个去报事的小厮到底是怎么说的,到底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柳依依第一次坐快马,虽然头还有些晕,但精神确实极好的,“姚管家,姨母身子可安好?”   姚管家见她一副十分关心大林氏的模样不像做伪,又想到大林氏今日大发雷霆确实与这位表小姐有两三分关系,便笑着说道:“准是我派去的那个小子话说漏了,夫人身体安好呢,就是….就是大少爷许久不回来,她心火旺盛,给小厮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大少爷带回来,所以…”   柳依依听了,松了一口气,她捂着嘴嗤嗤笑了,“看来遇见大表哥的事,姨母就如小孩一般了。”   范晟睿只挑了挑眉,他可不会被官家的这番说辞给忽悠了,大林氏这难发得太急,倒不像是对他的。   他利落的从马上下来,只剩了孤零零的柳依依一个人在马背上,马儿打了一个响蹄,柳依依“啊”了一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范晟睿。   范晟睿对柳依依伸手道:“跳下来。”   “跳下来?”柳依依有些委屈的看了范晟睿一眼,“我看其他贵族小姐都是直接从马上下来的,跳下来也太丢人了。”   “你敢么?”范晟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柳依依咬了咬了唇,马上的踏脚极高,只怕以她的身量,并不好下。   “放心吧,我会接住你的。”范晟睿一脸认真的对柳依依道,也不在乎身边的管家、仆人看到了会有什么异样的想法。   柳依依在马上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从马上微微向范晟睿那边移去,范晟睿一把接住了柳依依,将她好好的放在了地上,“与小白一般重,以后要多吃些。”他淡淡的对柳依依说道。   小白?你的意思是我与一只宠物狗一样重?柳依依眼珠子都要突出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大表哥也是一个嘴上不留德的,“等我吃成了个大胖子,砸死你。”她恨恨的说道。   管家看着范晟睿与柳依依的互动,自觉有些不对,自范晟睿去宇宅住了几天,两人这般回来倒像是小夫妻归门的,连刚才两人的斗嘴,有颇有小夫妻的意趣。别的不说,自己的大少爷,会愿意让别的女子骑他最喜欢的马,便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管家这么想,身后的仆人也自然有了别的心思,可是主子不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怎么能将这些说出口呢,只得眼观眼,心观心的当没有看到。   范晟睿的小厮来将马儿牵走了,柳依依与范晟睿往大林氏的厢房走去。   “大表哥,你如今可要惨啦,只怕姨母要狠狠训斥你一顿。你要不要贿赂贿赂我,让我帮你说说好话呀。”柳依依人小步子慢,范晟睿一步抵得她几步,就算范晟睿可以放慢了步伐,但她还是要追着范晟睿走的。   范晟睿突然停了下来,由得柳依依撞到了他的背上,柳依依哎哟了一声,摸了摸自己小巧挺拔的鼻子,“大表哥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范晟睿笑着看了柳依依一眼,“这一顿训斥我挨得心甘情愿,不用你帮我说话的。”   “哈?”柳依依满眼的不解,居然有挨训斥挨得这么开心的人?   范晟睿并没有解释,只与柳依依走进了厢房。   “姨母。”柳依依进了厢房,正准备与她撒撒娇,然后顺便说说范晟睿的好话,可却敏感的发现了大林氏面上乌云密布,并不是十分开心的模样。   大林氏看见柳依依一幅十分依恋儒慕自己的模样,脸更黑了,大儿不接受蒋君柔没有关系,再找一个合适的人家便是了,但是柳依依是谁?是她的亲侄女儿,她一手带着,让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纤纤少女的,小儿子居然说不愿意?要去找他心灵相通的人?去他的心灵相通!与妻子心灵相同了她这个母亲往哪儿摆呢?大林氏心中激愤。   范晟睿在柳依依身后,见柳依依都被母亲的黑面震住了,心中有些觉得有些惊异,平常只要柳依依出马,大林氏是无论如何都会给一个笑脸的,如今她这个模样,难道是知道了他喜欢柳依依,觉得觉得柳依依的性子轻浮不成?范晟睿想到这里,抓住了柳依依的肩,让她停了下来。   大林氏见自己的大儿高高大大的,如平常一般沉稳的模样,可是如今她可没有我生出了一个这样好的儿子的自豪感,反而生了两分无奈,范嘉平可在信里质问父母,为什么能容忍大哥久不定亲,却对他大包大揽,言称偏心。   哪里偏心了?大儿都是被范大人带到前院教养,受的苦不知道有多少,小儿长于自己手中,自己对小儿有多好,难道不知道么?如今连小儿的妻子,虽然有她的私心,但也是个千里挑一的,准不会错。   大林氏想到这儿,悲从心来,居然用帕子捂着脸,哭了。   “姨母,你这是怎么了?”柳依依有些惊慌失措道,她挣脱了范晟睿的双手,跑到了大林氏面前,大林氏看着自己乖巧的外甥女儿,心酸她到底哪儿不好呢?小儿要如此激烈的拒绝他们的定亲;妹妹一直认为依姐儿与平哥儿是一对的,并没有去外给女儿相看,若是平哥儿拒亲的话,这一时半会儿,小林氏要从哪儿找一个合适的?   想到对不起妹妹,也对不起外甥女儿,大林氏搂着柳依依哭得更大声了。   大林氏这一段发泄来的莫名其妙,看来并不止只有范晟睿的一件事儿,柳依依对范晟睿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去大林氏的贴身嚒嚒问个清楚。   “这是怎么了?”范晟睿轻声问大林氏的贴身嚒嚒道。   那嚒嚒有些为难的看了大林氏和柳依依一眼,又觉得大少爷并不是外人,小少爷要拒婚一事,大少爷迟早要知道的,便轻轻的在范晟睿的耳边说了几句。   范晟睿听到嚒嚒的话,脸也黑了一半,范嘉平这小子的书读到肚子里去了?就算要拒婚,大可委婉的与母亲提出,或请假自己亲自回来与母亲说一遍,哪儿有一封言辞犀利的信给母亲的?   母亲本就亲近依姐儿与小姨母,这一来,心下发慌,觉得对不起他们;另外,只怕是对范嘉平的伤心了,指责母亲纵容哥哥而管束他,这真是戳母亲的心了。   范晟睿心下发狠,叫了管家过来,淡淡的说道:“将平哥儿的月钱都停了。”长兄如父,这个小小的惩罚,他还能罚得起的。   管家听了,微微一愣,这少爷与老爷还真是两父子啊,对小少爷的惩罚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夫人会不会这次还帮小少爷说话呢?   管家看向了大林氏,大林氏此时心中只觉得对不起柳依依和小林氏,再加上在管家的面前不想驳了大儿的面子,只抱着柳依依,装作没有听见。   管家见大林氏的模样,便知道她心中是准了,便弯了弯腰退了下去。   大林氏抱着柳依依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一顿痛哭,柳依依劝慰了好久才让她止了泪,她叫小丫鬟端了蜜汁上来,又听嚒嚒说大林氏是因为范嘉平的一封信气得失了态,才认真的对大林氏说道:“姨母,莫要生小表哥的气,小表哥才华横溢,就是有些书生意气,说起话来比较耿直,您听听也就当耳边风过了。再怎么样,他心中还是有着您的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帮他说话。大林氏看着一无所知的柳依依,突然觉得口中的蜜汁也变成苦胆了。   ☆、第113章   柳依依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姨母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似乎又有泛滥的局势,很快猜到了姨母生小表哥气的原因,母亲与她说了定亲的事,只怕姨母也与小表哥说了定亲的事吧。   上世她那么顽劣,姨母始终都对她有两三分香火情,何况现在她性子乖巧,姨母心中更是心疼她的,若是小表哥在信中说不喜欢她的话,只怕姨母现在心中对她十分有愧。   无论前世今生,无论她如何表现,小表哥都不会喜欢上自己啊。柳依依心中,莫名的闪过了一丝失落,又闪过了一丝释然。她觉得上世执迷不悟的自己傻,好在上天给了她机会,将种种遗憾都补全了,不过关于小表哥的那些,就让它埋葬在上世吧。   “姨母,顺顺气儿。”柳依依拍了拍大林氏的背道,又对范晟睿使了一个颜色,大表哥你倒是说些什么啊。   范晟睿看了柳依依一幅懂事的模样,他的依姐儿哪儿不好了?当年可是被他第一眼看上的,自己等了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觉得初见天日了,可是弟弟居然看不到依姐儿的好?“母亲不用火大,等平哥儿回来了,我一准用鞭子抽他。”   柳依依听了范晟睿的话,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对范晟睿眨了眨眼,心中焦急,说好的兄弟爱呢?   可是范晟睿低了头,却再也不肯看她,看来小表哥回来会被大表哥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   罢了罢了,自己上世追着小表哥跑了那么久,如今就算他给自己付一点点利息了,柳依依歪了歪头,有些无奈的想到。   柳依依既然猜到了大林氏是为什么大为火大,如今倒不好在范府久呆了,她服侍着大林氏喝了蜜汁,便笑着说:“既然姨母没什么大碍,那我便先回府了。若是姨母想找我聊天了,便叫小厮来唤我就是了。”   “这怎么行。”大林氏发完怒气,理智回了笼,“你还是好好的守着你母亲吧。”说罢,又将夫人怀孕要注意的事又与柳依依唠叨了个遍。   柳依依笑着一一的迎了,大林氏见她孝顺的模样,恨不得亲自将范嘉平那个小子抽一顿才是。   柳依依坐着范府的马车回了府,第一时间便去了小林氏那儿,自己与大表哥匆匆的从宇府离开,自己母亲心中必然是要担心的。   柳依依进了小林氏的厢房,便见黄氏正挽着小林氏的手围着房内打转呢,小林氏看见了进来的柳依依,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有什么事呢。”柳依依不欲让小林氏为这种根本不算事的事担心,“姨母身子好得很,只是一时怒了,命令小厮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将大表哥弄回去,小厮才出此下策的。”   “真的?”小林氏有些怀疑的看了柳依依一眼。自己的姐姐是个沉着的,范晟睿在宇府住了几天都没有发难,今天突然之间犯难,只怕是有什么事的引子吧?   “母亲,姨母真的没事,她还说空了来看您呢。”柳依依接替了黄嫂的位置,笑眯眯的说道,还将手放在了母亲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我的小弟弟们,要听话呀。”   小林氏好久都没孕育过孩子,对肚子里的这两个孩子自然是宝贝的,她听女儿说肚子里的这两个小的,不由得跟着转换了话题,“今儿,这两个小的在我腹中打架呢。”   “真的?”柳依依有些惊讶的问道。   “恩。”小林氏点了点头,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柳依依将小林氏的注意力转移了,但大林氏的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她阴沉的将信递给了范晟睿,“你看看你弟弟的妄言。”   范晟睿一目十行,将信全部看完了,皱了皱眉,自己弟弟的这封信有些话实在说得偏激,白鹭学院到底教了他些什么?   大林氏擦了擦泪,虽然她也生大儿的气,但是遇见了事了,第一个想到依靠的,除了丈夫之外,便是大儿了,“若是平哥儿不乐意娶依姐儿,我也不能强迫他,若是我逼着他娶了依姐儿,他对依姐儿心中有怨,只怕更不好了。“她看过不少丈夫碍于家庭之命娶了妻子然后对妻子不好的案例,再如何,也不乐意将柳依依推入火坑。   范晟睿的双眼闪了闪,压低了声音对大林氏说道,“母亲以为,我与依姐儿是否相配?”   “什么?”大林氏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偏差,她失口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若是平哥儿不愿意的话,我来娶依姐儿。“范晟睿的话说得掷地有声。   大林氏听了,连忙挥了挥手,“使不得,使不得,弟弟犯了错,你这个做哥哥的是要来填补的,可是也不能将自己的终生填进去。”她说完这句话,转念一想,大儿虽然对范府培养了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可是他也并不是为了这等小事就将自己填进去的主儿,联想到大儿对其他少女都冷若冰霜,唯独为柳依依与众不同,大林氏看向了大儿,莫非这孩子喜欢的人是依姐儿?   大林氏的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范晟睿却缓缓的摇了摇头,“母亲,这不是填补,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大林氏重复了范晟睿的话,看向了大儿,见他双目清澈如水而又带着丝丝坚定,显然这样的决定并不是一意气之争,而是确实对依姐儿有感情才是。大林氏沉吟了一番,却不好马上回答,只挥了挥手说:“你让我好好想想。”说换亲就换亲,这种事,不仅是她,连妹妹只怕都接受不了。   范晟睿对大林氏行了一个礼道,“母亲请细细思量,依姐儿不仅是母亲看着长大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做范府的主母,我最为放心。”   这小子感情要娶依姐儿是因为依姐儿是他看着长大的,行事什么最为放心?大林氏张大了嘴,心中那一丝丝大儿喜欢了依姐儿许久都瞒着她的不满被奇异的抚平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为什么不能?”范晟睿笑了笑说道,“依姐儿可以说是母亲教养长大的,以她的行事,做范家的主母,我自然放心。”   范晟睿的这话不仅夸了柳依依,更是夸了大林氏。   大儿选了柳依依是因为我这样的理由,比大儿喜欢依姐儿许久了,心心念念要娶她谁都不要这样的理由更能说服大林氏,大林氏那板着的脸终于是闪过了一丝笑意,“你且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待范晟睿下去了,大林氏的贴身嚒嚒轻轻的走到了大林氏的身边,“夫人,大少爷与依姐儿这桩事…?”   面对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且一家人都在自己的手心里的贴身嚒嚒大林氏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你看睿哥儿那里是真的只是觉得依姐儿是我教养出来才适合范府的主母的?他是拐着弯儿为依姐儿说话呢。”   “夫人,哪儿来的事,大少爷如此说,肯定是真的这么想的。”贴身嚒嚒的孙子在为范晟睿跑腿,而范晟睿又妥妥的是范府下一任掌事人,何不为他多说几句好话呢?   “我一个人说了是不算的,还得等夫君过来进行商议。”大林氏的口风最终还是松了些。   “诶,我让小路将大人请过来。”贴身嚒嚒对此事也颇为上心,做生不如做熟,与其迎一个脾气性格都不了解的女子做范家嫡长夫人,还不如便迎了柳依依。贴身嚒嚒看来,除了她年纪太小之外,与范晟睿颇为相配。   关于蒋家这门亲事,范大人一向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蒋夫人当年在大林氏面前哀兵必胜的让范晟睿与蒋君柔定了亲,他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喜,一个病弱的女子,怎能对他范府的掌家妇?夫人只怕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而如今蒋夫人又带了个庶女来,与夫人联手逼婚大儿,弄得大儿连家都不想回,实在是有些过分,难道他的大儿还拒绝不了一个庶女不成?   所以当范晟睿赶回来的时候,他既不想害夫人伤心,也不想让大儿为难,便借口忙公事去了书房。   现在小路跑来他的书房说“夫人请他过去”的时候,范大人的心中还是有些发憷,他问小路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路一个在外面跑腿的,怎么可能知道大堂内是什么情况?他只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大少爷和表小姐都回来了,两人陪夫人叙了一会儿话儿,便退下了。夫人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范大人安下了一颗心,将毛笔放了,跟着小路去了大林氏那边。   大林氏看了匆匆而来的范大人一眼,只怕范晟睿不肯娶蒋家的女儿也有他的放纵在里面,若是父亲大发雷霆开了口,哪儿还有大儿反驳的机会?不同意就直接跟她说好了,何必弄得这么遮遮掩掩呢?“我倒不知道老爷休沐居然还这么忙。”一开口,便是气话。   “不忙,不忙,我刚刚在书房正在写信教训范嘉平那个臭小子呢。”范大人笑着走到了大林氏身边,为她揉肩道,“大儿回来了?有没有与夫人认错?”   “错倒是认了,就是还为我带来了一道难题。”在丈夫的小意温柔下,大林氏缓和了语调。   “难题?”范大人手停了停,“莫非他喜欢上了哪家的寡妇不成?”请原谅一个文官的脑洞如此之大。   “哪儿的事。”大林氏瞪了范大人一眼,“睿哥儿说,他想娶依姐儿。”   “哦?睿哥儿想娶依姐儿?”范大人将话重复了一遍,意外的,觉得他并不觉得惊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要娶便让他娶了吧。”   “他们的年纪也差的太多,而依姐儿之前是要定给平哥儿的。”丈夫太过于宽心,而大林氏却皱眉道,虽然依姐儿与平哥儿并没有定亲,但是大家都有了共识,如今定弟弟不成,反而定了哥哥,让范家与宇家只怕都有些下不了台面。   ☆、第114章   不同于大林氏的纠结,范大人倒是越想越觉得这桩亲事好。大儿能主动开口要求定了柳依依,以他的性子,只怕心中钟意柳依依已久。另外,大儿在边县的时候,若不是柳依依突发奇想的给大儿寄去了全部的身家,只怕大儿现在在京城中可不是风姿绰约的小范大人,而是背着一桩黑锅的世家子弟罢了。   当官的,总信命和运,范大人觉得,柳依依只怕便是范晟睿的福星,范晟睿若是娶了柳依依,只怕以后要更上一层楼了。   “你啊,这时候怎么犯了牛性?你妹妹与成济是为了自己脸面不顾及女儿幸福的人么?”范大人循循善诱道,“你难道不是一心一意为孩子着想的?平哥儿与依姐儿并没有定亲,别人的议论也只是有限而已。“   “可是…”大林氏还想说什么,却被范大人截断了,“据我观察了这么久,只怕,依姐儿还真是大儿的福星呢,自从她来到我们家以后,大儿的仕途便蒸蒸日上,连边县一事都有依姐儿的帮助在里面。我看啊,他们倒算得上是天生一对。   想到柳依依当年给大儿的那几张大银票让大儿度过了难关,大林氏的心莫名就往两人的亲事那里偏了一偏,她心中本来就是疼柳依依的,如今丈夫这么一说,她似乎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只不过…“这事我还得请庙中的静祥师太看看才是。”半晌,大林氏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若是柳依依与范晟瑞的八字合适,她再去与妹妹说道说道,若是不合适的话,她与妹妹的情谊,可再也受不了这种折腾了。   范晟睿回了范府,自然没有再住到宇府去的道理,他带着小厮去了宇府,谢过了小林氏最近的“收留”。   小林氏近来性子懒,靠在榻上笑着说:“天下本没有不是的父母,你母亲再怎么样,也是一颗心为着你的。”   “姨母说的是。”范晟睿弯了弯腰恭敬的对小林氏说道。   小林氏又对范晟睿循循善诱勉励了几句,可是言语之间并没有将范晟睿当做未来女婿的意思,在她心中,他还是自己的外甥而已。   范晟睿心中并不大气馁,这等事儿,哪有那么简单的,得需要他慢慢筹谋才是。   待范晟睿出去了,黄嫂在小林氏身边笑着说道:“这表少爷还真算得上是沉得住气的,若是我的话,这次只怕要巴巴地来问您的意思了呢。”   “哼,父亲在小辈中最看中的便是他,他怎么可能是压不住性子的人?”小林氏看了看自己保养得宜的指甲,“我现在不提,是要吊着他,让他知道,我的女儿不是那么好娶的。”   黄嫂听了,俏皮的打趣道:“之前听夫人您一口一个睿哥儿,如今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哪个是您亲生的。”   “那是当然。”小林氏点了点头,有些烦恼的说道:“依姐儿定给平哥儿一事我们熟悉的人家都略有耳闻,如今若是换了睿哥儿,只怕还有些非议呢。”   “这等子事夫人不必担心,天塌下来,还有表少爷顶着呢。”黄嫂在林府生活了许久,也算是看着范晟睿长大的,对他的沉稳十分有信心。   “但愿如此,也希望姐姐不要因为此事,而厌恶了依姐儿。”小林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便舍了这张脸为依姐儿去求情了。”   “您说什么呢,大小姐只怕比谁都疼依姐儿呢。”黄嫂连忙打消了小林氏那带着愁绪的想法。   小林氏笑了笑,将手放在肚子上轻柔的摸着,脑中却为柳依依开始打算起来。   宇府、范府中间的暗涌,柳依依只察觉了一分,小表哥不愿意娶自己,只怕是让大家十分头疼吧。只不过,上世她就被小表哥拒绝了无数次,已经有些麻木,对今世他的拒绝,反而有些不疼不痒了。   倒是范晟睿要搬回范府,倒是吸引了她不少的心神,她带着碧荷在范晟睿的院子内将范晟瑞惯常用的东西通通的打包好,等着范晟睿的小厮来拿。   碧荷见柳依依认真的清理这范晟睿的衣物的模样,在柳依依身后偷偷的笑了笑,小姐自己没有发觉,表少爷早已经深深的刻在她的心中了。   范晟睿正带着小厮去院中清理东西,却不料遇见了为他收拾衣物的柳依依,他不由得一愣,柳依依听见了响动,回头对范晟睿粲然一笑,“大表哥,你回来了?”   听了这句话,范晟睿觉得心中十分满足,他希望每日回来,都能看到柳依依这灿烂的笑容。   小厮眼尖的看见了柳依依与碧荷正在清理范晟睿的东西,他人小嘴甜,连忙跑了过去接过了碧荷手上的东西,“真是辛苦表小姐了,这些事,本该是我们做的。”   “这有什么,说起来,我们都是一家人。”碧荷眨了眨眼说道。   小厮似乎察觉了什么,只也跟着眨了眨眼。   莫名的,柳依依看到站在门口的那高大的身影心中有了一丝失落,范晟睿在宇府的时候,他虽然忙碌,但两人却能经常见面说上几句。如今范晟睿要走了,她心中闪过了一丝不舍。   范晟睿走了几步,到床边,看着柳依依有些伶俐的整理起他的外衣。   柳依依已经惯常习惯了范晟瑞的沉默,只抬着头对范晟睿说道:“大表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范晟睿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吧。”   柳依依说完这句话,又想打自己的嘴巴,范晟睿在范府是至高无上的主子,难道还有人不敢好好照顾他不成?   柳依依抖索的从一旁又拿出了两个荷包,腼腆的笑了笑,“表哥总是拿着一个荷包不好,我又帮你做了其他两个色的,只不过我只会绣兰草。”   范晟睿从柳依依的手中接过了荷包,说了一声谢谢,又叫小厮将京城中最出名的福满楼的点心拿了出来。   柳依依闻了香味便惊呼了一声,快活的看了范晟睿一眼,在这个世上,对她最上心的莫过于范晟睿了,她喜欢吃福满楼的点心是上世带来的习惯。可这福满楼的点心极难买到,她也不是蹉跎人力的千金大小姐性子,便忍着这些小小的喜好。可是这些喜好不知道怎么被范晟睿看了出来,他空闲了的时候,经常会去帮她曼一份福满楼的点心。   “趁热吃。”范晟睿坐到了一旁的圆桌旁,对柳依依挥了挥手说道。   柳依依如一只小猫一般,坐在了范晟睿身边,她心中的淡淡离愁已经被这点心驱散,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看着范晟睿,只等着范晟睿将点心打开。   范晟睿最喜欢的便是柳依依这小这模样,他并不多说,将点心打开了,柳依依拿了一块,递给了范晟睿,“表哥,你先吃。”   范晟睿并没有接柳依依手中的点心,他起身,咬了一口柳依依手中的点心。   那微微的鼻息弄得柳依依的掌心有些痒,柳依依呆愣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点心,又看向了范晟睿。   范晟睿这举动说起来似乎有些轻薄了,可是他在柳依依心中,一向是最值得信赖的。   “我刚从院子外边来,手有些不净。”范晟睿淡淡的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呀。”柳依依听了,松了一口气。她爽朗的一笑,将两人之间有些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表哥,要不要再吃一口?”   范晟睿一双眼睛有些深的看着柳依依,柳依依歪了歪头,一副不懂人间险恶的天真模样。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放她嫁给别人?范晟睿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将柳依依手中的糕点,一口一口吃光了。   柳依依觉得自己手心有些痒,又觉得自己跟喂小白似的,觉得格外有趣,甚至还殷勤的问:“大表哥,要不要再吃一块?”   范晟睿本不喜欢吃甜食,但是见柳依依那一张小脸蛋儿,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碧荷在一旁见了自己小姐那痴傻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幸亏此人是表少爷,若是别人,只怕她得要禀报夫人,让这人远着点小姐了。   范晟睿搬回范府后,柳依依私下便有些长吁短叹,可是这日子并没有多久,她便又陷入了照料小林氏的繁忙中。   倒是大林氏对范晟睿与柳依依的事上了心,她择了一天,去了京郊的寺庙,单独求见了静祥师太。静祥师太是京中出了名的会算姻缘的,当年大林氏出嫁前请她算了一卦说她先苦后甜之后,她对静祥师太是心服口服。   说起来,静祥师太对于柳依依来说也是老熟人,她当年一见她的面就说她是个有执念的痴儿,以后要吃尽苦头的,再后来,柳依依犯了错,也是拜在她的门下的。   大林氏以虔诚的姿态拜了神佛,然后将柳依依与范晟睿的八字给了静祥师太,静祥师太掐指算了一番,皱了皱眉。   “怎么了?难道这两人的八字不配?”大林氏急忙问道。   “令子有天纵之才,但这路却有些坎坷,若是化解了这些,以后一定是青云直上的。”慈眉善目的静祥师太说道。   “什么?坎坷?”大林氏作为母亲,最关心的,莫过于儿子过得好不好了。   静祥师太又看了看柳依依的八字,“咦”了一声。   “怎么了?难道这两个八字不配?”大林氏有些着急的问道。   “这八字倒是个好的,有化险为夷、大富大贵之运,若是将这两人配在一起,以后便是极好的。”   ☆、第115章   这…大林氏心中一跳,这话倒是与范大人之前的言论不谋而合,只不过她仍旧有些不死心,拿出了小儿的八字道:“烦请师太合合这两人的。”   静祥师太接过了大林氏手中的八字,看了看,摇了摇头道:“这两人的八字倒是不大合适,若是在一起了,只怕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罢了,终不能成为眷侣。”   听师太口中说过了这么不祥的话,大林氏的手抖了抖,声音有些飘,“那单独看我小儿的八字的话…”   “如果闯过一关,那必然是顺遂的。”师太笑着说道,她本不愿意去管他人的闲事,只不过她与大林氏还算有几分机缘,才出手点了一点。   大林氏得了师太的指点,自然是千恩万谢,并为寺庙中捐赠了不少银票。   师太再次看了看手中柳依依的八字,笑着说道:“此女佛缘极深,若是你空了,带过来让我瞧上一瞧吧。”   依姐儿有佛缘?大林氏有奇怪,连忙点了点头,“若是有空了,我定会带她来给师太瞧瞧。”   大林氏去了寺庙后,有些失意,她一直觉得的金玉良缘其实是木头做的,实在让她有些不得劲儿。只不过比起范嘉平和柳依依这桩成不了的亲事,大林氏似乎更在意的是大儿有些坎坷,若是过了,以后便好了。师太的这意思,倒是大儿借了依姐儿的命了。   大林氏坐在椅子上,思虑了许久,才叫下人来拿来木匣将三人的八字给放好了。如此一来,免不得要去小林氏那儿走一趟了,虽然在她看来,大儿比小儿更加优秀,但却比依姐儿大了这么多,又有着克妻的名头,配着柳依依这花朵一般的年纪,实在是有些…   等晚边,范大人回来了,大林氏伺候他换了衣裳,他抬头看大林氏问道:“静祥师太如何说?”   大林氏将范大人的衣裳放在了一边,轻轻的将师太的原话与范大人说了一遍,范大人拍了拍掌道:“我就说了依姐儿与睿哥儿是好姻缘了。”   大林氏诶了一声,经过了一下午的思虑,她总算是接受了柳依依不会成为她的小儿媳妇,反而会成为她的大儿媳妇,“如今以大儿换小儿,我倒是有些担心妹妹会责怪我了。”当年小林氏提起范嘉平来,双眼都是要放光的,恨不得将范嘉平当亲儿子疼,如今这一出,真是…诶,想到了师太的话,她连小儿子也不想责怪了。   “虽然两人都是我的儿子,我倒是要说一句,大儿比小儿要能干多了,依姐儿嫁了大儿,并不吃亏。”范大人自然觉得儿子是自家的好,而且在他心中,自然更看重能担起家庭重担的长子。   “话是这么说…但是…”大林氏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总归,我明日要去看看妹妹的。”   范大人在房中穿好了常服,拍了拍大林氏的手道:“你放心吧,我看啊,你妹妹也不是个拧的,她知道怎样对儿女最好才是。”   大林氏点了点头,又为范大人整了整衣服,两人多年的恩爱,倒是让她越来越年轻了。   范大人走到了自己的书房,看见自己的大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呢?人静祥师太说了,你们是绝配。”范大人拍了拍大儿的肩道,至于什么有些坎坷,需要依姐儿化解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一则范大人不大信这个,二则说出去了,免得小林氏以为他们家娶了柳依依就是为了范晟睿化解坎坷的便不要太好了。   范晟睿的嘴唇往上扯了扯,露出了一丝喜意,他跟在范大人身后进了书房,“那母亲什么时候去与姨母说?”   “你问我我什么知道?”范大人转身道,“你要是心中真的惦记的话,不如去催你母亲来得实在。”   范晟睿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出声了,一双眼睛看向范大人尽是祈求之色,范大人好歹也曾经是在婆媳之间夹过的双面胶,知道范晟睿的聪明之处,便“哼”了一声,“我怎么生了像你这样一个傻小子,想当年我可是风流倜傥的。”这话到没错,在与大林氏琴瑟和鸣之前,范大人靠着自己好看的面皮倒是四处留了不少的情。   “罢了,罢了,我有空会为你在你母亲身边敲敲边鼓的,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以后可不能被一个小姑娘挟持住了。”范大人叹息道,他这个儿子从小便早熟,心中担负的比小儿的重得多,而他也并没有辜负范家的希望,如今他头一次为了私事求范大人,又是在允许范围内的,范大人说什么,都会为他实现的。   当然,范大人心疼儿子,大林氏难道就不会了?大林氏晚上义正言辞的给小儿写了一封信,信中内容如下,你不要以为你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花,实际上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狗尾巴草,你看上依姐儿,依姐儿家中还看不上你呢,人家看上的是你哥哥,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凉快去吧,再也不要提与依姐儿的婚事了。此事明明是应该隐晦的,但是大林氏却因为心中有气,写得格外直白。   等小厮将信送出去了,大林氏便去起身去看小林氏。   小林氏自有孕以来,她经常去探望,这次去,倒也没有什么突兀感。   柳依依早就听说大林氏要来,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她因是在家中,并没有做什么鲜艳的打扮,而是穿的一袭青色裙子,看上去十分淡雅。可是就算如此,她的那一张越来越漂亮的脸蛋儿却在这清淡的打扮中越发凸显出来。   女人出嫁,无论身份高低,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是最好的本钱,虽然柳依依的父亲出身不高,但宇成济却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而她又是大林氏看着懂事的,她的性子,大林氏最明白,做媳妇是最好不过了,范嘉平这小子不识货,可不代表其他人家不识货。若出传出他们定亲不成的消息,只怕宇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大林氏看着柳依依,脚步比往常还要快了几步,”你母亲可好?“   柳依依搀住了大林氏,觉得她似乎对自己格外不同,似乎有种打量的眼神在里面,可是姨母就是姨母,终究不会害自己的,柳依依亲热的说道:”我母亲状态不错呢,就是因为身子沉了不能给外祖父请安而觉得有些内疚。“   ”只要你母亲好好的,父亲自然便心里畅快。“大林氏笑着牵着柳依依到了门内,看到了自己那有些圆润了的妹妹。   小林氏向来是瘦削的清高美人风范,为了身材,时常节食,可是如今为了孩子,可是什么补品都往肚子里去了。小林氏靠在榻上,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双眼一亮,”姐姐,你来了?“   ”是啊。来看看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老实不老实。”大林氏亲热的走到了小林氏的榻前,坐下了,又仔细看了看柳依依的肚子,不由得感叹,“我的乖乖呀,这都多大了。“   小林氏摸了摸肚子笑着说:”里面有两个,自然是大些的。“   ”你是个命好的。“大林氏笑着将黄嫂手中的燕窝接了过来,”府中的燕窝可还够?我这次又带了不少。“   小林氏笑着点了点头,”姐姐府中的燕窝是最好的了,那我就却之不恭,全收起来了。“   大林氏就喜欢自己妹妹将她当自己人毫不避讳的性子,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若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与我说。“   小林氏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旁边的柳依依,”张管家是不是要来了?你与他去算算账。“   柳依依正笑眯眯的她们两人,却猛然被小林氏挥挥手给叫了出去,一时有些好奇母亲会与姨母说些什么,她一步走三回望,倒是被小林氏狠狠的瞪了回去,这孩子,表面看着乖巧,但是内在却是是不大省心的。   大林氏看了母女两的互动,不由得开口为柳依依说道:”依姐儿是个好孩子,你也莫过于太拘着她了。“说起来奇怪,大林氏对柳依依总是宽容的,而小林氏却对柳依依很是严厉。   ”我知道她是个好的,只不过还是要严着要求着她。免得出嫁了,她太过于骄纵。”小林氏对大林氏说道,颇有些担心女儿的架势。   “别人家都是趁着女儿在家多娇宠些,你倒好,反过来了。”大林氏点了点妹妹的头,“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那等依姐儿嫁去了姐姐那儿,姐姐可要多帮我疼疼她。”小林氏爽朗的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女儿以后的幸福时光。   小林氏说道这里,大林氏有些汗颜,她整了整声音道:“昨儿我去了静祥师太那儿,合了合依姐儿与平哥儿的八字。”   “静祥师太?可是那个修为最好的?”小林氏惊道。   大林氏看了看妹妹的肚子,又有些害怕让妹妹担心,“是,她说平哥儿与依姐儿的八字不大合适...”   ☆、第116章   “平哥儿和依姐儿的八字不大合适?”小林氏转了转双眼,若是之前依姐儿没有与她说自己并不中意平哥儿的话,只怕她这是肚子都要开始疼了。心中已经有了底,小林氏只是摸了摸肚皮,“姐姐去找的何人?”   大林氏见妹妹的态度还算平和,便扯着嘴唇笑了笑,“我这不看着平哥儿与依姐儿要过明路了么,所以我便去找静祥师太算了一算,可是结果却让人不大满意。”要定亲之前合八字是必要的环节,大林氏提前去合八字也说的过去,万一八字有什么不对,私下悄悄的掐灭这段姻缘便是了,不要弄得鸡飞狗跳的。   姐姐是最信奉静祥师太的,找静祥师太算算也正常,小林氏只做有些烦恼的样子,“那这桩亲事怎么办呢?”面上一幅以大林氏意见为先的样子。   大林氏见小林氏并没有一幅非平哥儿不可的模样,也没有做出怀疑她那八字做借口的模样,心下一暖,这妹妹到底是妹妹,无论如何,都十分信任她这个做姐姐的。   “你看睿哥儿如何?”大林氏帮妹妹捻了捻被子,说道。   “睿哥儿?”小林氏的眉毛锁了起来,“他虽然与依姐儿一向相处得很好,但是年纪始终比依姐儿大了不少,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娶一个小娃娃。”   不反对睿哥儿娶依姐儿就好,大林氏舒了一口气,“我已与他说了,他是十分同意娶依姐儿的呢。”说完后,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儿还背了一个克妻的名头,连忙说道:“我单独拿大儿的八字与师太看,师太说已经过了险恶期,还顺言一句与依姐儿的八字格外相投呢。”   “真的?”小林氏微微一笑,“姐姐,我从来不相信睿哥儿的命格是克妻的,蒋家的那位女儿只不过是自己命薄罢了,怎么能怪到睿哥儿身上呢?”   大林氏听了,觉得妹妹的口中并没有什么反对之意,心中有些愧疚,京城人家中,若是一定要结亲的,一家八字算得不和,还能算第二家,那八字算得不和到最后还和和美美的,并不是没有,自己这般,主要还是因为小儿在信中不愿意罢了。“本来是平哥儿的,结果换成了睿哥儿,实在是有些对不住…”   “姐姐,你想到哪儿去了,平哥儿与依姐儿的命格不和,这难道是我们的错?要怪只能怪老天罢了,好在姐姐还有另外一个儿子,才能成就一段姻缘,在我心中,是极愿意与姐姐成为亲家的。在这个世上,除了我,便是姐姐最疼依姐儿了。”小林氏在榻上笑着说道,“睿哥儿现在出去,谁不要赞一句小范大人的风范?说起来,这桩亲事,还是依姐儿得了好处呢。”   大林氏听了妹妹熨帖的话,有些发誓的说道:“你放心,我定将依姐儿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看的。”   “姐姐现在已经对依姐儿极好了,以后啊,我就求姐姐不要嫌依姐儿烦才是。”小林氏将此事落妥了,也松了一口气。   “依姐儿,我是自然很喜欢的。”大林氏重重的点了点头,以前她还有些担心睿哥儿的媳妇与她不齐心,挑得睿哥儿与她更加生份了去,如今有了依姐儿,她便什么都不怕了。越这么想,她就越觉得这是一份好亲事。   “那这事?”大林氏面上有些期待的说道。   “这事我这边应了,但是依姐儿那边,还需要睿哥儿去说呢。”小林氏笑盈盈的说道,大概是女儿受了她前一段亲事的影响,变得对成亲有些抗拒,平哥儿那么好的少年,她都不要,小林氏有些摸不准儿女儿到底是因为喜欢睿哥儿还是根本对婚姻这事儿不抱期待。   大林氏楞了一下,又想到柳依依在她面前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捂嘴笑了一笑,也是,这等事,小林氏这个做娘的,怎么好开口?左右睿哥儿与她青梅竹马,还是丢给睿哥儿处理便好了。想起睿哥儿与依姐儿的相处模式,总是依姐儿被睿哥儿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就更满意了。   柳依依虽然去算账了,但是一颗心还是放在了小林氏的厢房里。今日姨母来,莫非是为了她与小表哥的亲事?上世她那么疯狂纠缠小表哥都没有喜欢上她,这世,她是真的不想再与小表哥有什么感情上的交集了。   好不容易去管家算完了章,柳依依便急匆匆的走到了小林氏的厢房,一进厢房,她便见小林氏与大林氏笑着说话,一副十分相得的模样。   此时,大林氏与小林氏正在畅想未来,比如说范晟睿与柳依依的房间要怎么装饰,柳依依第一个生男娃娃好还是女娃娃好,见到柳依依从外面走了进来,便齐齐闭了嘴,一副十分神秘的样子。   柳依依见她们两人的神色,不像是因为定不了亲而失望的,才松了一口气,大概小表哥说不愿意定亲,她也说不愿意定亲,大林氏与小林氏便罢了吧。   “依姐儿的管家越来越长进了,这么快便与管家对好帐了?”大林氏对柳依依挥了挥手,和蔼的说道。   柳依依走了过去,坐在了大林氏身边,轻快的点了点头,“那当然,我可是姨母你一手教出来的呢。”上世她在寺庙中见过不少落魄的贵夫人,她们也曾经讲给她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这头一条便是,女人是不能靠颜色获得男人的宠爱的,到最终能吸引住男人的是你的性情与能力。柳依依虽然没有成亲的意愿,但是觉得有了管账的能力到哪儿都不怕,便对管账这事十分上心。   大林氏见柳依依得意地摇头晃脑,又想起范晟睿说要娶柳依依的原因是因为她是她一手□□出来的,放心。心中别提有多美了。   而柳依依却觉得姨母今天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跟渗了蜜似的,她偷偷看了小林氏一眼,小林氏并没有搭理她,而也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呵,感情亲事办不成,这两位还是挺开心的嘛。柳依依偷偷的想到,吐了吐舌头。   大林氏回到了府中,对身边的跑腿小厮道:“等大少爷回来了,要他来我这儿一趟。”   跑腿小厮笑着诶了一声,便跑到门口去等着了。   范晟睿下了朝,只见大林氏身边的小厮盯着他笑,便问道:“母亲找我?”   小厮连忙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说道:“夫人今儿心情好的很呢。”   “哦,是么?”范晟睿面上沉稳,但是却加快了脚上的步子,最近搁在他心上的便只有一件事了…   只不过,心中再急切,范晟瑞还是保持了面上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谁也看不出来他是多么想知道大林氏找他有什么事。   大林氏在大堂上走了几步,大儿还没有定亲都几乎成为她心中的一桩难事了,如今见着马上便有曙光了,心中更是喜气洋洋,可是这喜气洋洋等范晟睿进来的时候,便熄灭了一半,他那一副死人脸是什么意思,寻常自己提出求娶了谁家的女儿,不知忐忑的在家中等消息吗?他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的?   大林氏那想跟大儿打趣的心思已经没了,她只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热茶道:“你前几日求的那事,办成了。”   范晟睿一颗心砰砰的跳,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事?”   “你求娶依姐儿那事阿!”大林氏有些恨铁不成钢,若是将范晟睿换成范嘉平的话,她只怕已经揪住他的耳朵让他记事了,可是大儿好歹是朝中的官员,她倒不好意思做得太过。   “哦?“范晟睿挑了挑眉,笑道:“那便谢谢母亲了。”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大林氏见了他的样子,一跳三尺高,“依姐儿是我的亲外甥女,又是我亲手教养大的,她继父又是你师父,你若是对她不好,天理不容!”   听了这话,范晟睿才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母亲,知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女婿,依姐儿是你女儿呢。”   “你可有她讨我欢心?硬邦邦的。”大林氏嘟囔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你姨母虽然答应了你与依姐儿的亲事,但是依姐儿那边,她年纪还小,你跟她暗示暗示,让她开开窍”   既然大儿与依姐儿定了亲,大林氏并不大介意让两人私下有什么接触,要不以大儿这幅冷冰冰的模样,依姐儿只怕相处着会有些难受,他们小夫妻不和美了,遭罪的还不是她   范晟睿听到这话,有些讶异的说道:“母亲莫不是看了弟弟的信,还真讲求什么自由恋爱了不成?”   呸呸呸,听到小儿的事,大林氏便有些心塞,“依姐儿是我认定的儿媳妇,谁也抢不走。”   范晟睿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既然如此,我便寻一个时间与她说说吧。”   “可千万不要太冷硬。”大林氏连忙叮嘱道。   “知道了,母亲。”范晟睿笑道。   范晟睿走出了大林氏的院门,一路的脚步有些快,贴身小厮跟着他都要用跑的。   小厮狐疑的看了看自己的大少爷,平时都走起路来都十分的稳健,从没有见这么急的啊。   只见范晟睿潇洒的跨上了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驾的一声便跑了出去。   大林氏在院子里听范晟睿出去了,连忙问道:“他去哪儿了?”   小丫鬟笑着说道:“大少爷像是约了人呢。”   “哦。”大林氏应了一声,这死孩子,都不知道去看看未来媳妇儿。   ☆、第117章   范晟睿一路打着马去了京城郊外的军营,军营中有他的莫逆小宋将军,小宋将军见他一幅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问:“哟哟哟,这是怎么了?”   范晟睿没有回答,只翻身下马,加大步伐走了几步,从旁边的兵器架里拿出了一杆红色樱头□□,笑着对他说:“我们好久没有比试了,要不要来比划比划?”   这是发了什么疯?范晟睿自从走了文官的路子,可是很少来这边的,如今这模样儿,不像是来发泄倒像是来庆祝的。   “来就来,谁怕谁?”小宋将军随手从兵器架中抽出了一柄长剑。   范晟睿微微一笑,对这个从小打到大的兄弟可没有想让的意思,他拿起□□,耍了一个花式便向小宋将军攻去。   范晟睿与小宋将军两人比武,经常有输有赢,可是今日的范晟睿仿佛格外犀利,让小宋将军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这家伙,明明去当了文官,怎么这一手□□还是没有退步呢?小宋将军有些恨恨的想到。   范晟睿今日像是怎么也不能疲惫的样子,小宋将军都喘成一条狗了,他还能盎然站着,挑挑眉说:“再来。”   “不来了。”小宋将军挥挥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轮值都没有这么累。”   范晟睿见他实在是撑不住了,便将□□丢到了一遍,也陪着坐下了。   “你这是要娶老婆了?”小宋将军嘟囔道。   范晟睿一双眼睛带笑看了小宋将军一眼,没有说话。   “什么?”你是真的要娶老婆了?”小宋将军如见了鬼一般往后一踉跄,“我还以为你要独身一辈子呢。”早知道其实范晟睿并没有独身一辈子的心思,他就将自己的妻妹介绍给他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只是要晚娶,并不代表我不娶。”范晟睿见小宋将军这个模样,实在觉得有些丢人,便开口解释道。   “是哪家的姑娘?”小宋将军好奇的问道,能让范晟睿这个倔强性子松口的,一定是天仙儿一样的人物了。   “你应该见过,我的小表妹。”范晟睿嘴角含了淡淡的笑意,似乎极为满意这桩亲事。   “我说你怎么不娶亲呢,原来你喜欢养成系?”小宋将军拍了拍草地,“老牛啃嫩草,你也好意思?”他在军营呆久了,性子有些粗,说起话来更是有些荤素不忌。   “哦?不知道是谁,为了看自己的未婚妻一眼,要我陪他去钻狗洞的。”范晟睿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件事是小宋将军永远的痛点。   “你还是不是兄弟?”小宋将军怒斥道,“当年,当年我不就是好奇吗?”   “我与你不同。”范晟睿淡淡的笑道,“我可是能借着外甥的身份直接上门的。”   “你这是炫耀?”半晌,小宋将军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他这个好兄弟,向来是喜形不于色的,如今居然为了这点小事,来向他炫耀,实在是让他有些大跌眼镜。   范晟睿看了小宋将军一眼,飞快的站了起来,“我下次有空再来找你比试。”说完,就骑着马一溜烟儿的跑了。   “感情把我这里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小宋将军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范晟睿的表妹?他记得见过,是个活泼爱笑的性子,只是和范晟睿这个冷肃的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违和。不过范晟睿喜欢就好。   范晟睿心中火热,一路骑着马去了福满楼,福满楼能名满京城,那掌柜的便并不是一个傻的,虽然福满楼的点心要排很长的队伍,但是在户部逐渐打出了名声的小范大人的面子,他是一定要给的。   “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掌柜笑着迎接了范晟睿,心中有些纳闷,从前几次可都是范晟睿派小厮过来的。   范晟睿见到了掌柜,并没有看不起他是低下的商人,而是十分有礼的说道:“我家人十分喜欢你这儿的糕点,少不得我要多跑几趟了。”   爱吃福满楼糕点的,一般是女眷。小范大人能如此上心的帮她买了一次又一次,只怕这女眷在他的心中的地位不低。掌柜的如此猜测着,但却也明白有的事能猜但是不能说的道理,他笑着指了指内室,“我们这儿的栗子糕刚出炉呢,要不给您来一点儿?”   范晟睿微微的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掌柜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来便是客,怎么可能是麻烦我呢?”掌柜的笑道。   范晟睿提了新出来的栗子糕骑着马到了宇府的门口,那一路的栗子糕味道香气飘了一路,惹得路人都吞了吞口水。   宇府看门的小厮是个听觉伶俐的,若是如此,也不能兢兢业业的看门了,他听到那哒哒的马蹄声,便微微开了侧门看,见范晟睿才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骑着高头大马,便连忙从侧门中走了出来笑道:“表少爷,您来了?”这天色都晚了,表少爷来这是?   范晟睿骑在马上,不动声色的往柳依依院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今儿姨母可安好?”   “夫人今天好着呢,听说心情不错,晚上多吃了一些。”就算是看门的小厮,关于主子的心情也是要打探得一清二楚的。   范晟睿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栗子糕递给了小厮,“将这个给你们小姐,让她趁热吃。”   “诶。”小厮轻快的应了,发现栗子糕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银元,显然是范晟睿赏给他的,不由得笑的更真切了,这表少爷,就是出手大方。   “表少爷,您不进去了?”小厮接了栗子糕,发现范晟睿并没有进门的意思。   “今儿我在外与友人相约,正好经过了福满楼才给你们小姐买的栗子糕,我就不进去了。”范晟睿淡淡的说道。   小厮连忙应道:“您放心,这栗子糕呀,我马上就送到小姐那儿。”   范晟睿点了点头,骑马离去,“得挑个好日子。”在风中,他喃喃的说道。   在外门的小厮自然不可能进柳依依的院子,他将东西托人给了碧荷,碧荷又给了柳依依。   柳依依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栗子糕,欢喜的笑了笑,“我今儿还在想着福满楼的栗子糕呢,谁知道大表哥就给我送来了。”   碧荷将纸包打开,又服侍柳依依净了手,柳依依捏了一块小小的栗子糕,哈了一口气,便满怀喜悦的吃了起来,那小模样儿,像极了可爱的小仓鼠。   不知道是这栗子糕太甜,还是旁的,柳依依只觉得这一颗心满满的。   “哦?睿哥儿给依姐儿送来了栗子糕?”小林氏靠在榻上,听着下人的汇报,心中对范晟睿十分满意。   对于范晟睿的人品与责任心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只是害怕这个外甥儿太过于冷肃,不懂心疼女儿,只不过这样看来,这个外甥不是不会心疼人,只是要看心疼的是谁罢了。   大林氏将大儿的亲事定了,觉得浑身舒坦,可是看着带着庶女来的老姐妹便有些头疼了,蒋夫人还没有死心呢。   看着楚楚可怜的蒋君怡,大林氏起先还觉得看她哪儿哪儿好,如今却觉得她再好也比不上自小濡慕自己的柳依依了。   “我嫂子娘家要开一个赏花会,我又没有女儿,要不我带着君怡去?”大林氏试探的说道。   蒋夫人是一个聪明人,听到大林氏的口气便知道她与这位老姐妹是做不了亲家了,老姐妹这是在想办法补偿她呢。大林氏的嫂子出自沈家,沈家还有一个未来的太子妃呢,现在当然是水涨船高了,蒋君怡作为一个挂着嫡女名实际为庶女的去沈家的花会,可以说是莫大的机会了。   做不成亲家便做不成亲家吧,难道还真的逼到自己与大林氏的这段情谊断了不成?柔姐儿虽然没有了范夫人的名头,但是自己的大儿已经表态,无论如何,都不会忘了这个妹妹。在转念间,蒋夫人对大林氏笑着说:“这敢情好,我离京城这么远了,许多人家都不大走动了,还麻烦你带着君怡了。”   自己的这位老姐妹向来是通情达理的,大林氏舒了一口气,笑着对旁边似乎惊喜得双手都不喜欢往哪儿摆的蒋君怡说道:“这次还能见着未来太子妃呢,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啊,是个最最大方不过的。”   如果太子继承了大宝的话,太子妃一定是以后的皇后了,如果能在太子妃闺中的时候留个好印象,以后无论如何,也能寻些好处了。   可惜,大林氏与蒋夫人倒是真没有猜中蒋君怡的心,她可不是惊喜得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而是气得手不知道往哪儿摆呢,自己筹谋了这么久,就得来了个不痛不痒的带着出席太子妃娘家花会的机会?她们就这么看不起她蒋君怡?想到这里,蒋君怡便将指甲掐进了掌心。   尽管心绪难平,但是蒋君怡还是认真的听起蒋夫人与大林氏的聊天起来。   “你我从来都是好姐妹,有啥事便别瞒着我了,你相看中了哪个姑娘?”蒋夫人笑着说道,毕竟蒋君怡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再如何心疼也是有限的。   面对老姐妹,大林氏笑了笑,神秘的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先卖个关子。”   蒋夫人装作不高兴的说道:“这等事还来卖关子?”   只有蒋君怡听了,一颗心如掉到了冰窟,范晟睿定亲的人,一定是柳依依。   ☆、第118章   大林氏畅快的笑了几声,在蒋夫人的耳边说起了柳依依的名字。   蒋夫人一脸的惊讶,柳依依不是大林氏为小儿备着的么?怎么与范晟睿成一对?   大林氏见自己的老姐妹的惊讶,不由得开口维护柳依依道:“是我家大儿觉得依姐儿不错,开口求娶的,也怪我乱点鸳鸯谱,觉得小儿与依姐儿配些。”轻轻一句话,将之前的揭了过去。   “无论如何,成了就好。你也不用再担心了。”蒋夫人心中闪过一丝怅然,这她看好的女婿啊,最终还是落了别家。   感情我还成了你们的催化剂?蒋君怡心中暴怒,面上却一派温和,笑着说道:“恭喜范大哥喜得良缘了。”   虽然蒋君怡之前表示了对范晟睿有意,但是当范晟睿有了良缘的时候能坦荡的祝福,这个姑娘,是个好的。大林氏心中本身就觉得有些愧疚,这下倒是决定发力给蒋君怡找个好夫婿了。   蒋夫人又与大林氏聊了几句,才带着蒋君怡回了府。   在马车中,蒋夫人看着面色有些灰白的蒋君怡低声劝慰道:“你还小,见过的好男子不多,睿哥儿不成,还有别的呢。”   那不一样,那是蒋君柔的未婚夫!蒋君怡心中怒吼道,只不过,面上对蒋夫人露出了柔弱的笑容,“母亲不比为我挂怀,我只是有些伤心我不能随着姐姐嫁入范家。”   听到了蒋君柔的名字,蒋夫人的双眼变得有些黯然,“有什么办法呢,大概柔姐儿注定与睿哥儿没有缘分吧。”   蒋君怡可不像蒋夫人这么废物,她在马车中沉默了,脑子却飞速旋转着,如何给柳依依这个好妹妹一段好姻缘。   蒋君怡回到了蒋府,将自己的大丫鬟欢儿叫了过来。这欢儿本是从小被拐子拐了的,被卖到蒋家好多年,做了蒋君怡的贴身丫鬟,蒋君怡为了对她施恩,便派人帮她找到了她的亲人,本只是想让她忠心为自己办事,可是到后来,蒋君怡发现,欢儿明面上还是一个孤女,而欢儿的家人却能帮她在暗地里做更多的事情。   呵,柳依依....蒋君怡在欢儿耳边说了几句。   欢儿的面上闪过一丝异色,“找一个俊俏且喜欢梦想着娶官家女儿的书生?小姐您这是?”小姐如今已经是蒋夫人膝下的嫡女,怎么可能还惦记着一个平平的书生?   “你啊,不要问那么多,要你家中去做就是了。”蒋君怡从身边的小匣子中拿出一锭银子,“若是做得好了,我必有盛赏。”   “诶。”欢儿爽快的点了点头,她跟了小姐这么久,小姐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与她的家中人。她当年能轻而易举的被拐了,家中的条件也不是特别宽裕,倒是帮小姐做了不少事,才奔上了小康。如今蒋君怡的要求也并不过分,她当然是会让家中妥妥当当的办好的。   范晟睿给柳依依送来栗子糕的第二日,柳依依一早去了小林氏那儿,小林氏笑着看柳依依说道:“你表哥又给你送栗子糕来了?”   柳依依脸上一红,感情她贪吃的名声已经远洋在外了?她在小林氏身边撒娇道:“我就喜欢吃栗子糕,怎么了?”   小林氏忍住了笑,她就喜欢看女儿这幅爱娇的模样,谁说范晟睿为人冷漠的?对自己的女儿可是熨帖得很呢。“你年纪也不小了,遇见你大表哥,要淑女一些,免得大表哥嫌你不够端庄。”   “我哪儿不够端庄了?”柳依依整了整衣服,一张小脸有些认真言道,“无论我怎样,大表哥都不会嫌弃我的。”连上世自己那么坏,大表哥都还记得自己,何况今世的自己呢?   嘿,这孩子,还真够自信。小林氏扬眉笑了笑,自己这个女儿啊,虽然表面上看活泼可爱,天真娇憨,可是在内里,却是个最最敏感的,能让她做出如此评价的范晟睿,一定是进入她的心中了。小林氏松了一口气。“好了,好了,赶紧去算你的帐,别烦着我。”   柳依依既然要嫁入范家做主妇的,那便一定要有管家的本事,如今她不能手把手的教她,只能希望她从实践中得一些真知了。   “母亲你怎么浑身铜臭气了。”柳依依悻悻的耸了耸肩,走出了小林氏的厢房。   待一天结束的当儿,范晟睿又来了,只不过这次他是跟着宇成济来的。   宇成济看着这个徒儿有些不得气,凭什么当年他娶小林氏的时候要上天发誓,下海赌咒的,他就轻轻一句话就被允了?他还没摆足老丈人的款儿呢!“你不要跟着我,难道你范府穷到要到我家来蹭饭?”   面对宇成济的攻击性语言,范晟睿并不动容,他已经在朝中自有一幅养气的功夫,无论你怎么说,他都不会动怒。再说了,为了见到柳依依,被老丈人说几句有如何呢?他这位未来丈人可是被他的外祖父狠狠抽过的。   “姨夫不欢迎我,可是姨母可是很欢迎我呢。”范晟睿幽幽的说道。   气了宇成济一个倒卯,“你这个是拿着鸡牌当令箭。”   “要不,我去跟姨母说道说道?”范晟睿一脸的好心。   “罢了罢了,我宇府还少你那么一顿饭?”宇成济烦躁的挥了挥手,走在了前面。   小厮开了门,对着宇成济笑成了一朵花,“老爷,您回来了?夫人可是念叨了您一天呢。”   宇成济平时最喜欢便是听这句话,每每听到了,都会给小厮几个铜板,可是如今他眉头紧皱,“后面还有一个呢。”   后面还有一个?小厮往后看了看,“表少爷也来了?表小姐正惦记着您呢。”小厮接过了范晟睿打赏的铜板,心中得意道:“别看我只是一个小厮,可是我也是个能看透人心的。”   宇成济三步并作两步走入了小林氏的厢房,又怕将外面的脏东西带进来,便将外袍脱了,有些抱怨的对小林氏说道:“那小子又来了。”   小林氏见丈夫这幅有些气急败坏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好笑:“睿哥儿是你徒弟,将来也是你的女婿,你与他生什么闷气?当时你好像还是挺赞同他与依姐儿的吧。”   “我,我是同意,可是并没有想过让他这么快就登门入室啊!”宇成济有些牙痒痒的说道。   “好啦,好啦。以后啊,遇着他,我□□脸,你唱白脸,让他呀,也知道咱们家的厉害。”小林氏眉眼弯弯的顺着自己丈夫的毛道。   宇成济最受不了的,就是小林氏的这一套,他哼了一声,如一只狼狗一般,坐在了小林氏身边,听了听她的肚子,“诶哟,等两小子出来了,我们给他们娶两个好媳妇。”   小林氏摸了摸宇成济的硬硬的头发,低声说了一句:“好啊。”   柳依依听说范晟睿来了,连忙走了出去,可是当她想到小林氏对自己说过的,要端庄一些的时候,便板住了小脸,显得有些正经的走了出去。   范晟睿正在喝着碧荷端上来的茶,看见柳依依走出来,似乎与平时有些不一样,他将柳依依从上打量了一番,若是以前的话,她早就扑过来亲热的叫大表哥了,如今却...对自己优雅的行了一个贵女礼,捏着嗓子说道:“表哥。”   范晟睿的舌尖突然被茶烫了一下,他微微的咳了咳,这孩子是怎么了?   柳依依站到了离范晟睿半米远的地方,见范晟睿打量自己,连忙拿了帕子遮了脸,一幅娇羞的模样儿,心中却突然想到,那个蒋君怡是不是也是这么做的?才唬得姨母一定要娶她做儿媳妇儿?想到这儿,柳依依捏着帕子的手狠狠的用了几分力。   柳依依眉眼精致,眼中流转着一丝少女青涩的风韵,做出这幅害羞的小模样来,让范晟睿有些看呆了,只不过过了几秒后,范晟睿站了起来,摸了摸柳依依的头道:“没有发烧呀。”   这意思是我烧坏了脑子?柳依依可来不及扮什么端庄的淑女,将帕子往桌上一扔,便狠狠的瞪向了范晟睿,“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依依一双眼睛风华流转,瞪起人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范晟睿当然并不怕她,这小家伙只怕今天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范晟睿忍住了笑,问道:“那你一幅眼睛抽筋的模样是要干啥?”他可不想她这幅模样被别的男人看过去了,便哄骗柳依依这个模样眼睛抽筋实在是不好看。   柳依依瘪了瘪嘴,总算是回到了原样,“我母亲要我见着你,端庄一些,我刚刚难道不端庄么?”   “在我面前,你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要拘于那些虚的。”范晟睿开口道,原本的你,我就很喜欢了。   “真的?”柳依依一双大眼睛看向范晟睿闪着光芒,“我就知道我成什么样儿,表哥你都不会嫌弃我。”   范晟睿微微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茶,依姐儿这个模样真是可爱得紧,让他想立刻娶回家中。   柳依依微微的动了动她精致的鼻子,围着转了范晟睿一圈道:“大表哥,今儿没来栗子糕。”她不知道,重生以来对任何人都小心翼翼,耍乖卖巧的自己在范晟睿面前显得格外任性。   “栗子糕不好克化,又太甜伤牙齿,怎么能天天吃呢?”范晟睿耐心的说道。   柳依依听了这话,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切,怎么和我母亲一个鼻孔出气了。”   “好了,明日我再帮你带一些好克化的点心过来,好不好?”范晟睿如哄小孩一般,耐心的说道。他这个模样,如果被朝中的人看到了,一定会怀疑自己在做梦,面瘫的小范大人居然能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来。   “恩,谢谢表哥。”柳依依欣喜的笑了。   晚上,范晟睿如愿以偿的在宇府蹭了饭,在席间,宇成济是对他吹胡子瞪眼,而小林氏却是对他春天般的温暖,不明真相的柳依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这一家人,跟唱戏一般,十分有趣。   ☆、第119章   没过几天,环儿的家人还真找到这么一位书生,书生名叫梅俊,他面容俊俏,文采不错,只不过那内心的高志可是顶到了天上。待空闲的时间,他都一个人溜达到夫人小姐经常去的寺庙,来一个惊天地的“邂逅”。   可是京城中的夫人、小姐怎么可能是这么容易遇见的?她们总是乘着马车来,乘着马车去,还带着厚厚的面纱,让人看不清真颜。   就在梅俊觉得只怕此番筹谋希望渺茫的时候,却瞌睡递来了枕头,被环儿一家给寻到了。   环儿的家人很快将这梅俊的消息传给了蒋君怡,蒋君怡听了环儿的回报,有些心思的摸了摸自己修长的手指道:“你说他家中有寡母,还与乡中一名地主的女儿定了亲事?”   “这是如此。”环儿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虽然表面温和,但是内在性子却最是阴影不定的,她可不想一不小心就被拉去扎了绣花针。   “这么说来,这书生条件还不错。”蒋君怡嘟囔了一句,站了起来,拿出一把钥匙,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小箱子打开来,将其中的一方丝帕拿了出来。   “这?”环儿看到那方丝帕有些惊讶,丝帕上的底是淡黄色的,上面的彩色蝴蝶五彩斑斑斓,正在花丛中起舞,若是眼睛不好的,还真以为这是真的蝴蝶停在丝帕上了呢。   环儿对这方丝帕印象十分深刻,原因为这丝帕的料子来的十分不易。院中的每个小姐都得了些,而小姐只得了小小的一方,小姐得了这料子觉得做什么不成,便决意将它做成丝帕,这料子本是能做两块帕子的,可是有一方帕子被一个小丫鬟弄脏了,被小姐赶了出去,而另外一方,已经被小姐送给了柳小姐。   如今小姐又拿出来了一方帕子,与之前送给柳小姐的可是一模一样的,环儿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绪,难道来江南之前,小姐就开始筹谋了?那那个大张旗鼓被她赶出蒋府的小丫鬟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其实这帕子并没有被她弄脏?   “这可是我熬了不少的夜绣出来的,倒是便宜那依姐儿了。”蒋君怡摸了摸手中光滑的帕子,递给环儿道:“你可是见过柳依依很多次的,我记得你丹青不错,你将她的模样画了,再给那梅俊一份。其他的,他若不知道怎么做,就白白浪费我这一片心思了。”   环儿帮蒋君怡做了这么久的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是这伤天害理的,还是头一遭,她有些沉吟,不敢去接那方帕子。   “怎么了?嫌我给你的好处不够?”蒋君怡挑了挑眉,“你们一家子的身家性命可如今都在我手上。”   环儿听了这话,有些烫手的接过了帕子,“小姐说的,我必然做到。”   “呵,母亲能与一个书生定情,女儿就不能呢?”蒋君怡轻笑道,她这一招格外狠毒,若是柳依依被迫嫁给了梅俊,只怕小林氏与宇成济的关系,也不可能太好了。   “可是,您之前送给柳小姐的那方帕子?”环儿战战兢兢的问道,若是此事被人发现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才是真的难保了。   “你放心吧,之前我送柳依依的帕子可不是用我的惯常用的苏绣法,而是湘绣法。以她那手绣艺,只怕连苏绣与湘绣的区别在哪儿都分不清楚。”   环儿听了,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她见过柳依依,觉得她是个里外如一的和气性子,只不过如今为了自己,她也只能对不起她一回了!   环儿按蒋君怡的吩咐,让哥哥将帕子给了梅俊,还画了一幅丹青给梅俊,并将柳依依的身世、性子、惯常爱穿的衣裳跟他细细的说了。   梅俊看着这位巴上来,号称能让他娶到名门小姐的“好兄弟”,歪着嘴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司。可是这又如何呢?只要能让他娶到林公的外孙女儿,就算剐了一层皮他都愿意。   环儿的哥哥将事情与梅俊说清楚了,回来的时候心中还有些不平,他对母亲抱怨道:“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便宜了那个书生?直接让我娶了那位小姐不行么?”   环儿的母亲狠狠的拍了一下儿子的头,“你倒是心越来越大了,你以为高门的小姐是那么好娶的?一不小心可是连命也丢了。”女儿回来交代这件事的时候,面上的忧愁是挡也挡不住,她倒是担心女儿被这件事牵连了,可就不好了。   择日不如撞日,梅俊是个混的,他倒是个聪明的,柳依依的继父是京城中的守备将军,掌控着京中的安全,他若是贸然去敲门求娶,只怕还没进宅子就被人打了个个半死。   而林公如今是京中的首辅,若自己上了门,只怕也不会被主子接见,他想了想去想了半天,听说这柳小姐是要与范府定亲的?那如果他上了范府的门,只怕再怎么样,出于好奇与忌惮,这范府的管事的,总要见他一面的。   几经权衡,梅俊拿着帕子,大摇大摆的敲响了范府的门,范府的守门的打开侧面看,见到的是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不得不说梅俊的面皮还是能哄几个人,这守门的对梅俊还算礼貌,“这位公子是?”   梅俊心中得意,果然是人靠衣装,他将乡中未婚妻连夜给她赶制的最好的一件衣裳过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我找你们的夫人。”   “找我们的夫人?”小厮从上到下打量了梅俊一番,不找少爷找夫人?   “你去与你们夫人通报一声,事关你们的表小姐呢。”梅俊微微一笑,唇间尽是范夫人会见他的卯定。   范府乃百年世家,大人与少爷都是在朝中跺跺脚便能抖三抖的人物,这看门的小厮实在没有想到还有人敢来范府门口撒野,他几经斟酌,对梅俊说道:“这位公子,请稍等。”   小厮一层一层的将事报给了大林氏,大林氏正在与贴身嚒嚒兴致勃勃的说着若是柳依依嫁过来了,范晟睿的小院子该如何布置,却听见一个小丫鬟走上来说,外面有一个书生说要见她。   自从柳宗以后,大林氏对那些穷酸书生实在是不大感冒,简直读着书中的意义廉耻,却面皮比谁都厚。   所以,大林氏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书生与柳宗有关,可是柳宗那一大家子被父亲派人看在了故土,不可能再有出头的机会了,如今怎么可能来还跑来京城?   大林氏本能的觉得这书生来者不善,可是却觉得必须见上一见,“既然一定要见我的话,便将他带进来吧。”   小丫鬟点了点头,又连忙走了下去。   “你说,这书生是来干什么的?”大林氏有些踌躇的问贴身嚒嚒道。   贴身嚒嚒也是一头雾水,“难道是小少爷的同窗不成?”范晟睿不大喜欢那些穷酸书生,是很少跟他们打交道的,不可能是他的朋友。   梅俊跟着小厮进了范府,他见到范府的一草一木,心中满是惊叹,他不由得有些珍惜的将帕子放在怀中捂了捂,这可是他通天的法宝呀。   梅俊走入了大堂,对大林氏敬了一个礼,可是大林氏一眼见到他,心中便有些不喜,原因无他,梅俊这幅模样,真是像极了当年年轻时候的柳宗。   “这位…公子不必多礼,请问你要见我做什么?”大林氏有些不得劲儿的说道。   “小生姓梅,叫梅俊。”梅君浮夸的自我介绍了一番,又言道:“我此番前来,是来求娶您的外甥女儿的。”   什么?大林氏一口喝着的热茶差点喷到了地上,她的外甥女儿可只有一个,还是要给她做儿媳妇的!“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求娶外甥女儿的,梅公子莫不是跑错地方了吧。”   “并没有,我听说柳小姐与您情同母女,而柳小姐的母亲又身怀六甲,我实在不好意思去骚扰,便只好先来找您了。”梅俊装作一副羞涩的模样说道,“我与柳小姐,是两厢情愿的。”   “放你的狗屁!”大林氏还没有出声,她身边一个利嘴的丫鬟却先出了声,“我们家的表小姐可是任你如此编排的?只怕你癞□□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吧。”   “招儿。”大林氏叫了那丫鬟一下,但眼中却给她投去了赞许的光芒,她不好说的话,这丫鬟全部帮她说了。   “范夫人,我说的可全是真的。”梅俊将怀中的手帕拿了出来高高举起,“这是柳小姐给我的定情信物!”   大林氏眯着眼,这帕子她倒是远远看过一眼的,不是蒋君怡送给柳依依的见面礼么?后来蒋夫人还私下说过,这帕子废了蒋君怡不少心力,只此一方呢。她还能感叹蒋君怡与柳依依的投缘。   这帕子一出,让大林氏的几个丫鬟婆子也有些呆愣了,连证据都拿出来了?她们齐齐看向了大林氏。   还是招儿反应了过来,将梅俊手中的帕子接过了,递到了大林氏的手中,“夫人,您看…”   这帕子上的蝴蝶美轮美奂,长着翅膀翩翩欲飞。   蒋君怡送过不少大林氏绣品,大林氏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蒋君怡的作品,她眯了眯眼,看向了梅俊。   ☆、第120章   梅俊感到了大林氏的视线,只挺着胸得意地对她笑了一笑。这些高门小姐们,最怕的不是闺誉受损吗?如今他有了这位小姐的帕子,又能全须全尾的将这名小姐的相貌性情说出来,只怕这位小姐再怎么否认,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再说了,这位小姐的父亲,也是因为勾搭了高门小姐而做的官儿,只不过是他太蠢,没有拢住高门小姐的心而已。   “既然是平哥儿在白鹭学院遇见的同窗,帮平哥儿来递信的,便好好的住下吧。”大林氏答非所谓道,只对旁边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婆子往外面走了,叫来了几个身材壮实的汉子,将梅俊桎梏了起来。   梅俊有些惊慌的左右看了看,“范夫人,难道你不怕你的外甥女儿怪你不成?”   招儿见大林氏已经将这件事定了性,也不用犹豫了,走上前便给了梅俊两个大嘴巴子,“这位公子,您怕是魔障了?怎么开口都是胡言呢?”   梅俊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怒目看向了招儿,一个小丫鬟也敢打他?等他成为了她表小姐的夫婿,第一个要办的便是她!“你这个…?”   梅俊话还没有说话,嘴就被一块破布堵上了,外面行走的护院们好不容易能在夫人面前出一次头,刚刚被哪个小丫鬟沾了先机,讨好了夫人。他们可不能落后了。   大林氏站在上首,冷冷的看了梅俊一眼,又有些威胁的看了看大堂中的几人,“我可不希望在外面听到有关于这件事的半个字。”   大堂中的人齐齐哆嗦了一下,此事事关夫人的外甥女儿的清名,夫人可以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们开不了口,如今只是警告,算是对他们网开一面了。他们对着夫人速速点了点头,那些护院们更是对梅俊心生怨恨,好好的,搞这么多幺蛾子干什么。   大林氏看着在底下被死死住的梅俊,轻描淡写的说道:“先将这位梅公子管道柴房里好好招待。”   护院们齐齐称是,他们是精怪的,听出了夫人说的好好招待之外的未尽之意,都想对这个俊俏公子练练拳头呢。   梅俊被架了下去,与他设想的不同,他以为大林氏会即刻叫柳依依来对峙,然后柳依依小娘子面皮薄,一定会露出羞涩之意,他好砸实了此事,谁知道大林氏直接将他丢去了拆房,简直是又狠又准。   大林氏坐在椅子上,摸着手中的戒指旋了一圈,这个书生到底是哪家的人?是看大儿不顺眼的同僚,还是对林公早已不满的政敌?自己的丈夫在朝中也是个嘴利的,保不齐得罪了谁,就连宇成济,在京中也曾得罪过几个纨绔。   此事不保大林氏不多想,这做法太过于阴毒,若她是个傻的,只怕依姐儿的闺名便全毁了,只不过若是真正的政敌的话,这做法又太过意肤浅,做起来反而像是恶心人的手法,到底是谁家做的呢?   大林氏翻来覆去的也想不到是谁,如今小林氏月份已大,她倒不好去与妹妹商量,只能将事卡在了手上,自己来处置。   待范晟睿回来的时候,大林氏特地将他叫到了跟前问道:“你最近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范晟睿听见母亲的话,扯了扯嘴角说道:“我最近得罪的人可多了,母亲说的是哪位?”如今的小范大人在朝中实行的户部新政,为朝廷筹了不少的钱,获得了圣上的欢欣,可是那些利益被动了的人,可是气得发抖呀。   大林氏见儿子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有些哑然,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她站了起来,面色有些凝重的对大儿说道:“你以后得韬光养晦一些。”   “母亲,不是我想高调,只是实事如此,容不得我不高调。”范晟睿苦笑道,户部的新政贴合的是圣上的意思,圣上将他拎出来便是做这个的,若他不做的话,哪儿有上位的机会?“只不过母亲你放心,我得罪的本是那些后代子弟不争气的家族,若他们想反扑,也要先培养一个好的继承人才是。”   “诶。”大林氏叹了口气,将今日的事与范晟睿说了。   范晟睿听了,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了大林氏。   “依姐儿是我教养的,我当然知道她是个好的。但是若是这件事被有心人发酵的话,只怕依姐儿的名声将会不保啊。若是你姨母以前的事再被人挖出来,更是…”大林氏有些头疼的说道。   只怕做这件事的人就是想恶心他们范家的,你们不是想娶媳妇儿么?那我便让你们看看这媳妇儿的名节到底好看不好看。   范晟睿握了握拳问道,“那秀才在哪儿?”   大林氏看了儿子一眼说道:“关在柴房呢,等着你与你父亲回来处置。”毕竟是外男,又可能牵涉到外面的事物,她一个妇道人家,倒不好轻举妄动了。   “我去看看。”范晟睿眼中闪过了一丝阴狠之色,走到了柴房。   梅俊正在柴房中被捆着呢,他那带着奶油之气的俊逸面容显得有些苍白,原因么,自然是被那群护院好好的招待过了。   他忍住了疼痛,见门开了进来了一个高大冷漠的男子,那男人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眼,像是一条毒蛇,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梅俊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将这高门大户想得太容易闯荡了?   范晟睿早已从大林氏那儿拿来了那条精致的丝帕,他将丝帕在梅俊面前挥了挥说道,“这条丝帕是谁给你的?”   梅俊在拆房被关了这么久,其实心中已经觉得有些后悔,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不可能说自己说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柳小姐我的。”   “柳小姐给你的?”范晟睿扬着唇笑了笑,“柳小姐长什么模样儿?为什么给你这块丝帕?”   梅俊按着之前的腹稿将柳依依的模样穿着打扮全部描述了出来,还定声说道:“柳小姐去寺庙为母亲祈福的时候遇见我,与我一见倾心,将这方丝帕给了我做定情信物!”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范晟睿狠狠的抽了一个嘴巴,与下午招儿的出手不同,梅俊硬生生的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来,他的耳朵边上,嗡嗡的响着,有些头昏眼花。   “你再说一遍。“范晟睿揽着手,缓缓的说道。   梅俊不敢再说出什么放肆之言,只灵光一闪,想到这位只怕是与柳依依有婚姻的那位,便扬声说道:“柳小姐说,我最像他的父亲,所以她愿意嫁给我!”   呵,范晟睿一声轻笑,对着梅俊又是一个嘴巴,让梅俊的脸肿得有些不能见人。   “她母亲就是与人私奔的,这种教养,你就不怕她给你带绿帽子?”梅俊情急之下,说出了最诛心的话,却感到心窝一阵疼痛,他一阵□□,这下彻底的,不敢任何妄言了。   “我虽然在户部,但是却也有一万种让人开口说真话的办法,不知道你要不要一试?”范晟睿站在那儿,犹如魔煞。若是柳依依看到他这个模样,只怕是要被吓到的。   梅俊浑身发疼,只觉得自己的命都去了半条,小声说道:“这方帕子只有柳小姐才有,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柳小姐,帕子去了哪儿?”   梅俊知道今日若是他说了实话的话,只怕不能活着走出范府,还不如死扛一番,将此事坐实了,范府再信柳依依,也会怀疑!   范晟睿见梅俊嘴硬,倒也懒得与这样一个泼皮书生浪费时间,他转身对门口的护院说:“好好看着,可别让他轻易死了。”   梅俊听到这话,活活打了一个寒颤,有时候,生不如死啊。   范晟睿拿着手中的丝帕,心中隐隐的有了怀疑对象,他来不及用晚饭,便策马到了宇将军府门口,宇成济看到范晟睿,不由得气得跳脚,“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范晟睿此时倒没有心情与宇成济耍嘴皮功夫,只直直的走了进去问道:“依姐儿在哪儿?”   宇成济有些好奇的看了范晟睿一眼,自己的这个徒弟,向来是很少有情绪波动的,今儿是怎么了?   范晟睿对宇成济行了一个礼道:“等会儿我再将此事说给您听。”   说完,便有些匆匆的去了柳依依的内院,宇府的人对范晟睿的出入有些习以为常,并没人阻拦他。   柳依依正在厢房中抱着小白玩耍,听到碧荷说范晟睿来了,连忙抱起小白走到了厢房门口,“大表哥,今儿是来蹭饭的么?”   范晟睿见她抱着小白,一双眼睛中尽是欢喜和信赖,身上的冷气已经去了几分。   而她怀中的小白,因为看到了熟悉的人,早已在她的怀中扑腾着要范晟睿抱。   柳依依招架不住,范晟睿便将小白从她的怀中接了过来,“一个小小的宠物,也值得你这么宠爱?”   话虽这么说,但是除了柳依依之外,范晟睿对小白也是很上心的。   柳依依听了范晟睿这话,并不变色,只软软的对范晟睿说道:“表哥,小白可想你了。”   范晟睿那汹涌的怒气,看到她这个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的摸了摸柳依依的头说:“笨蛋。”   柳依依莫名被骂成了笨蛋,有些不乐意的说道:“我哪儿苯了?”   ☆、第121章   “只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范晟睿随后,又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若是让一个女人变得越来越聪明干练,这只能说明她身边的男人太过于无能。   柳依依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大表哥,总觉得他今日有些怪怪的。   范晟睿摸了摸怀中热情挣扎的小白问道:“当时蒋家小姐送你的东西在哪儿?”   “送我的东西?”因为对蒋君怡不大感冒,柳依依并没有将她送的东西当一回事,回来便让丫鬟束之高阁,都没有打开第二次。   柳依依有些迟疑的看向了碧荷,好在碧荷是个靠谱的,她从厢房柜子里的底层抽出来了一个精致的木匣,“表少爷说的,可是这个?”   范晟睿拿过了木匣,将它打开来,看了看里面的帕子,这一条丝帕倒是与梅俊手中的那条一模一样,“这条丝帕借我用用。”   柳依依对范晟睿一向掏心掏肺,连自己当时的压箱底银票都能托付给他,可是这条帕子却让她有些不乐意,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范晟睿道:“这条帕子我很喜欢的。”表哥拿着那蒋家小姐的帕子做什么,莫非他突然觉得她是个好的?这样想来,柳依依这块丝帕便给得更不情不愿了。   “放心吧,我定将完璧归赵。”范晟睿的眼中染着笑意,“我一个男子,用这么精致的丝帕做什么?”   “你,你不会看着这丝帕睹物思人吧?”柳依依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说完,她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也太口无遮拦了些。   “我一个朋友的妻子很喜欢苏绣的针法,又听闻蒋家小姐技艺惊人,因为不大熟,所以便央我拿着她的绣品给她瞧瞧。”范晟睿淡淡的解释道,说完,又看了柳依依一眼,“你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什么叫睹物思人?”   柳依依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有些歉意的一笑,“好啦好啦,是我小人之心度表哥的君子之腹啦。”她对碧荷使了一个眼色,碧荷毫不犹豫的将帕子给了范晟睿。   范晟睿见她这幅满心信任的模样,心中又有些不开心,“以后长些心思,不要谁找你要贴身物品你都给。”   东西是你找我要的,我给了你居然还要说我?柳依依瘪了瘪嘴,“我也不是什么人都给的。表哥不是外人。”   范晟睿定定的看了柳依依一眼,点了点头,将热情的小白扔在地上,转身便想走,柳依依连忙叫住他道:“表哥,今晚不用晚膳了么?”   “我还要找你父亲有些事。”范晟睿只丢下了这句话,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了头对柳依依说道:“你在家中,可要好好的呆着。”   “那当然,我可懂事了。”柳依依从善如流道,比起上世的自己来,现在的她简直就是最好的冒泡。   柳依依虽然迟钝,但是她身边的碧荷可不是吃素的,她有些敏感的看了范晟睿一眼,又缩了回来。   范晟睿去书房找了宇成济,被宇成济从头到尾的挤兑了一番,才走出了宇府。   大林氏听说儿子回来,早就在等着了,她凝声问:“这事你可与你姨父说了?”   范晟睿摇了摇头,“此事姨父并没有必要知道。”   大林氏松了一口气,“你姨父虽然对你姨母至情至性,但是此事莫名的牵连到了你姨母的过去,我怕他知道了心中会有芥蒂。”   范晟睿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帕子,递给了大林氏道:“这块帕子是我从依姐儿那儿拿来的,您看看。”   大林氏接过了这块帕子,仔细端详了一番,惊道:“这块帕子并不是君怡的手艺。”   范晟睿是个男子,并看不出这块帕子有什么不同,他问自己的母亲道:“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蝴蝶啊。”   “这两块帕子,一个是苏绣,一个湘绣,而君怡向来学的是苏绣,从来不擅长湘绣。”说到此,大林氏冷笑了一下,哪儿有将帕子送给了别人定情还自己仿造一块的理儿?“我倒是小瞧那个姑娘了。”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幸亏睿哥儿坚决不同意与这姑娘定亲,要不然,只怕家中要娶来一个是非精了。   范晟睿微微点了点头,去了柴房将梅俊抽了个底朝天,梅俊觉得若是他一口咬定与柳依依有私的话,只怕会被当场抽死在这儿,便支支吾吾的说了实话。   可是说了实话,也并没有什么用,他悲哀的发现,与自己称兄道弟的那位,其实并没有对他透露出什么有益的信息,只说自己的妹妹在宇府当丫鬟,愿意为他偷到帕子办成此事,而若是此事成了,梅俊只要放了他妹妹,给他们家一大笔银子就是了。   范晟睿捏着鞭子,看着在地上胡乱打滚的梅俊说出了实话,那紧紧皱着的眉头却没有松开,背后唆使此事的人并没有想过让梅俊真的娶到柳依依,而只是想毁坏柳依依的名节而已。若是让自己与母亲想到了依姐儿的父母的那一桩事,失了娶依姐儿进门的念头怕是更好吧。   那一厢,环儿却有些着急,梅俊大摇大摆的进了范府却没有出来,让她对此事十分担忧。   蒋君怡却并不大着急,她点了点环儿的眉心道:“你哥哥与梅俊交往的时候,是否是用的真实身份?”   环儿摇了摇头,“我全听小姐的,让我哥哥用的假名呢。”   “那你怕什么呢?”蒋君怡侧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先让你们全家人去京郊避避吧,等事情过了再回来。”   环儿连忙诶了一声,可是她又有些好奇的问蒋君怡道:“小姐,这书生看来并娶不到柳小姐了。”   蒋君怡切了一声道:“以他的身份也想娶柳依依?做梦。”   那既然小姐早就猜道了梅俊不能得逞,那为什么还谋划此事呢?   蒋君怡看到小丫鬟那好奇的神色,大发好心说道:“在这定亲的当口儿,突然出了这么一遭子事,我不求别的,只求范夫人记起柳依依的母亲是如何与别人私奔的就好,母亲如此,那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她,配不上范大哥!”   环儿听了蒋君怡的打算,不由得缩了缩,心想着小姐果然魔障了,京中有这么多小姐,就算范家不娶柳依依,还能娶别人,难道她要一个一个毁去别人的名节才成么?   大林氏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是还是不敢相信此等狠毒的手段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做出来的,况且她在她面前,都是摆的端庄慈善的模样,让大林氏实在有些不信她会这么做。   心中抱着侥幸的大林氏,亲自去了蒋府。   蒋夫人自然是蒙在鼓中的,只觉得自己的老姐妹能来蒋府十分开心,与她聊了不少生活的趣事。   大林氏见蒋夫人面色如常,并没有惊慌或者是其他异色,只舒了一口气,毕竟这么多年的情谊,若是因为一桩小小的亲事而变了质,她心中也会是十分难过的。   大林氏与蒋夫人聊了一会儿,和颜悦色的说道:“我来了这么久了,怎么没有见君怡?”   蒋夫人听了大林氏的话,面上闪过了一丝悲凉,柔姐儿的生辰快到了,怡姐儿每日都在房间内为柔姐儿抄佛经,想等生辰那天一并儿烧给她呢。   “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得拜托她呢。”大林氏笑着说道。   蒋夫人有些不明就里,“你有什么事要拜托她?”   “是依姐儿,之前君怡送过她一方帕子,她喜欢得紧,一不小心弄脏了一点点,还希望君怡帮忙补救一下。”大林氏不疾不徐的说道。   “哦,这等小事。”蒋夫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庶女扫闺中好友的兴致,回头对身边的嚒嚒说了几句,叫她将蒋君怡叫过来。   蒋君怡听了嚒嚒的话,心中一跳,默默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笑着对嚒嚒说道:“嚒嚒请稍等,我先换一身衣服。”每到蒋君柔的生辰和忌日的时候,蒋君怡总是茹素,连穿,也是一身的白色,这个模样,实在是不大好见人。   嚒嚒点了点头,她也是看着柔姐儿长大的,为蒋君怡对嫡姐的姐妹情谊,也是十分的动容。   大林氏在大堂内等了片刻,便见蒋君怡穿着一套嫩黄色的儒衫走了进来,她面上还是如以前那般的清新动人,可是如今大林氏看着她,眼中有了其他的评判。   “你上次给依姐儿的那方帕子她十分喜欢,如今不小心弄脏了,还要你帮忙填补一二。”蒋夫人和颜悦色对这个庶女说道,这么多年来,她对柔姐儿,就算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蒋君怡听到此话,微微的看了大林氏一眼,大林氏面上仍是有着以前一般和蔼的笑容,看不出什么别的。   只要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便好,蒋君怡心中闪过了一丝得意,温顺的接过了大林氏手中的帕子,当她看见这块帕子时,面上闪过了为难之色。   大林氏一眼便捕捉到了,笑着问道:“这帕子还能补救么?”   蒋君怡将帕子放了下来,有些踌躇的说道:“一个小小的污点我绣一只蝴蝶盖过去成了,可是这块帕子,并不是我绣的呀。”   ☆、第122章   蒋夫人敏感的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她看了身边的庶女一眼,蒋君怡正盯着自己手中的帕子瞧,倒看不清她的神色。   蒋夫人又看向了大林氏,大林氏有些惊讶道:“这帕子不是你绣的?依姐儿可是一直用着这块帕子呀。”   蒋君怡心下暗笑,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迷惘说道:“这帕子上的花样虽然与我送给依姐儿的一模一样,但是却是湘绣的手法,我只会苏绣呢。”   自己这个庶女一直在江南,从来没有去过湘地,而她身边也没有教她湘绣的人,蒋夫人点了点头道:“怡儿确实是不会湘绣的。”   “莫非是依姐儿想考考我的眼力?才让您拿了帕子来?”蒋君怡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我自己绣的帕子还认不出来么?真是个促狭的。”   以蒋夫人对柳依依的认识,她不可能让大林氏来与自己的庶女开这个玩笑,她紧紧的看了自己的闺中好友一眼,却不料闺中好友如变魔术一般从怀中拿出了另外一块帕子,“这块是你绣的么?”   蒋君怡接过了,点了点头,喜笑颜开道:“果然是依姐儿顽皮,这块帕子确实是出自我之手。”   这块帕子是由她派人给了梅俊,最终又落到了大林氏的手中,不管梅俊生死如何,但是她的计策是成功了。   大林氏一双利眼捕捉到了蒋君怡的唇微微往上扬了扬,而她身后的丫鬟,看见这块帕子轻轻的眨了眨眼。到底只是养在深闺里的少女,还不能做到让人看不出破绽来。可是就算如此,也让人心生忌惮了。   大林氏又看了一眼对明显对身边的少女有些袒护的好友,一时之间有些头疼,若是她贸贸然将猜测说出,只怕两人的情谊将一去不复返了吧。“因你的绣工太好,我那个妹妹看上了实在眼热,便请了绣娘在家教依姐儿,她在家中被拘得厉害,便想了这样一个办法来捉弄你。我这个做姨母的,倒成了帮凶了。”   这个理由有些不伦不类,哪儿有长辈帮着小辈捣蛋的道理,蒋夫人见大林氏并没有气势汹汹来问罪的意味,想着这只怕是大林氏自己家中出了什么事,倒也没有立刻问出口,只说道:“等依姐儿绣成归来,我必定要向她讨要一个荷包不可。”   “她啊,在刺绣上天赋只有那么一点点,倒像了我们林家的人。”大林氏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幅对这个外甥女儿有些无奈的模样。   可是再无奈,可是心疼着,要将她娶回来做媳妇儿不是?蒋夫人自然不会将大林氏小小的嗔怪当真,只讲话题转向了沈家的花会的事,如今啊,给这个蒋君怡找一个两人才是正理。   大林氏不动声色,倒是将沈家的礼仪一五一十的与蒋君怡说了起来,而蒋君怡,也作出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似乎对去沈府一事,十分期待。   待回到了范府,大林氏叫来了贴身嚒嚒,贴身嚒嚒有一个儿子,是在外面行走的,管了不少店铺,自然也会帮大林氏做一些她不方便做的事。   “你要小牛帮我查一查蒋君怡身边那个丫鬟环儿。”大林氏有些疲劳的闭着眼睛说道。   那日梅俊胡闹的时候,贴身嚒嚒也在场,自然知道大林氏为什么要查她的原因,“夫人,您确定是那位了?”   “□□不离十。”大林氏任凭贴身嚒嚒帮她按着额头道:“只怕她正偷偷在家中欢喜呢。”   “这,这行事也太歹毒了。”嚒嚒出了一背的冷汗,若是蒋家小姐做了主母,那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只怕都没有活路了,“您放心,小牛一定会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的。”   “若是有什么困难的,便让小牛直接去找睿哥儿。”大林氏往后靠了靠说道,“这毕竟以后是他的媳妇儿,若是被欺负了,他总得帮忙找回场子不是?”   贴身嚒嚒听了,连忙诶了一声,自从搞定了大少爷的婚事以后,这夫人啊,是越来越爱开玩笑了。   小牛接到了主子家的指示,当然是用尽能力将环儿查了一个底朝天,开玩笑,难道真的对主子说查不到什么,然后主子来帮忙?   环儿是个小心的,小牛一开始,还真没有查到什么,可是到后来,他买通了蒋家的下人,查探到了环儿为人十分节俭。   范家对下人并不吝啬,像环儿在蒋君怡这类受宠的庶女身边的一等丫鬟,月例只会多不会少,像她这样年纪的小丫鬟,要么是拿着月例去买自己喜欢的首饰,要么去买口中的零食,而像环儿这样将手中的银钱赞起来的,少之又少。   若说环儿存了这么久的银钱,应该手头十分宽裕才是,可是当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们找她借钱时,她都是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也不知道这银钱,到底花去了哪儿。   而紧接着,小牛又查探到,环儿每月都会去京城近郊的庙宇以蒋君怡的名义为蒋君柔烧经书。他派人偷偷跟着环儿,倒真的让他发现了什么,环儿每次都会将一个小匣子放在庙宇竹林的一块大石头下!而当环儿放完后不久,便有一个男子偷偷来拿这匣子。小牛自觉地查探到了什么,便派人将男子悄悄的绑了,送到了范晟睿的面前。   环儿的哥哥张宇被捂着眼睛塞着嘴巴套在麻袋里不知被送到了哪里,当他被人狠狠的砸在地上,取了遮着眼睛的布巾时,看到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冷漠的男子,他一双眼睛射着寒星,气势不凡,就算张宇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也觉得这个男子,绝非池中之物。   他心下忐忑,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是谁?”还没开口,气势就输了三分。   那男子没有说话,只挑了挑眉,问道:“你是谁?与蒋家小姐的丫鬟私通,也不怕被人活活打死?”   就算张宇再不通人事,也知道大户人家家中,最忌讳的便是将丫鬟对外私通,若是被扣上这样的罪名,不仅他得不到好,只怕他那个妹妹都会被齐齐拉去沉潭!“我,我与环儿并没有私通!”张宇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来,又觉得有些后悔,环儿已经与他说过,她在明,他们家在暗,一起帮蒋家小姐做事,不能暴露的。   “哦?不私通还能将她每个月的月例那个精光?”范晟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显得有些生气的说道,“既然如此嘴硬的话,那便直接拖出去打杀了,如此一来,也不算污了蒋小姐的名声。”   “不,我不是!我是环儿的亲生哥哥啊。”在小厮抓住了张宇的手的时候,张宇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帮蒋家小姐做事是一回事,可是为了做事而莫名其妙丧了命张宇是肯定不愿意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范晟睿虽然年轻,但是一看便知道是经常居于高位的上位者。   张宇抖抖索索的将自己妹妹的事与范晟睿说了,只不过隐去了他们家在暗中帮蒋君怡做事的那一段。环儿与家中相认,这事是他们家的私事,与蒋家小姐是并无关系的。   “我今日请你来,是要你帮一个忙。”范晟睿对张宇和颜悦色的说道。   张宇见他的脸色有了些缓解,心中舒了一口气,莫非眼前的这个男子是蒋家小姐的崇拜者不成?听环儿说过,蒋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惹得不少大家公子的心仪。   范晟睿见张宇一脸的困惑,对外面拍了两下手,外面进来了两个护院,他们手中架着的,是一个血淋淋的人。   而张宇,看到这个血淋淋的人,差点惊叫出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唆使去范府败坏柳小姐名声的梅俊!看到梅俊,张宇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向了范晟睿。   范晟睿见张宇这个样子,心中明白了三分,指了指张宇对梅俊道:“这个人,不用我说,你肯定认识。”   梅俊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他日日被鞭子抽打,但是这使鞭子的人十分有经验,不至于将他折磨死了,但是却让他疼得很,他憎恨的看向了张宇,咧了咧嘴笑道:“好久不见呀,王兄。”   突然,一阵腥臭传来,张宇这个没用的,居然被吓得尿了裤子。   范晟睿皱了皱眉,对梅俊说道:“他不姓王,他姓张。”   “姓王和姓张都没有关系,我只知道,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他来!”梅俊一身疼痛,却憋着一口恶气,如今只想让张宇与他一般,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范晟睿轻轻的看了两人一眼,对护院挥挥手道:“将他们都拉去柴房吧。”   护院点了点头,麻利地驾起了张宇与梅俊。   “等一会儿。”范晟睿突然说道。   张宇与梅俊的面上有些绝望的看向了范晟睿,   “找个医生,给这位梅公子看看伤。”范晟睿的嘴角闪过了一丝嘲讽,“别污了他这如雪的公子风范。”   ☆、第123章   环儿虽然以前帮蒋君怡做过不少事,但却全是不痛不痒的打探消息的,梅俊进了范府的门再也没有出来,让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   而当张宇消失了以后,张家在家难过的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拦住了去帮蒋君怡烧经书的环儿,将张宇的消息与她说了。环儿听了,面色大变,哥哥是上次来拿她月例的时候失踪的,只怕是与那梅俊有关。   张宇是张家唯一的儿子,张家却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只求着女儿去蒋君怡那儿求求情,好帮忙找找张宇。   环儿看着母亲那老泪纵横的模样,却不敢与她多说,只拉着她的手流泪道:“母亲,你放心,我就算舍了这条命,也会求小姐帮忙去寻寻哥哥的。”   既然人家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张宇,环儿不敢在寺庙中久留,草草的将经书烧了,便连忙回了蒋府。   蒋君怡觉得自己的计策有成,最近心情好得很,正拿着豆麦逗着自己园子里的那只五彩斑斓的鹦鹉玩。   环儿见到她怡然自得的模样,心中飞过了一丝憎恨,她迅速的用帕子擦了一把眼角的泪,走到了蒋君怡身边,小声压抑的说道:“小姐,求你救救我哥哥。”   蒋君怡将视线从那五彩斑斓的鹦鹉上转到了环儿身上,皱了皱眉说:“你哥哥怎么了?”   “我哥哥他失踪了。”环儿说完,又差点落下泪来,“求求小姐,救救我哥哥。”   “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家中的人现在京郊躲着么?”蒋君怡将手中的豆麦扔在地上,有些厌恶的说道,“怎么又不见了?”   “每个月十号,我哥哥都会来拿我的月例。”环儿自知理亏,小声的说道。   “你们家是穷到等着你的月例开锅么?”蒋君怡小声责备道,“攒在一起给不行么?”   环儿只留着泪,自己的哥哥喜欢赌博,每个月她的月例,都被他输光了。她跪在地上,拉着蒋君怡的裙衫道:“只要小姐能救出我哥哥,我们全家这辈子下辈子都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愿意给我做牛做马的人多了,蒋君怡心中怒道,她左右看了看,见旁边经过的丫鬟婆子已经将视线隐隐约约放在了她与环儿的身上,连忙端上了一幅和蔼的面孔,“还不快起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点事,难道我还不为你帮忙么?”   环儿也自知自己的小姐最注意的莫过于柔弱善良的形象,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弱声的说道:“小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蒋君怡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吧。”   虽然答应了环儿,但是蒋君怡并没有真的派出人去寻找张宇,她一个内院的小姐,又刚从江南来到京城,怎么可能手中有人手?可以说环儿的那一家子是她安在京城里唯一的钉子了。   环儿心中急切,可她在蒋君怡身边是多年的老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小姐的品行。蒋君怡虽然答应了她去帮忙找张宇,但是只怕并没有做出什么事,只怕在她心中,恨不得张宇早些死,好将这件事长长久久的隐瞒下去呢。   蒋君怡起先也有些怀疑张宇是不是被范府抓到了,她试探了几次给大林氏去送东西,大林氏都笑着接收了,并没有一丝不妥,才放下心来。   环儿的哥哥只怕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抓去了。张宇帮她办了不好的事,她倒希望张宇这次,能够死地透透的。   张宇凭空消失了,蒋君怡还不放心,她将目光放到了环儿身上,只怕环儿早就发现她没有用心去找她的哥哥,心中正憋着气呢。环儿这丫鬟这些年帮她做了不少事,也知道了她不少的隐秘,她得想一个办法,让她这辈子,都不能将自己的隐秘说出来。   环儿一方面心焦,一方面心中开始提防起蒋君怡来,当年那位因为污损了名贵的布料的丫鬟,也曾是蒋君怡最心腹的丫鬟。现在想来,只怕蒋君怡如此对她,也有杀人灭口的意思。   那丫鬟孑然一身,当然无所牵挂。可是环儿不想死,她家中还有老父老母,还有隔壁邻居家的未婚夫,都等着她攒好了赎身的钱就回去呢,环儿握紧了拳头。当年,小姐是靠对嫡姐的敬爱受到了夫人的喜爱,而她在小姐身边呆着,隐隐的发现其实小姐根本不如外人说的那样敬爱嫡姐,相反的,小姐对嫡姐只怕有着难以言说的厌恶。如果能让她查出关于小姐与嫡姐之间的间隙来,只怕小姐也不敢动她了。   在蒋府中,一个小姐,一个丫鬟,表面上主仆情深,但是在私下,却各怀鬼胎,一个小心翼翼,一个处心积虑。   而当环儿再次去帮蒋君怡烧经书时,却被守候已久的母亲拉住了,“你哥哥找到了!”   “真的?”环儿的欢喜溢于言表,却没有放过母亲眼中的一丝轻愁,“找到哥哥了是一件好事,母亲怎么了?”   张母看着女儿,心中有些疼,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抓你哥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范府的大少爷。”   “什么?”环儿心中一震,她见范家没有发难,还以为自己的哥哥只是被赌场的人抓了,却不料却是被范家抓了。   张母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显得十分的为难。   环儿在蒋家什么事没有遇见过,她沉着了思绪,拉住了自己母亲的手,“母亲,你说吧,为了家人,我什么都能做!”   还没等蒋君怡腾出手来如何处置了环儿,范府却出了一件与她息息相关让她翻不了身的事。   一个书生上门了,拿着蒋君怡的绣过的帕子,言称自己与蒋家小姐已在私下定情,如今上门来,是为了迎娶蒋家小姐。   蒋家门房上的人觉得这是匪夷所思,可是看着书生手上的那美轮美奂的手帕,却有些惊疑,谁不知道府中绣工最好的便是蒋君怡了?这书生手中的帕子,正是她擅长的蝴蝶。   这事若是没处置好,只怕会成为主人家的一件大丑事,门房上的人不敢专断,便将此事一层一层的报到了蒋夫人那儿。   且不知蒋夫人的想法,府中其他有门路得到消息的庶女们全都乐翻了天,嘿,不是自誉为自己是白莲一尘不染的么?不是为了嫡姐可以嫁姐夫的么?如今怎么又和一个一文不名的书生有了干系?她们可眼红着蒋君怡呢,凭什么她是庶女,就能得到嫡女的待遇?而她们,却只能被关在院子里,如同小鸡小狗到了年龄就被嫁出去?   蒋夫人听了这消息也被唬了一跳,她这个庶女最是大门不买二门不出的,怎么可能就与外面的书生如何上了?她咬了咬牙对门房的人说道:“还不将那捣乱的人乱棍打出去?”   下人喃喃的鞠了一躬,正准备走,却被蒋夫人身边的嚒嚒叫住了。   这位嚒嚒是蒋夫人的陪嫁,在蒋夫人日子困苦的时候是一路帮她出谋划策过来的,蒋夫人十分敬重她,她连忙问道:“嚒嚒,有何看法?”   “我看,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若是你将那人放走了,只怕才是真正的祸端。”嚒嚒正色说道,“我看啊,只怕是后院的那些小蹄子嫉妒君怡小姐,才玩出这样的花样来呢。”不得不说,蒋君怡平时做人颇为成功,连蒋氏最信重的嚒嚒,也觉得为她说话。   听到了此时有可能是后院中其他庶女干的,蒋夫人面色一黑,当年她女儿因为身子不好,低调的时候,这些个小蹄子,可是在江南争奇斗艳得很啊,生怕不将她女儿比到地上去,而如今,她们又眼红君怡了,她倒是要好好整治一番,让她们这些小蹄子知道,什么叫规矩,   “那就将那书生请进来吧。”蒋夫人对下人说道,“我倒要看看,这幕后主使人到底是谁。”   这书生便是被范晟睿狠狠打了一顿又治好了的梅俊,他原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料那公子居然还给了他一桩迎娶高门小姐的机会。又要来一次?他已经被这次吓破胆子了好不好!可是那公子笑着对他说:“若是你没有娶到蒋家小姐,那你这条命也不用留着了。”   梅俊浑身一抖,知道今日一战必须要赢,若是不赢的话,只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梅俊跟着下人来到了蒋家的大堂,与之前在范家的成竹在胸不同,他这次显得有些萧瑟,命都没了,还贪慕人家家中的东西干什么?   蒋夫人见外面进来的这个书生,长得油头粉面,并不是一个靠谱的人物,只怕是在女人堆里惯常厮混了的,心生厌恶道:“你是哪儿来的东西?也配高攀我蒋家的小姐?”   这样的场合,梅俊已经经历过一次,他拿出了手中的帕子对蒋夫人道:“我与蒋小姐在寺庙中一见钟情,她将这块帕子给了我,让我上门来求娶。”   帕子?蒋夫人有些狐疑的看向了梅俊手中的那块,正是蒋君怡之前最爱用的那块,她心中一跳,居然将手伸到后院里来偷帕子了?实在可恶!   ☆、第124章   蒋夫人实在不相信蒋君怡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直觉上觉得这事儿是院子里的那几个小蹄子做出来的。她们来了京城,可没有了江南的富商外家,虽然消停了不少,但是手中的银钱是不缺花的,莫非是她们搞的鬼?   蒋夫人咳了咳,力要抓出这院子里的内鬼来,便一眼瞪向了梅俊,若不是还留着他想抓出后院里的黑手,她现在就想叫人将他乱棍打死!   “你先等着。”蒋夫人黑着脸,对身边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婆子点了点头,带着几个粗壮的护院拦在了院子门口,“叫小姐过来。”   蒋君怡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倒是要看看这梅俊能与蒋君怡对峙出什么!   “夫人…”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红缨在一边沉吟道,这本是子虚乌有的事,将小姐叫过来是否太过于将此事当回事儿了?   蒋夫人看了红缨一眼,依稀记得她与蒋君怡是交好的,想到自己身边的人都为蒋君怡说话了,蒋夫人突然觉得心中有些膈应,“去,将她叫过来。”   蒋君怡获得蒋夫人信重的另一个法宝便是,从不在蒋夫人身边放自己的钉子,而环儿最近又因为自己哥哥的事,有些心神不定。门口的书生闹剧,她居然没有其他几个姐妹们知道得快。   蒋君怡见了红缨来了,连忙将麦豆塞在了鹦鹉的嘴中,然后笑着问道:“红缨姐姐,你怎么来了?”   红缨向来与蒋君怡交好,见她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夫人请你过去呢。”   “哦?母亲有什么事叫我?”蒋君怡敏感的发现红缨的脸色有些不对,试探的问道。   红缨左右看了看,对蒋君怡使了一个眼色:“小姐先别问了。”说完后,有低着声音对蒋君怡说道,“一边走我一边跟小姐说。”   红缨这个模样,必定不是好事,蒋君怡没了打扮的心思,只随意的将头发梳了梳,便跟着红缨走到了前堂。   在路上的时候,红缨低着声音说道:“有个书生,上门来说与小姐有私情呢。”   “什么?”蒋君怡如被雷击,愣在当场,她有些惊慌的抖了抖,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记得江南的时候,某个官员的庶女与人私订终生,可是会活活的淹死了。难道这是范家的手笔?若是如此,她要如何应对呢?   红缨能将事与蒋君怡说了,已经是最大的善意,至于蒋君怡想如何应对,那便是她的事了。可是红缨惊讶的发现,蒋君怡听说了此事,并没有断然否认,而是脸色苍白的簌簌发抖。   “小姐?”红缨叫了蒋君怡一声,蒋君怡才如梦初醒的对着红缨苍白一笑,“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我不必害怕,母亲总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红缨见蒋君怡的模样,心中反而莫名的起了疑心,难道小姐真的与那个书生是认识的?她不敢将这个猜测说出来,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小姐,快走吧,估计夫人等得及呢。”   蒋君怡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完全没有了陷害柳依依时的狠毒劲儿,她到底是深闺中的女子,虽然有几分小伎俩,爬上了蒋府最受宠庶女的位子,可是真正的宅斗,她还是没有经历过的!   蒋夫人看着蒋君怡走进了大堂,对她挥了挥手道:“可怜见儿的,来坐我这边。”   蒋君怡脸色有些白,如溺毙的人一般,抓住了蒋夫人的手,如今,她能依靠的,便只有蒋夫人了,若是蒋夫人信她与那个书生没有什么,那便真的没有什么!蒋君怡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的梅俊,他怎么没有被范府乱棍打死,居然还坑害到她这儿来了。   蒋君怡眼尖的发现,蒋夫人的手中拿着一块丝帕,她皱着眉道:“母亲,那不是我的帕子。”   还没等蒋夫人有什么反应,她身边的贴身嚒嚒倒是诧异的抬起了眼,小姐怎么知道这症结出在帕子身上?第一反应便是将这帕子否认掉?   贴身嚒嚒看了看红缨,难道是红缨告诉小姐的?可是她对面的红缨也是脸上有些惊容,她微微的对自己摇了摇头。   这事没有这么简单,贴身嚒嚒敏锐的感觉到,她看了蒋夫人一眼,果然,蒋夫人也起了疑心,还没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呢,蒋君怡怎么一进来便要否认这条帕子?   冤有头,债有主,梅俊迅速的看了一眼这位进来的小姐,若不是她使出了那样阴毒的计谋,怎么可能害得他生不如死?带着报复的心思,梅俊啧了一声,“清风儿,你怎么能否认我们的情谊呢?”   听到清风儿这三个字,蒋夫人皱了皱眉,这是蒋君怡与蒋君柔在闺中好玩时取的佚名,此事极少人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书生怎么可能脱口而出?   蒋君怡听见这书生叫出自己的佚名,有些厌恶的说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那是谁要小丫鬟天天去寺庙以给嫡姐烧佛经的机会来给我送情诗呢?”梅俊上次手中只有一块帕子,当然失手,而如今他手中的,可不止一块帕子。他搜搜索索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叠信来,蒋君怡往后退了两步,失声叫道:“母亲,你要信我。”   蒋夫人对这事的进展有些吃惊,她身边的贴身嚒嚒连忙将那一叠信封拿了上来,蒋夫人拆了一封,拿出一张柳色的宣纸来,沉甸甸的看着上面的字。   这柳色的宣纸,是蒋君怡最爱渲染的,而这上面的字,正是蒋君怡的。   蒋君怡此时已经不管什么对嫡母尊重了,她拿了一封信拆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正是她的!这些东西,是她思慕范晟睿时在闺中所写,怎么就流到外面?还到了梅俊手中?   “母亲,女儿冤枉啊。”蒋君怡此时已经失去了大家小姐的气派模样,一张小脸儿苍白,让那些与她相熟的下人们见了都有些心有不忍,可是再心有不忍又如何?如今证据确凿,如何处置只是看蒋夫人如何想罢了。   蒋夫人看了蒋君怡一眼,目光有些闪烁,她狠了狠心,对身边的嚒嚒说道,“这秀才没有名帖胆敢闯蒋府,叫人将他打了丢出去!”   这话,是有对蒋君怡□□裸的维护了。不管蒋君怡到底是不是与这书生有什么私情,但她与蒋君柔的姐妹情谊是真真的。蒋夫人再如何,也不忍看她陷入深渊。   外边的护院们听了命令,正准备将这胆大的秀才狠狠揍一顿,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怒喝,“慢着!”   蒋君怡抖抖索索的往外面看去,她的父亲,蒋大人回来了!   “家中有此等大事,夫人怎么不派人来请我?“蒋大人急急忙忙回家,一身官服都还没有脱下,显得有些乱糟糟。   “我也是刚刚得知此事的,怕耽误了夫君的差事,所以还没派人请您回来。”   蒋夫人狠狠的瞪了蒋大人身后扭着小腰的王氏一眼,这个贱人,在江南时,向来都是仗着蒋大人的宠爱,唯恐天下不乱的。她因为小产而伤了身子,从此不能再有孕,这往后的日子过的无依无靠,也没有什么怕的,倒是鼓着劲儿的与蒋夫人唱对台戏。   来了京城后,她寂静了不少,蒋夫人还以为她远离了那富商的娘家便知道了收敛,倒没想到,她正憋着劲儿发大招呢。   如今,她见有事可发挥,便派着小厮一溜烟儿的将蒋大人请了回来。   蒋大人虽然自己喜欢识情趣的女子,但并不代表也喜欢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勾勾搭搭,对家中的女儿,他可是奉行的大家闺秀时的古礼。   如今蒋大人掌握的是礼部的大权,虽然权利不大,但是胜在清贵,他也不想往上一步,只想抱着后院这些美人儿慢慢的老去。可是谁知道,居然还有人跑出来坏他的打算呢?礼部尚书的女儿跟穷书生私定终生,只怕这消息传出去,那些御史可以参蒋大人三天三夜!   蒋大人有些厌恶的看了蒋夫人身边的蒋君怡一眼,枉费他当年还对蒋君怡高看一眼,将她充作嫡女养育,却不料她如此的不要脸!   蒋君怡见到了蒋大人,便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她只在一旁恨恨的握紧拳头对蒋大人说道:“父亲,我是冤枉的。”   冤枉?蒋大人看了蒋夫人一眼,这毕竟是后院的事,他将处置权给自己的妻子才是。   蒋大人在旁边,蒋夫人就算想袒护蒋君怡也要掂量掂量,她看向在一旁的梅俊:“你说有一个丫鬟为你送情诗,你倒是说说,这丫鬟长得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倒不难回来,梅君扬了扬头道:“那丫鬟身材娇小,大眼睛鹅蛋脸。喜欢穿天水蓝的襦裙,说起话来细声细气,耳朵边上,还有一颗黑痣。”   咦?这描述,红缨与贴身嚒嚒互相看了看,大气不敢出,这描述,不正是蒋君怡身边的大丫环环儿么?环儿隔一阵子确实会去出府去寺庙为去世的嫡小姐烧蒋君怡手抄的经书。这事人人都知道,人人都要赞扬一句蒋君怡对嫡姐的感情,可是如今被这书生揭穿了,环儿去寺庙是为了帮蒋君怡送情信?这个说法,不仅下人们接受不了,连蒋夫人也有些心怒。   蒋君怡见蒋夫人面上有些变色,不由得怒斥道:“你,你血口喷人。”   “蒋小姐,当时说要和我如比翼鸟一般双翅飞的是你,现在说我血口喷人的也是你,到底哪个你才是真的啊?”梅俊将自己的无奈发挥得淋漓尽致,让蒋君怡这种惯常装温柔的小姐岔了气。   ☆、第125章   在蒋大人的怒视下,蒋夫人对红缨说道:“将环儿叫过来。“   红缨诶了一声,正准备走,却又被蒋夫人挥了挥手招到面前,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红缨面上带着笑,点了点头,走出大堂。   蒋夫人看了蒋君怡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既然你没有做,那边放心吧,我总会给你一个说法。只不过,如果有人要利用外人伤害了我蒋家女的名声的话,我也决不轻饶!”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让王氏小声咳了咳,她倒是太急着将老爷请回来,忘记了若是这件事存疑的话,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蒋大人听到这句话,哼了一声,他倒是要看看,这事到底是谁做的妖。   没过一会儿,红缨笑盈盈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对蒋夫人说道:“环儿来了。”   蒋君怡有些害怕的往外面看去,见外面一水儿的进来了四个丫鬟,穿着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天水蓝襦裙,她松了一口气,只怕这是蒋夫人故意想出的为难梅俊的法子。这个四个丫鬟都不是环儿,若这书生随便指了一个,她都有办法脱身。   “哟,夫人这是考我?”梅俊歪了歪嘴笑道,“这其中,并没有给我送信的丫鬟!”   梅俊的话让四周的人瞪大了眼睛,若不是亲眼见过环儿的,怎么会知道这个四个丫鬟中并没有她?!   蒋夫人摸了摸额头,说道:“环儿进来吧。”   环儿这才从外面抖抖索索的走了进来,一见她的脸,梅俊笑道:“这个才是。”   环儿听到梅俊的指认,双腿一软,直直的在蒋夫人面前跪了下来,“夫人,冤枉啊,这人,这人我从不认识。”   王氏在一旁,看见环儿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得双眼一亮,嘿,有戏。   废物,在关键时刻完全顶不住事,她这幅惊慌的样子,没事都要被人怀疑有事了。蒋君怡咬了咬牙。有些摇摇欲坠。上天厚她,她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小庶女爬到现在,可不是为了被人莫名其妙打倒的。   冤枉?蒋大人是在朝中厮混的,一眼便看出这个小丫鬟心中有鬼,便重重哼了一声。   蒋夫人见丈夫的模样,便知道如果她不将此事查清楚,只怕以后她主持后院的能力都要被受到质疑。   “既然他不认识你,那怎么能一眼认出你来?”蒋夫人缓缓的问道。   环儿似乎失去了以往的聪明伶俐,变得有些木讷,她支吾了半天,便没有找到一个好的缘由,只说了一句:“我,我不知道,是别人要害小姐啊,夫人。”   这话说得有些苍白,四周的人都对了对眼神,眼中尽是不大信的意思。   “来人呀。给这丫鬟上上板子,等疼了,她就知道了。”蒋大人在外面是经历过生杀决断的,刚刚经过蒋夫人的那一试,坚信觉得蒋君怡有些问题,自己的夫人良善,不对下人动手,那这个恶人,便让他做了吧。   两个身材高大的护院拿着朱红色的板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在院中,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责罚过丫鬟了。   红缨一直在蒋夫人身边,待遇比小康人家的小姐还好,如今见环儿有此遭遇,陡然苍白了脸,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   而范夫人身边的贴身嚒嚒却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她敏感的觉得这是蒋君怡只怕已经无法将自己摘出来了,便保持了沉默,不再愿意为蒋君怡说一句好话。   三板子打下去,环儿那白色的裙衫已经印上了红色,大堂里隐隐的有了血腥的味道,蒋君怡虽然小时经过奚落,但是却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形,脸还是苍白起来。   环儿□□了一阵子,只沉沉的说冤枉,她有些祈求的看向了蒋君怡,只要小姐为她说一句话,说一句话,她就愿意保全小姐。   只可惜蒋君怡只将目光移开来,见她如同瘟疫一般。   呵,环儿的唇边扭曲的闪过一丝笑,你不仁我不义,在蒋大人怒声说不说实话的丫鬟,便直接打死好了之后,她嚷嚷了起来,“小姐,难道你就活生生的看着我去死吗?你当时说的若是嫁给了梅公子,便让我当姨娘的话是否还当真?”   梅俊看了在地上染血的环儿一眼,他还以为这位不会帮他了呢。   蒋君怡听了这句话,摇摇欲坠,脑中一连串的东西闪过,是柳依依,柳依依报复她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环儿的哥哥也是她抓的,她用环儿的哥哥来威胁环儿呢,“我,我没有,环儿是被买通了,是被买通了啊。”   虽然蒋夫人对蒋君怡有半路的母女之情,但是在这强大的证据之下,也没了什么帮蒋君怡辩驳的立场,只有些无力的道:“你说,谁买通了环儿来毁谤你?”若是她能说出个丁卯来,她还能帮她一帮。   蒋君怡听到蒋夫人这个问题,莫名的一愣,若是将此事说出来,那么她买通梅俊去范府陷害柳依依的事必然纸包不住火,范夫人一定不会原谅一个挑唆她与多年闺中好友关系的庶女。“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母亲。”   “真的没有,你倒拿出证据来啊。”王氏在一旁凉凉的说道,“打着我们柔姐儿的名号在范府享受的是嫡女的待遇,但是做出来的事,可是丢了我们柔姐儿的脸呢。天天给柔姐儿抄佛经?心中有啥对不起柔姐儿的啊?”   王氏这话说的刻薄,却狠狠的扎在了蒋君怡的心上,她忍住了掉下的泪,“你怎么说到我都可以,但不能说我的嫡姐。”   蒋夫人本来就不喜欢王氏,见王氏居然将蒋君柔也拉了出来,心中有些不爽利的看向了王氏:“你到底是怎么说话的?”   王氏这话确实是触动了蒋夫人的逆鳞,蒋大人也没有阻止她呵斥自己的爱妾,当年柔姐儿去世的时候,蒋夫人可是去了半条命的。   与蒋夫人对蒋君怡有几分情谊不同,蒋大人将蒋君怡视为嫡女是有将她在京城中联姻的意思,在他看来,范家不成,再找一家合适的便行了,还没等他张罗呢,这女儿就出了这等的事。   如今不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这个女儿只怕是废了,谁家也不乐意跟一个与穷书生有过桃色绯闻的女子在一起是不是?蒋君怡折了没关系,可不能影响到后面的女孩儿,大不了他再挑一个合适的视为嫡女便是。“夫人,这事影响到我们后院的其他女儿的名声,你可要妥善处置。”   蒋夫人见丈夫已经一锤定音,便明白蒋君怡不过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莫名的病逝,还有一条是体面一些的嫁给梅俊。罢了,也是这个女儿时运不济,蒋夫人捏了捏手腕上的佛珠说道:“既然夫君欣赏梅书生的才华,将庶女下嫁于他,我也肯了。”   这一句话,便决定了蒋君怡以后的命运,好在蒋家才刚刚进京,并没有在京城中走动,大家都只知道蒋家有个庶女是当做嫡女教养的,可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不!”蒋君怡尖叫了一声,“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是被人陷害的。”可是现在还有谁能听到她的辩驳呢?   蒋大人抚了抚袖子,冷冷的说道:“你好自为之。”便带着王氏出了大堂。   看着在一旁面色欣喜的梅俊,蒋君怡心如死灰,他在乡间还有定亲,若是她进了门的话,依大宣朝的定律,只能是个如夫人!她为柳依依打算的好日子,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蒋夫人见蒋君怡毫无喜色,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面色灰白,便看出只怕她真的是被人陷害的,若她与这书生真的有些私情,怎么可能过了明路还如此绝望?   梅俊往前走了两步,对蒋夫人鞠了一个躬,“谢谢夫人成全。”说完,他不留痕迹的看了看自己的下身,这里已经被范家大少爷给毁了,娶了如花美眷又如何呢?还不是只能看不能用?况且,这女人还是朵食人花。   蒋夫人对梅俊颜色淡淡,只挥了挥手说:“你自己回去准备东西吧。”一眼都不愿意看他的样子。   看来这位夫人还没看出自己的这个庶女的本性啊,梅俊讽刺的笑了笑,只不过,范家大少爷交代的事他已经完成,也不比再多事了。他作了作揖,便离开了。   待梅俊走出大堂后,蒋夫人叹了一口气,如今她能为蒋君怡做的便是,多给她添补一些嫁妆,让她捏着梅俊过日子了。她看了一眼蒋君怡,对红缨说:“还不将小姐扶到房中去歇着?”   红缨连忙点了点头,扶起了蒋君怡,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大堂,她可是一刻都不愿意呆了!   红缨扶着心神不定的蒋君怡回了她的厢房,蒋夫人身边的贴身嚒嚒指了指在地上呻吟的环儿道:“夫人,环儿这怎么办呢?”   “如此背主的东西谁敢要?”蒋夫人有些不在意的说道,“找一个不干净的地方,卖了吧。”不让一个人好好的死去,也是一种惩罚方法。   贴身嚒嚒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婆子连忙驾住了环儿,便将她往外边拖去,就在此时,昏死的环儿突然抬起头,歇斯底里说道:“夫人,你想知道嫡小姐是怎么死的么?”   ☆、第126章   两个婆子听到这话,齐齐一愣,嫡小姐是夫人心中的一块不能碰的伤疤,如今这小丫鬟是疯了?居然不管不顾的就说出来了?   蒋夫人今日憋了一肚子气,先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书生跑出来说与她充做嫡女养的女儿有了私情,然后又被王氏暗中陷害了,最后还有一个小丫鬟跑出来,问她柔姐儿是怎么死的?   “哦?你这模样,像是知道什么?”她淡淡的问道,有些反省最近是不是对下边的人太过于宽厚,让她们都不知天高地厚了。   “若是我没说出什么,任夫人责罚;若是我说出什么了,还请夫人放了我。”环儿眼中迸发出了求生的*,亮得惊人。   呵,一个生死都捏在她手中的小丫鬟,居然也配跟她讲条件?蒋夫人有些好笑,“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蒋君怡的贴身丫鬟说出这样的话,贴身嚒嚒顿感不妙,只怕蒋君怡要惹上大麻烦了。   “嫡小姐被发现犯病前的半个时辰前,有个丫鬟隐隐的看见了蒋君怡小姐从她的院中走出来。”环儿冷冷的说道,她是蒋君怡的丫鬟,为她做了不少事,也怕她加害她,便也留了心眼找了一些蛛丝马迹向来威胁蒋君怡。   昨日蒋君怡推她全家入火坑,视而不见;今日蒋君怡眼看着她去死,都不为她说一句话;实在凉薄!也不要怪她为了自救一而再再而三的背主。   蒋夫人听了这话,往后面退了一步,“你,你说什么?”   环儿对蒋夫人身边的贴身嚒嚒说道:“您还记得被蒋君怡打了十大板子卖出去的莹儿么?她命好,没死透。当年她可是隐隐的看着蒋君怡从嫡小姐的院子里出来的!”   贴身嚒嚒心中一跳,莹儿当时只是弄丢了君怡小姐的一块布,便得到如此下场,和君怡小姐平常的良善实在是对不上号。   柔姐儿,她的柔姐儿啊,当年大夫可是说过,若是早一些发现她心悸的话,她的女儿便能被救回来啊。若这丫鬟说的是真的,那么蒋君怡便是看着自己的女儿犯了病,却没有对外人说,她这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嫡姐去死啊。蒋夫人抓住了自己的心窝。   这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在大堂里,已经没有人敢为蒋君怡再讲一句话。   “那个莹儿现在在哪儿?”蒋夫人森森的问道。   “在百香园里。”环儿脆声说道,若不是自己的哥哥不学无术,怎么会恰巧遇见莹儿?只能说蒋君怡做多了坏事,一环套一环罢了,“若是夫人存疑,尽管派人去查问。”   百香园,那可不是个干净的地方,婆子们互相看了看。只为了一块布,君怡小姐真的没有她面上的那样良善。   “夫人,可要去查问?”蒋夫人身边的贴身嚒嚒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用去查问么?她这么多年对我柔姐儿抄经书让院子的,只怕是心中有鬼吧。“蒋夫人冷冷的说道,”我倒没想到,我将仇人当做了女儿养。”   “夫人,我知道您心中不信,您可以去看看蒋君怡抄的经书的第40页中是什么。”环儿放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蒋夫人深深的看了环儿一眼,“尽管如此,你还是要将这经书烧给我的柔姐儿?”   环儿一时哑然,又辩驳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蒋夫人挥了挥手对两个婆子道:“还看什么?拉出去吧。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环儿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蒋夫人,“夫人,你怎么可以食言?”   “为了我的柔姐儿,什么不能做?你早就知道这件事,而不报给我,当我是傻子?”蒋夫人的表情,如恶鬼一般。   红缨将蒋君怡扶到了厢房,又让蒋君怡房中的小丫鬟倒了热茶,她们见小姐去了大堂,环儿又去了。最后小姐如此的被红缨扶了回来,总觉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红缨姐姐,你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一个小丫鬟鼓起了勇气问道。   红缨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事情,你们先散了吧。”在大堂中发生的事,可轮不到她一个做丫鬟的来多话的。   她将蒋君怡扶到了床边,柔声道:“小姐,你先休息吧,无论如何,夫人都是疼你的。”   蒋君怡刚开始被要嫁给梅俊一事弄得有些心乱,被红缨扶到了床前,才如梦初醒,环儿那个小蹄子还在大堂呢,保不齐她为了保命会说出她的什么事来!她一把抓住了红缨的手,站了起来,“我要去大堂。”   “小姐,你这时候了还去大堂干什么呢?”红缨奇怪的问道。   “环儿,环儿!”蒋君怡面色有些僵硬,“那个污蔑主子的小蹄子。”   “你放心吧,只怕夫人不会绕过环儿的。”红缨苦口婆心的说道,似乎还为环儿身上的血心有余悸,“背叛了主子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不不,我要去。”想到此,蒋君怡手脚都开始颤抖起来,莫名的,她总觉得,环儿知道她更多的东西。   “你还是先休息着吧。”红缨拉过被子,温声对蒋君怡说道。只怕夫人这时正在处置环儿,若是小姐过去被冲撞了,第一个吃瓜落的,便是她。   正在两人僵持的当儿,蒋夫人带着几个粗使婆子脸色有些不好的走了进来,红缨伺候蒋夫人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她脸上有这样的神色,不由得往旁边退了退。   “母亲。”蒋君怡看见蒋夫人便想装可怜,若是蒋夫人心软了,多给她一些嫁妆,她的日子也好过些。   蒋夫人并没有应蒋君怡的话,看都不愿意看她,只冷冷的说道:“给我搜。”   蒋君怡不明白为什么蒋夫人要搜她的厢房,只哀叫个母亲不停。   蒋夫人闭了眼,厌恶的对红缨说道:“给我堵住她的嘴。”   红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慌乱,只好给了蒋君怡一个抱歉的眼神,拿手中的帕子堵住了蒋君怡的嘴。   婆子搜到了蒋君怡所抄的佛经,递给了蒋夫人,蒋君怡像是知道了什么,奋力挣扎起来,而她纤细的身体却被两个婆子牢牢的抓住了。   蒋夫人颤抖的将佛经打开到环儿所说的页数,在齐整的佛经中,出现了一句不合时宜的怪异经文,蒋夫人怪异的叫了一声,这佛经她认得,是叫人不得投生的。   好一个蒋君怡!枉她以为她对肉姐儿姐妹情深,谁知道心中藏着这么恶毒的鬼,蒋夫人将佛经甩在了地上,狠狠的甩了蒋君怡一个耳光。   蒋君怡只觉得耳朵都聋了,一半脸火辣辣的,嘴角留出血来。这下,她动都不敢动了,浑身颤抖着。被嫡母发现了这经文比与书生私通的罪要厉害上百倍。她本想对嫡母说是被别人陷害的,只可惜她的嘴巴里被捂了帕子,只能呜呜呜的呜咽着。   “你让我的柔姐儿不得投生?”蒋夫人冷冷的说道,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那我便让你生不如死。”人间百苦,她又怎么舍得送她直接去送死呢?   蒋君怡见到嫡母这个样子,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恨不得这一刻便去死了,可是她有没有胆子做这些。   蒋夫人再也不愿意看这厢房里的一物,只对婆子说道:“既然小姐要备嫁,便让她好好的备嫁,将这个院子封了吧。”   不,蒋君怡发出一声哀嚎,看向了蒋夫人。   蒋夫人头也不回,带着众人,走出了院子。   蒋君怡惹得蒋夫人大发雷霆的事传遍了整个蒋府,大家都不大明白蒋君怡到底是哪里惹到了蒋夫人,平时蒋夫人不是对蒋君怡十分喜爱的么?   面对大家的疑问,蒋夫人倒是淡淡的做出了解释,“蒋君怡与梅俊私通确有此事,枉费了她对她的教养,还以给嫡姐烧经书的名义去与那书生互通书信,实在可恶!”   大家听了这话,才明白为什么蒋君怡失了宠,牵涉到了蒋君柔的事,蒋夫人哪件理智过?   蒋君怡虽然之前装的善良,但是对那些庶出的姐妹们可不是好的,既然蒋夫人将她关在院子里不管不顾,那她们怎么好不给自己的好姐妹一副出嫁的礼物呢?   于是后院的庶女们,通通都去了蒋君怡那儿给她好看,还有胆子大的,叫人在她的食物中下了不得有孕的药物。   蒋夫人将这些事当做通通不知道,倒是惹得她们越发放肆了,而蒋君怡更是在这些折磨中瘦得如枯柴一般。   蒋夫人想到认贼做女,私下不由得又偷偷哭了几场,她的贴身嚒嚒实在是心疼,不由得说道:“若是夫人心中真的不爽利,便将那个小贱人一碗药毒死好了,若是大人问的话,您便将这件事通通告诉他。”   “他那个只顾美人与官位的,怎么可能愿意让这件事曝光?庶妹诅咒嫡姐?这是要别人参他家宅不宁啊。”蒋夫人这么多年,已经看透了蒋大人,她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叫信得过的人去查查梅俊。”蒋夫人皱了皱眉头道,“蒋君怡眼高于顶,我不相信她真的能看上一个穷书生!”   ☆、第127章   蒋夫人的贴身嚒嚒是个做事快的,很快她查出了一个让人有些奇怪的消息,这梅俊不久前也上了范府的大门,范府可没有女儿给她坑的。   这事她不敢独断,只能一五一十的报给了蒋夫人。   “之前也是如此上了范府?”蒋夫人皱着眉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范府害她家不成?可是范府并没有如此做的理由啊。   自从大林氏与她说清楚不能与她蒋府定亲以来,为了避嫌,她倒是减少了带蒋君怡去拜访的次数。如此看来,她倒必须上门一趟了。   大林氏知道范晟睿做的事,也明白蒋夫人为什么上门而来,只不过多年的老姐妹为了一个庶女而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大林氏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值。   当她接待了蒋夫人的时候,有些大吃一惊,蒋夫人短短几天瘦了不少,面目也有些憔悴,为了一个区区的庶女的婚事,她竟操劳成这个样子?看到她这个模样,大林氏心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内疚,若是当时她阻止大儿如此做便好了,大儿的出手,也未免太过于狠戾。   蒋夫人看见大林氏欲言又止的表情时,便知道她必定知道梅俊的内情,她有些疲累的坐在椅子上,“说吧,那书生梅俊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儿子大了,做出来的事由不得娘,但是大林氏还是觉得自己教养得不大好,只屏退了周围的人,与蒋夫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其实让蒋君怡嫁给梅俊,大林氏觉得还算便宜了她,若是是她的庶女的话,她定要她要寺庙里做姑子了。   “你说什么?”蒋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梅俊是被蒋君怡派上门来害依姐儿的?”   大林氏知道蒋君怡一向得蒋夫人的喜爱,只怕蒋夫人是不会太大相信她的话,正准备拿出帕子将此事说明白了,却不料蒋夫人将手狠狠的拍在了椅子上,“她好毒的心!”是不是所有比她命好的,都要被她坑害了她才甘心?   大林氏见蒋夫人那气愤的模样不似作假,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为什么蒋夫人一听便相信了此事是蒋君怡所为,只能干巴巴的说道:“睿哥儿实在气不过,才如此的。”   蒋夫人听了范晟睿的名字,想起他之前怎么都不愿意娶蒋君怡,甚至躲了出去,他这个做未婚夫的,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更能感觉到谁的真假啊。   蒋夫人的面上有些变幻莫测,大林氏实在是有些看不透,不由得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此事让蒋大人斥责了蒋夫人不成?   蒋夫人这事憋了许久,如今见了老姐妹也觉得不应该隐瞒,便拿着帕子捂着嘴,哭出了声,“你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女儿啊。”   大林氏面色凝重的听蒋夫人将事情全盘托出,心中默默的擦了一把汗,好在没有娶蒋君怡进门,若是将她娶进来了,只怕真的是家宅不宁啊。可是如今,她只能握住自己的老姐妹的手道:“我认识京郊庙中的静祥师太,那是个佛法高深的,定能帮你解了她的诅咒。”   蒋夫人心中对蒋君柔十分内疚,只掩着脸对大林氏哭道:“我恨不得就这样死了,下去陪我的女儿。”   “怎么能这样?”大林氏瞪着眼睛训斥道:“你难道只有一个孩子么?柔姐儿是你的孩子,齐哥儿就不是你的孩子了?他刚刚将媳妇儿娶进门来,若是你有什么意外,后院中那些妾室便能骑到他们的头上。”   这道理,蒋夫人都懂,不然她也不会硬挺着在蒋府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了。   “那梅俊,他已…不能人道。”大林氏说道此话的时候顿了顿,“而他乡间还有个已经定亲的女子,蒋君怡嫁给他,必已妾礼进门。有了你的照料,她的日子还愁过得不好么?”大林氏轻轻劝慰蒋夫人道,“那梅俊是个不学无术的,只怕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蒋夫人抬起头来,用帕子擦了擦眼,如今她活着的意义便是帮大儿、大儿媳妇在蒋府中站稳脚,另一个便是揉搓这个好女儿了。“你能不能现在就带我去见静祥师太?”   “现在?”大林氏犹豫了半晌,又想蒋夫人心急如焚,便叫了一个脚快的小厮在前面先走去报信,自己与蒋夫人在后边备着马车出了门。   让人值得欣慰的事,静祥师太算了蒋君柔的八字,觉得她去世是天命所归,并没有受什么折磨,而蒋君怡的那句诅咒夹在佛经里面,并不大有用,是算不了数的。听了这些,蒋夫人心中才好受些,又为去世的女儿捐了不少的香火钱,才走出了庙中。   大林氏在马车中,对蒋夫人有些歉疚的说道:“这件事,我没有与你直接说,而是任大儿去闹腾,实在是对不住你。”   这时的蒋夫人怎么可能还有心情来怪罪范晟睿?她只叹了一口气说:“我怎么可能怪你?我感激你还来不成?若不是如此,我还准备给她陪嫁好多嫁妆,为她撑腰呢。若是真的如此,我以后西去到了底下都无法面对我的柔姐儿。“   儿女都是母亲心中的一块肉哟。大林氏劝慰般的,拍了拍见蒋夫人的手。   半个月后,蒋君怡被人用一顶小轿子寒酸的抬进了梅俊在京城租的小房子中,没有大量的嫁妆,也没有锦衣玉服,只带着一个面容看上去有些严格的嚒嚒,那是蒋夫人让她看着蒋君怡的。   “夫人说了,她打探到您在家乡中还有一个订了亲的女子,她也不怪你隐瞒,谁要我们老爷就是欣赏您的才华呢,只不过我们的小姐按照礼法是要做妾的,所以夫人也不好陪嫁什么东西。只希望你们两人以后的日子和和美美了。”嚒嚒板着脸说道。   梅俊有些意兴阑珊的看了看从轿中被人架出来的蒋君怡,相比那天的荣光惊人,她憔悴了许多。可是再憔悴又如何,再美貌又如何?他梅俊都用不上了,他挥了挥手作揖道:“那便谢谢夫人的一片好意了。”只怕他以后的身家前程,都要挂在这蒋夫人身上了,若是蒋夫人有什么让他想做的,他必须得老老实实完成。   蒋君怡一事后,蒋夫人对大儿的避难能力有了铁一般的认识,在脑中深深坚定了大儿的话一定要听的道理,原来当时大儿并不是不听从她的吩咐迎娶蒋君怡,只怕是看出了蒋君怡用心不正吧。想到大儿看上了柳依依,只怕柳依依是个表里如一纯良的,大林氏便不由得拍拍自己的胸脯感叹自己命好。嗯,得挑一个日子将大儿与柳依依的婚事给过了明路了。   咦?只不过大儿好像还没有跟依姐儿说起此事?依姐儿每次来与她请安的时候,可都是一派的大方,并没有羞涩之意,仿佛她还只是她的姨母一般。想到这里,大林氏又不由得怪自己的大儿,办事效率简直差到极点。   太子大婚的日子只有月余,他性情宽厚,沈珊又是他瞧着喜欢的,当然放在心上。这不,找了一些精致的玩意给了范晟睿,让范晟睿托给柳依依送去。   交代完了此事,太子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就真的准备等你的表妹长大不成?若是她看上了其他的少年英杰,只怕你哭都来不及。”   太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寻常的范晟睿,保准便黑了脸,硬生生的转移话题,而今日,范晟睿的一张脸如同四月阳光一般,“我与依姐儿的事,已定下了。”   已经定下了?太子面上有些惊讶,锤了锤范晟睿的肩说:“嘿,你小子,速度挺快啊。”他就说小范大人并不是一畏等待不出击的人物。   “太子谬赞。”范晟睿扬起了唇,笑道。   “你与她是表哥表妹,又经常来往,相必如今已是你侬我侬了?不像我,想着佳人,佳人却在远方啊。”太子这话说的有些调侃。   可是范晟睿听到这话却黑了脸,“最近吴家在朝中又有什么动向?”   诶?这硬生生的转移话题是什么意思?太子仔细看了范晟睿的脸,有些不可思议,“天啊,不会你小表妹还知道你们要定亲的消息吧?”   这话一语中的,让范晟睿有些头疼。   “你怕什么呢?直接要家中人与她说便是了。”太子忍住笑道,柳依依在他心中还是个没有开窍的。   “我亲自与她说。”范晟睿丢下了几个字道。   “那你就说啊。”太子眯着眼睛怂恿道。   范晟睿沉默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怕她拒绝我。”   太子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他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见范晟睿说的话是真的,不由得发出了一阵爆笑,“我们的小范大人在朝中冷峻,在感情上,却不是一个胆小鬼啊!”   范晟睿与太子相熟这么久,早就知道他是个促狭的性子,只指了指手中的东西道:“我和表妹如果说明白了,那便有了男女大妨,这东西,我可不能帮您递了。”   “别啊。”太子压住了范晟睿的手说道:“那你还是别说吧,等你们洞房花烛夜那晚了,你再告诉她。”   范晟睿狠狠的瞪了太子一眼,拿着太子的小礼物便走。   太子目送范晟睿出去,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只怕普天之下,愿意与我流露出真性情来的,便只有这位了。”   小太监是太子的心腹,自然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太子高兴,他笑着说:“太子您将小范大人当朋友的,不是么?”   太子点了点头,“高处不胜寒,好在我还有这么一个朋友。”   范晟睿拿着太子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走进了宇将军府,宇将军府对范晟睿经常来宇府溜达一事已经习以为常。范晟睿进了门,他们只笑着将范晟睿迎进来。有脚快的,已经去与小林氏禀报范晟睿来的事了。   大林氏前几天已经亲自与小林氏说了蒋府一事,小林氏听得惊心动魄,那个蒋君怡真不是个好的,因为不能和晟哥儿定亲就想毁了依姐儿?好在晟哥儿心中站得稳,并没有怀疑依姐儿,还帮依姐儿出了这个头。   如今小林氏看范晟睿,是岳母娘看女婿,越来越喜欢了。   范晟睿给小林氏请了安,小林氏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我如今身子乏得慌,你啊,还是去找依姐儿吧。”   范晟睿慎重的与小林氏有行了一礼,才往柳依依那边走去。   柳依依正在小堂中算账,她的算盘打得十分快速清脆,范晟睿走进来时,她都没有发觉,范晟睿在她身边看了好一阵子,才将一颗算盘珠定住了,“这里错了。”   咦?柳依依有些疑惑的看向手中的珠子,诶,还真因为太快而打错了。   范晟睿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微微的在算盘上拨了两下,“这样才是。”   “让户部的小范大人来算我手中的帐真是大材小用呀。”柳依依回头看向范晟睿笑道。   范晟睿没有说话,只啪啪啪的将她余下的帐全部算完了,让柳依依发出了惊叹,表哥如此多能,谁嫁给了他,只怕压力都有些大吧。   她一颗脑子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却不知道范晟睿在她身后长臂一伸,打着算盘,自己仿佛是在他怀中似的。   小堂中并没有什么伺候的丫鬟婆子,只有碧荷一人,在一旁偷偷捂着嘴笑。   夫人已经与她隐隐暗示了,以后小姐与表少爷是一对,那她这个做丫鬟的,又何苦去跑到人家面前讨人嫌呢?   范晟睿打完算盘,看到柳依依如一只温顺的小兔子一般的在自己的长臂之中,他看了她小小的耳垂,如一块凝结的白玉,不由得用手指碰了碰。   柳依依有所觉,捂着自己的耳朵说道:“表哥,你做什么?”   范晟睿自觉有些出格,只是板着脸说:“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柳依依不疑有他,认真的对范晟睿说:“表哥以后可不要碰我的耳垂了,我最怕的,便是别人碰这里了。”   范晟睿眼睛闪烁的点了点头,若他不是她的丈夫的话,以后难道还有机会碰她的耳垂不成?真是笨。   他将太子给他的精致匣子拿了出来,递给柳依依道:“这是太子给沈珊的,过几日你不是要与我的母亲一起参加沈家的花会?你趁着那个时候给她吧。”   上世太子到最后与沈珊都是十分相宜的,柳依依倒并不吃惊,只接了匣子,好奇的看了看,笑说:“太子好心思呀。”   范晟睿那满肚子的话,随着她的这一纯真笑容,烟消云散,只将另外一个匣子给她道:“这是我给你的。”   柳依依接过了,灿笑道:“谢谢表哥。”范晟睿送她的玩意儿,在她的库房中,都可以堆成山了。   范晟睿见她这幅开心的模样,暗暗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你不要老将精力放在宅子的事物上,自己的身体也是要注意的。”   “嗯。”柳依依对范晟睿是百依百顺的,她爽快的点了点头,“大表哥也要注意身体。”   说完,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范晟睿道:“我听说蒋家的君怡姐姐要出嫁了?”她在外行走,总要得知一些消息的。   范晟睿点了点头,“是的。”   柳依依眼中闪过了一丝压抑,这蒋君怡之前不还除了范晟睿谁都不嫁么?如今怎么就爽快的嫁人了?   范晟睿并不想让她知道其中的关节,只说道:“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书生,蒋大人一时兴起,便将一个女儿下嫁了。”   没有功名的书生?让蒋家嫁了一个嫡女?柳依依觉得有些奇怪,她看向了范晟睿,希望他给她一个答案。   范晟睿看了一眼柳依依,突然笑了,他摸了摸她的头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呢?”   范晟睿鲜少笑,柳依依看到他这亲昵的笑容,莫名其妙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她不着痕迹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有些不爽利的说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第128章   “好好好,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范晟睿对柳依依,向来是十分温善。   柳依依抬头笑眯眯的看了范晟睿一眼,又有些急不可耐的去打开了范晟睿送她的小匣子,里面全是柳依依最喜欢的首饰楼里打造出来的耳饰,让她的心中十分熨帖。   “谢谢表哥。”柳依依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面上都带着蜜儿。   范晟睿见她这个模样,纵使有满腹的话,却也全说不出口了,“你喜欢就好。”良久,他对欢喜的摆弄着耳饰的小姑娘说道,懵懂就懵懂吧,他总会护她一世平安。   范晟睿并没有呆多久,便回了范府。小林氏看着来陪她喝粥的柳依依面上并没有异样,还是一派自然的模样,便知道,这个未来的便宜女婿,还没有与自己的女儿说什么呢。若不是范晟睿在暗处帮柳依依做了不少的事,而面上也是将柳依依捧在掌心的,她只怕会怀疑,范晟睿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依姐儿。   平时为人处世十分靠谱,怎么一到了现在,便有些傻了呢?小林氏心中有些腹诽,只喝了一口粥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柳依依道,“你表哥来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太子拖他带一些东西给珊姐姐,过几日我要去沈府的花会,便将东西给她呢。”柳依依笑眯眯的说道。   “你姨母便能将东西给珊姐儿了,还轮得到你?”小林氏实在忍不住,想点醒这个不大开窍的女儿。   “这不同呀,姨母是长辈,珊姐儿得了东西一定会害羞的;我不同,我与珊姐儿是同辈,她得了东西只有欢喜的份儿啊。”柳依依喝了一口粥,煞有其事的说道。   小林氏一时无语,她居然也被柳依依的理由给说服了。   好在小林氏仍是不怕被刺激的,她皱着眉头说道:“如今你与你小表哥的亲事算不了数,我倒担心你的以后的亲事了。”   柳依依双眼一亮,盯住了小林氏的肚子,笑道:“我有两个弟弟,还怕以后没有所托?”她都已经打定了主意,待小林氏旦下孩子之后,帮着小林氏教养两个弟弟,长姐如母,等他们长大了,以后总会照看她一二吧。   “你怎么能将你的以后放在弟弟身上?你以后会有夫君,会有孩子,你的以后在他们身上。”小林氏试图将女儿的三观给正回来。   柳依依上世孤寂一世,对母亲说的夫君与孩子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小林氏现在是家中的重点保护对象,她也不想说什么话来刺激自己的母亲,只笑而不语。   小林氏见女儿的这个模样,心中有些内疚,这个女儿平常一派的天真模样,可是当说起她的以后与婚事的时候,眼中总是闪现了一丝不符合她年纪的沧桑,无论现在的日子有多好,但是当年她在柳家是如何被揉搓的,只怕她不常说,但心中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你觉得你大表哥如何?”小林氏实在按捺不住,对柳依依抛出了个绣球。   “大表哥?”柳依依苦笑道,难道母亲就一定要将她嫁到范府去不成?   “怎么?他哪里不好?”小林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若是柳依依再说不喜欢范晟睿的话她只能哭给她看了!   “大表哥哪里都好,只是我配不上而已。”柳依依此时已经丢去了一派天真的模样,有些认真的与大林氏说道:“大表哥不喜欢我,母亲你莫要逼他。”上世因为自己喜欢小表哥,母亲为了自己可是去范府以姐妹的情谊逼大林氏来着,可是就算大林氏点了头,这范嘉平可是宁死不从的。这一世她拒绝了小表哥,所以母亲就以为自己喜欢大表哥了?   我哪里逼他了,是他自己舔着脸要求娶你的好不好!小林氏有些烧心的想到,“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我就知道。”柳依依坚定的点了点头,又以祈求的口气对小林氏说道:“我十分珍惜与表哥的兄妹之情,还请母亲不要多想了。”前世今天,他都待自己是极好的。   小林氏听了女儿的话,有些头疼,这等子烂摊子还是丢给范晟睿自己去处理吧。   柳依依与小林氏说了那么一番话,想了想,她确实最近与范晟睿走得近了些,才引起了小林氏的各种猜测,接下来的几天,待范晟睿来宇将军府的时候,她都借口忙有事躲着,倒不知道范晟睿为了此事,心下黯然。   到了沈府开花宴那天,大林氏带着柳依依上了马车。   大林氏见柳依依穿着翠绿色的襦裙,礼仪优雅的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她发髻上带着白色的花儿,皮肤白皙细腻,朱色唇微微翘起,就算不笑,也带着浑然天成的欢喜美态。   经过了蒋君怡一事,大林氏越发觉得别家的小姐名声再怎么好,都比不上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对柳依依的喜爱之情只有更甚的,莫名的,还开始期待起范晟睿与柳依依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柳依依在马车中注意到了大林氏那有些炙热的视线,不由得摸了摸脸问道:“姨母,我脸上有什么不妥么?”   “啊”大林氏这才从被几个乖孙围着叫奶奶的美梦中醒来,“依姐儿今日打扮得甚是好看,似乎让我回到了以前的少女时光呢。”这话倒没错,柳依依的一张心形小脸,是像级了小林氏的。   柳依依低着头笑了笑,靠在大林氏的肩头,犹如感叹一般的说道:“我最喜欢姨母了。”   大林氏听到这话,心都要化了,她拍了拍柳依依的手道:“你这个孩子,多大了,还撒娇。”   到了沈府门口,庄氏已在沈府的院子里迎接各家夫人小姐了了,只不过庄氏太过于真性情,见到不喜欢的,很难撘起笑脸来,沈老夫人思虑了半天,将女儿也叫上了,两位贵妇人站在院子,格外打眼。   这些来参加花宴的夫人们看到庄氏那一副美得飞扬的脸,心中都摇了摇头,谁知道这庄氏命这么好?嫁了一个争气待她如珠似宝的丈夫就算了,生了个女儿,居然是太子妃,若是太子登上大宝了,还有谁能在庄氏的面前放肆呢?   庄氏向来是不管别人心中想什么的,她对自己喜欢的夫人便上去说两句,对不喜欢的,那自然是小姑子去迎了。   沈氏看到自己嫂子的这个模样,不由得有些头疼,只好上去对与庄氏不大对付的夫人们说笑。   “夫人,夫人,范夫人与柳小姐来了。”一个小丫鬟一溜烟的跑到了庄氏面前,快声说道。   庄氏听了,双眼一亮,连忙往前面走了两步,在旁边的众位夫人见了庄氏的这个模样,还在猜测,到底是哪儿来的贵客,让庄氏都如此急切。   沈氏虽然在招待其他人,但也往门外看了看,她见大林氏挽着柳依依的手走了进来,两人亲密的模样,不像是姨母与外甥女,倒像是两母女了。沈氏又想起夫君与她说的,柳依依与范晟睿只怕要定亲,她都要拍案称好觉得这是一桩好亲事了。   庄氏前儿日子才去看了小林氏,对小林氏的状况十分了解,她对大林氏笑了笑,拉着柳依依的手说:“你母亲也真是,我遇见好事儿的时候,她倒出不了门了。”   柳依依笑着说道:“母亲也十分想才凑您这里的热闹呢,只可惜……”   “算了,算了,天大地大,不如孕妇大。”庄氏并不是真心怪罪小林氏,“等会儿我叫人将宴席单独整出了些来,你带着回去与你母亲试试,也好饱饱口福。”   柳依依点了点头,笑着对庄氏说了一声谢谢,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珊姐姐之前都被拘在府里学规矩,我倒是好久没有看见她了。”   想到那死板的陈嚒嚒是吴贵妃派来的,对珊姐儿十分严厉,连出门社交都不允许,庄氏的脸上便闪过了一丝戾气,“珊姐儿时常挂念着你呢,也就只有你记得给她捎带些东西了。”   庄氏这话说的偏心,想给未来太子妃捎带东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她倒只记得柳依依了。   柳依依知道庄氏这话有失偏颇,倒没有说话,只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对庄氏说:“我可否去找珊姐姐玩儿?”   “去吧,去吧。”庄氏笑着说话,就算珊姐儿是平常习惯了礼仪教育的人,都被那陈嚒嚒折磨得苦不堪言,如今沈府办大事,也让她松快一二吧。   柳依依得了大林氏的首肯,驾轻熟路的去了沈珊的院子里。   庄氏看着她那欢快的背影,对大林氏有些嗔怪道:“姐姐倒是手快,我还准备为齐哥儿聘了依姐儿呢。”   如今大林氏得了实惠,自然是开怀:“太子妃的哥哥可以选择的小姐还少么?这时候你倒是惦记起我家的人来了。”   庄氏想到小林氏与她抱怨说自己的女儿是个开不了了窍的,促狭的笑了笑说:“你家晟哥儿还不说的话,不知道花落谁家呢。”   柳依依进了沈珊的院子,敏感的发现院子中的气氛有些不对,沈珊对下人宽和,在她院子中总是洋溢着一股祥和欢快的气氛,而如今这院子中显得有些寂静,连下人做起事来都有些蹑手蹑脚的。   相较于沈府外面的热闹,这院子中实在显得萧瑟了些。   这到底是怎么了?沈珊之前在沈府是备受宠爱的,而她如今成了太子妃,只有更受看重的才是,沈府怎么可能怠慢她?   “小姐,你来了。”沈珊身边的大丫鬟青竹站在院子口有些惊喜的对柳依依说道。   柳依依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与之前的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不过也正常,她是要与沈珊一起嫁到太子府的,若是不立起来,怎么管底下的小丫鬟。   “你们这是怎么了?”柳依依走入院子都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柳小姐果然是个灵敏的,青竹无奈的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诶,您别提了,若是被院子中的那桩大佛听见了,又凭生事端。”   大佛?如今在沈府,除了沈老夫人以外,谁还敢给沈珊脸色看?柳依依进了沈珊的院子,见一个削瘦的宫装嚒嚒叉着腰,如圆规一般的站在那儿,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指挥着丫鬟婆子。   当柳依依走进门的时候,她一双眼睛如鹰一般的看向了柳依依。   “这是宇将军府的小姐。”青竹连忙介绍道。   这陈嚒嚒在吴贵妃身边也是数得上好的,对朝臣后院的事也了解了两三分,这位小姐不是宇将军的继女么?其生父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生而已,若不是宇将军要巴着林国公,怎么可能愿意娶一个和离的女人?她只对柳依依冷漠的点了点头,并没有任何请安。   青竹尴尬的一笑,连忙拉着柳依依进了内室,偷偷的与她说:“您可千万别计较,这个陈嚒嚒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是珊儿姐姐宫中的教养嚒嚒?”柳依依皱着眉头问道。   青竹无奈的点了点头,她可有一肚子的苦水想说,但是小姐还在等着柳小姐呢。   柳依依进了内室,便看见了穿着朱色襦裙的沈珊,只怕普天之下,都找不到比她更适合朱色襦裙的女子了。   柳依依走上了前,拉住了沈珊的手,却意外的发现,沈珊,瘦了。   “珊儿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柳依依有些惊讶的问道。   沈珊心中已将柳依依当做了妹妹一般,自然没有什么想隐瞒的,只指了指外面无奈的说道:“宫中的规矩大了些。我学着有些吃力呢。”   柳依依见外面带着几分威风的陈嚒嚒,心下了然,只怕这位在狐假虎威呢。   青竹在一旁忍不住插了话,“我们家小姐的规矩是最好的,可是她偏偏说小姐的规矩不好,让小姐从头学起。而若是拒绝的话,她要一状告到吴贵妃那儿,说我们无规矩呢。”   柳依依顿时了然,吴贵妃的不讲道理与跋扈是京城出了名的,就算是沈家也只好先暂时忍着,等沈珊与太子大婚完毕,再做打算。   ☆、第129章   要说吴贵妃仗着圣上的喜爱成了个棒槌,而她底下的人也是个棒槌,若是等沈珊成了太子妃,要整治一个嚒嚒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柳依依安抚的拍了拍沈珊的手,露出了小狐狸一般的笑容,她将小匣子拿出来递给沈珊道:“珊儿姐姐赶紧收着。”   沈珊一眼便觉得这个木匣价值不菲,她有些迟疑的接了过来,以依姐儿的秉性,不应该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才是,“这是?”   “这是太子托我给姐姐的。”柳依依亲密的在沈珊耳边说道。   沈珊听到太子二字,鹅蛋脸上如火烧云一般,手中的匣子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自己即将成为太子妃,祖母是教了她不少东西的,第一样,便是要她收敛性子,莫肆意嫉妒。她也曾在闺中想过要嫁一个举案齐眉的夫君,可是嫁了太子,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陈嚒嚒对她的刁难让她对宫中有些畏惧,如今太子送来的这个匣子,倒是让她心中暖了些。   对于沈珊来说,柳依依并不是外人,面对她好奇的双眼,沈珊大大方方的将匣子打开来,里面有着一对精致的金色镯子,镯子上间或镶着红色的宝石,带在沈珊的手腕中,富贵大气。   柳依依惊呼一声,托起沈珊的手道:“真好看。”   沈珊见这红宝石镯子并不是新物,猜来猜去只怕这对镯子,是已过世皇后的心爱旧物了,她咬了咬红唇,有些小心的将镯子褪了回去,放到了匣子里,太子的这片心,她领了。   面对柳依依促狭的眼神,沈珊实在有些拉不下脸,她点了点柳依依的眉心道:“难道你在范家表哥那儿偏得的东西还少了?如今居然来打趣我。”柳依依要与范晟睿定亲一事,庄氏已经与她说了,她觉得,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呀。   “这不一样的呀。”柳依依笑眯眯的说道,“表哥对我,只是兄妹之间的情谊呢。”   沈珊见柳依依一幅懵懂的样子,实在有些无语,她起先以为母亲笑着说看睿哥儿什么时候与依姐儿说清楚这事只是开玩笑,现在看来,只怕是真的。依姐儿平时为人还算聪敏,怎么到了感情上便傻得让人不忍直视了呢?沈珊实在看不过,“兄妹之情?我能能叫范晟睿一句表哥了,他怎么就从来没有给过我好东西?”从小她与他见面的时候,他都是板着一幅脸,给她一种这个表哥虽然英俊,但是不好接近的感觉。   柳依依的双眼犹疑了一下,难道要与沈珊说,她与范晟睿更亲近一些?   沈珊见柳依依的模样,便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傻?范家表哥的心思我们这周围的一堆人都知道了。”说完,她又端详了柳依依的神色,“还是你不喜欢范家表哥,在装傻呢?”   柳依依的脑子轰的一下,莫名的红了脸。   沈珊知道她这神情,便知道了她也并非对范晟睿无意,打趣道:“我看啊,范家表哥弄出个什么克妻的名头,都是为了等你长大呢。只不过谁知道你关长个子了,心智倒是一点都没有长。”   柳依依白皙的脸上,如染了一块红色的胭脂,她将头靠近了罗床的靠枕上,沈珊看到的只是她的白玉一般的耳垂,这样娇憨的小娘子,如果她是男的,只怕也是要动心的。   沈珊一把揽过了柳依依,“你躲什么呢?”若柳依依一直这样懵懂下去,范晟睿守候久了,未必不会心生怨气。她没过都就就要进宫了,依姐儿的这点小事不一定能管得到,如今便直接给她一个响锤好了。   柳依依一张小脸在靠枕上滚来滚去被弄得有些像小包子,她抬眼看着沈珊,眼中尽是不相信,“我…”沈珊不由得掐了一下,“笨蛋。”家中并无妾室与通房丫鬟,为人上进,婆婆又是自己的姨母,多好的亲事,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她倒好,当不知道呢。   “你心里有人?”沈珊见柳依依这幅纠结的样子,想到之前说定的是柳依依与范嘉平,她不会因为这个,便将一颗芳心错付在范嘉平身上了吧。   “没有,没有。”柳依依连忙挥了挥手,上世喜欢了一个人弄得那么惨,今世她可不敢在重蹈覆辙了。   “那便接受就是了,我见你与范家表哥腻歪的模样,也不像是全然无意的。”沈珊最近被沈老夫人灌了不少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的观念,对情爱看得淡些,却很看重门当户对与男子的责任感。   柳依依与沈珊并足坐在罗床上,外面有着薄薄的纱帘,对这个一直关心她的姐姐也是动了真言,“我与寻常女子不同,我大概是格外善妒的。”遇见喜欢的人,便有些不管不顾,也不管其他的人的看法。   沈珊听到柳依依的话,微微的笑了笑,哪个女子在刚开始的不善妒?就算她祖母觉得母亲太过于善妒,不让沈大人纳一房妾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儿媳妇实在不是命好。“范家表哥为你守了这么久,你还怕他半路去喜欢别人?当然,若是不早些开窍的话压,范家表哥指不定要去找别人咯。”   想起范晟睿要娶别人的模样,柳依依觉得自己心中酸溜溜的,她有些娇气的说道:“我想想。”   沈珊见柳依依并不是一味的将这件事当做洪水猛兽,而是表示愿意想想的时候,笑了。   柳依依放下了心中事,又与沈珊细声说了关于太子的喜好,这都是范晟睿告诉她的,让她转告给沈珊。   沈珊听了,对范晟睿十分感激,若是不知道这些,她嫁去太子府,简直是双眼抹黑,如今知道了这些,也避免犯了太子的某些忌讳了。   两人正说着,纱帘外面走进了一个削瘦人影,“沈小姐,你和这小姐妹的话说得也太久了,若是以为成了太子妃的话,难道还能如此与臣女畅谈?”   听到这不合时宜的话,柳依依的面色一变,想出口说两句,却被沈珊压住了手,摇了摇头,“左右吴贵妃是不会换人来府中的,如今我又何必得罪她?等着以后吧。”   在宫中,第一个要学的本领便是忍,柳依依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沈珊,握了握拳笑道:“等珊儿姐姐空了,我再来骚扰你。”   沈珊点了点头,两人互相看了看。她们都知道,这一次只怕是她们最后一次在沈珊大婚前见面了,再到以后,柳依依见到沈珊,便是要行礼了。   沈珊握住柳依依的手说:“你放心,我对你的心不会变的。”   “说的这么肉麻。”柳依依小声的抱怨了一下,“我的心,也不会变。”她清脆的说道,在陈嚒嚒的催促下,走出了沈珊的院子。   庄氏眼边看着柳依依带着笑意走出来,一溜烟的站到了大林氏身边,心中舒了一口气。人人都羡慕她有个能当太子妃的女儿,可是却不知道她其实并不愿意如此,她希望的女儿嫁一个良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而不是在宫中蹉跎了青春。   当上皇后就好了?呵,君不见太子的母亲尚德皇后可是活活的被当今圣上给气死的。仁慈与否,只在那个在高位的男人的一念间。   沈家开花宴是驾轻就熟了的,如今沈家长房嫡子沈齐是个香饽饽儿,各家夫人都带着女儿与庄氏请安,只可惜庄氏那个性子,是对谁也没有好脸色看的。   大家见庄氏对柳依依倒是热情,只可惜柳依依身份太低,只怕头一个,便过不了沈老夫人那关。   只不过柳依依这个姑娘实在是长得太俊了,看上去也是一个好性子,虽然不能配上家中顶大梁的大儿,但是受宠的小儿或者庶子还是可以的。夫人们的视线若有似无的都打在了柳依依身上,眼中闪过了计量的眼光。   大林氏岂能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只心中得意道:“她们没有我下手快呢。”   沈府的花宴结束后,柳依依与大林氏上了马车回家。当她想起了沈珊的话,对大林氏心中总有一两分说不出来的羞意。   大林氏发现了这其中的微妙,倒为自己儿子与柳依依的这对小儿女情怀开怀笑了笑,罢了罢了,让他们互相猜去吧,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   柳依依回到府中,对沈珊在沈府里的境况有些不安,可是如今能解决沈珊这事儿的人,便只有太子了,只是她一个闺中小姐,如何能见到太子?到最后,还是要找范晟睿帮忙的。   说起来,她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过范晟睿了,她心中胆怯得慌,也不敢见范晟睿,只写了一封信,千叮万嘱让碧荷亲自送给范晟睿。   碧荷是个做事爽利的,也明白若非是大事,小姐在这个关头,只怕不会去找范晟睿。她当天便去了范府,小心的将信送给了范晟睿。   范晟睿接过了信,面上有些阴沉,就当碧荷以为他不会出声,正准备行礼退下的当头,他突然问道:“依姐儿,最近在府中忙什么?”怎么总是见不到她?   碧荷早已经将范晟睿认作了以后的男主子,如今见他为小姐的事有些上心,便笑着说道:“小姐最近都在府中照顾夫人呢。”只是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发呆,反复是心上有什么事一般,问她,她也不说。   范晟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碧荷才行了一礼退下,诶,有个沉默寡言且冷肃的男主子,就是摸不准他心中想什么。   范晟睿将信放在桌上看了一会儿,信封上并没有写什么,他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一目十行看了,又将它用身边的蜡烛点燃了,将它烧了去,   连沈珊被教养嚒嚒欺负这等事都不愿意主动来找他?宁愿递信,难道她已经知道他们的亲事,并且如此的排斥?范晟睿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过,依姐儿不喜欢他。   虽然范晟睿摸不准依姐儿最近的心思有些心烦,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将此事与太子说了。   太子听说此事,面色有些阴沉,他狠狠的将手往桌上一拍道:“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他堂堂太子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居然被一个不入流的嚒嚒拿捏?当时吴贵妃抢着要派教养嚒嚒去沈府,他就应该想到她不怀好心!   如今太子在宫中,可谓是水深火热,兄弟们都已经长成,皆是皇帝的左右臂膀;而吴贵妃又在前朝后宫掀起风浪。他若是一着不慎,只怕会满盘皆输。沈珊为了他而忍耐了这陈嚒嚒的刁难,他以后必不负她,可是他小时候最恨的,便是护不住自己母亲的圣上,怎么可能让在母亲身上的事再重演?难道吴贵妃气死了他的母亲,还要挟制住他的妻子?   虽然范晟睿知道要与太子保持距离,但是太子与他无论是从政见还是到对天下苍生的态度,都十分投契,见到太子这个模样,他宽慰道:“且等以后吧。”   等以后?母亲就是这么说的,到最后呢?她熬死了。太子阴森森的咬了咬牙,在宣纸上大大的写了一个忍字,又将它在火盆里烧了。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没过几天,皇宫又给沈府派了一个孙嚒嚒,这位倒是比吴贵妃派来的陈嚒嚒的身份地位要高了许多,听说她以前是跟过皇后的,深得皇后的信重。   沈府的人,都是人精,一看便知这是太子听闻了沈珊被陈嚒嚒欺负的消息,派人来帮她找回场子呢。沈珊嫁给了太子,沈府便是天然的太子党了,太子如此行事,让他们都有了几分安心。谁不想兔死狗烹不是?那先皇后的外家可是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呢。   孙嚒嚒来了,沈珊无论做什么,她都能说出一个好的道理来,陈嚒嚒再吹胡子瞪眼,她都只会凉凉的丢一句:“难道吴贵妃的规矩比先皇后的好?”堵得陈嚒嚒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这陈嚒嚒也是只纸老虎,她难道会对吴贵妃告状说自己被先皇后的人压制了?要知道吴贵妃最讨厌的就是输给先皇后了,她给吴贵妃递的都是自己如何当着先皇后的人揉搓沈珊的信儿,倒不敢说自己在孙嚒嚒面前节节败退。   沈珊终于有了一段清闲的日子,太子送她的手镯,从宫中派来的嚒嚒,无一不说明了他对她的用心,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子能为她做到如此,她也算满足了。   当孙嚒嚒看到沈珊手腕上的那一对红宝石镯子的时候,也有些惊讶,她笑着说:“这是皇后当年最喜欢的旧物。倒不想太子将它送给了您呢。”   沈珊只知道这是皇后的旧物,却不知道这是皇后最喜欢的。她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笑道:“太子真是有心了。”   太子的此番作为,只能说明他对沈珊有心,孙嚒嚒对一心为太子的,自然只会对沈珊好,便将自己在宫中多年所见全部告诉了沈珊。沈珊知道这些,倒越发沉稳了。   太子是怎么知道沈珊在陈嚒嚒手下受了委屈的?沈老夫人问了沈珊,才知道柳依依之前在花宴的时候捎带了太子送的东西,只怕也将沈珊受委屈的事传给了太子吧。   虽然陈嚒嚒的严苛算不得什么,忍忍便过了,但是孙嚒嚒的到来倒是让沈珊多了一个有力的臂膀。无论如何,沈老夫人对柳依依是感谢的,她叫人贴身婆子送了不少好东西到了宇将军府,让宇府的丫鬟们都睁大了眼。   柳依依见到婆子那感激的神色,笑着说道:“并不用谢我,我还担心珊姐姐怪我多管闲事呢。”   贴身婆子连忙说道:“怎么可能是多管闲事?我们家小姐现在松快了不少呢。”   柳依依听了,心下大定,“珊姐姐好过就好。”前世,她记得沈珊与太子倒是一贯的恩爱,她嫁去了太子府,倒不怕她会吃亏。   贴身婆子见柳依依面上是真的对沈珊十分上心,便心中点了点头,回去将此事报给了沈老夫人。   “为□□者怎么只能靠丈夫的宠爱?”沈老夫人活了这么久,也算是看破了世事的,“特别是男人手中有了权势,只怕更是靠不住了,珊姐儿嫁的可是天下独有的人物,以后失了宠爱的时候,只怕要还依姐儿办帮她一把呢。”   以后小姐可是太子妃,等若是事成了,便是皇后,怎么可能靠依姐儿?贴身婆子眼中闪烁着不解。   沈老夫人对这老仆倒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依姐儿以后是要嫁给范家大儿的,如今以范家大儿的势头与太子的情谊,以后必是个有前程的。若依姐儿记得与珊姐儿的这一份情,那必定以后范家大儿在夺嫡的时候会站在珊姐儿这一边。”   这小姐还没有嫁入皇家呢,老夫人就想得这么长远了?帖子婆子笑着说道:“老夫人不愧是老夫人,我们想的,都没有您长远呢。”   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庄氏老说我对珊姐儿严格,可是我也没想过用她去搏前程的,早知道如此,我倒是要放松她的教养,让她别这么优秀才是。”   这....这话贴身婆子就不好接了,只微微的为沈老夫人锤了锤肩。   ☆、第130章   最近柳依依在宇府中的失常下人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小姐时常打着算盘,突然间便走了神,然后将算盘往前面一推,像是洪水猛兽一般。   殊不知,柳依依是想到了上次范晟睿帮自己打算盘的时候,都差点将自己揽在了怀里,而自己却全然不觉,觉得这是兄妹之情呢。枉费她重活了两世,连这个都看不清。   范晟睿似乎是猜到了柳依依的心思,很少上宇府的门,倒是每次都要小厮送了不少东西给柳依依。看的碧荷都有些着急,这大少爷,怎么在感情方面,性子这么温吞?   柳依依每次看见范晟睿送来的东西,总是摆在桌上,呆呆的看一会儿,然后叫碧荷放到柜子的深处。   碧荷实在忍不住了,问柳依依道:“小姐,你可是不喜欢这些东西?”不喜欢的话,我暗示下小厮,让表少爷换个东西送。   怎么可能是不喜欢?从刚认识范晟睿开始,他送的每样东西都十分的和她的心意,难道从一开始,他就…?柳依依有些心绪浮动,她看了碧荷一眼,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丫鬟也开始隐隐的帮起外人来了?   碧荷算是同柳依依一起长大的了,柳依依的一个眼神,她难道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她笑道:“我的小姐诶,您还不开窍,难道不怕表少爷跑了?”   柳依依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睁大了双眼,感情就她一个人不知道,大表哥对她…?   碧荷见柳依依的神色中并没有对范晟睿的厌恶之色,笑盈盈的说道:“不仅是我,连夫人,将军都知道呢。要不然,宇将军怎么会每次见到表少爷都吹胡子瞪眼的?”   柳依依见身边的人都看出了范晟睿对她的心,而只有她仿佛在迷雾中,看不明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心中也是有表少爷的,是不是?”碧荷仗着自己是多年的贴身丫鬟,斗胆问了一句。   柳依依有些懊恼的捂了自己的脸,瞪了一眼碧荷道:“干你什么事?”只是这话说得软绵绵的,并没有威慑力。   碧荷笑嘻嘻的说:“小姐可千万不再说去做姑子之类的话了,夫人听了,该有多伤心呀?她希望的,不过是您以后嫁得一良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啊。”   柳依依咬了咬唇,倒不是她想去做姑子,只是天命所归,她必须要去做姑子罢了,只是这话她不能同碧荷说,只挥了挥手道:“小孩家家的,都想这么多,小心我随意找一个小厮将你嫁出去。”   碧荷听了,并不害怕,只厚着脸皮道:“小姐莫这么快将我嫁出去呀,我以后呀,是要与小姐一起走的。”   “真不害臊。”柳依依都不管自己红了的那张脸,只站了起来,不想与这多嘴多舌的丫鬟说话。   柳依依知道了小林氏早就想将她许配给范晟睿,还对她与范晟睿乐见其成,见到小林氏的时候不由得带了几丝羞意。从上世她到没有看出来,母亲是个促狭的,不说清事情的关节,就等着她开窍呢。   小林氏见柳依依每次见了她眼神都有些闪躲,不由得好奇叫了碧荷来问,这才知道了柳依依开窍的事,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倒是与自己尴尬上了。   小林氏派人将柳依依叫到跟前,将事情与她摊开来说,“从严格意义说起来,平哥儿并不是你的青梅竹马。睿哥儿才是,你想想,你哪件事睿哥儿不是亲力亲为耗尽了心力?这几年来,母亲都看在眼里,思前想后,觉得还是睿哥儿最适合你。”   柳依依坐在小林氏榻边,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可是表哥并没有说过喜欢我。”她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傻孩子。”小林氏敲了柳依依的头一下,“要看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你,不是靠他说,而是靠他做的,他为你做的还少么?单凭这几年他房中没有一个人,就能说明他的真心实意了。”说道这里,小林氏都觉得有些好笑,范晟睿在朝中果断勇敢,在依姐儿面前,却不敢透露半丝真心了。   柳依依不知道说什么好,貌似在以前,她都是被小表哥嫌弃的,而大表哥似乎总是很沉默,并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不过这已经是上世了。   小林氏见女儿那副鹌鹑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想啊?“   柳依依仓皇的抬了头,“我?我怎么想?”   “罢了罢了。”小林氏顿时觉得有些无力,“像你这么笨的果然只能找一个精明的来管管了。”   “我不笨。”柳依依摸着头有些烦恼的说道。   当宇成济听闻了柳依依知道了范晟睿的心意的时候,哈哈哈大笑了三声,将她拉到了角落里,叽叽咕咕为她传授了许多冷落范晟睿的方法,恨不得立刻将这小子打击个彻底。   柳依依见继父这一幅小孩的模样,知道只怕他当年是被林公欺负狠了,当自己当了父亲,便要为难女婿了。   只不过,表哥对她那么好,她心中是舍不得打击表哥的。   当碧荷与她天花乱坠的形容范晟睿最近有多么的失落的时候,柳依依还是心软了,她偷偷绣了一个小小的荷包,让送东西来的小厮将荷包送了去。   做完了这件事,柳依依又如鹌鹑一般,缩宇府里,不动了。   范晟睿心中苦闷,只能拉着最近媳妇怀孕的小宋将军喝酒。   小宋将军实在是有些无语,板着脸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窝囊的兄弟,以后别说认识我。”   “不知道是谁媳妇怀孕了,经常被媳妇踢下床去准备夜宵?”范晟睿倒是十分自如。   “你能不能别与别人比呢?”小宋将军拍了拍桌子,“如今你与你表妹,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了,你何必在乎她的想法?她愿意或者不愿意,都板上钉钉是你的人了。”   范晟睿在唇边微微抿了一口酒道:“若是她不喜欢我的话,我也不愿意拖累着她。”   “拜托,你那个小表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过几个男子?与她最亲近的就是你了,她怎么可能舍弃你去喜欢了别人?”小宋将军实在有些头疼好友的死心眼。   范晟睿听了这话,只笑了笑,到没有和自己的好友说,最近晚上他经常梦见小表妹喜欢的是他的弟弟范嘉平,自己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能做,撕心裂肺的疼。   如今弟弟虽然拒了小表妹的亲事,可是若是小表妹一开始便喜欢的是弟弟的话,只怕也不会将他看在眼里了吧。   “我实在有些害怕。”范晟睿喝了一口酒道,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如同一个精致的娃娃一般,可爱得紧。她是他一眼便相中的,这么多年,他都细心地对这朵娇弱的花儿浇水施肥,可是越是近了,他却越有些胆怯了。   “你怕什么呢?”小宋将军有些不耐烦的挑了挑眉,“当年我们少年时去战场上见世面的时候,你见到人头断肢都不怕,还怕这样一个小姑娘。”   “你不懂。”范晟睿摇了摇头,心之苦比*之苦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我不懂个屁。”小宋将军有些烦恼,我怎么就和他出来喝酒了呢?与其这样,还不如回去陪那个母夜叉呢。   范晟睿与小宋将军喝到微醺,见贴身小厮一脸的喜意,不由得调侃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小厮将手中的荷包小心翼翼的递给范晟睿道:“少爷,这是表小姐给您的荷包呢。”   “什么?”范晟睿的脑中一阵清醒,他接过了荷包,犹豫了半晌,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酒舍,骑上了那匹高头大马。   面对着小宋将军要笑不笑的神情,小厮只感觉到后脑勺一阵冷汗,“宋将军,要么我来买单?”   “不用了,你一个奴才身上能有多少钱?下次叫你们少爷再请我十顿便是了。”小宋将军咬牙切齿的说道。   春日的夜风还是有些冷,范晟睿骑着马脑中清醒了不少,他看着宇府的门静默了半晌,他过来干什么呢?问问依姐儿这个荷包是什么意思?可是依姐儿已经不愿意见他了。   宇府的门房早就听见了哒哒的马蹄声,他开了小门,见到是范晟睿,连忙笑着说:“表少爷,您来了?”表少爷这么晚来咱府是干什么?   范晟睿整了神情说道,我只是路过这儿。   门房哦了一声,笑道:“既然经过了,您便见见我们夫人吧,我们夫人今天还念叨着你呢。”   明明知道不应该再走进宇府,但是范晟睿却怀着能不能见一眼柳依依的心思,跟着门房走进了宇府。   仿佛是神佛知道范晟睿心中所想似的,他在宇府的小径上,遇见了柳依依。   柳依依穿戴着薄薄的外套,正在赏着一支树丫发出来的花骨朵呢。她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见到范晟睿,脸上出现了有些意外的神情,“表哥,你怎么来了?”   虽然口头仍是很亲近的,但是柳依依却并没有如以前一般熟稔的走上前去。   范晟睿看着这如花仙一般的少女,心中一片柔软,“谢谢你的荷包。”   说来也奇怪,在之前,柳依依认为范晟睿是哥哥,在他的面前格外自在。可是当她将他当一个男人看的时候,却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第131章   “我,我也是顺手做的。”柳依依才不会告诉范晟睿为了这个新花样熬了几个夜呢。   范晟睿见柳依依见到自己那一幅无措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表妹最近可好?”   “还不错,只是有些担心母亲的身体。”柳依依笑着说道。   莫名的,范晟睿与柳依依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以前就算范晟睿为人冷肃了一些,但他与柳依依在一起,却仍十分默契,而如今却显得有些尴尬。   柳依依回过神来,振作精神对范晟睿说道:“表哥,你是不是要去看母亲?她正在厢房呢?只不过,父亲也在那儿。”说完这句话,柳依依又有些想打自己的嘴巴,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告诉表哥父亲在,小心一些?可是父亲对表哥为什么吹胡子瞪眼的原因,她是知道的。   范晟睿从善如流,点了点头说:“我是来见姨母的。”依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带起了外面淑女的面具,已经不是那个在他面前爱笑爱撒娇的小娘子了。   “嗯,你让小丫鬟通报一声再进去吧。”柳依依转过了身子,捻起了裙子,转身离去。   碧荷在一旁,看着这两位去了多年的情分,如陌生人一般,着急的看了范晟睿一眼。我的表少爷哟,你还不快追?   范晟睿静默的站了几秒,往柳依依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朗声道:“表妹莫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若不是要维持表面的淑女气质,只怕柳依依早就小跑地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了,如今她又被范晟睿叫住了,只觉得耳朵有些烧,“表哥还有什么事么?”她不敢抬头,声音比蚊子还小。   范晟睿见她的模样,便明白只怕她已经知道两家想要撮合他们的事。   碧荷见范晟睿与柳依依在墙角下,连忙往外面走了几步,又使了眼色让走这一边的奴仆让开。希望表少爷这次能将话给小姐会说明白了。   “我心悦你已经很久了,若你愿意的话,我愿意保你一世安稳;若你不愿意的话,我愿意守你一世安稳。”范晟睿看着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柳依依,挽着她细黑发丝的是他从外面给她的青藤发簪,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若是她真的讨厌的他的话,便会将他送她的那些东西收起来,一刻也不会用了。   柳依依浑身哪儿都好看,就是手长得有些珠圆玉润,她用自己得小胖手儿扯着帕子,表哥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无论她喜欢不喜欢他?他都会守护着自己。那上世,表哥记得自己,到底是母亲的意思还是因为…?不不不,上世自己极端到人见人憎,表哥怎么可能喜欢自己?这世的自己可可爱多了。柳依依的脑子里哄地一响,许多纷乱的想法飞来飞去,   “你不愿意?”范晟睿在看到柳依依头上的青藤发簪,心中笃定了许多,带着笑意问道。   不愿意?柳依依抬起烧得如西红柿的头来,摇了摇头,可是又僵在那儿,若是不愿意的话,就是愿意咯?   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柳依依,范晟睿最后还是舍不得为难她,“若你想好了,随时叫碧荷来告诉我就是。”   柳依依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无论如何,大表哥都是不愿意为难她的,“我一定会好好想想的。”   柳依依的这话说的很软,一双大眼睛心虚的左右看,让范晟睿恨不得将这个小姑娘搂在怀中,可是现在,她并不是他的。   “我等你。”范晟睿有些坚定的说道。   这句话柳依依听了,格外的相信,他已经等了自己好久好久了。   “好了,我去与姨母请安了,春日的晚上有些冷,多穿些。”范晟睿叮嘱道。   柳依依心中十分熨帖,也点了点头,“表哥事务繁忙,也该多多注意身子才是。”   柳依依带着碧荷回了院子,她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将那张还有些发热的小脸淹入了被子里。无论是上世还是今生,自己与大表哥相处的一幕一幕,如流水一般飘过。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喜欢她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今世的她,还有能定亲的一天。   碧荷见到她这个模样,偷偷笑了笑,小姐的春心,终于动了。   小林氏见柳依依迟迟不表态,心中也有些着急,不为别的,她怕的是,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当年父亲为她挑了多少个优秀的少年郎,她都不要,她任性自我,觉得自己看上的,才是最好的。如今大家都觉得睿哥儿是依姐儿的良配,她倒怕依姐儿起了逆反的心思,错过了最好的。   小林氏肚子已经很大了,但是却仍耐不住,与女儿说起与范晟睿的亲事。   柳依依见小林氏靠在榻上,吃力的捂着肚子,还要与她说起自己的亲事时,觉得自己十分不孝,上世,她因为小表哥而癫狂,让母亲最后清冷而已,而这世,因为亲事,她又怎么能让母亲再为自己担心呢?   “表哥说的,让我先想想,等我想通了,再回给他。”柳依依喃喃的说道。   “那你怎么想?”小林氏看着自己女儿那张带着桃花粉的脸蛋儿,便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她拍了拍手笑道:“即使你愿意,也不要早早的跟他说,拖着他一会儿,让他知道,我的女儿,并不是那么好求娶的。”   小林氏一张脸都闪出了光芒,她年少无知与柳宗造成了错误的婚姻。虽然后来走上了正轨,但她心中还是十分担心依姐儿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大林氏是最明白依姐儿的性子的,又是自己的姐姐,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那些过去而为难柳依依。柳依依嫁到范府,是最好的选择。   半晌,柳依依才纠结的吐出了一句话来,“也,也不要等得太久了。”表哥实在等得太久了,再让他等下去,她有些心疼。   小林氏笑眯眯的看了柳依依一眼,笑着说道:“我如今是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女儿都是帮外的啊。”   柳依依被小林氏打趣得坐立不安,像一只小泥鳅一般从小林氏的手边滑了出去,“母亲不要说了。”   小林氏看着害羞逃走的女儿,笑呵呵的摸了摸肚子。只有柳依依幸福了,她才能真正对那段愚蠢过往释怀。   小林氏的月份越发沉,府中有没有一个能主持大局的女性长辈,大林氏与沈氏一起义不容辞的担起了照看小林氏的责任。   宇府人口清白,有没有妻妾,并没有后院之争,她们唯一要担心的便是这双生的孩子有些难以下来罢了。   小林氏越到后面,越发对肚子中孩子性别的男女有些担心,整天抓着宇成济念叨个不停,连若是我生出来两个女儿你便纳一个妾帮你开枝散叶这样的话都违心的说了出来。   宇成济倒对孩子的性别不可置否,若不是小林氏,他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并没有家,如今小林氏又为他孕育了孩子,他怎么可能在乎是男是女呢?“若是女孩的话,我们选一个出来,招一个入赘的女婿便是了。”他手下别的不多,无父无母的小崽子可是一片一片的。   小林氏感激宇成济的无谓,又性子有些躁,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时常让宇成济陪着她说话,倒让宇成济也成为了一个熊猫眼。   林公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宽慰,上天有眼,他这个小女儿,终于幸福了。   小林氏的生产日期越来越近,宇府的仆从都如临大敌,连宇成济都提早了时间回来,若不是他负责京城的安防,责任重大,只怕他恨不得天天守在家中了。   柳依依在府中将所有的菩萨都拜了一个遍,而沈氏与大林氏也是每日轮流来到宇府,守候着。   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小林氏喝了一口汤,便说肚子疼。有经验的沈氏便知道她是发动了。   她连忙将小林氏扶到了准备好的产房,又将早已住在府中有经验的生产婆子请过来,再吩咐跑腿的小厮们去林府、范府、宇成济那儿分头报信。这一切她做得有条不紊,让人不由得感叹一句果然是名门出来的贵妇。   柳依依听闻小林氏发动了,脚底一打滑,差点跌倒了地上,碧荷见柳依依这个模样,连忙伸手拉了柳依依一把,“小姐,小心。”   柳依依一颗心砰砰砰的跳,一张脸都没了血色,如寻求肯定一般的问碧荷道:“母亲一定会平安诞下孩儿的是不是?”   自古以来,女子生子都是走一遭鬼门关,碧荷心中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却清脆的说道:“那当然,咱们的夫人,可是有老天爷保佑着呢。”   她扶起了柳依依,“小姐,我们去看看吧。”   “恩。”柳依依来不及打扮,只穿着一袭素衣,一路小跑到了小林氏的院子,看着在院子中指挥着下人的沈氏,她的心安定了一些,有林家在呢,无论如何,林家都不愿意让母亲出事的。   沈氏见柳依依来了,惊讶道:“你这个孩子,脸怎么苍白成这个样子?”   柳依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一时情急….”   话还没有说完,两人便听见厢房内小林氏痛苦的叫声,柳依依急急忙忙的准备往里面走,却被沈氏拉住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进去。”   柳依依摇了摇头,正准备进去,却见黄嫂走了出来,她面上十分镇定,对柳依依说道:“夫人知道小姐是一定要进来陪她的,她吩咐我出来跟你说,在外边好好的等着呢。”   听了黄嫂的话,柳依依有些着急的看了看沈氏。   沈氏温和的说道:“你别急,我进去看看。”   柳依依在外面有些腿软的打着圈儿,这是她重生以来,最不能把控在手中的事了。   范府与宇府离得近,大林氏与范晟睿匆匆的赶来了。   柳依依看到大林氏,眼泪都要快要流出来了,只叫了一声姨母,便急急的往大林氏走去。   大林氏见柳依依这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心中十分怜惜,毕竟小林氏在这个世上,可以说得上是最疼爱柳依依的人了,若她有什么事,柳依依心中是最难过的。   柳依依走了几步,脚下一踉跄,差点便跪在了地上,还是范晟睿耳聪目明的拉了她一把,免除了她的摔倒之苦。   柳依依原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却被拉入一个有些温暖的怀中,不由得一愣,范晟睿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将柳依依扶正了,温声说道:“多大的人了,走路还摔跤?”   在这个时候,柳依依并没有旖旎的心思,只站稳了,一双大眼睛仓皇的看向了范晟睿,“我母亲没事的,是不是?”   咳,女儿生孩子这等事,范晟睿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他却坚定的点了点头:“一定会没事的。”   大林氏见两人的互动,又想起小林氏上次与她透的口风,这两位啊,是终于开了窍。   可是大林氏此时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打趣自己的儿子与柳依依,只速速走到了小林氏的厢房中。   柳依依在院子中,偶尔还能听见小林氏疼痛的□□,一双小手是冰凉冰凉的。   范晟睿对碧荷使了一个颜色,碧荷将柳依依的披风递给了范晟睿,范晟睿为柳依依批了,“虽然天气暖了,但是还是得防寒,若是你风寒了,只怕不能第一时间见到你的弟弟妹妹。”   柳依依一双大眼睛看了范晟睿一眼,默不作声的让范晟睿帮她将披风批了,她看过书也问过产婆,女子生产顺利的话,几个时辰便好;若不顺利的话,要熬上七八个时辰。   虽然阳光和煦,又批了披风,但是柳依依的身子仍是在微微颤抖着。   范晟睿犹豫了半晌,在她头上拍了拍,“不用怕,姨母一定会顺利产下孩子的。”   范晟睿的这句话虽然没有根据,但是如定心丸一般,安下的柳依依的心,她有些期盼的往小林氏的厢房看去。   ☆、第132章   没一会儿,大林氏与沈氏走了出来,大林氏笑着对柳依依说:“还没到时候呢,你母亲正蓄着力,我们都围着她反而不通风呢。”   柳依依对大林氏笑了笑,但面上却没有轻松之情。   再过一会儿,宇成济与林公、林大人也急吼吼的从宇府的门口大步走了进来。   自己媳妇儿要生了,宇成济自然是名正言顺大胆的向圣上请假咯;而林公这假请的也颇为理直气壮,我女儿要生了,我在朝堂上不安稳;林大人则是大家都去了,我不去对不起妹妹。让圣上颇有些哭笑不得,罢了,好歹小林氏年纪大了只生一次,任凭他们去折腾吧。   宇成济进了门,气都不敢多喘一口,便往小林氏的厢房里跑,大林氏连忙将他拦了,“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我去看看思棋呀。”宇成济的眉头简直能夹得死一只蚊子。   “妇人的产房,哪里有男子可以进去的,胡闹。”大林氏怒斥道。   宇成济颇为信服大林氏,大林氏如此说了,他一个在沙场上见惯了血的,只能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我见多了血腥,不怕的。”   林公本来就心烦意乱,见到宇成济一幅不成器的模样,便狠狠的往他屁股上一踢,“闹什么?你老婆还在厢房里拼命呢。”   柳依依看到自己的外祖父与继父的模样,心下有些叹气,这两位在一起,从来都是吵吵闹闹的。   她走了过去,对林公行了一个礼道:“外祖父来了,便去一旁的厢房等待吧,只怕这一时半会儿的,小家伙还不能出来呢。”   林公一向喜欢柳依依这个外孙女,他犹豫了半晌,正准备去隔壁厢房,却不料厢房内传来了小林氏隐隐的呼痛声,他面色一整,站在原地不动了,“我不去,我在这儿等着。”   柳依依见林公面色坚定,只怕没人能劝得了他,便叫来了一个婆子吩咐了几句,没过多久,几个小厮搬来了几把太师椅,让林公以及林大人等人都坐下了。   沈氏默默的将柳依依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觉得小林氏将这个女儿教得极好,在这种时候,小娘子没有吓得哭,反而有条不紊的照顾大家,实在是少有的。   反观宇成济,在原地不住的转着圈,脸色苍白,不知道碎碎念着什么,实在是没有一个要当父亲的样子。   厢房内的□□渐渐的大了起来,宇成济实在忍不住放高了声音喊道:“思棋,你别怕,我在外边呢。”   林公看到他这个模样,吹胡子瞪眼,也喊说:“思棋,为父在外面守着你呢。”   大林氏见成了小孩子一般的父亲,有些无语,她站起了身,走入了厢房,厢房内小林氏正躺在床上,额头全部豆大的汗珠,她看见大林氏,隐隐的露了一个笑意。   大林氏接过婆子手中温热的帕子,在妹妹的额上擦了擦,低声说:“不要怕,我们都在外面守着你呢。”   小林氏本疼得精神都有些涣散,可是却被外面的两句男人声音给弄得哑然失笑,如今姐姐又走了进来对自己温言细语,她觉得自己虽然身子疼,但是却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儿了。   “姐姐,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小林氏咬了牙,喝了一口提神的粥,继续全神贯注的用起力来。   为母则强,小林氏经历了这么多,再也不是经历了一点儿疼痛就哭得打嗝的小姑娘了,大林氏摸了摸妹妹的头,“加油,我在门边守着呢。”   一个接生婆子对大林氏笑道:“宇夫人的这胎胎位及正,就是有两个难生一些,只怕要费不少的时间呢。”   “没关系,我们等着便是了。若是母子平安,我们范府、林府、宇府都会有封赏的。“大林氏笑着说道。   接生婆子面色一喜,三府的封赏,那可是厚厚的,她连忙点了点头,“您放心吧。一切会母子平安。”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宇成济已经在焦虑的状态中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如今柳依依算是府中唯一顶用的主人,她收拾了焦虑的心情,吩咐丫鬟准备了茶点之类的,给坐着的林公等人。   林公看见外孙女这顶事的模样,重重哼了一声,你看看着宇成济,连个小娘子都不如,自己是怎么将女儿嫁给他的?   随着小林氏□□的声音越来越大,林公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对宇成济怒吼道:“你别转来转去,我头晕。”   柳依依心中也十分惶恐起来,她面上没有什么,但是手却微微的颤抖着,范晟睿悄悄的走到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不要怕,你母亲不会出什么事的。”   范晟睿的这一握并没有旖旎的心思,只是将给如在激浪中行走的小舟一般的柳依依一些温暖,他正准备将手放开,却不料柳依依猛然的握住了他的手,“表哥,我母亲会没事对不对?”   范晟睿眼色温和的包住了柳依依的小手道:“放心吧,你等着抱弟弟妹妹吧。”   柳依依安心的点了点头,却陡然发现自己的手与范晟睿的牵在了一起,她连忙抽开手,低着头,成为了一只鸵鸟。   宇成济终于是忍不住,闯进了小林氏的厢房,却被小林氏一句话给赶了出来,“女人生孩子,你大男人进来干什么?”   宇成济被小林氏骂了,如落魄的大犬,只在地上画圈圈了。   大林氏与沈氏有些坐不住,倒是轮流进小林氏的厢房看看,好不容易听见哇的一声,第一个小婴儿出来了,接生婆子将小婴儿放在襁褓里,笑着对大林氏说:“恭喜了,是个哥儿呢。”   小林氏听说是个儿子,也松了一口气,但是还不能休息,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沈氏在外听了大林氏的传话,笑着对外面的人说:“第一个是哥儿。”   宇成济听了差点跳起来,立马就往小林氏厢房里钻,还是还是被沈氏拦住了,“急什么,还有一个呢。”   林公听到小林氏生了一个儿子的消息,也松了一口气,这女子啊,嫁了人,没有给夫君传宗接代,压力还是大了些。   第一个出来之后,第二个也出来得快,接生婆子看着那个刚刚出来的小娃娃,惊喜的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又是一个哥儿。”只怕今日的这封赏,可是少不了!   小林氏急急的走了过去,见襁褓中的另外一个也长得虎头虎脑,格外可爱,惊喜的对外边说道:“第二个也是个哥儿。”   这时,柳依依与宇成济都按捺不住了,往小林氏的厢房走去。   小林氏的厢房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气,可是宇成济与柳依依完全不介意,他们两人看着沈氏与大林氏怀中的孩儿,有些惊呆了。   长得….真丑,这鼻子和眼睛怎么皱成一团了?不说小林氏浑然天成的美人儿,连宇成济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呀,怎么生出来的孩子就这么的….   宇成济看了一眼柳依依,默默的总结出了孩子长得像自己所以才不好看的道理。   大林氏是生养过的,还记得范大人当年也嫌弃过范晟睿长得丑,明白了父女两一般的心思,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这哥儿还没张开呢,现在的样子做不得数的。”   做不得数的?那就好,免得以后娶媳妇儿不上,宇成济舒了一口气。   确定了哥儿长得不丑,宇成济连忙走到了小林氏身边,握着小林氏的手道:“你辛苦了。”   小林氏脸色有些苍白,却安抚一般的碰了碰宇成济的手道:“你放心吧,我很好。”   她生产时,他在外面的胡乱嘶吼她都听见了,什么不生了,直接将这两个小崽子丢了便算了。虽然言语幼稚,但却看出了他对她的一片赤诚之心。   柳依依看完了两个弟弟,正准备去看看母亲,却见自己的继父如大孩子一般的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母亲,她停下了脚步。在这个时光,便让母亲与父亲两人好好的呆着吧。   范晟睿掀了帘子走了进来,见柳依依停了脚步,用一种幸福的神态看向了小林氏与宇成济,他突然莫名的感受到了她的寂寞,父亲是那样的,母亲再嫁,大家对她再怎么好,但是她心中应该仍是有些空洞的吧。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态一直在笑着呢?   柳依依听见外面的动静,回头看见了进来的范晟睿,他并没有好奇去看两个小表弟,而是怔怔的看着自己。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柳依依的脑中突然蹦出了这么一段诗词来,他对她这么好,她还要让他等多久呢?自己母亲已经找到了幸福,难道她还要被禁锢在前世的阴影中不成?她对范晟睿伸出了手,“大表哥,你快来看我的弟弟,长得和小猴子一般呢。”   范晟睿见柳依依对自己突然眉目含笑,伸出了手。她不必说,他也能明白,这便是她对自己的答复。   他忍住胸中的波涛澎拜,只偷偷的捏了捏柳依依的手,“哪儿有这么说自己的弟弟的?”   他仔细看了看,咦了一声,确实还真的挺像小猴子的…   大概是爱屋及乌,林公却不觉得小林氏的这一对双胞胎像猴子,他一手抱着一个,笑的合不拢嘴,果然是自己的女儿,一生便是两。以后宇家的人还敢说他女儿仗着他的威势不准宇成济开枝散叶?他便抽他。   小林氏见父亲那欢喜的模样,坐在床头内心也十分满足,她向来觉得自己不孝,可是她也明白父母情怀便是儿女的日子过得好,便开心了。   大概是因为这两个小崽子让小林氏吃了苦,宇成济反而对这两个有些淡淡,林公喜欢便让他抱着吧。   不料到了晚边,圣上还给两个小娃娃赐了不少东西下来,没办法,谁叫他们的父亲是宇成济而外祖是林公呢?从出生起,他们的身份,便注定是贵重的。   柳依依拿出早已经准备好了百岁手链,给两个小娃娃带了起来,大哥儿的是老虎的,小哥儿的是老鹰的,要不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倒不好分辨了。   林公一时喜极,给两个小哥儿一个取名叫宇希康,另一个叫宇希健。   林大人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宇成济,给外孙取名字,父亲这真是过了,但好在宇成济沉浸在小林氏生下了他的骨血的兴奋中,完全没有回过神来,林公取了,便点头说是了。   小林氏成功的生了两个哥儿,柳依依走到了外室吩咐了管家给宇府的仆从们都加三个月月例,每个仆从都喜笑颜开,毕竟主子好了,他们才能真的好,是不是?   跟管家说完之后,柳依依拢了拢袖子,吸了吸鼻子,这样的日子是真的么?她真的可以这样幸福下去么?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范晟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柳依依身边,轻声说道。   柳依依微微的嗯了一声,怕什么,上天入地,都有身边的这个人的陪伴呢。想到此,柳依依的一颗心就变得暖暖的。   沈氏走出来,见范晟睿与柳依依两人并肩站着,捂着唇笑了笑,只怕宇府以后还有一桩喜事呢。“依姐儿,你母亲找你呢。”   小林氏看了两个孩儿,心中无限满足,可是却没有见到柳依依的身影,自己的母亲与别的男人诞下的骨血,她怕柳依依心中寂寥,连忙将柳依依唤到了身边。   “依姐儿,你看,这是你的两个弟弟。”小林氏如献宝一般的说道,“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说完,她有些祈求又有些期盼的看着柳依依。   “恩,我们一家人好好的。”柳依依戳了戳睡着了的弟弟的脸,“弟弟,和小猴子一样。”   小林氏见女儿还有心情开促狭的玩笑,才松了一口气,“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了你,我便让你弟弟打上门去。”这话,是对站在柳依依身边的范晟睿说的,从他们站在一起那不同的气氛中,小林氏看出了,他们将那层玻璃纸给捅破了。   范晟睿听了小林氏的话,眼带笑意的看了柳依依一眼,这两个小表弟,还有得长呢。   柳依依见小林氏还有心情开玩笑,只嗔怪了一声“母亲”,便低头去戳两个弟弟的脸颊了。   小林氏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上却很是开心,一则她终于为宇成济开枝散叶,二则柳依依终于有了归宿。   她还想与自己的亲人多说一切,却被宇成济虎着脸将人都请了出去,自己的媳妇儿还累着呢,必须好好休息。   大林氏留下了经验丰富的婆子服侍小林氏坐月子,又再三嘱咐小林氏要注意休息,这女人啊,月子必须要做好了,才能将以前的老病根根治了。小林氏当年生柳依依的时候,因为是女儿,被柳家气得胸疼心闷的,几年都经常得风寒不够爽利,而如今,也知道为了自己好,必须好好做月子才是。   奶娘是早就备好了的,宇府中众人早就期待着这两个孩子的到来,做起事来倒也有条不紊,柳依依一日比一日行事沉稳,不仅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将母亲、弟弟都照顾得很好。   宇成济并没有因为有了亲生的骨血而忽视了柳依依,反而更看重起了这个长女来,若不是她,宇府中没有了主事的人,只怕要乱糟糟了。   一月后,小林氏靠在床榻上,看着两个喝完了奶,正吐着泡泡的小崽子,笑着对柳依依说:“待我出了月子,便将你与睿哥儿的事过了明路。”   柳依依因为在府中繁忙,最近都没有见过范晟睿,如今听小林氏说起了,连忙低了头,红着脸说:“不急。”   “哪儿来的不急。你可知道最近,睿哥儿可又被圣上嘉奖了?”能被圣上喜欢,还能与太子相交的满朝找来找去就只有范晟睿一个了,大家现在都盯着他的夫人位置呢。   “表哥向来是会处事的。”柳依依细声细气说道。   “你这个小妮子,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小林氏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你表哥真心待你,你忍心看他等那么久?”   柳依依不好说什么,只靠着小林氏肩头说道:“我要陪着母亲一辈子。”   “你看,又说瞎话了。”小林氏戳了戳柳依依的额头,嗔怒道。   这是,宇希康突然咿呀咿呀的叫了起来,让两个人的注意力的都放在了他身上,而一旁的宇希健却捏着小拳头,仍是睡得无知无觉的样子。   柳依依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岁月静好安然若素。   ☆、第133章   大林氏来探望妹妹,见妹妹松了口,言谈之中显现了对范晟睿与柳依依的未来十分期待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拍着胸脯对妹妹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将依姐儿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好对待的。”   “我可从来没有担心过姐姐对依姐儿不好呀。”小林氏连忙摇了摇头,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一桩天作人合的亲事。   既然宇府已经点了头,大林氏便不用藏着掖着了,免得其他家夫人还要带着女儿啥的给她相看,她也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妹妹与外甥女儿不是?   大林氏对几个来亲近的夫人放了范晟睿要定亲的消息,而定亲的对象正是柳依依。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比起范府嫡长子这样的身份来,柳依依的身份实在是低了些,可是身份再低,也抵不了近水楼台,大林氏那么喜欢那个姑娘,自然是想将她娶进来的。比起一个身份高贵且不服管教的媳妇儿,自己一手□□且贴心的外甥女儿更值得选择。   范晟睿虽然没戏了没关系,范家还有一个小儿子在白鹭书院读书呢。范家拢共就这么两兄弟,范晟睿这么厉害,总会护着自己的弟弟,柳依依作为大嫂,身份并不高贵,只怕也没有什么底气拿捏弟媳妇,这么一看,范嘉平也是良配呀。   京城贵妇人要找好女婿的人是从来不会气馁的,她们一鼓作气,带着女儿又上了范府的门,大媳妇儿做不成,小媳妇儿是可以的。   大林氏敢帮范晟睿相看,却不敢帮范嘉平相看,原因无他,只因为范嘉平之前写信过来拒绝定亲的事太过于激进,万一她贸贸然的帮小儿订了亲,小儿再次发飙,她可没有第三个儿子赔给人家。   在夜里,大林氏将这桩心事与范大人说了,范大人笑着安抚她说:“你不用着急,再过三月我便将小儿招回来,他学了这么久,也好下场笔试一番了。”范晟睿虽然文武双全,但却是个实干家,并不是能将文章写得锦上添花的的人,小儿却不同,所以范大人对他下场是寄予了厚望的。   大林氏点了点头道:“他出去这么久,我也十分想念着他呢。”   范大人爽朗的笑道:“你放心吧,无论他走到哪儿,都是你的小儿。”   大林氏听了,才舒了一口气,等小儿回来了,一定要帮他相看一个好的,自由恋爱,那是什么鬼东西?   在范嘉平回来之前,大林氏还是很忙的。等小林氏出了月子,她便请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婆子去宇府提亲。   宇成济心中不郁,倒是拒绝了那婆子两三次,后来才在小林氏的怒目下点了头,诶,女儿是小棉袄啊,可是这小棉袄总有一天要成了别人的。   小林氏拿出了柳依依的八字递给了大林氏,这八字大林氏可是对过的,柳依依与范晟睿是顶顶的绝配,不在一起都是浪费。   大林氏将合得八字的结果递给了小林氏,小林氏一边逗着两个儿子,一个笑着对柳依依说道:“你看看,你与睿哥儿的八字可是绝配,再也没有人与你们的八字是如此一样的了。”   柳依依听了这话,倒只信了一半,你都要成婚了,难道人家还说你们的八字不合不成?这些平算,只算得上是锦上添花。   当两家正在走定亲流程的的当儿,林公、范晟睿倒是做出了一件大事来,林公怜悯民生疾苦,便招揽了不少能人在庄子上研究如何让水稻的产量增加,可这事儿研究了许多年了,一直不成功。   本来林公也没想能做出什么成绩,便将这庄子丢给范晟睿,谁叫他是户部的呢?为了民生努力是必须的。大概是年轻人比较有魄力,范晟睿每月总有几日要泡在这庄子里,与那些能人研究水稻的产量问题,到了今年,居然这水稻突然发劲,让亩产量翻了半番!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水稻亩产量高了,百姓们有饭吃了,谁还想着造反的事儿呢?而若是大梁朝国库里有了粮食,便再也不怕外人打来了,咱有粮食,可以慢慢抗呢。   林公对庄子已经是甩手掌柜,他也没有想到范晟睿居然就将这件事给做出来了,他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庄子上亩产的水稻,并没有欣喜若狂,而是有些忧伤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这么大的功劳,圣上得怎么赏才是呀?   如今他林家国公位世代罔替,他在朝中也是一手遮天,就连范晟睿也是年纪轻轻的便居了户部的要职,圣上再怎么赏,难道是要他们一家升到天上去?若是真的升到天上去了,只怕圣上就要心里不舒服,将他们打下来了。   将此事隐瞒不报?那也是万万不可的呀。林公思前想后,将范晟睿叫到了书房,直接问道:“你这次的功劳利在千秋,有没有想过找圣上讨什么赏?”林公已经是位极人臣,这次的封赏,他决定全部推到范晟睿的身上。毕竟,范晟睿也是他的亲外孙,身上流着他的血液。   范晟睿起早贪黑的为了这个没有结果的事而努力,并不是为了圣上的封赏,而是为了百姓,他挑了挑眉说道:“我并没有想过要什么封赏。”   林公打量了一下如青松一般站着的外孙,他面上并没有任何欣喜与贪婪之色,心中赞叹果然是个沉得住气的,“可是,这封赏,你不能不要。”   做了这么好的事,你什么都不要,就算你真的心无芥蒂,皇帝可是要心生怀疑了,再说了,文武百官都看着呢,皇帝不赏赐些什么也说不过去呀。   在漫长的沉默后吗,范晟睿沉沉的说道:“我已经想好封赏了。”   已经想好了?这么快?林公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你可不要太贪。”如今林府、范府已经是鲜花着锦之盛,可是烈火烹油,不能太过呀。   “外祖父,您放心吧。我会把握好分寸的。”范晟睿对林公作了一揖,笑着说道。若是林公想要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并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却大方的给了自己,这等维护之心,由不得他不心生感激。   “你这小子,居然还瞒着我?”林公笑骂道,“罢了,以后终将是你们年轻人的,若是要得不妥了,大不了我厚着这张脸皮去与你收拾残局。”   范晟睿听了,又对林公做了作了一揖,“外祖您明日就知道了。”   范晟睿与林公在书房聊到深夜,回了范府,又被范大人抓去聊了大半会儿,范大人的意思十分简单,你这次只不过是捡了你外祖的篓子,若不是你外祖底下人之前十几年的辛苦,哪儿有你今天的功劳?你要封赏的时候可悠着点儿,别让林府觉得咱们范府脸皮太厚,占了他们的功劳,弄得两家有了间隙便不好了。再另外,咱圣上可不是个大方的,你最好要的让他觉得不欠你的人情,又不觉得你太过于贪婪。   范晟睿对父亲倒是将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范大人听了,沉吟了片刻,“这倒是个好法子…”他有些欣慰的看向了范晟睿,大儿终究是长大了,知道了什么叫做举重若轻了。   范晟睿与范大人聊了,又去了大林氏哪儿。   大林氏虽然不太管外边男人的事儿,但是却听丈夫隐约的说道,大儿在林公的帮助下,得了一个大功劳。   大儿去了林府,半夜才回来,回来之后又被丈夫扯去说了半天,大林氏心中担忧,也并没有睡着,准备打着给大儿送夜宵的名头问问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办的。   却不料,大林氏还没去范晟睿那儿,范晟睿便自己来了大林氏这儿,一幅要将事原原本本的说给大林氏听的模样。   “你今晚这么忙碌,我怕你累,正要去与你送夜宵呢。”大林氏笑着说道,让大儿坐到了桌边,“快尝尝我给你熬的粥。”这么多年了,大林氏跟着范大人有了不少的封赏,可是在闲暇的时候,还是愿意亲自下厨与亲人做一些吃食。   因为怕太晚不克化,大林氏准备的粥是小碗的,范晟睿坐下将粥喝完了,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大林氏说了。   大林氏就算再身为后院妇人,也知道水稻量产一事可是利在千秋的大事,而父亲居然连眉头都不皱就让给了大儿?她有些发呆,连范晟睿说什么都没听到。   自小,她便觉得父亲格外疼爱妹妹一些,可是没法子,谁叫妹妹比她小那么多,而一张脸长得与母亲一模一样呢?小林氏回来了,林公几度为她张目,自己虽然觉得应该,但是却有些心酸小林氏与父亲的亲密无间。而如今父亲对大儿的做派,岂不是明明白白的说明了,父亲也是疼爱她的?只是自己与小林氏不同,不善于撒娇,又事事做得好,父亲应该是不知道如何对她表达自己的父爱吧。   “母亲?”范晟睿见大林氏有些出神,轻声唤道。   大林氏这才回了神,笑道:“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只是圣上肯定要问问你想要什么封赏,你怎么想?”这事倒不是她偏着娘家,林公将这件功劳让给了大儿,大儿在圣上那儿是保了底儿了,但若大儿为范府要了什么东西的话,她觉得似乎有些对不起娘家,可是娘家已经是极盛了,还能给他们什么呢?   范晟睿见大林氏那纠结的样子,便知道母亲在想什么。   “封赏我已经想好了。”范晟睿在大林氏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什么?”大林氏有些惊讶,但是却越想越觉得这个封赏是最合适的,她点了点头说道:“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第二日,早朝事物完毕之后,范晟睿递了牌子要面见皇帝,皇帝对这个自己慧眼识珠提拔上来后又勤勤恳恳的年轻人的印象是十分好的,他下午又闲来没事,便将范晟睿宣了进来。   范晟睿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官服,身姿卓绝,面如冠玉,让老皇帝看了心生喜悦,朝中要有越来越多这样的后起之秀才好呢。   “你今日来找孤做什么?”皇帝轻声细语的说道。   范晟睿从身上拿出一副竹简,递给了皇帝,“十几年前,我外祖父林国公建了一个庄子,招揽了不少能人,想增加水稻亩产;可外祖手中事物繁忙,便将这庄子给了我来管理。上天厚我大梁,终于被我们研究出来了让水稻亩产翻半番的办法。”   皇帝本是懒洋洋的接过了竹简,不想认真看的,却不料听了范晟睿的话,睁大了双眼,将身子坐直了,“你说什么?”他急急的打开竹简,一目十行,将手排在桌子上,喜形于色的连声说了三个好!   这可是大政绩,能写在史书上光辉千秋的。“此事可真?”皇帝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我们已经试验了两次,皆成功了。”范晟睿汇报道,“如今我们将此庄子与庄子中的能人们,皆先给皇上。”   皇帝突然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与林公关系十分好,自己曾与林公感叹过如今粮食实在是不足,若能让水稻产量翻翻的话,大梁朝必将迎来盛世。他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林公便真的私下弄了庄子,招揽了能人,还在这么多年后,研究成功了。   皇帝心中五味杂成,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些写奏折参林公在朝中太过于一手遮天的御史们通通办掉。林公从之前到现在,都是为他着想的!做出了这么大的功劳,他都没有出面,反而是让自己的外孙来报了,可见他是多么的不沽名钓誉。   “赏,当然要大大的赏。”皇帝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可是说到一半却卡了壳,如今林府也好,范晟睿也罢,都是朝中的独一份儿了,再赏的话,岂不是要越过了他的头上去?   “你,你想要什么封赏?尽管说出来。”皇帝保留了一丝理智,将话转了一个弯儿。   ☆、第134章   范晟睿在皇帝面前微微行了一礼说道:“如今我们全家深蒙圣恩,已别无所求,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皇帝问道。   “只不过,我的小姨,如今的宇将军的夫人,有一女儿名叫柳依依,是她与前夫所生,她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孩儿,深得家中长辈喜欢,可是因为她的父亲只是一个边县的小官,出门行走,难免有些不方便,所以臣斗胆为她要个封赏,不知皇帝您是否……”范晟睿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为他们家中的一个女儿要封赏?皇帝瞪大了眼睛,倒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他转了转双眼,又似乎记起身边的太监与他八卦小范大人要定亲了,这定亲的对象正是他的表妹,莫非就是这位“这封赏我当然愿意给,只不过,你与她是什么关系?”皇帝促狭的笑问到。   范晟睿听了,沉稳的面上露出了符合自己年纪的青涩笑容,“她是臣未来的妻子。”   得到了范晟瑞的承认,皇帝拍了拍桌子,大笑出声,他指着范晟睿说道:“你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若是他占着这个功劳,找自己要个为什么爵位之类的,他不会不给,只是只怕心中对这个青年要有了别的看法。如今他求的东西皇帝并不难给,将这么天大的功劳封赏到一个女子身上,顶了天了,能大到哪里去呢?再说了,这女子不仅是范晟睿未来的妻子,还是林公的外孙女,林公一直惦记的,便是自己的小女儿,自己给了她封赏,不也是给了林公一个奖赏么?   范晟睿微微的笑了笑,一副年轻人十分羞涩的模样。   要皇帝来看,范晟睿这门亲事也结得极好,这个女子,不是与他任何一个儿子相关的,她最多也就算林家的人,林家的人对于范晟睿来说,已经是外家了,他娶了柳依依,立场并没有任何改变。   “那孤便封柳依依为荣安县主,有封邑,享俸禄。”皇帝爽快的说道,在大梁朝,县主的待遇只惠泽一代,所以他十分大方,可是对于柳依依来说,她这一世可算有了保障,出入任何人家中,就连皇帝的后妃,也不可能对她小看了。   即便范晟睿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但是他仍做欣喜若狂的模样跪倒了皇帝面前,“多谢皇上赏赐。”   “谢什么?朕还要谢谢你呢。”皇帝随意的挥了挥手,又如长辈一般的对范晟睿说道:“既然你对你未来的妻子这么上心,那孤便再送你们一桩好事,下旨赐婚,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们是金玉良缘。”   范晟睿听了这话,起了一半的身子,又跪了下去,“多谢皇上赏赐。”   皇帝获得了让稻田亩产翻倍的方子,又将人情很快的还了出去,心情十分愉悦,又抓着范晟瑞打趣了不少时间,又抓着他为自己办了不少事。   不得不说,宫中的效率是极为快的,皇帝想赶紧将此事砸实了,免得范晟睿以后后悔,便立马写下了圣旨,派着小太监快马加鞭,到了宇府。   而柳依依正在此时,还在戳着两个弟弟的脸呢。   宇府的门房看到门口来了一辆鲜亮的马车,心中一跳,这是什么达官贵人?他连忙走出了门,笑着迎道:“哟,这是哪儿来的贵客呢?”   马车上跳下来几个人,都穿着深枣色的衣服,为头的那个左手拿着拂尘,右手拿着一个卷轴,笑着说道:“咱家是从宫中来的。”   宫中来的?门房一下腿软,差点倒在了地上,他连忙谄笑着说,“您稍等,您稍等啊。”   他哧溜一下回了侧门,吩咐小厮将大门打开,又给管家汇报了此事,管家连忙派小丫鬟与小林氏说了,小林氏有些愣,“这宫中怎么来人了?”   好在小林氏从小在林府长大,受到宫中的赏赐也不少,而皇帝也经常会派下圣旨去林府,她并不是没有经验。   她连忙站了起来,拉起了柳依依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她头发整洁,穿着水红色的儒衫儿,并没有任何失礼之处,连忙与她一起到了大堂。至于两个小的?那还是在床上睡觉吧。   柳依依从来没有见过宫中的人,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小林氏的手有些温热,给她传递了力量。她跟着小林氏一起到了大堂。   小林氏见了那年纪稍大些太监连忙鞠了一个躬道,“这位公公,不知从宫中来所为何事?”   太监眯着眼笑道:“宇夫人不必多礼,咱家从宫中来,说到头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见到您,才要请一声安呢。”   他话虽然这么说,小林氏可不会将这当真,要知道,这能从宫中到臣子家来传达旨意的,一般都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可不能轻易得罪的,“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要不您先喝一口水儿?”   这太监有些意动,却挥了挥手道:“等我先宣布了这圣旨之后,您再让我喝一口水不迟。”说完,他又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小林氏身边的柳依依,“这可是您的女儿?”   小林氏点了点头笑道:“小女愚钝,还请您多多包涵了。”   “您这话说的。”太监笑了笑,只怕这女孩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宫中都要十分受宠了,她虽然没有一个好父亲,但却有一个好外祖,好夫婿啊。   “那我就宣旨了。”太监笑着对小林氏鞠了一个躬。   小林氏连忙拉着柳依依连着大堂中的丫鬟婆子都跪了一地。   大家虽然对这圣旨内容存疑,但是见这太监笑盈盈的模样,并不是来找麻烦的,便放宽了心,可是等到太监扬声将圣旨中的内容念出来的时候,大家却有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宇家有女依依,知书达理、温良贤淑,特封为荣安县主,并指婚给户部侍郎,范晟睿,钦此。”   柳依依有些紧张的跪着,并没有想到这圣旨是与她有关的,她的心有些砰砰的跳,直到小林氏推了推她,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的说道:“谢主隆恩。”   大太监将圣旨念完,看着着这满屋子人云里雾里的表情,不由得感叹自己的万岁爷心急,人家连风都没有摸到,就上赶着来宣布圣旨了。在这个关头,他倒不介意卖一个好给小林氏与柳依依,他将圣旨卷了交给了小林氏,在她耳边说道:“听说这旨意是户部侍郎去求的呢。”   睿哥儿去求的?他做了什么事?能给依姐儿带来这么大的荣光?小林氏心中一跳,顺手将一个塞满了银子的荷包递给了大太监,“辛苦您来跑一趟了。”   这钱,大太监收得心安理得,他将荷包放在了袖子里,掂量了一下重量,笑眯眯的对小林氏说道:“那我先走了,您们先庆祝着,明日宫中会派人将县主相关的衣裳、首饰一并送来呢。”在大梁朝,县主所用的东西,全出自宫中,无一不精细。   小林氏带着柳依依亲自将大太监一行人送出了门,自家的小姐为封为县主的事已经在宇宅里被传疯了,大家看向柳依依的眼光都了一丝崇敬与掂量。   大梁朝皇帝的命与林公是一样一样的,基本上全生的儿子,公主只有一位,兄弟中嫡女也少,宫中得封公主、郡主、县主的并不多,这越少,就显得越精贵了。如今主子成了县主,他们做奴才的,也面上有光了。   小林氏接了圣旨,并没有喜笑颜开,而是对柳依依说道:“你与我去范府走一趟。”这范晟睿求的恩典,没有施恩于范家,而是落在了柳依依身上,让她有些不安,万一若是为了此事,姐姐与自己生了间隙,那是万万不可的。   柳依依虽然是新晋县主,但却也摸不着头脑,只跟着小林氏上了马车,去了范府。   范府此事也刚刚接到了皇帝赐婚的圣旨,上下一片喜气洋洋,门房见到了小林氏自然是喜笑颜开,“宇夫人,您来了?”   小林氏并没有心情与他寒暄,只急着说:“我要见你们的夫人。”   大林氏听了下人报说妹妹急着要见自己,便知道所为何事,今日睿哥儿才将事报了上去,这没过一会儿,皇帝便下了圣旨,这急吼吼的架势,倒生怕是让林、范两家后悔似的,看来大儿说的没错,这天大的功劳真的只适合为女子要封赏了。   大林氏往外面走了两步,便见拉着柳依依的妹妹走了过来,笑道:“我们的荣安县主来了?”   小林氏听到大林氏这句话,有些哑然,莫非姐姐早已知道这件事了?她那满腹的解释倒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柳依依听到荣安县主这四个字,羞红了脸,这封号本就不应该是她的。   见妹妹那一副火烧眉毛的架势,便知道她并没有为自己女儿得了实惠而开心,她所在意的,是她这个姐姐的感受。大林氏的心中便格外熨帖。“都怪我,没有将事与你们说清楚,害得你们着急。”   ☆、第135章   小林氏听了这话,倒是愣了,难道姐姐早就知道了此事?她傻傻的看向了大林氏,让大林氏笑了笑。妹妹长大了,她很难有什么事情蒙住她,如今还能看见她小时候犯傻的模样,实在有趣。   “依姐儿以后是要嫁到我们家来的,与她求恩典,不就是为我们范家求恩典么?”大林氏拉过了柳依依的手,笑着说道。   柳依依听到嫁这个词,羞涩的垂下了眼。   “可是,这无功不受禄的…”小林氏皱着眉头说道。   “哪儿没功,睿哥儿可是立的实功,不过这功劳,没有父亲也做不了。我们家都是京城中的头一份了,再找皇上要什么呢?依姐儿是父亲的外孙女,我们家的儿媳妇。这县主之名下来了,惠泽了我们两家。皇帝也心中舒服了。“大林氏有些隐晦的将事与小林氏点拨了。   小林氏听了,有些拘谨的坐在位上道:“反正还是让依姐儿捡了个便宜。”   “啧,哪儿来的便宜,你这话,真是越发妄自菲薄了。”大林氏拍了拍小林氏的手:“咱们家这一代就只有依姐儿一个女儿,不对她好对谁好呢?你与其在我这里啰嗦,还不如与我一起回林府,多多谢谢父亲呢,若不是他当年的意外之举,我们怎么可能得了这个实惠?”   小林氏听了,连忙点了点头:“还是姐姐想的周祥,明日我们一起回林府?”   大林氏笑着说:“那是自然。”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她们的父亲,仍是不懈的在为她们筹谋,在他在,她们就不怕在各自的家中站不住脚。   柳依依坐在凳子上坐的笔直听着母亲与姨母的话,大林氏突然回头,看着一脸正经的柳依依道:“你跟着我们坐在这儿干什么?出去玩玩吧。”   柳依依对范府可谓十分熟悉,可是却不见大林氏这么明目张胆赶人的。   大林氏身边的贴身丫鬟红儿捂着嘴笑了,这不是大少爷快回来的时候了么?“表小姐,你还记得我们花园中的那颗梨树么?如今它开花了,美不胜收呢。”   柳依依以为大林氏又要与小林氏说什么她听不得的悄悄话,站起了身,笑着说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与红儿去看梨花了。”   大林氏点了点头说道:“快去快去。”   柳依依与红儿走到花园的一半路上,便看见了范晟睿迎面走来,她突然明白了姨母赶她出来的意思,不由得红了脸。   范晟睿远远的就看见了柳依依,几天不见,她似乎更好看了。在与她定亲之前,她每次见到自己都是天真娇憨不设防的,但是将玻璃纸捅破了,她每每看到自己,一张脸红得都要烧起来了。   “荣安县主?”范晟睿突然起了坏心思,对柳依依有些认真的行礼道。   柳依依见范晟睿这个模样,差点打了个踉跄,“表哥,他们都这样,你怎么也。”最终忍不住还是跺了跺脚。   范晟睿见她这一副娇嗔的模样,便知道她即使有了名贵的县主名头,但内在,还是个软绵绵的性子。   他走了几步,将柳依依头上掉的小花瓣拿走,“好好好,不闹你了,你在家好好的呆着,等着我。”   后面的话,范晟睿没有说话,但是他们两人都明白是在说什么,柳依依又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好。   如今,他们虽然已经被赐了婚,但是到底没有名正言顺的办过大婚,倒不好黏在一起,范晟睿大力的摸了摸柳依依的头,柳依依惊呼着被弄乱的头发摸了摸,眼角含着泪有些气愤的看向了范晟睿。   范晟睿一向沉稳,而如今嘴角却露出了遮掩不住的笑容。   大表哥他很欢喜。柳依依头一次这么强烈的感受到了范晟睿欣喜的情绪。上世她最后看到的范晟睿是压抑的,悲凉的。   “大表哥。”柳依依突然说道。   “怎么了?”范晟睿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   “谢谢你。”柳依依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头嗡嗡的说道。   “你永远都不要对我说谢谢,我对你是心甘情愿的。”范晟睿有几分正经的对柳依依说道。   “嗯。”柳依依欢快的点了点头,她看着范晟睿离开的背影,握了握拳头,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扬声说道:“大表哥,我等着你。”   范晟睿脚步停了几秒,并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红儿与碧荷看到两人这腻歪的样子,互相交换了眼神,只要主子好,她们的日子,才过得好呢。   林公在宅子里听说了皇帝的旨意的时候,拍着茶几哈哈哈的大笑出声,“这个小狐狸,倒是会假公济私了?”   林大人当然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赏柳依依的原因,只在一旁笑道:“睿哥儿倒是个疼妻子的。”   “不尽然。”林公随意的挥了挥手,“这么大的功劳,摊在女子身上是最好的,如今皇上可以安心了。”   林公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林大人说道:“你不要怪我将庄子交给了睿哥儿,当初我给他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他能将这个弄出来。”   林大人听了父亲的话,连忙行了一个礼说道:“我从来没有这种心思,睿哥儿能将东西弄出来是他的本事,依姐儿是思棋的骨血,说起来,我们都是一家人。”   林公满意的用手敲了敲卓子,“你明白就好,我们都是一家人,要拧成一股绳子才能往前走的。”   林大人连忙称是。   第二日,林公休沐,大林氏与小林氏联袂到了林府。   林公自然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却不谈那事,只细心的问了问范晟睿与柳依依的亲事,叮嘱两个女儿,一定要将这个亲事办热闹了。   大林氏与小林氏两人儒慕的看着林公,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样,这个父亲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顶起家中的一片天地。   柳依依被封荣安县主的消息很快被传开来,让之前那些觉得柳依依身份不太明朗,实在不大配范晟睿的那些人都闭了嘴巴。人家都是县主了,配范晟睿是绰绰有余了。   现在京城中大家最大的疑问是,柳依依何德何能让皇帝封她做县主呢?   范晟睿干脆的将庄子全部送给了皇帝,皇帝准备等两月再将此功劳据为已有,嘿嘿,这可是能上史书名垂千史的。   想到自己能名垂千史皇帝就激动得慌,对林公那一丁点儿的猜忌心也全部平复了,在朝中将参林公的言官狠狠的骂了一顿,“挑拨孤与林公的君臣情,居心何在?”这诛心之语让朝中众大臣重新审视了下林公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而宫中也放出了柳依依的县主之位是林公为自己的外孙女求来的消息。林公最疼小女儿,爱屋及乌,对外孙女也是格外疼爱,他为她求来了县主之位,是为了让自己的外孙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此时在京城中成为了一个热门话题,可是大家说来说去,都只能互相无奈的看了看,怎么?你也去找一个对你这么好的外祖父好了,这运气,可真是天生的。   柳依依被封为县主又被赐婚一事且不说扎了多少夫人、小姐们的眼,可是深深的得罪了宫中的一人,那便是吴贵妃。   吴贵妃可是使劲了浑身解数想让皇帝封自己大哥的女儿为县主,以此来召显皇帝对吴家的恩宠,但是皇帝可是始终没有松口,如今却不料,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鬟得了?   吴贵妃贵人多忘事,已经忘记自己见过柳依依了。她阴沉的在贵妃榻上,仍凭两个小宫女修整着她的指甲。   微微的,她手指赶到了一丝丝细微的疼,便皱着眉对旁边的内侍道:“将左手边的这个拖出去,打死。”   还没等宫女开口喊救命,她便如一头死猪一般被人拖了出去,而吴贵妃右手边的那个,已经跪在地上,颤抖着不敢说任何说。   “还不站起来,帮我修指甲,皇上要来了。”吴贵妃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宫中一片寂静,明耀的美人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那些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当沈老夫人得知柳依依获封县主之后,只叫了一声“好“。她虽然年纪已大,但可惜儿媳妇儿不够懂事,便只能硬撑着身子将这后宅再管几年。   “你明儿去林府,将珍儿叫回来。”珍儿是沈氏的乳名,能如此叫她的,除了林大人,便是沈老夫人了。   沈氏听了母亲的召唤,第二日便回了府,母亲不说,沈氏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只不过就算她平时对柳依依还算疼爱,遇见了此时,心中仍是有些不平。   “我公公若是真的疼我大儿的话,为什么不将庄子交给他?那这样的话,天大的功劳就是他的。”面对疼爱外甥、外甥女的丈夫,沈氏不敢有什么抱怨,面对自己的母亲,自然不怕什么,她坐在沈老夫人旁边,有些抱怨的说道。   沈老夫人听了这些抱怨,细细的打量了女儿一番,什么时候开始,这女儿变得如此不明事理了?大概是林公府的日子□□逸,大家对未来国公夫人的奉承,让她失了分寸?“跪下。”   沈氏在沈府一直被沈老夫人捧在掌中当明珠看待,如今母亲对她说这些话让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你说什么?”   “我说跪下。”沈老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沈氏心中虽然有些不平,但依母亲之言,只能跪在了地上,心中委屈极了。   “你忘了以前被你夫婿冷落的日子了?”沈老夫人数落女儿道:“如今女婿与你琴瑟和鸣,你明明知道亲人是他最重要的东西,还要去碰他的逆鳞?”   “我没有碰。”沈氏分辨道:“我只是在母亲面前抱怨一二。”   “你现在只是抱怨,可是心中有怨气,在行事中谁看不出呢?”沈老夫人苦口婆心的言道:“如今你基本上是获得了女婿的独宠,肚子里又蹦出了三个儿子,和小姑子也处得好。有这一手的好牌,你还何必计较别的?”   “可是……”沈氏似乎是钻了死胡同,怎么样也走不出来。   “可是什么?你肚子里又没有蹦出姐儿来,你激动个什么?你儿子未来可是国公,和一个县主的名头计较什么呢?难道你想要你的儿子个个是国公不成?”沈老夫人厉言道,是她宠坏了这个女儿,让她在某些时候走了歪路。   沈氏一时语塞,她可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儿子个个是国公。   “你的三个儿子是林公的亲孙子,他对谁好,能越过他们不成?你扪心自问,林公给你三个孩子的还少?范晟睿的那个庄子,刚开始可是一毛不拔的,这是他的运势,和林公给不给没有关系,懂不懂?”沈老夫人看着地上的女儿,揉了揉头,这可是儿女都是债啊。   沈氏在地上跪了一会儿,双目恢复了清明,她在地上镇重其事的跪了一下,“谢谢母亲教导,若不是如此,女儿只怕要犯错了。”   “你啊,以后的好日子还长得很呢。依姐儿虽然贵为县主,她难道不与你亲么?你们本是连理枝,是要互相守望的。”沈老夫人拉起了女儿,拍了拍她的手,将女儿嫁到林家可是她做得最对的事之一了。   沈氏回了林府,立刻从私房里拿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亲自去了宇府送给了柳依依,当做贺喜之礼。   林大人知道了此事,在房子中沉默了一会儿,将沈氏送的东西双倍的送与了沈氏。   他正提心吊胆夫人会因为此事而心中不爽利,却不料她如此明事理,当年父亲给他迎娶的沈家女儿果然没错,堪称良妻。   从此林大人对妻子倒是更加熨帖了。   ☆、第136章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赐婚,小林氏再也不与大林氏玩什么欲推还迎的游戏,爽利的接下了大林氏准备的聘礼。   范晟睿是范府的长子,又有皇帝的加持,大林氏自然不会吝啬,送的聘礼可是摆了整条街,让看的人都红了眼。   这范家长子因为八字的原因一直挺着不定亲,如今定亲了,可是将府中的好东西全都拿出来了。   主子有喜事,宇府也十分热闹,每个奴才的嘴都扬到了耳朵处,走起路来都是带风的。   小林氏心中有劲,时常拖着柳依依的手说个不停,那高兴的模样,比她生了两个胖小子还容光焕发。她的两个儿子,以后她会好好教养。可是柳依依那些小时候的时光,却再也一去回来了,她心中最为愧疚的,还是这个女儿,如今见她也得到了幸福,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柳依依见小林氏那开心的模样,又想到要与大表哥成婚,觉得前世今生,犹如幻梦一场。   柳依依作为新晋的荣安县主,自然要去宫内谢恩的。可是皇帝年纪如柳依依父亲一般大了,最多与柳依依说两句勤勉的话,而如今后宫并没有皇后,吴贵妃一家独大,柳依依若是去后宫的话,难道与吴贵妃请安?   林公可不乐见自己的外孙女被后宫中的一个因姿色起家的贵妃压着,便让柳依依晚些进宫。而吴贵妃也不想让柳依依到自己面前来凑趣儿,免得大家还以为自己喜欢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呢。   这一个不愿意让外孙女弯腰,一个不愿意见着糟心,在皇帝有意无意的纵容下,柳依依推迟了进宫谢恩的时间。   只不过就算如此,宫还是要进的。小林氏怕柳依依不懂宫中的礼仪,便后者脸皮拖庄氏让沈珊指点柳依依一二。   庄氏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就算小林氏不说,沈珊也准备让柳依依来沈府一次的。   柳依依坐着马车进了沈府,首先边去沈老太太那里请了安,虽然刚封了荣安县主,但是她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娇奢之气,一切彷如平常一般,她越是如此,沈老夫人越是高看她一眼。而柳依依对沈老夫人也十分亲近,她见沈老夫人对沈珊的精心与尽力,便时常想一想若是自己的亲外祖母在的话,会不会也是如此。   沈老夫人笑着对柳依依挥了挥手,问问柳依依双胞胎弟弟的趣事,又将柳依依与范晟睿的亲事打趣了一番,惹得小姑娘红了脸,才将小姑娘放去见了沈珊。   随着沈珊大嫁越来越近,她院子里的人可是都换了一幅面貌,要跟着主子去太子府的,都是祖上积了德的,自然不会愿意给主子丢脸。   沈老太太对□□这些仆从,花了不少的心思,他们是越来越会看人了。   柳依依与沈珊一向要好,又是帮过沈珊的,下人们见到她了也十分殷勤。   柳依依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了沈珊的厢房,见她穿着朱色金丝边的襦裙,褪去了小姑娘的羞涩,倒是有一丝慑人的味道。在闺中,天真羞涩是应当的,但是若是当了上位者还这样,未必让人看不起了。   沈珊见了柳依依,弯了弯眼,走上前对柳依依行礼道:“小的拜见荣安县主。”   她这个模样,倒把柳依依唬了一跳,只不过柳依依一向与沈珊要好,并没有太在乎两人的身份差别,也行礼道:“小的拜见太子妃。”   离婚期越来越近,沈珊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身边的人都对她换了一幅模样,不说伺候的战战兢兢,那些曾经交好的姐妹对她也有了巴结或者疏离的意思,而唯只有柳依依对她一如往常。   “几天不见,你倒是摇身一变了。”沈珊拉住了柳依依道,柳依依跟着沈珊到了小圆桌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有几分讶异的。”   沈珊如今是沈家最精贵的人儿,沈老夫人私下将各家的恩恩怨怨都与她说清楚过,关于柳依依的这个县主是怎么来的,沈珊也知道,只不过这些事儿,沈珊不能摆在台面上与她说,只开开心心的抓了一点桂花糕,放在自己口中说道:“你有了封号就能时常去宫中见我了,以后,我们还是好姐妹。”   “嗯。”柳依依握住了沈珊的手,斩钉截铁的说道:“以后我们还是好姐妹。”   “听说你还没有去宫中谢恩?”沈珊又抓了一块桂花糕问道,她喜好桂花糕,却是个容易丰腴的身材,庄氏为了美一向是不准她吃这些的。只不过她要出嫁,庄氏倒怕她再也吃不到沈府的桂花糕,把做桂花糕的厨子都做了她的配房。   “没去呢。我外祖一向看不大上吴贵妃,而吴贵妃只怕也不会太待见我的…”柳依依有些为难的笑道。   沈珊记起了自己见吴贵妃的那一次,心中如同吞了一个苍蝇,若不是她心血来潮要将自己与她家混账弟弟凑在一起,自己遇上了太子,将沈家绑在太子这艘战船上。并不是说太子不好,只不过,她一开始,只想嫁一个对如父亲一般宠着妻子的男子的。   “这些事儿,都是我们左右不了的,就别费心思了。”沈珊喝了一口茶,将桂花糕的甜味给压了,“我将孙嚒嚒借你几天,你跟着她学学规矩。”   “孙嚒嚒?”那不是太子给沈珊送来的那位么?柳依依心中一跳,连忙挥手道:“这样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已与孙嚒嚒说好了,你每日来沈府学习规矩,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免得宫中有人为难你,说你规矩不好。”沈珊笑着说道,她与孙嚒嚒提起此事的时候,孙嚒嚒并没有反对,这边说明了,太子也是赞同的。   宫中都是些苦哈哈的如同守寡一般的嫔妃,还有谁来为难柳依依呢?说来说去,只有吴贵妃一人了。柳依依想到吴贵妃那嚣张的模样,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啦。”   孙嚒嚒依着沈珊的话,对柳依依开始教起规矩来,与沈珊从小到大便浸淫在礼仪的教导中不同,柳依依是个后来的,规矩中有些许纰漏,只不过她十分虚心,又有灵气,便得了孙嚒嚒不少真心的教导。   元后身边的人,果然是与常人不一样的。孙嚒嚒不仅教了她规矩,还教了她一些为人处世,让柳依依十分感激,事后托沈珊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   几日后,后宫中终于有人宣召了柳依依进宫,只不过这宣召的人并不是吴贵妃,而是宫中一位威严颇深的太妃,太妃姓余,在皇帝还是皇子落魄的时候,她伸出过几次援手,让皇帝十分感激。只不过她没有儿子,先皇去世后也不能被接出宫外,只能在后宫中住着。   皇帝念她昔年之恩,对她十分尊重,她在后宫的地位颇为超然。当年元后还在的时候,太妃还时常见见她,可是待元后去世了,太妃便紧闭了宫门,天天礼佛,并不大管外事。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将她忘了。   可是当她召柳依依进宫的时候,大家才突然想到,太妃姓余,与小林氏的母亲是同姓的。   小林氏提起余太妃倒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她还小,并不大记事。倒是大林氏说起母亲曾带她去宫中看过这位远房的表姨,这位表姨当时在宫中不算是受宠的,到后来众皇子争抢皇位的时候太过于激烈,表姨并不想连累到娘家人,便与娘家人通通断了联系。后来岭南叛乱,先皇将武将的余家人全送去了岭南压制、镇守,余家人便再也没有回过京城。而这位太妃也成了无根之人。   如今她在宫中礼佛,不问世事,却为了柳依依出了一次手,大概是林公去拜托的。   有了她的相助,小林氏倒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没有见过吴贵妃,但是却也知道她是个不饶人的。上次她召沈珊、柳依依入宫差点弄出了强逼沈珊嫁给她的混蛋弟弟的事,这次,还不知道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第二日,小林氏就早起将柳依依打扮了起来,太妃多日礼佛,一定不大喜欢打扮得光亮的小姑娘,可是这谢恩太素淡了也不好。   小林氏将选了半日的桃花裙给柳依依穿上了,柳依依坐在椅子上还要梳那包包头,却被小林氏敲了敲头道:“这么大了,还梳娃娃头?”说完后,她飞快的帮柳依依梳了一个百花髻,将柳依依打扮成了一个清新的小美人。   柳依依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双眼里尽是灵动,桃花瓣的唇微微上扬,与上世的双眼中带着的始终是锐利不甘不同,平和了不少。   小林氏将一琉璃发钗插到了柳依依的发髻上,这琉璃发钗乍看平常,但在光下,却闪着波光凌凌的光,颇为好看。“这是当年太妃送给你姨母的,如今你带着这旧物去,也算是与她亲近了。”   余氏带大林氏去宫中见太妃的时间很早,连大林氏也记不大清太妃的模样,只记得是个少话却熨帖的,虽然不受宠,但先皇还是会偶尔去她那儿坐坐。   在柳依依的上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太妃这样的人物,她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狠得下心不联系娘家,又在宫中礼佛终老呢?   莫名的,柳依依对她多了一丝好奇。   ☆、第137章   柳依依进了宫,先是去皇帝那儿谢恩。   对柳依依这种半大不小的美人,皇帝是提不起半丝兴趣的,他看了一眼柳依依,只觉得她长得挺漂亮,难怪范晟睿要求娶。   柳依依跪在地上,一丝不苟诚恳的对皇帝谢了恩。皇帝一脸和蔼的允了,又与柳依依说了几件林公的趣事,才让柳依依去了太妃那儿。   看着小姑娘那如初生花朵一般鲜活的模样,皇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老,莫名的又怀念起了元后,若是元后在此的话,怎么可能让他来对付一个小姑娘?后宫还是有主才好。   皇帝刚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曾经将后宫的管制权给了吴贵妃,吴贵妃弄得后宫中乌烟瘴气,不由得摇了摇头,得了,还是他受些累,担待着吧。   皇帝这一辈子政绩还不错,可惜马失前蹄,宠了一个吴贵妃,他为了吴贵妃气死元后,又压制着不让立皇后,也算是对吴贵妃一片良苦用心了。不过如今他再如何勤勉,史书上都会记上他贪恋美色这一笔的。   今儿的天气不错,阳光照耀在宫殿的黄瓦朱墙之上,让人看了格外愉悦。可惜在这宫中,没有几个人会有心情左顾右盼的,柳依依谨遵了孙嚒嚒教她的规矩,站在引路的宫人身后,目不斜视,走起路来,裙摆都未见摆动。   让宫人心中暗自赞叹,这新封的县主,还真有一些贵女的派头,不亏是林公的外孙女。   正在柳依依低着头走的当儿,她身边走过来一人,柳依依没有抬头,只看见明黄色的衣摆。她心中一动,在宫中能穿明黄色衣裳的人,除了皇帝之外,便只有皇子了。   五皇子自上次见过柳依依以后,便对她有些念念不忘,原想等着她长大些便纳来做个侧妃,却不料被范晟睿拔了头筹,让皇帝赐了婚。只不过五皇子并不觉得太多愤怒,他喜欢的只是柳依依的那一张芙蓉面,无论是什么方式,将柳依依弄到手就好了,至于范晟睿怎么想,那便不是他的考虑范畴了。   “依姐儿?今日来皇宫谢恩?”五皇子对柳依依身边急急忙忙对自己鞠躬的宫人做了一个免礼的手势,温和的对柳依依的说道。   柳依依上世虽然在寺庙,但是知道五皇子对付范家的手段,也听说过一个被五皇子看上了,匆匆来寺庙避难最终上吊的贵妇人之事,对五皇子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五皇子如今端的是一幅贤王的面孔,倒让柳依依不好对他使什么脸色。   “五皇子吉祥,我是来找余太妃谢恩的。”柳依依不动声色的搬出了自己的远房姑母。   “哦?来找余太妃的?”五皇子双眼一亮,爽朗的笑道:“这些宫中的人啊,就是胆小,这条路直接去余太妃的宫中未免太过于无趣,我带你走一条路,可以可见宫中的许多春景呢。”   宫中虽然春景美丽逼人,但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来欣赏。柳依依并不像其他小娘子一般,见皇子对自己和颜悦色就有些心情激动,她低了头,还是那一副小娘子的模样。“五皇子赎罪,我急着去见太妃呢。”   柳依依不动声色的给了五皇子一个软钉子,但是五皇子却没有觉得柳依依失礼,原来他觉得她是一只天真娇憨的小兔子,现下他倒觉得她像一只波斯猫,冷不防的,便伸出自己的小瓜子,让对方看看自己并不是很强的战斗力。他呵呵一笑,“你第一次来宫中,难免拘束,父皇封你为县主,那你便如我的妹妹一般,以后若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柳依依细微的嗯了一声,双眼中极快闪过了一丝厌恶之色。   五皇子见柳依依这柔顺的模样,心中欣喜,对柳依依说道:“你莫怕,没有人能欺负你,我陪你走到太妃的宫内吧。”   宫人们见五皇子这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互相看了看,这五皇子虽然是贤王,但是在女色上似乎有些混色不吝,真是浪费了他娶的那位美艳泼辣的正妃了。只不过,皇子在宫中算主子,他想怎么做,自然没有人大着胆子拦着他,大家只眼观眼,心观心的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五皇子陪柳依依走了一路,见她白玉一般的侧脸,难免有些意动,他温和的与柳依依指了宫中的不少美景,柳依依只默默的听,再没有别的反应。   好不容易,柳依依才走到了太妃宫门口,她有些为难的看向了五皇子。   这位余太妃在宫中地位超然,却也是出了名的不喜欢与他人亲近,若五皇子贸贸然进去了,只怕会惹她不喜。五皇子是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的,他微微站住了,笑道:“你进去吧,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便遣宫人来找我。”一幅的维护之色,若是单纯的小娘子早就心中感动了。   可惜柳依依有一幅看破世事的心肝,只对五皇子点了点头,没有奉承也没有诚惶诚恐之意,倒是让旁边的宫人高看了她一眼。   五皇子施施然的走开,心中想着什么时候将这小娘子搞到手,想到父皇对范晟睿的赞叹,范晟睿对太子的亲近,他是不介意,给范晟睿带一顶漂亮的绿帽子的。   在太妃宫前,已经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嚒嚒在门口等待了,她看见五皇子的背影,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只不过柳依依的无动于衷让她舒了一口气,到底是太妃的血脉,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   “荣安县主,你可来了,我们太妃在里边等着您呢。”老嚒嚒笑道,看上去格外的亲近。   这年头,在宫内积年的老嚒嚒,一般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柳依依在她面前不敢造次,只笑着说道:“都是我的错,怎么好劳烦太妃等待?”   老嚒嚒见柳依依并没有封为县主的娇奢之色,倒是亲近了两三分,她笑着说:“让老奴带您进去吧。”   柳依依点了点头,迈入了宫门。   太妃宫中十分简朴,连一朵花都没有,种的全部是松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柳依依熟悉的檀香,但是经常信佛烧香所致。刚刚看过了宫中的繁华,柳依依倒没有想过,在宫中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走到正殿,殿中有一上了年纪的妇人,穿着白券花瓷的襦裙,头发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鬓,发鬓上插着一个桃木钗。   虽然她穿着简朴,但周身气势却是不可小觑的,她坐在太师椅上,手边的小机上摆了一本佛经,“可是荣安县主?”余太妃经过了先皇的宠爱又失宠,还最后赶上了皇子争夺皇位,后来又在宫中只读佛经,对身外人有些冷淡。   余太妃虽然年老,但声音依然悦耳,柳依依从她闪着光的双目中,便能看出她多年以前的美貌。“正是晚辈,太妃叫我依依便好。”她言语之中,尽是亲近之情。   宫中旧人见到柳依依,心中皆是一惊,无他,柳依依与这位余太妃年轻的时候实在有些像,特别是那一双眼镜,会说话似的。   余太妃日子过得太久,已经忘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柳依依言语之中的亲近之情倒是让她打量了她一番,“好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她微微笑道,又对身边的嚒嚒说,“将我库房中的那套绿松石头面拿来。”   主子的话,下人岂敢违抗?嚒嚒连忙从库房里拿出了那套绿松石头面,递给了柳依依。   柳依依来了京城之后,也得了不少好东西,只是这套绿松石的头面,闪着盈盈的光,看上去便知道年份已久,只怕是余太妃的爱物。   “我当年进宫之时,身无长物,还是你外祖母给我了这套头面充门面,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余太妃笑着的说道,当年她只是余家的旁支,家中并不宽裕,余家想送人进宫,可舍不得将嫡枝的宝贝姐儿送进去,便选了旁支的她,并承诺帮她拉扯她弟弟。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旧人旧事,倒是远了。   柳依依对外祖母并没有印象,倒知道是个绝顶的美人,余太妃既然要将绿松石头面给她,她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余太妃送了头面给柳依依,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半晌,余太妃拿起桌边的佛经说道:“若你太早出宫,只怕她们还以为你得了我的不喜欢。不过我这么多年,都很少与人闲聊,你便陪我来看佛经吧。”   余太妃的日子清冷,宫人们以为来了一个有些血缘关系的小姑娘,太妃会热乎一些,却不料她拉着人家小姑娘看佛经,实在是让人有些吃惊。   余太妃的身边还有一把太师椅,她挥了挥手对柳依依道:“还不过来?”   柳依依摇了摇唇,走了过去,拿起了桌上的一本佛经,居然就这么细细的看了起来。   众人有一次惊讶了,如此的明媚的小姑娘,居然还能精心看佛经?   余太妃似乎觉得这样是理所当然一般,也静静的看起佛经来。   宫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各做各的事了。   余太妃看佛经到兴起,念了一句经中的楔语。   柳依依上世在寺庙中对这些佛经可谓是滚瓜烂熟,她一时顺口,便接了去。   余太妃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柳依依,她原以为柳依依对佛经并不大熟悉,却不料她能过接住楔语?   余太妃又问了几句,柳依依齐整的答上来了,余太妃放下了佛经有些好奇,“是谁教你这些的?”一般的小姑娘,可没这种耐心。   “我小时候顽皮,所以祖母经常让我背背佛经,静静心呢。”柳依依笑着回答道。实际情况是,柳老太太怎么看她也不顺眼,经常将她关在房间内,让她抄佛经。   “哦~”明知道柳依依的这个答案有可能是敷衍,但余太妃却点了点头,又低头看向了佛经,她指着佛经中的一句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柳依依上世也为贵夫人讲过佛经,对这些并不陌生,与余太妃细致的解释起来,小姑娘柔柔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宫殿内,倒给冰冷的宫殿添加了一丝暖色。   她说完之后,面上有一丝羞愧,余太妃一看便是多年沉浸于此的,自己还班门弄斧做什么呢?   ☆、第138章   余太妃听柳依依说完,看向这小姑娘的脸上多了一丝惊异,她对佛经的了解,只怕是有些俗人一辈子都不能企及的。只不过,这样一个小姑娘,生活阅历有限,怎么可能对佛经参悟深刻?   柳依依见余太妃没有说话,只羞涩的低了低头说道:“我这是班门弄斧了。”   “不,我从前听过,有的人生下来就有佛缘,之前我不大信,现在我倒是信了。”余太妃抿了一口苦茶说道。   柳依依舒了一口气,苦中作乐的想到,得到这位太妃的夸赞,她上世的苦便不是白受了。   “你既然有佛缘,我便将这卷佛经送给你了。”余太妃将小机上那卷半旧不信的佛经递给了柳依依。   宫人们见余太妃如此,心中皆惊异,要知道太妃最宝贝的并不是库房中的那些珍宝,而是她的佛经,如今她居然愿意舍一卷给柳依依?只不过太妃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心中也是想着有一个晚辈能亲近的吧。   柳依依镇重其事的将佛经接到手中,对余太妃鞠了一躬道:“谢谢太妃赏赐,我一定会日日翻阅的。”   “你都倒背如流了,又何苦日日翻阅呢?”余太妃漫不经心的说道,“只不过是一个物件罢了。”   她这样说,柳依依却不可能真的就随意了,她将佛经妥当的收好了,又恭敬的看向了余太妃。   余太妃看了看桌子上的漏斗,伸了一个懒腰道:“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宫中妖魔鬼怪多,若你出宫太晚,怕遇了魔障,早些出宫吧。”   众宫人对余太妃如此语出惊人似乎已经习惯,来迎接柳依依的宁嚒嚒笑着走了出来对柳依依说道:“荣安县主,我送你出去吧。”   柳依依先是对余太妃行了一礼,才笑着对老嚒嚒说:“麻烦宁嚒嚒了。”   宁嚒嚒多年守在宫中,也颇为寂寞,看到如此如花年华的小姑娘,心中也是十分欢喜的,她为柳依依带路,将其送出了太妃宫,并一路准备将她送出宫门。   一行人正走着,却被一个穿着紫衣的美丽少女给拦着下来,这少女眉眼微微上吊,眼中带着丝丝的媚意与霸道,与吴贵妃有着几分相似。她小小年纪,身姿已是十分风韵,带着一行人,有些来意不善的看向柳依依。   老嚒嚒毕竟是宫中多年的,见了那少女一眼,笑道:“吴小姐。”她是余太妃身边积年的老仆,对这些没有封号的小姐什么的可不能行礼。   这紫衣少女正是吴贵妃大哥的女儿——吴紫如,她因为长得像吴贵妃,颇得吴贵妃的喜爱,吴贵妃几次欲为她请封县主之名,都被皇帝以县主珍贵,不可随意封的理由给否了。如今皇帝莫名其妙的封了一个县主,吴紫如怎可甘心?她仗着吴贵妃的名头在宫中横行霸道惯了,今日听说荣安县主要进宫谢恩,便带了一行人守在这儿,准备给这位县主一个下马威。   柳依依一听吴姓,便知道面前的这少女只怕是与吴贵妃有关系,她轻微的叹了一口气,明明都绕着走了,可是居然还有人撞上来。   “宁嚒嚒好,我今儿是来看看荣安县主长什么样的。”吴紫如抬着头,一幅不可一世的模样。她正是要定亲年纪,却有些目空一切,看不起普通人家的公子,而高门大户也看不上她这破落户的出身,一时之间,她的亲事变得有些难办。这柳依依父亲也是个破落户,到最后却封了县主,还得了如意郎君,怎么可能让人又恨又妒?   宁嚒嚒在宫中浸淫已久,吴紫如眼中的嫉恨之色她看的清清楚楚,便笑道:“以后县主经常会在宫中出入,你们会经常遇到呢。”   “只不过,我觉得吧,荣安县主,不过如此。”一个积年的老嚒嚒罢了,吴紫如心高气傲,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只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柳依依道。   宁嚒嚒心中一炸,这吴贵妃以及她的猫猫狗狗在宫中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连县主也敢拦?   可惜跟着柳依依的这一行人在她身后都皆低着头,恨不得自己是隐形人,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可不愿意当这替死鬼。   若是柳依依今日在宫中被吴紫如如此搪塞了,只怕她以后在外应酬交际都对不起荣安县主这个名号了,可是柳依依之前并不是高门大户的贵女,只怕遇见了这事,会要害怕瑟缩。宁嚒嚒沉了沉心,准备拼了这张老脸不要,帮柳依依出这个头,却不料,被柳依依拉住了。   柳依依走上前,抬起了那张并不输吴紫如的小脸道:“这位姐姐是谁?”   吴紫如一个踉跄,宁嚒嚒都说了她姓吴,难道她还不知道她是谁?   “不管你是谁,你都犯了对圣上不敬之罪。”在吴紫如还没开腔的时候,柳依依厉声说道。   “我倒想问问,我哪儿犯了对圣上的不敬之罪。”吴紫如原以为这小姑娘会吃了这个哑巴亏,却不料她将此事扯到了圣上身上,实在其心可诛。   “圣上封我为荣安县主的时候,圣旨上明明白白的可写明了,我因知书达理、温良贤淑被封,你居然否定圣上的观点不成?”柳依依一脸的傲然之色,让宫人们头一次发现,原本在他们面前天真明媚的小姑娘,遇见了事儿,也是胆大的,不愧是林国公的外孙女。   吴紫如听了,哑口无言,她狠狠的握了握拳头,她虽然能在宫中横着走,但最不能得罪的,便是后宫最高的那座大山了,柳依依巧言令色,逼得她无话可说。   “刚刚我们余太妃也夸荣安县主是难得的伶俐人儿呢,还将手中的佛经赠与了荣安县主。”宁嚒嚒见柳依依不是个弱的,心中欣慰,余太妃娘家的人,可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   吴紫如的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还是由五皇子出来解了围,“紫如、依依,你们在做什么呢?”他一直在这边等着柳依依,想再来一次偶遇,俘获小姑娘的心,却不料看到这一幕。   吴紫如看见五皇子,倒是眼前一亮,她哼了一声,解释道:“我恰好与荣安县主遇上了,便说几句话而已。”高门大户的男儿算什么?嫁个皇子再助他取得皇位的话,自己在后宫便能与姑母一样,一手遮天了!   柳依依对五皇子行了礼,笑道:“刚刚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呢。”还是一派的天真,让人看不出有任何气恼的情绪。   有意思,看来柳依依并不是他之前认为的天真娇憨小可爱,还是有几分胆色么。五皇子心下对柳依依更为钟意,但对吴紫如偷偷扫来的崇拜的目光,五皇子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五皇子虽然喜欢美人,但却极为厌恶吴贵妃,对于这种空有一张脸却满是嚣张与愚蠢的女人五皇子敬谢不敏,吴紫如对五皇子暗示了多时,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天色不早了,你们一见如故是好,以后多的是在宫中见面的机会呢。”五皇子装作看不到两个小姑娘的间隙,和颜悦色的对两个小姑娘说道。   吴紫如一双媚眼如春水一般的黏在五皇子身上,娇滴滴的说了好,又想到什么似的,“五皇子,你不是说过,要陪我去看看御花园中的花么。”   这一副倒贴的模样让宫人们都皱了眉头,姑姑是这个样子,侄女也是这个样子,她们吴家不靠女人会死么?   柳依依没有兴趣看吴紫如与五皇子那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只对五皇子行了一礼后笑道:“谢谢五皇子提醒,那我便出宫了。”   五皇子看着心中的倩影离了宫,面上还要装作温和的陪着吴紫如这个性格乖戾的女子,心中一阵做苦。   柳依依告别了宁嚒嚒,出了宫门,见自己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她几步走上前,却觉得有些脱力,五皇子虽然可恶,但是今日出现得也及时,若不是他,还不知道她与吴紫如要怎样闹下去。只不过如此一来,吴贵妃是被她得罪得更狠了吧。   柳依依站在马车前,见马车帘子微开,出现了一只结实修长的手来,柳依依看了,摇了摇唇,毅然的握住了手,那只手将柳依依拉进了马车,柳依依瞬间跌入了一双黑色的眸子里。   “你这是怎么了?满头的汗。”范晟睿扶着柳依依,温和的说道。   汗?柳依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发现自己出宫后,还真出了一身大汗,她娇憨的笑道:“大概是走急了吧。”   范晟睿定定的看了柳依依几秒,从怀中拿出了帕子递给了柳依依,“擦擦吧。”   “谢谢表哥。”柳依依接过了,在额上轻微的擦了擦。   “今日的事你做得很好,我们范家的人,不需要给别人低头。”马车徐徐的动了起来,范晟睿突然笑着说道。   范家的人?柳依依突然咳嗽出声,谁,谁是范家的人?她的小脸一片通红,最终躲藏不住,拿起靠枕来,将脸藏到了靠枕后面。   范晟睿见她这个模样,也大笑出声,他与柳依依已是未婚夫妻,他并不忌讳,抓住了柳依依的手如发誓一般的说道:“你放心,以后我必不会你再受这样的委屈。”   委屈?自己父亲本是一个小官儿,如今她却成了荣安县主,能有多少的女子有这样的机遇?   柳依依将白皙的手放入范晟睿的掌心,笑道:“表哥,你放心,我不委屈的。”   范晟睿扬了扬眉没有说话,倒是柳依依好奇的问道:“表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宫中遇见了吴紫如?”   范晟睿没有说话,只摸了摸头道:“何止吴紫如?还有五皇子呢。”   柳依依听到五皇子,心中一跳,五皇子上世对范家来说,可是大灾星。   “我,我可讨厌他了,他那一双眼睛,我一看就觉得居心不良。”她果断的说道。大表哥如此喜欢她,若她不喜欢的人,大表哥应该也不会喜欢吧?   范晟睿见她脸上的厌恶之色不是做伪,但却也没有感受到五皇子对她的男女之情,他只笑着揉了揉柳依依的头,“你啊,果然是个迟钝的。”   依姐儿是他的,就算是皇子又如何?若是真的喜欢,也不会如此引诱了。   ☆、第139章   为了准备进宫,柳依依起得很早,上午又在宫中恭敬的等了皇帝好一会儿,下午又陪着余太妃读经书,如今在马车中,显得精神有些不济。   范晟睿见她端正的坐在自己身边,一双大眼睛却是半张半闭,显然是困极的样子,便揽了揽柳依依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轻轻的说了一句,“睡吧。”   若说信任,除了小林氏以外,柳依依最信任的便是范晟睿了,她靠在范晟睿的肩头,微微的闭上了双眼,“若是到家了,表哥叫我。”迷迷糊糊的说完,她便进入了甜梦乡。   如今小姐已与表少爷圣旨定亲,碧荷对他们的事乐见其成,若是表少爷来了,她会回避着些。   到了宇府门口,她在从后边的小马车上跳了下来,掀开了帘子,小声道:“小…”   才发出了一个字的音节,碧荷愣住了,她见小姐靠在表少爷的肩头,披着表少爷的披风,谁得正香。   两人的这幅模样被碧荷看到了,范晟睿并没有窘迫,他用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碧荷却有些为难,若是这个情景让老爷看到了,只怕会抽着剑追着表少爷砍吧。她不好转身,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正好此时,柳依依从范晟睿的肩头抬起了小脸来,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分明的问道:“表哥,到了么?”   “到了。”范晟睿柔和的说道,将一旁温着的茶递给了柳依依,“你先喝口茶,醒醒脑子。”   柳依依接过了茶,小口的饮了下来去,才清醒了一些,看到了马车外边的碧荷。   碧荷见范晟睿与柳依依这一气呵成的模样,倒像是做了许多世的默契夫妻的似的,不由得笑了笑,“小姐,只怕夫人和老爷正在等着您呢。”   自己刚从宫中出来,只怕父亲、母亲都在等着自己回去呢,柳依依连忙将身上的披风递给了范晟睿,有些歉疚的说道:“表哥,我要先回去了。”因为他们定了亲,正在准备期间,范晟睿倒不好名正言顺的上宇府的门了。   范晟睿点了点头,笑道:“好好照顾自己。”   柳依依跟着点了点头,“表哥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她便跟着碧荷走下了马车。   范晟睿从马上看着柳依依进了宇府的大门,便对马车上的马夫说道:“回去吧。“   马夫爽利的应了一声,架着马走到了回范府的路。   柳依依进了宇府的大堂,果不其然,宇将军与小林氏都在大堂前等着柳依依,眼中的关切之意让柳依依心中十分温暖。   小林氏见进来的女儿全须全尾的,面上并没有被欺负的神色,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宫中毕竟是宫中,自己的女儿就算是被封了县主,但是宫中的某些大佛,还是惹不起的。   宇成济虽然在小林氏面前是一个脑子混沌的笨蛋,但是在外面却并不是,“依姐儿能将今天在宫中的经历与我说一说么?”   自己进了宫,代表的并不是个人,还有背后的家族,柳依依点了点头,将进宫以后的事与宇成济说了个清楚,其中也包括了吴紫如招惹自己,五皇子解围的事。   “吴家的人,好大的胆子。”宇成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这么说来,此事还得谢谢五皇子。”如今五皇子为人谦逊低调,在众大臣心中都是个好的,众大臣并不讨厌他。   谢谢五皇子?柳依依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却被小林氏捕捉在了眼里,小林氏以为她在吴紫如那儿受了委屈,便摸了摸她的发丝道:“我儿今日辛苦了,早些去睡吧。”   如今五皇子还没有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柳依依也不能妄言皇子,她只好乖乖的点了点头,“我看完康哥儿健哥儿就去休息。”   如今两哥儿长得颇为壮实,惹人喜爱,小林氏听女儿说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去看看吧,你今天一天没在,他们总哼哼呢。”   柳依依对两个弟弟格外上心,在家时,总是要在家中逗着他们玩一会儿的,两个胖小子虽然不大经事,但似乎认识柳依依,每每见了自己的姐姐,都手舞足蹈的表示欢迎。   宇成济对两个儿子倒没有对柳依依热诚,听见小林氏说两个儿子,有些醋意的说道:“你不要对他们太好了,免得慈母出败儿。”   小林氏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哪儿有儿子争宠的爹呢?宇将军,只此一家。   第二日,小林氏带着柳依依去了林家,将柳依依与吴紫如争执一事告诉了林公,吴紫如好歹是吴贵妃的贵重侄女儿,万一吴贵妃对林宇两家发难,就麻烦了。   林公倒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两个小姑娘的争执而已,就算吴贵妃跟皇帝说了,皇帝又怎么可能在乎?吴贵妃想要给林、宇两家穿小鞋,那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吴紫如被五皇子陪着逛了一会儿御花园,才去了自己的姑姑那儿狠狠的告了柳依依一状。   吴贵妃本来就不大喜欢这个新晋的荣安郡主,如今便是更不喜欢了。他不给如姐儿面子,就是不给她面子。   她将此事当枕边风吹给了皇帝听,希望皇帝能给柳依依一个教训,皇帝倒是有些无语,柳依依的这个荣安县主本来就是他用来安抚林家一脉的工具,再说了,两个小姑娘在御花园口角两句,又算得上什么呢?   皇帝敷衍了吴贵妃两句,正想睡觉,又听见下吴贵妃在那儿娇媚的说道:“皇上你能不能帮如姐儿指一户好人家?”   指一户好人家?皇帝有些头疼,他刚刚才帮吴贵妃解决了她的小弟弟,如今又来了她的侄女儿,问题是,这两位,都实在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皇帝咳了咳,想以装睡逃避这个问题,却不料吴贵妃推了推皇帝,娇滴滴的叫了一声皇上。   皇帝转了转眼睛,摸着太阳穴说:“我想想,我想想。”   “要找比那个小范大人更好的。”吴贵妃有些恨恨的说。   哟,还是帮自己记恨上了荣安县主啊。皇帝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只不过吴贵妃这幅小气性的模样,也十分让他喜欢。“好好好,你放心吧。”   吴贵妃听了这话,才满意的睡了。   答应了吴贵妃的事,皇帝倒是很积极,他招了不少青年才俊来相看。   众家都有些好奇皇帝到底在做什么,后来在歪歪扭扭的打探到皇帝居然是帮吴紫如相看,这些子弟不由得纷纷托病,开玩笑,谁都胆子娶吴贵妃家中的人?就算貌美,那也是一朵棘手的花。   这些高门子弟滑不溜秋,而皇帝又不可能真正定他们的罪,只将这些事拖了下来,说到底,吴紫如又不是吴贵妃,她在皇帝心中的重量,还是轻了不少。   吴家的人一向以吴贵妃在宫中得意,在京中做过的违法的事不少,宇成济只要随意一查,就能翻出几桩案子,他抓人并不以大案为由头,都是以小事儿,抓了吴家旁支的人关个一周两周的又放出来,让这些人倒不好意思那这些小事去烦扰吴贵妃,但在牢中也吃了不少的苦。   这宇将军掌管着京城的安全,想要整治吴家是分分钟的事,可之前他与吴家井水不犯河水,不至于啊。   吴家人查来查去,才查到了吴紫如在宫中与荣安县主口角的事,谁都知道宇将军爱妻如命,对继女也是爱屋及乌,只怕如今是为了荣安县主报复了。   吴叫人悄悄的人使人送了礼物与柳依依道歉,柳依依倒不好收这些,便将礼物通通婉拒了,吴家人知道只怕自己的人活该受这些蹉跎了,只好认栽。只不过那些旁支的夫人和小姐们,却通通恨上了吴紫如,平常仗着自己的身份把着吴贵妃不放,如今得罪了人却让他们受,凭什么?   吴紫如并不知道这些,反而我行我素,一心觉得自己能攀高枝,高门大户的男子她已看不过眼了,如今她满心的,全是五皇子。   沈珊与太子大婚逼近,柳依依倒时常去探望沈珊,她将自己与吴紫如的事说给了沈珊听,沈珊只是嗤了一句,“那吴紫如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你做得好,若是这一次被她羞辱了,那还有下次。”家中并无根基,所靠的只是姑母而已,若老皇帝真的…他们吴家能保护新皇不会清算?若是太子上位的话,只怕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吧!   因着太子的关系,沈珊与吴贵妃以后只怕是天然的敌家了。   “我自觉得已经气顺了,可是我父亲却在京中抓了几个吴家的旁支关起来呢。”柳依依有些担忧的说道。   “真的?”沈珊哈哈的笑出声,“他们也有人整治了呀。”   柳依依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父亲遇见与母亲相关的事,总要失了一半的理智。“   既要做太子妃,以沈珊的身份必然要帮太子拉着这几户姻亲人家,可她却不想因为此糟践了她和柳依依的姐妹之情。只不过吴紫如作死,让宇成济与吴家站到了对立面。沈珊只能感叹天意了,“你放心吧,这等小事,吴家不可能报到吴贵妃那儿,他们自己受了吧。”   ☆、第140章   沈珊与柳依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京城中的趣事,柳依依心中算了算日子,只怕这是她与沈珊最后一次以家中女儿的身份见面了,不由得笑道:“以后见到你,就要行礼叫太子妃了。”   沈珊听了,戳了戳柳依依的眉心道:“难道你也笑我?”说完,她微微上扬的唇,有些垮了下来,出嫁的女子总没有在娘家松快,而她嫁入的又不是寻常的人家,只怕以后有什么难过的事,都要咽在肚子里了,只不过好在太子似乎对她有些颇为上心,不仅偷偷的送了不少好玩的玩意儿给她,还送了孙嚒嚒给她做臂膀,这证明他心中是有她的,对不对?   柳依依见沈珊一下皱眉一下微笑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便笑着歪着头见她纠结完了,沈珊抬头见到柳依依似笑非笑的双眼,倒是羞红了脸。   “我怕他对我太好,我也怕他对我不好。”她在柳依依面前坦荡的说道。   柳依依虽然上世只痴恋一人,也从没得到过他的爱,倒却在寺庙中见过不少一开始被丈夫百般怜爱交出了自己的一切却随着年华老去丈夫另爱的疯狂女子,“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不动。”她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无论如何,她都希望,沈珊能保住自己的本心。   沈珊听了,心中有些松快,“你说得对,无论他对我好还是不好,我只要保持我的本心就是了。”   柳依依笑着点点头,“珊姐姐从来都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让自己最舒服的。”   沈珊挥去心中的阴霾,笑嘻嘻的对柳依依说道:“等你夏末及笄了,只怕表哥便要急把你娶回家了。”   柳依依听了,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才不急呢。”   两个小姐儿互相打趣了一番,柳依依才回了家。   太子大婚之日快到,京城中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也有许多要接亲的人家都推迟了迎娶的时间,总不好抢在太子前头不是?   柳依依已经订了亲,小林氏拘了她,让她不要在外面走动,连范晟睿上门,也被小林氏用软钉子给绕了回去,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也不急着这一时是不是?   柳依依倒是全神贯注的将心神都放在了自己的两个弟弟身上,那两个弟弟见着她倒比宇成济还亲了几分,让宇成济恨声道这两个养不熟的小崽子。   柳依依偷偷的笑,但也知道这两个弟弟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远比他口中说的要重,便也随父亲指指点点去了。   沈珊与太子大婚,头一天晚上,沈老夫人将沈珊叫到了厢房内,大家都说家中的女儿是娇客,而沈珊只怕是这娇客中最贵重的了。   沈珊穿着朱色的襦裙走到了沈老夫人的厢房内,她刚刚去了庄氏那儿,庄氏抓着她大哭了一场,如今她的眼眶还是有些红的。   沈老夫人虽然有些不满意儿媳妇的不合时宜,但在她心中,也是舍不得孙女儿的。   沈珊进了门,走到沈老夫人面前,毫不迟疑的给沈老夫人跪下了,沈老夫人坐在榻上,都能听见沈珊膝盖落地的声音。   “你,你这是干什么啊。”沈老夫人连忙站了起来,将沈珊扶了起来,自沈珊被赐婚给太子之后,沈老夫人就免了她给沈家长辈的行礼。可虽然沈老夫人这么说,但沈珊却一日一次,对沈老夫人的请安从没断过,这样的好孙女儿,沈老夫人怎么样都是舍不得的。   沈珊面上带着笑,“孙女儿以后只怕不能再近在祖母面前尽孝了,请祖母多多保重。”   沈老夫人听到这话,忍了忍眼中的泪,将沈珊抓了起来,“你这个小坏蛋,我还没说什么了,你倒煽起情来了。”   沈珊擦了擦泪,站了起来,祖母一向是沈家的定海神针,她今日叫自己来,只怕要最后嘱咐她两句的。   沈老夫人见孙女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怎么?你还想我教你什么?我能教的,都教给你了。”   沈珊谦虚的对沈老夫人一拜道:“祖母教我的实在太多,孙女不知如何感谢。”   “你是我血脉的延续,我自然希望你好。”沈老夫人拉着沈珊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道:“只是最后,我还有一席话要叮嘱给你听,希望你以后成了太子妃,不要怪老朽妄言。”   “祖母,你说什么呢。”沈珊皱着眉道,“祖母永远是我的祖母,无论我是谁,我都会记挂着祖母的。”   沈老夫人欣慰的一笑,在沈珊耳边说道,“吴贵妃放了不少女子在太子的宫中。”   听到此话,沈珊心中一炸,对明日大婚的丝丝期盼,全都化为了灰烬。   见孙女的模样,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若你一开始便知道了,依你的性子,一定会对太子心中有怨,那太子与你送的东西,你只怕都不会要吧。”   在这个世上,最了解沈珊的人,不是庄氏,而是沈老夫人,沈珊低着头,没有答声。   “你以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子就过得很好?并不是。他身边的那些美人心中都有着各种小心思,对他都不是真心的;而你,却要对他真心的。这样,他才会对你好。”沈老夫人轻轻的说道。   “就算我不对他真心,自然会有人对他真心。”沈珊气恼道。   “你啊。”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若是有选择,她怎么愿意让自己的孙女儿嫁给太子?“太子若不喜欢你,你怎么办?”   “我守着自己过日子便是了。”沈珊淡淡的说道。   “守着自己?当年的尚德皇后,也是想着守着自己过日子。可是后来呢?被后宫众人糟践死了,楚人无罪,怀璧其罪,你的位子,有多少人想坐上去?”沈老夫人厉色道,“当年尚德皇后的娘家势大不势大?可是最后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沈珊听了这话,双手有些微微的抖,她知道的,她怎么不知道。   沈老夫人摸了摸沈珊的发道:“珊姐儿,你可以不管其他的女人如何,但是你要将太子的心,抓的紧紧的。就算哪一天他不喜欢你了,你也要抓住后院乃至后宫的权柄。”   这些事,沈珊自己早就隐隐的想明白了,沈老夫人如此一说,她却觉得心中难受,她本可以找一个与她身份对等的男子琴瑟和鸣的,可是!   “不要有遗憾,以后这天下再贵重的妇人都不会超过你了,你既然拿了这份富贵,那便要付出代价,拿稳它。”沈老夫人沉声说道。   沈珊点了点头,“祖母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你既然嫁给了太子,我们沈家也不会独善其身,以后太子的事若是可以的话,我们自然会给他方便。”沈老夫人摸着手中的佛珠说道。   沈珊滴了两滴泪,在手中,轻轻的嗯了一声。   沈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背对着沈珊道:“你早些休息吧,明日忙着呢。”   沈珊多想再陪自己的祖母多一些时间,可是时间却不够了,她站了起来,对沈老夫人行了一个礼,静默的走出房门。   在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沈老夫人低沉的声音传来,“记住,万事要忍。”   沈珊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祖母的厢房。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沈珊便被下人伺候了起来,为她打扮的宫人们接踵而至,宫中最好的首饰都尽摆在了她面前,她可以轻而易举的选自己喜欢的,自己不喜欢的。   而宫人们对着她都是一张喜笑颜开的面孔,沈珊也只能从他们眼中分辩出一些别的。这大概便是在高位的人的感受了。   孙嚒嚒走了过来,往这些首饰上一看,在沈珊耳边低低的说道:“第三套大婚的头面只怕是太子亲自选的呢。”   沈珊见那头面富丽堂皇,上面有两只吉祥的鸟儿,像是凤凰,她笑了笑了,指向了第三套笑道:“就这个把。”   宫人们通通都夸沈珊好眼光,沈珊突然发现,她身边居然连一个讲真话的人也没有了,她虚无的看向了远方,为了自己,也为了家族,她要做那只宫中最璀璨的凤凰。   沈珊被哥哥背着上了轿,她原以为自己会哭,但其实并没有。   太子亲自带人来接亲,沈珊是他自己看中的,而沈家又是百年世家,家风清正,做他的外家真正合适。他的喜悦溢于言表,他走到了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色盖头的沈珊身边轻声说道:“不要怕,我会对你好的。”   然后,他见新娘子不可细微的点了点头,唇边更是闪过一丝笑意。   “老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珊姐儿的。”太子知道沈珊对沈老夫人的看重,便走到送嫁的沈老夫人面前,对她行了一礼。   太子之礼重千金,沈老夫人怎么可能生生的受了?她连忙偏过了身子,笑道:“老朽实在不值太子这一礼。”   太子知道此时不便与沈老夫人说其他,只对沈老夫人笑了笑,带着沈珊,往宫中走去。   春宵一夜值千金。   太子成亲,宫中的风云,又有得变了。   ☆、第141章   初次的女子,都是有说不出的疼痛。   沈珊翻来覆去一夜,迷迷糊糊,总觉得自己睡了,可是过一会儿又醒了。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她便听见有轻轻的脚步从床纱那边传来,便猛地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向了太子的时候,太子的一双眼睛也睁着对着她看。   沈珊想到昨晚的种种,不由得红了脸,但太子到底是太子,脸皮总是比常人要厚些,他拿着沈珊的发在鼻尖闻了闻,笑道:“是香的。”   太子府的人听见主子的声音,便都轻轻的走了进来,各司其职起来。   沈珊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性子,只好一双眼睛如水的看着太子,太子见自己迎娶的小妻子一副依赖自己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心中满足,轻声对她说:“等我们梳洗完毕,便要去宫中见父皇了。“   昨日沈珊带着红色盖头,并没有见到皇帝真颜,今日去拜见皇帝,倒是第一次与这个龙椅上的公公见面,她虽然心中有些紧张,但明白,在这个时候若是露了胆怯,只怕会在太子心中留下扛不住事的印象。沈珊只歪了歪头,“也不知道父皇是喜欢清素一些还是富贵一些的装扮。”   “还是富贵一些吧,富贵一些好看。”太子披着睡袍正准备掀开帘子,却犹豫了几秒说道:“我虽然在宫中是太子,但只怕有些事,还是会亏待你的。”   沈珊听了,心中一暖,她嫁太子之前便知道,太子其实并不大得皇帝的喜欢,若不是元后的嫡子,他根本坐不到这个位子。可是他在这个位子上可以做到无功无过,让任何人也抓不到他的过错,便是他的本事了。   “妾身嫁给了太子,便是与太子休戚与共成一体的,说不上亏待不亏待。”沈珊有些认真的说道。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太子回头笑着说道,“你放心,我定不会付你。”   在太子懂事的时候,便经常见到母亲以泪洗面,他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母亲是后宫中最尊贵的人,却从来不曾快乐过。等他大些了他才明白,那个他心心念念崇拜着的父亲,对他们心,并不是纯粹的。而到了后来,他的父亲宠起了那个无法无天的吴贵妃的时候,他已经对父亲的心,死了。   外家留给他的谋士曾经与他说过,父亲不亲近他与母亲是因为忌惮他与母亲身后的势力。他有些好笑,若父亲真的将他们当做一家的人的话,他们身后的东西对他来说,还算得上是威胁么?   太子守着中庸之道,藏着聪明也藏着拙这么多年,弟弟们都长大了,获得了父皇的喜爱,连吴贵妃也诞下了一子。他从心里深刻的觉得,若等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一定要与父亲走上不同的道路。   忌惮妻族的势力?那是懦弱的男子才做的事,他偏偏要做到对妻子的百分百的信任,让父亲看看,妻子会不会背叛他。   太子有些出神,沈珊有些担心的摇了摇头,他才如梦初醒般的笑着对沈珊道:“别怕,一切有我呢。”   沈珊握住了太子的手,虽然她嫁给他不是本愿,可是他能对她透露那么一点点的好,她便此生无憾了。   太子带着太子妃拜见皇帝这样的大事,吴贵妃怎么可能错过?她求了皇帝许久,皇帝才点头让她在旁见着太子的拜见。   太子带着沈珊进了皇帝的书房,眼角见到旁边的吴贵妃,面上虽然没有变色,但是沈珊却能感觉到他心中的血雨腥风。   传说压死元后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皇帝不分贵贱的宠了一个商人的庶女,只怕此传言是真的。   如今在宫中能穿大红色的,便只有沈珊一人,吴贵妃虽然穿着与大红相近的水红色,但是还是觉得低了一截,一双眼睛瞪着沈珊恨不得将她的一身富贵海棠红衣给扒下来。   太子带着沈珊与皇帝敬了茶,态度十分恭敬。   自己的这个身份最贵重的儿子也终于成亲了啊。皇帝感叹着喝下了他敬的茶。   当年元后也是穿着这么一套富贵海棠的大红衣裳与自己给父皇敬茶的。皇帝见到沈珊,便莫名的想起了元后,能让太子求娶的女子,必定还是有吸引太子的理由的。   吴贵妃在一边等着,却不料太子带着太子妃与皇帝敬了茶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别的动作,不由得轻轻的扯了扯皇帝的衣袖,示意太子妃要给她也经一杯茶。   她这些年被皇帝宠得没了心机,动作幅度大得被所有人通通都看在了眼里。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却很快消失了,要他堂堂元后嫡子与这样一个粗俗的妇人敬茶,好大的脸啊!   这是在内室,都是自己的人。吴贵妃好歹也是长辈,皇帝觉得太子大婚敬她一杯茶也没什么的。正当他准备发声的时候,却见到沈珊与元后那张气质有些像的脸,便哑然了。   元后当年那么看不起吴贵妃,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给吴贵妃敬茶?   皇帝虽然还是宠着吴贵妃,但从吴贵妃的无状中,也越发肯定元后的好,这时候他不愿也不想让元后伤心,只淡淡的将吴贵妃此举无视了过去。   吴贵妃的嘴巴翘得能挂茶壶,沈珊却从皇帝的种种举动中看出了他对吴贵妃的偏宠,又想到吴家在朝中的行事。她觉得,太子的继位之路只怕会有些坎坷了。   ☆、第142章   内室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皇帝又勤勉了太子几句,让他与沈珊琴瑟和鸣,好好开枝散叶之类的话。   太子只温声应了,他们的关系,不像是父子,反而有些像君臣。   沈珊作为新妇,没有摸清楚皇帝的性子,便在一旁垂着眼睛听着。   皇帝见她那副恭敬的模样,又想到了元后,若是她从来都是对他恭顺的话,他们之间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样子。想到此,皇帝大手一挥,赏了太子妃不少的东西,仿佛要将这多年对元后的愧疚补偿在沈珊身上似的。   而在一旁的吴贵妃,更是青了脸,沈珊她何德何能,如此受皇帝的喜欢?   太子带着沈珊接了礼,谢了恩,对皇帝说道:“一会儿儿子还会带着太子妃去余太妃那儿一趟。”   听见余太妃的名字,皇帝的面色和缓了不少,余太妃待他半母,且从来不因为自己娘家的事求自己,如今更是不顾自己身份贵重,紧锁宫门,只言称为大宣朝祈福。“那你便去吧。当年余太妃与你母后情同母女,你娶了妻子,她一定是很开心的。”   太子点了点头,带着沈珊离去,在去余太妃宫中的小径上,他并没有说话,但是沈珊却莫名的能感受到他有些低落的心情,她轻轻走上前,握了握太子的手,太子有些惊异的看向沈珊,只对她微微一笑,“不用怕,有我呢。”   这是太子第二次与她说这句话了,沈珊只点了点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会陪着太子的。”   太子听了这句话笑了,只牵着自己的妻子往余太妃宫中走去。   沈珊嫁去了太子府,柳依依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见到她,只心中暗暗惦记,不知道她与太子相处得如何。可是依照沈珊的性子,只怕在哪儿都能找到自己的位子,生活得很好的。   柳依依压住心中的担忧,以后两人总有见得上面的地方。   过了几天,宫中传来了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相处得极好的传闻。柳依依知道此事不虚,也为沈珊暗暗高兴。   太子大婚后,京城中有不少已经定亲的人家,已经开始谈定婚期。   小林氏总觉得柳依依还小,并不想将柳依依太早嫁出去,但大林氏却因为范晟睿年纪已大,却急着将柳依依娶进门来。两人拉扯来拉扯去,终于将婚期在柳依依及笄后。   柳依依如今在家,便安安心心的备嫁了。   小林氏有心将所有为人妇的东西全部教给女儿,但却又怕女儿累着,又想到范晟睿只怕最喜欢的,便是女儿的这份天真娇憨,便将教养的心思压了下去。   只派了一个绣娘教柳依依绣鸳鸯,别的不说,这出嫁的东西上,总要放上新娘自己绣的鸳鸯吧。   柳依依如今兰草已经绣得炉火纯青,但是对于鸳鸯却很是苦手,经常将鸳鸯绣成了鸭子之类的,被小丫鬟们看了嗤嗤的笑。   小林氏见了柳依依的手笔,也颇为头疼,便让柳依依缩短了与弟弟们相处的时间,每日都多腾出一个时间来绣鸳鸯。   柳依依久对针线,心中郁闷,便与范晟睿写了一首打油诗道,成日绣鸳鸯,鸳鸯朝变鸭,苦苦苦。   范晟睿见薄薄的信纸上拿诙谐的语态,不由得扬了扬唇,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娶这个小妮子进门了,也不知道她还会给自己多少的惊喜。   范晟睿在案前思虑了一会儿,挥笔画了一对鸳鸯,让小厮带给了柳依依。他文武双全,画也是让人称道的。   柳依依看了这画纸上的鸳鸯,小心翼翼的将鸳鸯贴在了书房前,美名其曰多看看鸳鸯才能绣好。   小林氏见两人的互动,颇有些乐见其成,这个女婿,她真的没选错。   小林氏生了儿子,丈夫又对她百般体贴,她早已褪去了之前沧桑生活的清冷之气,变得有些容光焕发。   沈珊嫁入了太子府,隔了三日,太子陪她回府,两人一幅十分相得的模样,让庄氏也放了心,家中有婆婆管着家,儿子又争气,庄氏无聊,倒经常来小林氏这儿逗逗两个小的双胞胎兄弟。   宇希健、宇希康两个似乎有心电感应。庄氏性子促狭,经常把一个抱到一边,让一个去爬着去找他。   正当庄氏盯着两兄弟哈哈大笑的当儿,有一个小丫鬟走了上来,在小林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小林氏听了,面上有了几分喜色。   “这是怎么了?”庄氏好奇的问道,莫非是大林氏的未来好女婿又为依姐儿弄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大林氏将手中的小铃铛朝在地毯上趴着的两兄弟摇了摇,“平哥儿回来了。”   范嘉平?庄氏好奇的伸了伸头,依稀记得是一个长得颇为清俊的孩子,之前大林氏与小林氏还想将他与柳依依凑成一对的。只不过范晟睿横插了一杠子,让可怜的弟弟的好姻缘散了。   只不过散了就散了,大林氏和小林氏都没有意见,她能说什么呢?只不过这范嘉平在白鹭学院念书,一直听闻是一个聪明伶俐有大造化的。说起来,她娘家的嫡姐也有一个女儿,长得是端庄秀丽的,正头疼着如何找一个合适的丈夫,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与范嘉平凑成一对。   庄氏将此事与小林氏提了,小林氏并不知道范嘉平言辞犀利的拒绝与柳依依成亲一事,对范嘉平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性格格外温文的少年身上,庄氏的娘家姐姐嫁的可是平阳侯,身份地位可都是不错的,只点了点头说,“我明儿去姐姐那儿,将此事提一提。”   “诶。”庄氏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若不是我家齐哥儿已经定了人,我早就看上那个丫头了呢。”   得了,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小林氏笑了笑,没有接话。庄氏自然也不会现在逼着小林氏给一个答案,便又将话题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小林氏与庄氏说得正欢,却不知道自己姐姐家倒是闹得有些翻天覆地。   离小儿回来本来还有三个月,可小儿这就莫名其妙的回来了,让大林氏心中本来便有些疑惑。   可是再如何,小儿回来了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大林氏带着丫鬟婆子走到门口,正准备迎自己的小儿回来,却见一个小小的马车停在了范府门口。   马车的门口站着的是范嘉平的随着书童小邓,小邓看到大林氏时,面上的表情有些欲说还休。   大林氏见此,皱了皱眉,对着马车轻声叫了一声“平哥儿?”   马车上的门帘被打开了,范嘉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大林氏大大的行了一礼道:“母亲。”   范嘉平在书院读书后,很少回来,让一手带大他的大林氏十分想念,大林氏暂时压制住了心中的疑惑,笑着将范嘉平拉了起来,“平哥儿回来了,平哥儿回来了。”她有些欣喜的言道。   范嘉平比走的时候高了一些,也脱离了小时候在母亲身边的娇气,变得朝气了不少。   大林氏拖着范嘉平,觉得怎么也看不够,这样好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写那么言辞激烈的信来拒绝与柳依依的亲事呢?大林氏怎么样也想不明白,只不过幸好此事已经解决,小儿回来了,再慢慢帮他挑便是了。   范嘉平与大林氏在门口亲热的说了一句,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了马车旁边。   马车里面还有人?大林氏莫名的,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只见范嘉平对马车里的人微微说了几句,马车的门帘再次掀开了,马车上走出了一个美丽的少女,这少女穿着月白色的襦裙,额间带着一条水蓝色的发饰,纤细的腰肢犹如柳叶般,堪堪盈盈一握,她握着范嘉平的车颤颤巍巍的走下了马车,对着大林氏行了一个礼。   大林氏浑身冰凉,她见过不少花季美貌少女,却从没有见过这样我见犹怜的。虽然依姐儿的容貌能与面前的这个少女一比,但是柳依依的天真娇憨之气遮掩了她的美貌,让大家见着她只觉得可亲可爱,但这位的气质,只怕每个男子都想要保护她一番。   大林氏有些严厉的看向了范嘉平,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范嘉平见自己的母亲变色,连忙走上前对大林氏说道:“母亲,这是宁凝,我老师的女儿。”   “老师的女儿?”大林氏心中缓和了几分,最终还是松了口,“先进大堂再说。”   那少女听大林氏如此说了,面色一松,感激的对大林氏又行了一礼。   大林氏只淡漠的对少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感受到了主母的不满,全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大林氏带着丫鬟婆子们走得快,但范嘉平并没有跟上来,一路在后边悄声的安慰着那美丽的少女。   呵,自己儿子的这司马之心,倒是路人皆知了。难怪当时可以那么言辞激烈的拒绝与依姐儿的亲事,原来是早有了意中人。   ☆、第143章   不管后面那一对看上去很般配的小儿女。大林氏径直走在前面黑了脸。自古婆媳关系本来就难处,自己好好养大的儿子被莫名其妙跑出来的一个小姑娘夺了心神,谁心里都不爽利的。   大林氏先安置好了那个小姑娘,又将范嘉平带了大堂,左右看了看,只留下了自己贴身的婆子,喝了一口茶说道:“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范嘉平带着宁凝回家本来就是意气作梗,到了家门口的时候还有丝丝不安,如今他见母亲并没有恼怒,而是问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舒了一口气,在母亲面前滔滔不绝的将此事倒了一个底朝天。   宁凝本是范嘉平某位夫子的女儿,因为夫子去世,而宁凝的伯父、伯母想将她嫁给一个武汉为妻。他一时不忿,才将提早带着宁凝偷跑到了京城。   大林氏握了握茶碗,有些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与这个小娘子倒是义薄云天了。”   岂不料,大林氏随意的这句话仿佛是开启了范嘉平倾诉的阀门,他跪了下来,“我一直钟情宁凝,还望母亲成全。”   此话一出,大林氏再也忍不住,将手中的茶碗扔向了范嘉平,惹得她身边的婆子一阵惊呼,“夫人,息怒啊夫人。”   范嘉平被泼得一身的茶,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却也是直直的跪在那儿,想等母亲气消了,再为宁凝求情。宁凝貌美且才华横溢,谁家不想要这么一个好媳妇呢?   大林氏深深的看了自己小儿子一眼,眼中尽是失望,当年她怎么就答应将他送出去了呢?那圣贤书全都读进了狗肚子里不成?她站了起来,“你乐意跪,就继续跪着吧,等你父亲回来,你再与他好好说说。”   范嘉平见母亲要走,连声求道:“请母亲不要为难凝凝,她只是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孤女而已。”   失去了父母的孤女?大林氏嗤了一声,冷着声音说:“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娘子下手。”   宁凝被两个丫鬟笑着请到了偏堂,她一路走来都在感叹范府的百年底蕴。她从现代世纪穿越到古代,原以为自己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却不料她的身份并不是王府贵女,也不是重臣之女,而只是一个颇具才名的夫子的女儿。只不过好在她有一幅好皮囊,还能将自己嫁得一个好人物,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她借着自己年纪小,穿着男装在白鹭书院出入了不少次,为的,就是帮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夫婿。   渐渐地,范嘉平走到了她的视野里,他年轻英俊学识好,且出自京城大家,是最最适合做她踏板的一个人物,她穿着男装装作学子的模样,与他斗诗,谈天说地,让他对她有了不少好感。然后她再设计让范嘉平发现她其实是个小娘子的时候,范嘉平对她,已经情根深种了。   对,踏板,范嘉平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踏板,她从前世到今生都是有野心的女子,范嘉平这样的高门大户的小儿子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她要的不仅仅如此。   大林氏走到了偏堂,看到了如鹌鹑一般的宁凝,宁凝上世便是靠男人上的位,自然知道怎么搞定男人的母亲,装柔弱,在女人面前得到的只会有厌恶。宁凝在大林氏面前表现得不卑不吭,将家中的事与大林氏说了,最后又与大林氏说,她来京城只不过想找外家的亲戚而已,并不敢奢望与范嘉平这样的高门大户的子弟有什么牵绊。   大林氏听了,气了个倒卯,敢情只是她儿子的一厢情愿?只不过如此她便不好责备宁凝什么了,毕竟是范嘉平将她带到京城来的,这事若捅出去了,只有范家吃亏的份儿。   “我会帮你打听着你母亲外家的事情。”这时候让大林氏摆出对宁凝亲近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强求。   宁凝听了这话,只对大林氏大大的鞠了一躬,虔诚的言道“那我便多谢夫人了。”   大林氏可以不喜欢她,但是她手里拿捏的可是大林氏的心肝肉儿,总有一天,大林氏会对自己低头的。宁凝自信满满的想到。   待范大人回了府,便见好久不见的小儿子直直跪在地板上,而大林氏却是一副该干啥便干啥的模样,他不由得好奇道:“这是怎么了?”在这府中,说最疼范嘉平的,大林氏说第二,便没有人敢说第一了。   大林氏指了指范嘉平,身上抖了抖,像是气急了,“人家求学回来,带回来的是满腹经纶;他倒好,将夫子的女儿带回来了。”   此话犹如天雷一般炸在耳边,范大人也有些失色道:“你说什么?”此事可大可小,若是闹大了的话,只怕范嘉平连上科举都有些难。   “你生了个好儿子!”大林氏怒道。   儿子是你生的!范大人心中说道,但见妻子的模样,也不好再刺激她了,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子也是被逼无奈,宁凝的伯父、伯母要将她嫁给一个区区武人,这武人还有打人的习惯!”范嘉平见父亲回来了,便扬声道,男人大概总会了解男人的吧?   范大人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他出去不是壳儿回来了,换了一个芯吧?“她父母死了,伯父、伯母帮她做主嫁出去有什么不好的?”   听父亲说了这话,范嘉平用你好残忍的目光看向了父亲。   范大人一向都是文人,做起事来讲究风雅,做不出像武将那样拳打脚踢的事来,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先跪着吧。”便转身离开了。   “儿子是你送出去的,你不教?”大林氏急急的看了范嘉平一眼,跟在范大人身后小跑了起来。   范大人看了妻子一眼,“那小娘子呢?”   大林氏恨恨的说道:“在偏院呢。”   “连夜送到宇府去。”范大人摸着胡须说道。   大林氏听夫君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被小儿气昏了头脑,若这宁凝在他们范府住了一晚的话,只怕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啊。她连忙点了点头,“我这就拜访妹妹去。”   大林氏往前走了几步,又回了头对范大人说道:“平哥儿也真是的,看依姐儿寂寞,想带一个小娘子与她作伴,也不要这么冷不丁的带回来呀。”   这话虽然生硬,但好歹也将范嘉平此事给圆了。   果然是当局者乱,若不是此事是发生在范嘉平身上,大林氏只怕早就找到填补的方法了。   大林氏派小丫鬟将宁凝叫了过来,“你一个小娘子住在范府并不方便,我有一个妹妹,她府中离此不远,且还有一个比你年纪小些的妹妹,你先去那里寄住如何?”   宁凝的一双利眼早就看穿了大林氏的心思,想先将她与范嘉平分开,甩掉范嘉平带人家小娘子回京的锅?没那么容易。宁凝心中冷笑,但面上却十分温顺,“一切单凭夫人的吩咐。”   好在这还是个明事理的,大林氏欣慰的点了点头,吩咐了下人准备好了马车,带着宁凝往门口走去。   当大林氏带着宁凝往外走的当儿,两人遇见了范晟睿。   范晟睿与大林氏行了一礼叫了一句“母亲”,对大林氏身后的美貌小娘子却没怎么看在眼中。这是安排完了自己的婚事又来为弟弟相看的节奏?母亲啊,总是忙来忙去的。   小儿突然抽风,让大林氏看大儿怎么看怎么满意,她匆忙的挥了挥手,说:“你快进去歇着。”   宁凝低着头,只看见一双黑色的鞋,听见那男子沉沉的一声母亲,让她偷偷的抬了头看了一眼,可是这么一看,却让她转不了眼睛。   此人是范嘉平的哥哥?范嘉平十分喜爱这个哥哥,经常将哥哥的事也讲与她听,她以为范嘉平的哥哥是个年纪大的,却不料他如此年轻。更重要的是,范晟睿长得十分英俊,星眉剑目脸如冠玉。范嘉平只是一个未长成的清秀少年,比起范晟睿沉稳的男人气魄来,不知道差了多少。   小娘子若有似无的眼线在范晟睿脸上扫射着,范晟睿皱了皱眉,明明她的动作很安分,但是他总觉得她是个放肆的女子,只是这话当着人家面不好说,若是母亲看上了这位,他倒要好好跟母亲说说了。   宁凝自负美貌,从来没有男子会从她掌心逃过,而如今范晟睿见到她只是轻轻的扫了一眼并没有惊艳之情,她心中有些失落。只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会让他看到自己的!宁凝唇边洋溢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却没有被擦肩而过的范晟睿看在眼里。   大林氏急着去宇府,便对宁凝和颜悦色的说道:“我们走吧。”   宁凝点了点头,跟着大林氏坐上了马车。   大林氏与自己小儿喜欢的女子并无话说,一时马车上有些寂静,好在宇府与范府距离不远,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停了。   大林氏掀开了帘子,对宁凝笑道:“我妹妹家,到了。”   凝凝抬头看,肃穆的大门上有两个字,宇府。   听说宇府里有范嘉平的小表妹,即将与范嘉平定亲的。   ☆、第144章   大林氏来宇府之前,先已经派人传了讯儿。   小林氏对姐姐的突然前来有些莫名其妙,要知道,大林氏最讲的便是规矩,即使与小林氏十分亲近,也很少做出突然来宇府的事。   怀着满腔的疑问,小林氏迎来了大林氏,却见大林氏身后还跟着一个美丽的少女,不由得咽了一下,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小林氏弄不清这少女的身份,一双眼睛犹疑地在她身上扫了扫,却发现了她那令人惊心动魄的容貌,不由得默默的想偏了些,莫非是姐夫….   大林氏倒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跟小林氏介绍宁凝,只笑盈盈的问:“依姐儿呢?”   柳依依?大林氏这么晚来宇府,小林氏还以为她有什么私密的话与自己说,便将柳依依给支走了。   “依姐儿在与康哥儿、健哥儿玩耍呢。”小林氏笑眯眯的说道,“我这就叫人将她请来。”   大林氏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愧疚,明明是小儿惹出来的祸,却要麻烦妹妹了。   小林氏将大林氏请到了大堂,只留下了心腹的婆子与丫鬟,一双眼睛溜溜的将宁凝从上打量到下,有些迟疑的问大林氏道:“这位是?”   小林氏打量宁凝的时候,宁凝也在打量小林氏,她见这位妇人面如明月,容颜美貌,气质非凡,又见这宅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在围着她转,只怕她在这府中是极为得丈夫喜爱的。   范嘉平旧日没有回家,宁凝对范府的事了解得并不多,她不想漏了怯,只低头装出一幅羞涩的模样。   “这位是平哥儿夫子的女儿,宁凝。”大林氏强笑着介绍道。   平哥儿夫子的女儿?小林氏有些惊奇,平哥儿的学院离京城好像是有些远的吧?“平哥儿回来了?“   “平哥儿今儿刚刚回来,现在正在与他父亲叙话呢,明儿,我便让他来向你请安。“大林氏笑着说道。   平哥儿回来就回来了,带着夫子的女儿回来是什么意思?小林氏看向宁凝的眼神有了一丝考究,如此美貌的少女,和外甥一路回来,这孤男寡女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了自己的姐姐,却不料大林氏对她投来无奈的笑声。   “姨母,你来了?”正当大林氏心中苦涩的当儿,门外传来了如轻快的少女声。   “依姐儿,你来了?”大林氏的面上这才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不同于宁凝穿的一身素色,柳依依如今贵为县主,又刚刚被赐了婚,自然是要打扮得喜庆一些的,她穿着淡紫色的襦裙,襦裙上绣着青色的花儿,一步一走,仿佛这花儿也要从裙摆上开到地面上一般。   小林氏看到女儿的这个模样,面上也闪过了一丝自豪,女儿的这一身料子,可是宫中赏下来的。   宁凝看向了外边走进来的少女的模样,心中一紧,默默的咬了咬唇。她以为自己的容姿算得上是最好的了,可是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天然之色,再加上柳依依这一身穿的比不是凡品,让穿着一身棉质襦裙的她心中有了一丝丝的自卑。不,她可是经历过一世的现代人,怎么可能好与一个古人相比?宁凝振作了身躯,用期待的笑容看向了柳依依。这个少女,若是利用的好的话,将会是她的一枚棋子。   柳依依本想笑着去揽着大林氏的手,可是走到一半时,却生生的停了下来,面对面的,不是宁凝,又是谁?   前世,她满怀着对小表哥的期待与爱慕,等着小表哥回来,可是小表哥却带回了宁凝。一开始,姨母是厌恶宁凝的,可是到后来,姨母越来越喜欢宁凝,反而对她越来越疏远了。到后来,宁凝让小丫鬟教唆她给小表哥下药…   前世的一幕一幕,从柳依依眼中浮现出来,她几乎站不住。柳依依用指甲捏了捏手心,她告诉自己,此事已是过往前尘,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没有脑子的小表妹了。若宁凝与小表哥是真心互相喜欢的,她自然不会阻拦。可是她既然嫁给了小表哥,为何又要与后来的皇帝私通?到了最后完全不顾小表哥的颜面,让全朝都嘲讽小表哥带了绿帽子,范家至此一蹶不振。   大林氏见柳依依笑盈盈的对自己这边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不由得叫了一句:“依姐儿?”   这一句叫唤将柳依依从思绪中拖出来,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宁凝一眼道:“这个姐姐好美丽,我仿佛是前生见过似的。”语气里有着一见如故的亲热   宁凝听了这话,貌似羞涩的低了头。   大林氏见柳依依对宁凝印象如此之好,反而有些犹豫了,将宁凝放在妹妹这儿,若是让依姐儿与她交好了那如何才好?定要私下嘱咐她几句才是,“这位是你小表哥夫子的女儿,名叫宁凝。她父亲去世了,来京城中投奔亲戚呢。你小表哥义薄云天,便将她一起带了回来。”   “哦?那姐姐可找到亲人没有?”柳依依装作关切的问道。她可记得,宁凝上世到最后,都没有找到什么狗屁亲戚,反而堂而皇之的在范府住了下来。后来以父亲托孤给范家的名义嫁给了范嘉平。   宁凝上京来找亲戚本来就是一个借口,她低了头有些为难的说道:“我刚来京城,并不大熟悉,还要麻烦夫人了。”   “你放心吧,此事包在我身上。”柳依依指了指自己,一幅热心的模样道:“我父亲负责京城中的安防,对京城十分熟悉,等他回来了,我便找他帮忙。”   依姐儿就是善良,大林氏欣慰的想到,她有些祈求的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小林氏刚已猜清了这其中的官司,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和颜悦色的对宁凝道:“姐姐府中有两个未婚男儿,你在那边的话,并不大方便,不如来与我家依姐儿做个伴如何?”   宁凝一早便知大林氏打的是这个主意,便笑着点了点头,“还麻烦夫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的。自从珊姐儿成亲了,我便寂寞了好久了。”柳依依在一旁抢过了小林氏的话头,笑眯眯的说道。   安置好了宁凝,大林氏还有一肚子的话要与小林氏说,柳依依见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便站了起来,对宁凝说道,“你第一次来宇府,我带你逛逛好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与母亲亲自布置的呢。”   宁凝这时叶不想与大林氏正面接触,只点了点头,跟着柳依依走出了堂外。   小林氏看着两个小娘子走出去的背影,看向了大林氏:“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不问还好,问了之后,大林氏居然拿出帕子摸了摸眼泪。   小林氏大惊,她与姐姐相处这么久,姐姐都是十分沉静稳重的,如今怎么她一问便如此了?她连忙走到了大林氏身边,“姐姐,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掉金豆子?等依姐儿生了孩子,我一定要将他祖母掉金豆子的事说给他听。”   如今大林氏最期盼的便是范晟睿与柳依依早日成亲,给她生一个小孙子,听了小林氏的话,倒是心情好了许多,“这宁凝是平哥儿带回来的。”   “带回来找亲戚的啊。”小林氏笑了笑说,“平哥儿是个有义气的。”   “哪儿有这么简单?”大林氏皱了眉头说道,“这宁凝在老家已经订了亲的,如今平哥儿将她带了出来,还与我说对她一往情深。”   小林氏听了这话,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一是惊讶于范嘉平的不知分寸,二是心中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若不是柳依依说给了范晟睿的话,现在可就难办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心有所属的男子。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将这个宁凝带回来先让她寄住在你这儿。”大林氏的声音有些哽咽,“好在她是个知分寸的,只求找到亲人,并不求嫁到范府。”   不求嫁到范府?家乡中有定亲的人却不嫁,跟着一个少年郎巴巴的来京城,不想嫁入范府才怪了。小林氏心中唠叨着,可是见大林氏将宁凝的话当做浮木,也不好直直说出口,“姐姐,你放心,这宁凝就在我府中住着,我也会让成济帮忙找她的亲戚的。少年思慕,十分正常,等我们给他找到合适的女子,他便会将这一段给忘了的。”   大林氏听了妹妹的话,含着泪点了点头,“我实在不想麻烦你,可是此时交给谁来办我都不放心。”   “姐姐,你说什么呢?”小林氏握住了她的手,“这事你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我才与我见外了。”   柳依依带着宁凝穿梭在宇府的走廊中,她对宇府的每一处都十分熟悉,十分亲热的与宁凝介绍宇府的一草一木。   上世,她第一次遇见宁凝的时候,自己也还是寄居在范府的表小姐,当时她被小表哥眼中对宁凝的怜惜之情弄得又嫉又妒,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宁凝。她以傲慢的眼神看向了宁凝,拖长声音问道:“姨母让我带你逛逛范府,可是,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145章   宇宅是小林氏精心布置的,一草一木皆成景。   柳依依带着宁凝,语气和善,没有任何戾气指示的模样,只是莫名的,她老有些走神儿。   宁凝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夫子而已,并不知道京城中发生的事,她估摸着,柳依依见她如此,只怕是觉得她是范嘉平带回来的,便有些吃醋罢了。   “嘉平时常与我提起柳小姐呢,说柳小姐一派天真,活泼可爱。”宁凝不动声色的试探着柳依依对范嘉平的感情。   柳依依走到前方,回头看了宁凝一眼,在上世,她就是这样,表现上与自己做的是好姐妹儿,可是在私下,却时常有意无意的展示小表哥对她的好,让她心中带刺,几欲疯狂,她对她越发严厉,也显出自己的冷漠苛刻。   “表哥谬赞了。”她不轻不浅的回答了一句,“你看前面的那棵桃树,曾经是我母亲闺中最喜欢的,她嫁来宇府后,我外祖父便派人将这棵桃树移了过来,如今,它仍是一副浓烈绽放的模样呢。”   宁凝有些失望的得到了柳依依的回应,只抬头看向了那棵桃树笑道,“我一看这棵桃花便喜欢,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柳依依“嗯”了一声,笑道:“我再带你看看别处。”   碧荷跟在两位小姐身后,却敏感的发现自己的主子,其实并不大喜欢这位叫宁凝的来客,若是主子真的喜欢的,一定会露出调皮的模样来,而如今,她像一个懂规矩的仕女一般,显得有些冷漠,却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莫非这位柳小姐也是有心计的?也是,母亲带着她再嫁还能得到继父的喜欢,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柳依依的这一桩公案宁凝倒是从范嘉平那儿听来了,她不动声色的跟在柳依依身后,欣赏着宇府的景致,可是其实两人都没有什么性质。   宇府的夜里虽然灯火通明,但柳依依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她带着宁凝走到花园,又想到上世在寺庙中,听说范府斯文俊秀满京城的二子被新皇取笑不过如此的心如刀绞,不由得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虽然面上没有生气,但是心中只怕很难过了吧。宁凝猜测着,左右看了看见丫鬟婆子全在后面,便狠了狠心放了狠招:“柳小姐,我虽然与嘉平一起来京中,但是我们并没有什么的,你不要误会。”   这话柳依依前世已经听过,她莫名的不知道现在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哪儿,脚下一滑,便从刚下雨的湿润的泥土上擦了过去,摔倒在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柳依依的脚上传来。她不顾后面丫鬟婆子的惊呼声,咬着牙苍白着脸对宁凝道:“你与小表哥的关系与我有何干?”   丫鬟婆子虽然离得远了些,但听到这话也明白只怕是这位姑娘说了什么话让小姐分了神才摔在了地上,齐齐以责备的眼光看向了宁凝,由大林氏这么夜了带来的,必定不是显赫人家的女子,压根不怕得罪的。   碧荷离得近些,听见了宁凝的话,更是觉得她居心叵测,小表少爷与她家小姐又有何关系呢?她护在了柳依依身前,笑着说道:“宁小姐,我们的小姐摔着了,便不好再陪你逛园子了。”   宁凝一时哑然,她想过柳依依会呵斥自己,冷嘲热讽自己,却没想到她居然摔了一跤,她面上装作焦急的模样,“妹妹没事吧?”   这时有两个力大的婆子将柳依依扶了起来,柳依依的脚踩在地上得来的却是钻心的疼痛,她不由得呼了一声疼,让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全慌了,谁不知道小姐是夫人的掌中宝,居然在这个时候摔了,他们也逃不过惩罚。   有脚快的小丫鬟已经跑到了大堂,急匆匆的与小林氏说了柳依依摔伤的消息。   柳依依摔伤了?小林氏有些不敢置信,这宇府是女儿再熟悉不过的,怎么可能摔伤了?   大林氏听了,面上也有些着急,她连忙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严重不严重?”   “小姐带着宁小姐逛园子的时候,脚滑了一下,碰了下地上生生的喊疼呢。”小丫鬟嘴快的说道。   宁凝?大林氏心中有些不郁,先是小儿子因为她跟撞了相似的失了分寸,然后又是依姐儿跟了她滑了脚,这姑娘,对于她范家来说,莫非是个灾星不行?   “赶紧将姑娘扶到厢房去。”小林氏着急的说道,又对大林氏抱歉的笑了笑,“依姐儿摔着了,我实在是情急,反而让您看笑话了。”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大林氏皱着眉头说道,“我也是将依姐儿当女儿看待的,她摔伤了,我也心急。”   说罢,两人便齐齐站起了身,往柳依依的厢房走去。   因着柳依依摔伤了,大家乱成一团,倒没有人关注站在一旁,本为“客”的宁凝,碧荷直觉这个少女太过于有心机,一句话便能哄得小姐摔倒了,还是先晾晾她为好,便径直当做看不到她,只扶着小姐去了厢房。   柳依依靠在床上,见大林氏、小林氏慌张的赶了过来,无奈的笑了笑,自己倒是又让母亲和姨母担心了。   “这是怎么了?”大林氏比小林氏走得快,几步走到了柳依依床边,看了看柳依依肿着的脚,对一旁的小丫鬟说,“赶紧去请大夫啊。”   “已经有人去请了。”小丫鬟清脆的回答。   小林氏见女儿虽然脚腕处有些红肿,但面上还算镇定,便舒了一口气嗔怪道:“哪儿有像你这么不小心的?在自家都能崴了脚。”话虽然是责备的,但却小心翼翼的从婆子手上接过了热的湿巾,往柳依依的脚腕处放去。   柳依依见到宁凝,脑子一阵混沌,倒是脚上的疼痛让她的脑子清醒些。她咬了咬牙,有些为难的看向了大林氏,“姨母,依依有话对你说。”   大林氏见柳依依面色凝重,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说道:“好孩子,我们是什么关系,难道你还对我顾及不成?”   听了柳依依的话,屋中的丫鬟婆子便善解人意的走了大半,无他,主子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他们可不能傻傻的呆在这儿听着吧。   柳依依犹豫了片刻,小声的对大林氏说道:“这个宁小姐到底是什么人?与小表哥是什么关系?”   大林氏听到柳依依的话,脑中一炸,脸色凝重的问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柳依依面上有些为难的说道:“她与我说,与小表哥什么事都没有,让我不要误会。”   小林氏听了这话,面色也阴了下来,她不是一路被丈夫宠上来的女子,也曾有过扎人的妾室,自然知道这宁凝的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让柳依依心生醋意,然后大吵大闹罢了。只可惜,柳依依心中的人从来不是范嘉平,而是范晟睿。   大林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招,宁凝只怕只知道柳依依是范嘉平内定的未婚妻,却不知道柳依依已经许配给了范晟睿,这才暗暗挑唆柳依依与范嘉平的关系,让柳依依与范嘉平出了什么间隙才好。   柳依依见大林氏若有所思,心中舒了一口气,上世,她一颗心都在小表哥身上,又是大林氏属意的小媳妇儿人选,却被宁凝挑唆得节节败退,闹得让大林氏厌弃了她。这世,她并没有稀罕过小表哥妻子的位置,自然也不会大吵大闹,只不过宁凝的这张伪善的面皮,她必然是要跟姨母揭开看的。   “既然如此,姨母也不匡你了,这宁凝,是你小表哥独自带过来的,本来在老家已经有亲事,只是如今…”大林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事,少不得要夫君出现帮小儿遮掩了。   柳依依上世早就知道,今世还是装作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早有了亲事,怎么还能与小表哥上京城,这实在是…”   大林氏自然知道柳依依要说什么,只苦笑了一下,“你小表哥涉世未深,是个傻的。”   小表哥是姨母一直疼宠长大的,柳依依自然不会太过于说他的坏话,只轻声说道:“我只怕小表哥受了别人的诓骗呢。”   大林氏听了柳依依的话,深以为然,只怕是自己的儿子受了这有心计的少女的诓骗罢了。   小林氏自然知道自己姐姐并不想说自己小儿子的短处,便将话题引到了柳依依的脚腕上,嗔怪了柳依依良久,等老大夫过来看了,说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天,才停了口。   在大家都为柳依依崴了脚腕而感到心焦的时候,宁凝却被晾在了小花园里吹冷风,春日的晚上有些凉,宁凝直直的站着,眼中闪过了一丝屈辱,她咬了咬唇,总有一天,她爬到这世上最高的地方,让这些人,再也不能欺负了她!   柳依依听说自己的脚腕无碍,便与大林氏、小林氏说了几句风趣话,才突然惊道:“我将那宁小姐仍在了小花园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招待她。”   “她是客人,主人有事,便让她等着吧。”大林氏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这痴心妄想的少女如何都不关她的事。   ☆、第146章   最终还是小林氏叫了小丫鬟将宁凝招待进了后院的厢房,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他们都不可落人口实。   大林氏见柳依依第一次与宁凝见面就扭伤了脚,觉得十分对不住,面上有些愧疚想将宁凝带回范府,但却被柳依依拦了下来。   万一让宁凝在范府再兴风作浪的话,只怕此事难为,还不如让她这个上世的老冤家,来盯着她吧。   小林氏在旁边也赞许的点了点头,“姐姐,依姐儿不过是脚滑而已,你不要想太多,若是将这姑娘带回范府,与平哥儿天天对着,这少男少女的,只怕会惹出更多祸事呢。”   这到底小林氏知道,大林氏能不知道?她有些犹豫的看了妹妹一眼,最终还是沉声说道:“麻烦你们了。”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与你之间,说不上麻烦不麻烦的。”   大林氏带着一身的戾气回到了范府,范嘉平的膝盖早已经跪肿,他半倚在地上,却就是不肯起来。   大林氏见到他的模样,一阵心酸,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就可以如此付出么?要知道小时候,只要他摔了一跤,她都是很心疼的。   范嘉平见大林氏走了进来,双眼闪过了一丝光亮,“母亲,宁凝呢?她去了哪儿?”   大林氏那好不容易凝聚的慈母心,被范嘉平这么一句话打得烟消云散,“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她去了哪儿,你能管得住?”   范嘉平见母亲冷冷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焦,“母亲,她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她可以依靠的,只有我。”   什么亲人都没有了,还打着寻亲的旗号上我范家的门?这是赖上我们家了啊。   “人家有伯父、伯母,还要你烦忧?”大林氏气极反笑。   “如果她伯父、伯母是个靠得住,我就不会如此牵肠挂肚了。”范嘉平咬牙说道。   “好,我就帮你做这样一件好事,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人?文人?武将?文人的话,你父亲认识不少,刚考上举人的清贫人家还是不少的,武将的话,你姨夫认识得也不少。我们给她添一个嫁妆,将她嫁出去便是了。”大林氏气得头都有些发昏。   “母亲,你明明知道我是喜欢她的,又何必说这些话来挖我的心?这辈子,除了她,我谁都不娶!”范嘉平怒道。   “好好好。”大林氏觉得心闷,捂着胸坐了下来,“我倒生了一个好儿子。”   两人正如斗鸡一般看着的当儿,范晟睿从外边走了进来,“母亲,息怒。”   范晟睿今日刚下了朝,便被皇帝抓去讨论了下前儿献上去的庄子的事,回来以后,却被范大人叫去看看大林氏母子两。   范晟睿有些惊奇的问父亲道:“此事父亲为什么不去看看?”   范大人拿着自己心爱的茶壶,苦笑着对范晟睿说道:“我怕我一脚将那个小子踢残了。”不是不生气,是生气得紧呢。   范晟睿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联想到母亲刚刚带出去的那个小姑娘,莫非是母亲又要做媒了不成?弟弟还小,若是有喜欢的,慢慢挑就是了。   范晟睿觉得自己抢走了范嘉平的小未婚妻,对弟弟倒是有着一种补偿心理。   范嘉平一向都十分亲近这个哥哥,看到范晟睿走了进来的时候,只仓皇了叫了一声“大哥。”那双眼委屈得都要流出泪来。   范晟睿与范嘉平的年岁差得大些,除了柳依依这件事之外,什么事基本上都是让着这个比自己小的弟弟的,他见范嘉平如此,心中也有些不好受,便将范嘉平拉了起来,对大林氏说道:“母亲,有什么事,慢慢说。弟弟刚回来呢。”   关于婚事,范晟睿也与大林氏闹过。但是范晟睿最后看上的女子,正是大林氏也喜欢的,大林氏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是范嘉平呢,大林氏看向了小儿,对大儿说道:“你弟弟带回来了一个少女,说对她情深意重呢。”   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范晟睿有些吃惊的看向了弟弟。   范嘉平并没有感受到哥哥心中波澜,只对范晟睿道:“宁凝是我夫子的女儿,最是才华横溢的,我与她一起,很有话聊。”   “那你怎么不与你哥哥说她已经订了亲,你居然偷偷的将她带到京城来了?”大林氏冷笑道。   将订了亲的女子偷偷带到京城来?万一那女子的家人告范嘉平一状的话,范家只怕是要迎来轩然大波。范晟睿有些深究的将范嘉平从上到下看了一眼,有些认真的思虑,当年与父亲将他送到白鹭学院去读书,到底是对还是错。   “哥哥,我是真的喜欢她!”范嘉平有些着急的拉住了范晟睿,就算他离家远,也知道范晟睿已经在朝廷中站稳了步子,在家中说的话也越发有分量,若是他同意了的话,自己与宁凝就成了。   “这就是你说的自由恋爱?”莫名其妙的,范晟睿问了这么一句话,他真想将这个弟弟的脑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浆糊。   范嘉平想都没想的点了点头,范晟睿突然之间,便明白父亲所说的,怕踢残了这个弟弟的终极奥义。这白鹭书院到底怎么教学生的?好好的一个人去了回来,倒像是中了蛊似的了。   “我已经将那姑娘送到宇府去了。”大林氏看到范晟睿询问的眼神,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你表妹性子纯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幸亏将柳依依配给了睿哥儿,若是平哥儿的话,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依姐儿?”范嘉平面上闪过了一丝笑,“依姐儿是个好的,若她们在一起,一定很有话聊。”   “有话聊?”大林氏嘲讽道,“她跟依姐儿没说两句话,就急着解释与你之间的关系,唬得依姐儿在家中还滑了一跤。”   可怜的依姐儿,见过的多是端庄贤淑的淑女,如今见到个野路子的,竟被吓得滑了一跤。   “依姐儿摔着了”范晟睿在一旁突然问道。   “放心,大夫来看过,说好好的休息几天便好。”大林氏见范晟睿关心柳依依,想到这一对算是良配,心中才舒服了些。   范嘉平想起母亲一直疼爱依姐儿,生怕宁凝因为此事受了母亲的不喜欢,连忙说道:“宁凝她来到京城,遇见同龄的女子,难免多说了些….”   “你这个痴儿,她说与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让依姐儿不要误会。依姐儿能误会什么?只怕她还以为你与依姐儿有婚约吧?”大林氏挥了挥袖子道,“如此心机挑事的女子,你居然也喜欢。”   “母亲,她真不是这样的女子。”范嘉平面上有些愁苦,“是我太喜欢她,我为她做的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哦,感情自己儿子还在单相思的阶段?大林氏一口气憋着,“依姐儿已与你哥哥定亲,我也会为你另择佳妇。至于宁凝,放心吧,我会为她找到亲戚的。”   说完,大林氏便走出了大堂,她可没有时间与儿子打口水战,范嘉平带来的一大堆烂摊子,还需要她处理呢。   范嘉平见母亲拂袖而去,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他仰头对范晟睿说:“恭喜大哥即将喜得良妇。”   范晟睿看弟弟的眼神有些复杂,自小他什么都让着这个弟弟,这辈子唯一不想让给他的便是柳依依。他一直没有对母亲说出心中想要求娶的女子,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弟弟。弟弟不喜欢柳依依,对他来说,是幸事;可是他也不能看着弟弟走上了歧途。   范晟睿微微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范嘉平的肩道:“你好自为之。”说完,也走出了大堂。   如今他在在朝中,及得圣上喜欢,不知道扎了多少人的眼睛。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抓着他的把柄,弟弟这桩事,若是被有心人查出来了…   另外,那个宁凝到底藏的是什么心思,居然害得依姐儿崴了脚,范晟睿的双眼眯了眯。   范嘉平焦急了一晚,宁凝在宇府过得怎么样,而范家人却是当夜派了人去白鹭书院,务必将宁凝家中的人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的。   而这一夜对于宁凝来说,也是一个不眠夜。   小林氏虽然心中也不大喜欢宁凝,但却也不好亏待,便叫人开了后院的厢房,又叫了两个小丫鬟伺候她。   虽然这厢房不是常用的,但却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小圆桌上摆着一套景德镇的白瓷瓷器,而墙上挂着的是一副清澈的荷花图。   宁凝站在床边,看着小丫鬟将手上的被铺麻利的扑在了床上,颜色有些深,这料子的被铺,她也有过一床,这被铺是母亲为她准备的嫁妆,据说是上好的料子,嫁去了夫家才能拿出来用的。而在宇府,居然轻易的就被拿出来招待了客人。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贴上范嘉平的这条路没有走错,面上露了一点笑出来。   小丫鬟麻利的将厢房清理好了,笑着对宁凝说道:“宁小姐,天色不早了,您便好好休息吧。”   宁凝矜持地点了点头,等小丫鬟出去了,有些欣喜又有些稀罕的玩赏起这房间中的一切来。   精巧的白瓷茶壶里冒着温热,小丫鬟刚刚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在里面,宁凝拿了一个小杯子,倒了一点出来,闻了一下,细细的喝了一口,面上流露出赞叹的神色,这古人的春茶果然是最好的。只不过她这世投生的父母太过于清贫,倒没有喝过什么好茶。   宁凝品了品茶,又来到了衣柜前,她轻轻的将衣柜打开,刚刚小丫鬟放了几套儒裙在里面,她可是看到了,她着迷一般的摸了摸这些看上去十分光亮细腻的料子。她爱美丽,但却时常穿的都是绵的料子,如今看到丝绸,倒是头一次了。   宁凝在房中走了一圈,每一样东西都是让她那么的爱不释手,包括墙上的那幅画,都在她的眼中,格外的趣至。   宁凝眼中闪过了一丝贪婪,若她成为一个高门大户的主母,那这些精细的东西岂不是都只是她随意使用的东西了?   宁凝一面骂自己眼皮子浅,一面轻轻的躺在了床上,那舒服细滑的缎面让她心中喟叹一声,只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总有一天会得到更多更好的。   ☆、第147章   宁凝怀着对未来的畅想,倒是睡了一个好觉。而柳依依却有些彻夜未眠,前世的种种,如同噩梦一般,席卷开来,她不由得念了一晚的经才将心中的波澜压制下来。可是说到底,前世能怪谁呢?要怪的只能是自己太愚笨罢了。   柳依依醒了,因是要在床上养着,不能轻易下床,碧荷帮她选了一件家常的褂子给她穿了,只为她打了一个平常的发髻。   小林氏怜惜她崴了脚,便免了她刺绣的活儿,将两个小胖子抱了过来,让他们陪着柳依依。   柳依依看着在床上吐泡泡的小胖子,不由得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无论如何,这一世,好歹也算改变了,不是么?   小林氏看着柳依依眼皮下的青有些心疼的问道:“是不是崴了脚有些疼?”   柳依依微微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母亲说了实话,“我是想到了那个姑娘,有些辗转反侧。”   宁凝?小林氏并没有将她当一回事,只在柳依依耳边笑道:“你得相信你姨母的手段。”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家夫人,若是被一个小姑娘挟持住了,那真是不要混了。   柳依依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道:“我只是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儿。”   小林氏摇了摇头道:“你放心吧,这些世家的男子,为了前途仕路,狠心得很呢。”倒并不是她在女儿面前编排范嘉平,只是世事如此,这等子事,最后背锅的,大多是女子。   柳依依听了小林氏的话,微微的皱了皱眉道:“别的我不管,我只知道,大表哥不是这样的。”   嘿,好端端的话怎么说道了范晟睿身上?想到范晟睿,小林氏的眉眼极为舒畅,“你大表哥一早上便遣人来给你送了吃嘴儿,说等下了朝再来看你呢。”   “你看看,我大表哥是不一样的。”柳依依眉眼弯弯,有些自夸的对母亲说道。惹得小林氏一阵摇头,傻孩子。   两母女正在说着悄悄话的当儿,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她对小林氏行了一礼道:“夫人,宁小姐在外边等着,想要与您请安呢。”说完这话,她心中暗暗叫苦,宇成济是一刀一枪打上来的,并没有什么世仆,如今有了将军府,奴仆大多成了小林氏的陪房,她这个从外边买来的,自然不会受什么重用,只不过再不受重用,也比伺候个夫人不待见的来历不明的小姐要好。   “呵,倒是个懂规矩的。”小林氏意味不明的说道。“叫她进来吧。“   相比柳依依的略微憔悴比起来,宁凝显得有些容光焕发,显然是昨晚睡了一个好觉。她显然是有两分小聪明,并没有穿那大衣柜里小林氏吩咐丫鬟帮她准备的衣裳,而是穿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的。她身上这棉布衣裳显得有些暗淡,却将腰身掐得极好,少女的身段全全展现在人前,如一朵清新的花儿。   小林氏见到她这个模样,又看了看床上那个爬来爬去的儿子,幸亏她儿子没有成年,若是成年了,只怕这宁姑娘,连她这儿也呆不了了。   “你这孩子,刚刚从外边来到京城,应该多多休息才是,何必这么早起来请安呢?”小林氏笑着对宁凝说道。   宁凝优雅的对小林氏行了一礼道:“我从小在家中便被教养,礼不可废,如今寄住在宇夫人家,自然是要来请安的。”   是,宁凝明明只是一个寻常夫子的女儿,却一举一动皆有大家小姐的风范,对事物也极其自己的看法,再加上才华横溢,很快便抓住了姨母的心,姨母并不是迂腐之人,见小表哥喜欢,便最后还是点了头。   柳依依眼中闪过一丝深色,却抬起头来对宁凝笑道:“宁姐姐。”   宁凝被柳依依这纯真无邪的笑脸笑得闪了一下腰,心中不由得有些黯然,若她有她这样的好运道,何苦如此辛苦筹谋呢?   只不过此时,范嘉平的长辈们显然都不喜欢她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丫头,如今她能做的便是,抓住靠在床榻上的这个小姑娘的心,若她喜欢她的话,定会为她在长辈面前美言两三分吧?若是她也喜欢范嘉平挡了她的路的话,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宁凝想着眯了眯眼,心中闪过了一丝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来,只不过到了一半,她突然想到了在范府与她有一面之缘的范晟睿,比起他来,范嘉平又算个什么呢?在她眼中,那样的男子才能是顶的起天地的。   柳依依并不知道宁凝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只对小林氏撒娇道:“我要喝小米粥。”   “好好好,小米粥。”这一点点小小的要求,小林氏岂不是满足了柳依依,连忙吩咐了婆子下去做。   宁凝厚脸皮的搬了一个圆凳坐在了柳依依的身边,“依依,你在床上坐着闷,我来陪陪你吧。”   柳依依看了一眼宁凝,上世自她一进府,她们就闹得不死不休,如今倒轮到她来讨好自己了?   显然宁凝是一个极有眼色的人物,若不是如此的话,大林氏也不会最后松了口让范嘉平娶了她。   柳依依在床上的所感所想,她都能细微的察觉到,连小林氏这个做母亲的,都要靠边站了。   宁凝身为一个普通夫子的女儿,却阅览群书,说起话来格外风趣,柳依依就算再不喜欢她,也被她话中的故事吸引了去,好奇的问:“真的吗?”   宁凝见宁凝一副天真的模样,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从我父亲收藏的百书中看到的。”穿越到架空的朝代就是好,有许多东西都可以信手拈来,若不是如此,别人怎么可能觉得她才华横溢?   柳依依冷眼看着,宁凝确实有吸引小表哥的本钱,长得漂亮,又是同窗,最重要的是阅览百书,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若是不知道她以后做的那些事,只怕自己也要对她心生好感了。   宁凝从小便极为高傲,对乡野中的那些少女们完全看不上,一直都没有过同龄的玩伴,如今见了柳依依,才觉得她适合成为自己的好友,便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可是就是从这几句中,柳依依感受到了宁凝强烈的野心。有野心固然好,可是将心思打到她在意的人身上,那就万万不可了。她淡淡的想到。   柳依依上世只顾着与宁凝斗,都没有来得及了解宁凝便输得一败涂地,从这一世决定好好的了解宁凝,而宁凝却是有心讨好柳依依。两人聊起来格外的畅快。   宁凝细微的陪了柳依依一天,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对碧荷说了几句。   碧荷笑着对柳依依挤了挤眼道:“小姐,表少爷来了呢。”   表少爷?宁凝心中一跳,能担得上柳依依表少爷的,便是范嘉平了,可是这丫鬟的模样,像是柳依依与范嘉平有私,难道她真的看过了人不成?   柳依依见宁凝严肃的模样,便知道她误会了,她笑了笑说道:“快请表哥进来。”   范嘉平能直接进柳依依的厢房了?宁凝心中一惊,身子微微摆动了一下,却还是硬挺了下来。   这时,从门外走进了一个高大的男子的身影,他声音低沉的道:“依姐儿,脚腕没事吧?”   这声音虽然低沉,但是是忍都能听得到里面的关怀与温柔,宁凝抬眼望去,来看柳依依的并不是范嘉平,而是范晟睿!   “表哥,明天我想吃栗子糕。”柳依依一张小脸,在看到范晟睿之后,散发出了惊人的殊色。   “不行,栗子糕不克化,躺在床上休养,明儿我再帮你带点其他的过来。”范晟睿坐在了柳依依身边,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   柳依依瘪了瘪嘴,但也听话的迎了下来,表哥做什么,都是为她好,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范晟睿进来这么久,却从没有往宁凝那边看过一眼,仿佛宁凝不存在一般。宁凝在一旁,心中格外纠结,来的人不是范嘉平,她应该心中庆幸才是,可是来了范晟睿,她却心中更加不爽利了。柳依依到底是有多好的运道,才能让范晟睿这样优秀的男子对她倾心以待?   宁凝站在那儿,碧荷却对她有些看不起,这姑娘到底是怎么了?若是知事一些的,见表少爷来了,应该立即避开才是,这位倒好,如同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到底在想什么呢?   碧荷咳了咳,走到了宁凝身边笑道:“宁小姐,听说你看过许多书?我们有一间书房,你要不又要去看看?”   宁凝如梦初醒,范晟睿能直接走入厢房,只怕是与柳依依早就有了婚约,那么说的话,范嘉平是安全的,可是当想到那么英伟的男子要做别人的丈夫,她心中就闪现出一丝不甘来。   若是柳依依知道了,会头疼道,难道我与这宁凝真是天生的仇敌不成   宁凝虽然还想贪婪的看一眼范晟睿的模样,可是却忍住了,如今她寄住在柳依依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宁凝笑了笑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还是去书房看看吧。”她说完这句话,看了看在一旁说话的两人,这两人显然自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对她出去这件事,显得有些无知无觉。   柳依依看到宁凝出去了,才靠在床榻上对范晟睿说:“表哥,我不喜欢这个女子。”这一世面对范晟睿,柳依依向来是有些真性情,她可不想在表哥面前做假贤良的女子。   范晟睿见她穿着水蓝色的寻常褂子,发髻上简简单单的束着金丝圈,一副家常的模样,不由得想到等他将她娶回了家中,她也是这副模样对着自己,心中十分柔软。   当听到柳依依说到宁凝的时候,范晟睿皱了皱眉道:“若是不喜欢的话,便离她远着些。”   若不是此事牵连到自己的弟弟,范晟睿怎么放心将这样一个弟子放到宇府来?   “表哥难道不觉得她面容娇美,才华横溢么?”柳依依下了横心,要与范晟睿辩一辩那以后会名动天下的宁凝。   “我从来没有关注过她,怎么会知道她面容娇美?至于才华横溢。”范晟睿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拍了拍柳依依的头道,“我喜欢笨的。”   柳依依一双大眼睛谴责一般的无声看向了范晟睿,“表哥,你一定不知道什么叫大智若愚。”   范晟睿最受不了的便是被她那一双会说话的猫儿眼看着,不由得大笑道:“好好好,我的依姐儿才是最聪明的。”   宁凝跟在小丫鬟身上,决意探话,便小声问道:“依依与范大哥是定亲了么?”   “何止定亲?连我们小姐身上的县主名头,都是表少爷的聘礼呢。”小丫鬟得意洋洋的说道。   县主?柳依依居然是县主?还与范晟睿有关?宁凝咬了咬牙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只是听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小丫鬟奇异的看了宁凝一眼,她们家小姐的事,她管那么多干啥?   若是范晟睿喜欢的是自己的话,那那个县主之位岂不是就是自己了?比起范嘉平来,范晟睿才有穿越的男主范儿。若她已经是县主了,那大林氏又何苦来为难她?早就点头将她娶进门了。   宁凝一边往书房走一边脑子飞速的转动,前世她当做不少次的小三,坚信没有破坏不了的夫妻。幻想完这一切,她认真地在书房里看起书来。   过了一会儿,宁凝说想要出去走走,小丫鬟跟着她有意无意的走到了范晟睿回去的小径上。   小丫鬟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毕竟年纪小,没有其他丫鬟精怪。   果然,范晟睿从小径上走来,宁凝眼锋早已经扫到了他,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盯着树上的那一朵桃花,她相信这样的自己,是又清丽又惹人怜爱的。   范晟睿远远的便看见了这个小姑娘,她瘦得很,优美的侧脸对着桃花有些忧郁,倒是有几分让男人动心的资本。可是当这个动心的人成了弟弟,范晟睿心中就有些不爽利了。   宁凝站了半天,原以为范晟睿会过来与她说话,却不料范晟睿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她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牙,追上了范晟睿高大的身影,鼓足勇气道:“范大哥,不知道平师兄如何了?”   范晟睿停了下来,淡淡的将宁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吐出了三个字,“好得很。”   他实在不明白弟弟在跪得第二天都下不了床的情况下,还能在得知自己要去宇府的时候,还能硬生生的爬起来让他看看宁凝受了委屈没有。   开什么玩笑?姨母和依姐儿难道会为难一个一点背景都没有的孤女?范晟睿觉得自己的的弟弟简直是摔坏了脑子,他来了宇府,一句话都没有问宁凝,最后居然是她自己跑了出来。   宁凝羞涩的低了低头,之前她只是远远的看着范晟睿,如今接近了,却越发觉得他冷肃的气质是自己的最爱,一张脸羞涩得映起了两朵飞云,“劳烦范大哥告诉平师兄,等我找到了亲戚,便住到亲戚家中去,不会再烦扰他。”一副要与范嘉平拉清关系的模样。   自己弟弟千辛万苦,冒着违天下大不敬的风险将她从乡野里带出来,她倒好,轻轻松松的就想与自己的弟弟扯清楚关系?范晟睿有深深的看了宁凝一眼,嗯了一声,这个女子真值得他好好的调查一番啊。   范晟睿与柳依依情深意重,她没有一开始就让范晟睿对她神魂颠倒,宁凝想做的,不过是让范晟睿有一个好印象罢了。   她对范晟睿感激的行了一个礼,徐徐离开。   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见她这幅模样,直觉得心中不对,只想着去与碧荷好好说道一番。   范晟睿回了范府,范大人正在吩咐心腹去白鹭书院处理此事,他皱了皱眉,对此心腹说道:“调查一下与宁凝定亲的人是何人。”他倒要看看,那个武人真的如范嘉平说的那般不堪?   ☆、第148章   那心腹快马加鞭赶到了乡野,去了宁凝的家中,费了一番口舌与宁凝家中的伯父伯母解释了一番,宁凝的伯母倒并不是范嘉平说的那种尖酸刻薄之人,她温和的笑说道:“我倒一直听说凝姐儿的母亲在京城中有些亲戚,她一个小姑娘,自然是依赖母亲一些,此事还烦请范家多多帮忙留意了。”   宁凝伯母语气里的意思是,是同意了范家的带宁凝去京城找亲戚的说辞,但是若是宁凝还要回到他们家中的话,却是万万不可了。   这心腹以为到了宁家,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却不料这宁伯母轻轻的将此事放下了,他舒了一口气,又有些小心的说道:“我们小少爷带宁小姐上京的时候,倒并不知道她还有一门亲事,倒不知道这门亲事如何了。”   宁伯母微微一笑,终于提到正戏了,她说道:“跟宁姐儿定亲的人是我们河边衙门的张捕头,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族,但却十分简洁清净,凝姐儿进京的时候已经给他写了退亲书,他已经接受了。”   这事这么快就搞定了?心腹有些不可思议,他原以为这定亲的人也会愤愤不平一番呢。   宁伯母见他那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笑了笑说道:“我见张捕头厚道,便提出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他,他已同意,我们过了明路,就等着成亲呢。”   在宁伯母看来,宁凝实在是愚蠢之极,张捕头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在衙门里有官职的,他家中父母皆早去,又无兄弟,还在衙门中颇受重用,是个怎么看怎么都合适的夫婿。若不是当年宁凝的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怎么会娶了宁凝?哪家富商的女儿娶不得呢?   如今宁凝看不起张捕头,与京城范家的小公子上了京城,倒是给了她女儿一个机会,她女儿与宁凝不同,不是心高气傲的,与张捕头一起,定会和和美美的。   宁伯母对宁凝并不大喜欢,又觉得自己捡了实惠的便宜,再加上范家有并不是好惹的,她并没有为难范家派来的人。   那心腹不出吹灰之力便将这件事妥妥帖帖的办了,心中开心,但又想起了范晟睿说过见一下与宁凝定亲的人的品行,便讨好的笑道:“我能否见张捕头一面呢。”   宁伯母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将一个已定亲的少女带去京城确实是一件不靠谱的事,若张捕头闹起来,是任何人都不好说理的。若宁凝是被范嘉平强掠走的话,张捕头只怕上天入地都要找到他讨回公道;但宁凝是自愿的,那么这公道到底是为谁讨呢?   宁伯母让自己的小儿去衙门请张捕头回来吃饭,张捕头无父无母,对温柔和善的宁伯母十分敬重,便点了头应了。   小宁弟见张捕头应了,又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今儿我们家来一个客人,是京城的呢,跟范家有关。”   张捕头听了,了然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未婚妻,他的心情颇为复杂,她的父亲救过他,在他父亲弥留之前,将她托付给他。对此,他心中是窃喜的,他见过她一两次,觉得她简直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儿,他见她穿得清淡,还去首饰店打了几样不错的首饰想等她嫁过来了亲自交给她。可惜不料她根本看不上他这个一介武夫,还与人跑去了京城找亲戚,说是找亲戚,其实也与私奔无二了。   张捕头想到这些往事,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他不是没脸没皮的人,若她看不上他,他也不会傻傻的纠缠,如今还要派人来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呢?   张捕头心中一派清明,待夕阳的时候,来到了宁府,民间并不兴那些男女大妨,当他进了宁家的门的时候,宁家小妹已经站在门口浅浅对他笑了笑,叫张大哥。   宁家小妹虽然比起宁凝来,并没有那么美貌,只不过她温良娴淑,且一颗心全部放在了张捕头身上,张捕头对她自然也是十分的满意,他放柔了身上的气势,对宁家小妹也笑了笑。   范家的心腹见了张捕头,不由得感叹一句,好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留着络腮胡,身材高大,穿着衙门的服装,显得十分有气势。   张捕头淡淡的看了范家心腹一眼,并不耐烦与这些高门大户的人打机锋,只对他抱拳言道:“您请放心,我与宁小姐并没有换过八字,并没有到定亲那一步,宁小姐如何,都与我无关。”   张捕头这句话,已经将宁凝划到了界限外,将自己摘得什么都没有,显然已经极其厌恶了宁凝。   这心腹原本对张捕头还有担忧,但见他为人行事,知道他是一个说话算话的男子。他镇重其事的对张捕头说道:“小的代表范府多谢您了,我的主子小范大人对您十分赞赏,若您有什么难事,便去找他便是。”   张铺头远在白鹭书院旁边的县城,县城里民风淳朴,他有没有什么升官发财的大志向,若是有什么事让范家帮忙,还十分难得。只不过范家都如此说了,他只当是一个机会,便慎重的点了头,“那便多谢小范大人了。”范晟睿力保边县不被洪水淹没造福了他们这些堤坝下游的民众,就凭此,他也不会去找范家的麻烦。   心腹见这件事办得妥妥帖帖,便笑着将从京城里带回来的礼物都送给了宁伯母,言称是给宋家小妹的嫁妆。   宋伯母知道,若是她不收这些礼的话,只怕范家心中难安,便点了头,将礼物收了,只谢谢范家的大方。   范家心腹将事情办妥了,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他将宋家众人与张捕头的反应与范晟睿说了。   范晟睿只摸了摸手边剑上的穗子,在他看来,张捕头是个义薄云天的好男儿,宁凝不愿意嫁,只能说明她确实想攀着高枝儿了。   上世大林氏派去做此事的人并不是范晟睿的心腹,他将宋家对范府的态度夸张了不少,只为了主子能赏他更多的东西。如今这位心腹做事,倒是实话实说了。   上世大林氏听那位办事的描述,倒对宁凝多了一丝的怜悯,而如今范晟睿的心腹这么一说,却让她火冒三丈,一个夫子的女儿,能嫁朝廷中的官员已经是高攀,她居然还说人家是粗鲁的武人,她到底是要怎样的人才能满意呢?   那位心腹做事十分细致,不仅是接触了宋家人与张捕头,还去白鹭学院探听了宁凝的事迹。   只是这探听出来的结果,让大林氏目瞪口呆,宁凝经常穿着男装假扮男学生去课堂上课。她的父亲十分宠爱她,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她的那些师兄弟们,明明知道她是女子,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任其而之。只不过师兄弟们,有的知道这位小师妹只是一个美丽的绮梦而已,若是将她带回去了,定要闹得家宅不宁;有的觉得这小师妹整天穿着男装与一堆大男人混在一起,未免太不守妇道,便只愿意与她谈天说地,互称师兄妹,却不愿意更进一步。   范嘉平在家中被管束得甚严,并没有接触过寻常的女子,一遇见这特别一些的宁凝,便像掉进了漩涡,爬也爬不起来了。   大林氏气极,她不知道原来为了未来的媳妇着想而没有让小儿子过多的接触女儿,倒是便宜了外面的野花。   现在已经管不了以后的儿媳妇了,大林氏冷冷的想到,拨派了自己身边两个美貌温顺的小丫鬟过去照顾范嘉平,只是内里的意思,谁都知道。   却不料,范嘉平对这两个小丫鬟正眼都不看,便将她们送了回来,“母亲,你打小便疼爱我,为什么就不能随了我的愿呢?”范嘉平苦涩的笑道。   “随着他的愿?”大林氏与范大人抱怨到,如果随了他的愿,若等他考上功名,以后带着夫人出门交际,只怕那些翰林院的人大部分都与他的夫人神交过呢。   范大人本不想管这等子破事,可是见小儿如着了魔一般,也不由得找范嘉平谈了几次,范嘉平的态度都有些充耳不闻。   看到范嘉平如此,范家倒是加强了对宁凝亲戚的找寻,宁凝不是说过了,她只要找到自己的亲人,便愿意离开的。   只不过宁凝的这亲戚,如一滴水滴落在了大海中,悄然没有踪影。让范家人有些怀疑,宁凝,到底有没有亲戚在京城呢?   当他们有些质疑的问道范嘉平时,范嘉平总是气势汹汹地道,“难道你们还怀疑凝儿不成?像她那样的女子,怎么会说谎话?”   得了,在恋爱中的少年,看另一半,是怎么看都好的。   大林氏想来想去,还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柳依依,毕竟柳依依与宁凝年纪相仿一些,大概宁凝能对她说一些真话。   此时,宁凝已在宇府住了有一些日子了。她在宇府安然自若的样子,真是让宇府的丫头婆子们侧目,居然有这样安然自若的少女。   ☆、第149章   宁凝住在宇府,小林氏始终有些不安,柳依依没有姐妹,谈得来的手帕交又成了太子妃,两人相见的时间始终是少了些,若她与宁凝交好,小林氏只怕拼了这张脸让大林氏失望也要将宁凝移出去。   只不过她冷眼瞧着,自己的女儿似乎与宁凝并不大合拍,两人虽然遇见了会聊几句,但是让柳依依待她如沈珊、宇蕊那样亲密的,还是不大可能。   小林氏问柳依依对宁凝的观感,柳依依笑着说道:“宁小姐做事太过于小心了,我喜欢的,是爽利的性子。”对宁凝这样的女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交起来的。   小林氏对此舒了一口气,自己的女儿果然是个好的。   大林氏托柳依依问宁凝相关于亲戚的事情。   宁凝倒是打得一手好太极拳,言道,“我并不知道太多,我的母亲只说,她的亲弟弟在京城做着小买卖呢。”   京城中做小买卖的人这么多,要找宁凝的舅舅犹如大海捞针。在大林氏看来,宁凝如此,只不过是想赖在范府罢了。   大林氏越发生气,禁了范嘉平出门的自由,只说让他在家中好好的看看书儿。   当范府与宇府为了范嘉平一事头疼的时候,庄氏上了门,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品了品宇府奉上来的茶,便直言道:“我上次托你的那事怎么样子了?我的娘家姐姐,可是一直等着呢。”   上次的事?小林氏最近被那个宁凝弄得有些心不在焉,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到了,庄氏曾托她说和范嘉平与自己娘家姐姐女儿的婚事,小林氏为难的捏了捏茶杯,这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平哥儿刚回来,他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我姐姐只怕不大想让他那么早定亲呢。”   不那么早定亲?庄氏想了想范晟睿,范家倒是有晚娶的风俗啊,只不过自家姐姐的小女儿曾在某宴席上见过范嘉平一面,对范嘉平可是心心念念的,她一向受宠,在家中可是打着滚儿的要母亲帮忙呢。范嘉平是个不错的对象,庄氏的姐姐也算乐见其成。“要不让两个小的先见见?”庄氏是从来听不懂别人打的机锋的,“兴许两人见了,便对上眼了呢?”   庄氏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太子妃母亲的面子,小林氏不可能不给,只点了点头道:“我先回去问问我姐姐。”范嘉平那么喜欢宁凝,也有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小姑娘。庄氏貌美,她的外甥女儿能差到哪里去呢?   庄氏办好了嫡姐托付的事,眉目间变得喜气洋洋,她逗了一番康哥儿和健哥儿,便打道回府了。   小林氏沿路送庄氏回去,却不料在小径上遇见了宁凝,宁凝见到小林氏,只盈盈一笑,对小林氏与庄氏行了一礼。   宇府里居然藏着一个这样美貌的小姑娘?庄氏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小林氏,难道是小林氏给宇成济备着的?他们感情这么好,不可能啊;难道是宇成济家的亲戚?宇成济那相貌,也不可能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做亲戚啊。   面对着庄氏“你有什么事瞒着我”的直愣愣的目光,小林氏只能举双手投降,将宁凝的身世告诉了庄氏,她只说宁凝是范嘉平夫子的女儿,跟着范嘉平上京寻亲,却并没有说两人的私情。   可是庄氏是什么人?对管家不够伶俐,但是对于八卦的嗅觉可是一个抵一个的准儿,宁凝如此美貌清新,范嘉平天天看着,不可能不动心。她有些得意的看着小林氏道:“都这样了,你还不让我的外甥女儿见见平哥儿?”   小林氏无奈的笑道:“我是怕平哥儿耽误了你的外甥女儿。”   庄氏挥了挥手道:“不怕,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平哥儿,若不为她牵线一番,她是不会死心的。”   庄氏的口气里,极为欣赏这个任性的女孩儿。小林氏曾听闻平阳侯十分教养这个女儿,看来只怕是真的。   人家都说了不介意,小林氏还能说什么?她想了想,便写了一封信,让小厮给姐姐送去。送完信后,小林氏靠在榻上眯了一会儿眼,将黄嫂叫来了说道:“凝姐儿那儿伺候的人太少了,是我思虑不周,再派一个严谨些的婆子过去伺候吧,务必要让她将她伺候好了。”   黄嫂自然明白小林氏的意思,笑着说道:“诶,您放心吧。”   小林氏听了,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怎么当太子妃的母亲来的时候,她才恰恰好的站在那儿?若是范嘉平带了一个美貌的姑娘上京城的事传开了,只怕范家便只能接受她了吧。如果她是无意的还好,若是故意的话,那便是是心思太深了。   大林氏接了信,细细的看了,心中思量了下,将信递给了范大人,范大人一目十行将信看了,“平阳侯在朝中虽然不大管事,但却是皇帝要优容着的人物,这样人家的女儿,娶得。”   大林氏现在也不想挑挑拣拣,难得有个靠谱的人家想接亲,她便安排平哥儿与对方见面了吧。万一两人看对了眼呢?   明明知道这不大可能,但大林氏就如溺水的人,见到什么飘过,都想扶着上岸了。   大林氏很快的回了信。   这是庄氏第一次做媒,她显得十分主动,带着小姑娘钟祺打扮得喜气洋洋的便去了宇府。不要怪她太主动,是她的外甥女儿打着滚要见范嘉平呢。   庄氏以为,自己的女儿沈珊没有自己的劲头,但是这儿外甥女儿,倒是有几分像她。   因着今儿要做两个少男少女的庄,小林氏可格外花了一番劲头,柳依依看着,倒是有些好笑。   小林氏见女儿一幅调皮着看着自己笑的模样,不由得抓了抓头说:“你可别笑我,你母亲也是第一次做媒呢。”   大林氏带着范嘉平来到了宇府,范嘉平心中格外激动,难道是母亲对自己与宁凝的事松了口?   柳依依这世褪去了对范嘉平的执念,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小表哥,反而觉得他单纯得很。   范嘉平与大林氏进了大堂,便见小林氏身后的柳依依在对自己挤眉弄眼,便回了一个温良的笑容。   柳依依见他的笑容,不由得感叹,上世自己就是因为这个笑容,才觉得小表哥其实对自己,有两三分情谊的。   “你在做什么?见到表哥还不正经些?”小林氏拍了柳依依两下,做了一幅生气的样子,但动作却是轻轻的。   范嘉平见到天真活泼模样的柳依依,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她会与自己那冷静肃穆的大哥成婚,成为自己的嫂子,他笑着说道:“姨母,你别责怪表妹了,以后我对着她,还要行礼呢。”言语之中,有着对柳依依的调侃。   柳依依捂着嘴巴笑了,小表哥除了宁凝这件事外,还是十分惹人喜爱的。   大林氏带着范嘉平坐定了,拿起了一杯桃花茶,笑道:“还是你家的东西雅致。”   小林氏摇了摇头:“说起风雅,我哪里及得上姐姐,我家里那位,可是个大老粗。”   两姐妹两互相奉承着,而范嘉平在一旁却有些心不在焉,宁凝是住在宇府的,她怎么没有出来?她有没有受委屈?依姐儿是个天真活泼的,断然不可能为难了她。   范嘉平好不容易见自己的母亲与姨母互相吹捧的事告一段落了,才鼓起勇气说道:“不知宁…”   他的话还没有说外,一个长得颇为喜气的小丫鬟走了进来,笑道:“夫人,沈夫人来了呢。”   “咦?她来了?这倒是碰巧了。”小林氏一本正经的演着戏道,让柳依依差点笑歪了嘴巴。   大林氏听到小林氏的名字,连忙迫切的往外面看去,知不道平阳侯家的女儿,是个什么模样?   没过一会儿,庄氏便带着一个英气勃勃的小娘子走了进来,她穿着朱色的儒裙,双目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比起一般的小娘子要高些,笑起英姿飒爽。在同龄的小娘子中,她一定不是最美貌的,但是却是最夺目的。   看到她,大林氏才想起了,已故去的平阳侯,是一名为大宣朝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武将。   柳依依一眼便被钟祺夺去了心神,这样的小娘子,在她的身边,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喜欢小表哥?可是在上世她可从来没有出现过。   钟祺抬眼看到了范嘉平,英气的小姑娘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害羞的神色,而当她看到柳依依的时候,面上却是一喜,只怕她与柳依依的观感一样,自然是一见如故了。   范嘉平心里装的全是宁凝,对钟祺只是草草扫了一眼。   钟祺见范嘉平的模样,心中有些黯然,但却不服输的又看向了范嘉平。   若是上世,柳依依只怕要上去挖了钟祺的双眼,可是这世,柳依依却默默叹了一口气,若范嘉平如上世一般,他真的不是良配。   小林氏看见钟祺那发光的眼神,也关注到了范嘉平的无心,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着说:“这么恰好便遇上了,不如一起吧。”   ☆、第150章   范嘉平正想与小林氏提起宁凝,见又来了人,便不好再提。只不过难免有些出神。   钟祺坐在范嘉平对面,一双眼睛火辣辣的盯着范嘉平瞧。   柳依依看着有些乐呵,似乎从上世到今世,范嘉平吸引的小娘子,全是对他十分主动的。   范嘉平今日以为能见到宁凝,还特地打扮了一番,他穿着青衫坐在那儿,气质清明,眉眼如画,看的钟祺心花怒放。   庄氏见自己外甥女儿那不争气的模样,不由得咳了咳,说道:“不知道平哥儿回来之后,在家中做些什么呢?”   范嘉平这才扯回了心神,就算他远离了京城,但是还是知道庄氏已经成了太子妃的母亲,不可小视力的,“我每日在家中读书,父亲说如果到了火候,就让我下场考试呢。”   范嘉平长得好,又态度谦和,没有平常读书人身上的尖酸傲气,庄氏心中也是十分满意的,家中和美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大林氏一见到钟祺,就十分喜欢,如此活泼的小娘子,定能为范府带来不少欢乐。她对小林氏使了使眼色,小林氏连忙笑着对范嘉平说道:“这是你庄姨的外甥女儿,平阳侯的女儿,钟祺。”   钟祺听见小林氏跟范嘉平介绍自己,露出了一幅羞答答的模样,偷偷的看向了范嘉平。   小林氏又对范嘉平说道:“这是范家的二儿,范嘉平。”   钟祺就是喜欢读书人的温文尔雅,只微微的对范嘉平点了点头,任谁都能看出她心中的羞意。   范嘉平不是白痴,见到对面有些羞答答的小姑娘,面上一僵,这哪里是来宁凝的机会?这明明是鸿门宴。   柳依依站在小林氏身边,分明的看到了范嘉平眼中的不耐,便明白上世的轮回又要来一次,小表哥为了宁凝,谁都不要。   介绍了两人认识之后,大概是怕两人害羞。庄氏与大林氏、小林氏三人谈了不少不关紧要的家事,可是说到最后,都是儿女找了父母属意的人,最终过得很幸福。   范嘉平微笑着听了半天,看上去很乖顺的样子,但柳依依却发现他拳头旁边的衣衫旁有些皱了。   说完家事后,大林氏又握着钟祺的手说喜欢,将钟祺平时的琐事全部都问了一遍,坐在一旁的范嘉平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   正当此时,一个小丫鬟在大堂边偷偷的看着大堂内,柳依依眼尖,发现这小丫鬟是伺候宁凝的,她笑着对庄氏说道:“庄姨,伺候康哥儿和健哥儿的小丫鬟在门口了,只怕他们两又调皮了,我先去看看。”   听见儿子有事,小林氏连忙往大堂外看了一眼,可当她看到的是宁凝身边的小丫鬟的时候,便笑着对柳依依说道:“这两就喜欢粘着你,你去看看吧。”   庄氏不明就里,笑着打趣道:“若是等依姐儿嫁去了范家,岂不是还要带着两个弟弟?”   说完,大林氏跟着笑了,“我可是求之不得。”   柳依依走到大堂前,对小丫鬟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鬟如找到了定心骨一般,有些焦急的小声说道:“那位一定要来给范夫人请安呢,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柳依依看了小丫鬟一眼,笑道:“那我们便去看看吧。”   柳依依刚进宁凝的小院子,便听见里边有争执声。   黄嫂叫来的跟着宁凝的张嚒嚒是个性子一根经的,若是主子与她说了不让宁凝随便出去乱走,她便将盯得宁凝紧紧的。   宁凝寻常倒十分听张嚒嚒的话,可是今日,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范夫人来的消息,一定要去大堂与范夫人请安。   可是在大林氏来之前,小林氏已经叮嘱了张嚒嚒,要她盯着宁凝一些,却不料,宁凝在此时真的做了妖,一定要去见范夫人。   “张嚒嚒,范夫人算是我的恩人,我为什么不能去与她请安呢?”宁凝一句话便问得张嚒嚒哑口无言,她性子直但是口才不大好,一时也转不过什么弯来,能做的便是死死堵在门口,不让宁凝出去。   柳依依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宁凝的厢房内,宁凝看到了柳依依,一幅十分委屈的模样,叫了一声:“依姐儿。”   张嚒嚒见柳依依来了,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小主子来了,她便安心了。   柳依依对屋内的人使了使眼色,屋内的丫鬟婆子便全出去了。   宁凝看到这幅阵仗,便知道柳依依有话要与她说,她只诚恳的对柳依依说道:“依姐儿,我只是想与范夫人请安而已,并无他想。”   “我知姐姐对我姨母的感激之心,但是今日请安却确实不妥。“柳依依笑着说道。   “为什么?”宁凝不死心,一定要问出个原因。   “因为我的小表哥也来了。”柳依依将宁凝拖着坐到了小机旁边。   听到范嘉平来了,宁凝心中一跳,急声说道:“范大哥是我的恩人,我更应该去拜谢了。“   “宁姐姐,你从乡野而来,大概不知道我们京城的规矩。”柳依依倒了一杯茶给宁凝道:“我们这儿男女大妨严得紧呢,你与我表哥那些子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只怕对你的名节有碍。”   “我与范大哥向来是潜心交友,众人的言语我向来是不在乎的。”宁凝将手轻轻拍在了桌子上。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柳依依在心中嘲讽道,“除了你的名节之外,还有我表哥的名声呢,我表哥对你是侠义之心,但若是被众人歪曲了,我姨母只能叫一顶轿子将你接进范府了。”   一顶轿子,便是当妾了。柳依依知道宁凝心高气傲,是不会愿意做妾室的。果然宁凝苍白了一张脸,消停了不少。   “我姨母怜宁姐姐才华,也知道宁姐姐对我表哥并无意,所以才将姐姐送到了宇府来避嫌呢。”柳依依也学着宁凝的模样,诚恳的说道,“等姐姐找到了母家的亲戚,由母家的亲戚做主,必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宁凝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依依再接再厉,又说了一句,“今日我姨母正带着表哥与平阳侯的独女相看呢,你这样陡然出去,反倒是解释不清了。”   宁凝的嘴唇抖了抖,平阳侯的独女,与她的身份,简直是天壤之别。可怜她上世只遇上的对手只是一个没有父母撑腰孤苦无依的孤女柳依依而已。   “我知道了。”她小声的说道,“我不会出去徒然地讨人不喜欢。”   这话便是有几分气话了,柳依依笑了笑,站了起来,对外面正在探投看着里面情况的小丫鬟笑着说道:“还在看什么呢?赶紧伺候宁姐姐,你看看,她连发髻都松散了。”   小丫鬟连忙走了进来,笑着对宁凝说道:“宁小姐,我帮你梳一个发髻吧。”   宁凝缓缓的点了点头,柳依依笑了笑,转身离去,无爱无忧亦无怖,。上世她每每见了宁凝都咬牙切齿,头脑发昏,如今也终于清醒一次了。   到了大堂,小林氏、庄氏、大林氏三人正聊得火热,钟祺正兴致勃勃的盯着范嘉平瞧,而范嘉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是柳依依熟悉的忍无可忍重新再忍的模样。   她微微叹了口气,走进了大堂,轻轻的走到了小林氏身边,钟祺对她进来有所觉,对她投了一个亲热的微笑。   柳依依也对钟祺笑了笑,若不是她知道钟祺要坐在这儿盯着范嘉平瞧,她早就带她去园子里转转了,听母亲讲这些家长里短有什么意思呢?   好不容易,小林氏、大林氏、庄氏才收了话头,庄氏带着钟祺款款离去。   小林氏带着柳依依送客,钟祺笑着对柳依依说道:“我经常听表姐说起你,今日我见着你也十分喜欢,以后我叫你出去玩。”一派的大方模样。   柳依依笑着点了点头,“恩,我等你的帖子。”   送走了满意的庄氏与钟祺,小林氏与柳依依走到了大堂,却见大林氏与范嘉平正说着什么,像是怄气的模样。   “她是什么身份?想当我的儿媳妇儿?”大林氏冷冷的说道。   “母亲,现在不是她想当你的儿媳妇儿,而是你的儿子想让她当你的儿媳妇儿。”范嘉平也似乎气性来了,直直的说道。   “你!”大林氏指着范嘉平,捂着心脏半天没有做声。   范嘉平看见走进来的小林氏与柳依依,只对小林氏行了一礼道:“劳烦姨母帮我照顾宁凝了,我想见见她。”   小林氏见着姐姐一幅受伤的模样,对这个令不清的外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男女有大妨,你是当她是天上的仙女呢?还是想见就见的随随便便的女子?”   范嘉平被小林氏的话说得顿了一下,苦笑道:“她在我心中十分重要,还请姨母成全。”   小林氏自己也是年轻的时候犯过混的,自然知道在感情上犯浑的人是十头年也拉不回来的,有些为难。   “表哥要见宁小姐?正好,宁小姐也要与姨母请安呢。”柳依依笑道,“要不,我带你去?”   “依姐儿。”在小林氏的喝止声中,范嘉平感激的看向了柳依依。   ☆、第151章   “她不是要向我请安吗?那就让她来吧。”大林氏总算回过了神,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范嘉平听母亲说要见宁凝,眉目之间舒展了开来,“母亲,她真的是一个好姑娘。”   好姑娘?大林氏见过的京城里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是否作妖的,她可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   “那我便将宁小姐请过来吧。”柳依依在一旁笑盈盈的说道。   小林氏原本以为柳依依年纪小,见范嘉平如此喜欢宁凝,便动了心思帮她,可是又听她平平淡淡的说道宁小姐,倒不像是要做媒的。   就算如此,小林氏也不愿意给女儿任何犯了左性的机会,她对大林氏歉意的笑了笑,匆匆的跟上了柳依依。   两人走在小径上时,小林氏才有些不赞许的说道:“依姐儿,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可知你姨母有多讨厌宁凝?”大林氏除了是柳依依的姨母之外,将来还是她的婆婆,虽然对她十分疼爱,但却也不能如此对着她干的。   柳依依听了,笑道:“母亲,堵不如疏,越见不着的,越挂念呢。”   小林氏听了女儿的话,愣了愣,有些生气一般的说道,“小孩家家的,懂什么呢?”   “母亲,你放心吧,我自然是站在姨母这一边的。”柳依依揽着小林氏的肩娇嗔道。   小林氏叹了一口气,便随柳依依去了,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会袒护她便是了。   宁凝见柳依依二次来临,不由得匆忙的站了起来,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她。   柳依依方才的举动,让她明白了,这个比她小些的姑娘,并不是一个好惹的。   “平阳侯的小姐走了,宁姐姐不是要对我姨母请安么?那便跟我去吧。”柳依依笑盈盈的说道。   又可以去与范夫人请安了?宁凝刚刚还在绞尽脑汁的想如何与范嘉平偶遇或递信,却不料柳依依便如此轻飘飘的回来了,然后轻飘飘的告诉她可以去请安了?柳依依的这一系列行为,让她感觉自己的拳头不知道打到了哪儿,收都收不回来。   “咦?难道宁姐姐不想去与我姨母请安了?”见宁凝半天没有动静,柳依依笑道。   “我自然是想的。”宁凝连忙说道,来不及照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便跟在柳依依身后走出了院子。   一路上,柳依依似与宁凝说了几句,内容都是大林氏如何满意平阳侯的女儿,范嘉平与钟祺如何成为了一对小儿女两两相望的。   宁凝听了,心中如打翻了坛子,五味杂成。她上世明明知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但却觉得范嘉平对她那少年般炙热的爱与别人不一样。如今柳依依轻描淡写的几句,却让她有些深切的感觉到,范嘉平其实和其他男人一样,也是个靠不住的。   宁凝之前对范嘉平的掌控自信十足,如今被柳依依几句说得有些怀疑,进了大堂见到范嘉平的时候,表情都都写恹恹,只对大林氏鞠了一个躬道:“宁凝给您请安了。”   范夫人再也做不出笑脸来,只对宁凝草草的看了一眼。   范嘉平在一旁,一双眼睛如黏在了宁凝身上,只希望宁凝能给自己一个眼神。   宁凝却低着头,一幅十分恭敬的模样,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范嘉平,让范嘉平觉得十分失望。   只不过范嘉平瞧着宁凝,觉得她瘦了一些,“师妹,你不用担心,我母亲已经在帮你找你的舅舅了。”他不顾大林氏锋利的眼神,只轻轻的说道,仿佛声音大了便吓着宁凝了似的。   宁凝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抬眼急急的看了范嘉平一眼,而范嘉平却能清楚的看见她的眼圈红红的。难道她听说自己与平阳侯的小女儿相看,所以难过了么?范嘉平有些难过的想到。   大林氏在上首看了个一清二楚,她是个开阔的性子,有交好的夫人来与她说实在不大喜欢儿媳妇在儿子面前装可怜时,她还有些不解,如今见宁凝的模样,她心中跟吃了十只苍蝇似的。   “宁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宇府亏待了你不成?”大林氏皱眉问道。   “没有,没有。”宁凝连忙挥手柔声说道,“我只是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我的舅舅,所以触景伤情才…”   大林氏哼了一声,连安慰宁凝的心情都没有。   倒是范嘉平细细宽慰了宁凝几句,大林氏在上首咬了咬牙,忍住了没有说话。   宁凝与范夫人请了安,倒不好逗留,便径直回了院子。   范嘉平跟着柳依依将宁凝送出了大堂,两人在小径上之时,范嘉平目送宁凝远去后,对柳依依深深的一拜,“此事还谢谢表妹了。”   柳依依穿着襦裙,站在花园中犹如花园中最俏丽的一朵花儿,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范嘉平说,却忍住了。   范嘉平见她的模样,连忙道:“表妹有什么话尽管说。”   “表哥是真的喜欢宁姐姐?”柳依依问道。   “自然是真真切切的喜欢。”范嘉平还记得柳依依小时天真可爱的样子,也觉得他们之前相处得十分和睦,对表妹兼未来的小嫂子认真的说道。   “那表哥是想将宁姐姐纳妾还是娶她为妻?”柳依依又问道。   纳妾?范嘉平连忙摇了摇头,“我自然是想娶她为妻的。”她那样美好的少女,怎么能成为一个妾室,对别的女子低头弯腰?   “那既然表哥是要对她明媒正娶的话,那便离着她远些呢。”柳依依叹了一口气说道,犹如一个小小的卫道士。   “表妹,难道你也与母亲一般,觉得那个平阳侯的女儿是最适合我的不成?”范嘉平挥了挥袖子,一幅极力忍耐的模样。   “我没有这么说。”柳依依抬头看了看那生机勃勃的绿色枝桠,和颜悦色的说道,“我只是从自身出发,宁姐姐毕竟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若与表哥太亲近了,坏了名节,那便只能被一顶小轿抬进范府了。”   范嘉平并不是傻子,听见柳依依的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如果表哥真的喜欢宁姐姐,应该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呢。若你考取了一个好功名,只怕姨母高兴还来不及,哪儿管得上你愿意娶谁呢?”柳依依淡淡的说道,上世,宁凝就是如此对范嘉平说的,范嘉平回去以后,奋力读书,倒是真的考了一个探花回来,这个探花也成为了范嘉平娶宁凝的最大砝码。儿子这么努力这么争气,大林氏作为母亲,怎么不会如了他的愿呢?   “表妹说得对。”范嘉平如梦初醒,他只心心念念想见凝姐儿一面,却忘了为他们的以后做打算。   “最重要的是。”柳依依俏皮的眨了眨眼,“表哥应该赶紧找到凝姐姐的亲戚,要不然,怎么上她家提亲呢?”   范嘉平听了柳依依的话,似乎想到了等自己考取功名迎娶宁凝的日子,不由得舒畅得笑了起来,难怪哥哥一定要迎娶小表妹,她其实才是那个最通透的人。   范嘉平回了范府,写了一封信托柳依依递给了宁凝,信中言道,为了两人的将来,要与她少见面一些,请她不要担心,以后范嘉平,必不相负。   柳依依并没有在信中捣什么鬼,而是将信大大方方的交给了宁凝,宁凝历经沧桑,怎么可能相信男人的鬼话?一根经的认为范嘉平已经与钟祺相看成功,只怕在忙着与钟祺柔情蜜意呢。   一个男人靠不住,还有第二个,宁凝从来不是气馁的性子,一边心中憋着气,一边想着如何再攀一根再高一些的枝头。   可怜了范嘉平,夜夜苦读,却得不到心上人的真心。   大林氏见小儿回来了,反而比之前更加认真温书,倒有些啧啧称奇,只不过这认真温书的理由,她觉得,还不如不问,只吩咐了丫鬟婆子好好照顾范嘉平,免得让他将身子熬坏了。   至于庄氏那一边,大林氏并不是喜欢坑害别人姑娘,便婉然的暗示了,自己的小儿与钟祺并不大相配。   只可惜,钟祺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理由,又在家中打着滚儿让姨母再努力努力,庄氏实在无法,想着什么时候让钟祺与柳依依多说说话,那姑娘是个会开解人的,希望钟祺听了她的话,能消停一些。   范嘉平悬梁刺股,在案头上认真的看着书,突然门口吱呀一声,范晟睿走了进来。   范嘉平看了范晟睿一眼,笑着迎了上去,言道:“哥哥。”   范晟睿点了点头,带着一身冷肃之气走了进来,翻了翻范嘉平案头的书,满意的说道:“终于开始认真的温书了。”之前为了那个心机甚深的少女,连书都看不下去。   范嘉平知道哥哥的性子,自然不会将自己用功温书的原因告诉范嘉平,他只笑着说,“我不用功,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年寒窗苦读?”   范晟睿在朝中这么久,对实务了解甚深,便拿着范嘉平的文章为他指点一二。   范嘉平细细的听了,又将文章改了,舒了一口气之后,嬉皮笑脸的对范晟睿说道:“哥哥,我前几日可是遇见了依姐儿,她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范晟睿听到柳依依的名字,嘴唇微微的扬了扬。   ☆、第152章   范嘉平见范晟睿的模样,便知道他听见了柳依依的名字便很是开心,便肥了胆子,对范晟睿说道:“大哥,我对宁凝是真心的。”   他虽然去了书院,但将奶嚒嚒留在了范府,待他回来之后,奶嚒嚒将府中的事都与他说了,他自然知道范晟睿为了柳依依与大林氏拧巴了一阵子,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自己与大林氏杠下去,是会有结果的。毕竟哪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幸福呢?   范晟睿拿起来范嘉平案上的文章,看了看,随意的问道:“那她对你呢?”   范嘉平原以为范晟睿会对他苦口婆心说他与宁凝的身份不配,或是宁凝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钟情,却不料他却问他宁凝对他的真心。   “她对我自然是钟情的。”范嘉平梗着脖子说道,若她不喜欢她,为什么会经常与他谈天说地?她定了一门不好的亲事,他说带她走,她点点头便答应跟她走,那不是喜欢么?   “她之前定亲的张捕头,你了解多少?”范晟睿抬起了头,盯着这个不经事的弟弟道,就算他的锦绣文章能考出一个状元来又如何?他的心思还是太浅了。   “我当然知道,他嗜酒,粗俗不堪,还喜欢对女人动手。”范嘉平显然厌恶极了张捕头,说起张捕头来,面上都是厌恶的神色。   范晟睿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丢在了范嘉平的桌上,“你且慢慢看吧。”   范嘉平抓住了册子,见范晟睿也是一幅不理解他的样子,失声道:“大哥,你对依姐儿也是情不由衷,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一些?”   范晟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揽着肩,偏着头说道:“我与依姐儿青梅竹马,她的性子我通通的知道,母亲又是极喜欢她的,我不对她情不由衷,难道要对一个在外面见过几次就觉得她美貌有才华什么都好的女子情不由衷么?”   这话是在暗讽宁凝了,范嘉平又怎么听不出?“大哥,她的身份虽然不高,但是也不是你如此讽刺的。依姐儿也不过是…”范嘉平气极,差点说出了依姐儿也不过是边县小官的女儿的时候,却被范晟睿那暴怒的眼神瞪住了。依然姐儿对他很好,他背着说她,是不对的。范嘉平吸了吸鼻子,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你好自为之吧。”范晟睿摇了摇头说道,“世人皆有多种面孔,你不要因为宁凝的一种面孔便喜欢上了她,你也要看看她别的面孔。”   说完,范晟睿准备转身离去,却被范嘉平叫住了,“大哥,你见到了依姐儿的别的面孔么?”   范晟睿停住了脚步,隔了几秒说道:“自然是见过的。”她面上虽然浪漫天真,但是大概是因为小时的原因,经常会有些无缘无故的不安全感。范晟睿有时候觉得她少女的身躯里,偶尔会有一个沧桑的老灵魂窥探世事。可是再过一瞬间,他又觉得,她还是那个天真明媚的少女。   待范晟睿走出去后,范嘉平拿着手中的册子,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将它打开了,里面细致的记录着张捕头的生活记事,连他被夫子救过一事,也记录在案。   在这本册子之中,范嘉平完全看不到宁凝所描述的暴虐的张捕头形象的影子,在其中,张捕头显然是个风评不错的顶天立地的男子。   莫非是哥哥骗我?范嘉平手一抖,将册子晃到了地上,可是张捕头为人处世他轻易找人一查便知,哥哥并没有必要在此事上骗他。   范嘉平将册子摊到了自己的书桌上,书桌上的蜡烛影子随着风摇摇晃晃,他的心随着这影子,也有些摇晃了。   范晟睿从范嘉平的书房出来,便去了范大人那儿。   范大人见了大儿,忙问:“你将那册子给他了?”   范晟睿点了点头。   “诶。”范大人叹了一口气,“我原本觉得平哥儿是小儿,便将他养的天真了点儿,原想着让他考个好功名直接进了翰林院,朝中有你我撑着,他也不用有太多的烦恼。可现在倒好,他倒成了我们的烦恼了,自他回来了,你母亲夜了,都要多翻几个身,多叹几口气。”   “平哥儿年纪还小,等他见多了世事,便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范晟睿宽慰父亲道。   范大人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被一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他都不好意思说这是他的儿子。   宁凝总觉得范嘉平不够可靠了,却不想放弃往上攀爬的念头,众观整个宇府,能当上她的登云梯的,便只有小林氏与柳依依了。   宁凝上世便是做公关的,若是她想专心讨好一人,是从来没有失过手的。   她从小林氏最在乎的健哥儿、康哥儿着手,以在父亲书房上看到的东西为名,给小林氏说了不少教养男孩的方法,这些道理都是现代书上的,比古代可是先进了不少。   让小林氏对她有些另眼相看,在一个家庭中,女子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便是对孩子的教养,宁凝在这一方面算是超标合格了。   而对柳依依,宁凝又是有另外的做法,小姑娘谁不爱漂亮呢?她早就根据现代的方子将脂粉改进了一遍,如今她手中的脂粉方子,就算比京城中最好的脂粉店里卖的都好,只要她指缝中稍稍露了一点点这种好东西,还怕收服不了柳依依?   心中打定了主意,宁凝便往柳依依这儿来的次数多了。   本来柳依依身边的丫鬟婆子对宁凝心中还有些介意,每每见了宁凝都没有好脸色,而伸手不打笑脸人,宁凝每次对她们都十分客气,反而让她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柳依依冷眼看着,终于明白了上世宁凝为什么虽然出身不高,但是在贵妇圈子里如鱼得水了。若不是有上世的纠葛,只怕她都会十分喜欢宁凝这幅面孔。   柳依依上世酷爱打扮,可每每在脂粉店里买的鹅蛋粉都不如宁凝的好,她曾偷偷的让小丫鬟打听过宁凝到底是用的那家的脂粉,但是宁凝总是藏着掖着,柳依依到死,都没弄明白,为什么宁凝打扮出来,就是与她不一样。   到了今世,柳依依已经抛却了上世的爱美执念,变得不施脂粉起来,而这时,宁凝却将自己的秘密双手奉上了。   “依姐儿,你的及笄礼快要到了,有没有想过好好打扮一番?”柳依依正对着镜子让碧荷梳妆,宁凝在她身边笑眯眯的说道。   碧荷和宁凝熟了一些,知道她对装扮方面别具心得,还曾小小的指点过她不少,她将梳妆台上的匣子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是京城最好的脂粉店的脂粉,笑着说道:“我们小姐皮肤娇嫩,用这些倒显得老成了。”   确实,如今大宣朝的鹅蛋粉以能遮掉脸上的岁月痕迹为上,涂在柳依依那张年轻的没有瑕疵的皮肤上,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似乎那青春的痕迹,也被这脂粉给去掉了。   上世的柳依依不明白,这世倒是知道了,便再也不涂脂粉。   小林氏也并不勉强柳依依,但却给柳依依弄了不少的美容方子,让柳依依这朵花骨朵儿,显得十分娇艳。   “我并不耐烦什么装扮不装扮的,要说欣赏东西的技巧,我母亲可是强得很呢。”柳依依对着镜子,微微的笑道,一副万事不愁的小女孩儿模样。   宁凝微微的握了握拳,按穿越的配置,柳依依这等人生才是女主角,为什么她就生成了普通夫子的女儿呢?   “我以前在父亲的书房中,看到一本关于美容的古方,里面有说如何涂抹脂粉让人更美丽呢。依姐儿要不要试试?”宁凝用一双期待的桃花眼看向了柳依依。   古方?柳依依扬了扬嘴唇,“宁姐姐见多识广,是我所比不上的。既然宁姐姐说了,那我便试试看吧,”   宁凝得到了柳依依的首肯,才舒了一口气,拿起了那匣子里的物什,打开来,细细的为柳依依涂抹起来。   宁凝的一双手长得好,惹得小丫鬟们纷纷注目,她用手沾了脂粉,一点一点的在柳依依的脸上涂抹起来。   柳依依只觉得脸上如清风拂过一般,没过多久,柳依依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似乎已经褪去了天真娇憨,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柳依依碰了碰眼角处的眼线,那黑色的线条似乎让她的圆圆的双眼狭长了些,多了一丝女人的味道。   柳依依似乎与以前一样,又似乎与以前不同了。   碧荷在柳依依身边看了看,笑着对宁凝说道:“我这回可知道宁小姐的手有多巧了。”   宁凝垂着头笑了笑,在柳依依耳边说道,“依姐儿真是好看得紧呢。”   “我哪儿有姐姐好看。”柳依依笑着站了起来,看上去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宁凝笑眯眯的看了柳依依一会儿,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说道,“依姐儿能不能给我一盒脂粉?我见古方里说过如何做更好的脂粉呢。”   宁凝上世的手段,柳依依已经见过了,她点了点头,将匣子中的脂粉递给了宁凝,“宁姐姐尽管拿去便是。”   ☆、第153章   面对着柳依依大方施舍的姿态,宁凝接了鹅蛋粉。   周围丫鬟婆子们的目光如针一般的看向了她,好不容易在心中刷新了对她的感官,但她这□□裸的索要行为,真是让大家刮目相看。   宁凝如此敏感的人,自然感受到了这目光,她心中暗暗发紧,面上却装作坦然自若的样子。柳依依见她微微动了动的小指,明白了她心中的不爽利。   很奇怪,宁凝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夫子的女儿,但是心气却比谁都要高。只怕给了她如此高的心气的,便是她的美貌吧。   柳依依淡淡的笑了笑,又与宁凝说起了别的事。   就算有上世的前尘旧缘,宁凝却是个很能挑起话题的人,说起话来倒从来不让场面变冷的。   两人正说着,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笑嘻嘻的对柳依依道:“小姐,平阳侯家的小姐来了。”   还没等柳依依有反应,宁凝的面色倒是微微一白,但又很快恢复了。   柳依依看了宁凝一眼,面上有些为难。   宁凝倒是很快明白了,笑着说道:“依姐儿,你去迎接平阳侯小姐吧,我回院子了。”   柳依依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等我空了,再与宁姐姐聊天。”   宁凝匆匆离去。   柳依依姗姗的走出了院子,钟祺正在大堂与小林氏行礼,看到了柳依依,便咧着嘴巴对她笑。   那灿烂的笑颜一下炫花了柳依依的眼,她站在原地,也对钟祺傻傻笑了笑。   小林氏见两个小姑娘眉来眼去的样子,微微的笑了笑说道:“依姐儿,祺姐儿是贵客,你可要好好招待她才是。”   柳依依俏皮的对小林氏行了一个礼道:“女儿一定遵从母亲吩咐。”   钟祺从小娇生惯养,是一个明媚的性子,听了小林氏的话,很快跑到了柳依依身边,盯着柳依依看了看,笑道:“我觉得你与上次有些不同。”   有些不同?柳依依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想起宁凝刚刚为她修饰了一番,“嗯,今儿听见喜鹊叫,我便觉得有贵人来,便叫小丫鬟为我装扮了一番。”   装扮了一番?小姑娘是最喜欢美丽的,钟祺一双眼睛盯着柳依依瞧,摸了摸她的粉脸啧啧道:“到没看出你府中还有这样的能人。”   柳依依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柳依依带着钟祺在府中的后花园逛了一会儿,钟祺大大咧咧的说道:“我上次来你府上吃的桃花糕还有么?能不能再给我些?我母亲最爱的便是桃花糕呢。”   柳依依点了点头,对身边的碧荷使了一个眼色,“那自然是可以的。”   碧荷连忙走了上来对钟祺说道:“我这就帮您去拿桃花糕过来。”   待碧荷走远了,钟祺才神神鬼鬼的靠近了柳依依身边道:“听说范嘉平喜欢的那个女子,在你府里?”   柳依依本来在捏着栗子糕吃,突然一愣,苦笑道:“你怎么知道?”   “我在家中打滚着要嫁给范嘉平,我母亲实在扛不住,才对我说了这事。”钟祺撇了撇嘴说道,“我母亲还说,那女子长得极为貌美,我是比不过的。”   柳依依听了,哭笑不得,平阳侯夫人怎么和她妹妹一样,是个不着调的,这样的话怎么能对她的女儿说呢?   钟祺疑惑的看了看柳依依,“那女子难道真的很貌美?比你还好看么?”   比我还好看?柳依依上世自负自己美貌,这世倒并不觉得自己如何,“是比我还美貌。”   “诶。”钟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小姑娘低着头说这个,倒让柳依依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么说,还嫁不嫁人了?”   “嫁,嫁,嫁,嫁的。”钟祺吐了吐舌头,“我母亲说要慢慢相看,找一个门户比我们家低的,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说完这句话,一派的神采飞扬,倒惹得柳依依侧目,她还以为这个小姑娘会对小表哥不放手呢。   “看着我干什么?人家不喜欢我,我难道还屁颠屁颠的贴上去呀?”钟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才不会告诉柳依依当她知道了范嘉平这些事之后,还偷偷的哭了几天呢,说好的翩翩公子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戏码呢?   柳依依忍不住摸了摸钟祺的头道:“我看你美貌呀。”若上世她如她一般洒脱,怎么可能变成那个样子?   钟祺摇头晃脑道,“你有这么一张脸,居然说我美貌,实在是太虚伪了。”   柳依依拿了一块栗子糕堵住了钟祺的嘴道:“别啰嗦了,吃栗子糕吧。”   钟祺吞下了一块栗子糕,双眼左右看了看,支支吾吾的对柳依依说道:“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范嘉平喜欢的那个女子?”到底是第一个喜欢的人来的,总要见一见他喜欢的人,才能死心。   柳依依沉默了几秒,笑道:“我带你去是可以的,但是你得….”她凑在钟祺的耳边细细说了几句。   钟祺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柳依依,又如捣蛋鬼一般的笑了笑,“放心吧。”   柳依依在她耳边说的是,让她在宁凝面前造成快与范嘉平和和美美的假象,至于柳依依为何这么做,钟祺倒是十分了解,单凭一个相貌不错的女子,怎么可能轻巧的嫁去范家?更何况范嘉平为她违背了父母,单凭这点,范家也不可能容得下她。   钟祺倒有些好奇,在这些阻力过后,范嘉平还能坚持对宁凝的喜欢?她笑了笑,揽着柳依依的手臂道:“走吧。”   宁凝回了厢房,并不像让柳依依认为自己只是找一个理由偏了她的脂粉,便坐在窗台上,吩咐小丫鬟去拿了她需要的东西,细细的分散了脂粉,开始重新调了起来。   正当她全神贯注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笑声,将宁凝从深思中拉了出来,宁凝回头看,只见柳依依拉着一个飒爽的姑娘,走了进来。   宁凝观察细致入微,见这姑娘身上穿戴都不似凡品,紧了精神劲儿,对两人微微一笑,“依姐儿,你怎么来了?”莫非这位是刚刚来的平阳侯小姐?宁凝暗暗的将自己的相貌与她比了,觉得自己占了优,才拾回了一些自信。   “这是平阳侯家的小姐,祺姐儿。今日看我的妆十分好看,便缠着我要看看手巧的人是谁呢。“柳依依笑眯眯的说道。   果然是平阳侯的女儿,宁凝双目闪过了一道光,范嘉平怎么可能舍了她而选择她呢?只不过因为她有一个好出身而已。   钟祺倒不管宁凝心中在想什么,就算她相貌不是最好的,但就凭着她爷爷对先皇的救驾之情,谁都给平阳侯府两三分面子?见着她都要夸她是一个好姑娘呢?她大大咧咧的走到了宁凝的小桌边,见桌上细细散散的有着一些鹅蛋粉儿,还有些花瓣与香油,她惊奇的问道:“咦,这是什么?”   宁凝再会表面功夫,也不能对一个抢了她好不容易培养的夫婿心无芥蒂,她强笑道:“这是我为依姐儿做的脂粉。”   “哦?”钟祺漫不经心的用手碰了碰,“等做好了,给我一罐。”那说话的口气,跟使唤一个下人,也差不多了。   宁凝早就想过钟祺今日来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她忍着气,“嗯”了一声。   钟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皱着眉对柳依依说道:“依姐儿,你也太善良了,怎么什么人都能没大没小的称你一声依姐儿呢?”   宁凝听了,手有些微微的抖,她好不容易与柳依依关系好了些,却又被人大喇喇的指出两人身份的不同,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宁姑娘,你大概是来自乡野,不太懂规矩,遇见柳依依要行礼叫荣安县主的。”钟祺说的认真,她这话在任何人听来都没有错,“你不能因为依姐儿和蔼,就以为她与你是一样的人了。”   柳依依之前只想让钟祺暗示宁凝自己身份高贵,只有这等身份的人才能与小表哥议亲,却不料钟祺如此给力,直接用言语啪啪啪的打了宁凝几个耳光。她有些迷惘的看向了钟祺,钟祺却偷偷对她挤了挤眼。   钟祺的父亲是个爱色的,纳了不少美妾在府中。她自小,也跟母亲学了一手如何御妾的功夫,宁凝是什么货色,她一眼便能看出来,如何让她难过,便是信手拈来了。   宁凝忍住了心中的激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对着柳依依行了一礼道:“荣安县主,我之前无礼了,还请你见谅。“   柳依依连忙挥了挥手道,“宁姐姐不必多礼。”   钟祺看宁凝一眼,见她眉若远山,皮肤细腻,嘴唇不点而红,只拍了拍手道:“好一个漂亮的丫头。我府中正好缺了一个会做脂粉的丫鬟呢。”   宁凝脸陡然红了,实在忍不住一般,对钟祺行礼道:“我虽然出身乡野,但也不是愿意为人做丫鬟的,请钟小姐见谅。”   钟祺听了,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总有一天,你与我,还会再相见的。放心吧。”   钟祺这话说的暧昧,但是宁凝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若是她成了范嘉平的妻子,范嘉平要纳了她的话,她是她的管辖范围里的人了。   不能,她决不能这样,宁凝咬了咬嫣红的唇,对钟祺淡淡的说道:“钟小姐,你说什么?我不大懂。”   钟祺走了过去,她生得高,拖着宁凝的下巴道:“你别装傻,你心里明白。”   说完,钟祺对柳依依笑道:“依姐儿,我们去别处看看。”   柳依依只对宁凝抛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急急的与钟祺离去了。   ☆、第154章   钟祺与柳依依离去后,宁凝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太师椅上,她的面色苍白,惹得身边的小丫鬟都不敢出声。   过了半晌,宁凝站了起来,又拿起了桌边的脂粉,开始研磨起来,仿佛刚刚的事,对她没有半分影响一般。   “宁小姐,你……”一个小丫鬟有些担心的问道,她与宁凝相处了这么久,对她也有了一两分情谊。   宁凝只回过头,笑了笑,镇定的说道:“我要快点将脂粉弄好呢,免得依姐儿等急了。”   小丫鬟毕竟是宇家的人,也不好对一个外来寄居的人多嘴,只好走了过气对宁凝道:“宁小姐,我来帮你吧。”   宁凝笑着点了点头,对小丫鬟指点起来。   钟祺与柳依依走出了宁凝的院子,对柳依依脆生生的道了一声谢,柳依依笑道:“我都没有对你说谢谢,你怎么反而对我说起谢谢来了?”   “你让我见了那姑娘,我便知道我与范嘉平是不可能的了。”说完,钟祺有些忿忿的将绣鞋在地上磨了磨,“果然是天下男人都慕色。”   柳依依回忆了下,并没有想到上世钟祺嫁给了谁,只好安慰道:“放心吧,世上一定有真心喜欢你的男子的。”   钟祺欢快的点了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的。”   两个小姑娘互相笑了笑,又说了些别的,才分开来。   范嘉平为了宁凝在家苦读,范家想尽了办法在京城中寻找宁凝的亲眷,到最后,才寻找到了一位与宁凝似有亲眷关系的男子,他与宁凝同姓为赵恒,长得英俊高大,手中开着几个铺子,倒是蒸蒸日上的。   最让人侧目的是,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将自己的娇养的女儿送到了皇上亲弟弟宣平侯府中,那女儿天生貌美,柔美多姿,虽然宣平侯足以当她的父亲,但对她还是宠爱有佳。爱屋及乌之下,宣平侯对赵恒的生意也照拂了不少,让赵恒在京城可谓是蒸蒸日上。   这样献女求荣的人家,怎么可能是个好玩意儿?只可惜宁凝在范家人心中,也不是一个好女子,倒是和这家人配到一起了。   范大人急于将宁凝这个锅给甩出去,便邀请了赵恒上门。赵恒接到范家的帖子有些二丈摸不清头脑,只不过范家是京城的一流人家,他是一个商人,能与这等人家搭上关系,是最好的。   赵恒拿着帖子入了范家的门,虽然他经常去宣平侯府,但却觉得侯府中的底蕴不如范家,说到底,勋贵家中的子弟不争气的多,一代一代就可能没落下来了;而像书香世家,倒是每代都会出一些人才,将家族倒是举得旺旺的,如今范府,不就出了一个皇帝极为器重的范晟睿么   赵恒面上和善,跟着门口的小厮往前边走,他向来会钻营,后院中纳了不少的美妾也生了不少的女儿,这些女儿都是他用来拉拢人用的,如果这范大人是个好美色的,他倒不介意送一个女儿给范大人。   只不过赵恒见到范大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身直如竹,面色清明,怎么看都不是那等见了女子便绕道不走的人。   赵恒笑着走过去对范大人鞠了一个躬,脑中却不停的转着,这范大人到底找自己是干什么的呢?   范大人与赵恒寒暄了一番,便直入了正题,“不知您是否出自白鹭县?”   白鹭县?赵恒倒很久都没有听闻这个名字了,不由得有些恍惚,他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我老家正是在白鹭县,不知道范大人有什么指教?”   范大人听赵恒承认自己的老家,不由得吐了一口气,“你可还记得你的姐姐?”   “我的姐姐?”赵恒微微皱眉,他母亲死得早,姐姐倒是对他不错,只不过他因喜爱经商,与他刻板的父亲极为不和,便早早的离开了家,因离家太远,与家中的消息也没那么频繁,只隐隐听说他父亲去世了,姐姐也去世了。   “我与姐姐很久没有见面了,几年前,听说她去世了。”赵恒虽然心中不解,但却好脾气的回答了范大人的话。   “你可知,你姐姐有一个女儿叫宁凝?你姐夫去世后,她孤苦无依,便来京城寻找舅舅,只不过京城太大,倒不好寻这亲戚了。”范大人心中欣喜,但面上还是严谨的说道。   姐姐的女儿来了京城?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来京城的?赵恒有些摸不清头脑,这事实在是不大明白啊。“小的愚昧,还请范大人指点一二。”赵恒谄笑着说道。   “你姐夫是我小儿的夫子,我小儿怜你侄女儿一个人孤苦伶仃,便将她带到了京城,还帮她寻找亲人。”范大人说起昏了头的范嘉平,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你的侄女儿,叫宁凝。”   不管内情如何,赵恒倒是大约知道了自己姐姐的女儿来找自己的原因,在他关于家乡的微薄记忆中,姐姐是待自己很好的,再加上宁凝是能联系他与范府的一根纽带,他自然会要好好待她。   “我可怜的姐姐,可怜的侄女儿。”赵恒面上显露出了一丝悲痛,“我是否能见见凝姐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已经认了这个侄女儿了。   范大人摇了摇头道:“因我府中有两个成年的孩儿,为了宁小姐的名声,我夫人便将她送到了她妹妹的府上。”   赵恒听这说法,倒直觉地有些不对,但做商人的,向来是能不问便不问的,他微微对范大人行了一礼道:“不知范夫人的妹妹府上是?”   “是宇将军府。”范大人干脆利索的说道,“若宁小姐真是你的侄女儿的话,后日,我便叫小厮带着你去宇将军府与你侄女儿团圆。”   宇将军府?赵恒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要知道,宇将军负责京城中的安防,是他们京中商人都要巴结着的人物,他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侄女儿,简直是福星呀。   “后日好,后日好,那还劳烦范大人了。”赵恒又对范大人行了一礼。   赵恒在范家小厮的微笑下出了府,急撩火撩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对妻子说道,“快些开辟出一个好些的院子,明儿,见有人住进来。”   赵夫人还以为又是赵恒从哪儿的来的美人,不由得厌恶的撇了撇嘴,“这是从哪儿来的美人儿,值得老爷这么惦记?”   “什么美人儿啊。”赵恒跺了跺脚,“是我姐姐的女儿。”   “你哪儿来的姐姐的女儿?”赵夫人是京城小康人家的女儿,其父亲见赵恒机敏活络,才将女儿嫁给了他。赵夫人并不大知道赵恒在老家的事情。   “现在有了,你别管那么多,将院子收拾好才是正事。”赵恒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赵夫人与赵恒这么多年来,相敬如宾的原因中的一条便是,她十分听赵恒的话,赵恒既然开了口,她便叫小丫鬟整理起院子来。   赵恒见夫人贤惠,又叮嘱道:“明儿宁凝来了,你一定要当她如亲女儿一般,以后呀,咱这好处多得很呢。”   莫不是在外室那儿养的女儿吧。赵夫人有些疑惑的看了赵恒一眼,但却还是听话的诶了一声。   赵恒心情正好,便抓着赵夫人柔情蜜意了挺久,赵夫人见赵恒的模样,心想,明儿来的这位,不管是谁,那都是她要在捧在手心上的。   范大人送走了赵恒,将放在小机上的茶盏一饮而尽,他重重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此等消息,还没有没后院与夫人说起呢。   大林氏听范大人说终于帮宁凝找到了亲眷,站起来说了一句阿弥陀佛,“我还以为她是蒙我们的呢,不料真还有一个舅舅?”   “不管是有,还是没有,只要帮她找到了舅舅就好了。”范大人淡淡的说道。   大林氏心中欣喜,在地上转了一个圈,想到那在书房里认真苦读的小儿,带着一丝愁色道:“这事要不要与平哥儿说?”   “说。就算你不说,只怕他还要变着法儿的等你告诉他呢。”范大人面上闪过了一丝嘲讽,   范夫人点了点头,只带着一碗鸡汤去了小儿的书房。   范嘉平带着宁凝回了范府,并不是没有看见母亲的眼泪,父亲的愤怒,只是他真的很喜欢宁凝,为了她,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让父母失望。若是等他将宁凝娶回来了,他一定会带着她,好好的孝顺父母的。   范夫人在门口看了范嘉平好一会儿,范嘉平都没有发现,他低着头,正在认真的看着手上的书籍。   若是之前,他如此用功,范夫人心中一定是很惊喜的,可是如今因为宁凝之事,范夫人只能轻轻的叹了口气,端着鸡汤走了进来。   范嘉平听到了响动,抬头便见到母亲端着鸡汤走了进来,心中一阵惊喜,莫非是母亲原谅自己了?“母亲?”他欣喜的说道。   范夫人见小儿一副惊喜的模样,鼻尖不由得酸了酸,若是宁凝是个好姑娘,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呢?她宁愿让小儿恨她,也不愿意小儿娶了一个心机叵测的姑娘,被毁了一辈子。   范夫人将鸡汤摆在了范嘉平的案头,范嘉平一股脑儿的喝了,对范夫人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神情,“母亲,好喝,能再来一碗么?”   小儿去白鹭书院之前,也是这么笑着讨好自己的。范夫人将碗拿了过来,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今儿,宁小姐的舅舅来了,大概过几日,宁小姐就能住到她舅舅家去了。”   “什么?”范嘉平的脸上挂不住笑了,“真的是宁凝的舅舅?”   “难道还是假的不成?”范夫人没好气的说道,“自然会让他们先见上一面,认认亲。”   ☆、第155章   范嘉平心中复杂,他本也想让宁凝快些找到自己的亲戚,只有这样,他才能考取了功名大大方方去向他提亲,而真正找到了,他又有些紧张,宁凝会在舅舅家受到了亏待。   大林氏见小儿的神色,便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她不带好气的说道:“你放心吧,她是你的小师妹,只要她舅舅脑子没有坏,是断然不会为难她的。”   范嘉平听了,讷讷一笑,见母亲对宁凝并没有刚开始那样厌恶了,心中一喜,耐着性子将大林氏哄得笑了起来。殊不知,大林氏用的是缓兵之计,如今他学习用工,她怎么好打消他的积极性,只等他考完再来想怎么办呢。   两母子明明本是天下最亲的,可到了如今却各有各的心思,实在让人有些嗟叹。   第二日,小林氏接了大林氏的信儿,面上露出一丝喜色,虽然她最近对宁凝的印象好了些,但并不妨碍她觉得宁凝是一个包袱,如今找到了宁凝的亲戚,倒是皆大欢喜了。   小林氏将宁凝叫来,握着她的手欢喜道:“阿弥陀佛,也不枉我天天在菩萨面前上三炷香,为你祈祷找到亲眷了,如今你找到了亲舅舅,自然有人为你撑腰了。”   宁凝有一个舅舅在京城还是听过世的母亲说的,当时她只是用这个糊弄范嘉平带她走而已,却不料范府真的为她找到了,她不安的抿了抿嘴。   小林氏见她的模样儿,知道她心中有些不安,毕竟是多年未见的亲戚,“你放心吧,范大人已经见过你的舅舅了,一表人才不说,生意还做的极好呢。”   宁凝听了这,才舒了一口气,万一她那个所谓的舅舅家中境况不好,她还是会巴着范家不放手的。   “多谢范大人、宇大人帮我费心了。”宁凝装作感激的模样儿道,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一盒脂粉,“这是我从依姐儿哪儿讨要的脂粉,我将它重新做了一回,不知夫人是否愿意试试?”   小林氏听到宁凝的话,眼中一亮,有哪个女人不是爱美的?宁凝从品味到打扮的手艺都是京城中出挑的,她笑着说道:“那便劳烦你了。”   柳依依走进了门,便见自己的母亲正对着镜子与宁凝一起不知道在试着什么,宁凝以这些小手艺倒是获得了母亲不少的欢心,她笑着走上前看着镜子中的小林氏道:“母亲在宁姐姐的手下可是越来越像仙女了。”   小林氏捂着嘴笑道:“就你爱乱说。”   柳依依将目光放在了宁凝手上的鹅蛋粉上,这鹅蛋粉不知如何,被她弄成了如霜一般,涂在母亲的脸上,格外的贴合。   在上世,柳依依就觉得宁凝对于梳妆打扮天分未免也太高,这世看来,只怕是真的老天爷的赏赐的天赋了。   柳依依搬了一个小圆凳,坐在了小林氏身边,用心的看宁凝为小林氏梳妆起来。   小林氏似想到了什么,对柳依依说道:“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凝姐儿找到她舅舅了。”   “真的?”柳依依抓着宁凝的手惊喜的摇了摇,“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   大喜事?宁凝对柳依依笑了笑,她当时可没想到找到什么舅舅,只想赖在范府让范嘉平先娶了她再说的。   柳依依与宁凝是上世的老对手了,发现宁凝的喜悦并没有进到眼睛,她不动声色,只好奇的问小林氏道:“不知道宁姐姐的舅舅什么时候来接她?”   小林氏满意的看了看镜子中美貌的自己,倒没有发现宁凝的手微微一动,“就这几天吧,等凝姐儿的舅舅将院子收拾好了,便将她接回去。”   柳依依听了,似想到了什么,偷偷的笑了笑,“宁姐姐回了舅家,第一件要做的便是找一个如意夫婿了吧。“   小林氏听到此,又想到了范府的那个令人头疼的范嘉平,宁凝在宇府中只字不提他,让小林氏倒真觉得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了,“这是自然。”说完,她对宁凝笑了笑,“你出嫁的时候打发丫鬟来与我说一声,我好为你添妆。”   宁凝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只点了点头,并无他话。   如今她虽然找到了舅舅,但却不知道那户人家为人如何,心中担忧也是应该的,小林氏内心表示理解,她拍了拍宁凝的手,以表示鼓励。   因与上世不同,宁凝找到了亲戚,就快要离开范家,柳依依的心轻快了些,她带着健哥儿、康哥儿玩了一天,又绣了几针嫁妆,才回到了院子中。   柳依依并不大喜欢带着一堆丫鬟婆子在家中行走,于是跟着她的,便只有碧荷。   她走在小径上,见天空月朗星稀,不由得停了脚步,看着天空,却不料听见旁边的书上传来了树叶稀稀拉拉的声音,她反射性的看向了树上,却差点尖叫出声,那大槐树上居然有一人。   还没等柳依依呼救,树上的人便急急忙忙的说道:“表妹,是我。”   这声音,柳依依熟得很,不是范嘉平,又是谁?   “你晚上跑我家来干什么?”柳依依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碧荷有些惊慌的向往后去叫人,却也被柳依依叫住了,范嘉平夜闯宇府,这到底坏的是谁的名声还说不准呢。她刚与范晟睿订婚,若让别人觉得她与未来小叔子有染,真是身上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我,我来见见凝姐儿。”范嘉平在树上支支吾吾的说道。   凝姐儿个屁!柳依依在心中终于忍不住的曝了粗口,“你先下来。”她压低了声音严厉的说道。   范嘉平自知犯了错,便从大槐树下窜了下来,对柳依依有些惭愧的说道:“表妹。”   柳依依狠狠的瞪了范嘉平一眼,“你到底来干什么。”   范嘉平在心中对柳依依还是十分信任,便全盘托出道:“凝姐过几天要回舅舅家了,我来看看她。”   “你傻了么?你这样,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这是私会啊!”   碧荷听见自己的小姐压抑着声音,那声音里是满满的怒意,便知柳依依是真的发了火。   “我会小心的,依姐儿,我实在克制不住。”范嘉平满脸可怜巴巴,“你就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   呵,我上世心心念念捧在手里的心上人,就是这样卑微的爱着别人?柳依依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范嘉平。   范嘉平虽然觉得她双眼里汹涌澎湃,却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表哥,再往前面走,便是围墙了,你翻过去,我当什么都没发生。”柳依依指着前面道。   “依姐儿…”范嘉平还想继续求一求柳依依,却见柳依依一幅冷血无情的模样,愣在了当口,表妹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走吧,不然我叫人了。”柳依依失望无比的说道。   范嘉平有些为难的站着原地。   “你是想被人悄悄的帮着会范府不成?”柳依依扬了扬眉,面上的狠色让范嘉平感觉她真的能说道做到。   “依姐儿,我和哥哥一样,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范嘉平将范晟睿拉了出来,意图打动柳依依。   “要是你哥哥知道你今日的举动,只怕会气得吐血。”柳依依低着声音说道,“你哥哥喜欢一个人,便静静的守候着,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连身份也是,而你呢?除了给她带来烦恼以外,还带来了什么?”   柳依依一边说一边想起了范晟睿对她的点点滴滴,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与海誓山盟,但是他却以自己的行动与陪伴证明了,他的坚持。范嘉平这个模样,比他哥哥,不知道差了多少!   范嘉平被柳依依的一连串话弄得有些羞愧,他低下了头,又有些坚持的抬了抬头道:“我也会努力给她最好的。”   “那我拭目以待,表哥你今日还是先回去吧,如果你不想你心爱的人被小轿抬进范府的话。”柳依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范嘉平实在无法,又被柳依依堵着,只好悻悻然的爬过了那围墙。   碧荷看着范嘉平的身影消失了,才捂着胸口跑上来对柳依依说道:“小姐,真是吓死我了。”   柳依依的双眼还是看着范嘉平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才苦笑道:“真是个痴儿。”只不过这话,不知道是说的范嘉平还是说的她自己。   柳依依彻夜未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对小表哥还存着一两分兄妹情谊,便万万不可将此事说给大林氏听,她想了想,将此事写了信给范晟睿,范晟睿冷静沉着,大概会好好与范嘉平谈一谈。   此信是由碧荷亲自送去范府的,虽然因着定亲,柳依依与范晟睿见面的机会很少,但却偶尔通通信送送东西什么的,大家会觉得这两人感情好,并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范晟睿见到碧荷,双眼柔和了些,笑着说道:“表妹前儿不是才与我写了信么?怎么现下又让你过来了?”   碧荷面上有些支支吾吾,只说:“您看看信就知道了。”   范晟睿见碧荷的面色,便知道只怕期间有什么为难之事,他拆开了信纸,一目十行,面上表情由柔和变得十分严厉。   我的乖乖,表少爷生气起来真是让人觉得心惊胆颤。碧荷都不敢看范晟睿。   范晟睿将信扣在桌上,对碧荷和缓的说道:“你且先回去,与你小姐说,事情我知道了。”   碧荷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恨不得早点离开范晟睿的书房。   待碧荷出去了,范晟睿才将手中的信烧为了灰烬,他忍着心中的怒火走到了范嘉平的书房。   范嘉平正辛勤苦读,见进来的范晟睿面上闪过了一丝心虚,“大哥。”   范晟睿平日朝堂繁忙,并不想还与自己的弟弟绕圈子,便直直的说道:“我倒没料到你胆子这么大,居然还跑去翻宇府的围墙了?”   范嘉平羞愧的低了低头,依姐儿最终还是将这事告诉了大哥,只不过她没有告诉自己的父亲母亲,好歹是帮他遮掩了一二的。“我一时情切才….”   “你的一时情切知道给你的心上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么?”范晟睿敲了敲桌子道,这等情爱之事,他并没有想过要教自己的弟弟,却不知道他如此的糊涂,“你这是毁她名节,让她做不了人。若是被人发现了,她被当做妾抬了回来,你觉得母亲会喜欢她么?”   范嘉平并不是傻,只是不知事,他从宇府回来之后,就十分后悔了,如今被范晟睿一说,更是悔恨,“我只是怕她若是回了亲人家,便与我无缘相见了。”   “你若是真的喜欢她,便考一个好功名再来与父母谈,如今像小孩一般吵吵闹闹算什么男人?”范晟睿双眸暗色道,只不过不知道这宁凝等不等得及范嘉平考上功名。   大哥与柳依依真是两口子,说起来的话,出奇的一致,“依姐儿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到你对她好,一点委屈都不让她受。”为了平息范晟睿的怒火,范嘉平搬出了柳依依。   听到柳依依的名字,范晟睿的面色和缓了一些,他摇了摇头道:“你好自为之。若是还有下次,我就禀报父亲,将你的腿打断。”   范嘉平听了这话,心中一跳,他见范晟睿面上并无玩笑之意,连忙笑着讨饶,“大哥,你放心,我再也不敢了。”   有了范嘉平这一出,范晟睿觉得宁凝在宇府越久越不好,便催着大林氏带着赵夫人将宁凝接过去。   大林氏自然心中也着急,便派婆子去与赵夫人商定了日子,去宇府接人。   赵恒虽然是个小富商,但是赵夫人在京中却很少见过什么身份地位颇高的贵妇,她能接触到的,不过是自己那些女儿交好的妾室罢了。   如今她在范府门口,觉得自己的心尖尖都在颤抖着,她整了整衣服问身边的小丫鬟道,“我这样可好?”   “夫人这模样好得很呢。”小丫鬟笑着说道。   两人说完,便在门口等着大林氏出来,至于进范府?她可没这么胆子。   ☆、第156章   大林氏并没让赵夫人久等,倒是准时的带着丫鬟婆子走出了范府的大门。   大林氏并不是貌美如花的那一种妇人,但她周身的端庄祥和之气却是让人心间安定。   赵夫人见了她,再想想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妾室,觉得大林氏这才是大气的正室的模样。   大林氏出了门,眼角便扫到了恭敬的站在门口的赵夫人,她也是好好打扮过的,可因为品味不足,富有余但是贵却有些少了。她带着小丫鬟,恭敬的对大林氏笑了笑。   大林氏见过不少妇人,赵夫人身上带着一个小家子气,并没有尖酸刻薄。如果宁凝愿意在舅家安分度日的话,只怕赵夫人身为舅母,是不会为难她的。   “让你久等了。”大林氏礼貌的对赵夫人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小觑她。   赵夫人见大林氏如此,心中一阵激动,连忙挥了挥手笑着说道:“别我说没有等,就算我等范夫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大林氏听过的好话多了,并不将赵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她心心念念的是,快些将宁凝送走了。   大林氏与赵夫人上了范府的马车,马车开始跑动起来,赵夫人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又这么安稳的马车,她眼珠子咕噜咕噜的四处看了看,见马车中无一不舒适,便学着大林氏一样,在马车中微微闭目养起神来。   到了宇府门口,大林氏睁开了眼睛,对赵夫人浅浅笑了笑,一个婆子小心的扶着赵夫人下了马车。赵夫人见到的便是巍峨的宇府门口,以后与那些富商的夫人出去,她也能炫耀自己去过大官的宅邸了,她心中有些自豪的想到。   宇府的门很快开了,门内走出一个穿戴皆不俗的婆子,她不动声色的看了赵夫人一眼,只笑着说道:“您们终于来了,我们夫人盼望得很紧呢。”   赵夫人心中一阵舒畅,这到底是大宅第,连下人说起话来,都这么的动听。   大林氏走在前面,笑着对赵夫人道:“赵夫人,请。”   赵夫人连忙诶了一声,跟着大林氏走向大堂,宇府一路春光风景良好,但赵夫人却不敢左右四处看,只跟着大林氏目不斜视的进了大堂。   进了大堂后,赵夫人往前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褂子的美妇人坐在太师椅上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她左边站着一个姐儿穿着桃色的百褶裙,百褶裙上绣着的鸟儿似乎要飞上天去,她容貌娇美,言谈之间尽是春光明媚,见自己进来,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而右边那个却穿着米白色的棉质襦裙,虽然丽质天成,却有着一丝丝轻愁。   赵夫人作为商人妇,必然要会的资质便是如何辨认,她一眼便看出了在那美妇人右边的姐儿只怕便是宁凝了。   不仅是赵夫人在打量宁凝,连柳依依、宁凝也在打量赵夫人。   宁凝看了赵夫人那富裕却不显贵气的打扮时,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舅家并不是一个穷到打秋风的,之前小林氏与她说过,她的舅舅经多年的努力,在京城已经有了一份自己的产业。   柳依依却是好奇,心中暗想上世宁凝后来手头之间突然变得很宽裕,难道是这家的缘故?   小林氏站了起来,轻轻推了推宁凝道:“还不去与你舅母请安?”   宁凝怯怯的对着赵夫人露出了一个笑容,“舅母,您好。”   赵夫人没有女儿,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外甥女儿,她欢喜的答了一句“诶”,却因为大小林氏的存在,倒并没有问她别的。   小林氏牵着宁凝的手走到了赵夫人面前,“若不是凝姐儿一心想着寻亲,这么手巧的姑娘,我都不想放了呢。”   赵夫人听小林氏这亲昵的话,觉得这姑娘在小林氏这儿是个讨喜的,便笑着道:“以后我叫她来常陪您。”   说完常陪您的时候,小林氏额角青筋动了动,若是宁凝常来陪她的话,只怕第一个不依的便是她姐姐,她笑了笑,并没有接这话,又将话题转向了别处,问了问宁凝舅舅近年来的遭遇。   虽然赵家如今累积了不少财富,但在这些达官贵人面前来说,不值一提,赵夫人只捡着一些有趣的说了,至于自己庶女在那些人家家中当妾的事,她不想提,也不值得一提。   大林氏早就将赵家的事打探得清清楚楚,作为富商想往上爬,要与一些人有裙带关系是避免不了的,大林氏不至于看不起赵家,却再也不想与这家有什么牵连了。   小林氏早早的便让小丫鬟帮宁凝将东西清好了,力求只要赵夫人以来,便将这位美人送出宇府,连眼都不眨一下。   赵夫人在大小林氏面前奉承了一下,见时间到了,便笑着对小林氏道:“我家老爷还急着见外甥女儿呢,我便不再叨扰您了。”   小林氏点了点头,嘴中说着:“下次宁姐儿有空的话,便上门来玩玩儿吧。”   大林氏本在旁一直都是沉默着,突然如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宁姐儿年纪也不小了,若你们为她订了亲的话,一定要与我说一声,我与我妹妹,一定会送上东西为她当做嫁妆的。”   这是多大的殊荣啊,赵夫人连忙点了点头,笑着说:“一定一定。”在她看来,宁凝貌美,又与宇府、范府有着若有似无的关系,想嫁一个好人家,并不难。   宁凝听到这话,手微微的抖了抖,大林氏这话,是断了她进范府的路了。   赵夫人并没有察觉到便宜外甥女儿情绪上的波动,而是乐滋滋的将她带了回去,将家中最好的院子给了她,并待她如亲女。   宁凝出了宇府,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不知道范嘉平的痴念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劲头,好在他现在被唬住了,一心要考个好些的功名,想以此来让父母对此事松口。   宁凝走了,但柳依依却总觉得总有一天还有遇见她,她看着梳妆台上,宁凝端正的为她摆着的鹅蛋粉儿,她笑着将这些放到了小匣子里,再也不去碰它。   沈珊嫁入皇宫已经几月,她低调了一阵子,才在太子府中办起了百花宴,春光明媚,若不出意外,沈珊将是未来的后宫之主,大家都盯着她能将百花宴办成什么样子。   只不过沈珊毕竟是太子妃,手下的能人多得很,怎么可能让她亲自来忙碌这些小事?她将事分解了给下人,而自己却忙里偷闲的给钟祺、柳依依递了帖子。   柳依依虽然在家待嫁,不大见人,却不至于连太子妃的帖子都推了,便按照沈珊帖子上的时间,去了太子府。   刚进太子府,柳依依便遇见了钟祺,钟祺穿着一身轻便的裙装,看上去颇为英姿飒爽,“依姐儿。“她笑着对柳依依伸出了手。   柳依依连忙迎了上去,两人亲密的说起悄悄话来。   “你家那位,请走了没?”钟祺挑了挑眉问道。   “请走了,请走了。这还多亏了你的拔刀相助呀。”柳依依勾了勾钟祺的手道。   “小意思。”钟祺豪爽的说道,面上已没有了为范嘉平伤心的痕迹,她母亲告诉她,只看脸而喜欢一个男人,是没有结果的。   两人说了几句,便往太子妃宴客的大堂走去。   太子虽然不受当今圣上喜爱,但好歹是个太子,太子府修葺得格外恢弘,到了太子妃的地盘儿,却是春日百花齐放的景象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抢着要做太子妃了。”钟祺惊叹的四处看了看,“天天对着这等良辰美景,谁不喜欢?”   柳依依是个喜欢花的,也被这些花儿吸引了目光,在太子府上办百花宴,真是名副其实了。   “柳小姐,钟小姐,你们可来了,我们太子妃等了许久呢。”沈珊的贴身丫鬟卉珍笑着迎了过来。,她是陪着沈珊嫁入太子府的,柳依依与钟祺以前都见过她,如今再见,却觉得她通身的气派都与之前不同了,丫鬟都如此,何况沈珊呢?   “来了,来了,就来了。”钟祺是个急性子,听卉珍这么说,连忙拉着柳依依的手跟着她往前面走去。   沈珊并没有在大堂见客,而是将地方搬到了太子府后花园的池塘中的小亭中,柳依依进了这小亭,只见外面全是绿色,微风吹过,让人心旷神怡。   这是沈珊嫁后,她与沈珊的第一次见面。   她对沈珊正儿八经的行了一个礼,沈珊还来不及说免礼,便见她笑着对自己眨了眨眼,“珊姐儿的日子过得可好?”   柳依依这一举一动,说明了并没有与沈珊生疏。沈珊当上太子妃后才明白什么叫高处不胜寒,遇见平等待她的小伙伴,自然心中欢喜,“好得很呢。”   沈珊看了看柳依依,见柳依依面色较之前并无变化,反而显得更加红润,便知道她的日子过得不错,反而看到了钟祺,却皱着眉道:“你怎么又黑了些?”对这个表妹,她是十分操心的。   钟祺一颗好久不见沈珊期盼的心,被沈珊的这句话打得七零八落,“天气好,我这不就去郊外骑了骑马么?”   “又去骑马?”沈珊有些忍无可忍。   “珊姐儿你现在是太子妃了,管的事何其之多,便不要管我的这等小事了吧。”钟祺往柳依依身后沾了沾,一幅寻求庇护的模样。   “你还往依姐儿身后站?越发显得你粗壮了。”沈珊喝到。   柳依依从未见过沈珊与钟祺相处的模样,如今见了,却觉得有几分诡异,她为难的看了看钟祺,却见她面上没有羞愤之色,仿佛理所当然,就是被沈珊如此言语抨击的。   沈珊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柳依依,没好气的说道:“我如今是没空管你了,以后我便拜托依姐儿来管管你吧。”   “别呀,依姐儿再过不久也要出嫁了,你怎么好意思麻烦她?”钟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还是让我自己管自己吧。”   “混世魔王。”沈珊口中吐了几个字,又关心的问道:“你的亲事怎么样了?”   “看上一个,黄了。”钟祺及其不喜欢别人戳她的伤疤儿,可惜这个人是沈珊,她也只好低着头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珊带着两人入座,问道。   “你问她。”钟祺指了指在旁边挺好戏的柳依依道。   柳依依无法,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沈珊说了。   沈珊听了,点了点钟祺的额头,“好在你聪明,没有一条路走到死,一个男人若一开始不喜欢你,你还指望着他以后喜欢你不成?”   钟祺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而柳依依却在一旁默念,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傻咯?   沈珊怕冷落了柳依依,对她抱歉笑道:“我这个表妹,向来是个不省心的,如今倒让你看了笑话了。”   柳依依摇了摇头笑道:“怎么可能是看笑话?我看着祺姐儿,便心中欢喜呢。”   钟祺听出了柳依依言语中的促狭之意,只哼了一声说:“你们一个太子妃,一个县主,我是说不过你们的。”   沈珊忍无可忍,敲了敲钟祺的头道:“这么大了,还这么顽皮。”   看钟祺那敢怒不敢言的架势,柳依依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了。   “我过几天会弄一个百花宴席。”沈珊从身边拿出两个锦囊来递给柳依依与钟祺,“宴中会有女子的才艺比试,这锦囊之中,便是才艺比试的内容,你们回去可先做准备。”   大宣朝自古以来都有皇后开百花宴选出花中魁首的做法,元后去世得早,此事沈珊便担了下来。   这是□□裸的作弊呀,钟祺张大了眼看向了沈珊。   “看什么?好好的回去准备下,免得姨母又到我面前来哭。”沈珊没好气的说道。   “我就没有必要了吧。”柳依依并不想拿那个锦囊,她一个定亲的女子,出了风头也没用啊。   这一个两个的……“你难道想让别人说荣安县主不学无术?”沈珊将锦囊递给了柳依依,“好好回去准备吧。”   ☆、第157章   柳依依最终还是接过了锦囊,对沈珊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笑道:“谢谢太子妃费心了。”   沈珊见两人接了锦囊,又有些费心的说道:“不要准备得太好,行中庸之道便是。”柳依依与钟祺,一个已经定亲,一个家世显赫,实在没有必要再在百花宴里出什么风头。欲在百花宴里出风头的,都是为了搏一个前程的。   沈珊见柳依依与钟祺乖乖的应了,面上闪过了一丝笑容,她看向钟祺:“祺姐儿,你怎么老是穿地这样轻便的样子?我府中有不少内制的衣裳,你随我去试试。”   “那依姐儿呢?表姐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占便宜吧?”钟祺笑着说道。   沈珊有些无语的看向了钟祺,“我叫你去就叫你去,你啰嗦个什么劲儿?”   柳依依微微笑,虽然有些不解,但是珊姐儿总归不会害她的。   钟祺跟着沈珊站起了身,离开了亭子,一双眼睛倒是不停的往柳依依那边看去。   沈珊见她那牵挂的模样,笑道:“你与依姐儿倒是投契。”   “因为依姐儿不嫌我是一个野丫头啊。”钟祺做了一个鬼脸,对这个成为了太子妃还管着她的表姐是又恨又爱。   柳依依坐在亭子中,漫不经心的欣赏着亭中的美景,却见一个高大的人往亭子这边走来,这个人她熟悉得很,不是范晟睿又是谁?   只怕是沈珊故意带着钟祺走,让她与范晟睿单独相处呢。柳依依用杯子遮住了自己有些酡红的脸。珊姐儿好歹是太子妃,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   范晟睿是个练家子,一眼便见柳依依坐在亭中,一双猫儿眼见到自己闪过了羞涩之意,他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一些。   “这事你不能怪太子妃,是我听太子说太子妃要宴请你,便求太子将我带到太子府来了。”范晟睿进了小亭,对柳依依解释道。   柳依依因知道自己出嫁之后便不能再那么全面的照顾到母亲与弟弟,便将一颗心全部放到了他们身上,但如今她见着了范晟睿,却陡然发现,其实自己没有一天不在想他的。   “虽然离你嫁入范府的日子不远了。”范晟睿坐在了柳依依对面的石椅上,有些低哑的说道:“但是我很想你。”   范晟睿一向内疚,为柳依依做的比说的多,大概是好久没见到柳依依了,说出来的话,有些柔情蜜意。   柳依依觉得脸如火烧,怯怯的抬头看了范晟睿一眼,小声的说道:“我也很想你。”   范晟睿那冷峻的面孔,如被三月的春风拂过,变得温和了很多,他微微正坐道:“我等你。”等你真正的成为与我荣辱与共的妻子。   柳依依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地笑了笑,映红了不远处小丫鬟的眼,要是她们也能得这样一个人,白首不相离该有多好。   远远的,范晟睿便看见沈珊带着钟祺往亭子这儿走来。沈珊虽然答应了太子让范晟睿见柳依依一面,但却不可能让他们相处太多的时间。   “我先走了。”范晟睿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小亭。   柳依依红着脸,只见沈珊与钟祺进来打趣的目光。   “小范大人在朝中端的是清正,从来没有求过太子,今儿因为你,倒是开了金口。”沈珊笑着说道。   “小范大人是不错,就是长得太过于冷肃了些,让人在旁边怪心惊胆战的。”钟祺拍了拍胸脯,坐到了原位。   柳依依用手捂住了脸道:“你,你们就知道打趣我。”   沈珊嫁给太子,在后宫遇了不少勾心斗角之事,吴贵妃不知道给她吃了多少瓜落。她每逢夜晚的,都会想起自己在闺中的时光,如今见了柳依依与钟祺,倒是回味起了当年的快乐,笑得也格外真切了些。   太子与范晟睿远远的看着,叹了一口气道:“太子妃本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位子之一,可惜她并不开心。”   “没有开心不开心,只有值得不值得。若是太子对她好,珊姐儿会甘之如饴的。”沈珊与范晟睿也算有几丝亲戚关系,他自然会帮她说话。   太子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对她好的。”   范晟睿点了点头,如今沈珊与太子正是新婚燕尔,太子又要求着沈珊背后的势力,自然会对她好,可是以后呢?只不过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柳依依回了府,将锦囊拿给了小林氏看。   小林氏虽然已为人妇,但是却还记得自己与庄氏在百花宴上斗得如乌鸡眼一般的模样儿,这么说来,她们的女儿可比他们,懂事多了。   只不过,她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在百花宴上丢了脸呢?小林氏对柳依依参加百花宴的事兴致勃勃,将锦囊打开,见到的是女孩儿咏诗的内容,不由得一顿,因为当年柳夫人的无才便是德的学说,柳依依的文采可并不大出众,她叹了口气,拿了一只毛笔,亲自为女儿做起弊来。   柳依依回了房间,拿起了宁凝给自己递的一封信。宁凝虽然回到了舅家,但是生性会钻营的她怎么可能断了与宇府的关系?若是走出去交际,轻而易举的说出自己认识荣安县主,都是要被别人高看一眼的。   宁凝在信中说自己的舅舅、舅母对自己极好,又说了些生活的琐事,最后才顺带一提到了自己将在舅舅的帮助下开一家脂粉店儿,不知道柳依依有没有兴趣投一些份子钱进去。   上世,京城中出现了一家及让人瞩目的脂粉店,店中的东西比最老牌的脂粉店中的还要好,占据了京城中贵妇小姐们的人,后来它又发展到衣着打扮,京城中的贵妇小姐们都以能得到那家店的特别服务而自豪。柳依依倒没有想到这家店背后的人居然是宁凝。   虽然知道这家店的前景不错,但柳依依却没有什么心思投份子钱进去,她上世与宁凝许多事都不快,虽然到后面学了佛隐去了这些尘世孽缘,可她明白,自己与宁凝,是始终走不到一条道上去的。   佛经里讲究的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宁凝也自有她的。柳依依重来一次,有因有果,她也不愿坏了宁凝的缘法,只不过,若是宁凝还想伤害到她身边的人的话,她也不怕坏了她的缘法了。   柳依依拿出信纸来,回了几句,只说自己嫁期快到了,并不大好投这些份子钱,所以还请宁凝见谅了。   宁凝的舅舅身为富商,本来就不大缺钱,她问柳依依愿不愿意投份子钱只不过是为了让脂粉店身后多些背景而已。如今柳依依婉拒了,她也并不在乎,因为她知道,柳依依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宁凝在赵府如鱼得水,但赵夫人那一刻将宁凝当做亲生女儿的心,却寡淡了许多。   她身为正室,自然是与后院那些妾室合不来的,这这些妾室中,以陈姨娘最为嚣张,原因不过是她的女儿如今是皇帝的亲弟弟的爱妾。   宁凝十分得赵恒的重视,在后院之中颇有地位,但她却不愿意参合进赵夫人与陈姨娘这等子别苗头的破事,甚至还经常在赵夫人的背后对陈姨娘和颜悦色,只为她那个宝贝女儿能为她牵线搭桥。   赵恒将宁凝从宇府接出来,从来没有想过拿自己这个貌美如花的外甥女去做妾换前程,但赵夫人冷眼看了,他这个外甥女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果然,宁凝忽悠赵恒做起了什么脂粉生意,说那令人惊喜的脂粉是从父亲书房里翻出来的古方,这是骗鬼呢。赵夫人觉得这小姑娘古怪极了,久了,对她也没有之前那么亲近。   宁凝明白赵夫人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只不过她并不在意,赵夫人不过空占着舅舅的这个正室的位置而已,并不能为她带来什么,反倒是陈姨娘的女儿,能为她带来更多的东西。   宁凝将脂粉店热热闹闹的开了起来,她将其取了一个极为风韵的名字,叫“玉如香”。   她通过自己的那个做妾的表姐送了不少脂粉给贵妇夫人们,也算是打响了“玉如香”的品牌。   而她也贴心的给范府、宇府都送了一份。   大林氏瞪着案头宁凝送来的脂粉。这姑娘的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才将人教成这个样子?京城中姑娘开铺子的不是没有,而一般都是在幕后,像宁凝这种大胆抛头露面的,却没有几个。   宁凝这样折腾,还有哪家愿意将她娶进门呢?不会真的最后她就赖定了范家吧。   正在此时,范嘉平走了进来,他见大林氏案头的脂粉,不由得笑道,“如今母亲也越来越爱漂亮了呀。”   大林氏慌忙将案头上的信收入了袖子里,皱着眉道:“越来越不讲礼数了,连进来都不给我行礼不成?”   范嘉平愣了愣,连忙为大林氏捶了捶肩笑道:“母亲是最疼爱我的,怎么舍得让我行礼呢?”   大林氏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拍了拍范嘉平的手道:“只要你早些懂事,我就安心了。”   范嘉平听了这话,笑了笑,他实在是惦记宁凝,却与她联系不了,只能憋着气看书,等着取得了功名再与母亲提宁凝一事。一时之间,与大林氏的关系倒融洽了不少。   大林氏看着清秀文气的儿子,再看了看那盒脂粉,自己的小儿怎么能驾驭宁凝那样的女子呢?只是他情到深处,看不清而已。   柳依依接到了脂粉倒是很爽快,她将脂粉分为了两份儿,一份叫人送了钟祺,一份叫人送了沈珊。她记得这脂粉在上世可是让贵妇趋之若鹜的,后来宁凝以做工不足为由,弄了一个什么限量的名头,让这些东西越发珍贵了。如今么,有免费的为何不送呢?   沈珊毕竟是太子妃,接了这脂粉,倒只问了问出处。而钟祺却有些按捺不住,来了宇府问柳依依道:“这脂粉是哪儿来的?倒显得我脸上无暇呢。”她热爱骑马等户外运动,脸上偶尔会被太阳晒得有着小小的雀斑。   柳依依看了看钟祺的脸,虽然无暇,但这脂粉却是白了些,“京中新开的玉如香脂粉店。”   “咦?要不我们去看看?”钟祺显得有些激动道。   柳依依想了想,点了点头,笑道:“只不过你进了玉如香,看到了老熟人可不要失态啊。”   “老熟人?”钟祺想破头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制脂粉的高手。   柳依依见她一副纳闷的模样,便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出了宁凝的名字。   是她?钟祺的面上闪过了一丝不爽利,她还有这等本事?   “听说是从父亲书房的古方里得来的。”柳依依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还去不去?”   钟祺咬了咬唇,似下了决心,“我自然去,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柳依依被钟祺这模样弄得有些乐,她叫小厮给宁凝传了一个信儿。   如今玉如香的生意好得很,她与钟祺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挤进去呢。   宁凝很快便让小厮有了回复,小厮笑着对柳依依说道:“宁小姐说的,只要您去,什么时候都有人接待的。”   宁凝这话说的让人如沐春风,似乎她一直记着自己与柳依依的情谊,只不过那只是当柳依依在高位而已,若柳依依有朝一日落魄了,只怕宁凝是一眼都不会看她的。   柳依依与钟祺约好了时间,两人坐着马车去了玉如烟。   钟祺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主儿,她偷偷打开了车中的帘子,往外面张望着,没过一会儿,钟祺诡笑着戳了戳柳依依,“你往外面看。”   柳依依本微微闭着眼睛阳神,被钟祺戳了,便往马车外看,却不料她看见范晟睿正骑着高头大马在马车旁边,他似乎感到了柳依依的视线,也看向了柳依依。   柳依依心中欣喜,对范晟睿笑了笑,又隐隐感到范晟睿的面上有些红。   “够了。”钟祺将马车的帘子压了下来,“我哥哥昨儿遇见了小范大人,告诉小范大人我与你今儿要去玉如烟呢。”她一副你快表扬我的神态,惹得柳依依哭笑不得。   ☆、第158章   柳依依坐在马车中,隐约听到外边哒哒的马蹄声,心中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钟祺有些嫌弃的戳了戳她的脸道:“你看看你,脸都差点笑成一朵花儿了。”   柳依依瞪了一眼钟祺,眼中尽是流光溢彩,“等你找到了心上人,看我怎么嘲笑你。”   钟祺听了这话,捂着嘴笑了笑,“还早着呢。”   过了一会儿,马蹄声没了,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柳依依对宁凝来说,是非常必要讨好的贵客,她早就在店门口等着了,还没等她看到宇府的那厚重舒适的马车,倒见到了范晟睿骑着高头大马缓缓的走了过来。   与平日一身黑衣不同,范晟睿今日穿了一套白色的骑装,看上去比之前多了几分俊逸,大概是好不容易见到了心爱的人,他的嘴边隐隐的带着笑。   宁凝见到他的模样,有些愣。突然之间,她有些嫉妒起了柳依依,样貌好,家世好,还有一个事事为她着想的未婚夫,她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命呢?   范晟睿在玉如香的门口下了马,看到等在门口的宁凝,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只不过他向来是什么都习惯隐藏在心中,并没有对宁凝口吐恶言。   小厮帮范晟睿将马牵了,宁凝羞涩的看了范晟睿一眼,却见范晟睿眼风都没有往她这边扫一下。宁凝自负貌美,每次那些臭男人见着她,都移不动眼光。越是范晟睿这样的,反而越惹得她一颗心全扑到了她的身上。   “范大哥,伯母最近可好?”宁凝鼓足了勇气轻声问道。   “还不错。“范晟睿淡淡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犹如轻轻的鹅毛一般骚动了宁凝的内心,宁凝抬头看着范晟睿棱角分明的侧脸,红着脸微微的低了头。一个男子对所有的女子都不假辞色,但是只对自己喜欢的柔情蜜意,这是多少女子的心中的盼望?   范晟睿没有感觉到宁凝的小心思,只觉得她心心念念想问范嘉平的事,他揽着肩,拿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来。   宁凝虽然站在他身边,倒不好问什么。世上的男人都讨厌倒贴的女人,这倒是真理的。   好在没过一会儿,宇府的马车终于出现了。   范晟睿眼前一亮,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马车边,细致的看着马车上的人。   马车上先是下来了一个丫鬟,是宁凝熟识的,是碧荷。   碧荷之后便是柳依依了,范晟睿在马车前守着,抓住了柳依依的手腕,一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将柳依依扶了下来。任谁都能看出他对这个少女是多么的珍视。   宁凝觉得这一幕有些刺伤了眼睛,她深呼吸了两口想到,在家中靠着男人算什么呢?自己有了玉如香,挣得了大量的银钱,才是最好的。   柳依依身后跟着的是钟祺,钟祺惯常骑马了,才不会让范晟睿扶自己,她轻巧的跳下了马车,看到站在玉如香门口楚楚动人的宁凝,笑着说道:“到底是富商的外甥女儿。”   在大宣朝,商人的地位低微,却也不会让自家的女儿出门抛头露面,宁凝这举动,还真是有些孟浪。   宁凝看见钟祺,面色一凝,柳依依带着钟祺来她这儿是什么意思?给她一个下马威不成?她咬了咬牙,隐住了心中的波动,笑着迎了上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钟祺是个直爽的性子,上次已经报了一箭之仇,如今也不会太过于为难宁凝。平阳侯的女儿为难一个商家女,说起来也不好听不是?   “你这儿的脂粉很好,只是我用着白了些。”钟祺爽朗的性子,直直对宁凝说道。   宁凝见她的模样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这儿有根据肤色调的脂粉呢,钟小姐您要不要来看看?”   钟祺点了点头,带着丫鬟直直的冲进玉如香。   范晟睿陪着柳依依走在后面一些,他看着自己的小表妹越发的出落得水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过几月,小表妹就能正式的成为他的了。   柳依依如小妻子一般问范晟睿道:“表哥最近是否忙碌?”   范晟睿轻轻说了一句,“还好。”其实忙得跟陀螺一般,可是他知道,只有这样他越来越强,小表妹才不会受委屈。   柳依依与范晟睿走了几步,抬头看见范晟睿带笑的眼,“表哥,你在想什么呢?”   范晟睿沉默了一下,“我在等你问三件套啊。”   “三件套?”柳依依侧头道。   “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啊。”范晟睿有些正经的说道。   柳依依听了,用手捂着嘴笑了笑,“我从没想到,表哥还有这么风趣的一天。”   范晟睿笑不做声,见到她他心中欢喜,自然就风趣了,只可惜她长成了小少女,在他面前却变得扭捏起来,只不过若她在他面前还像以前那般大大方方,他倒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柳依依进了玉如香,眼前一亮。上世她算是寄住在范府,自然不好与大林氏提去那挥金的地方,如今她进了玉如香,倒有些感叹宁凝的心思巧妙。   玉如香大堂并不对人买卖,只是布置精美,摆放了一些脂粉之类,两个小美貌伶俐的小丫鬟为柳依依送来了美容养颜的茶,柳依依喝了一口,味道有些清甜,符合女子的口味。   宁凝带着钟祺已经在大堂上等了,她笑着拦住了范晟睿道:“还烦请范大哥在门口等待了,我们里面,是不对男宾开放的。”   范晟睿并没有细究为什么,而是点了点头,坐在了大堂旁边的椅子上道:“我在这儿等好了。”   一般男子,都不愿意在脂粉店多逗留,而范晟睿如此甘之如饴,让宁凝心下黯然,让钟祺捅了捅柳依依,真是好福气。   柳依依对范晟睿甜甜的笑了笑说:“我一会儿就来。”   范晟睿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完了,只怕我找遍天下,都找不到如小范大人这般的郎君了。”钟祺在柳依依耳边轻轻的说道,惹得柳依依瞪了她一眼。这个小坏蛋,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这话说得前面的宁凝停了一停,又婷婷的往前面走去。   玉如香的里面是一个一个的主题的小小包间,钟祺映了春景选了一个叫桃花的,进去发现包间里居然有一颗栩栩如生的桃花树。   钟祺好奇的走进了,才发现这桃花全是锦缎所制,只怕花费不少。   比这等精巧屋子,钟祺不知见过多少,只是如今用在店铺里,她觉得有些好奇,看了一圈后,她对宁凝说:“将东西拿上来吧。”   宁凝欸了一声,拍了拍掌,两个美貌的丫鬟碰上了两个素色的盘子,盘子中的红黑脂粉盒,倒是格外引人注目。   宁凝将钟祺带到了镜子旁,她的镜子都是舅舅从海外运送而来,又大有亮,也是花了大价格的。   她细细的看着钟祺的脸,将手中的脂粉与她皮肤比对了一下,温柔的对她说:“钟小姐,要不要试试?”   钟祺跃跃欲试的点了点头,宁凝拿来了一个刷子,将脂粉沾了,细细的刷起来。   这刷毛格外柔软,在钟祺的脸上犹如春风拂面,钟祺觉得格外的舒适,待她睁开眼再看向镜子的时候,镜子中的自己,皮肤均匀,已经没有了小雀斑。   钟祺心中欣喜,看向了柳依依,咳了咳,装作镇定道:“这个我姑且买三盒吧。”   宁凝听到了,面上有些犹豫,“钟小姐,不是我不卖,只是这些脂粉做工时间很长,要不您先带一盒回去,明儿等脂粉做好了,我再邀您来。”   钟祺有些不甘心,但却不愿意做没见过好东西的乡巴佬,只点了点头。   宁凝微微一笑,又从另外一个盘子中拿出了几个小盒子,“这些东西,您要不要试一试?”   钟祺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柳依依正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时候,就算什么也不涂也很好看,她只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在宁凝巧手下的钟祺,一点一点的变得好看起来。   自己上世输给宁凝,也不算是委屈了。柳依依心中想到。   钟祺满意了,便财大气粗的将宁凝推荐的东西通通买了一份。   柳依依想着既然来了,便将也买了一些东西带给小林氏。   说起要带给小林氏的东西,宁凝十分爽快,挑了几样适合她的,便包给了柳依依。   宁凝遇事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前世也曾不动声色的挑得不少爱侣反目成仇。如今在给钟祺试脂粉的时候,特地延缓了时间,让范晟睿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别说在现代,在古代如此大男子主义的男子,怎么可能愿意等一个女子这么久?只怕他们出去了,范晟睿要么大发雷霆要么已经挥袖而去了。   却不料到,等她们出去了,范晟睿仍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那儿,见到柳依依过来了,才站了起来,温柔的问道:“可好看了?”   ☆、第159章   钟祺看了这么久,柳依依心中以为范晟睿早已经离开。毕竟这是在脂粉店,而不是什么古玩玉器庄子,一个男人在那儿久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丧志。   当柳依依出来的时候,见到了范晟睿,心中一阵惊喜,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对范晟睿眨了眨眼睛。   范晟睿见自己的小表妹在他面前恢复了久违的活泼,嘴角扬了扬,指了指柳依依与钟祺身后小丫鬟端着的盘子问宁凝道:“这些东西多少钱?”   钟祺咧了咧嘴,哟,今儿还有人来当冤大头了?她并不缺钱,但占占小姐妹的便宜,还是心甘情愿的。   宁凝本心醉他久违的温柔,却被他冷漠的模样弄得有些伤心,“依姐儿与我什么关系?难道我还要她的银子不成?”她心下发狠,并不想拿范晟睿的这些银子。   范晟睿顿了顿,只往那盘子里看,从怀中拿出几块银子来,淡淡说道:“有没有少?”依姐儿怎么可能与她这等女子有关系?   宁凝见他一副与自己分清界限的模样,心中一阵发苦,对身边的掌柜使了一个眼色,掌柜笑着从范晟睿的手中接过了一块银子,谄媚的说道:“够了够了。”   钟祺本以为世上的男人都如自己的父亲或者范嘉平一般,看到了好看的便移动不了步伐,如今看到范晟睿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依姐儿命好,她也要找一个与如此相似的。   虽然宁凝卖的东西不错,但不代表钟祺就愿意与她相交了,她要身边的小丫鬟托着盘子,便与柳依依乘着马车离去。   宁凝看着她们欢乐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转身离去。她小意奉承着那位便宜表妹,倒弄来了一张好东西,若是在太子妃的百花宴上出了风头的话,还愁攀不到更好的靠山?   柳依依出了一趟门,帮小林氏带回了不少好东西,小林氏一边试着脂粉惊奇于宁凝的手巧,一边嗔怪柳依依要出嫁了还到处跑。   柳依依知道,世上最疼自己的人,若小林氏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她拉着小林氏撒了娇,只说想出去溜达一圈而已,只不过因为害羞,她将遇见范晟睿这件事,倒是悄悄的隐了。   小林氏见女儿这一副小娇娃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睿哥儿的年纪到了,她还想将女儿揽在怀中多留一段日子呢。想来想去,依姐儿只有来了京城,才过上了几天好日子,她这个做娘的,实在是有些惭愧。   柳依依见到小林氏面上的怅然,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用手中的铃铛逗了逗康哥儿健哥儿。小林氏见两个儿子流着口水爬来爬去,心头的那一口郁气才散了,算了吧,这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范晟睿在玉如香等未婚妻的事被宁凝若有似无的散给了一个多嘴的贵妇,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便都知道了范晟睿是一个疼人的。   大宣朝的女子地位并不如宁凝想的低,这些贵妇之类的又都是高门女子出身,会去都以范晟睿为例将自己的丈夫好好说了一顿。   那一阵子,大家见范晟睿的眼光都是诡异的,原以为他在朝中说一不二,连圣上用上点子钱都被他绕得觉得自己奢靡了,却不料居然他是个在脂粉店痴痴等着就为了见自己未婚妻一面的。   范晟睿性格冷漠,大家本对他没有什么亲切之情,而如今他做出这样的行为,反而让大家觉得这小范大人,身上也就几分烟火气么。   就连圣上也好奇的在私下问范晟睿道:“你是真的在脂粉店等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见荣安县主?”   圣上原以为作为大男子,被问到这种话题,范晟睿一定会有些羞愤,可范晟睿却面上坦然的对圣上说道:“正是。”   圣上惊讶的指了指范晟睿,然后哈哈哈的爆笑道:“你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范晟睿在圣上面前性子古板,圣上好不容易找到了嘲笑他的理由,必然便不会放过他,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范晟睿的肩,“等你的小妻子进门了,朕在赏她一些东西。”   圣上年纪大了,有些老顽童的意思,他觉得户部的小范大人以后觉得会是个怕老婆的,便立志将这部戏看下去呢。   待范晟睿走出了大殿,圣上一个人坐在宝座上,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她是个性格任性的,自己当时作为不起眼的皇子,能将她娶到手,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这种在外面等人事,他似乎也没少做过。   圣上在宝座上想了半天,大概是斯人已故,回忆的种种都在记忆里升华了一些,他总觉得那个经常与自己斗气的元妻也不是那么不好了,毕竟她是爱自己的才会与自己斗气才是。   圣上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将太子唤进了宫中,难得的,与太子回忆了已经去世的皇后一般,还将皇后当年库房里的爱物赏了太子,要太子转交给太子妃。   太子妃与自己的元妻不同,看样子便是一个贤惠大方的,想必,她也能与太子长长久久的吧。   太子被圣上赏了不少元后用过的宝贝的消息,很快从宫中传了出来,气得吴贵妃撕了几条帕子。   当年元后在世的时候,娘家有本事,还受皇太后喜欢,用的东西在宫中都是独一份儿的。吴贵妃窥视了许久,想着这些东西早晚有一天会是自己的,却不料被太子拿走了。这可是等于割了她的肉一般啊。   而宫中的其他人,却觉得大概风向要变了,皇帝之前一向对太子爱理不理,如今好了起来,莫非两人要改善父子关系了?就在宫人们觉得要对太子更加恭敬一些的时候,其他的成年皇子可是与谋士商量了一次又一次。   沈珊拿到了太子拿回来的元后的爱物,却不会真的心大的用了,而是将其供奉起来,太子看沈珊如此贴心,不由得将她又放在了心中的更深处。   太子被父亲冷落惯了,陡然成了个热灶,却并不自大。他犹疑到底是什么能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倒是在圣上身边的老太监口中打探到了,圣上之前打趣了范晟睿对未婚妻太好一事。   大概是这等子事触动了圣上怀念元后的情怀?太子依稀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与父皇也不至于是水火不容的。   无论如何,太子在心中将范晟睿当做了自己的福将,他与太子妃在后院清闲的时候,与太子妃说过要好好的善待荣安县主。   沈珊虽然不得解为什么要如此,可是她本来就将依姐儿当妹妹看的,便应了下来。   太子冷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走到了绝境,并不是一个人的原因,母后的高傲,父皇的花心都是其间的原因。世上人都羡慕他的权势,他却只想有一个圆满的家庭,他见沈珊乖乖的应了,便笑着抱着她说道:“快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吧。”   这话说完,倒惹得沈珊红了脸,如一片霞光。   没过几日,便到了太子妃的百花宴。   柳依依被封了荣安县主之后又被赐了婚,便在家中安心备嫁,很少出去交际。而在之前,她又是一个低调的姑娘,大家回头想起柳依依,印象总觉得她容貌娇媚,性子也是个和善的。   不过,还有不少好奇八卦的,想看看是哪样的姑娘能将小范大人给迷得找不着北了,连连在脂粉店等了一个多时辰。   柳依依要嫁给范晟睿,以后必定要出去交际的,小林氏这次是狠了心要让柳依依艳惊四座才行。   柳依依今世就不太爱那些容光四射的打扮,可是小林氏可是抓着她,将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定制的衣裳往她身上套。   柳依依黑发如云,披散在肩头,穿着刚从成衣铺子里做好的衣裳,却小林氏抓住了要将腰再束细一些。   柳依依不愿意,被小林氏叫黄嫂给抓了,自己亲自来将白色腰带往自己女儿身上束紧。   柳依依耐不得疼,抱着黄嫂可怜兮兮的哭了两声,黄嫂见她露出来的桃红色肚兜和白皙的肌肤,不由得感叹小姐真是好颜色。若自己是男子,见到此香艳的场景,只怕都要气血上涌了。   可惜小林氏并不是男子,她也不是,两人只勒得柳依依嗷嗷的叫。   小林氏拍了柳依依一下说道,“你叫什么呢?”这女儿,倒是越养越娇了。   柳依依含着泪,委屈的对母亲言道:“我气都呼不上来了。”   女儿这幅模样,小林氏心中哪儿有不心疼的。可是有谁能轻轻松松的就将日子过好呢?依姐儿身份本来就由着不可言说的微妙,必须要步步慎重才是。   柳依依见小林氏脸上闪过了内疚、心疼等各种模样,连忙照了照镜子笑道:“这衣裳真好看。”   说到了衣裳,小林氏顿时兴奋了不少,“这衣裳可是从江南而来的料子,一年只产几匹,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弄来的。”正因为料子贵重,所以这成衣铺并没有做过多的剪裁,而是让它简简单单的,彰显贵气。   ☆、第160章   穿好了衣裳,又有巧手的丫鬟帮柳依依束好了头发做好了妆容。   柳依依平时在家中闲适惯了,大家见惯了她家居的模样,陡然见到她这个样子,都有些不适应,真正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姑娘了。难怪能让表少爷惦记这么久。   看着大家赞赏惊艳的目光,柳依依倒是有些不习惯,她看了看母亲道:“莫不是我这个模样很奇怪吧?”   小林氏摇了摇头道:“怎么会,想当年我在什么宴席上没有出过出头?”以前因为日子过的太过于蹉跎,不敢回忆,如今日子过得好了,回忆一下也没有什么了。   柳依依抿嘴笑了笑:“那是自然,我母亲是最好看的。”言谈举止之中颇有以小林氏为荣的意味。   就连宇成济,听说柳依依要参加百花宴,也好奇的留在家中瞧了一眼,他看完柳依依的模样对小林氏说道:“见到依姐儿,我倒记起了当年惹得众家公子打破头的你的模样。”   小林氏脸上红了红,“那些往事,还说干什么呢?”   小林氏将柳依依打扮好了,又给自己装了去赴宴的衣服,如今她已经是有孩子的人,并没有想出太多的风头,而是简简单单的穿了一件青蓝色的裙子,不显华丽端的全部是气韵了。   这一下倒让宇成济看的移不了眼,还与柳依依说道:“你母亲真是从小就让我移不了眼的。”   柳依依笑着点了点头,她这个继父,虽然看着十分威严肃穆,但是偶尔也能不经意的从口中说出不少关于小林氏的甜言蜜语来。   小林氏听了,甜蜜的对宇成济一笑,她少时觉得他这等男子有什么意思?长得粗粗壮壮还木讷,如今自己用起来了,才知道里面实心的好。   柳依依与小林氏带着丫鬟婆子上了马车。太子妃在这头开了百花宴,而太子却在那头请了不少青年才俊,似要与太子妃撑场面的意思。   虽然两块地是隔离开来的,但是那些身份低的姑娘们都想搏一搏然后将美名传到青年才俊哪儿,也好成为一段佳缘不是?   宁凝那个便宜表妹赵氏进府汝阳王府上的日子好,汝阳王妃身子不好,日日都在后院歇息,她长得美丽爱撒娇,对汝阳王说想带着表妹来百花宴上看看热闹,这等子小事,汝阳王点点头就应了,还亲自帮她弄了一张烫金的帖子。   沈珊是太子妃,不必迎客。   而夫人小姐们来太子府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那些身份地位低些的,便来得早些,而那些身份地位高些的,自然是压轴了。   赵氏虽然被汝阳王视为掌中宝,却也不是一个愚钝的,她一个妾室怎么好姗姗来迟,便带着宁凝早早的来到了太子府,此时的人并不多,两人便在角落里渐渐的等着。   没过一会儿,有不少的夫人便带着自己的女儿上了席。赵氏有心提点宁凝,便悄悄的与宁凝将这些夫人小姐的身份说了,宁凝点了点头,细细记在心中。   柳依依在门口便遇见了钟祺,钟祺摇头晃脑道:“这是有缘千里来相聚呀。”   两个小娘子便亲亲热热的走在了一起。   平阳侯夫人看了一眼小林氏,能够有了女儿二嫁还能让丈夫对她一心一意的,只此一家了,她有心交好,也算是为自己为女儿结了善缘了,便笑着与小林氏攀谈起来。   当柳依依与钟祺手牵手走了进来时,赵氏看着那一对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轻声对宁凝说道:“这是平阳侯的嫡出女儿与荣安县主。”   宁凝笑着说:“其他的我不认得,这两位确实相识的。”   赵氏停住,想起了宁凝是范家小儿子的师妹,与这两位认识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低低的对宁凝说道:“听说平阳侯家要与范家结亲呢。”   不仅是平民。连大宣朝的高门大户也是挺八卦的,见钟祺突然与柳依依形影不离的,便想到了这头上。   听到这话头上,宁凝轻轻的嗯了一声,面上似有失落。   赵氏笑了笑,这师兄师妹之间可不是最容易出问题么?可是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有什么意思?等他熬出头来了,自己还不知道到哪儿去凉快了。还不如嫁一个正当权的,拢住的他的心,什么好东西都有了。   只不过这些话她还不大好说,等若是出现了合适的,她再与宁凝说罢。   太子妃虽然暂时还没有出面,但是席间却安排得极好,每户家中的夫人与小姐都被引导了合适的坐席上,他们再左右一看,嘿,身边的,都是与她们交好的呢。   赵氏左右看了看,身边是一些得宠的来“见世面”的妾室,不由得笑了笑,太子妃,好心思。像她们这种人,最怕的便是又美貌又有手段的正室了。   宁凝第一次出入这等场合,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只不过她沉住了气,并没有做出失礼的举动来。   赵氏见宁凝如此,暗中点头,这个女子是个可以提拔的,当她第一次来这等宴席的时候,可慌得手都发抖呢。   等了一小会儿,太子妃被几个美貌的丫鬟拥着走了上来,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上的气质不能惹得大家起轻视之心,她打扮华贵,可是如今她是这宴席上身份最贵重的人,还有人说她不好不成?   而那些有些年纪的贵妇们,看到太子妃头上的金冠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再想了想,这不是皇后当年最爱的发饰么?看到此,那些贵妇对太子妃的神色有变了变,皇后就算再不得宠,可是皇帝都没有立新后。虽然斯人已去,但是她的身份在朝中还是最贵重的了。   如今太子妃带了她的旧物,可见皇帝与太子,都对她十分满意。   沈珊优雅的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她笑着往底下看,下面的小姑娘的面色有羡慕的,嫉妒的,还有敬畏的。这大概就是高处不胜寒吧。只不过还有两张笑脸是心无旁骛的对着她笑,让她心间舒坦了一些。   “荣安县主、祺姐儿,坐到我身边来吧。”沈珊挥了挥手道。   往年,百花宴最出风头的两个女孩儿,都会被安排坐在身份最高的女子身边,而还没比试,太子妃就将两人唤到了旁边,到底是几个意思?   柳依依与钟祺在各色的眼光下,走到了太子妃身边。   钟祺还好,柳依依这一动,却惹起了大家的注意,她明明穿的是月白的襦裙,看不出什么别的,可是在阳光下一动,那襦裙上的花纹随着光鲜露出了优美的蝴蝶,虽然光鲜的隐没,又消失了,似乎是因为花神貌美,偷偷的黏在花神身上一般。   大家再看柳依依,眉眼如画,明艳动人,拍手喟叹,终于明白小范大人怎么提起未婚妻就晕头转向了,因为荣安县县主她,有这样的资本呀。   柳依依并不知道她的貌美就这样在贵妇圈子传了开来,这一套小林氏精心为她准备的襦裙,更是被小娘子们记在了心里。   太子妃见柳依依与钟祺走到了自己的下首,笑道:“我这两个小妹妹,不大懂事,还需要我多照看着呢。”   太子妃这是摆明了与荣安县主、钟祺撑腰,她说不懂事,难道大家还真的以为她们不懂事不成?说起两位来,都只有夸赞的份了。   柳依依心中对沈珊感激,而钟祺却心中想,珊姐儿扮起太子妃来,还是能唬几个人的嘛。   宁凝坐在角落的地方,见柳依依与钟祺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与夸赞,微微的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她不认为自己的美貌能低过柳依依,但是因为家世的原因,她们就天差地别了。   赵氏看出了宁凝心中的不甘,笑了笑,女人么,就是需要有动力才能往前面走,若是宁凝也看着柳依依满眼的夸赞,她倒要衡量衡量这位值不值得提拔了。   待柳依依与钟祺坐好,太子妃面色和蔼的与在座的几位身份高贵的夫人敬了酒,又点了几名名门小姐起来说了一些趣话,才开了席。   这等子宴席怎么可能会让人全心全意的吃?大家来之前都是垫了肚子的,吃起东西来,一个晒一个的优雅,还有些人,已经将心通通放到了太子那边的青年才俊身上。   柳依依因坐的高些,便偷偷的往宴席下的人们瞧了瞧,却不料在角落中看见了宁凝,她是怎么进来的?   柳依依愣了愣,却低下了头继续吃起手中的东西来,似乎这世与上世的许多事都不一样了。   上世宁凝只想攀着范嘉平,自然不会想着还出这等风头,可是范嘉平一召靠不住了,她便只能自寻出路了。   太子妃将案前的吃食细细的吃了,又饮了一杯果子酒,才笑着对底下众人道:“这春光正好,要不我们以春光为名吟诗一番?”   这便是抛出了百花宴比试的名头来了,有的小姐面上兴趣缺缺,她们家中显贵,实在不需要百花宴加持,而那些身份地位差些的,却是跃跃欲试了。   ☆、第161章   虽然大家都想做诗,但是却也有个先来后到。   沈珊看了大家一圈,明白若是自己不指定的话,是没有人愿意先出这个风头的。   她将目光看向了钟祺,笑道:“今儿就由你来开这个头吧。”   平阳侯在朝中的地位不容小觑,叫钟祺开这个场,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便将目光都放在了钟祺身上。   钟祺浓眉大眼,一身的红衣格外飒爽,她早就知道今日比试的内容,也并不慌张,只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诗词徐徐的念了出来。   钟祺的这诗是平阳侯夫人找人捉刀的,她女儿不够貌美,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弄一个才女的名头有啥用呢?   钟祺的这诗只能说规整,但不能说出彩,那些身份高些的夫人们面上闪过了意思欣赏,而那些身份低微一般的小姐,倒是轻轻吐了一口气。   钟祺说完,接下来便是柳依依,与钟祺的一个字一个字如炮仗一般不同,她的声音清澈婉转,让人觉得她口中的诗确实是一首好诗,可是细细品了,又觉得这首诗的好,只不过是柳依依的声音加成了。   总而言之,柳依依与钟祺两人并没有想抢他人的风头,说出来的诗都上的了台面,却不能让人惊艳。   只不过这样才好,那些太惊才绝艳的还不定能让婆婆欣赏了。   柳依依与钟祺开了头,后面便陆陆续续有姑娘将面前小机上的花举了起来,示意自己要做诗。   这些诗有好的有平庸的,那些觉得自己才学上不了台面的,便干脆不出这个风头了。   宁凝手上黏着一枝桃花儿,看了看四周的人都将手上的花递上去了,才也讲桃花给了身边的小宫女。   赵氏看了看她,也不知道这位到底也有几分能耐,惊才绝艳容貌好的婆婆虽然不喜欢,但是男人可是稀罕得很呢。   春光明媚,女官拿了桃花,看了看上面的名牌,念道:“请宁凝小姐作诗。”   宁凝站了起来,远远的,对太子妃行了一礼,显得极为周全。   而大家惊讶的发现,在这场百花宴中,除了坐在太子妃身边的柳依依之外,居然还有一个这样气质独特的美人儿,她穿着桃花色的衣裳,发髻上插着一朵桃花儿,面上的妆容皆含着桃花的粉色儿,让大家误以为,这是哪儿出来的桃花仙儿呢。   宁凝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知道成败皆在此举,便清了清喉咙将诗念了出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念完之后,百花宴上一片寂静,宁凝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四周,这首诗是她从现代读来,难道在大宣朝并不受人喜欢不成?   赵氏空有一张脸,对诗词之类并没有鉴赏水平,她见大家都安静了,还以为宁凝这诗实在是太烂,不由得绞尽脑汁的在想如何帮她解围。   却不料太子妃在上面击了三次掌,笑着说道,“这是哪家的女孩儿?才学让人艳羡啊。”   她的话说完,底下的夫人小姐们也和着低低的称赞了几句。   赵氏喜出望外,起来对太子妃说道:“太子妃,这是我的表姐呢。”   她受汝阳王宠爱,倒是在人前出现过几次,大家都知道她是谁,本来对宁凝抱着赞叹的三分心却去了两分。   谁愿意自己年老之后在后院出来这样一个小妖精呢?她如今带着自己的美貌表姐来参加太子妃的百花宴,只怕是待价而沽吧。   这诗是好的,太子妃也不能否认,她将自己案头上最艳的桃花拿了下来,笑着对宁凝说道:“你文采如此之好,我便将这桃花送与你了。”   宁凝心中欣喜,心中暗中跟柳依依比较道,你能坐在太子妃下首,我能拿到太子妃赏的桃花,我们算是打了一个平手了。   她暗暗向柳依依望去,却不料柳依依只如平常,面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喜的神色。   若是钟祺知道了宁凝的心思,一定会嘲笑道,若是做诗歌好便能提升身份的话,那直接对女子弄个科举好了,何必还轮出身呢?   太子妃早已经吩咐识字的宫女将小姐们的诗都抄了,她笑着说道:“将这些诗拿去太子那儿,也给太子看看我这儿的女才子们。”言下之意,是让那些青年才俊评断这些诗,到底那些最好了。   大宣朝男女大妨并非前朝那么严重,而这诗又是没有标名字的,让太子他们评选也并不不妥。   那些身份低微些的女子们的手都在下面暗暗发抖,她们努力这么久,不是为了这么一天吗?若是被太子看上了,这一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太子妃叫小宫女将一叠诗词送了过去,然后和颜悦色的对底下的夫人小姐说道:“这春天来了,花儿都开了,我便带着大家去赏赏花吧。”   太子妃的提议,有谁敢驳?大家都纷纷点头称好,一副兴致十分足的模样。   太子那边的青年才俊,看到小宫女手上的诗词,纷纷赞宁凝的那首诗的巧妙,嚷嚷着让太子带着他们去“偶遇”一下佳人。   太子天生老成,倒从来没有被这么多青年才俊求过,抗不过了,只好说道:“太子妃如今带着夫人小姐们游园呢,我带你们在湖的这边远远的看一眼,可别惊扰了人家。”   青年才俊们纷纷称是,便跟着太子走出了太子阁。   年轻人真是暮艾的时候,在湖边远远的看着太子妃带着的夫人小姐们,虽然只见身姿,却是能评判出到底是哪个最好看,但是到底不好孟浪了,只能在心中做出评判。   柳依依的那套月白色的襦裙虽然近看美不胜收,但是远了,却不是那么夺人心魄的,反而是宁凝精心穿着的桃红色的襦裙上,居然隐隐的绣了金边,远远的看了,仿佛那姑娘在发光一般。   在湖的这边,有不少的青年将目光都放在了宁凝的身上,她仪态好,走起路来裙边纹丝不动,在大家都在看花的时候,她只静静的站在旁边,那曼妙的身姿扰乱了不少青年的心。   “这是哪家的姑娘?”实在有青年按耐不住,笑眯眯的问太子道。   太子对待字闺中的小姐并不熟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问题,你还是问太子妃吧。”   因五皇子向来表现得温文,与太子又没有什么大的矛盾,这次他也被邀来了太子宴。他站在旁边,看着那些青年们为了那个桃红色的女子抓耳挠腮,不由得笑了笑,到底是没有尝过女子滋味的愣头青,那样的,只怕是心计深得很呢。   他倒是一眼从那群女子中找到了柳依依,见她穿着月白襦裙,腰肢纤细,让人恨不得抓过来揽在怀中。他可从来不大喜欢要伸手可得的,他喜欢的,向来是高枝上的小白花。只不过么,如果将大家都钦慕的,弄到手,似乎也不错。   五皇子甩了甩头,现在他还得罪不了林家与范家,拿捏一个身份看上去不怎么高的女子倒是可以的。他也颇有兴致的问道,“咦,难道皇兄真不知道是哪家的?”   太子觉得五皇子一向是知礼的,如今也开起了这样的玩笑,不由得挥了挥手道:“老五,怎么连你也说起这个来了。”   五皇子听了,爽朗的笑了起来。   太子妃带着那些夫人小姐,也看到了湖那边的人,而这些小姐们也有各自的不同,有的当湖那边的青年才俊不存在,认真的赏着画儿;还有的扭捏了不少,但怕得罪太子妃,还是做出谄媚的样子。   一个百花宴,倒是弄出了众生相来了,她们不知,旁边宫中的嚒嚒已经将他们的举动通通记了下来,作为她们的评分呢。   嚒嚒看到宁凝在一旁,四风不动的,并没有对太子妃谄媚,也没有因为青年才俊而手足无措,便暗暗点了点头,对她记了个不错的分。只可惜,这位的身份太低了些,不然还真是个有前途的。   到了最后,太子妃让大家到了一个宽阔的大堂中,大堂中各种乐器尽是,大家知道,展现自己才艺的时候来了。   大家坐定了,柳依依与钟祺并没有像开席那般,还坐在太子妃身边,还是坐回了原位。   太子妃并没有让两位再次坐上来,而是眯着眼睛对大家笑了笑,“园子也逛完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以春为名来展示一下才艺呢?”这个环节,倒并不强求每个人都展示,柳依依与钟祺早就是放弃了的。   席间的各位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心要上的,却不想出这个头儿。   赵氏在底下站了出来,她面上俏丽,笑着说道:“太子妃,先让我这个半老徐娘做个印子,将后面的朱玉印出来如何?”   “哦?那我就允了你吧。”太子妃用团扇遮着嘴笑道。赵氏能得了老王爷的喜欢,还能在贵族圈被认识可不是傻的,这时候她站出来,便是解了太子妃的围,就算她是妾,太子妃也要给她三分薄面的。   ☆、第162章   赵氏走到中间,行了一礼,笑道:“我今儿就班门弄斧,弹曲琵琶吧。”   她话音刚落,太子妃身边的小宫女已经将琵琶送了上来。   赵氏并不推辞,接了琵琶便开始弹起来,只是这琵琶并不是她最拿手的,弹起来倒是颇为平淡,只不过,也不会丢人。   赵氏一曲弹毕,开了场子,便陆陆续续有少女上来展示才艺了。   太子妃在上首,坐得端正,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倒没有人能猜清楚她的心思。   不少夫人都觉得,单凭太子妃的这行为作态,她们都要回去让丈夫高看太子一眼了,毕竟女子在后院,也能是一个贤内助的。   这边女子的表演奏乐已经传到了湖这边,青年们都是思慕的年纪,实在忍不住,便央了太子去湖那边看看,太子实在受不了他们的督促,便只好迟疑的点了点头,五皇子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便将手放在太子肩上道:“我陪着大哥一起去。”   连五弟也动了心思?太子无奈的笑了笑,便点了点头,带着五皇子站了起身来。   太子妃本在上首笑眯眯的看着,一个小宫女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放下了茶盏,太子来了?她站起了身,侧目看从不远处过来的两位青年。   太子与太子妃新婚,正是情浓的时候,走到太子妃身边,看也不看底下的少女,只握着太子妃的手小声道:“你们这儿倒是热闹,我那边可是都催促着我过来看看呢。“   太子妃听了,抿嘴笑了笑,“我们也是逗个乐子而已。”   五皇子没有与太子妃说话,只是远远的含着笑对着太子妃鞠了一躬。   两个身份颇高的男子都来了百花宴,小姐们都红了脸。   宁凝更是一颗心砰砰的跳,在皇子面前,范嘉平又算的上是什么东西呢?   五皇子装作平淡的往夫人小姐们那边扫去,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柳依依,在此等场合,柳依依并不想出风头,只是低着头,如一只小松鼠,五皇子再见她的腰身,不盈一握,月白色的袍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由得心中有些痒痒。   难得他遇见这么一个想收回府中的女子,却早早的成了亲,还是自己不能招惹的,五皇子心下哀叹,不过并不气馁,时间还长,总有机会一亲芳泽的。   五皇子看完柳依依,忽觉得一道火辣辣的眼光传来,他转身却看,却见一个桃红色的身影,正是青年才俊们口中称赞的那位。   那女子生的美好,一双向上挑的桃花眼正盯着自己瞧,眼中尽是好奇之色,若是普通男子,早便被夺取了心魂,只不过五皇子见的女子多了,想要吸引他的女子也多,他能分辨出哪些是天然,哪些是造作的。   五皇子轻轻对宁凝笑了笑,造作又如何?只要有一身美丽的皮囊,他还是愿意消受的。   沈珊从坐上太子妃位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占着太子一个人不放,她唯一能掌控的是,哪些人能与她分享太子,她忍者心酸,与太子指了几位出挑但身份不高的姑娘,连宁凝也在其中,“那个正是做人间四月芳菲尽的姑娘呢。”   “哦?”太子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宁凝。   宁凝忍住心中的忐忑,怯怯的对太子笑了笑。   沈珊早听钟祺与她说过宁凝的事,对她更为不喜,当着她的面勾引太子,是当她不存在么?   好在太子只是好奇这诗是谁做的,对宁凝只是草草一扫而过,在他看来,宁凝有些吴贵妃的影子,实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的,还是沈珊这种,端庄大气的。   宁凝见太子对自己没有兴趣,心中有些可惜,可是当她接到了五皇子那若有似无的打量的时候,又心中振作道,没了太子,还有五皇子,这皇位到了谁身上还不一定呢,弄不好,她也能当一个吴贵妃。   想完,宁凝心中便果断的放弃了太子,装作含羞的对着五皇子起来。   呵,看到太子没戏了就来对我有念想?五皇子心中嘲讽,却觉得这场风月游戏极为好玩,又不禁将目光看向了柳依依,若是他坐上了皇位,yin臣子之妻也是一件让人很兴奋的事啊。   柳依依见到五皇子,心中早已起了戒备之心,她迅速低下了头,想到前世的种种,不由得深呼吸了两口气,与臣子妻子私通的帝王,怎么能做个好帝王呢。   五皇子再柳依依身上狠狠的挖了两眼,yiyin了一番,才将目光转到了太子身上,太子尊重太子妃,并不欲在此久留,便带着五皇子迅速的离开了。   被太子妃点到了几名小姐,心中忐忑,互相看了看,难道此次百花宴还兼任着与太子选妾室的责任?太子这一无意之举,却是让她们几夜难眠了。   宁凝后来又唱了一支歌,这歌调子巧妙,歌词唱出了女子对情郎的惆怅之意,虽然不能上大雅之堂,但是胜在趣致。   这大家夫人们都觉得,赵氏的姐妹不愧为赵氏的姐妹,倒是天生当宠妾的料子,倒不知这位最后会进了谁家的院子了。   最后百花宴的结果出来了,宁凝得了个第三,若不是前面两位小姐的家世比她好,这第一一定会是她的。   而她的文名,随着太子与青年们的说法,已经传扬了出去,大家说起宁凝,都是白鹭书院夫子的女儿,美貌非凡,才华横溢。   只不过文名虽然传出去了,玉如香也惹了不少纨绔公子的顿等,正经上门提亲的,并没有几个。   小林氏与柳依依回了府,将宁凝在百花宴上的举动与大林氏细细说了,大林氏气得手脚发凉,她这个模样,哪里是选才女,明明是为了待价而沽啊。若是自己儿子娶了宁凝,只怕每个纨绔都要在私下yy自己的儿媳妇一番。   小林氏见大林氏的这个模样,连忙劝慰道:“姐姐不要着急,只怕等平哥儿考出功名来的时候,那位已经自攀高枝儿了呢。她将自己的声明打量了,分明就是不想再扒着范家了。”   大林氏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两姐妹说完以后,又谈起了柳依依的及笄之事,比起范嘉平那些糟心事,大家更喜欢说一说大家开心的事不是?   “这约请的女宾是哪位?”大林氏问道。   小林氏为难的摇了摇头,“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是女宾还真让人有些为难。”要身份高的,福泽厚的。这类的老夫人多是多,可是能轻易请出来的,却是少之甚少了。“只不过,嫂子过来说,若实在找不到人的话,她便让她的母亲来做。”   沈老夫人,太子妃的祖母,来做女宾,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大林氏的面上露出了几丝喜悦。   大林氏与小林氏为了柳依依及笄的事,谈了个热火朝天,却不知宫中的余太妃居然也惦记上了柳依依的及笄。   余太妃日子清静,看着桌面的佛经突然问道:“荣安县主的及笄是不是该到了?”   宁嚒嚒听了,笑道:“快了,快了,只有两月了呢。”余太妃虽然喜静,但是对有着自己血脉的小姑娘,还是放在心上的吧。   余太妃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及笄礼快到了,她家中怎没派人来与我说?”   宁嚒嚒听了,有些无语,余太妃您在自闭在宫中,谁也不见,本林家就与您隔得远,便更不敢来搔扰了,“这不是怕扰着您清静么?”   “横竖我也是无事。”余太妃将手中的经书丢在了一边,“那我便去给依姐儿做女宾吧。”   余太妃做女宾,那可是天大的体面,宁嚒嚒听了面色一喜,她年纪大了,也是很喜欢柳依依那样明媚的小姑娘,“诶,我先去与圣上说说吧?”余太妃要出宫,总要与圣上说好的。   余太妃点了点头,没有二话,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经书上。   圣上听了余嚒嚒的说法,面上有些高兴,虽然余太妃冷漠,但小时候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少过他的,为了他,余太妃在宫中也受过不少的欺负。他是真的将余太妃当母亲看,如今余太妃愿意出门走走,他是很欣喜的。   “太妃要去便去吧,你与太妃说,孤也会在荣安县主及笄那天备下大礼的。”圣上笑道。   余太妃看重一个小姑娘,他便会给这个小姑娘应有的体面,还莫说这小姑娘是他喜欢的臣子的妻子了。   圣上想着想着笑出声来,他身边的大太监问道:“皇上,你有什么事,这么开心?”   圣上手中握着太极球道:“我在想柳依依这个小姑娘是怎么长的,怎么孤喜欢的人都挺喜欢她的呢。”   大太监听了,笑着说:“这是您与她之间的缘分呀。”   圣上点了点头,又老调重弹道:“你说孤怎么就没有一个公主呢?若是孤有个娇滴滴的女儿该多好,她想要什么孤都给她。”   您这是被儿子的争斗弄得头疼了,想要一个贴心小棉袄,大太监心中腹诽,但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只笑着说:“皇上您还在盛年之期,若是想有个女儿,多多努力便是了。”   圣上听了,哈哈大笑,连声称是。   ☆、第163章   皇帝听了那大太监的话,果然在后宫雨露均沾起来,若是一个软和的小公主该多好,他要将她捧到天上去。   虽然不知是为何,总而言之,被吴贵妃大包大揽的死气沉沉的后宫,有了一些活力。皇帝大概是认定吴贵妃生不出来了,为了小公主的梦,只好违心的辜负了小心肝儿,去睡睡其他的女子。   能进后宫的女子岂有省油的灯?皇帝去了,必有法子留着他过夜,只剩下吴贵妃一个人独守空房,咬着牙咯吱咯吱的响。   皇帝去了其他女子哪儿,有的后妃也开始翘起了尾巴,在吴贵妃面前摆起姿态来。吴贵妃捉了一个刚受宠的美人的痛脚,活活的将她打死在御花园。   一时之间,宫中的众人又开始安静下来,那美人也算是被皇帝宠过几次的,但是皇帝听了此事,眉头都不皱,只说惊扰了吴贵妃的,必然是不懂规矩的,严惩一下也是应当。   可是从来没有惩罚就直接打死的,吴贵妃杀鸡给猴看,再一次证明了,她在圣上的心中地位,大家都有些不得劲儿,就算被皇帝娇宠了,在宫内,也只好低着头做人了。   不管宫中如何风云动荡,宇府却是喜气洋洋,自家的小姐要及笄了,宫中已经下了旨意,余太妃要做小姐的女宾呢。   这么多年,余太妃为人低调,不说宫外,连宫内的事也没有管过。如今居然愿意当荣安县主及笄礼的女宾,让大家一片哗然。   小林氏接到旨意的时候,也阿弥陀佛了一声,说依姐儿是个命好的。   天气由暖冬到了初夏,越来越热,康哥儿与健哥儿也减了不少的衣裳,开始往更大的范围爬行了。   这将是柳依依在宇府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小林氏也不忍心拘着她,让她的日子过得格外的闲适。   只不过她日子闲适了,却有人看不惯了。   之前,吴家本以为吴贵妃失了宠,变得低调了些,却不料皇帝因为愧疚,对吴贵妃更好过从前,他们的尾巴便翘了起来,越发抖擞了。而吴紫如仗着那个炮仗性子,也四处得罪了不少人。   吴紫如接触的女子大多是高门大户的小姐,怎么可能任她言语放肆,这个时候只需要将荣安县主的名头搬出来,夸奖一番,便可以将吴紫如气个半死了。荣安县主在宫中与吴紫如辩驳并杀得吴紫如哑口无言之事,可是人尽皆知呢。   吴紫如在家中越想越气,便去宫中求吴贵妃给荣安县主一个教训。   吴贵妃抚摸着精心养着的那只波斯猫,手指纤长,带着从波斯国进宫的与猫的眼睛相似的宝石戒指儿,看上去便风情万种。她看了自己喜爱的外甥女儿一眼,“你不喜欢她,难道我就会喜欢她不成?放心吧,我会给她一个教训的。”   吴紫如听到吴贵妃的话,双眼一亮,“莫非姑姑已经有了法子?”   “你放心吧。”吴贵妃又摸了怀中的波斯猫两把,听到它娇滴滴的叫了一声,“你忘了她的亲生父亲不成?”   吴紫如听了,恍然大悟道:“我倒还真以为她是宇将军的亲生女儿了。“   “认别人做父亲,不管亲生父亲的死活。这样的女子,怎可做典范?”吴贵妃笑眯眯的说道,她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圣上听了余太妃要做荣安县主及笄的女宾,才突发奇想的要生一个小公主,才在宫中雨露均沾呢,这股子气,她怎么能不出呢?   吴贵妃本就是想到一出做一出的主儿,她一封帖子便送到了宇府,其中言道,荣安县主要及笄了,她这个做贵妃的,也要与县主添添东西才是。   此贴在宇府引起了不少波澜,宇成济看着那精致的帖子,皱着眉头说:“这个女人什么都不会,惯会的便是在后宫掀起风浪,依姐儿这次不要去宫中,我去帮她回了,说她身子不好便是。”   小林氏微微叹了一口气,宇成济袒护女儿的心天地可鉴,但是如此粗暴的拒绝了吴贵妃,只怕会引来吴贵妃更深层次的记恨。她拿着帖子说:“去是要去的,只是此事还得拜托太子妃照看依姐儿一二了。”   宇成济听了,嘟囔了一句,“你们女人家,就是心思多。”   小林氏听了,微微一笑,女人家,不就是心思多么?为了父母,为了丈夫,为了儿女,可谓是掏空了心思呀。   柳依依从小林氏手中接过了帖子,看完了,笑着说道:“我倒不知道吴贵妃如此善良了。”   小林氏见柳依依并不是没有筹谋的样子,便说道:“这次只怕她来者不善。”   “我得罪了她的好外甥女儿,她是必然要来给我个下马威的。”柳依依低了头,握了握手中的帖子,笑道:“母亲,你放心,我也不是任人好欺负的。”   小林氏这几年冷眼看来,女儿并不如面上的天真无邪,她摸了摸柳依依的头说:“是我对不起你。”   柳依依最怕母亲老调重弹,只晃着身子道:“母亲你别说了,还不快帮我想想进宫要穿什么?”   小林氏听了,拍了一下柳依依,微微怒道:“你这个心大的姑娘。”   “我不心大。”柳依依正色道:“如今我有荣安县主的名头,又与太子妃是手帕交,余太妃也有几分喜欢我,更何况我还是林公的外孙女儿。我根本不怕得罪一个只靠着圣上喜欢才能立起来的宠妃。”   柳依依这话掷地有声,颇有小林氏当年的傲气。小林氏愣了愣,笑道:“你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呢。”   “什么话?”柳依依懵懂道。   “你还是如今朝中年轻一代中流砥柱小范大人的未过门的妻子啊。”小林氏打趣道。   柳依依听了,一张小脸通红,“母亲不能欺负人呀。”   小林氏见女儿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她呀,至少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要强。   虽然柳依依口中说着不怕,但小林氏这个做母亲的,一定是要帮女儿调理好的,她去了一趟林府,恰好林公也在家,林公听了自己女儿的担忧,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年纪大了,胆气也变小了?我们林家,得罪一个宠妃,压根不怕。”   小林氏听了父亲的话,内心腹诽道我这不是怕给您添麻烦了么?不过父亲如此,让她的心中越发有了底气。   柳依依去宫中的那一天,小林氏为她穿了一条水蓝色的裙子,衬得柳依依的气质更加不凡。   小林氏拿着一串水色的珠子,带到了柳依依额间,念叨着说:“这是你父亲当年在边疆打战得来,不是凡品呢。”   柳依依微微点了点头,那水色的珠子在她额间闪着淡淡的光,倒让身边的碧荷看痴了去,幸好小姐已经订了亲,要不然,只怕要抢破几家人的头了。   小林氏满意的从旁边的匣子里又拿出了水色同色系的手珠、项链与柳依依带上了。   当年宇成济看到这套首饰便痴了去,想着小林氏带着会有多么的美丽,偷偷的将它藏了起来,却不料小林氏年纪大了,嫌这套首饰太过于清澈,倒便宜了柳依依。   快及笄的少女如枝头的花骨朵一般,美丽得让人想去采摘,柳依依穿好了衣裳,微微一笑,上了马车。   小林氏在马车下有些紧张的说道:“你得注意些。”   她点了点头,靠在了马车上,跟着马车离去。   进了皇宫,她因身份与以前大不相同,身上背着荣安县主的名头,大家显然不将她当普通的小姐看待,对她毕恭毕敬起来。就算荣安县主是个可欺负的,后宫余太妃当年可不是吃素的,她要做荣安县主及笄礼女宾的事已经在宫中传开来。   碧荷将帖子给了宫中的嚒嚒,宫中嚒嚒和善一笑道:“还请县主跟我往这边走。”   此时皇帝正在前朝讨论国事,嫔妃们也没有什么心思跑出来玩偶遇的戏码,花园中那摊子血似乎还在呢,她们可不愿触这个霉头,只日日祈祷自己能早日受孕罢了。   柳依依跟着宫中嚒嚒到了吴贵妃的正殿,远远的,柳依依看见吴贵妃抱着波斯猫儿,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女,两人正往这么瞧。   虽然两张脸有些相似,但少女的脸上是忍不住的厌恶,而吴贵妃的脸上却是讥诮的似笑非笑。   柳依依上前几步,不管两人面上如何,只恭敬的向吴贵妃行了一礼道:“贵妃千岁千千岁。”   吴贵妃抹了一把手中的猫儿,面上带着笑说:“荣安县主不必多礼。”又对柳依依指了指,“好久不见,快来我跟前让我看看。”   柳依依迟疑了几秒,往吴贵妃面前走去,吴贵妃身边的宫女已经将绣椅摆到了吴贵妃的身边,吴贵妃往绣椅上指了指说:“坐吧。”   柳依依没敢全部坐到绣椅上,只坐了一半,对吴贵妃恭敬的笑了笑。   吴贵妃见她全身上下皆不是凡品,面上虽然恭敬,但却看不出真实的情绪,不由得笑了笑,一只麻雀而已,还真以为是凤凰了?   ☆、第164章   吴紫如在一旁看到柳依依不卑不吭的样子,咬了咬牙,她姑母娇贵逼人,一般女子在姑母面前都自卑得抬不起来头,而柳依依却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仿佛自己的容貌,能与吴贵妃媲美似的。   宫中的宫女们见到吴贵妃与吴紫如的模样,也明白了两人是要整治柳依依的,心中虽然有些可惜,但并不欲出手帮忙,在这个宫中,被吴贵妃整治的,一般都只能生生的忍了的。   吴贵妃摆出十分喜欢柳依依的模样,将她从头夸到脚,连身上的首饰也狠狠的夸了几次,柳依依低着头,做出一幅羞涩少女的模样。她还不至于单纯到以为吴贵妃是邀请她来宫中就是为了夸耀她的美貌的。   吴贵妃夸完了柳依依,又说起了柳依依与范晟睿的婚事,她如一个和蔼的长辈一般问道:“你与小范大人的亲事在什么时候?”   柳依依故作羞涩说道:“这是大人们的决定呢,我倒不好插嘴了。”   “大人们的决定?”吴贵妃微微一笑,“依姐儿,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柳依依眉心一跳,只怕这才是吴贵妃召她来宫中的目的,“贵妃娘娘对我一片至诚之心,没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吴贵妃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可思念你的亲生父亲,柳大人?你就要成亲了,你的父亲还在边县苦苦煎熬,多么难过?我听说,他后来又娶了一个妻子,可是却再也没有孩子,你是他唯一的嫡亲的女儿呢。”   吴贵妃说完这句话,修得精细的眉毛得意的往上挑了挑,什么荣安县主?什么林公的外甥女?什么小范大人未过门的妻子?揭开这些光鲜的皮之外,她只是一个边县落魄小官儿的女儿而已。   吴贵妃原以为这个柳依依听了亲生父亲的名头会变得慌乱、自卑、愤怒,却不料她只是轻轻的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并无不安,“当年我父亲负了我母亲,他也在和离书上亲自写下与我母女一生一世不复见,我怎好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   吴贵妃一愣,这小姑娘难道对她亲生父亲一点感情都无?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他好歹生养你一场,你将他从边县接过来,也让他看看你最幸福的时刻。”吴贵妃苦口婆心的说道。   柳依依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吴贵妃,定定的吐出两个字来,“不必。”   吴紫如在一旁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姑姑好心思,将柳宗接到京城,让大家看看如今在京城中炙手可热的荣安县主的父亲是个什么货色,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莫非柳依依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宇将军的亲生女儿不成?真是可笑至极。   听了不必这两个字,吴贵妃咬了咬牙,自从她受了圣宠,可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硬气过。   “自古以来,纲理伦常都不能乱,莫非你还瞧不起你亲生父亲不成?大宣朝一百多年来的孝道在你眼中是什么东西?”吴贵妃将小机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到了柳依依脚边,茶杯里的水是吴紫如刚帮吴贵妃倒的,烫得很。   就在吴紫如以为柳依依会烫得□□出声,跪在地上求贵妃息怒的时候,柳依依却八风不动,仍坐在椅子上,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大宣朝虽然提倡孝道,但是孝道也要依照情况,自我父母和离以来,我按四季给父亲亲自做衣裳鞋子送去,这是我的孝道。若我现在将父亲请来京城,我外祖父、母亲看了生气、伤心、愤怒,那便是我不孝了。”   “你,你,你巧言令色。”吴贵妃在宫中被宠坏了,脑子向来不是个灵活的,柳依依这一番话,让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   吴紫如见姑姑气着了,也不管不顾场合,叉着腰对柳依依说道:“你还以为你真是高高在上的荣安县主?你父亲只是一个边县的小官儿而已!”   柳依依听了她的责骂,站起了身,对吴贵妃行礼道:“我出门时,外祖父叮嘱我让我去余太妃那儿请安,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余太妃那儿了。”   吴贵妃还没有顺过气来,又听见柳依依说去余太妃那儿,这是拿余太妃威胁她么?吴贵妃在宫中横行霸道这么久,余太妃都没有找过她的麻烦,如今,她也不怕她!   “你这是拿一个冷宫中的老妇来威胁我?”吴贵妃冷冷一笑,“来人呀,荣安县主殿前失仪,责让掌嘴十下。”   碧荷在旁边听了,大惊失色,若是在吴贵妃殿中被打了脸,小姐出去该如何见人?   几个粗壮的宫女从外边走了上来,正准备揽住柳依依,却听见宫外传来一声怒吼,“够了!”   几个宫女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敢在吴贵妃宫中大呼小叫的,除了皇帝,还有谁?   吴贵妃听见了皇帝的声音,却不害怕,她眯着眼睛看了柳依依一眼道:“你倒有一些能耐。”只不过,皇帝一向偏帮她,此事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威胁。   吴贵妃走到宫前,媚笑着对皇帝道:“皇帝,这是哪股风把您吹来了?”说完,她看了看在皇帝身边淡雅如竹的青年,范晟睿,他来干什么?是为自己的未婚妻撑腰?只不过,就算他来了,也救不了她!   不如以前看到吴贵妃喜笑颜开的模样,皇帝的面上带了不少阴霾,“你刚刚说余太妃什么?再说一遍?”   人总有一两个逆鳞,皇帝也不例外,他视余太妃为母,如果任凭自己的宠妃说余太妃是一个冷宫的老妇,那便真是不遵守孝道了!   吴贵妃第一次看见皇帝如此发怒的模样,她撞了撞胆子说道,“没,没什么。”   皇帝重重的哼了一声,带着范晟睿走入了吴贵妃殿中,见柳依依站在原地,面上并无喜色,裙摆处还沾着一块湿,“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余太妃惹不起,惩治一个柳依依还是可以的吧?吴贵妃揽住了皇帝的手臂,娇嗔的说道:“这荣安县主实在太无状,臣妾正准备惩罚她呢。”   皇帝听了这话,心虚的往范晟睿那儿瞧了瞧,今儿朝中无事,他提早下了朝,正准备到吴贵妃这儿来探望一二,却不料这小子也眼巴巴的跟了上来,说吴贵妃招了荣安县主进宫觐见。   吴贵妃招了荣安县主又如何?难道她会欺负荣安县主不成?皇帝有些嗤之以鼻的看着范晟睿,他女人的性子他明白,全身心的围着他转,与她过不去的只有占了他的人。其他的人,她是一概不理的。   范晟睿倒没有与皇帝说担心吴贵妃欺负了柳依依,而是对皇帝说因两人要成婚,家中将两人拘了,自己许久没见过柳依依,才请求着皇帝能让他在吴贵妃宫中见柳依依一面。   皇帝听了,一扫心中的不快,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这等小事,孤带你去便是。”这范晟睿倒与他一样,是个专情的男子呢。   范晟睿长得英俊挺拔,又有能力,皇帝倒不介意将他放在与自己一起。   皇帝一路上心情十分不错,不由得与范晟睿夸口道:“你别看吴贵妃那个傲慢的性子,但是她全身心都在孤身上,孤喜欢依姐儿,她定然也是喜欢依姐儿的。”   只是不料,皇帝站在宫前想给吴贵妃一个小惊喜,而惊喜却变成了惊吓,吴贵妃不仅对柳依依无状,还将那些诛心的话说到了余太妃身上。   皇帝气得发抖,觉得吴贵妃让自己丢了一个大丑,如今吴贵妃揽上了他的手臂,他也不觉得欣喜,“荣安县主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说来听听。”   吴贵妃听皇帝说了这句话,倒没发现皇帝眼中的恼怒,她作出皇帝最喜欢的耍小性子的模样说道:“臣妾只是想让荣安县主请了她的亲生父亲来参加她的喜事而已。”   说完,吴贵妃一双如水的眼睛看向了范晟睿,“小范大人,你如此喜欢荣安县主,难道就不能爱屋及乌,多多照看一下她的亲生父亲?”   还没等范晟睿回话,皇帝就皱起了眉头,“那柳宗忘恩负义,纵母行凶,孤没有将他的官一撸到底便是给荣安县主面子了,如今你还要将他请到京城里来?”   吴贵妃原以为这等子小事皇帝是不会说什么的,却不料皇帝的面上似有不喜,“那也不能有了权势大的父亲就忘了在边县受苦的那位呀。”   吴贵妃这话说的,柳依依便是个贪慕虚荣而忘了亲生父亲的肤浅女子了。   皇帝面上乌云密布,“吴贵妃在后宫中不管前朝事,大概不知道孤早已下旨让柳宗此生都不能回京城了。”   还有此事?吴贵妃不知道如何是好,愣在了当地。   “大宣朝确实百年以来都提倡孝道,可却不是提倡愚孝,若父亲是个猪狗不如的,难道还一味去孝顺?宇将军至情至性,对荣安县主犹如亲女,那荣安县主就应该视宇将军为父,对其实行孝道。”皇帝一口气将话说完,又阴测测的看了看吴贵妃身边的吴紫如,他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贵妃才想出这样为难荣安县主的主意,只怕是背后有人作祟吧。   吴紫如看到皇帝如箭一般射来的眼神,不由得往后退了退,低下了头,皇帝这个模样好骇人。   “吴贵妃,你不是一直求孤给你的外甥女儿定一门好的亲事么?孤今儿见着了清河侯的儿子,他的第三子倒是个不错的,明儿孤做一回月老,让他们百年好合吧。”   听到清河侯的第三子,吴紫如的面色苍白,清河侯是皇帝母家舅舅,可是皇帝向来与他亲生母亲不亲近,登基了以后给舅舅封了一个不痛不痒的侯位,也不曾给过实职,清河侯府现在可是冷清清的,更何况,那第三子还是个庶子!   吴紫如想到的吴贵妃如何不能想到?她惊呼一声“圣上”,跪在皇帝面前说道,“如姐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你怎么忍心?”   “难道贵妃是嫌弃孤母家太过于低微了么?”皇帝一字一句的问道,吴贵妃听了,抓着皇帝的手慢慢的放开来“臣妾不敢。”   “商人的庶子之女配孤的舅舅之庶子,算是高攀了。”皇帝狠狠的扯回了袖子,“谢恩吧。”   ☆、第165章   吴紫如绝望的看了自己的姑母一眼,见她都服了软,那自己,便更是无话可说了。她缓缓的跪了下来,对面上阴云密布的皇帝说道:“谢圣上赐婚。”   皇帝看了吴紫如一眼,有些不带好气的说道:“既然已经被赐婚了,便好好在家备嫁吧,这宫中,就别来了。”   吴紫如听了皇帝的话,身子抖了抖,她还想自己出嫁姑母能给她几分体面,却不料皇帝连宫中都不让她进了?   淡淡的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吴紫如,皇帝颇为不满的的说道:“难道你不愿意回家备嫁?”   吴紫如咬了咬牙道:“臣女自然是愿意的。”   皇帝“哼”了一声,也不看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吴贵妃,转身对柳依依说道:“你不是要去给余太妃请安?孤与你一起去。”其言语中的看重,溢于言表。   柳依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如此为她出头,她微微点了点头,跟在圣上与范晟睿的身后,一步步走出了吴贵妃的宫殿。   待皇帝走了,吴贵妃那跪了一堆人静悄悄的宫殿才有了一丝流动。   一个机灵的小丫鬟连忙站了起来,将吴贵妃扶了起来道:“贵妃娘娘,圣上走了。”   吴贵妃脸上的妆已经被哭花,她怎么也想不通,只不过是为难一个小小的县主而已,为何就惹得皇帝勃然大怒,还将自己的外甥女也赔了出去。   吴紫如连忙几步走到了吴贵妃面前,“姑母,我是真的不想嫁给清河王的庶子。”说好的皇亲国戚呢?   吴贵妃想到今儿被皇帝训斥,就是被这位外甥女儿起的头,有些不耐烦的将吴紫如掀开来,“圣上为你定的好亲事,你还能拒了不成?”   看着自己外甥女儿那绝望的眼神,吴贵妃到底不忍,放缓了声调道:“你放心吧,只要有我一天在,清河王府怎么可能对你不好?只怕你嫁过去,他们全要将你供起来呢。”   吴紫如见此事已不可转圜,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得罪吴贵妃这一尊大神,便将心中的失望收了起来,如今她能做的,便是抱紧姑母这棵大树了。   皇帝虽然有些胖,但是走进来还是十分快的,范晟睿微微观察到了柳依依似乎脚有些拐,但也不能打断皇帝的步伐,要知道,皇帝现在正在气头上呢。   见范晟睿关心的眼神,柳依依只微笑的摇了摇头,证明自己还好。   皇帝走了一大截,突然想起了身后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才回过了头,看着有些喘气的柳依依,抱歉道:“孤倒是忘了你了。”   柳依依对皇帝行了行礼,笑道:“圣上您是在是太威猛了,一步比我的三步还快呢。”   皇帝见这个朝气蓬勃如清晨露珠一般的小姑娘夸赞自己,不由得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是当然,你知道什么叫龙马精神吗?孤这就是。”   柳依依从来没有与皇帝如此近的接触过,如今与皇帝说上几句,觉得他比想象中要和蔼多了。   皇帝说完这话,又转身走了起来,这次倒是放慢了步伐,似在照顾柳依依。   到了余太妃的宫门口,还没等人通报,宁嚒嚒便从宫中走了出来,“圣上,您怎么来了?余太妃正念叨着您呢。”   余太妃为人清冷,把此生的热情都放在了皇帝身上,自皇帝登基以后,她除了皇帝的身体以外,别的一概不管了。   只不过她如此,皇帝却看不得她冷清,有心让柳依依来陪陪她,一个丫头片子,多多抬举,在朝中,也卷起不了什么风浪的。   皇帝笑着对宁嚒嚒道:“今儿朝中无事,孤便提早下了朝,正好荣安县主来宫中给吴贵妃请安,孤便带着她来与太妃请安了。”   “哦?那敢情是好的。”宁嚒嚒笑眯眯的说道,又看了看范晟睿,有些不解的说道:“这位是?”   皇帝看了一眼范晟睿,哈哈的大笑起来,“太妃不是看重荣安县主么?我这是提前将荣安县主的夫君带来给她看看。宁嚒嚒,你瞧瞧,是不是郎才女貌?”   将未婚夫妻带来给余太妃请安,这等子事,也只有偶尔脑子里缺根玄的皇帝才做得到。不过荣安县主的未婚妻是她的表哥,与太妃也有一两分血缘的,宁嚒嚒笑着说道:“听说这一对是圣上赐婚的?圣上真是好眼光。”   皇帝听了,自得地往前看了看,抬脚便往太妃宫中走去,“太妃在宫中干什么呢?”   “太妃能干什么?不就是抄抄佛经为大宣祈福而已。”宁嚒嚒稳稳的走在皇帝身旁,弯着腰说道。   皇帝带着柳依依与范晟睿进了太妃的厢房,太妃穿着白色的纱衣,正在书桌上抄佛经,她听见声音,将佛经放到了一遍,疑惑道:“圣上怎么来了?”说完之后又看了看皇帝身后的柳依依与范晟睿,“荣安县主怎么也?”   皇帝见多了太妃四方不动的样子,如今见她惊讶,心中高兴,“我来让太妃看看我做的媒合适不合适呢。”   太妃一双沧桑睿智的眼睛将范晟睿从头打量到脚,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小范大人是个好的,我表姐真是好福气。”   范晟睿听了太妃的话,连忙与她行了一礼,“太妃谬赞了。”   “都是自家人,还这么多礼干什么?”皇帝见太妃面上露出冷清之色,连忙将话头拉了过去,他这个半母,最擅长的便是将热闹的场合弄得冷冰冰了。   太妃对皇帝显露的孝顺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柳依依,“今儿来了,便与我谈谈佛经如何?”言语之中,并没有想留皇帝与范晟睿的意思。   柳依依有些为难的看了皇帝一眼道:“与太妃谈论佛经,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皇帝一听,便知道柳依依顾忌她在场,怕冷落了他呢,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太妃喜欢的小辈,怎么可能让太妃扫兴?皇帝咳了咳,对范晟睿认真说道:“孤还有些事要问你,你跟我来御书房。”   范晟睿不着痕迹的看了柳依依的裙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便不再搔扰太妃了。”   余太妃点了点头,“国家大事重要,你们先去忙吧。”   皇帝与范晟睿走出了余太妃的厢房,余太妃将柳依依从头打量到脚,“吴贵妃有没有为难你?”   “并没有。”柳依依笑着摇了摇头,因为是初夏,被茶水打湿的裙摆已经干透,腿上仍火辣辣的疼,但并不觉得,余太妃会喜欢随意告状的女子。   柳依依这么说了,余太妃便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吴贵妃那个性子,她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像这类的女子,都最后,往往都是最惨的。   “你坐过来吧。”余太妃指了指身边的椅子,与柳依依细细的讨论起佛经来。   柳依依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余太妃,她眉目祥和,皮肤白皙,自有一股清冷之气,只是这样的女子,也要在后宫孤独终老了。   宁嚒嚒目光欣慰的看着余太妃与柳依依一言一语,十分欣慰。主子清冷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有一个人陪她说一说话了。   不知不觉,两人讨论佛经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柳依依见余太妃面色疲惫,便笑着对余太妃说道:“今儿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下次再来陪太妃说经?”   在宫中,被余太妃的清冷之气吓到的不少,大多不敢直接对余太妃说不,而柳依依对余太妃不卑不亢,又能主动关心太妃,让宁嚒嚒在一旁十分宽慰。   太妃点了点头,“与你说得太尽兴,倒忘了时间了。”她将手中的佛经递给柳依依道:“我这儿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再赠你一本佛经吧。”   柳依依恭敬的接了,对余太妃说了谢谢。   “以后若是在宫中为难了,便叫人来找我,我在宫中虽然不能翻云覆雨,但是护你一个小人儿是护得住的。”正当宁嚒嚒准备送柳依依出余太妃的厢房的时候,余太妃淡淡的说道。   除了现在的皇帝,荣安县主是余太妃第二个说要护着的人儿,宁嚒嚒有些惊讶的看向了余太妃,余太妃脸上并没有别的神色。   倒是柳依依,又镇重其事的对余太妃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太妃照看。”   柳依依与太妃说佛经说的开心,而皇帝带着范晟睿出来,却有些不得劲儿,自己的女人为难了自己喜欢的臣子最上心的未婚妻,这等子事,皇帝觉得有些丢脸,好在范晟睿并没有说什么,倒让皇帝找回了一丝颜面。   皇帝带着范晟睿去了御书房,心不在焉的与他说了一些事,才将他放走了。   范晟睿走后,皇帝想起前尘种种,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大太监道:“孤是不是太宠着吴贵妃了?”   大太监因说错了话,被吴贵妃私下狠狠的惩治了一顿,可是他可不是一块软骨头,他弯着腰,微微笑道:“我的圣上呀,奴才没有是没有根的,但也知道,这女人犯了错呀,你得先冷着她,等她知道错了,再宠一宠呢?”   皇帝想了想,如果此时去了吴贵妃的宫中,只怕又要被她扯着哭着抱怨一顿,便摸了摸头道:“还是去淑妃宫中吧。”   ☆、第166章   柳依依从宫中出来,被婆子扶着上了马车,却见范晟睿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   “表哥?”柳依依惊呼出声,又想起上次入宫,范晟睿也是这样等她的,便稳了心神笑道:“谢谢表哥来帮我。”   范晟睿从身上拿出一个青色的小小精致玉瓶,对柳依依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脚。”   柳依依与余太妃谈论了一个时辰的经书,已经忘却了脚上的疼痛,被范晟睿说起,突然觉得脚中还有些火辣辣的疼,可是她与表哥毕竟是未婚夫妻,怎么可能让他看自己的脚呢,柳依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表哥,我没事的。”   范晟睿指了指身边的位子,对柳依依说道:“马车中只有你我,不妨碍的。”   若不是范晟睿请来了皇帝,只怕她在宫中真的要被吴贵妃为难了。而且表哥对她一向好,柳依依坐在离范晟睿不远的地方,有些小心的将绣鞋脱了下来。   范晟睿坐在一边,有些认真的看着柳依依的一举一动。   柳依依虽然低着头,没有对视范晟睿,却能感觉到他直视的目光,不由得红了脸。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范晟睿眼中的模样是红着脸,眉目含情的。   范晟睿见她的模样,眼间闪过一丝笑意,他一直害怕小表妹是因为一直与他一起,他对她关照,才生了依赖之情,而如今看来,并不如此。   柳依依脱了束袜,被脚上的水泡吃了一惊,她也没想到会烫成这个样子。   范晟睿一眼便见到柳依依那如玉的小足上面被烫得一连串的水泡,不由得皱了眉,他捧在手心上如珍宝般的姑娘,连手上有一个针眼儿他都觉得心疼,如今只是进了一趟宫,就被烫成这个样子。   啥那间,马车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凝固起来,柳依依见范晟睿眼中乌云密布,不由得用指尖戳了戳范晟睿的手掌道:“这个烫伤,很快就能养好的。表哥不用担心。”   很显然,她的话并没有对范晟睿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范晟睿只抓住了她的脚,从那小玉瓶中倒出了药油,轻轻的涂在柳依依的伤处。   柳依依的脚腕十分细,范晟睿一只手便能将她的脚腕抓个囫囵,他不敢用力,怕这个纤弱的表妹被自己伤了。   在少年时,小宋将军曾经从外面弄过不少市井的书籍与范晟睿一起偷看,书中描写女子的肌肤如暖玉一般,凝滑得让人爱不释手,,范晟睿嗤之以鼻,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尤物?直到碰到了柳依依的肌肤,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温香暖怀。   在柳依依白的发光的皮肤上,范晟睿的那双手显得有些黑,他看了柳依依一眼,问道:“疼么?”   柳依依上世受过各种苦楚,怎么可能对会一点点烫伤介怀?只不过见了范晟睿如此珍视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一块万千宠爱的珍宝,或是从未受过委屈的小姑娘,直直的留下两串泪珠来。   范晟睿见柳依依去,眉间闪过一阵戾气。   柳依依怕他冲动,连忙用手摸了摸范晟睿的眉间道:“我母亲说,大男人不要皱眉,越皱眉越难看的。”   “这是什么歪理?”范晟睿知道只怕自己的戾气吓到了柳依依,便笑着说道。   柳依依不知不觉得离范晟睿近了些,“我受了些委屈不打紧,只要我能与我在乎的人在一起便可以了。”   她身材娇小,似整个人在范晟睿的怀中。   “哦?那我是你在乎的人么?”范晟睿问道。   半晌,柳依依都没有回答,只是那张红彤彤的脸蛋说明了她心中所想。   “自然是的。”最后,她轻轻的说道。   小姐进了宫之后,被表少爷抱回了府中。宇府中的仆从们看了,但决定将这些都烂在肚子里。   府中主母和善大方,并没有妻妾相争的事情,他们都想着在这里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呢。   小林氏见女儿被范晟睿抱了回来,有些大惊失色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也不管大防,将范晟睿带进了柳依依的厢房,柳依依躺在床上,急忙对小林氏说道:“母亲,你不要着急。”说完,就将束袜取开来给小林氏看,“只不过是烫着了而已。”   “只不过烫着了而已?”小林氏看见自己女儿脚上那一连串惊心的水泡,怒道,“我倒不知道宫中有如此粗手粗脚的仆从。”   柳依依低了低头,她不想在母亲面前说在宫中经历了什么,吴贵妃地位那么高,母亲知道了又有何用呢?只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范晟睿看出了柳依依的逃避,便对小林氏说道:“姨母,依姐儿在宫中累了一天,又烫着了,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小林氏见女儿面上似有疲惫,连忙点了点头说好,将床上的纱幔取下了,说让女儿好好的休息。   柳依依点了点头,看着小林氏与范晟睿转身离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小林氏从范晟睿那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恨恨的说道:“好一个仗着圣上宠爱便横行霸道的吴贵妃。”   说完后,她又看了一眼范晟睿,“虽然你今儿帮了依姐儿,但也不能直接将依姐儿直接抱到她闺房呀。”   范晟睿似早就明白会被小林氏说道此事,便对小林氏行礼道:“姨母,是我孟浪了。”   自己的这位外甥对女儿的心算是天地可鉴,女儿进了宫,他都不怕得罪吴贵妃,眼巴巴的请皇帝去看看,小林氏如今也不能训太狠了,伤了他的心。好在府内已经被她收拾得如铁桶一般,一点传言都出不去的。   “好吧,好吧,你今儿也累了,先回去吧。”小林氏对范晟睿说道。   范晟睿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将怀中的小玉瓶拿了出来,“这药倒是治伤口最好的,姨母可给依姐儿用着。”   小林氏将玉瓶接了,心中对这位未来的女婿,是十分的满意。   柳依依伤了的事,瞒不住亲近的人,很快,大林氏、林公、宇成济都知道了,这些人都是真心疼爱柳依依的,见到好端端的一个玉人儿进了一趟宫,脚上都可能留下伤疤,心中都十分不郁,拐着弯儿的整治吴贵妃呢。   宇成济负责京城的京防,之前已经整治了吴家一顿,如今都算是站在吴家门口等着他们家的后辈们犯错了。若吴家的后辈们是个好的,倒不怕被盯着,可惜这些都是偷鸡摸狗之辈,自然便被宇成济收拾了个好。   宇成济为什么要收拾吴家,吴家人是清清楚楚的,他们不敢怪吴贵妃,倒是将账算到了吴紫如身上。吴家其他房的女眷们见了吴紫如,都爱理不理,说着风凉话。   吴紫如的亲生哥哥,也被宇成济抓去了监牢,关了十天,虽然身子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却是受了惊吓的,如今见了这个爱生事的妹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吴紫如心中不快,她被指婚给了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本就是希望大家哄着的时候,可是她母亲虽然看重她,但是心中最重要的是她哥哥,现在指不定的在心中怎么编排她呢。好在她父亲因为吴贵妃反而看重女儿比儿子多,并没有对她摆什么神色。   只不过吴紫如受父亲宠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   林公在朝中,提出了希望皇帝能指定安宁侯继承人。   气氛顿时一下冷了下来,安宁侯是吴贵妃的父亲,因为吴贵妃得宠而被封的侯,可吴贵妃一直希望自己的亲生哥哥来继承这个侯位,于是这继承人的指定便拖了下来。   自己的美人儿自己宠,皇帝也喜欢是吴贵妃的亲生哥哥继承不是?   林公为什么提起此事,皇帝倒一清二楚,他摸了摸胡子道:“安宁侯之前还与孤受过,并不急着立继承人。”话中是想打太极圆过去的意思。   可是林公是谁?不想让皇帝圆过去的话,那必然会坚持,“如今大宣朝以嫡子为尊,那安宁侯的继承人应是安宁侯的嫡长子才是。”   若是吴贵妃在场,肯定要气晕过去,她们这一房与嫡长房势不两立,自己好不容易伺候皇帝得来的侯位若是被嫡长房得了,那吴家还有他们这一方立脚的地儿?   皇帝听了林公的话,有些为难,如今自己的太子便是嫡长子,若是否了林公的这个提议,会不会引起朝中众人的猜疑?以为自己要废太子立别人了?如今太子之事在朝中可是敏感得很啊。   “这…”看着龙椅下一脸正色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林公,皇帝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林公说得对,那便这样做了吧。”大不了以后寻了安宁侯嫡长房的错处,将他们撤了便是。   说了这话,皇帝又不由得有些怪吴贵妃,荣安县主好好的一个牵扯到这么多朝中重臣的人,她去得罪干什么?只怕这些重臣在心中还要偷偷的骂自己一句昏庸呢。   吴贵妃在宫中听说了安宁侯落在了嫡长房身上时,一口血都喷了出来,晕倒在地人事不知,皇上,皇上这是要逼她去死呀。   ☆、第167章   皇上这圣旨一下,吴家便乱了锅,吴贵妃同父同母的哥哥懵了,自己妹妹不是信誓旦旦在自己面前说过,以后安宁侯是他的么?他还打着熬死了嫡母将自己母亲扶了正,然后以嫡子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去获取安宁侯这个侯位呢。   而吴家的大房却是喜笑颜开,在吴贵妃进宫之前,他们曾是吴家的顶梁柱,可是当吴贵妃一步一步获得皇帝的宠爱以来,他们便成了吴家身份最为尴尬的人,占着嫡长的位子,可是皇上的赏赐,哪次不是越过了他们,赏给了吴贵妃的亲生哥哥?就连安宁侯爷也曾暗示过自己的嫡长子,这个侯位是来源于吴贵妃,只怕以后是要传承到安宁侯那一房上去的。   吴家的正房太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告诫自己的子孙要戒急用忍,虽然她身子不好,但却靠着汤药一日又一日的熬着,便是发了狠不将正房之位让出来,便宜了吴贵妃的那一房。   如今吴贵妃一脉得罪了朝中重臣,他们大房得了便宜,那便别想将他们手中的东西给抠出去。大房的嫡长子接到了圣旨,第二日便往荣安县主那儿送了一份大礼,惹得吴贵妃的亲哥哥吴枚简直是吐了血。   吴枚不是傻子,自然想到了是自己的倒霉女儿与妹妹一起得罪了荣安县主,才为他们这一房招到了如此的祸端,对于这个女儿,是越发看不上眼了。   吴紫如在吴家举步维艰,只能在吴家安安心心备嫁,期待着清河侯的第三子是她的良人了。   皇帝下了朝,听说吴贵妃吐血晕倒,连忙赶到了吴贵妃殿中,吴贵妃穿着一沈白纱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心中十分怜惜。“小璇儿,你不用害怕,弧定你嫡长房大哥只是权宜之计,以后若是等他们有什么错处,再将他们的侯位撸了给你亲生兄长就是。”   吴贵妃听到皇帝这么说,心中才安心了一些,就怕嫡长房的人太过于狡猾让人抓不住把柄呢,只不过此时,她也不愿扫皇帝的兴,只虚弱的从床上起来,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侧脸儿,对皇帝微微笑道:“既然有圣上的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皇帝见吴贵妃没有怪罪与他,反而一味的相信着他,便将吴贵妃搂进怀中说道,“你放心吧,无论如何,孤都不会亏待了你的。”毕竟是将他尊成天神一般的女子,他总要好好善待的,不是么?   吴贵妃好不容易拢近了皇帝的心,却心中有些虚,总觉得宫中的女子总在看她的笑话,她到底是在别人眼中失了宠的,宝贝外甥女儿嫁给了一个庶子,而家中的侯位也给了一个不相干的哥哥。越是如此,她越做出虚张声势之态,一朵儿开得奢靡的花朵,居然有了花败之态。   柳依依不知道自己这次进宫让吴贵妃吃了瓜落一事,让她在京城中再次出名,若不是她正在备嫁,只怕那些宴会的帖子都要淹没小林氏的案头了。   事后,钟祺与柳依依去太子府与沈珊闲聊,当柳依依风淡云轻的说起进宫一事时,钟祺与沈珊都流了一把冷汗。   沈珊虽然托了太子,让他在宫中关照柳依依一二,可是太子向来不得皇帝喜欢,又不好大大咧咧的进入后宫,倒并没有完成沈珊的托付。   沈珊再次见到柳依依时,心中难免内疚,她握着柳依依的手说道:“若不是堂哥,我倒是回去要被母亲说教了。”   柳依依听到沈珊的话,连忙挥手道:“表哥与我说了,太子下了朝,一直没有离去,还吩咐了宫中的小太监看着吴贵妃宫中的情况呢。你的袒护之心,我是十分感激的。”   沈珊听了这话,心中十分熨帖,似想到了什么,悄悄对柳依依、钟祺说道,“你们知道,清河侯第三子是什么模样么?”   钟祺摇了摇头,“我虽然经常跟着母亲行走于清河侯府,但却从未可见过这位呢。”   沈珊矜持的用帕子捂着嘴说道:“这位第三子,是一个天生的兔唇。”   “兔唇?”钟祺与柳依依面面相觑,极为惊讶。   “什么老实本分不喜喧闹的?其实是为了遮掩兔唇而已。”沈珊笑着说道,“清河侯颇为宠爱他的母亲,便瞒着圣上此事,想为儿子求一段好姻缘,却不料这段好姻缘落在了吴紫如身上。”   “那….吴紫如她知道不知道?”柳依依迟疑问道,若是吴紫如知道了,只怕会闹个天翻地覆吧。   “那边瞒着呢。”沈珊指了指清河侯府的方向,“一个得宠的贵妃的外甥女儿,正经说来只有花头,并没有什么助力,清河侯夫人可十分喜欢这段亲事,再怎么样,也得将这段亲事砸实了。”   钟祺听了,推了推柳依依道:“你不会同情起她来了吧?”   柳依依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每个人的命数因果,她也并不记得吴紫如上世到底是嫁给了谁。   太子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对钟祺与柳依依说道:“再与你们说一个好消息,我有了。”   你有了?两个小娘子的眼睛直直的盯向了沈珊的肚子,沈珊被这两位的眼神弄得脸都红了起来,“看什么呢?”   “这小娃娃到底是怎么怀上的?”钟祺突如其来的问道,每次她问母亲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会被母亲搪塞掉。   柳依依上世是一个尼姑,并没有破shen,也不明白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也盯着沈珊,重复道:“怎么怀上的?”   沈珊脸上飞过了两朵红霞,本来是想与这两位分享一下喜悦,却不料被这两位歪到了不可企及的方向。   “等你们成婚的时候就会知道的。”她支支吾吾的回到道。   “你看看,成了亲的女子,就是这样神神秘秘的。”钟祺耸了耸肩,对柳依依说道。   柳依依今儿似乎是钟祺的应声虫,也跟着说了一句,“总是神神秘秘的。”   沈珊被两人气绝,挥了挥帕子道,“我看着你们便头疼,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话虽然如此说,但还是给两人包了不少太子带回来的好东西。   柳依依与钟祺,可以说得上是满载而归。   柳依依回了家,坐在厢房,摸了摸自己扁平的小肚子,侧头想了想,对一旁的碧荷说道,“你将纸笔拿来,我给表哥写一封信。”   碧荷笑眯眯的迎了,小姐与表少爷的感情真好,总是隔三差五的要互相通信。   今日柳依依在信中写道,珊姐儿说她怀孕了,钟祺问道小娃娃是怎么有的,她说“成亲了才知道。”莫了,还问范晟睿一句,表哥,你知道小娃娃是怎么有的么?   范晟睿忙碌了一天,每日最放松的时刻便是看柳依依写给他的信。   小柱子见自己的少爷面色柔和的打开了信,看了几行,却不小心将手边茶盏给打翻了。   “少爷,您没事吧?”小柱子着急的问道。   范晟睿本是有些换乱,似乎被小柱子的这一声喊,回了心神。   他挥了挥手道:“无碍。”   小柱子再看了范晟睿一眼,确定他真的没事,才笑着退了下去。   书房的蜡烛不亮,小柱子又离得远,却没有看见自己主子脸上泛的那丝丝红光。   这个小表妹,尽挑起了别人的遐思,却还是一副懵懂不明白的样子。范晟睿喝了一口茶,压了压身上的热气,拿起毛笔,开始给柳依依回起信来。   信中言道:“如今太子妃有孕的事,还没有公开,依姐儿不必大肆宣扬。另外如何有小娃娃的问题,依姐儿可以问问自己的母亲。”   将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推给了自己的岳母,范晟睿自觉非常满意,他吹了吹信纸,又将它规整的叠了起来,放在信封中,吩咐下人送去给柳依依。   小柱子见主子出来了,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便连忙邀功道:“少爷,您的洗澡水我已经帮您放好了。”   范晟睿走到一半,停了脚,有些果断的说道,“今儿我要洗冷水澡。”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天热起来了,但是却不是洗冷水澡的时候呀,小柱子二丈摸不清头脑,只能跟着自己的主子往浴池那边去了。   柳依依接到范晟瑞的信,撅了撅嘴,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敷衍她?难道怀孕是一件很难的事?那自己的母亲又是怎么生下她以及康哥儿健哥儿的呢?   柳依依实在按奈不住,跑去问了小林氏,小林氏将柳依依从头看到脚说道,“哎呀呀,我的小姑娘长大了?”   柳依依听了此话并不害臊,只一双眼睛有些期待的等着母亲的回道。   “等你成亲的前一天,我自会教你的。”小林氏不紧不慢的说道,又指着在地毯上爬的康哥儿和健哥儿说道,“你快去看看他们,被让他们爬到了地摊外边去。   柳依依听了母亲的话,连忙探头看,把之前问的问题也忘了,很多年后,柳依依回首起来,不由得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呀。   ☆、第169章   离柳依依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心情忐忑,在家中有些不能安神。   小林氏见柳依依如此,便捡着外边的一些有趣的事与柳依依说了。   这第一桩有趣的事便是吴贵妃最宠爱的外甥女儿嫁了。不要问为什么吴紫如嫁得这么快,有皇帝的圣旨,又有林家的人紧盯着,吴家的人想赶紧将这个祸水东引了,也顾不上什么女孩儿家中的矜持,便与清河侯府商量着为了让皇帝高兴,是否能让两个小的早些成亲。   清河侯府的那第三子陈路的母亲在后宅之中,并不知道吴紫如得罪了林家与圣上,只欢欣雀跃的觉得自己的儿子要娶权倾后宫的吴贵妃的外甥女儿了,以后自己在后宅中的地位又能上升一点儿了,便催着清河侯早早的将事情办了。   清河侯夫人早就不待见这名狐媚子妾室,也没打算将事情的内情告诉她,便笑看着她在后院耀武扬威,想着如何迎接这位身份高贵的儿媳妇儿。   在两家的急促之下,吴紫如便早早的嫁入了清河侯府,可是就是在她出嫁那一天,出了一件奇事。   因着陈路是兔唇,清河侯也觉得没什么面子,便借着这名陈路不甚酒力之名,早早地将他赶到了新婚房中。自己在外面应酬宾客。   而陈路进了新房,见吴紫如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带着红色盖头,身姿玲珑,便心升柔情,将盖头取了下来。虽然他有兔唇,性子懦弱了些,但他一定会对她好的。   吴紫如羞涩的低着头,被人揭了盖头,眼前一亮,听见一阵醇厚的男声,“娘子,今日你辛苦了。”   “不辛苦的…”吴紫如含羞的抬了头,见到自己未来夫君的脸,却突的发出一阵尖叫,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虽然眉目不错,但是鼻子嘴巴处却是长得十分骇人。   陈路面上有些阴沉,他本来就因为兔唇受尽了别人的歧视,可却不料连自己的妻子也看不起自己,她虽然长得美貌,但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的鄙视与恐怖是瞒不了别人的。   “你…”陈路往前一步。   吴紫如突的站了起来,混乱的拿着桌子上的烛台,对准了自己的喉咙,“你,你不准过来。”   原来如此,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兔唇?陈路扯着唇笑了笑,看了一眼吴紫如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陈路一笑,那在烛光下的脸显得更加骇人,吴紫如心中又羞又怒,大家都说她与姑母长得相似,貌若天仙,可是怎么命运就这么的不同?一个人嫁的是天下之尊,而她,却嫁给了一个怪物?   不,不行,她要反抗。吴紫如将手上的烛台摔在了地上,打开了房门便往外跑去。   丫鬟和婆子们多在前厅伺候,并没有人发现新娘子跑了出来,陈路愣了几秒,跟在吴紫如身后追去。   她不喜欢自己没有关系,可是若是丢了清河侯府的脸,她可是几条命都赔不起的!   陈璐身子孱弱,居然追不上吴紫如,吴紫如几步跑到了前厅,找到了人群中的正在与清河侯攀谈的父亲,一脸带泪的奔了过去,“父亲,我要回家。”   她这一声说得极为大,让大家的视线都投到了吴紫如的身上,大婚这天,独自跑出来说要回家的新娘子,还真是唯独吴紫如这一个。   因着侯位的事,吴枚已经彻底不待见了这个女儿,却不料她大婚还要来这一遭?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呢?   “女儿,我知道你舍不得家中,但你既然已经嫁到了清河侯府,那便是清河侯府的人了。以后要孝顺清河侯,做一个贤惠的好妻子。”吴枚装作一个好父亲的模样说道,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怒火之前的和风细雨了。   “不不不,父亲,我不嫁。”吴紫如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糊掉了面上的妆,让她看上去有些像一直犀利的厉鬼,“清河侯府骗婚,骗婚。”   这是,清河侯府的大堂上已经鸦雀无声了,众位宾客是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   清河侯心中憋气,他的妹妹当年被猪油糊了心,经常用当今圣上为筏子向太上皇邀宠,好好的一个儿子,弄得离了心,对舅家也不甚亲热。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座桥梁能搭起自家与圣上的亲情,可不能让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毁了。“儿媳妇儿你在说什么呢?这圣旨上可是白纸黑字的,怎么说我们骗婚了?”   “你儿子是兔唇!若是我姑母知道你们让我嫁给一个兔唇做妻子,她一定会不同意的!”吴紫如似用尽全身力气,尖锐的叫道。   这一声尖锐的声音穿破了大堂,大家都面面相觑,今儿的新郎是兔唇?大家的视线如针一般的扎在了清河侯身上,圣上那么宠爱吴贵妃,若是他知道吴贵妃的外甥女儿嫁给了一个兔唇,会不会勃然大怒?   自己的第三子是兔唇一事,圣上是不知道的,清河侯本想着小女孩儿嫁过来了,难道还不好拿捏?却不料她如此大咧咧的将此事抖索了出来,不由得恼羞成怒,“此事你有本事去找圣上,你以为我们想娶你们家的人么?我们可是与圣上有血缘关系的侯府,而你们呢?”是一个靠着女人上位的破落户而已?   清河侯本就不是一个好性子,如今被一个小姑娘下了脸,也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   “放肆!”吴枚实在忍无可忍,狠狠的给了吴紫如一个耳光,“清河侯乃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哪儿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够编排的?”   吴枚这个巴掌打得又重又响,吴紫如半天听不到声音,脸上马上狠狠肿了一块,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而吴枚并没有看吴紫如,只笑着对清河侯说道:“小女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自己女儿闯了这么大的祸,他恨不得当初没有生她!   清河侯看了一眼吴枚,一个没有侯位的庶子也好意思跟他称亲家?“这桩亲事我们高攀不起,还是请吴老爷将自己的女儿带回去吧。”他阴阳怪气的说道。   众目睽睽之下,吴枚厚着老脸求了又求,最终,还是一顶小轿子将吴紫如抬回了吴家。   陈路心中酸涩,只去了母亲那儿砸了一宿的东西,清河侯宠妾气得双眼通红,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她只别犯在我手上,不然的话…”   吴紫如被抬回了吴家,却没有了当年众星捧月的生活,吴枚吩咐吴夫人将她关在了厢房中,又叫了几个严正的嚒嚒给她收性子。   “要不我还指着你嫁进清河侯府,今儿,我就让你暴毙。”吴枚冷冷的对女儿丢出这样的话,和以前的慈父形象完全不同。   吴紫如在房中叫天不灵叫地不应,而吴枚更是苦不堪言,他不敢去后宫麻烦吴贵妃,只厚着脸皮在清河侯府求了一次又一次,清河侯才松了口,用一定轿子将吴紫如抬进了清河侯府。   吴紫如这一出一进,身份便变得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妻的身份,还是妾的身份。   清河侯夫人为了膈应那位宠妾,便还给吴紫如两三分脸面,但那位妾室也不是好欺负的,私下给了吴紫如不少苦头吃,还请清河侯给了自己儿子几个貌美良善的丫鬟,对儿子的那天生的兔唇可是视而不见的。   吴紫如经此一事,成熟了不少。   陈路本因为她的貌美而早就倾心于她,可是经她这一闹腾,连碰她的心都没有了,宁愿将一颗心放在那美貌的丫鬟身上。   吴紫如这儿成了冷灶头,自然便没有人来烧。她的日子比之前的锦衣玉食,可是凄苦了不少。   而京城的第二桩事便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宁凝,她的玉如香在京城中可谓是高门大户贵妇小姐们的宠儿,以日入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这宁凝貌美,又才华横溢,经常打扮成公子在外游荡,夺取了不少少男的心。连五皇子也与她偶遇了几次,两人一起赏灯,一起游河,倒成了一段佳话。   关于吴紫如,柳依依还能为她唏嘘一声,而宁凝,却让柳依依讽刺的扬了扬嘴角。如今她没有成为范家的小儿媳妇儿,倒是提前与五皇子勾搭上了。   什么佳话?到最后,大家看到的只是五皇子的魅力与风流,而宁凝么,到最后只能说上一句fangdang而已。   小林氏说起宁凝,抿嘴笑了笑,之前宁凝还只是大林氏一个人的烦恼,如今宁凝倒是不少贵夫人的烦恼了,自己的儿子想让红颜一笑,便是打断了腿,也要出去与其共饮。范嘉平作为钦慕宁凝大军中的一员,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宁凝还有几分本事,能在京城里如此捣鼓起自己的名声,只不过这名声是好是坏却说不清了。   若是能对得上她的面子便能与她共饮,这到底是狂妄还是待价而沽呢?就怕到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第170章   今年的夏天特别的热,若是丫鬟婆子在外边随便走一走,都能出一身的汗,本是苦夏的当儿,可是宇府的人却格外的与人不一样,面上都喜气洋洋的,走路带风。   小姐的笄礼就要来了,夫人给他们每人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让他们加紧着将府中的事做好,让小姐的笄礼顺利完成呢。   皇上在小姐及笄前几天,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让大家都觉得颇有殊荣。   日子一天一天的转,终于到了柳依依及笄的那天。   早上天还没有亮,柳依依便被小林氏拉了起来,按到了梳妆台前。   小林氏见到梳妆镜中柳依依的那带着婴儿肥的脸,微微的蜕变成了少女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摸着她的头说:“我家有女初长成了。”   柳依依穿着白色的内衣,坐在梳妆台前,任凭着丫鬟婆子们打扮着她,她看了母亲一眼笑着说:“无论我年纪多大,都是母亲最可爱的小女儿。”   碧荷在一旁伺候着,听到这话,捂着嘴笑了笑。   当蜡烛的光芒逐渐已经赶不上外面的光亮,外边开始渐渐热闹起来的时候。小林氏满意的看了看柳依依,笑道:“刚开始生你下来的时候,我心中有些担忧,我实在相貌还算不错,怎么生了一个丑姑娘下来,好在上天有眼,让小丑娃变成了漂亮姑娘。”   小林氏正说着,柳依依厢房的门微微打开了,沈氏与大林氏走了进来,她们是柳依依的近亲,又心中惦记着柳依依,便天还没亮就出了门。   “看看,我的依姐儿打扮成什么样子了?”大林氏笑着看了看柳依依,呀了一声,“今儿依姐儿可成了大姑娘了。”   柳依依在大林氏面前喜爱做小姑娘打扮,撒娇卖俏的,如今陡然见柳依依如此打扮,大林氏莫名的有了一种我家儿媳妇是京城中独一份的好看的自豪感,又不由得想到,范晟睿这个小子是不是早早的就发现了依姐儿的美,才急急将她定下的。   沈氏从身边的小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木匣,从中拿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玉钗,递给了柳依依道:“这根玉钗原本是我母亲为你准备了做笄礼的,只不过余太妃抢了先,那便先提前送你了。”大宣朝女孩及笄时,女宾都要拿出自己心爱的发饰来,为女孩戴上,以示女孩成年。   “麻烦姑母与老夫人说,我十分喜欢这根玉钗,下次带给她看。“柳依依大大方方地将玉钗接了。   沈氏在心中暗暗的点了点头,柳依依虽然之前长于边县,可是这几年,小林氏已将她□□成了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不会因为贵重的礼物而惶恐不安,眼界高了许多。   见了女儿的举止,小林氏也暗暗点了点头,起先范家要将女儿的婚事换成范晟睿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些担忧女儿当不了宗妇,可是冷眼瞧着,女儿一天比一天懂事了。   外面越发的热闹,那些身份低一些的,夫君在宇成济麾下的夫人们,早早便来到了宇宅,她们不求给小林氏留个好印象,只求别让小林氏厌恶了,若小林氏一个枕头风吹过去,她们的夫君,可就难做了。   而身份贵重的一些的,便来的迟一些,但这毕竟是主人家的好日子,又是通家之好的,大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扫主人家的兴。   待那些军官夫人们坐了下来,便见着平阳侯夫人带着女儿钟祺走了进来,钟祺虽然在手帕交面前懵懵懂懂,但对外面,却是礼仪一等一的好,惹得那些军官夫人们一阵赞叹。   其他高门大户的,就算与小林氏不熟,也看着林家与余太妃的面子,夫人小姐们都盛装而来。   天气虽然有些热,但宇府却豪气十足的放了几块大冰在大堂,大家坐在其中,并不觉得焦躁,喝着爽口的酸梅汁,吃着小糕点,心情倒有几分宜人。   当人都来的差不多的当儿,大堂外突然有人高声言道:“太子妃驾到。”   众夫人小姐们面面相觑,传言荣安县主与太子妃为闺中手帕交,难道是真的?   大家往门外看去,见沈珊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带着几个宫女缓缓而来,沈珊已经坐上了高位,身上自有一股威严之气,大堂上的说话声都小了许多,大家都纷纷站起来与太子妃行礼。   “众位夫人小姐免礼。”沈珊笑盈盈的说道,“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妹妹的笄礼而已,若是因为我让大家没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的话,我的妹妹可要怪我了。”   沈珊自从成为太子妃之后,出现在人前都是盛装的模样,如今为了不抢柳依依的风头,只是化了一个淡妆,倒有几分以前在闺中的闲适模样。   “好了,好了,坐到我这儿来。”钟祺指了自己身边上首的位置,笑道。   太子妃点了点头,往钟祺那边走去。   荣安县主好大的面子,女宾是余太妃,连太子妃也来了。   沈氏听了听外边的动静,笑道:“只怕是太子妃来了。”   柳依依正对着梳妆台,听见沈珊也来了,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说道:“倒是劳烦珊姐儿了。”   “以你与太子妃的关系,还说这个干什么?”沈氏挥了挥手。   一个小丫鬟哧溜的进了柳依依的厢房,对小林氏说道:“夫人,老爷那儿叫您去一趟呢。”   小林氏有些抱怨的说道:“明明的依姐儿的笄礼,他怎么比谁还要紧张?还偷偷的跑去了成衣铺子做了几身衣裳,生怕给依姐儿丢人呢。”   大林氏与沈氏交换了眼光,宇将军啊,只怕是被这个妹妹吃得死死的了,只不过她们身为小林氏的的亲戚,自然是希望小林氏好的。   小林氏对柳依依笑了笑,便与小丫鬟一起去了宇成济那儿。   没过一会儿,她便回来了,笑道:“五套衣服全是黑色,远看着都一样,还谈得上什么好看不好看?”   宇成济为人严肃,倒没人敢看他的笑话,今儿听了他的趣事,大家都笑了出来。   柳依依倒是有些心疼宇成济,皱着眉头对小林氏说道:“母亲,你可别说了。”   小林氏笑着看了一眼柳依依,说道:“好好好,不说了。”如今她丈夫专情,女儿又在京中有了居高的身份地位,好的亲事,她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忧了。   大林氏看了看外边的日头,便对小林是说道:“时辰快到了,我们先出去吧。”   小林氏点了点头,与大林氏、沈氏一起走了出去。   在一阵低沉的号鸣声中,柳依依被余太妃派来的宫中的老嚒嚒扶住,走上了红色的地毯。   在大宣朝,女儿及笄的日子十分重要,在座的小姐夫人们往柳依依那边看去,皆被她的模样震了一下,她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一头黑色的发微微挽在脑后,里边穿着白色晕染着红色的里衣,外边穿着一件朱红色的外袍,外袍显然是宫中的内置,上面皆绣着腾云一般的图案,隐晦的展示了柳依依那贵重的县主身份。   夫人小姐们见柳依依的衣裳皆不是凡品,便将目光放到了柳依依的首饰上,大概是为了映衬红色,柳依依的脖子上带着一串金色的项链,项链上镶嵌着一颗一颗红色的宝石,而耳间的耳环十分大气,金色与红宝石的光在一起随着柳依依的一举一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金色本来是装饰品中的难题,若是女子气质不好,带了未免有暴发户的嫌疑,落了下乘,可柳依依气质荣华,将这金色的贵气发挥了十成十。而席间的夫人们都是识货的,这首饰上的红宝石也皆不是凡品。   余太妃、小林氏、宇成济作为长辈,站在上首,柳依依一步一步,走到宇成济面前,对宇成济行了跪礼。   宇成济对她视为亲女,又对她的母亲衷情专一,若不是他的羽翼,她们母女俩不会有如今的幸福与安宁。柳依依跪得格外的虔诚。   宇成济穿着黑衣,面色肃穆,坐在近些的,却发现他的双眼微微发红,只怕心中汹涌澎湃,为了面子,不好通通发出来罢了。   柳依依跪完宇成济,便接着跪了小林氏,上世她愚昧无知,恨毒了母亲为什么不听从家中的命令嫁一个好人家,让她也能做千金小姐,可是她却忘了,母亲当年拼死生出了自己,而到最后,天下所有人都冷淡于她的时候,只有母亲还记着她,还为她裁剪做衣。无论是上世还是今生,母亲都是对她最好的人。   小林氏见女儿跪得大力,心中有些埋怨死丫头用这么大力干什么,她连忙扶起了柳依依,又想起自己女儿长大了,便要嫁给范晟睿了,心中便有些酸涩,她舍不得呀。   余太妃常年白衣,今儿因柳依依的事,便穿了一件有青色的裙衫,她的发上只带着一块简洁的玉,看着小姑娘穿着富贵,跪在自己面前,心中一阵柔软,她老了,可她还是一朵小花儿呢。   余太妃从一名宫女手中拿出了一定金色的冠,束在了柳依依盘发上,就算身份低微些的夫人坐在远处,也要惊叹一声柳依依发上金冠光彩耀人。   这金冠呈富贵花开之态,花心处镶嵌着一颗大的红宝石,花心中有几道花蕊一般的金色红宝石流苏落在柳依依额头,显得她貌如繁花,富贵端庄,雍容大气。   “这是当年德庄皇后在我笄礼的时候给我的,如今传给你了。”余太妃帮柳依依带好金冠之后,淡淡的说道。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被耳尖的夫人们听去了?什么?德庄皇后?当年德庄皇后可是太上皇的挚爱,什么好的尽在她宫中,若不是她生不出儿子,现在的皇帝还轮到这位?余太妃好大的手笔!   ☆、第171章   听了余太妃说的金冠的来历,柳依依稳稳当当的跪在那儿,面色沉稳,并没有获得宝贝的得意之色。   她头戴金冠,对余太妃行跪拜之礼,裙摆衣袖纹丝不动,可见礼仪十分好。   因荣安县主为人低调,除了相熟的,大家都没有与她近距离接触过,如今在笄礼上见了,大家都觉得,荣安县主,不负其名。   而那些家中有儿子的,更暗暗赞叹大林氏的眼光好,知道将这一朵鲜艳的花儿先摘取下来,不过想到小范大人的为人,大家又觉得,两人在一起,堪称绝配。   柳依依行完大礼,又在大林氏的带领下为下首的夫人们敬茶,感谢夫人们的观礼。先不说林家、宇家蒸蒸日上,大家看在余太妃、太子妃的面子上,也不会在这里闹不快,一场让京城夫人们印象深刻的笄礼便如此结束了。   柳依依毕恭毕敬的将客人们都送走了,才在厢房,靠在贵妃榻上休息了一会儿,碧荷小心的将她头上的金冠取了下来,啧啧称奇金冠的抢夺天工,才轻轻的将它放在木匣中安置好了,以后这宝贝,可是能传给后辈的。   柳依依换了常服,坐在贵妃榻上,看着碧荷带着几个小丫鬟与她展示各位夫人送来的礼物,并将它们一一登记在册。   荣安县主的礼物,众夫人怎么可能寒酸了?通通都是拿出的压箱底的东西,柳依依见这些珠光宝气,倒没有什么稀罕的,只是心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失落,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大表哥没有给她准备什么礼物么?只是大表哥对她如此好了,她也不应该再奢求别的。   收敛了心中的思绪,柳依依拿着碧荷刚刚清理好的册子细细的看了看,以后的这些人情里短,她可不能少了的。   正当柳依依在烛光下看着册子的时候,一个小丫鬟溜了进来,在柳依依耳边说道:“小姐,表少爷来请安了呢,夫人叫你过去。”   柳依依听了范晟睿来了,双眼一亮,将册子啪的一下放到了一边,放完之后就觉得自己的模样有些失态,不由得红了脸。   碧荷与其他几个丫鬟都是聪明的,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嘲笑小姐?只做出眼观眼,心观心的模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柳依依吐了吐舌头,跟着小丫鬟一路走到大堂,范晟睿穿着一身玄衣,正束手背对着自己。原本应在大堂上的小林氏与宇成济却不在。   柳依依往前走了一步问道:“我父亲与母亲呢?”   范晟睿听到柳依依的声音,回过头,见她穿着一身家常的襦裙,一幅小家碧玉的模样,倒完全让人想象不到她在笄礼上是如何的艳惊四座,“康哥儿和健哥儿突然之间有些闹腾,姨父、姨母便去照看他们了。”其实不过了为了让女儿与范晟睿有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而已。   柳依依又何尝不知道父亲母亲的一片苦心呢?她红了脸,喏喏的解释两句,“康哥儿和希哥儿如今正是闹腾的时候,一刻都离不开父亲母亲呢。”   她抬头看见范晟睿眼中的笑意,便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他,不由得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将手伸到了范晟睿面前,有些不客气的问道:“我的礼物呢?”   范晟睿见柳依依如可爱的小受一般要自己的礼物,心中早已经苏了,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盒递给柳依依道:“怎么可能少了你的东西?”   柳依依本来要礼物只是为了遮羞,却不料范晟睿还真的为她准备了礼物,便将那盒子接了过来,自从她与大表哥见面以来,大表哥无论去哪儿,都是将最好的留给自己的。   “我可以拆开看么?”柳依依仰着小脸好奇的问道。   范晟睿点了点头,柳依依将匣子打开了,之间匣子中有一枚金色的小小戒指,戒指上镶嵌的是一颗红色的宝石,与柳依依今日的金冠妆容十分相宜。   不拘范晟睿送什么,柳依依都是十分开心的,她将戒指取了出来,带在手指上,对光亮的地方看了看,却发现这枚戒指与店铺里的戒指不同,似乎粗糙了些。她愣了愣,似想到了什么,问范晟睿道:“这是表哥自己打的?”   范晟睿面上闪过了一丝羞涩说,“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他生性有些肃穆,并不想将这一枚戒指做成什么精贵的事来炫耀,作为一个京城中精心养着长大的贵公子,在这极热的天里打一枚金戒指给自己心爱的人,只怕也是吃了些苦头的。   “我喜欢,表哥送我什么,我都喜欢。”柳依依微微垫了垫脚,在范晟睿面前展示了一下套在手指上的戒指。   范晟睿见她面上不似做伪,也舒心的笑了起来。   正当柳依依想问范晟睿戒指是怎么打成的时候,大堂外传来了咳嗽声,小林氏与宇成济回来了,虽然想给女儿与未来的女婿独处的空间,可是却也不能让他们放肆了。   柳依依听到咳嗽声,如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像一只小兔子似的,往后退了退,她对着小林氏清脆的叫了一声“母亲”,在小林氏促狭的眼光下,躲在了宇成济的身后。   “康哥儿、健哥儿口中叫着姐姐呢,你快去看看。”宇成济柔和的说道,一心想将这个女儿支开,恐吓未来女婿几句。   柳依依知道只怕父母有什么话与大表哥说,只一双大眼睛看了看小林氏,又看了看宇成济,不愿离去。   “看什么?难道还怕我们为难了你的表哥不成?”小林氏打趣道。   “没有,没有。”母亲都这么说了,柳依依怎么还好意思留着,便在母亲身后,对范晟睿指了指手指上的戒指,如一只小鸟一般飞出了大堂。   柳依依在的时候,范晟睿身上还弥漫着一种柔和的气息,可是当她走了,他变又成了那个让人有些看不清心思的小范大人。   若不是范晟睿是自己看着成长的,只怕自己这个岳母还做得颇为吃力呢。小林氏暗暗的想到。   “依姐儿这个模样,如小孩子一般。”小林氏抱怨道。   “她这个样子,很好。”范晟睿笑着说道。   小林氏虽然口头抱怨,但其实心中是十分疼宠柳依依的,虽然她口中说着柳依依不好,但是出了什么事,是第一个维护着柳依依的。   “再过一月,你与依姐儿就要成亲了。”宇成济见小林氏左绕右绕都绕不到正点上,不由得有些心急,大大咧咧的将话摆了出来,“你小子一定要对依姐儿好,不然,我便带着我的那些下官、士兵们去揍你。”   小林氏见宇成济挥了挥拳头,不由得有些头疼,这个夫君,怎么总是这么鲁莽呢?但是,他说的,也是她心中想的,若是他对依姐儿不好,她是第一个不依的。   这是宇成济与小林氏第一次将此话摆在了台面上来说,大概是今儿参加了女儿的笄礼,两人第一次深刻的觉得,这个女儿,将要出嫁了。   范晟睿对两人行了一大礼道:“姨父姨母放心,我定保依姐儿一生天真无邪。”在世上,女人若是被男子宠着爱着捧在手心上,定然是天真无邪的,可是若是男子对她不好,让她事事筹谋,她又怎么天真无邪得起来呢?   小林氏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说道:“因我当初的天真愚蠢,才带来依姐儿的童年的噩梦,我希望你能接过我的手,保她此生安稳了。“说起从前,小林氏不由得擦了擦泪。   宇成济见她伤心,不由得恨恨瞪了一眼范晟睿,都是这个小子惹的祸,却不料,范晟睿被宇成济瞪了,施施然的说道:“姨母,您放心,我对柳依依,比姨父对您,还要好。“   什么叫比我对思棋还要好?宇成济睁大了眼睛,指着范晟睿说不出话来,“你实在是欠收拾了不成?”   宇成济对小林氏好,好到连一向挑剔的林公都说不出什么错处来。范晟睿以宇成济做比,倒让小林氏舒了一口气,“你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宇成济见妻子居然认定了范晟睿的话,心中一股酸气冒来,范晟睿有什么好?只不过是一个偷人家闺女的臭小子而已。他走上前,揽住范晟睿的肩,“想想我们师徒也好久没有练习了,要不要在院子里操练操练?”   柳依依在厢房中听说了宇成济与范晟睿在院子中操练的消息,不由得有些担忧的问碧荷道:“怎么突然?”   碧荷心想,大概是作为岳父,老爷是要给表少爷一些示威吧。只不过她这话不好说,只笑着说:“表少爷与咱老爷不是有师徒情谊么?兴致来了,练一练是正常的。”   表哥不会伤着吧。柳依依心中愣愣的想到,可是又想起,和他对阵的可是自己的父亲,她连忙甩了甩脑中的思绪,虽然有些对不起表哥,但是还是父亲赢比较好。   ☆、第172章   宇成济是军旅出身,正值壮年,而范晟睿比他年轻力壮。   小林氏担心了这个又担心那个,叮嘱了得力的婆子在外院看着,生怕这两人有什么损伤。   直到宇成济那爽朗的哈哈哈的声音响彻大堂时,小林氏才舒了一口气,拿着帕子给宇成济擦了汗。只不过范晟睿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在一旁笑了笑,从小丫鬟手中拿过了帕子,在额间擦了擦。   天气虽然热,范晟睿在外面与宇成济练了武,虽然额间都是汗,但却没有普通武人的粗糙汗臭,显得清清爽爽的。   小丫鬟见他眉目冷清,手指修长,拿了帕子,面上不由得微微一红,她心中暗暗想,若是表少爷愿意的话,她是愿意帮他擦擦额头的汗的。   小林氏双眼余光看见了那一脸春情的小丫鬟,眼中闪过一丝不喜,“桃儿,你先下去吧。”这府中的小丫鬟年纪都大了,倒有了各种的心思,等依姐儿的事办完了,便放出去一批好了。   范晟睿并没有关注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鬟,只将帕子握在手中,有些羡慕的看着宇成济,若是依姐儿嫁给了他,他每日练完武了之后都要她为他擦汗才是。   柳依依在房中不知是范晟睿想起了她,轻轻打了一个喷嚏,嗔怒道:“到底是谁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呢?”   此话一出,倒是惹得小丫鬟们都捂着帕子笑了起来。   柳依依以为自己及笄之后便可以空闲一些,却不料紧接着大林氏与小林氏便在一起商量了婚期。   婚期还没到了,小林氏倒开始无缘无故的焦躁起来,她从以前的不疾不徐,到现在的心烦意乱,实则是一颗心全部放在了柳依依的婚事上而已。   柳依依见小林氏嘴上都冒了泡,不由得劝慰小林氏道:“无论如何,姨母总是疼我的,难道还会介意我嫁妆少了不成?”   小林氏见柳依依这一副无赖的样子,气得跺了跺脚,“你知道什么,嫁妆是一个女子在家族中安生立命的重要支柱,若是做了一家的主母,没有私房,谁服你管?”   “哦?看来母亲是有私房咯?”柳依依斜着眼睛,与母亲玩笑道。   “怎么会没有?”小林氏坐在榻边,对柳依依挥手道:“你来看。”   柳依依向前走了几步,见到小林氏面前有一个账本,账本里密密麻麻的写着的全是铺子上的出息,就算她是母亲的女儿,这些东西,还是不能看的。   柳依依连忙将账本关了,撒娇的说道:“母亲,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干什么?小林氏打开了账本指着账本上几个出息最大的铺子道:“我决定将这一条街的铺子陪给你。”林公将为小林氏当年准备的嫁妆全部给了小林氏,小林氏的私房可不比京城中的贵妇人少。   柳依依是个会看账本的,看见账本上的铺子皱了眉,“母亲,这些铺子我都不要,留给康哥儿和健哥儿吧。”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怎么拿了母亲最重要的东西。   若是这个女儿看到这些铺子喜形于色倒不是自己的女儿了,小林氏拍了拍她的手,“康哥儿健哥儿是男儿,他们的前程他们自己赚,怎么能看着自己母亲手指中的这一点儿呢?”   柳依依搅着自己的手指,不松口道:“总之我就是不要。”   小林氏见柳依依的模样,有些不耐烦道:“哪儿有女儿决定自己的嫁妆要和不要的?你啊,还是快去跟你舅母多学学官家吧。”   柳依依见母亲焦虑,便乖乖的说好,因着知道自己在家中留不了多久了,对家中众人更比以前悉心。而康哥儿与健哥儿似乎是知道了自己姐姐以后要嫁出去了,更是粘着柳依依不放了。   宇成济在边关征战多年,自然落了不少好东西,只是他心中不将享受当一回事,也没有对别人显出来,如今柳依依出嫁,他也加了不少好东西在嫁妆单子里,光那红珊瑚做的珊瑚树,便是京城中头一份儿的。   小林氏看了宇成济加的嫁妆单子,心中感激,依姐儿明明不是他的亲生,他给她的,甚至比一个亲生父亲的还多。   宇成济看到了小林氏在陪嫁册子上写的10万现银,踌躇了一下。   小林氏见他的模样,以为宇成济认为这20万现银太多,不由得想解释说这10万现银从她的私房里面出,并不走宇将军府的公中的。   “虽然依姐儿嫁的是自家亲戚,睿哥儿如今也对她十全十美。可是谁说得清以后呢?女儿家,身上还是多谢银钱傍身才是。”宇成济一边思虑着说完,一边拿毛笔将嫁妆单子上的10万现银改成了20万,“我们府中不是出不起这个银钱,何必走你的私房?难道你不想将依姐儿当我的女儿?”   “我…”小林氏面上闪过一丝感动,宇成济再将嫁妆册子看了一边,又添了几个铺子,才罢了手。   “我如今啊,才终于明白了岳父见我一次便想抽我一次的心情。“宇成济笑着说道。   小林氏最近心中舍不得女儿,见夫君如此一说,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   外孙跟外孙女成婚,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林公却果断的选择了外孙女。这外孙从小就沉稳,做事从来不出一丝过错,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让人担心的,倒是依姐儿是个女孩儿,嫁了人以后便没有在心中松快了。   林公拿了不少私房给依姐儿,沈氏得知此事倒也不恼,还添了几样好东西进去。她上次听了母亲的话,对柳依依、小林氏越来越宽和,林大人只有尊敬爱重她的份儿,倒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林大人见父亲、妻子都为柳依依出嫁送了不少好东西,自己也动着脑筋想送些什么,可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旁的,便只有厚着脸皮去问沈氏。   林大人如今信任沈氏,他的私房里面有什么沈氏全部都知道,沈氏姿态万千的喝了一口花茶,饶有兴趣的看着丈夫围着厢房转够了,才笑道:“我倒是知道妹妹如今急着要什么,可是这东西,不知道相公舍不舍得了。”   “还有什么是我舍不得的?”林大人有些好奇的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妻子。   “夫君还记得三儿出生时我们备下的红木?”沈氏缓缓言道,当年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和夫君都十分期盼肚子中的这个是女娃,而怀这胎时她的状态也十分像是个女娃的样子。林公与林大人心中火热,便提前买下了那上好的红木,准备给她腹中的这个做家具呢。   可是却不料,沈氏生下来的,又是个儿子。   林公、林大人心中气馁,也不好浪费这些上好的红木,便请了能工巧匠做了上好的家具,想着总会再有一个女儿吧,可到最后,居然只有生儿子的命。   若沈氏不提起,林大人还真忘了还有这套上好的红木家具。   “高门大户女儿的嫁妆是家中从小到大准备着的,依姐儿与妹妹前几年在县中吃了苦,肯定是没有心思准备这些的。钱财上的东西还能现着补补,但这家具什么的,哪儿有能一时半会找到那么好的?只怕妹妹也在为此事着急呢。”确实如此,上好的红木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小林氏找了许多,都觉得不合心意,如今正在为此事烦着。   林大人哈哈大笑,将沈氏手边的小杯子拿了起来,顺口喝了一口,“还是夫人知道什么叫急人所急,一套家具,我有什么舍不得了?骨肉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沈氏笑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明儿我就将此事与妹妹说了,解了妹妹的燃眉之急呢。”   第二日,沈氏去了小林氏那儿,与小林氏说了一阵儿,小林氏得知了家具的事,先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欣喜的对沈氏说道:“大嫂,此事我便不与你推脱了,实不相瞒,我找了许多地方的红木,都没有中意的,如今有正合适的,我便厚着脸皮接了这好东西。”   “你这是说什么呢?难道我不心疼依姐儿不成?”沈氏拍了拍小林氏的手说道,“我没有女儿,便将依姐儿当做亲生的一般。如今看着她出嫁了,难道不为她偏得一些好东西么?”   小林氏听了,连连点头,嫂子的这份情,她是一定记住了的,以后若大哥有什么对不住嫂子的,她一定鼎力相助。   林大人一定不知道,明明是自己点的头,但这份情,却算在了自己的夫人身上。   只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会微笑着受了。   好不容易,柳依依的嫁妆单子终于出来了,小林氏拿着这份单子给柳依依看的时候,柳依依长大了嘴看向了小林氏,“母亲,这也太多了。”   ☆、第173章   小林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叹了一口气,果真不是富养长大的女儿,若是富养长大的,便不会说这些多了。她摸了摸柳依依的头道:“别人家的女儿都想要更多的,你偏生好,倒是嫌嫁妆多了。”   柳依依抿着唇,小小的犹豫了一会儿,只将头靠在母亲的肩头说道:“女儿有些害怕。”   “怕什么呢?”小林氏笑着说道,“难道你表哥会欺负你不成?”   怕自己一醒来还在那个孤苦无依的庙中,凄凉无比。柳依依想到,在嘴边转了一个弯儿,闷闷的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害怕。”   这出嫁的女儿都是如此,小林氏倒是听过别人说了许多次了,“别害怕,我冷眼瞧着,你表哥是不会负你的。”从自己女儿身上,她越发明白当年自己的可笑,长辈都反对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个好的。   柳依依靠在母亲身边,嗯了一声。   大概是有些恐嫁,柳依依茶饭不思,清减了不少。   黄嫂见着她这个模样,心中有些担忧,与小林氏说了,小林氏倒是有些无所谓的模样,“瘦些好,穿了嫁衣才好看。”   到什么时候了,夫人还在乎小姐的体态?黄嫂有些无奈的想到,不过她在小林氏身边冷眼瞧着范晟睿这么久了,都觉得他是个好的,表小姐嫁给他,是再好不过的。   因要娶妻了,范晟睿最近身上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喜悦。平常与他不熟的是看不太出来的,但是与他熟悉的,便能很快的从他身上分辨出细微的不同,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范晟睿因性子沉稳,在一群同龄的小伙伴中是最为靠得住的,大家心中敬重他,便从不大与他开什么玩笑,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也难免起哄让他请客宴席一番。   范晟睿在此事上显得尤为平易敬人,对大家的敬酒来者不拒,只是那比海还要深的酒量倒是让大家大跌眼镜,不是以前说讨厌酒气,所以滴酒不沾的吗?怎么喝起酒来比谁都要厉害?   范晟睿能喝一事几战成名,让那些想在酒席上灌醉他的损友都歇了这个心思,想看冷静睿智的小范大人丢一次人,还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两个月过得很快,在火红的枫树落下片片红叶的时候,柳依依终于要穿上了红色的嫁衣。   在她出嫁的前几天,小林氏有些踌躇的来到了她的厢房,看着自己即将成为人妇的女儿,因要出嫁,她穿着水红色的衣衫,头上带着两朵同色的绢花,显得清新可爱。   柳依依见自己的母亲走了进来,连忙抬起头对小林氏笑,小林氏看着纯洁如新月的女儿,手上握着册子却有些发汗。若不是黄嫂隐约的对她提起,她都忘记了自己身为母亲还要与女儿提那些闺房秘事。   “今儿在忙什么?”小林氏走到柳依依的身边,坐了下来。   柳依依给小林氏看了手上的棉布,“我在与父亲做袜套呢。”   “这些东西怎么轮得到你来做?太伤眼睛了。”小林氏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   “我做的,这便是我的真心,与他人不一样的。”柳依依笑着对母亲解释道。   小林氏只是口头说说,女儿对宇成济好,她心中也是极为欣喜的。   碧荷在一旁笑着看着小林氏,端上了茶来。   小林氏看了碧荷一眼,对碧荷笑道:“你干娘刚在寻你,似乎是有事,你去看看。”碧荷无父无母,黄嫂觉得她可怜,就认了她做干女儿,以后也算是有个依靠。   干娘在寻我?碧荷有些惊讶,夫人这么说,只怕是有什么要与小姐说吧,“好嘞。”她对小林氏行了一个礼,便爽利的走了出去。   碧荷出去了,柳依依有些讶异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小林氏看着女儿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你还记得你曾经问我怎么有小娃娃?”   “记得。您说等我出嫁的时候才告诉我的。”柳依依张大眼睛看向了小林氏,自己要出嫁了,莫非母亲要告诉自己如何有小娃娃了?   小林氏觉得自己都臊得慌,便厚着脸皮将书递给了柳依依,“这书便是教你如何生小娃娃的,你可看一看。”   柳依依饶有兴致的将书接过来,在小林氏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便翻开看了几页,她的脸,哄的一下便红了,看向了小林氏。   “脸红什么,这是人伦之道,你嫁去范家,是要为范家开枝散叶的。”小林氏义正言辞的说完,又有些遮掩一般的说道,“你自己看看就行了,这事儿,你表哥会带着你的。”说完,便逃也似的从柳依依的厢房里离去了。   碧荷从黄嫂那儿回来,见到柳依依有些迟疑的看着小桌上的册子,她翻了几页,又关了,似乎面上有些羞涩,又有些恼火。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碧荷问道,大概是恐嫁,这小姐的性子阿,最近是一阵风一阵雨似的。   柳依依与碧荷两世都一起长大,与姐妹也差不离什么,她对碧荷说道,“碧荷,你有没有想过嫁什么样的人?”   碧荷听了,脸上飞过了两朵云霞,“小姐,你说什么呢?奴婢不嫁,要一辈子陪着你的。”   “你说什么呢?嫁了人,就有了自己的亲人,以后都会有依靠的。”柳依依学着小林氏教育自己的口气对碧荷说道,“你放心,你的事,我总归会记在心上,等我大婚了,再帮你找个好的。”   依黄嫂的意思,碧荷是要随着柳依依嫁入范府的,不如在范府找一个年轻的后生嫁了便是。只不过奴才嫁什么人,都是主子的意思,碧荷倒不好为自己的终生大事说什么。   “你过来。”柳依依见碧荷正在发愣,便对她勾了勾手指。   碧荷不明其意,走了过来,只见柳依依白嫩的小手盖着一本册子的封面,“反正你是要出嫁的,你便提前与我一起看看吧。”   这册子的封面极为简朴,看上去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碧荷笑着迎了,站在柳依依身后,看她又一次翻开了册子。   可当柳依依刚翻到第一页,碧荷的脸便红了,她往后微微退了一步,“小姐你怎么看这个。”   柳依依回头对碧荷有些无奈的说:“你以为我想看?这是母亲送来的。”   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红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意思再看看这本册子。   “小姐,表少爷那么无所不能,难道还需要您去学怎么怀小娃娃不成?”碧荷咳了咳,将范晟睿搬了出来,“到时候怀小娃娃的时候,您尽管听他的便是呀。”   柳依依双眼一亮,对呀,大表哥什么都那么厉害,我只要乖乖的听他的就可以了。她双手一拍,“你帮我把这本册子收起来,收得越隐蔽越好。”   碧荷连忙点了点头,“恩,奴婢一定会将它收好的。”   夜了,柳依依泡澡时,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又想起那册子里面画的,吐了吐舌头。   忙碌了两个月,柳依依终归是要出嫁了。   天还没亮,她便被丫鬟婆子叫了起来,从化妆到穿嫁衣,足足便花了三个时辰。   在她擦完唇脂,带上盖头的时候,外面突然如雷一般的响起了炮竹,一阵喜庆的声音传来,“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啦。”   外面一阵喧嚣,宇成济是将军,手下的士官不要太多,他带了几个体魄强健的,早早的站在了门口,就等着为难这个未来的女婿呢。   柳依依听着外面的杂声,紧张的捏了捏手,昨儿她便让碧荷偷听了父亲说要如何刁难表哥的话,也不知道如今他能不能过这些关卡。   范晟睿鲜少穿艳色的衣物,今儿他当了新郎,穿着红色的衣裳,显得英姿勃发,一双有些老成的眼睛里也露出了年轻人特有的光芒来。今日的他,比起以前,十分与众不同。   他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宇府,却不料宇成济带着自己手下的能人堵在门口,一副你不打败我们便不能进去的模样,微微的笑了笑,这个师傅,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为难他?   宇成济见范晟睿见到自己的阵仗居然还笑得出来,便挺着胸膛道:“新郎想接新娘子,简单,先过我的铜人十八阵再说。”   此话一出,跟着范晟睿来接亲众人哗然。   有不懂这些的丫鬟问身边的小厮道:“什么是铜人十八阵?”   小厮一边看热闹一边看小丫鬟说道:“铜人十八阵,顾名思义,便是要过了十八个人才能进荣安县主的厢房啦。”   小丫鬟听了,惊叹,“将军这也太…”   小林氏穿着红衣,在大家的恭喜下,笑得喜庆,可是在宇成济说了铜人十八阵时,偷偷的瞪了他一眼,大好的日子,弄什么铜人十八阵,万一睿哥儿过不去怎么办?岂不是下了他的面子?真真可气。   ☆、第174章   范晟睿见宇成济站在门口得意洋洋,微微的挑了挑眉,他就知道这位师傅,一直在卯足着力气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呢。他将胸口的大红花取了下来,放在了范嘉平的手中。   范嘉平有些担心,叫了一声哥哥,却见范晟睿回头笑道:“你放心吧,如果这个我都过不了,还拿什么来娶依姐儿?”   范嘉平见自己哥哥一副自信的模样,松了一口气,大哥不仅文采不错,武艺也是好的,一定能过的吧?   小宋将军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宇成济嬉皮笑脸道:“宇将军这也太为难人了,我与范晟睿一直都是好兄弟,如今我便与他一起共闯铜人阵吧。”   宇成济见小宋将军走了出来,看向了范晟睿,“那要看看我的好女婿答应不答应。”   范晟睿身姿如松,只对小宋将军微微摇了摇头。   我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咯?小宋将军心中骂道,但一双眼睛却有些紧张的看着范晟睿如何对付宇成济的这一道关卡。   小林氏见宇成济的模样,暗暗咬了咬牙,若是他将自己女儿的婚事给闹翻的话,他就别想再与她住在一个厢房了。   “父亲,来吧。”范晟睿对宇成济微微一行礼,说道。   谁是你父亲?宇成济心中微微酸涩,对后面的士官们点了点头,大家摆出了十八铜人阵的模样,只等着范晟睿过来。   只不过,这些士官心中还是有些紧张,他们可从未与小范大人比试过,若是小范大人输在他们的手下,娶不了娇妻,那便是他们的罪过了。大家心中不约而同的都在思虑着如何不着痕迹的放了小范大人的水,又不让将军看出他们是放水。   正当大家还在犹豫的当儿,范晟睿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巧巧的几下,将阵头的两个士官已经撂倒了。   要放水,也不能放得如此之明显呀,将军若是看到了如此放水,只怕要对他们实行军规处置了。后面的士官心中暗暗抱怨道,并决定在范晟睿到自己这边时,要消极抵抗一会儿,再扑倒在地。   可是见前面的士官兵败如山倒,后边的士官们倒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故意放水还是小范大人真的有如此厉害了,在他们心中还在纠结的当儿,却已经被范晟睿轻轻的撂倒,躺在地上了。   没有半个时辰,十八铜人阵皆已被范晟睿破掉,他弹了弹自己的红色的衣袖,从范嘉平手中拿来大红花,别在胸口,恭敬的笑着对宇成济说道:“父亲,我可以接依姐儿上轿了么?“   大概范晟睿在朝中一向是以文官的面目示人,如今居然轻而易举的撂倒这么多大汉,明明喧杂的环境,随着范晟睿的声音,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宇成济的眉头拧得死紧,半晌才说道:“当然可以。”诶,看来他再怎么留,依姐儿也是别家的人了。   小林氏舒了一口气,心中想着等这事了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宇成济一番不可。   随着一阵鞭炮声,柳依依厢房外的婆子喜气洋洋的说道:“新郎官来了,新娘请上轿。”   因康哥儿健哥儿实在太小,不能背着柳依依上轿。这背柳依依上轿的人物便交给了林家的长孙林逸生,林逸生比柳依依大上一岁,却因为林公说林家的子孙不得早婚到拖到现在都没有未婚妻。如今见自己的小堂妹成亲,也是很高兴的。他走了进来对柳依依笑着说道:“依姐儿,我背你上轿。”说完之后,他抬眼打量这个小堂妹,不由得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啊。当年自己的母亲怎么就没想着给   自己养一个小媳妇呢?   碧荷最后拿过红盖头,给柳依依带上,笑着对林逸生说道:“那便麻烦大少爷了。”   “这么喜庆的日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他对柳依依蹲着脚,笑道:“上来。”   柳依依趴在林逸生的肩头,心中有些怕,又有些期待,还有些忧愁,她最后回头,透过红盖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厢房,最终是落下泪来,等下次回来,便是客了。   林逸生不大明白这些小女儿心态,只痛快的将柳依依背了出去,送到了轿中。   因帕子挡着柳依依的脸,小林氏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神色,只不过她心中是十分难过,最终落下泪来。   “别哭,你还有我,有康哥儿健哥儿呢。”宇成济揽住了她的肩说道。   小林氏刚刚明明还气愤着他弄什么十八铜人阵来为难范晟睿,可听到宇成济的话却觉得十分暖心,将头微微的靠在了他的肩上。   柳依依坐在轿子中,只听见外面一声起轿,轿子便沉沉稳稳的被抬了起来。   她看不见四周,旁边也没人,有些紧张的将手指扭成了一团麻花,好在范府离宇府并不远,轿子被放了下来,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柳依依的。   “别怕,有我呢。”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柳依依的耳边,她那一颗有些不安的心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安定起来。   她跟着范晟睿一步一步,踏过了门槛,跨过了火盆,与范晟睿行了夫妻之礼,天地之礼,给大林氏、范大人行了父母之礼,最后被婆子送回了厢房。   柳依依坐在床边,外面越是喧闹,越是衬托出厢房的安静。她作为表小姐的时候,经常在范府暂住两三天,对范府已十分熟悉,但今日在范府,心间却莫名的多了一丝落寞,她毕竟是从一个家到另一家了。   “小姐,你要不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小林氏怕柳依依在厢房中等得寂寞,特吩咐碧荷陪着她。   柳依依摇了摇头说:“我不吃。”她没有揭盖头都能感到这厢房中是一片灯火通明,也不知道表哥什么时候才能进来。   碧荷像知道柳依依心中在想什么似的,轻轻的对柳依依说道:“今儿估计大家都想灌表少爷一杯,只怕表少爷还没有这么快进来呢。”   柳依依低声说;“无妨,我等他。”   话音刚落,碧荷便见穿着喜服的范晟睿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微微的酒气,见坐在床头的柳依依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身姿曼妙,光彩夺目。   面上的喜气一闪而过,等了这么久,他终于娶到她了。   柳依依似听到有人进来,却不知道是谁,只微微的将耳朵伸长了,想听出什么,却不料眼前一亮,有人将红盖头掀了下来。   柳依依抬头一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范晟睿,不由得出声喊道:“表哥。”   “现在还叫表哥?”范晟睿几分打趣道,柳依依对他十分了解,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是格外好的。   柳依依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叫出了夫君二字。   “乖。”范晟睿想摸摸柳依依的头,却发现柳依依头上的喜饰可是带了一头的,不由得顿了一下,柔声说道:“你先歇息着,等会儿我便回来。”   如今范晟睿已经不是柳依依想撒娇便撒娇的表哥了,而是那个让她依附爱着的男人。柳依依扯了扯他的衣摆道:“你快些回来。”   范晟睿带着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柳依依在碧荷的帮助下,将头上有些重的喜冠拿了下来,又换了居家的衣裳。换完之后,她仍是端端正正的坐着,让碧荷笑的弯了腰,“我的小姐哟,您不会嫁了人就真么守规矩了吧。”   柳依依面上有些羞涩,“今儿是第一天,自然要守一些规矩的。”   当范晟睿应酬完宾客,进到房间看到的,便是穿着红白相间袍子的柳依依,她披着头发,已经将今日的繁华卸下,一张白净的小脸蛋儿格外惹人喜欢,看到自己进来了,柳依依有些欢快的笑了起来,那傻傻的模样让范晟睿想到了她的爱犬小白。   “夫君,你回来了?“柳依依站了起来,犹豫了半晌,走上前去帮范晟睿将外衣解了下来,她记得在家中,母亲都是这么对父亲的。   趁着柳依依帮范晟睿解盘扣的当儿,他握住了柳依依的手道:“姨母可告诉你如何怀小娃娃了?”   柳依依听到这个问题,白皙的面皮子如染了红色染料一般,红得惊人,“我,我不知道。夫君你这么聪明,还要问我么?”   范晟睿微微一笑,倒是一个小滑头,他在柳依依的惊呼下将她带到床头,并挥袖在将房中的大部分蜡烛熄灭了,“那我便告诉你如何怀小娃娃好了。”   柳依依还想说什么,却见范晟睿已将床头的纱幔放了下来,在一片红色的晕光中,她又羞又怒又疼,连叫了几声救命都没有人理她。   直到最后的刺痛,范晟睿还在一直安抚着她,她含着泪,感受了下i中的异样,问道:“表哥,我们是正式的夫妻了么?”   范晟睿没有回答,只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将她带到了那不一样的感觉之中。   ☆、第175章   第二日,柳依依在一片映人的红色醒来,她迷糊的眨眨眼,看着搂在自己细腰上的手臂,才想起自己已经成婚了,一张小脸又莫名的通红起来。   范晟睿早已醒来,只看着柳依依睡着,不忍心将她叫醒,如今感受到了柳依依的响动,却装作仍是睡着的模样,不知道这个小表妹今日醒来到底要做些什么。   柳依依盯着范晟睿看了一阵子,似乎她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观察过大表哥,见他剑眉入鬓,鼻子高挺,薄唇紧抿,倒是睡着了,还有几分严肃呢。   柳依依轻轻的点了点范晟睿的眉心,轻轻的从范晟睿的手臂中钻出来,掀了纱帘便准备往外面看,她往纱帘外钻,却不料自己的头发被人轻轻的拉了拉,回头便看见了范晟睿那一双带笑的眸子,“表….夫君,你醒了?”   范晟睿笑着坐了起来,“醒了。”那睡衣早已经随着他的动作掀开,露出了一片小麦色的胸膛。   柳依依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那局促的模样,像是一只小松鼠。   范晟睿想到昨晚,心情愉悦,大手一挥,将床上的纱幔掀开来,门口早已经有小丫鬟候着了,见到两人,露出喜气的笑容,“少爷、少夫人早。”   柳依依想到小林氏在家中对她念叨过的做妻子的职责,如弹簧一般从床上跳了起来,今儿要给表哥选什么衣裳好呢?   可惜昨儿折腾了一晚上,柳依依全身乏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是被范晟睿揽住了身子,在站稳在地上。   柳依依觉得面部有些红,自己作为一个新嫁娘来说,是不是太不合格了?好在小林氏为她精心挑选的陪嫁王嚒嚒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少爷、少夫人醒了?快快换上衣裳去与夫人老爷敬茶吧。”   柳依依这才松了一口气,从丫鬟手中拿下范晟睿的外衣对范晟睿说道:“夫君,我伺候你更衣。”   范晟睿看柳依依小脸上一本正经,倒不想之前在他面前撒娇的样子,心想姨母这是给她教了些什么,让她有些矫枉过正了,只要小丫鬟们将衣裳放到床边,示意房中的人出去。   柳依依见房中的人出去了,一双大眼睛有些傻愣愣的看着范晟睿,表哥这是怎么意思?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褪去了刚刚恭敬的样子,变得有些娇憨了,范晟睿拿着她的纱衣道:“我来伺候娘子更衣。”   他面目严肃,说出这句话来极为违和,柳依依往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的让他帮自己将纱衣穿了,只不过一举一动,是极为便扭的。   “夫君,你以后不要如此…”半晌,她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母亲说过的,要以夫为天,哪里让夫君伺候自己的。   “你啊。”范晟睿将柳依依按在梳妆台上坐下,蹲在她面前道,“你便做以前的你就是了,不要如此拘束。”   “我没有拘束…”柳依依小声说道,可她不能否认,上世有不少清修的夫人与她说过,这女儿嫁了人了,就不能随着自己了,又加上小林氏耳提面命,她对范晟睿也有些便扭。   “你我本是夫妻,哪里说得了伺候不伺候呢?”范晟睿握着柳依依的手道:“我希望你,与以前一般呢。”若是小妻子收起了自己的性情,要做一个贤妻,那她嫁给了他,还有什么快活呢?   “与以前一般?”柳依依搅着手,胆怯的问道:“可以么?”   “自然可以。”范晟睿点了头,镇重其事的说道:“我娶了你,可不是为了改造你的,而是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柳依依的长睫毛如小扇子一般闪了两下,才露出了笑容,“表哥,我知道啦。”   范晟睿摸了摸柳依依的头,又对外拍了拍手,将丫鬟婆子都招了进来。   丫鬟婆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内室中的气氛已经由稍微拘谨变成了莫名的柔和。   柳依依还是笑嘻嘻的从床榻上拿起外衣帮范晟睿穿了,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有些犹豫的对王嚒嚒说道:“今儿我要怎么装扮才好呢?”   如小林氏这等慈母心,怎么可能会让柳依依犯这等难?她早就准备好了柳依依见大林氏的衣裳与饰品,王嚒嚒只依葫芦画瓢的给柳依依装扮了。   柳依依看着镜子中带着喜气的自己,嘿嘿笑了笑,挽住了范晟睿的手臂说:“表哥,走吧。”   王嚒嚒听了表哥二字,眉心一跳,如今表少爷已经是小姐的夫君了,怎么还能叫表哥呢?   只不过范晟睿倒是并没有纠结这其中的细节,只微微点了点头,带着柳依依去了大堂。   因昨日辛劳,大林氏与范大人也起得不算太早,两人在上首喝了柳依依敬的茶,面上皆是欢喜。   “想当年,我第一眼见到依姐儿的时候便想哪儿有这么俊的小娘子,若是我的女儿就好了,却不料如今她真的成了我家的。”大林氏说起此事心中还有些喜滋滋的,不管小儿怎么折腾,大儿还是给她娶了个中意的回来。   如今姨母变成了婆婆,柳依依还不知道用何种心态来面对,毕竟上世来寺庙中清修的女子说的最多的,便是家中的婆媳关系了。如今她见大林氏对她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仿佛还是她那个可亲可敬的姨母,便不由得有些怪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她与寻常一般对大林氏笑了笑,“母亲,您辛苦了。”   “我可不辛苦,昨儿你倒是辛苦了。”大林氏意有所指的往柳依依身上穿巡了一圈,自己的大儿身边是一向没有人的,昨晚开了荤,只怕依姐儿是累惨了。   柳依依听到大林氏的打趣,红了脸,娇气的叫了一声,“姨母”,便躲在范晟睿身后不说话了。   大林氏本就宽和,再加上与柳依依的血缘关系,便对柳依依更加偏宠一些,“好啦好啦,你们如今是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我这个老婆子怎好打扰你们?睿哥儿只有三天的假,便陪着依姐儿好好的过吧。”   范晟睿听了,便带着柳依依对大林氏与范大人行了礼,两人走出了大堂。   一路上的天气有些热,范府的冰碗是最好吃不过的,柳依依想着砸了咂嘴。范晟睿见她如小猫咪一般在肖想着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笑,“可是馋了?”   “恩,我在想府中的冰碗呢。”柳依依有些欢喜的说道。   王嚒嚒在身后听了,皱了皱眉,这女子初行那事,怎么好吃冰呢?若是表少爷太过于娇宠小姐,该怎么办?   “你冬日经常手脚冰凉,还是少吃些冰碗吧。”范晟睿徐徐说道,只见柳依依的小脸一下塌了下来,又于心不忍道:“今儿你先休息一天,明天我带你去福满楼吧。”   “真的可以么?”柳依依的沮丧一扫而空,有些期盼的看向了范晟睿。   范晟睿点点头,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表哥是正人君子,从不骗我的。”柳依依高兴的在范晟睿身后,跳了起来。福满楼是京城中最好的馆子,从不外带。以前她年纪小的时候,宇成济还经常偷偷的带她去打打牙祭,可是她年纪大了,小林氏便拘着她,不准外出了。   夏日的院子里枝繁叶茂,格外热闹。范嘉平在书房看书看得有些乏,便出来散步走走,不远处,他看到范晟睿与柳依依两人,范晟睿一脸的宠溺,而柳依依却是一脸的快活,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哥哥一样,得到心中所爱呢?   因昨日的折腾,柳依依与范晟睿在家中休息了一天。   第二日清晨,柳依依便醒来,披着长发,趴在范晟睿身上,将他压醒了,笑着说道:“福满楼。”   真是个孩子性子,为了怕伤着她,自己忍住了让她好好休息一晚,却不料她脑子里全是福满楼,翻来覆去了一晚上。范晟睿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压着,装作没醒来的样子,却得到她如银铃一般的笑声。   “表哥,我很快活。”她小声在范晟睿耳边说道,她从来不知两情相悦是如此的让人心中愉悦。   范晟睿听了这句话,嘴角微微上扬,实在忍不住,捉弄得柳依依连连讨饶,才两人起来梳洗了,准备出去游玩。   女子在外,总是有些不方便的。范晟睿早就吩咐人为她准备了男装,柳依依虽然容貌娇美,但是穿了男装倒像个未长大的少年,让人有些雌雄未辩。   她带着玉冠,穿着红色的小靴,走到范晟睿的面前,对范晟睿行礼道:“范兄,好久不见。”   范晟睿听了,走上两步,将她抬了起来,惹得她一阵惊呼。一时之间,内室之内,全是笑意盈盈。   时候不早,柳依依跟着范晟睿上了马车,她出去过许多次,倒从来没有像如此般雀跃,她偷偷的打开了帘子,看着外面的香火人生。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映得她如金娃娃一般。   范晟睿心中爱惜,握住了她的手,她微微一笑,回握住范晟睿的,又好奇的往外面看去。   到了福满楼,福满楼的跑堂小厮看到这马车,便知道马车上的人非富即贵,他笑盈盈的走了过去,迎了马车上下来的人,见到范晟睿更是欣喜,“小范大人,你来了?”   范晟睿如今在建议减免税收的政法,作为商家,是十分感激他的。   范晟睿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扶下一个如玉少年,小厮眼尖,看到少年耳垂上的耳洞,知道她是个女娇儿,又想起听闻小范大人近两天大婚,便马上猜到了面前人的身份,他嘿嘿一笑,将福满楼最好的包厢空了出来,留给了范晟睿。   柳依依跟着范晟睿上了楼,坐在包厢间,看着菜单上的菜吸了吸口水,无论府中请了多好的厨子,都赶不上福满楼的大厨呀,如今她好不容易来一趟,点什么菜才好呢?   范晟睿见她小脸满是纠结,便知道她是犯了选择纠结症,缓声道:“若是有喜欢的,便全点了吧。”   福满楼的宴席很贵,再大富的人家,也不是这样花销的。柳依依自然不会听范晟睿的,点了几个自己最喜欢的,便罢了手。   范晟睿见了她点的东西,又加了几样她喜欢的,便将单子给了小厮。   小厮接过了单子,速速的走出了厢房,人家夫妻新婚燕尔的,自己留在哪儿,只怕是讨人嫌哩。   柳依依抿了抿嘴,与范晟睿滔滔不绝起来,她从小在亲近人面前就是话唠的性子,有时候小林氏都嫌她话多,可是范晟睿却一幅十分耐心的样子,认真的听着她说的一字一句,让她心里十分熨帖。   菜终于上上来了,让人十分垂涎欲滴。柳依依看着这些,吸了吸鼻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王嚒嚒在一旁有些无语的遮住了脸,在小姐出嫁前,夫人可是千叮万嘱自己看着小姐做一阵子贤妇的,却不料这表少爷将小姐简直是当女儿宠了。只不过如此,夫人会心中更加欢喜吧。   柳依依吃饱了,秀气的擦了擦嘴唇,对范晟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表哥,我们中午吃了这么多,应该去消消食的。”莫名的,她对范晟睿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因为她知道,他会一直包容着她的。   范晟睿放下筷子,“如今天有些热,我们中午歇息一番,晚上我带你去缥缈湖边走走。”缥缈湖是京城中最大的湖,夏季来了,里面尽是荷花,一层一层的格外惹人喜欢。   柳依依连忙点了点头说好。   范晟睿站起了身带着柳依依往楼下走,却不料遇见了宁凝与五皇子。   五皇子见到范晟睿,面上闪过了一丝惊讶,他反射性的往范晟睿身后瞧,见柳依依穿着男装,俏生生的站在范晟睿的身后。之前她还只是一名娇美的少女,如今有了雨露的浇灌,眉间从青涩到有了一丝小小的风情了。   范晟睿倒是好艳福。五皇子挑了挑眉。   宁凝站在五皇子身后有些不安,他对自己来说,是最大的猎物,可是他喜欢自己,却从来不给她承诺,这些都让她十分心慌。而作为女人的直觉,她发现,五皇子对柳依依,有着隐隐的兴趣。   “五皇子。”范晟睿对五皇子行礼道。   五皇子对外一向是有礼的,他免了范晟睿的礼,不着痕迹的看了柳依依一眼,胸脯股股的,还穿男装,瞒得过谁?   宁凝在范晟睿面前也有些尴尬,她对范晟睿心动过,而她在范家人面前又做成一幅高洁的模样,如今却巴上了五皇子,实在是…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可是再如此,在范晟睿眼中,她还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之前口口声声的对范嘉平没有意思,只不过觉得自己可以攀到更高的高枝罢了。   ☆、第176章   柳依依对五皇子与宁凝有着本能的不喜欢,见他们站在一起,只是心中嘲讽道,莫非他们才是有缘的,这一世宁凝还没嫁到范家,倒先和五皇子搅和在一块了。   五皇子见柳依依微微闪着的眼神,便知道她将自己与宁凝想到了一块,不过身为男子,在外面有几个红颜知己又如何?宁凝身份不高,并不是他沾惹不起的贵族小姐。在两人面前,对宁凝倒也坦然若之。   倒是宁凝,面上有些尴尬,不敢堂而皇之的拒了五皇子的好意,也不想在范晟睿面前做出轻浮的样子,犹如一半在水中一半在火中了。   五皇子见宁凝的样子,倒也并不惊怒,这外边想往上攀的女子,有不少都是宁凝这样的,明明有一颗热爱功名利禄的心,却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天山雪莲的模样来好提提自己的身价。倒是像柳依依这样的,不用做任何事,便想要男子将所有的东西都奉到她手上。   柳依依穿着白色小靴,小靴上一尘不染,见到五皇子意味深长的目光,微微的往范晟睿身后移了移。范晟睿对她的事向来敏感,知道了她的躲闪,便对五皇子客气道:“既然五皇子带着宁小姐来享用美食,范某也不多烦扰了。”   五皇子笑着点了点头,“小范大人今日是新婚,我也不搔扰了。”说完,他拉住了宁凝的手,在他的面前,还想在别人眼中做天山雪莲?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   宁凝被抓的有些疼,却不敢反抗,怯生生的对范晟睿与柳依依一笑。   柳依依早就知道五皇子并不是一个好善与的人,见到他对宁凝如此,心中想着这又是何必?只不过想到前世种种,也只能当是因果循环了。   范晟睿带着柳依依下了楼,柳依依遇见了五皇子又想到前世的种种,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范晟睿仿佛知道柳依依所想,只牵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吧,万事有我呢。”   柳依依听了,抬眼看了一眼范晟睿,如花的面上露出安心的笑容,此时倒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因遇见五皇子与宁凝,柳依依倒没了去缥缈湖的心思,范晟睿见日头太大,便带着她回了范府。   大林氏听闻两人这么早便回了府,倒有些惊异,“我还想着睿哥儿会带着依姐儿往外边走走,怎么下午就回来了?莫不是小两口落下什么口角了吧?”可是想想范晟睿和柳依依的相处模式,怎么样,也不像是能有口角的呀。   柳依依回了范府,第一件事,便是与范晟睿一起来与大林氏请安,大林氏笑眯眯的接受了两人的请安,见两人面上并没有争执过后的不满,才隐隐看了看日头,大概是太热了的缘故吧。   “好了,睿哥儿好不容易在家中休息几天,你们便去院子里吧,不要嫌弃我这老婆子做电灯泡。”柳依依与范晟睿感情好,最开心的莫过于大林氏,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范晟睿看了柳依依一眼,柳依依知道表哥这是要她将遇见五皇子与宁凝的事与姨母说,她撒娇一般的走到了大林氏身边道:“姨母,你猜今儿我与表哥在一起遇见了谁?”   “遇见了谁?”大林氏面上有些不解,即使遇见个朋友什么的也没有必须要与她说起呀。   “我们遇见了五皇子与宁小姐。”柳依依在大林氏的耳边轻轻说道。   宁凝?大林氏那轻松的心情因为这两个字而变得有些不爽利起来,“她与五皇子是真的?”   柳依依为难的看了范晟睿一眼,范晟睿说道:“我见他们两的关系不同于旁人。”这倒是从侧面承认五皇子与宁凝是有关系的了。   “这….”大林氏为难的揉了揉太阳穴,就算宁凝口口声声的说与小儿并没有任何逾距之情,她都不可能觉得真无,如今宁凝有攀上了五皇子,若是小儿还要叫着与宁凝在一起的话,只怕得罪了他。虽然现在有了太子,但是五皇子也是龙子,怎么可是个好欺负的?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依依看见大林氏这个模样,倒是想起了上世,大林氏来庙中烧香,她远远的看过一眼。当时大林氏头发花白,已经完全没有了今日的雍容华贵。就算今世范嘉平还没有娶宁凝入门,大林氏只怕也为此花费了许多心思。   柳依依心中怜惜大林氏,便走了上去,默默的帮大林氏按起头来。大林氏皱眉凝思了一会儿,才发现柳依依站在自己身边多时,连忙挥手道:“去去去,若是被你母亲见着你这个模样,还以为我揉搓你呢。”   柳依依听到此话,微微笑着会说:“母亲只会称赞我做得好呢,姨母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看了多少的贤妇训。”她说完,自觉有些失语,如今的姨母可不止姨母那么简单了。   大林氏听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母亲这是矫枉过正。那些缚束着女子的东西不看也罢。”   柳依依见大林氏对她与以前并无两样,倒是更费力的在大林氏肩上锤了锤,姨母对她的好,她心中记着呢。   “好了,你们先回院子吧,我得先想想。”大林氏站了起来,小儿喜欢宁凝,那么就是喜欢有才学的才女咯,她得想想,身边这京城中,还有什么与小儿适龄的才女。   接下来一日,柳依依与范晟睿都呆在院子中,新婚夫妻,一番甜蜜不用众人语。   等到了第三日的时候,便是柳依依回门的日子了,前一晚,柳依依便有些兴奋得睡不着,明明她才离开家中没多久,便觉得仿佛离开了几年似的,虽然白日与范晟睿十分充实,但是在夜了,心中总会有些怅然。   大林氏知道自己妹妹宝贝这个女儿宝贝得要命,早就准备好了上门的礼物,又将范晟睿叫来吩咐了许多,最终才说道:“你那个岳父是个喜欢争风吃醋的,你人都娶回来了,让一让他便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看着虽然是个沉稳的,但是有时候期气起人来,是不偿命的。   范晟睿听了,笑着说道:“母亲你放心,我已将依姐儿娶进门了,自然对岳父是要恭恭敬敬的。”   大林氏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回忆起了当年范大人带自己回门,林公将范大人请到书房里,灌了范大人三个小时冷茶的事,不由得抿了抿嘴。她那时便明白了,自己父亲对她与对妹妹,是一样爱重的。   一大清早,柳依依便爬了起来,认真的对镜梳妆起来。   范晟睿见了她的模样儿,觉得有些讶异,他这个小妻子,在平常是最倦怠打扮的。   柳依依见他站在自己身后,一幅看新鲜的模样,娇声解释道:“母亲如今最想看到的便是我开开心心的,我若不打扮一番,怕她多想呢。”   范晟睿想了想,自己的岳母却是是这样的多思的人,便坐在了柳依依身边,笑道:“那我今日是不是也要打扮一番?”   柳依依看了范晟睿一眼,见他穿着白衣,长发如墨。因在家中,少了几丝凌厉,而变得温和一些。若不是他给人印象太过于沉稳冷肃,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想与他暗暗的搭话呢。   “表哥便不用打扮了。你没听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吗?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母亲是不会讨厌你的。”柳依依才不会承认自己有一些别的小心意了,只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范晟睿不明意味的发声道。   柳依依觉得有些小小的心虚,站了起来,将碧荷手中墨色的袍子拿了过来,“我可是为你准备好了。”   可是就算是简简单单一件墨色的袍子,穿在范晟睿身上,也能让他成为人群中最吸睛的那个。   柳依依撇了撇嘴,叫碧荷与她细细梳妆起来。哼,又不只他好看,她上世,也被人说过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呢!   因还在喜期,柳依依穿着一件红色的百褶裙,头上蘸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一幅俏生生的出嫁小媳妇的模样让范晟睿不由得又抓住她摸了几下。   丫鬟婆子们看了,偷偷笑了笑,主子情浓,她们的日子才好过。   两人坐着马车到了宇府门口,宇成济与小林氏两人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就连康哥儿与健哥儿,也被奶娘抱着,站在门口等着姐姐呢。   一阵哒哒的马蹄传来,范府的马车到了宇府门口,小林氏见到了,心急的往前走了一步。   马车的车帘打开了,下来的是穿着墨色长衫的范晟睿,他郑重的对岳父母行了一个大礼,才将在马车中也早就等不及的柳依依扶了出来。   小林氏迫切的看向柳依依,她穿着大红的儒裙,头上并着牡丹花,面色红润,并不像是过得不好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以前女儿也曾去范府小住过,可是这次她却尤为的担心,生怕女儿在范府受了委屈,如今一见,却是她小心眼了。   柳依依看到了小林氏的表情由迫切到了开怀,眼中一热,走上前,揽着小林氏居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其实大林氏对她比小林氏还和蔼,可是她心中更依恋的,却是经常对她凶的母亲呢。   小林氏见自己的女儿哭,心中也犹如刀割一般,哭了起来。   宇成济在一旁,见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哭成一团,狠狠的瞪了站在一边的范晟睿一眼,若不是他,她们何至于这么伤心?   最后还是康哥儿、健哥儿解了围,两人见到姐姐,咿咿呀呀的的叫着姐姐,似乎也十分想念柳依依,柳依依擦干了泪,抱着康哥儿,但健哥儿却嘴巴一歪,正准备哭,却被范晟睿抱住了。   健哥儿睁着大眼睛看了看范晟睿,充满了好奇。   小林氏见了女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与柳依依见面就哭,倒仿佛是这个女婿做的不好似的,可是据她所知,这几日,范晟睿对女儿是百依百顺的。   范晟睿见小林氏眼中的不安,通透地笑道:“依姐儿每日在家中,都十分挂念母亲呢,如今见了母亲,有些失态,还请母亲莫要怪罪。”   小林氏接到了梯子,连忙顺着爬了下去,“我在家中,也十分惦记依姐儿呢。”好在在依姐儿未嫁之前她就经常去姐姐那儿,如今还是能经常见到女儿的。   小林氏迎着柳依依、范晟睿入了府,又拉柳依依到内室去说悄悄话,将宇将军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宇成济见小林氏对范晟睿的态度不知道比他好了多少,心中多少有些不爽利。在言谈之间对范晟睿多有威胁之意,可是这些话如同猛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无论宇成济怎么说,范晟睿都是一幅恭顺的样子受了,让宇成济觉有些无处发泄。   而小林氏与柳依依正在说着私房话,小林氏问柳依依道:“睿哥儿对你可好。”   柳依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表哥对我,向来是最好的。”   小林氏看柳依依的神色便知道她过得极好,“睿哥儿能等你这么久,房中没人,就说明他及其中意你,只不过以后啊,若是他不提,你也别傻得给他房中添人。”   房中添人?柳依依啊了一声,才想起了原来还有妾室这样的生物,一张小脸揉成一团,闷闷的说道:“表哥答应过我,不二娶的。”   “诶?你这孩子。”小林氏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自然希望范晟睿只有柳依依一个,可男人的心,如天上的云一般,说变就变,难以琢磨啊。   ☆、第177章   柳依依看了小林氏一眼,默默的心中下了决定,若是表哥喜欢上了别人,她不会吵也不会闹,默默的去上世最后去的地方便是了。两世变更,她的性子改了不少,可是这妒,是从骨子里出来的,变不了。   小林氏见女儿不快,不由得责备自己,小夫妻正情浓的时候,她又何必去说这些惹得女儿不快呢?“好了,好了,你们的事我不管,只要你们开开心心,我便满足了。”她难道希望睿哥儿娶了妾室不成?她也希望小夫妻能和和美美的。   柳依微微一笑,眉飞色舞的与小林氏说起自己女扮男装跟着范晟睿去福满楼的事来。   小林氏听了,暗暗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女儿,只怕是要被范晟睿宠坏了。   不论范晟睿与宇成济在书房里是怎样明枪暗箭一般,宇成济出来的表情都是带了一丝满意的。   无论小林氏多么舍不得柳依依,她都成了别家的儿媳妇儿,她也只能一步一步的将女儿送到女婿手上。   康哥儿健哥儿似有所闻自己的姐姐要有,两个都哇哇哇的哭了起来,牙牙学语般的叫着姐姐,让柳依依见了,心中十分怜惜。   范晟睿见柳依依手足无措,知道她心中也舍不得亲人,便笑道:“幸亏我这两位妻弟还小,若是长大的话,我每次过来,只怕都要被他们瞪上几眼了。   柳依依听了这话,又有些想笑,“就你想得多,康哥儿和健哥儿怎么可能是这样狭隘的孩子呢?”   范晟睿见柳依依的心情好了些,便向小林氏、宇成济行礼道:“今儿我便带着依姐儿先回去了。我母亲说过,若姨母有空的话,可如以前一般,经常过府来叙话的。”   小林氏点了点头,“有姐姐照拂着依姐儿,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新婚夫妻带着从宇家带回的东西又回了范府。   柳依依回到内室,心下有些失落,只不过她不是忧郁敏感的性子,想着以后母亲来了,还能时常见到她,便快乐的笑了笑,去小厨房那里准备亲自做一碗凉粥给大林氏与范晟睿喝了。   范晟睿本想再宽慰她几句,却不料她亲自去小厨房吩咐人做凉粥,一幅元气满满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他的依姐儿,总是最好的。   三天的婚嫁很快就过完了,范晟睿又开始了上早朝的日子。天还没亮,他便轻轻的从床上醒来,看了正在酣睡的柳依依一眼,轻手轻脚的拿起了旁边的外袍。   柳依依似被惊醒似的,猛然从床铺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说:“表哥,我帮你更衣。”   “不用,我自己来。”范晟睿将外衣穿上说道,范家本是百年书香世家,并不缺少丫鬟伺候,可是范晟睿自小独立,并不喜欢玩红袖添香那一套,大多数内室的事都由自己完成,从不让丫鬟近身。   “不行,不行。”柳依依拿过一旁的腰带围在了范晟睿的腰上,“这是我作为妻子必须要做的。”   柳依依生的娇小,范晟睿低头便见她的如丝绸一般的青丝,她低着头,认真的帮自己系着腰带,系好了,抬头对自己粲然一笑,如山上开得最美的那一朵花儿,范晟睿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道:“辛苦你了。”   “怎么可能辛苦?”柳依依笑眯眯的说道,她见范晟睿穿了朝服,自有一种威严之气,开心得搂了搂范晟睿的腰道:“我的夫君,站在朝中,就如松柏一般,一定是最打眼的。”   丫鬟婆子们听到了柳依依的痴话,不由得笑了,她这话也不算是有错,皇帝也曾指着范晟睿道:“这是范家玉郎呢。”   范晟睿想笑,可是又局限于自己在丫鬟婆子面前的威严,只能微微咳了咳道:“若是岳父听了你这话的话,只怕心中会十分不满。”说好的父亲在我心中是最威武的呢?   柳依依狡猾的笑道:“父亲只要在母亲心中是最威武的便好了。”   范晟睿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柳依依的殷切相送下,范晟睿上了朝堂。   柳依依稍微补了一下眠,一清早,便去了大林氏那儿,大林氏虽然宠她,但是毕竟她的身份成了儿媳妇,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大林氏年纪大了,并不渴睡,一清早,便叫府中的管家过来,对着府中的账本,还没有一会儿,她便听说柳依依来了。   “我记得依姐儿是个爱睡的,今儿怎么这么早?”大林氏惊讶道。   她身边的嚒嚒笑道:“夫人,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了么?”当初上门是被宠着的表小姐,如今可是儿媳妇了。   大林氏摇了摇头,“这孩子,难道我的心会变不成?”可尽管这样说,她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笑容。   柳依依进了大林氏的内室,对大林氏笑道:“我今儿还以为会比母亲起得更早些,却不料母亲比我还早呢。”   大林氏笑道:“你这小孩家家的,怎么可能比我起得早?来,我们一起用早膳吧。”   柳依依点了点头,与大林氏走到小餐堂,桌上早已摆满了早膳。柳依依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大大咧咧的坐在大林氏身边,还是站在大林氏身边,拿起了筷子,准备伺候大林氏用餐。   大林氏见她的模样,面上有些不喜,她装作打人的模样,轻轻地拍打了柳依依两下,“你这个小坏蛋,难道还想让我落个蹉跎儿媳妇的名声不成?“   柳依依见大林氏的模样,便如鹌鹑一般交握着双手不知道说什么好,“母亲,我…“   “你呀,又不是没有住过范府,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大林氏言道,如果范晟睿的媳妇儿是其他家的,她也许还能摆摆婆婆谱儿,可是这是她疼了几年的依姐儿,她可舍不得给她颜色看。   柳依依被大林氏拉着坐了下来,大林氏给她夹了一个她最喜欢的花卷儿放在碟中,她笑着吃了,与大林氏一起,没有了任何隔阂,犹如亲母女一般。   两人用完了早膳,大林氏叫人拿来了几个账本,对柳依依道:“如今你年纪小,府中的中馈我还是先帮你管着,只不过睿哥儿自己的那一块,我便先交给你练练手了。”   柳依依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   若是外边的儿媳妇儿哪儿会这么听话呢?大林氏心中闪过一丝熨帖,“之前你母亲拘着你不让你参加宴会,是因为你正在待嫁,如今你成了范家长媳,代表的便是范家的脸面,有些宴席,是你必须要去的。”   这些话,小林氏在家中也这么对她说过,还对她的礼仪进行了严格的训练。柳依依听话的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只是那参加宴席的帖子太多,我还分辨不出哪些能参加,哪些不能参加的,还请母亲帮我参详一番。”   大林氏知道柳依依会如此说,从身边的小丫鬟手中拿出了一个烫金的帖子道:“这是平阳侯府的帖子,你与钟祺关系一向不错,她家的帖子,总不会出什么错。”   “平阳侯府?”柳依依接过了帖子看了看,平阳侯府向来不大喜欢整这些虚的宴席,这次是怎么了?   见外甥女儿迷惑的双眼,大林氏道:“你忘了你好友钟祺现在尚未定亲么?此宴八成啊,是为她相看的。”说完之后,大林氏又觉得有些扼腕,若不是宁凝,钟祺这么好一个姑娘,又与柳依依要好,嫁入了范府,一定会是阖府安宁的。   柳依依听到是为了钟祺相看,不由得笑道,“我也好奇祺姐儿最后会说上个什么样的人家呢。”平阳侯府定是知道钟祺的性子有些烈,才会弄个宴会的戏码,先让钟祺自己看了中意了,再做定夺。如此良苦用心,只希望钟祺能遇到良人了。   柳依依早上跟着大林氏学着处理了一些范府的事物,大林氏突然想起了柳依依刚到府中的时候,自己也是如此教她如何处理府中事物的,不由得嘴角带了一丝淡淡的笑,那时候,她可不知道她会成为她的长子媳妇。   柳依依在范府是住惯了的,大林氏对她的态度并无改变,她便又恢复成了那个来范府暂住时表小姐爱笑爱玩笑的性子,逗得大林氏开心不已。   下午边儿,范晟睿下了朝,还没进府,就见一个小厮偷偷的走了过来,与范晟睿说道:“今儿少夫人在夫人那儿学着如何处理家事呢,两人相处得与以前无二。”   范晟睿听了,淡淡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道:“你今儿做得很好。”   若是大林氏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埋了眼线来盯着自己与柳依依相处情况,肯定会又气又好笑道:“如今媳妇儿是宝贝疙瘩,我这个娘就是一根草了。”   因知道儿子要回来,大林氏早就放了柳依依回去,范晟睿刚进内室,便见柳依依笑着拿着一晚解暑的甜汤道:“今儿热不热?”   范晟睿一口喝下甜汤,将官袍换成了常服,笑道:“我不热,今儿做了什么?”   今儿?今儿做了许多事呢。柳依依如一只小麻雀一般,在范晟睿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范晟睿沉默的听,但是熟悉他的人都明白,他此时,是及其专注的。   ☆、第178章   柳依依说了一气,才发现自己太过于聒噪,她止了言语,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范晟睿说道:“我是不是太啰嗦?”   范晟睿摇了摇头,“谁说你啰嗦?”   柳依依安心地一笑,从身边拿出一封红彤彤的请帖说道:“母亲要我参加平阳侯府的宴席呢。”   “哦?”范晟睿看了那请帖一眼,“我记得你与平阳侯福的那小丫头关系不错?”   “嗯,她不是小丫头,是钟祺。”关于好友,柳依依一向都是十分慎重对待的。   “哦。”范晟睿这人有个毛病,对除了柳依依以外的女子都没有什么耐心,至于钟祺的名字,他早就忘到了爪哇国,不过见柳依依如此镇重其事的模样,他也认真的点了点头,记住了钟祺的名字,“你去她的府上,她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可放松一些。”   柳依依想到大林氏与她说的,平阳侯府要找帮钟祺找夫君一事时,偷偷笑了笑,也不知道钟祺最后会嫁给哪家儿郎。   范晟睿见柳依依如小松鼠一般,睁大眼睛偷偷一笑,心中怜爱道,还是个贪玩的小姑娘呢,便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要是闷了,可多找手帕交玩玩的。”   以柳依依的身份,若是订了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只怕小林氏还会留她在闺中两年,可是范晟睿比她大上几岁,范府又急着抱长孙,所以,她才刚及笄,便嫁到了范府。以这一点来说,范晟睿对柳依依,心中是亏欠的。   “我可不闲,我可要与母亲学着管家的。”柳依依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满,表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将她当小孩子看待,有时候让人心中觉得闷闷的。   大概小姑娘总讨厌别人哄着?范晟睿笑着摇了摇头。   范晟睿按时上朝下朝,柳依依一丝不苟的跟大林氏学着管家的事,到了去平阳侯府宴席那一天,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终于能爽利一天了。   如今她是范府的少夫人,代表的是范府的脸面,自然不好像出嫁之前那样偷懒不打扮,她叫了张嚒嚒与碧荷进来,好好的给她打扮了。   张嚒嚒见到柳依依如此“上进”的模样,笑道:“少夫人一定是这次赴宴的小媳妇中最水灵的一个。”   柳依依听了,害羞的低了头,她如此,也是为表哥挣了脸面呀。   柳依依坐着马车,到平阳侯府,她在仆妇的带领下,走下了马车,走入了宴席,刚到的夫人小姐们本来都在窃窃私语,见柳依依进来,都停下了言语,悄悄的去看她。   之前荣安县主的十里红妆已经闪瞎了人的眼,后来有传出小范大人待她如珠似宝。如众人见她穿着淡紫色的衣衫,头上带着同色的珠饰,显得格外的清新可人。   在京城中,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有如此娇憨气质的小娘子了,小范大人对她的娇宠也就说得过去了,遇见这样一个宝贝,谁不想好好的对待呢。   柳依依往宴席间看了看,并没有见到眼熟的,只对大家笑着点了点头,坐到了自己的席间,还没过几分钟,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如一直花蝴蝶一般,飞到了柳依依面前,柳依依抬头一看,真挚的笑了,“祺姐儿,有一阵子没见了。”   “你不是忙着嫁给你的大表哥么。”钟祺撇了撇嘴,如今她母亲总是拿柳依依做自己的人生范本,嫁到了一个好人家,被夫君宠爱着,啊,多么美满的人生,她钟祺,也得如此。   柳依依细微的感受到了钟祺微微的不满,揽住了钟祺的手臂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我听母亲说这场宴席是为了给你择婿的,你有没有看上谁?”   钟祺有些无奈的点了点柳依依的额头,“你怎么和我母亲似的,最关注的便是这个?莫不是自己嫁了便希望身边所有的姐妹都嫁了?“   柳依依笑着,耸了耸肩。   众人见钟祺与柳依依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才明白这两人关系是真的要好,一个是平阳侯府的嫡女,一个是荣安县主,这辈子只要不作,总会有好的前程,关系好也是应该的。   钟祺与柳依依说了一阵话,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我倒忘了,我母亲嘱咐过我,要我带着你与各位夫人、小姐见礼呢。”   平阳侯是老牌的宗室了,请的夫人小姐都是非富即贵,钟祺带着柳依依一个一个介绍了,这些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说起话来十分好听,肯定是众人皆欢。   当然,这场宴席中,众家夫人最关注的便是平阳侯府的嫡女了,平阳侯府只有这一个掌上明珠,若是娶回了家中,不知道要得平阳侯福多少好处呢。别说钟祺是个知礼的,即便是个嚣张跋扈的,大家都想来娶一娶呢。   面对众夫人的夸奖,钟祺倒并没有喜形于色,她知道她们心中是什么样的心思,她心中有些腻歪,那些为了家族利益而娶她的公子哥儿会有什么好的?只不过是举案齐眉的过一辈子罢了,若不是她喜欢的,她万万不想嫁。   柳依依站在钟祺身边,见她炙手可热,不由得为范嘉平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居然被他给错过了,不知道以后该有多后悔。   钟祺带着柳依依在宴席中的夫人们中介绍了一圈,才将柳依依送到原位上,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等宴席完了,我来找你。”这次是平阳侯府主宴,钟祺自然是最忙的那个。   柳依依连忙点了点头,叫她离去。   平阳侯夫人显然是精心安排过柳依依的坐席的,她左右都是刚刚嫁人的小娘子,且是性格及其温和谦逊的,柳依依与他们在一起,倒有一些话聊。   宴席结束了,众人皆乐,不少夫人都从头到脚将钟祺夸耀了一通,并隐晦的向平阳侯夫人介绍了自己的儿子。   平阳侯夫人将这些介绍都细细的记下,想着以后都打探一番,她偷偷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面上是带着礼貌的笑,但心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诶,这个女儿,是她小时候太宠着她了,惹得她现在如此任性,要是怎样的儿郎,才能进她的眼哟。   平阳侯夫人将视线投向了柳依依,这个女儿一向霸道,不喜欢与同龄小姑娘一起玩儿的,倒是对荣安县主另眼相看,若是有时间了,她得亲自问问荣安县主,自己女儿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有不少夫人与小姐都告辞了,柳依依坐在席间,喝了一口茶,不急不慢的等着钟祺来寻自己。   这时,钟祺身边的小丫鬟走了过来,在柳依依的耳边说道:“小范夫人,我们小姐让您先去她的院子等着呢。”   柳依依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姿态优雅的站了起来,往钟祺的院子里走去。   在种祺的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钟祺才姗姗来迟,因院子中都是自己信任的人,她一改在宴席上的温婉知礼,豪气大方的小跑起来,让教习嚒嚒看着她翻起的裙摆,不由得皱了眉。其实府中,最疼小姐的不是夫人,而是老爷呀。隔三差五的带着小姐出门打猎起码,养的这女儿,对外尽是大气贵女范儿,而却对内,却有些不守规矩了。   钟祺见柳依依正襟危坐,一副贵气矜持的模样,挥了挥袖子道:“别装了。”   柳依依听了这句话,往旁边微微一靠,懒懒的说道:“我正等你来拯救我呢。“   众丫鬟见此,才终于明白了自家小姐为什么与柳依依关系如此好,原来两人都是一样的。   “你等会儿有空么?”钟祺鬼鬼祟祟的对柳依依说道。   柳依依不明所以,只点了点头,“我母亲与你多说说话呢。”顺便帮平阳侯夫人探探钟祺对自己亲事的看法,自从钟祺与范嘉平的事儿砸了之后,大林氏对平阳侯府心中,尽是愧疚呢。   “那我们出去溜达溜达。”钟祺胆子大得很,帮柳依依准备了男装穿上了,两个俊俏的少年如此便偷偷的出了平阳侯府的门。   平阳侯夫人知道了,气得直跺脚,人家荣安县主在外面,人人都要称道一番的,进了自己府上,却被女儿带着男装出门了,她怎么对得起范夫人?想了又想,还是叫了家中的心腹,悄悄的跟上了,暗中保护他们。   柳依依跟在钟祺身后,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后来看见平阳侯中的几人隐隐的跟着她们,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钟祺带着柳依依坐着马车到了京郊外的一户有些破损的人家,偷偷的弓着腰,在人家的围墙外,指着里面穿着粗衣的人对柳依依说:“你瞧瞧那个傻子。”   “哈?”柳依依愣住了,顺着钟祺的手看去,一个青年男子,穿着洗得有些破旧的粗布衣裳,身边围着几个小萝卜头,一言一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自己穷死了,还免费教旁边的农户小孩读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境况。”钟祺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但柳依依细心,居然从她的言语中听出了一种别样的意味,因为喜欢,所以有些心疼。   那个青年回了头,柳依依看到了他的正脸,顿时才明白了钟祺为什么要蹲守在这里的原因,那青年身材高挑秀雅,肤色白皙,五官清秀,简直是貌比潘安,气质好得根本不似一个农家男子。   只不过柳依依的母亲小林氏吃过这等来历不明的书生的亏,她怎么看着小姐妹重蹈覆辙?她阴着脸,拉着钟祺的手说:“一个大小姐躲在墙边看书生成何体统?赶紧回去。”   钟祺不明白小姐妹为什么突然翻脸,一时之间也来了脾气,站在原地,瞪着柳依依,一动不动。   ☆、第179章   两个小姑娘,穿着男装,如小斗牛一般互相站着,一动不动。   在院子里本是围着那书生打转的小萝卜头,看见了这两位,便拉了拉那书生的衣角。书生回头看向了这边。   柳依依与钟祺顿时看到了书生的正面,这书生容貌不凡,虽然身在市井,却自有一股青竹高洁之气,两个人,一个脸色苍白了,一个脸却红了。   书生安抚了身边的小萝卜头,走到了柳依依与钟祺面前,行礼道:“不知道两位小兄弟有何事指教?”他明明白白看到了面前这两位耳垂上的耳洞,却不欲拆穿她们。   “没什么,只是觉得院子里的孩子们可爱,所以经过了,特地看看。”柳依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身边因为美色而已经痴呆了小伙伴,有些遮掩的说道。   书生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在钟祺眼中如百花盛开,“这些孩子们都是附近村民家中的,因为没有钱读书,我便帮着启蒙一二。”   “您真是一片赤诚心肠。”柳依依夸赞道,不过即使这个书生真的为人赤忱,他与钟祺,也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钟祺觉得心砰砰跳的厉害,又有些责备自己看到美色便移动不了脚,倒是一句话都不敢与这位书生说。   这书生倒是看了钟祺三两眼,觉得她有些眼熟,似乎是见过几次的。   柳依依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这书生的目光,笑着说:“今天我们就不打扰了。”言语之外并不想与他多谈。   书生笑着对柳依依行了一礼,以示尊重,无论这两个小女子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都是与他无关的。   待两个女子上了马车,那一团小萝卜头才跑了上来,“哥哥,我认识那个穿蓝衣裳的哥哥,他曾经在这里,教我念过我不会的字呢。”   “哦?”那书生看着远去的马车,微微地笑了一笑,虽然看着像个闷葫芦,倒是个心地善良的。   钟祺被柳依依硬拉着上了马车,心中有些不郁,她坐在一边并没有与柳依依说话,而是装作很累,眯着眼睛养神。   柳依依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她克制了心绪,冷着声音对钟祺说道:“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看上他了?钟祺猛地睁开眼睛,“我怎么可能看上个笨蛋书生?”   “没看上就好,那便依从着你母亲的选择,嫁一个合适的人选。”柳依依冷声说道。   钟祺嘴巴翘得如挂了三斤的油壶,“就算我看上了他又如何?以我的家世,难道还配不上他?”   “是他配不上你。”柳依依感觉自己都头上冒了青筋。   “从相貌上来说,是我配不上他的。”钟祺不知为何,冷冰冰的抛出这么一句话,让柳依依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妄自菲薄。”半晌,柳依依才如此说道。   马车在平阳侯府门口停了下来,柳依依与钟祺走进了平阳侯府,可是有眼色的丫鬟婆子都觉得这两人的神色有些不对,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之前还好得像一个人似的,莫非外出两人起了什么争执?   只不过这主子的事,他们做下人的还是不便乱猜,只见柳依依与钟祺走进了小院。   钟祺冷着脸在柳依依身后走了一截路,实在有些扛不住,才走上前去揽住了柳依依的手,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道:“好啦,好啦,我投降。你猜得没错,我看上他了。”   柳依依在外行走,从不松懈于礼仪,而她如今被钟祺这句话惊得,生生停住了脚步,“钟祺,你这是疯了么?”   “我今儿带你去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眼光有多么好,不料你倒好,训斥我的口气与我母亲倒是一样一样的。”钟祺抱怨道,“早知道我便不让你知道了。”   “你要嫁好看的儿郎,朝中不应有尽有么?你让你母亲好好帮你挑挑。”柳依依看着揽在自己手臂上的纤纤玉手,叹了一口气说道。   “朝中好看的儿郎,不就是你那位小叔子么?可惜他眼光差得很,喜欢宁凝那样的女子。”钟祺嘲讽的说道,不过又有些欣喜,“他与范嘉平可不一样,隔壁门的豆腐西施天天说要为他洗衣服,他都不乐意呢。”   柳依依啼笑皆非,随便偷偷的站在破墙上看个几眼就觉得他好了?她想起钟祺之前言称看上了范嘉平,却因为范嘉平不衷情于她失意了几天便恢复原状了。这怕这次,也只是一个小姑娘的绮梦而已?她看了看天色有些晚了,也不好老是呆在平阳侯府,只好先回府中再做打算。   柳依依与平阳侯夫人请安告辞,平阳侯夫人对她很是和颜悦色,像钟祺这样倔强的性子,若是能有一个温柔懂事的手帕交在旁边劝着,总会成熟一些吧。   平阳侯夫人越是和善,柳依依越是心虚,若是将此事与平阳侯夫人说了,平阳侯夫人定会拘束着钟祺,不让她酿成大错,可是只怕她与钟祺的姐妹情谊也走到此了。   平阳侯夫人今日有些倦,倒没有看出柳依依这个小媳妇面上的为难之色,她的脑中全部想的都是为何为自己的女儿挑选一个满意的夫婿呢。   柳依依告辞了平阳侯夫人,回了范府,她笑着将平阳侯府如今宴会的趣事儿与繁荣景象与大林氏说了,惹得大林氏连连发笑,又有些叹息般的说道:“如果祺姐儿如果当时能与平哥儿成了便好了,是平哥儿没有福气。”   大林氏能怨范嘉平,而柳依依却不能接话,只是在一旁笑而不语。   范晟睿下朝回了府,见小妻子殷勤的忙上忙下,心中觉得十分熨帖,揽住了她的腰说道:“别忙了,来陪我说说话,今儿平阳侯府的宴席可开心?”   就算与丈夫再亲,也不能将闺中好友的私事随意告知。柳依依在大林氏哪儿已经将了一遍在平阳侯府的见闻,再次说起来倒是行云流水。   范晟睿听见柳依依叽叽喳喳,觉得心中格外舒畅,他看向她,却觉得她面上虽然带着笑,但是那一双不善于说谎的眼睛了,埋着浅浅的轻愁。   “今儿你在平阳侯府中有没有受委屈?”突然,范晟睿打断了柳依依的话,问道。柳依依虽然身份地位富贵不凡,但是她毕竟有容易让人攻击的过去,若是有不长眼的冒犯了她,范晟睿眼中闪过了一丝晦暗。   咦?自己明明已经装作一副很欢喜的模样了,大表哥如何能看出她的不自然?柳依依张大了樱桃小嘴,看向了范晟睿。   范晟睿见她傻傻的样子,心中十分怜爱,他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夫妻本是一体的,你有什么事,不必隐瞒我。”   柳依依一向觉得自己笨,而范晟睿是无所不能的,范晟睿既然已经看出了她的不妥,她便将房中的丫鬟通通支了出去,轻轻的在范晟睿耳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边。   范晟睿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不是依姐儿受委屈便好,但是,这平阳侯家的小姐看上一个穷书生,这戏码,怎么这么眼熟?   柳依依说完以后,有些焦灼的转了一圈,“我不知要不要将此事与平阳侯夫人说,也不知祺姐儿只是对那人的感情有多深……”   范晟睿看着自己的小娇妻如陀螺一般,围着房间打转,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好笑,他的依姐儿,就是这么善良真挚。“那书生在京郊碧水镇?”   “嗯。”柳依依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此事牵扯到祺姐儿的闺誉,还请表哥不要外传。”   范晟睿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明天我下朝了,便去那里看看,若那书生是个贪慕虚荣攀富贵的,你便去与平阳侯夫人说;若他是个心无尘埃的,那便更好了……”   “更好什么?”柳依依跺了跺脚,“他越好的话只怕祺姐儿会越喜欢他!”   范晟睿笑着摇了摇头,“你真是关心则乱,平阳侯府是什么地方?难道允许自己的小姐天天偷偷跑出去玩?只怕钟祺遇见那书生也只是偶尔一两次而已,等时间久了,便淡忘了。”   柳依依一颗有些焦躁的心,被范晟睿这么一说,倒是平和了许多,她绕到了范晟睿面前,甜笑着说:“还是表哥有办法,之前我除了慌张,什么都不会呢。”   “不是什么都不会,只是有的事,必须要男人来做罢了。”范晟睿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祺姐儿会幸福的。”   依姐儿的亲生父亲柳宗一向是她心中的一块伤疤,如今她见钟祺如此迷恋一个穷书生,只怕也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才如此焦躁吧。范晟睿心中暗暗的想到,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不能草草的过了。   柳依依不知道范晟睿的心中是为了她,倒是为此事松了一口气,夜了还连连催着范晟睿去碧水镇会一会那名书生。   范晟睿心中有些不以为然,柳依依总说那书生颜色如何好,可是再好看,有他好看么?   ☆、第180章   范晟睿心中存着事,早早的下了朝,骑着高头大马按照柳依依说的地方行去。   他身边机灵的小厮已经早早的将这名书生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骑着马在他身边细细的与他说道,“听说是姓卫的,往上几代人倒是清贵的读书人家,可是因为不太会钻营而得罪了任相,落了个抄家的下场,再清贵的人家到了现在,也只是寻常了。”   姓卫?范晟睿皱了皱眉,倒想起曾在祖父的书房中看到过这卫家的人的作品,倒是才华横溢的,只不过卫家人清高得很,得罪了当时的任相。这任相在后人看来,是个功过相抵的,他虽然十分有能力,但也却是个强势之人,有不少与他有相反意见的臣子们都被整得家破人亡,这卫家人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户罢了。   如今岁月流逝,当年权利滔天的任相早已故去,而因为他得罪了太多的人,他的后人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显赫一时的任家就这么没落了。   当时在世的范老太爷以史为鉴,见到了任家的没落,不由得感叹,一个人再厉害是没有用的,还是要好好的培养好子弟,广结善缘才是。范家秉承着范老太爷的思想一直到现在,已成了大梁朝中有名的百年世家。   范晟睿骑着马停在了这破旧的院子门口,见栅栏破损,内里萧瑟,倒是一根长绳上整洁的挂着两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裳证明了主人虽然落魄,但却并没有自暴自弃。   院子里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但是这些孩子毕竟都是农家的,并没有被高门大户的规矩教养过,有的听课十分认真,而有的,却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往外面看。   小武便是那其中的一个,他耳朵灵敏,隐约听到那哒哒的马蹄声,便往外面看去,见一个穿着得十分华贵的男子,面容英俊,气质昂扬的坐在马背上,往院子里看来。   小武心中好奇,探头探脑的往外看去,他以为自己在角落中,老师并不会发现他的失神,却不料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落住了卫知的眼中。   卫知见到小武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孩子,有的聪明,有的愚笨,有的早早的便懂了事,知道读书才是能通天的一条路,而有的却是懵懵懂懂,按着自己父母走过的路走着。这便是命运给他们的不同了。   可是他呢?卫知突然想到了自己,卫家因得罪了任相,被抄家之后勒令三代不能科举。卫家可以没有钱财,但打击最大的莫过于不能科举了,到了他这一代正好是能参加科举的这代,可是他却对那黑暗的朝堂并没有向往之心,宁愿当一个隐世的夫子。   小武最大的愿望便是拥有一匹高头大马,如今墙外那人骑的马十分彪壮神气,身上的毛都发着光一般。小武有些痴迷的站了起来,若他能摸一摸这匹马就好了。   卫知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小武站起来发出的尖锐的桌子声已经惊动了其他几个小学生,他才拍了一下桌子,严厉的呵斥道:“小武,你要做什么?”   小武听到老师的呵斥,惊慌的跳了起来,指着外面支支吾吾的说道:“卫夫子,外面有客人。”   客人?卫知皱了皱眉,往外看去,正见院子外的那人骑着高头大马往院子里张望。   卫知见那人气势不凡,便知一定不是寻常人物,他先放了小萝卜头们休息,才走到外边,对那人行礼道:“不知这位兄台到此所谓何事?”   范晟睿本只想随便看看,却不料惊扰了卫知,连忙下马对他行了一礼。   因柳依依说他好看,范晟睿倒是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他倒并没有接触过其他好看的读书人,唯一见过的,便是皇帝亲点的探花郎了。面前这位相貌居然比历届探花郎还要好看些,虽然只是穿着粗布衣裳,但是却生生的被他的风流气质凸显了一股前朝魏晋名流的味道。   在朝前当官,除了要做事之外,还要识人,范晟睿的识人之数是祖父亲自教的,他见卫风额头饱满,鼻子挺直,三庭五眼十分端正,觉得此人以后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请问这户人家可姓卫?”范晟睿笑着问道。   面对范晟睿身上的富贵气势,卫知并没有胆怯,只是对他点点头道:“这里正是卫家,不知道兄台是?”   范晟睿脑子一转,将来卫家的理由信手拈来,“我叫范晟睿,之前偶尔从祖父的遗物中翻到了一本字帖,字帖上的字行云流水自成一派。我十分喜欢这本字帖,见背后署名是卫庸,便一直在寻找着这写字的人呢。”   范晟睿?卫知虽然远离朝堂,但是倒听过这位十分得民心的小范大人的名号,他又说起了卫家的字,只怕这本字帖是自己曾祖父所撰的。   他曾听祖父说过,曾祖父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一手小楷。当年曾祖父被任相所害,一气之下烧了自己所有的墨宝,却不料还有漏网之鱼藏在范家。   “卫庸是我曾祖父的佚名,他时常以此书写字帖。”卫知心有所感,对范晟睿温和了两三分。   “不知府中是否还有令曾祖父的字帖?”范晟睿面色有些激动的问道。   另府?卫知笑了笑,这小范大人还真会睁眼说瞎话,“我曾祖父去世前,将自己的墨宝全部烧掉,说全部带到地下去欣赏。“   “哦。“范晟睿面上犹有失望,“令祖父的字如此之好,不知道这位卫小夫子的字是不是也是如此?”   卫知摇了摇头,“并不,我从小并不喜欢练字,每每练字,都是要被父亲责骂的。”其实不然,他父亲说过,他的字比曾祖父并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他远离朝堂,并没有想过要在别人面前卖弄自己的才华。   范晟睿盯着卫知,从他说起自己的身份到求字,他都面色淡淡,并不是一个喜欢攀附荣华富贵的人物,此时,他心中才真正起了结交之心,“我祖父曾与我说过,与令祖父曾是莫逆之交,可是因为波折之事断了联系,每每想起,都十分遗憾。”   卫家落难,有不少相交不错的人家都想拉扯卫家一把,可惜曾祖父心高气傲,并不愿意被人怜悯,宁愿带着老小回乡,过种田翁的日子。可是曾祖父到底还是心中不平,不然不会在去世之前,嘱咐后人一定要回到京城。   卫知想到这些过往,面上有些唏嘘,“我祖父也曾在家乡,面对京城思念故友,只怕这其中,便有你的祖父呢。”   “这次卫家回到京城,是否是为了科考?”范晟睿好奇问道,既然能毅然的带着老小回家乡,又何苦回来呢?   卫知点了点头,“祖父去世之前曾叮嘱我,不能忘了学识。”这话中便有希望他重振卫家的意思了。   “这是应当的,我祖父曾与我说过卫家人,无论男女,都是玲珑剔透的聪明人。”祖父对卫家人的惦记,范晟睿如今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的。   听了这话,卫知面上并没有自得,而是谦虚的言道:“那都是从前了。”   范晟睿在朝中毕竟历练了几年,他变着法儿的与卫知聊了几句百姓民生之事,卫知虽然对朝堂倦怠,但却十分心系百姓,对范晟睿问出的问题都提出了合适的解决之法。让范晟睿更是觉得,他是难得的人才。   卫知身在家乡,知识虽然渊博,但却从没有与他能谈论一件事到如此之深的同辈,一双眼睛也有些亮了起来。   正当两人谈得舒畅的当儿,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见到范晟睿后惊呼道:“你怎么在这儿?”   范晟睿寻声望去,居然是女扮男装的钟祺。他比钟祺大上几岁,因着她与依姐儿交好,范晟睿对她倒是多了几分责任之心,“你怎么在这儿?”他反问道。   卫知听见门口脆脆的声音,见前一天那女扮男装的姑娘又到了自己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到底是什么人?   钟祺见卫知见到自己并不是十分开心的模样,心中有些委屈,她可是跟母亲撒了好大的谎,说去为父亲送甜汤,才让马车经过这里呢。   “我,我昨儿经过这里见许多小孩子衣裳破破烂烂的,所以今儿带了一些家中小孩不要的衣裳送来……”钟祺支支吾吾的说道,若不是心血来潮带了不少适合小萝卜头们穿的衣裳,只怕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范晟睿的问题。   说完,她向前走了几步到卫知面前,怯怯的将一个包袱递给了卫知,走近了,她才发现这个书生更加好看,不由得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卫知倒并未发现钟祺的异常,接过了包袱。他见钟祺身上的男装皆是名贵丝绸,又认识范晟睿,心想着眼前这位只怕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姐,看到了自己的学生身上简陋,才有了恻隐之心,“多谢这位……公子,只不过以后请公子不必劳烦了。”   ☆、第181章   “为什么不必劳烦了?我家中有许多小孩子不要的衣物,能时常送过来的。”钟祺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的尽是不解。   卫知见她的模样,知她心底善良,但是因为出身华贵,有些不接地气,“读书人最重要的便是气节,公子如此,反而是有些看不起他们了。”其实他的这些学生都是出自贫寒之家,这些衣服对于他们来说,算得上是雪中送炭,可是卫知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学生们会养成了利用自己的贫寒去获取同情的性子,那对以后,便大大的不好了。   钟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熄了从马车上拿下来她为卫知准备的儒裳,“那下次我便不送了。“   她那一副受教的模样倒惹得卫知有些另眼相看,因有着一张好看的面皮,卫知从小便招惹来了不少喜欢他的小姑娘,有偷偷地看着的,有大胆示好的,还有仗着自己家中的地位来逼迫的。   范晟睿看了一眼卫知,见他在钟祺面前大大方方,丝毫没有旖旎之想,便知他真不是那种想依靠着姻亲往上边爬的男子,只怕若是让他娶一个高门大户的,他还怕对方的家室污了他的清名呢。   因卫知早就知道钟祺是小姑娘,与她说完这一句,便避嫌了不再愿意与她多说一句了,钟祺的面上有些失落。   范晟睿见小姑娘为“美色“失魂落魄,不由得有些头疼,想起她也算是柳依依的手帕交,便轻声咳了咳,“钟小公子是否是去找父亲的?我正好有事与你父亲相商,我们便一起去吧。”   听了范晟睿的话,钟祺如梦初醒,有些不愿的与范晟睿出了小院子。   两人见面其实并不多,唯一的交集只是柳依依。钟祺并没有与范晟睿多话,只是上马车的时候问范晟睿道:“依你看,那书生是不是个好的?”   她不是笨蛋,昨儿与依姐儿偷偷跑到这儿来看人,今儿就在这遇见了依姐儿的夫君,只怕小范大人,是依姐儿打发过来的。昨儿她虽然与依姐儿有了不快,但依姐儿心中还是记挂着她,她想到此,心里便甜滋滋的。   就算卫知是卫家的后人,范晟睿也并不看好钟祺与他,他只摇了摇头道:“好不好都与你并没有关系。”   钟祺听了这句硬邦邦的话,在马车中气了个半死,她缩在马车中,将锦扇撕烂了,才出了这口恶气。   平阳侯正在军营巡查士兵操练,听见小厮说女儿送来了甜汤,严肃的面上才带了一丝笑影儿。   只不过当他去了军帐中,见到的仅仅只有范晟睿时,不由得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   范晟睿见到平阳侯面上的惊讶,沉声解释道:“今儿下朝后,圣上叫我说了军饷一事,他让我来问问您的意见。”   “哦。”平阳侯一双眼睛看向了案上的甜汤。   “我在路上正好与钟小姐遇上了,她见我有事找您,便提早离开了。”范晟睿笑着说道。   平阳侯笑着点了点头,“我这女儿是个性子跳脱的,在家中想一出做一出的,怕我在军营受暑,便经常来送些东西。   平阳侯护短是全京城出了名的,范晟睿淡淡的说道;“我也听内子说过,钟小姐是一个再孝顺不过的人。”   听到这句话,平阳侯的脸上有了几丝笑意,“这倒是没错的。”   范晟睿倒没有被平阳侯的厚脸皮惊到,他家的岳母岳父,也是这么觉得柳依依的。   两人对军饷的事讨论了一番,心中皆有了大概的思路,明白要与圣上如何去说,才开始放松了下来。   平阳侯是个热爱下棋的,便拉着范晟睿打开了棋盘,“我只听闻小范大人是个会下棋的,却从来没有对弈过呢。”   平阳侯虽然是皇亲国戚,但从不仗着身份作威作福,在军中矜矜业业,是许多人信重的对象。   范晟睿对他也是格外的尊重,便在平阳侯的对面坐了下来,拿起了棋子,可是让他没料到的是,平阳侯虽然热爱下棋,但是却是个臭棋篓子。   众人皆言与平阳侯对弈十分难,原来是难在如何让平阳侯难得体面一些。   范晟睿是个棋艺好的,而柳依依也是个臭棋篓子,如何让输的人输得体面一些他倒是深有经验的。   平阳侯被人让多了,不知内里,倒觉得范晟睿是个会下棋的,与他这么多局都厮杀不出输赢,实在快哉。   平阳侯看了一眼范晟睿,见他手指执棋,面色不急不缓,姿态优雅,一派动作行云流水,他曾与心腹谋士讨论过朝中的年轻人,那谋士言道,只怕多年以后,范晟睿又是第二个林公,他本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如今看了,这谋士的话,绝非虚言。   哥哥如此,弟弟也应该并不是个差的吧。平阳侯想到自己女儿曾看上过范家二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真成了,就算范家二子是个庸庸碌碌的,自己女儿这辈子都不用愁了,“澄礼在朝中如今可见过学识不错的才子?”澄礼是范晟睿的字。   范晟睿微微一愣,学识不错的才子?平阳侯这是什么意思?他手指在棋子上微微摸了一会儿,看向了平阳侯。   平阳侯说完了这句话,心中便有些后悔。平阳侯夫人如今在帮女儿相看女婿,每每为难之际都要在私下抱怨平阳侯一番,只知道在军营里打转,认识的全是一些糙人,如今女儿要择婿了,连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他想着范家好歹是百年书香世家,认识的读书人自然比他要多。   “没,没什么,我只是问问。”说完这句话,平阳侯哈哈哈的笑出声,将这个话题掩了过去。   范晟睿灵光一闪,明白了平阳侯问自己此话的含义,但择亲并不是一件小事,一个人有才华并不代表他在后院便会对妻子好,他真不便随意举荐了。   平阳侯与范晟睿下棋下得尽兴,又拉着范晟睿喝了几壶酒,才将人放了回去。他带着小厮心情愉悦的回了府,才突然回味回来,这位虽然看着沉闷,但并不是一个不善于与人交际的,君不见,他的每句话,都说在自己的心上呢。就凭范晟睿,自己的女儿若是嫁了范嘉平,倒不亏了。   平阳侯心中下了决定,哼着小曲去了后院,与平阳侯夫人说了自己所想,倒被平阳侯夫人呸了回来,“哪儿有觉得哥哥就将女儿嫁给他弟弟的?谁知道他弟弟是个什么样子呢?万一他弟弟对咱女儿不好,他可是要帮他弟弟对付咱女儿的。”   平阳侯夫人一边说一边也觉得可惜,范家大人严谨治家,范夫人温柔和蔼,从他们家将范嘉平迷恋宁凝一事全盘托出,便知道他们家不是不厚道的,但是这男子心中若已经有了别的女子,后来的女子便是要吃亏了。   平阳侯被夫人这么一说,有些踌躇的摸了摸头道;“诶,挑来挑去都挑花眼了,要是那卫家不倒,我们便不用如此头疼了。”   平阳侯夫人听了卫家二字,黑了脸,“我可不认卫家,当年是公公的一句戏言而已,什么若以后有了小孙女便将小孙女嫁给卫家?如今的卫家人还不知在哪个乡下种田呢。”   平阳侯受了父亲的熏陶,对卫家人的风骨也是极为欣赏的,“得了吧,若卫家不倒,若依姐儿嫁过去,还不知道谁占便宜呢,那卫家人可是一个一个钟玲剔透的。”   家中被抄了,跑去家乡种田还能养出什么样的好人儿来?平阳侯夫人黑了脸道:“此事不要再提。”   平阳侯就算惋惜卫家,心中也还是疼宠女儿的,谁愿意为了一句当时的戏言而将女儿随意嫁到被人家呢?他只能装聋作哑再也不去寻卫家了。   两夫妻正说的当儿,外面传来了利落的脆声,“父亲,回来了?我送的甜汤可好喝?”   平阳侯听到女儿的声音,脸上露出了笑容,扬声道:“当然好喝。“   平阳侯夫人叹了一口气,为了平阳侯府的前程,他们两人将大儿小儿皆送到了边关,如今陪在膝下的便只有这个如珠似宝的女儿了。   钟祺一脚跨了进来,好奇道:“父亲母亲在说什么?”   平阳侯夫人斜斜看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为了你的事?”   钟祺心中有中意的人,自然不想母亲再看上别人,便使出拖延**道:“女儿不想嫁人,想永远的在爹娘身边。”   平阳侯一见她撒娇,连忙笑道:“好好好,我们养一个女儿还是养得起的。”惹得平阳侯夫人连连瞪视。   范晟睿回了府中,柳依依为他宽衣时,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的酒味,不由得好奇的看着他:“表哥,你去哪儿了?”   平阳侯天生海量,范晟睿与他对饮,好不容易喝了一个平手,但是头还是有些晕。   柳依依吩咐碧荷端来了醒酒汤,给范晟睿喝了,范晟睿在躺椅上有些懒,见柳依依忙来忙去,如一只小蜜蜂,温声道:“你过来。”   柳依依听了话,走到了范晟睿身边,快活地靠在了他的臂弯中,“表哥今儿去见了那书生?”   ☆、第182章   范晟睿面上一黑,他可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心心念念的是别的男人。   柳依依见范晟睿如此,连忙将小脸贴在范晟睿胸口道:“我只是担心祺姐儿而已呀。”说完,又偷偷看范晟睿的神色,莫非表哥是吃醋了不成?   范晟睿的面色微微好了点,摸了摸柳依依的头道:“那书生并不是一般的书生,他家曾经在朝中显赫过,只不过如今大不如前了。”   “哦。”柳依依轻轻应了一声。   “我今儿去还遇见了祺姐儿,依我看,那书生对祺姐儿并没有什么想法,你大可放心。”范晟睿安抚柳依依道。钟祺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天天出门缠着一个书生不放的。   柳依依听了,放心的点了点头,这种穷书生与侯门的女儿的戏码,不是愿意演就能演成的。钟祺就算在心仪那个书生,只怕到最后,都只能是少女时期的一个梦而已。   说起来,范嘉平何尝又不是自己少女时幻化成的一个梦呢?只是当时自己的太过于执着,才失了本心而已。好在今世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找到了真正的良人,一想到这里,柳依依便如掉进了蜜罐的小熊,捂着嘴笑了起来。   天天傻乐个什么呢?范晟睿心中有些无奈,可是他就是喜欢柳依依的这个模样,便将她揽进了怀中,压了下去。   范晟睿猜得不错,卫知对钟祺无意,钟祺也不能天天打着给平阳侯送甜汤的幌子外出。   平阳侯夫人觉得自己的女儿大了,不能忘外面疯跑,便将她拘在了家中,又请了宫中的嚒嚒来,为钟祺重新梳理一遍什么叫规矩。   钟祺向来最讨厌的便是拘束,如今被拘在家中学这学那,只急着与宫中的嚒嚒斗智斗勇,倒是歇了去找卫知的心思。   柳依依后来又来过府中几次,言谈之中全是女子还是等待着家中指定的良人才是,其实道理她都懂,只不过心中还是有几分意难平,每每夜里想到那个书生的那张脸,总要长吁短叹一番,无缘,无缘呀。   不知女儿的小心思,平阳侯夫人倒是最近有些眉飞色舞,她看上了大理寺宗大人的嫡长子,那小子相貌文秀,在读书上也有一番成绩,听说是个最最知礼的。   大理寺宗夫人与平阳侯夫人一来二去,倒是达成了接亲的意愿,大理寺宗夫人更是暗示,若钟祺嫁过来,立刻就是当家作主的。要娶平阳侯的嫡女,总要付出些诚意不是?   平阳侯夫人笑意盈盈的点了头,自己又看过了大理寺宗大人的嫡长子,觉得这位是个难得的,心中十分得意,这么好的女婿都被她找来了。至于钟祺喜不喜欢,平阳侯夫人倒并没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么好的人选,女儿不可能不喜欢。   可是正当平阳侯夫人与大理寺宗夫人想交换八字之时,这桩婚事却变得曲折起来。   一个穿着简陋的妇人拿着一玉环在门口对看门小厮声称说自家与平阳侯家有亲。   看门小厮不敢专断,将此事报给了官家,官家又报给了平阳侯夫人,“外面那位…夫人声称是姓卫的,说曾公公与我们府上的老平阳侯说定过定儿女亲家呢,还曾以玉环为礼呢。”   平阳侯夫人听了卫字,面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卫家?不是已经通通回到乡间去当种田翁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种破落户也敢肖想平阳侯家的女儿?实在是脸太大了。   平阳侯夫人本想不认这桩亲事,将这个夫人打出去,只不过又想到老平阳侯确实与卫家的老大人有过口头的约定,若是这卫家在门口闹起来,丢的还不是平阳侯府的脸?她颤抖地喝了一口茶,稳定了思绪,才吩咐下人将那卫家妇人带出来。   这名卫家妇人正是卫知的亲生母亲,当年卫家败落,卫知的父亲并谈不到什么好亲事,便在当地聘了一名落魄秀才的女儿做妻子,人称小卫氏。可是这小卫氏空有一个有秀才的父亲,并没有一个会教导的母亲,在娘家便是娇惯坏了的,到了夫家,也没有京城那些贵夫人的见识。   卫知的父亲一身身材惊艳绝伦,却因为家中巨变而认命,娶了小卫氏。可惜小卫氏是个喜欢折腾的,又眼高于顶,与卫知的父亲斌说不上话,她在卫家唯一值得称赞的便是生了卫知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而已。   卫知与母亲并不亲近,自父亲去世之后,便来京城拜访了父亲的故交,以求得学识,只留母亲在乡间守着宅子。   卫家人一向清高,自然不会还记着与老平阳侯的一句戏言的亲事,但此事却被小卫氏知道了,居然在丈夫的遗物中翻箱倒柜的翻出了那玉环,瞒着儿子兴冲冲的跑到了平阳侯府面前,讨要亲事。   若是寻常的夫人一定会惧怕侯府威严,但小卫氏本身泼辣又被富贵迷了眼,觉得只要儿子娶了平阳府的女儿,便等于手上有了筹码,再如何,平阳侯府都是会看顾他的,到那时候,她也能做一个老封君了。   小卫氏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脚都有些麻了,才见一个十分貌美的姑娘走到了门口,对她笑道:“对不住,卫夫人,我们夫人刚刚正在迎客,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这叫耽误了一些时间?起码过去了半个时辰!小卫氏心中愤怒,心中的兴奋之情也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果然大户人家不是那么好惹的。她抬眼看面前的姑娘,面如娇花,穿着贵气,发髻上带的那根玉钗只怕都要她们家乡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这位姑娘的模样,倒让小卫氏拿不准她到底是谁。   见小卫氏面上的疑惑,那姑娘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平阳侯身边的一等丫鬟,您叫翠玲便是。”   翠玲的老子是平阳侯府的管家,娘掌着平阳侯府的小厨房,是仆从中身份比较高的家生子了。平阳侯夫人见她貌美,便让她占了一个一等丫鬟的身份,将她带在身边,她并不是娇生惯养的,也十分能处事,平阳侯夫人是十分喜欢她的。   今日,平阳侯夫人让她来迎客,只不过是为了给卫家的人一个下马威,你看看,我身边的一个丫鬟都如此出挑,你们还好意思来说与我家有亲?也不会去照照镜子自己长什么样。   小卫氏心中啧啧称奇平阳侯夫人身边的丫鬟都如此貌美,也不知道平阳侯家的小姐会是如何的天仙了。   只不过,就算平阳侯家的小姐是天仙,她的儿子也不错啊,在乡间时,不知道有多少有身份的小姐想要嫁给自己的儿子呢。对于自己的儿子,小卫氏心中是十分自信的。   翠玲脸上带着笑意,带着小卫氏向前走,心中却暗暗皱眉,这妇人走路行事都颇没有规矩,并不是个大气的,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与平阳侯府定过亲?   平阳侯夫人坐在位上,有些头疼,老平阳侯是个爱才的,一向仰慕卫家的风貌才与卫家翁说起此桩戏言,若卫家咬死了的话,他平阳侯府是必要要嫁一个女儿过去的,只可惜她膝下只有钟祺一人,连个庶女都没有,只能看看旁支有什么合适的了,大不了多陪些嫁妆。这卫家本来的意思,本就是如此,不是么?   小卫氏走在小径上,被平阳侯府的巍峨大气闪瞎了双眼,她有些不安的移动着双脚,生怕自己走了许多路的鞋子将着平铺的大理石给弄坏了。只不过若是这门亲事成了,她也是平阳侯府正经的亲戚了,以后上门还怕这个?想到这里,小卫氏挺直了胸,一幅洋洋得意的样子。   到了平阳侯府大堂,小卫氏怕被人看低,倒是忍住了四处打量的冲动,抬头看向了平阳侯夫人。   平阳侯夫人虽然不是顶尖貌美,但出身积年世家,浑身的气势不容小觑,她穿着华贵,纤细修长的手指上带着玛瑙戒指,轻轻的拂过了上好的青花瓷茶碗,“这位夫人是?”   面对如此威势,小卫氏双腿一软,竟活生生的给平阳侯夫人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我是卫家的夫人,今日来,是为了长辈们谈下的亲事。”她说完,从怀中拿出了那枚晶莹剔透的玉环,“这是当年老平阳侯给我的公公的,虽然我们卫府已经败落了,但平阳侯府一定是个遵守信用的。”   平阳侯夫人装作不以为然的看了看小卫氏手上的玉环,额头却有些冒青筋,这玉环不正是之前老平阳侯的爱物么?这爱物突然有一天不见了,自己夫君还好奇过,却不料是给了卫家。   ☆、第183章   “哦?”尽管心中如冒了烟似的怒火攻心,平阳侯夫人仍是摆出一副端庄的样子,“亲事?我可不记得公公曾定过这么一门亲事。”   小卫氏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失望,但却仍咬着不放道:“不知道平阳侯可在家中?兴许老平阳侯与他说过这桩事呢。”   “不好意思,我夫君如今正在朝中,并不在家。”平阳侯夫人笑道,又对身边的翠玲说道,“给卫夫人上茶。”   翠玲笑嘻嘻的为小卫氏到了一盏茶,小卫氏不懂规矩,囫囵的喝了,却觉得这茶奇苦无比,莫非是平阳侯夫人整治她?   平阳侯夫人见她一口便将这茶全部喝了,面上露出了苦的表情,心中暗嘲,这么好的茶居然给牛饮了,真真可惜。   小卫氏喝了茶,一抹嘴巴道:“既然您不知道这等子事,那我便先告辞了,等平阳侯在家的时候,我再来。”平阳侯夫人说不知道此事,她倒是真的信,她公公去世时,也没曾与她说起过定亲的场景,她如今想做的,便是砸实了此事,与平阳侯府结亲而已。   “不知道卫大人何在?我夫君曾说过年轻时遇见过卫大人,还记得他绝世的风采。”平阳侯夫人状似不经心的问道。卫家人不是最最清高不过的?如今居然会跑到平阳侯府来攀附?   听到平阳侯夫人说起夫君,小卫氏双眼间闪过了一丝失落,“他早些年去世了。”她这个夫君相貌好得很,虽然对她有些爱理不理,但是她的一颗心是挂在他的身上的。   原来如此,平阳侯舒了一口气,卫大人已去世,世上只怕再无人明了当时定亲的情形,此事应该还算好搪塞。   小卫氏又坐了一会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便说着要告辞了。   小卫氏再不好,她的公公好歹也是老平阳侯的至交,平阳侯夫人不可能羞辱于她,便派了人将她好好的送了出去。   小卫氏来此本就心虚,但是见平阳侯夫人一派大方,翠玲眉目含笑,没有对她任何的轻视之意,心中倒是对平阳侯府有了一丝丝尊敬,到底是当今圣上挨着亲的,果然不同凡响。   翠玲亲自在马车中将小卫氏送到了卫知的住处,翠玲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看到破损的栅栏破旧的院子,心中微微皱了皱眉,她回去可要跟夫人好好的汇报一番。他们小姐可是在黄金堆儿养出的金娃娃,怎么可能与这种人家有亲?   小卫氏下了马车,对翠玲千恩万谢了,翠玲并不摆谱,一幅谦虚的模样离去。   小卫氏看着远去的马车,自得地笑了笑,她就算拼死,也要将这桩亲事砸实了,她走到院子里,见自己的儿子正在窗前看书,不由得走了上去,嘴中抱怨道:“天色都暗了,还看书?小心将眼睛看坏了。”   卫知抬头,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不由得惊道:“母亲,你怎么来了?”他对母亲的感觉十分矛盾,他从出身起就带着卫家人浑然天成的清高性子,可是她这个母亲,是最最入世的,虽然将他拿在心尖尖上疼宠着,可是那做出来的事,却实在让他不能苟同。   “我怎么不能来?”卫氏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觉得他像极了去世的夫君,哪儿都是好的,“   卫知将母亲扶到座椅上,“家乡离这边路途遥远,母亲实在不必如此劳累。”   “这次劳累是必须的。”卫氏笑眯眯的说道,“若不是你姨奶奶那儿说起,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呢。”她拿出了玉环,“平阳侯府呢,你祖父真是好大的面子。”   卫知见了母亲手中的玉环,心中一炸,卫家与平阳侯府因一句戏言有亲之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他那去世的父亲已与他说过,平阳侯府重信义,他拿信物上门,平阳侯府也许会嫁一个女儿给他,可是卫家已今非昔比,他们有何资格要平阳侯府赔上一个女儿呢?   就算平阳侯赔上了一个女儿,只怕都会心有不甘,那以前的情谊,便通通破碎了。   “母亲莫再提起此事,当初只是祖父与老平阳侯的一句戏言而已。”卫知挥了挥手,有些头疼的说道。   “不是戏言。”小卫氏像是认准了,“我今儿拿着玉环去平阳侯府,平阳侯夫人并没有否掉我说的事呢,而且对我十分亲切。”   “什么?”卫知一向是平和的性子,听到小卫氏的话不由得失声道:“母亲你去了平阳侯府?”   “去了。”小卫氏见儿子脸色苍白,不由得撇了撇嘴道:“只不过平阳侯不在,无法与他谈起亲事呢。”   “母亲,你怎么这么糊涂?”卫知摇了摇头怒道:“你这是要将我们家与平阳侯府的情谊毁于一旦啊。”   “怎么是毁于一旦?明明是两姓之好啊。”小卫氏梗着脖子说道,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清高,不会钻营,“平阳侯府难道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么?”   卫知向来与母亲争辩不出什么结果来,只伸手对小卫氏道:“将玉环拿来。”   小卫氏往胸口拍了拍,“你要玉佩做什么?”   “我去平阳侯府。”卫知皱眉道。   “莫非你想连夜将此事砸实了?”小卫氏尖着声音说道,她儿子一表人才,平阳侯夫人见了肯定心中喜欢,定会答应这桩亲事的。   卫知不想与母亲说大道理,只看着母亲将玉环拿出来。   小卫氏在怀中抖索了一阵才将玉佩拿了出来,“我从乡间给你做了一套衣服过来,你要不要换上?”卫知身上的这套真是凸显了卫家的穷困。   卫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母亲你说什么呢?平阳侯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样的。”   小卫氏听了,深以为然,“今儿我去平阳侯府,连踏在小径上,都怕弄脏了什么呢。”   卫知暗暗叹了一口气,接过了玉环,连夜赶去了平阳侯府。   在此时,平阳侯正与夫人说起此事,两人都有些愁,如果卫家不主动来寻的话,他们自然不会寻找卫家,而如今卫家寻上门来,连信物都拿出来了,他们平阳侯府难道要背弃契约不成?   平阳侯夫人摸着心口道:“要不,我们从旁支收养一个女儿?多给她陪些嫁妆好了。”   虽然别人的女儿也是女儿,但是在她心中,祺姐儿是最重要的。   平阳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容我考虑考虑。”   当年此事他是最清楚内情的,自己父亲曾欠了卫老大人一个人情,又欣赏卫家人,可是亲口说道若是有嫡亲的孙女,便将她嫁过去的,却不料他将玉环也给了人家。若是卫家人拿了这话来堵,他若随意塞一个旁支的女儿嫁去卫家,倒是对父亲的不孝了。   “老平阳侯也曾是最疼祺姐儿不过的,难道他真的愿意让祺姐儿嫁去一无所有的卫家?”平阳侯夫人悲道,“你没有见过那个卫夫人,一看便是山野乡间不懂规矩的,若是让此人做祺姐儿的婆婆,我,我简直死不瞑目。”   “什么死不死的?”到底是自己的妻女,平阳侯怎么可能愿意看她们伤心呢?“事情还没到哪一步,你先看看旁支有什么合适的女儿,先招来看看。”   两夫妻正在说着私房话儿,却听见外面翠玲有些踌躇的声音,“夫人,外边来客了。”   这时候了,还有谁来?平阳侯夫人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是,是卫家的公子。”翠玲压低了声音说道。   “母亲来了,儿子又来,这是什么意思?抓着我们平阳侯府不放了?”平阳侯夫人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尽管许多年过去,平阳侯还记得卫家人的风采,只是不知道如今卫家人成了什么样子,他心中好奇,安抚的拍了拍平阳侯夫人的手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平阳侯夫人点了点头,“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风要吹。”   卫知出生的时候,卫家已败落,他从来没有进过高门大户,如今他进了侯府,却并不好奇,只沉稳的跟在小厮身后,并没有露出丝毫失态来。   大概好看的人都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小丫鬟将卫知带到了大堂,小声提醒道:“夫人与大人正在叙话,恐怕您还要等一会儿呢。”   卫知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了。”   小丫鬟面上一红,这么好看的公子,她倒贴都乐意呀。   平阳侯夫人气势汹汹的与平阳侯到了大堂,见到卫知的时候,却没了气势,原因无法,她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气质如青竹、面容清秀的书生与那个一心想攀附荣华富贵的形象结合在一起。   平阳侯见到卫知也吃了一惊,但心中更多的是欣慰,卫家人当初的风采,在卫知身上,并没有陨灭,反而更甚。   卫知见平阳侯、平阳侯夫人联袂而来,便知道他们只怕今晚为此事而烦扰多时,他向他们行了一礼道:“卫知拜见平阳侯与平阳侯夫人。”   ☆、第184章   虽然面前的书生俊俏,但平阳侯夫人却不可能为他的一张脸而对他好些,虽然不至于当面冷哼一声,但是面上却并没有欢喜之情。   平阳侯倒是态度和善,“快快请起,当年,我与你父亲可是有同窗之谊的。”   卫知从小过惯了贫困的日子,对人的态度十分敏感,平阳侯这个模样并不似做伪,而是真心因为见到故人之子而感到欣慰。   越是如此,卫知心中越觉得羞愧,平阳侯以一派大方对他,而他的母亲却做出不仁义的事来,想以当年祖上的一句戏言而娶了人家的女儿,“我这次来,是为了当年祖父与老平阳侯的一句戏言。”   什么?平阳侯夫人听到这句话用手紧紧握住了桃花扇,这书生白白章了一张好看的脸,莫非是个心黑的?   平阳侯听卫知提起此事,面上不变,但心中却有些踌躇,他父亲确实与卫家祖父做过这样的决定,可是当时卫家是百年的书香世家,可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了,“这…?”   平阳侯的踌躇让卫知看了出来,他了然的一笑,心中并不气愤,有谁愿意将富贵堆里养出来的女儿不明不白的嫁给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穷小子?他从怀中掏出玉环,“当年我祖父与老平阳侯一起对饮,老平阳侯喝到兴起之时将心爱之物赠与我祖父,我祖父心中感激,在家中落魄之时都没有想过将此玉环变卖,等的便是将这枚玉环原璧归赵,如今虽然我祖父已经故去,但我也好歹不辜负祖父所望了。”   卫知此话一出,让平阳侯有些羞愧,原来卫知并不是来讨要亲事的,而是要将这桩亲事抹平了?就算卫家落寞了,有了这样的子弟,又何愁起不来呢?   平阳侯夫人心急想接过玉环,却被平阳侯拦了,“这枚玉环既是老平阳侯送给你祖父的爱物,那我们又如何能要回呢”   平阳侯夫人在一旁听了大惊,悄悄的瞪了平阳侯一眼。   平阳侯面色似有感慨,“不知你来到京城有什么打算?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尽管与我说。”   卫知又行一礼道:“我们虽然回了家乡,但是我的籍贯仍是在京城的,如今我京城,等着参加科举呢。”   “哦?”平阳侯问了几个学问上的问题,卫知都恭敬的答了。虽然平阳侯现在人在军中,但当年也是与卫知的父亲一起进过学的,一问便知道卫知的学识十分渊博,并还有着自己的见解。   “真是清出一篮胜一篮。”平阳侯哈哈大笑道,“当年卫家因为什么牵连,众人都明白得很,如果你能金榜题名,让圣上想起了卫家的话,卫家复兴指日可待。”   卫知听了此话,面色上有些苦涩,他笑着说道:“卫知并没有那么大的期盼,只希望能用一人之力,庇护住家人而已。”卫家失势,祖父、父亲相继去世之后,卫家在乡间可谓举步难行。   护住家人?平阳侯哈哈大笑,“说得好,在这个世上,人之根本,谁不想护住家人呢?”他上下看了卫知一眼,知道他身上有着卫家人特有的性子,“徐大儒如今是太子的太傅,也是你祖父当年的至交,明儿我请了他来,让他考察考察你的学问。”   卫知面上踌躇,他来平阳侯府并不是为了借平阳侯府的势的。   平阳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你祖父举家匆匆南迁,并没有与徐大儒告别,此事一向被徐大儒引为憾事,你与他见一面,也算是圆了他的念想。”   平阳侯虽然是帮他,但将话说得十分圆融,若是卫知不应的话,反而倒是他的不是了。威名赫赫的平阳侯如此转圜,不过是在乎他的面子而已。卫知虽然清高,但也不是不通世事的,他感激的鞠躬道:“既然是祖父的至交,那我必然要拜见的。”   平阳侯见他虽然清高,但并不一昧迂腐,满意的点了头,“那你明儿下午过来吧。”   卫知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平阳侯与卫知商定好了,两人又就朝中事讨论了一番。   平阳侯惊讶的发现,卫知不仅学问好,对于世事也颇为历练,不想那些光读书不长脑子的酸腐秀才,这样齐全的人才平阳侯只见过一个,正是当今圣上颇为宠幸的范晟睿。他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对卫知的态度更为和蔼。   平阳侯夫人不太管朝中大事,只不过见卫知与平阳侯讨论时,双眼熠熠生辉,心中暗暗说道,若是卫家没有落魄的话,只怕她要烧着高香感谢公公为祺姐儿定下这么一门好亲事了。   只不过如今,卫知就算再好,还是差了些。   平阳侯送走了卫知。平阳侯夫人与他老夫老妻了这么多年,一见便知道他对这位青年十分满意,她笑着说道:“卫公当年毕竟与老平阳侯有亲,我们可多多帮一把卫知的。”   平阳侯进了内室,脱下了外套,半晌在软榻上沉沉的思考了一阵子。平阳侯夫人见他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安,“要不我们在旁支选一名女儿嫁给他以全了当年的情分?”   平阳侯似笑非笑的看了平阳侯夫人一眼,女人到底是女人,眼界窄得很,“你如果随意塞一个旁支的人给他,倒是对他的侮辱了。”   平阳侯夫人听见自己丈夫这么说,连忙闭上了嘴,这门亲事,她可一个字都不想说什么。   平阳侯本来只想凭着以前的情分拉卫知一把,可是如今这么一看,他却真的动了将钟祺嫁给他的心思,如此学识渊博而处事老练的青年在朝中都少有。当今圣上也曾与他叹息过卫家人太过于刚硬,若是当年低低头,不是什么都好了么?若是如今卫知能在科举中考得一个好名次,再加上有他作保,圣上未必不会再给卫家人一个体面。   只不过这件事只能放在心上,等明儿徐大儒来了,他再做决定,“你先不要与大理寺宗夫人交换祺姐儿的庚帖。人家卫家人刚上门说起此事,你便急急的将庚帖交换了,反而显得我们心中有鬼了。”   平阳侯夫人诶了一声,心中忐忑个不停,自己的丈夫不会糊涂到真将女儿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吧。   平阳侯夫人越想越紧张,居然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徐大儒来到平阳侯府,见到卫知如见到当日的至交,不由得老泪纵横。   卫知连忙安抚了徐大儒一番,对徐大儒说当年祖父虽然因卫家抄家一事心中郁闷,但到了家乡,时时忙碌农活,身子倒比以前好了许多。   徐大儒听了,心中才安慰了不少,提起精神来对卫知考校了一番。考校完之后,徐大儒心中欣慰言道:“真是清出一篮胜一篮。知之你的学问已十分精进。”   卫知听了,并没有面带得意,而是谦逊在一旁笑道:“这些都并不算什么,只是因为我在乡间闲暇,比别人多了些读书的时间而已。”   见了故人之友,徐大儒亦十分关心卫知科考之事,卫知虽然无心官场,但是既然来了京城,该面对的还是会面对,他恭顺的与徐大儒说了自己的计划。   徐大儒连连点头道:“有你在,卫家振兴指日可待。”   卫知从小养成的便是简朴知足的性子,振兴了卫家又如何?还不就是吃饭睡觉而已,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面上还是应了。   与平阳侯不同,徐大儒还有些自己的小九九,他是太子的老师,天然便是□□,太子虽然年轻,但是也需要培养自己的臣子班底,在他看来,有着卫家人脉又孤身一人的卫知十分合适,若是进了朝堂的话,除了太子,他还能靠谁?   徐大儒狠狠关心了卫知一番。   平阳侯在一旁看了,有些乐。这位徐大儒虽然面上学识渊博,为人清高,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有些会钻营的。卫知是故人之友,但若是不被徐大儒看好的话,只怕也得不到徐大儒如此多的关照。他在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定。   平阳侯夫人心惊胆战的等着卫知走了,才有些心神不宁的拿住了钟祺的庚帖对贴身嚒嚒道:“我这眼皮,一直不停的跳,要不我先偷偷的将庚帖与大理寺宗夫人换了?”   贴身嚒嚒连忙摇了摇头道:“夫人,你千万不要做这种无用功。若是惹老爷不高兴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平阳侯夫人咬了咬牙,“怎么可能让祺姐儿嫁那样的人?”   贴身嚒嚒那日也是看到了卫知的,她倒觉得,这卫知真是踩着小姐的喜好长的,若是小姐知道有这门亲事的话,只怕会打着滚儿要求嫁给卫知呢。只不过这等话是不能与平阳侯夫人说的,她只能劝慰道:“老爷一向疼爱小姐,怎么可能让小姐在亲事上吃亏呢?”   平阳侯夫人将庚帖放到了盒子里,“我不管,我今儿一定要问问老爷心中是个什么章程。”   ☆、第185章   平阳侯夫人并不是一个没有沉府的,但是此事牵扯到自己的女儿,便急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平阳侯还在书房,她便派人将他请了来,有些着急的问道,“今儿让大理寺宗夫人又叫人递信来,准备明儿上门了。这桩亲事,你到底怎么看?”   平阳侯见老妻一幅坐立不安的模样,也明白她为女儿焦急的心思,便缓和了声音说道:“依我看,大理寺宗的那个儿子并不一定是良配,徐大儒曾说过他,长了一颗酸腐的脑子,只适合读书并不适合在官场上厮混呢。”   “什么是良配?”平阳侯夫人有些不满的说道,这可是她挑选了许久才中意的亲事,“难道那卫知便是良配了?”   平阳侯听了这话并不否认,而是有些心虚的将眼睛移到了内室里那开的一室芳香的栀子花上。   平阳侯夫人跟他老夫老妻了,平阳侯在想什么,她难道还不知道?   “不行,绝对不行。”平阳侯夫人后怎么多年与平阳侯在一起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了,可是为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她是一步也不会退让的。   “我的女儿我自己明白,被我娇养的是性子有些野的。若是嫁入了大户人家的话,难免不受到一些郁气。”平阳侯苦口婆心的说道,“而卫家不同,上面已经没有什么长辈了,女儿嫁过去了也松快一些。”   “抬头是烂瓦,低头是破地。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心?”平阳侯夫人气得有些口不择言。   “圣上十分钦佩卫家人的文采,而任相又曾经是对圣上不假辞色的,若是卫家有人入了圣上的眼,卫家未必不能翻案。”面对老妻,平阳侯自然是多了一份耐心,“不说别的,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还不明白么?若是让祺姐儿见了卫知,她心中也是格外愿意的。”   前面那一段话平阳侯夫人心中不太认可,但是最后一句她心中是认了的,这卫知与祺姐儿要求嫁人的准则是一模一样的,“再好也比不过范家的二子。”   “诶。”平阳侯无奈的摇了摇头,“范家的二子有什么好的?才名是有一些,可是稀里糊涂带了一个红颜祸水回来的事谁不知道呢?你切莫再说他好,若祺姐儿要嫁这样分不清是非黑白的男子,我是第一站出来反对的。”   平阳侯的话中多了几分强势,平阳侯夫人明白,他虽然在小事上十分听从自己的话,可是在大事上,一向都是固执己见的。   平阳侯夫人歇了与他较劲的心思,只想着如何曲线救国了。   平阳侯夫人心中存着事,有些吃不好又睡不香。钟祺虽然大大咧咧,但对家人仍是十分关切的。她见平阳侯夫人有些清减,便觉得大概是秋老虎太热的缘故,还亲手调制了解秋燥的汤药与平阳侯夫人喝。   平阳侯夫人虽然面上经常嫌弃这个小女儿太过于活泼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是在心中,确实最疼她的,如今见到钟祺如此孝顺,不由得私下还偷偷哭了几场。要将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她心中实在是难受啊。   父亲虽然在别院有几个妾,但是对母亲是最敬重不过的,但是母亲最近似乎有些不对,不仅清瘦了不少,还对父亲爱理不理的,听说私下在厢房里,还偷偷的哭过。   钟祺思来想去,莫非是父亲有了宠爱的新人?可是府中,并没有进来什么新人。她派人挡住父亲身边的小厮拐弯抹角的问了,小厮也一口咬定了平阳侯身边并无新人。   钟祺心中存着事,便减少了往外面跑的时间,陪在平阳侯夫人身边。至于那个好看的书生,她已经将他忘掉了十万八千里,再得她心意的人,也不如父母重要。   柳依依往平阳侯府拜访过一次,见钟祺再也没有与她提过那个书生的事,反而言语中都是对平阳侯夫人的担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大概如范晟睿说的一般,那个书生对于钟祺来说,只是一个梦而已。   柳依依回了府上,与范晟睿说了钟祺的变化,叹了一口气道:“我原以为她惯是没有什么心事的,可是如今,为了母亲,也有存了难过了。”   关于平阳侯夫人为什么最近心情不好,范晟睿倒是能猜到一点点。   上次他与太子喝茶之时,太子居然与他提起了卫知,还说到此人是徐大儒私下偷偷举荐给他的,说完之后他还有些好奇的问,卫家的人风流雅致他是听说过的,可是卫家都遭了难,那个卫知还那么好?   范晟睿并非是不能容人的人,将自己对卫知的了解全盘托出。太子听了,若有所思,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遇见的卫知?”   范晟睿有些语塞,他不能告诉太子是因为自己妻子的小姐妹看上了卫知才让自己去探探吧,最后只能说偶尔走到郊外时,听见儿童读书声,应声走过,遇见了卫知,才与他攀谈了一番。   太子性子温和,与范晟睿私下相处犹如老友,他犹豫了半晌,偷偷摸摸的在范晟睿耳边说道:“别的先不说,听说这个卫知曾与平阳侯府定过婚约呢。”   什么?范晟睿面上一惊。   太子见范晟睿这样沉稳的性子都吃了一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此事还是徐大儒悄悄与我说的,如今平阳侯夫人与平阳侯正在冷战,不知道谁能拧得过谁呢?”   “太子如何看此事?”范晟睿反问道。   “我怎么看?”太子有些无所谓的言道:“若平阳侯府将女儿嫁给了卫知,那便是信守承诺;若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卫知,那便是人之常情。”太子妃与钟祺情同姐妹,钟祺也时常来太子府寻太子妃,凭这一层关系,平阳侯与太子的关系便不会太差,太子也没有无聊倒去管人家家事的地步。   范晟睿揣摩清楚了太子的态度,心中暗想,莫非钟祺与卫知真的有缘不成?只不过此时成不成,还是要看平阳侯的决定了。   范晟睿将这桩事说给了柳依依听,柳依依听了,半晌才说道:“我终于明白什么才是天生的缘分了。”若是钟祺知道了这桩事只怕会激动得跳起来,只不过此时并没有定下,若是让她知道了反而不美。   知道了平阳侯夫人不郁的原因,柳依依劝了钟祺几句,只不过关于她亲事的,倒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平阳侯又与卫知来往了几次,倒是下定决心按照当年的约定将女儿嫁给他,只可惜碍于平阳侯夫人的面子,迟迟没有与卫知说起。   老妻也算陪了他半辈子了,什么风风雨雨都站在他这一边,可是在女儿的亲事上,怎么就犯了轴呢?   正当平阳侯在书房里看着卫知的文章的时候,外面的门吱呀一声响了。   平阳侯喜静,不喜在书房的时候有人进进出出,丫鬟小厮们经过他书房的时候都要踮着脚走,敢这么大大咧咧走进他书房的,除了钟祺就别无他想了。   平阳侯抬头见,见自己的小女儿穿了湖水蓝的儒衫,手中端着一碗甜汤,一双有神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小女儿的亲事给平阳侯带来了不少的烦恼,可是他见到女儿如此,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哟,祺姐儿来了?快来坐。”   钟祺见父亲对自己并无二样,便摆着小女儿的情态将甜汤送到了平阳侯的面前,当她将甜汤放到桌上时,余光见到了那卫知的文章,她惊讶道:“好规整的字。”   因是考试时的文章,卫知写的是小楷,每一个字都十分规整,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钟祺与一般的女子不同,从小便被平阳侯做男孩子教导,不善于绣花,但是看文章却有一手,她拿起了文卷从头看到尾道:“父亲,这是谁写的?此人不俗。”   平阳侯书桌上杂乱,钟祺什么没看到,恰恰便一眼看到了卫知的,真是缘分。可是当钟祺在平阳侯面前夸起卫知的文章的时候,平阳侯却觉得心中有些不爽利,只将钟祺手上的文卷拿下,“一个寻常书生的,并算不得上什么。”   钟祺哦了一声,她再会欣赏,也是后院的女儿家,只看着父亲将文卷收起了,然后敦促着父亲将甜汤喝完。   平阳侯笑眯眯的将甜汤喝完了,觉得嘴甜心里也甜,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女儿一辈子不出嫁便好了。   钟祺见平阳侯的心情极好,便乘机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父亲,你最近与母亲到底怎么了?我见母亲清减了不少,心中十分心疼。”   哦?还知道心疼母亲了?也不枉妻子为她殚精竭虑了。平阳侯似笑非笑的看了女儿一眼,翻开了一本书,“我对你母亲好好的。”   对母亲好好的?那便是母亲对父亲不好咯?可是这么多年,母亲的一颗心都在父亲的身上,怎么可能与父亲怄气呢?钟祺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平阳侯。   平阳侯向来尊重平阳侯夫人,平阳侯夫人强烈反对这桩亲事,他倒不好说服她。他看了看一无所知的女儿,决定让她自己来做决定,“你母亲最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   ☆、第186章   “我?”钟祺面上闪过了一丝惊讶,她虽然在亲事上与母亲曾有小小的争执,可是她在心中还是想遵从了母亲的决定的。她亲生的母亲,总不会害她。   平阳侯指了一边的凳子道:“你坐下。”   钟祺乖乖的在旁边坐下了,有些认真的看向了父亲。   “你祖父曾与一家人有过孙字辈口头的亲事,可那家人落了难回了乡,我们以为这桩亲事便如此罢了,却不料这家人又找上了门来。”平阳侯简单的将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要你嫁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你母亲是万万不肯的。”   钟祺原以为只是因为她对嫁给大理寺宗的儿子有一些反抗,母亲才头疼,却不料还出了这么一桩事。不说母亲如何,就连她对此事都有些接受不了呢。只不过….   钟祺歪了歪头问父亲道:“若我不愿意嫁呢?”   平阳侯沉默了片刻道:“你自己决定。”他虽然看好卫知,但却觉得嫁他还是有风险的,若是女儿哭喊着不嫁的话,他就算背了背弃的名头也要促成此事。   落了难的人家,定是如今家境不好的。钟祺那些来往的小姐,哪个不是嫁的达官贵族,哪个不是当的当家夫人?若是她为了承诺嫁了这家人,只怕以后连与这些手帕交相交的脸面都没有了。   钟祺心思转了几圈,又想到平阳侯府多年来经营的名头,咬了咬牙对父亲道:“我愿意嫁。”   平阳侯本以为女儿会哭着打着滚要拒绝这桩亲事,却不料她一口便答应要嫁,与之前看上范嘉平吵着闹着要嫁给他的模样并不一样,不由得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   钟祺见父亲愣了,便加重了声音重复道:“父亲,为了平阳侯府的名声,我愿意嫁。”平阳侯府得圣眷这么多年,可不是光靠的那些皇亲国戚的民名头,还有一向好的官声。   平阳侯满腹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只见着女儿那有些稚嫩的脸,双眼有些热,“你….”   “就算那公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又如何?哥哥与父亲总会惦记着我的,我不怕。”钟祺似乎一下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开始夸夸其谈起来,“母亲那边我来说服,那家人不是落魄了么?靠着我的嫁妆生活,谁敢给我脸色看?”   平阳侯见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够自得其乐的小女儿,喉咙哽咽般的说:“你呀。”   平阳侯这么多年来,在种祺心中都是再伟岸不过的父亲,如今他双眼湿润,对钟祺似有歉意,钟祺见不得他这个模样,连忙站了起来,用轻快的声音说道:“原来母亲就是为了此事而不开心?我等会儿就去说服她呢。”   平阳侯正准备收拾了情绪与女儿说一说卫知,告诉女儿未来的夫婿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差,却不料女儿就如小鸟一般的飞了出去。   “这孩子!”他重重叹了口气,难道她将他想成了随意什么人都会点头将她嫁给他的人不成?他有一百种办法让这段口头亲事做不成。若不是卫知确实不错,他也不会动了促成当年婚事的心思。   钟祺从父亲的书房里走出来,面带笑容,大步流星的甩下了身后的丫鬟,却在转角处,偷偷的擦了擦眼角掉下的泪,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进了母亲的厢房。   平阳侯夫人正在与娘家写信,说起钟祺这桩祖上定的亲事,心中十分忧愁。她见女儿随性的扎着小辫子,穿着小皮靴,不知愁一般的走了进来,看上去神气极了。   “母亲,你可是为我的亲事而焦心?”钟祺一屁股坐到了母亲的对面,认真的说道。   平阳侯夫人挥了挥衣袖,将刚刚写给娘家的信偷偷的收在袖中,强颜欢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不知羞?与母亲讨论起自己的亲事来了。”   “如果是卫家的话,女儿刚刚已经与父亲说了,我愿意嫁。”钟祺性子耿直,在母亲面前不愿打什么马虎眼。   “这是什么话?”平阳侯夫人手一抖,将袖子中的信全部掉落在了地上。   钟祺起身将那一地的信纸全部捡了起来,看了看,小心地将它们放在了母亲的案头,“母亲,我是平阳侯府锦衣玉食养成的女儿,总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私,而毁了平阳侯府百年来的基业。”   “你一个小姑娘的亲事就能毁了平阳侯府百年的基业了?”平阳侯夫人有些气恼的说道。   钟祺摇了摇头,伏在了母亲的膝头,有些软的说道:“若是当年的母亲遇见此事,也会这么做的,不是么?”   平阳侯夫人摸着女儿软软的发,设身处地的想了下,若是当年的她,只怕也会做这样的决定,想到此,她心痛欲裂,流下两串泪来。   “母亲这个样子,我可是要跟外祖母告状了,多大的人了,还在女儿面前掉眼泪珠子。”钟祺一事之间像是长大了许多,她拿出帕子,细细的帮母亲将泪擦干了,又打趣的说道:“我嫁的门户低,但嫁妆母亲可不能忘了给我好的。”   这话逗得平阳侯夫人破涕而笑,“哪儿有小姑娘自己讨要嫁妆的?”说完,她的脑子开始飞速旋转起来,既然此事已成定局,她不如在嫁妆上多补偿自己的女儿了。   哄完了母亲,钟祺又勾画了以后嫁到卫家后拿捏着卫家人过日子的远大宏图,才从母亲的厢房内施施然离去。   虽然表面沉着冷静,但是在内在,钟祺心中却有两份失意,她披着发坐在大床上,想到了那个京郊的书生,打开床帘,将一个绣得十分马虎的荷包给剪了,既然是得不到的,还盼望个什么呢?   平阳侯是个速战速决的性子,既然女儿点了点,他便将卫知招到了府中,向卫知讨要玉环。   卫知有些愣,当初他来归还玉环的时候,平阳侯说过是做个念想的。   平阳侯见他愣愣的模样,哈哈大笑道:“此玉环将做我女儿的嫁妆再回卫家。”   卫知见平阳侯的模样,大惊。平阳侯为他介绍了徐大儒,徐大儒对他的学问亲自指教;又时常给他指点朝中人事,他并没有想过还要以那玉环来要挟平阳侯府来娶得人家的女儿。   平阳侯摇了摇官扇道:“我前日梦见父亲,言辞灼灼担心你与祺姐儿的婚事,我已与父亲说过,请他放心,这门亲事必定能成。”   平阳侯将老平阳侯搬了出来,卫知便知道这桩亲事他是拒绝不了的,堂堂平阳侯的女儿愿意嫁给一文不值的他,吃亏的是平阳侯的女儿,并不是他。他对平阳侯行大礼坦然道:“以后无论卫知富贵贫穷,卫知这一世只会有一个女子。”   平阳侯听了,嘴角微微扬起,这个卫知,确实上道。凭心而论,除却家世之外,卫知本人不知与钟祺好多了多少,可是如今平阳侯府能在他贫寒之时嫁女于他,他若日后对不起钟祺,那平阳侯府便有底气让他不能做人。   “咳,你可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平阳侯有些谦逊的说道,“我这个女儿,自小是被宠着长大的,颇为没规矩。相貌又不是一顶一的好,还要请你多多包涵。”   平阳侯如此说,但卫知却不能真当如此,他只认真说道:“平阳侯府的女儿必定是好的。”   卫知如此模样,又一次让平阳侯另眼相看,以卫知的清高,他原以为他会对这桩亲事推辞一番露出不愿,但却不料他爽快的答应了且做出了平阳侯府的女儿无论怎么样,都会对她一辈子好的承诺。   平阳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拍了拍卫知的肩,心道:“你可不能让我看错人啊。”   卫知从平阳侯府回了那破旧的小院子,头脑有些晕晕,因为他太过于繁忙,但是耽误了院子中学生们的课程。   他对学生道了歉,认真的给学生们上完了一堂课,有些喟叹般的说道:“以后我们便换成三日上一堂课吧。”   此话一出,学生们都面面相觑,那些不乐意学习的面上已经露出了欢喜鼓舞的笑容,而那些明白学习是唯一改变他们出路的,却是有些忧心忡忡。   “每次我都会与你们画出重点,你们在家的三天,便好好将这些记住了。”卫知安抚学生道,“只要你们认真,必有所得。”   卫知都这么说了,大家也无法,毕竟卫知是不收束修的免费教学,他学问渊博,说起书来并不枯燥,惹得附近的贫穷人家都让孩子来学一学。如今,他说事物繁忙,大家也不好挡他前程。   送走了学生们,卫知进了房中,小卫氏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笑道:“你今儿又去了平阳侯府?平阳侯怎么说?”   卫知看了母亲一眼,秋日已经有些冷了,她刚刚从河边洗完衣服而来,手上都是冻红的痕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平阳侯许诺将女儿许给我。”   “真的?”小卫氏面上一片骄傲,“我就知道,我的儿子是最好的。”   卫知并不像小卫氏那么喜形于色,锦绣堆里长起来的贵女,本可以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顺顺遂遂的过一生,但却被一个口头的婚姻束了手脚,怎么可能意平?只怕自己在她心中,已是贪慕虚荣,懒□□想吃天鹅肉的小人了。   ☆、第187章   小卫氏催着卫知去提亲,一幅快点将此事砸实的模样。   卫家现下实在是囊中羞涩,卫知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有些脸红的拿着自己的字画去了侯府求亲。   平阳侯知道卫家无钱财,还有些担忧卫知来提亲时会失了面子,却不料他拿了几副字画来提亲,倒是颇有趣味。   “我卫家的情况,伯父也是明白的,这是我画的山水,只求给伯父闲暇时能赏一赏。”卫知虽然面如冠玉,可是那离他近些的丫鬟却看见他耳朵上的红色,是被羞窘的。   平阳侯接过了字画,微微一笑,他也曾担心这个未来女婿因为没有未来聘礼而失了面子,还曾想过如何如何不失他面子的将此事圆了过去,却不料他拿来了山水画来提亲,但是将此事圆了回去。   平阳侯漫不经心的将山水画打开,他并没有期盼卫知的字画能好到哪里去,可是当他打山水画的时候,却眼前一亮,这画!他有些迅速的将目光放到了那画的印上,问道:“你是墨玥名士?”如今这墨玥名士的字画在市间格外之前,一幅可以顶的上万两银子,可惜有价无市,他的字画很少流出。   卫知听了,浅浅点了点头,苦笑道:“这也是我唯一的长处了。”   哪里是唯一的长处?平阳侯顿时对着几幅字画爱不释手起来,他小心的将它放到一边,心想着自己的女婿居然是墨玥名士,以后可以与那些拽文的老头子们炫耀一番了。   老爷子,你这婚事,定得好呀。   平阳侯默默的激动了片刻,笑道:“你的生辰八字与祺姐儿的已经对过了,难得的良缘,你年纪也不小了,等你考完科举以后,便选个合适的日子成亲吧。”   这话本是平阳侯夫人出面与小卫氏说的,无奈平阳侯夫人正为此事气着,而小卫氏又上不了台面,此事便由两个大男人商定了。   “我必定认真考试,让祺…平阳侯小姐不会失望。”卫知差点将祺姐儿说出口,又硬生生的转了话锋,但是脸上还有些热。他虽然十分招惹女子喜欢,但成为他妻子的只有这一位,无论如何,都值得用心好好对待。   平阳侯多年在官产沉浮,如何看不见这俊美青年说起自己女儿时的羞涩,笑了笑道:“若是祺姐儿见到你,一定会心生欢喜的。”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卫知已是秀才,就等着他中举甚至再往上了。   钟祺是大房最最珍贵的掌上明珠,钟祺又性子野,二房、三房的女儿们总要避她的锋芒的,只不过在内室中与母亲说起,还是有些醋意,凭什么那个野丫头能得到平阳侯府中最好的待遇?   钟祺要与老平阳侯故交子孙定亲一事,犹如长了翅膀一般的传到了平阳侯府上上下下,那些二房三房的女儿们不仅是呆了,还有些幸灾乐祸,平阳侯夫人千挑万选还不如老平阳侯的一句醉话,而听说那卫家家徒四壁,连那卫家子弟来求亲,也是眼巴巴的拿了几张字画来而已,真真丢死人。这明珠一不小心掉入了烂泥,还真让人有些心生愉悦呢。   钟祺虽然心中坚定要嫁,可是看到其他房姐妹那暗中带刺的模样仍是有些心塞,她索性不愿意在府中呆着,跑去了范府与柳依依作伴。   柳依依虽然是新媳妇,但是大林氏体恤,怜她年纪小小就做了别人家的媳妇,便对她宽松了许多,有时柳依依恍惚还觉得自己是那个没有出嫁的小姑娘。   “喂,你在想什么呢?”钟祺见柳依依的灵魂不知道飞到了哪儿,不由得生气戳她的脸道,“她们看不起我,难道你也看不起我不成?”   “哪儿的话,只是这秋日让人有些发困,莫名的坐着就想睡了而已。”,柳依依小声的抱怨道。   钟祺认真看了柳依依一眼,见她是真的,小声嘟囔道:“你是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手帕交们听闻我嫁了一个这样的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呢。以后我便不能赶上她们的等级了。”虽然心中已做了决定,还是意难平。   柳依依见钟祺的模样,她虽然面上没有抱怨,但仍清减了不少,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变得立体起来,“你啊。”她拉住钟祺的手道:“我与珊姐儿是不会变的。”   提起沈珊,钟祺面上闪过一丝笑容,“珊姐姐知道此事,将我叫去将我骂了一顿呢,说平阳侯府百年的威势,也不是我一个女孩儿就能抹黑的,还说我不够为自己着想。她面上虽然难看,但是心中还是为我的,我都知道。”   虽然这么说,心中还是难免失落。钟祺说完,伏在柳依依膝上,叹气道:“我曾以为我以后都是最好的,却不料以后只怕再也提不起我那可怜的骄傲了。”   柳依依见钟祺如此晦暗,有些犹豫的摸了摸她的头道,“其实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差。”   钟祺只觉得柳依依在安慰她,只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你还记得那次你带我去看的那个公子?后来我叫表哥去打探了,他姓卫,名知。”这些话本不应跟尚没有出嫁的钟祺说,可是柳依依却实在不忍见她这个模样,不由得将事情全盘托出。   “哦。”钟祺淡淡回了一声,又突然从柳依依膝上抬起身子,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上次那次你带我去看的公子叫卫知。”柳依依耐着性子又说了一次,当时她也是惊讶了一番的。   “是他?”钟祺双手颤抖的握住柳依依的?寻求着最后的答案。   “是他。”柳依依重重的点了点头。   “天哪,我可知道什么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了。”钟祺站起了身子,围着房间转了几圈,又面色得意的对柳依依道:“他答应我父亲了,这一辈子,只有我一个。”   柳依依见钟祺恢复了之前的眉飞色舞,又不由得说道:“可是他家中穷困,是你我都知道的。”   “那怕什么?”钟祺又坐回了桌子,“我嫁妆多,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卫家,他愿意教书便教书,我专门开辟出一个院子来给他。”   柳依依无语的看了钟祺一眼,这孩子真是要美色不要命,范晟睿与她说过,只要卫知这次能金榜题名的话,在徐大儒与太子的联合推荐下,只怕他是要入了圣上的眼了,哪儿还有时间什么教什么书?“你也真是…”   “依姐儿,谢谢你。”钟祺已经忘了礼仪,在柳依依的粉颊上吻了一下,然后偷偷的乐了。   大林氏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便带着贴身丫鬟到了柳依依的院子。钟祺曾是她看重的小媳妇儿,她心中对她自然十分喜欢,若是范嘉平没有出那事的话,钟祺与范府定了亲,卫家也不好再纠缠了。   如今她听说小丫鬟说见钟祺不是很开心,便想着以长辈的身份来看看钟祺。   可是进了院子,她却有些愣,柳依依靠在软榻上,看着钟祺在眉飞色舞的说笑话儿,钟祺的模样完全不是像被家中坑了嫁给一个穷书生的,反而像是嫁给了意中人。   钟祺欢乐的笑声在大林氏进来后戛然而止,她恭敬的向大林氏行了一礼道:“林姨。”   大林氏满腹的想安慰钟祺的话这下全部说不出来,只能看向了柳依依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依依见姨母惊讶的样子,不好解释,只笑着说:“我刚与祺姐儿说道了开心处呢。”   钟祺有了心情,便在大林氏面前撒娇打诨了一会儿,她看到柳依依不如以前那般与她一起做大林氏的开心果儿,便有了一个念头,脱口道:“依姐儿,你莫不是有了吧?”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的眼光都盯在了柳依依的肚子上,柳依依用手摸了摸肚子,惊笑道:“不会吧。”   碧荷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柳依依的小日子向来有些不准,可这次可是有几天了,“莫非真的是?”   “快请孙大夫来。”大林氏反应过来了,面上带着笑道:“多小心点准没错。”阿弥陀佛,天晓得,她盼孙子盼了多久了。   钟祺跳到大林氏身后,对柳依依眨了眨眼睛。   柳依依听说自己肚子里可能有了,莫名地动也不敢动了。   孙大夫是范府用惯的老大夫,他来得十分快,因他年纪大,并没有什么男女大妨,只握着柳依依的手腕,沉吟了片刻道:“贵少夫人确实是有孕了,只是月份浅得很呢。”   大林氏喜上眉梢,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她虽然急着要孙子,但也不没好意思催着儿子与媳妇儿,却不料柳依依这么快就怀上了,难道真如算命的所说,依姐儿是睿哥儿的福星不成?   钟祺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柳依依的肚子一眼,喃喃的说道:“难道我是送子观音不成?”   柳依依听到她那呆愣的话,不由得有些害羞的锤了锤她,“你这个不知羞的,等你出嫁了,看你看这样口无遮拦么。”   与卫家的亲事只怕是钟祺的一个痛处,大林氏怕钟祺听了会面上不喜,却不料钟祺却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我嫁人了也这样。”   嘿,真是怪事。   ☆、第188章   钟祺见大林氏的双眼都有些放光,一溜烟的从范府回了平阳后府,她得好好的在床上滚两圈庆祝才是。   大林氏派了碧荷将钟祺送出去,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柳依依的肚子,笑着说道:“当年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已经要做娘了。”   柳依依还在惊讶自己什么时候腹中有了一个小小的生命,用手在腹上摸了摸,却感觉不到什么。   “月份还小着呢,现在怎么可能有什么感觉?”大林氏吩咐自己的心腹婆子将房内摆放的那些花草与香脂都检查了,生怕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伤害了柳依依,又吩咐了跑腿的小厮去宇府通知一声,如今小林氏除了盯着膝下的两个哥儿,最担心的便是依姐儿的肚子呢。   如今院子里人人面上都带着喜气,柳依依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要生个像表哥那般的小人儿,可是表哥那样的从小就严肃,只怕不能逗她开心呢。   大林氏见柳依依坐在一旁,面上带着幸福的傻笑,心想到底年纪,只怕这范府的事她还要再挑一挑呢。   范晟睿下了朝,还没上轿,便见自家的小厮在一旁缩着,看着自己时,面上带着欣喜地笑容。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不成?”想到回家就能看见柳依依甜甜的笑容,范晟睿的心情也很是不错。   小厮拍了拍裤腿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范晟睿面前轻声道:“少爷,少夫人有了。”   “有了?”范晟睿张大了嘴巴,看向了小厮。   小厮充满喜意的点了点头,他跟少爷同龄,膝下已经有2个男孩,就等着少夫人有了孩子,能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小少爷身边呢。   范晟睿这下顾不上坐马车,只骑着高头大马扬鞭直接跑向了范府,到了范府门口,他一改之前的徐徐漫步,而是小跑进了范府,手中还捏着那根马鞭。   柳依依现在因是重点保护对象,早已被众人送到了软榻上,她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知是范晟睿的,便连忙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叫了一身表哥。   范晟睿见她穿着一身蓝色的棉布衣裳,斜斜的靠在软榻上,一双眼睛如含着水意,依赖的看着自己,心头一热,大步走上前,将柳依依拥在了怀中。   大林氏刚进门就见儿子如此,有些着急的将儿子从柳依依哪儿扯了过来,训斥道:“你都不更衣,怎么能接近依姐儿?万一你身上沾染的香里面有别的东西,你还要不要依姐儿娘两平安了?”   只是一个小小的拥抱能造成什么?大林氏这显然是有些太过于敏感了。   只不过她如此一说,范晟睿便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在柳依依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下说道:“我先去换了衣裳。”   “何止要换衣裳,还要沐浴。”大林氏大声说道。   范晟睿有些怪异的看了母亲一眼,孩子还没有出生呢,他便往后边站了,若是以后出生了,还有他的位置?只不过为了依姐儿,他点了点头,去更衣沐浴了。   范晟睿去更衣沐浴的当儿,范嘉平也听到这个喜讯来了,他如今在自己的院子里勤读书,倒是瘦了不少,他一进远门,就好奇的盯着柳依依的肚子看了两眼,笑道:“表妹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这话说得大林氏十分舒坦,她看范嘉平是换了衣裳来的,觉得这小儿比大儿不知道细心了多少,只不过这看人的眼光也比大儿不知道差了多少,“你怎么能还叫表妹,得叫嫂子。”   范嘉平听到这话,心中一阵为难,叫了这么久的表妹突然改口叫嫂子,还真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柳依依正摸着肚子,突然听到范嘉平如此说,有些恍如隔世,上世,他可是从不搭理自己的,“小表哥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范嘉平听柳依依说了,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大林氏,心中有些惆怅道,若是宁凝能嫁进来,他们只怕很快会有孩子了吧。   大林氏见小儿子的表情,便知道他心中又在做什么妖,如今宁凝在京城中是数得着的风流人物,长得美又会赚钱,与那些身份地位颇高的公子哥儿们的趣事可是传的到处都是,大家都看着是哪家人傻,将这个交际花娶进门呢。   柳依依毕竟是嫂子,范嘉平不能在她的厢房久待,他送了一些当时在白鹭书院做的干草干花给柳依依欣赏,倒是格外有趣志。   范晟睿终于沐浴之后换了衣裳走进了柳依依的厢房,大林氏见他的模样,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记住,你每次都应如此。”   柳依依哭笑不得,为范晟睿说话道:“姨母,我又不是什么精贵的瓷娃娃。”   却没想到,范晟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母亲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大林氏听了儿子的保证,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打趣道:“我便不打扰你们小两口说贴心话了。”   柳依依听了大林氏的打趣,红了脸,看着大林氏带着丫鬟婆子转身离去。   房中只剩下了范晟睿与柳依依,范晟睿坐到了柳依依身边,有些不可置信的摸了摸柳依依的小腹道:“真的有了?”   范晟睿一向沉稳,而这次却带了些孩子气,他还想将耳朵放到依姐儿的小腹上去听听响动。   柳依依红着脸将范晟睿推开嘟囔道:“哪儿有这么快的?”   与范晟睿同年的男子,都膝下有了孩子,范晟睿虽然眼中看着有些热,但也不想将这压力堆积在柳依依身上,如今柳依依有了,他先是呆愣,最后坐在柳依依身边,才感到了心中如涌入了一股暖流,他将柳依依扣在怀中,发生了舒心的笑声,“谢谢你。”   “谢谢我干什么呀。”自柳依依嫁进来,倒是被范晟睿是养的越来越娇了。   范晟睿不敢将柳依依抱得太久了,便松了手,将柳依依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面色红润,并没有传说中初孕妇人的吃什么吐什么的苍白感,才松了一口气,“你想吃什么?酸的还是甜的?”   柳依依听到这句话,噗的一下笑出来,“表哥,我月份还小,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范晟睿听到这句话,难得的迟钝了一下,他摸了摸头,又一次的笑了。   钟祺回了家,将柳依依有孕的事跟平阳侯夫人说了,平阳侯夫人听了,笑道:“这个姑娘倒是个运气好的。”丈夫将她放在掌心,婆婆待她如亲女。   钟祺努了努嘴笑道:“我也是个运气好的呀。”   运气好?若是没这桩亲事的话,平阳侯夫人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女儿是个运气的好,可如今,她可不这么觉得了。   钟祺见平阳侯夫人面上有些阴霾,连忙站了起来道:“母亲,你放心,我是真的欢喜这桩亲事呢。”   平阳侯夫人见女儿的眉眼不似作伪,叹了一口气,女儿被她养得太过于单纯,压根不知道嫁人改变了多少东西。   钟祺满腔的喜悦却不好跟母亲倾诉出口,只又耐心哄得母亲开心了一番,才蹦蹦跳跳进了平阳侯的书房。   平阳侯书房中挂着一幅大气磅礴的山水,显然是他喜爱极了的,之前钟祺并没有在他的书房里看到过,是后来卫知来提亲侯才被挂出来的,这作者是谁,显而易见。   钟祺围着这山水画,转了一圈,她并不是那种看到一朵花儿一根草儿都能伤春秋许久的才女,见到这幅山水画是只觉得好,但并说不出为什么好来。   长得好看,还能画这么好看的画,钟祺觉得自己心中十分满足,恨不得将父亲的这幅山水画挂到自己的厢房去。   平阳侯从朝中回来,看见的便是女儿站在自己书房里,有些认真的盯着这幅山水画,心中不由得好笑,莫非女儿也懂欣赏山水画了不成?他轻轻咳了一声,钟祺回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幅山水画不错。”   平阳侯走到钟祺身边,与她并肩看着这幅山水画道:“这是自然的,这画师可是大宣朝男的一见的才子。”   钟祺听父亲隐晦的夸卫知,心中甜得如蜜糖一般,点了点头,装作懂行的说道:“我瞧着也是十分好的。”   钟祺在父亲书房里蹉跎了一阵子,也不好意思问卫知的事,只好回去将所有气力都使在了绣扇套上,好不容易绣好了一个,便大着胆子待卫知上府时,通过一个小丫鬟递给了卫知。   卫知被小丫鬟拦住有些惊讶,小丫鬟偷偷的将扇套给他道:“这是我们小姐绣的,叫我递给卫公子呢。”   卫知心中本以为未婚妻恨透了他,却不料她居然还要小丫鬟偷偷的给他递扇套,一时惊讶,呆愣在了那儿。   小丫鬟见卫知公子如玉,虽然不是穿的豪华名贵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不由得心扑通扑通跳了跳,她凝了心神,“我们小姐,可是为此熬了几个晚上呢。”   卫知这才反应过来,接过了扇套,有些着急的说道:“请你转告小姐,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第189章   钟祺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裳满面羞涩的躲在那假山后,见卫知穿着青色的袍子,身姿挺拔,不由得吸了吸口水,这样的人成了她的未婚夫,真是一朵鲜花不一颗仙草插在牛粪上呀。   呸呸呸,我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钟祺摇了摇头,看小丫鬟将扇套给了卫知,她原以为卫知会小心的守着,却不料他说出了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之类的话。   钟祺的小脸突然一下便板了起来,难道他看不上自己不成?她一边想着一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踩到了一颗大的石子滑倒在地,疼得她哎呀的一下叫出声来。   那假山前面的两个人齐齐回头,钟祺坐在地上,却见卫知看向自己时脸上的惊讶。   这下丢脸了。她心中有些气馁的想到。   小丫鬟见自己的小姐坐在了地上,连忙也不管那扇套了,几步跑到钟祺面前,恨不得掀开钟祺的脚腕看看,只不过卫知在前,她倒不好如此做了。   卫知见小丫鬟神色着急,又见钟祺身上的衣裳首饰皆不是凡品,便猜出了眼前的少女的身份,难道是他那未过门的未婚妻?想到此,卫知的脸也哄的一下红了,他虽然饱读诗书,在世事人情上也颇有见解,但却是很少与女子接触的,也曾经做过娶一个妻子百年好合的梦,如今自己的未婚妻就站在面前,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由于三人在的地方是侯府的角落,路过的人并不多,小丫鬟先是将钟祺扶了起来,又四处看了看,对上了卫知淡然的眼。   卫知状似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去叫人,我来陪着小姐吧。”天知道,他的手心有些紧张得发汗。   这…男未婚女未嫁的,自己若是将小姐丢在这儿跑去叫人,只怕不妥。小丫鬟面上有些迟疑,却被自家小姐偷偷的捏了捏手心,才爽快的站了起来,“卫公子,麻烦你先照看着小姐,我去叫人。”说完之后,她便一溜烟的跑了。   卫知听了小丫鬟的话,看向了小丫鬟那边,却见钟祺也抬着素净的小脸儿有些好奇的往他这边瞧,她并不是极美的容貌,但却像太阳花一般,充满着勃勃的生气,让卫知这个自认为历经家族沧桑的,心有些暖。   而更让卫知有些疑惑的是,这位钟小姐,看上去实在有些眼熟。   钟祺并不是扭捏的性子,她见卫知眼中疑惑,便笑着说道:“你还在教那些小孩书么?”   此话一出,卫知恍然,钟祺不是那位男扮女装来送衣裳的姑娘么?他与她,还真是有缘分。   “还在教,只不过我要考试了,便从一天一次变为了三天一日。”卫知收拾了那些慌乱的心思,收回了眼光,有礼的说道。   “哦。”钟祺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假山边,显得格外的委屈,“你为什么不要我的扇套?”   听到这如黄莺一般的声音,卫知自觉耳边有些火热,“这些东西不值得小姐废这么大的心思的。”就算她不为他做任何事,他也会好好的待她一世。   “当然值得。”钟祺听卫知的意思并不是讨厌她,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说值得,那便是值得。”   还没有成婚就大咧咧的看自己的未婚妻是一件很不守礼的事,可是卫知却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了钟祺,她那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见到自己的欣喜,并没有任何嫌弃自己穷困之意,他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浅笑回道:“那便辛苦小姐了。”   卫知笑起来如春风一般,让钟祺往后退了两步,连忙挥手道:“不辛苦,不辛苦的。”   两人相视而笑,旁边传来陈嚒嚒心疼的声音,“诶哟,我的小姐,你怎么就摔倒了?”   钟祺回头,见是自己的奶嚒嚒,不由得放缓了声音道:“嚒嚒,不碍事的,一点都不疼。”   陈嚒嚒从小看钟祺到大,早就将她当成了心尖子上的人,她围着钟祺绕了一圈,发现她真的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那个精明的奶嚒嚒,她笑着对卫知行礼道:“卫公子,多谢你照看小姐了。”   钟祺是她奶大的,她当然知道只怕自家小姐心中很是稀罕这位未来姑爷,便对他有礼了三分。   为着这桩亲事,卫知已做好了忍着平阳侯府小姐以及奴仆身在高处对他戾气指使的将来,却不料平阳侯府小姐以及她身边的人对他都是十分有礼的,仿佛他那落魄的家世对此毫无影响。父亲在世时说起,平阳侯府不同于一般侯府,果然没错。   卫知微微对陈嚒嚒行了一礼,“这是我应当做的。”他看出这位积年的老仆与钟祺关系很深,便对她也十分有礼。   陈嚒嚒没有想到未来的姑爷居然对一个老仆行礼,连忙侧身躲了过去。   钟祺笑眯眯的扶了陈嚒嚒一下,轻声对陈嚒嚒说:“嚒嚒躲什么?这是应当的。”   陈嚒嚒一脸的不赞同,侯爷选了眼前这位公子做女婿,那他便绝对不是池中之物。要知道,他们家侯爷面上豪爽,但是私下却是个会打算盘的,不可能真的随意将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现在未来姑爷是贫寒了些,等他一飞中天的时,万一想起了当年的屈膝,只怕是要与小姐生了间隙的。   卫知见钟祺的贴身嚒嚒丫鬟一众人都齐齐的来了,不好久待,便对钟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你过几天再来,我再给你绣个荷包。”钟祺在卫知身后,笑嘻嘻的说道。   卫知走了几步,突然停了,却没有回头,只大步走了。   若是与他熟悉的,一定知道他是害羞了。   钟祺的身边的一众丫鬟婆子原是没有见过卫知的,如今见了卫知,齐齐皆有惊艳之感,只随意穿一件麻布布袍便能如此清逸的,只怕只此一家了。   钟祺见丫鬟婆子们对卫知的观感有了变化,面上有些得意,她一眼看上的,能有差的么?   在这小小角落里发生的事并瞒不住平阳侯夫人,平阳侯夫人听陈嚒嚒所了,面上有些忧郁的看着桌上燃燃的蜡烛,“祺姐儿真的喜欢?”   “喜欢得很呢,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陈嚒嚒笑着说道,“那卫公子对小姐也颇为细心,并没有读书人的清高之气。”   如今丈夫、女儿都觉得卫知好,那她还能说什么呢?平阳侯夫人长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深思,如今那两位都是唱着白脸,就只有她鼓鼓气□□脸了。   卫知发现平阳侯夫人对他的态度隐约的和缓了不少,从横眉冷对到了吹毛求疵,但是只有真正想买东西的人才会对东西仔细查看,他对平阳侯夫人便更加恭敬了。   如此一个美青年在自己身边恭恭敬敬,自己想做什么他便提前着帮自己做了,平阳侯夫人突然明白了那两父女为何对卫知评价这么高。   虽然钟祺觉得自己像蜜罐里的小人儿,但她定亲的消息传开起来,有不少人都私下暗自可惜此事。   宁凝如今算是京城中的交际花,宁凝定亲的这消息很快传到了她耳中,她穿着昂贵的丝质衣裳,眉头微微皱着:“宁凝嫁给了一个不知名的书生?”   五皇子在她的身边喝着香片茶,抬起眼笑道:“莫非你与她还有什么交集不成?”   宁凝与范嘉平那一段她在五皇子面前是咬死了不承认的,如今说道宁凝她只将玉手在五皇子的肩上揉按着,轻声道:“当年我住在宇府的时候,曾与她见过几次,很是投缘呢。”其实是被她狠狠羞辱了一番。   “呵……像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子,自然是与其他女子处得来的。”五皇子心不在焉的揉搓着宁凝的手指,平阳侯府家的两个儿媳妇都并不是显赫家族里出来的,他怕的便是平阳侯府的女儿嫁了太子那边的人,这样看来,是不可能了,这个卫知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听说依姐儿有孕了呢。”宁凝将手指扣住五皇子的,细声说道。   “哦?”五皇子眼中闪过一丝晦涩,嫁入范家也没几个月吧,倒是个好生养的,不知道被男人滋润过的花朵,现在是不是越来越美了。   宁凝感受自己的手指上被五皇子用力握了握,唇畔边闪过了一丝讽刺的笑容,男子都是如此,得不到的是最好的,五皇子虽然表面冠冕堂皇,但是心里却是垂涎着大臣之妻呢。   “我准备过几天去看看她呢。”宁凝轻声细语说道,一副对柳依依好姐妹情深的模样。   五皇子听了此话,爽朗的笑了,“那你也帮我带一份礼物过去吧。”   “那是自然的。”宁凝走到了五皇子身边,蹲了下来,将头放在他的膝上,“我可是一心想着您呢。”如今她对他可不止是女性的吸引力,她要亲手为这个男子编织出一个关系网,这个男子才会长长久久的不会放弃她。   五皇子听了,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第190章   五皇子在厢房内与宁凝腻歪了一会儿,才走出了厢房。   面对了宁凝,他那一张深情的脸变得十分冷漠起来。   “主子。”他身边的小厮拿过一条干净的帕子给五皇子。   五皇子接过了,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将帕子递回了小厮,“呵,人尽可夫的贱妇,还在我面前装深情?”若不是她舅舅的那百万家财对他还有些作用,他早就对这个自以为是的轻浮女子爱理不理了。   那小厮接过了帕子,迅速往怀里一揣,自己的主子自己明白,不知道私下勾搭过多少女子,可是这么厌恶的,却是头一个。   五皇子眯了眯眼,只不过,那宁凝倒是遗传了她舅舅会赚钱的性子,她手中的铺子可谓是日入斗金,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这只会下蛋的母鸡给攥在手里才是。   五皇子走出来心中对宁凝冷漠,宁凝也不是对五皇子深情款款的,她斜靠在小榻上坐了一会儿,瞧了瞧手中染好的红色指甲,问小丫鬟道:“三皇子可来了?”   “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呢,听说您在忙,一直在外面等候着。”小丫鬟恭敬的说道,她心中自豪,谁会有我家小姐厉害?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宁凝听了,自得的一笑,“那倒是让他久等了。”五皇子只是她投资的一个人而已,母妃地位卑微的三皇子虽然没有什么竞争的筹码,但好歹身上流着当今圣上的血不是?   宁凝补了补妆,去见三皇子,倒没忘了吩咐小丫鬟准备一份礼物给柳依依,过几天她可是要带着礼物去见她呢。   大林氏接到宁凝的帖子,面色是如乌云一般,她拍了拍桌子怒道:“居然还有脸上我们范府来?”   柳依依在大林氏身边面不改色的喝了那碗据说对身体好但是苦得要命的汤药,“她来便让她来呗。”   大林氏皱着眉头,“如今你身子不好,怎么能见那等女子?”   “姨母,不碍事的。”柳依依笑道,上世与今世不一样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她只怕宁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掀起了更大的风浪,与其如此,还不如时常与她见见。   “可是…”大林氏紧锁着眉头,仍是有些不安。   “姨母,如今嘉平在书房里努力用功,想考出一个好功名在御前请求娶了她,若不是让他早些死心…”柳依依继续说道,上世范嘉平考了探花的名头,可是在御前直接求圣上指的婚啊,圣上还说,范探花真是一往情深啊。   “什么?”大林氏听了,心中一炸,将桌上的瓷器全都拂到了地上,“你听谁说起的?”   “总而言之,我听到了便是。”柳依依支支吾吾的说道。   大林氏觉得自己动作失态,差点吓到了柳依依肚中的乖孙,连忙将柳依依搂入了怀中,“没吓着你吧,我,我实在是…”   柳依依从来没有见姨母发过这样大的火,她在大林氏的怀中居然看见她的头上已经有了一两根银丝,估计都是为小表哥愁的。   上世的她带着爱恋的目光看着小表哥,觉得他什么都好,如今褪去了这些再看小表哥,她都要为上世的自己长叹一声了,小表哥是个耳目皆浑的痴人,她又何尝不是呢?不知道上世,姨母是如何度过了最后的几年。   柳依依目光一凌,宁凝再如何,都别想成为范府的败家精,“姨母,你放心吧,我不会是傻的,总要潜移默化的让小表哥死了心才是呢。”   大林氏听了柳依依的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宁凝再可恶也比不上小儿子的前程,她便忍了这一口污气吧。   柳依依回了帖子,与宁凝订好了见面的日期。   宁凝松了一口气,她不管穿越前穿越后都是不遭女人待见的性子,若是柳依依直接拒了她,以她的地位,也不能说什么的。只不过这柳依依的命怎么这么好?明明是出身低微的小官之女,现在倒是什么都有了,听说在范府中,她可是排第一位的宝贝。   宁凝压抑了心中的抑郁之气,对身边的小丫鬟说,“准备一些贵礼给小范夫人,脂粉之类的就不要了,务必要熨帖才是。”   小丫鬟脆声应了,利落的准备了好了上门的礼物。   宁凝数着日子上了范府的门,而模样已与第一次来的大不一样了,她初次来范府,穿的极为朴素,全身的衣裳首饰加起来比不过柳依依耳上那一对小小的红珊瑚耳环,而这次,她却穿得十分富贵,一身紫色的衣裳,飞扬的妆容,头上的百花钗都说明了她已经今非昔比。   只不过范府的人并没有因为她这个模样就对她礼遇三分,范府上门来的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多了,可没有见过如此炫富范儿的,宁凝再富贵,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宁凝没有感受到范府下人的不以为然,只内心觉得淡淡的自得,如今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孤女了!她见到了碧荷,给了碧荷一个十分满的荷包,低声对她说:“当时我住在宇府的时候,还多劳烦你照看了。”   碧荷掂量了一下荷包的重量,皮笑肉不笑的将它收了,这么多的银子,捐给善堂也是好的呀。   宁凝鼓足了气势走进了柳依依的内室,却如胀满了气的球一般,突然之间被戳破了。   柳依依穿着一件在家中的青色旧衣,如瀑布一般的长发微微别在肩头,不施脂粉的对着宁凝微微一笑,“凝姐儿,你来了?”   宁凝面色一僵,明明是很寻常的打扮,却显得柳依依清丽无比,她像是一个鼓足士气打战的将士,却不料对方根本无心恋战,显得她格外可笑。   柳依依并没有发现宁凝的心声一般,叫碧荷给宁凝搬了椅子笑道:“凝姐儿倒是今非昔比了,如今的才俊们,说到你都要赞叹几句呢。”   明明是寻常的两句话,宁凝却觉得从柳依依的口中听出了别的意味,她只能敷衍的笑了两下道:“这倒不算什么的。”   宁凝坐了下来,发现柳依依并没有心思与她找话题,只得打足了劲头与柳依依说起话来,她抛头露面的多,可以挑起的话题许多,说得眉飞色舞。而柳依依只懒懒的靠在软榻上,一双眼睛看着她又似没看着她,只抿着唇微微的笑,让宁凝觉得自己是个让主子开心的小丫头。   宁凝怒从心生,还真当自己十分高贵了?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捂着嘴巴如闺蜜一般对柳依依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五皇子说再过一阵子便给我一个名分呢。”你丈夫是小范大人又如何?我以后的男人比你家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宁凝这话虽然是当做悄悄话与柳依依说的,但因为得意,声音大了不少。若是以前,她必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是现在追捧她的公子哥儿多了,她便有些得意忘形。   “哦?那五皇子可是有正妻了的。”柳依依并没有如宁凝意料的那般露出得意之色,只懒懒的抬起眼看了自己内室的大的屏风一眼,屏障后面的人影一晃,似乎有些惊慌。这世倒是没等宁凝成婚,就与五皇子搞在一起了?这样也好,免得还耽误了其他人。   宁凝听到此话,低下了头,状似犹豫道:“我也是担心这个,为人妾总是要低人一头,不过五皇子与我承诺了,五皇子妃绝对不会为难我。”   呵,当年不是在范府说宁死不做妾么?如今遇上了五皇子,但是上着杆子做妾了。碧荷心中有些不屑的说道,表少爷真是瞎了什么眼哟。   “既然如此,我也为你高兴。”柳依依挥了挥扇子,轻声说道。   宁凝突然觉得十分没有意思,无论她怎么折腾,似乎都入不了柳依依的眼,无论她如何显赫,在柳依依眼中,都是刚进范府时那靠着美貌依附他人的蝼蚁女子。   她暗自咬了咬牙,对柳依依强笑道:“瞧瞧我,说起话来就忘记了时间,你现在正怀着身子,我也不好打扰你了。”   柳依依笑着说:“我们两谁跟谁?若是想来便来吧。”   宁凝自然不会将柳依依的客套话当真,只心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来炫耀了,便带着小丫鬟离去。   碧荷见宁凝远去的背影,冷冷的哼了一声,“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   柳依依并没有呵斥碧荷,只看了屏风后面的人影,冷声道:“嘉平,你出来吧。”   范嘉平从屏风里走了出来,还是那样的俊逸非凡,只是那脸苍白得惊人。   柳依依见他如此,也觉得有些不忍心,但如今不将他打醒了以后他的一往情深将是范府最大的隐患。   “表妹,原来这就是你让我看的热闹?”范嘉平本是温和的性子,如今却有些气恼,他心中隐隐的知道,当年那个与他谈天说地,不在乎一切世俗的脱俗女子已经不见了。   ☆、第191章   柳依依因成了范嘉平的嫂子,虽然年纪比他小,但是仍会直称他的名字以免乱了辈分。如今她见范嘉平脸色苍白,不由得软了声音道:“小表哥,是你要见她的。”   范嘉平听了,牙齿咯咯的响,他想发怒,却不知道这怒火的源头并不是柳依依,只能徒劳的捏了捏拳头,快步走出了柳依依的院子。   碧荷见柳依依的一双眼睛如深潭一般看着范嘉平离去的背影,倒不像在范晟睿面前的天真无邪的模样,在一旁不安的抿了抿嘴。   范嘉平走出了柳依依的院子时,知道宁凝并没有走远,他明明知道不该再过去,却如失了魂一般的往外院跑去,不,这一切都柳依依的手段,宁凝并不是那样的女子。   宁凝确实走的不远,还没出了范府的门便被范嘉平拦住了。   范嘉平如今在家读书健身,壮实了不少,他拦在宁凝的面前,一双深情的眼睛盯着她瞧,“凝姐儿,你来了,怎么不与我说呢?”   宁凝看着那个清逸的青年揽住了自己,抬头看去,双眼中尽是神情,在她初初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对她说,你再等等,我一定会以正室的地位娶你进门。当时她也是如此,一心期盼着这个来自京城高门大户的小少爷能娶她进门。可是等她来到了京城,却发现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实在是太多了,比他身份地位高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她已经自己挣到了一条出路,又何苦还与他苦苦纠缠呢?   “范公子。”宁凝退后一步,对范嘉平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多谢范公子当时的救命之恩。”   这天已经进入深秋了,一阵寒风吹来,范嘉平本来很好的身子却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他什么时候成了她口中的范公子?不用继续问为什么,他便已经知道她这是攀上了更高的枝头,铁定要与自己拉开关系了。   明明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这个模样,但范嘉平还是割舍不掉以前他与她的情投意合,生涩的说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宁凝见他落魄的样子,仿佛也想起了当年在学堂时他与她两小无猜的模样,“我不配。”若是他有他哥哥的半分魄力,他便会不顾父母的反对直接将她娶到手,而不是如此磨磨蹭蹭的与她说要她等他考上三甲后向圣上求了指婚。   “那你就配五皇子了么?”范嘉平惨然笑道。   宁凝有些惊讶他说出这样的话,以他的性子,是定不会对外打探这些巷间的八卦的。她想到了柳依依院子里的那个大的屏风,笑了笑,难道是最近她太得意了?才着了柳依依的道。只不过如今她身份实在是太低,就算吃了亏,也只能生生的忍着。   “五皇子确实对我有意。”宁凝回答得颇为巧妙。   范嘉平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失望的发现,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她的一切都与之前不同了,“你变化好大。”   宁凝摸了摸手上的金镯子笑道:“当时我住在范府时,小范夫人带着平阳侯家的小姐来侮辱我,言称平阳侯小姐将是你的妻子,说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只能做你的妾室。”她在柳依依那里吃了一亏,却想着法子将它扳回来,她是范嘉平喜欢的第一个女人,在范嘉平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若是将此事说出,只怕范嘉平以后对兄嫂心中都会有了间隙。   范嘉平听了,嘴唇微微抖,低声说:“是我对不住你。”他原以为她住在宇府是开开心心的。   宁凝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以后我们各自安好吧。”这话说得回味无穷,倒是还有些未尽的意思。如今范嘉平身上并没有职位在手,比起她的那些手握重拳的裙下之臣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添头,但是谁能知道这添头会不会突然就火红了呢?做事还是留下余地的好。   范嘉平一颗心从火里过又从水里趟,他深深爱慕过的女子如今已经攀上了更枝繁叶茂的大树,而他又觉得是母亲、柳依依逼得眼前的女子失去了纯真,变成了眼前这个模样。   他迷惘,他恨,只能怪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女子。   “哦?宁小姐这话可真有意思。”一句低沉的话从范嘉平身后传来,原是范晟睿从一颗粗树后走了出来。他面容俊逸,穿着黑色的官服,显得威武庄严。   只要范晟睿往前走了几步,宁凝便能感到他身上那扑面而来的男人味,不由得心中乱了节拍。到了此时,她不得不承认,范晟睿是她见过的最欣赏的男人,而柳依依却是她最羡慕的。   “我小弟因为爱你愿意为你抵抗家族拒不成婚,如今平阳侯小姐嫁入谁家,以宁小姐的耳鸣目明应该不是知道。”范晟睿皱眉说道,这个女子,好生歹毒,居然挑拨范嘉平与范府所有人的关系?   “那又如何”在如此耀眼的男人面前,宁凝一点都不想失色,大概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喜欢的便是强势护短的男子。   “若你真的当时对我小弟有意,不应该静心等着我小弟考入三甲,然后求娶你么?我母亲不是不饶人的性子,若你在我母亲面前多多做低伏小,我小弟这么喜欢你,难道我母亲还会看儿子伤心不成?”范晟睿的话咄咄逼人,直指宁凝对范嘉平并不是真心实意。   “大哥!”范嘉平不愿意被人指出这血淋淋的现实,只怒声喝到。   听到弟弟这一声呵斥,范晟睿停了话语,只深深看了一眼范嘉平。   范嘉平连与范晟睿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低了头颤抖。   “范嘉平,你是个男人,看清楚你身边的人,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范晟睿缓缓的说道,似乎要将这句话印在范嘉平的心中。   在宁凝心中,范嘉平对她如何观感都不关她什么事了,但是当范晟睿训斥范嘉平的时候,宁凝又莫名的冒出了一股神奇的胆子,“我听嘉平说过,小范大人的妻子原是准备给他的未婚妻,您又是什么心思罔顾弟弟的颜面抢了弟弟的未婚妻子呢?”   宁凝说完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范晟睿与柳依依相亲相爱,范晟睿心中难道就真不介意她曾与范嘉平之前那两家都认定的亲事?   范晟睿一双眼睛深沉的看向了宁凝,“这是我们范家的事,与你何干?”   宁凝觉得被这样一双眼睛看了,浑身激动得都颤栗起来,他终于注意到自己了,“我只是同情嘉平而已,口口声声说着最敬重的大哥,却连未婚妻也被人抢了。”   “你不要指黑为白了,当时我为了娶你,亲自写信给母亲拒了依姐儿这桩亲事,大哥是为了我,才娶了依姐儿。”即使眼前的女子再是范嘉平心爱的,他也不允许别人如此挑拨他与大哥的关系。   “哦?”宁凝美目嫣然,“无论如何,那是以前的事了。”小范大人,你被别人挑起了心中的刺,还会如以前一般对你的妻子好么?   她身后的小丫鬟促狭着想着,原来小范大人捡的是别人不要的妻子?而且那个别人是为了小姐?这小范夫人看着幸福,只怕心中也苦吧。   宁凝不欲与这两兄弟多话,她还要靠着和范府的关系在五皇子那儿搏一个彩头了,她往后退了两步,对两人行礼道:“多谢范府对我的收留之恩。”   范嘉平心痛难忍,不知哪个宁凝是真的,只点了点头,而范晟睿却只是嗤笑一声,并没有说话。   宁凝深深的看了范晟睿一眼,总有一天,她会用滔天的权势,让他俯首称臣的!   宁凝轻轻地来,却不是轻轻的走。范府有眼色的仆人们都知道自家的小少爷心情十分不好,走路都轻轻的。   范晟睿见范嘉平面色苍白,也知道此时与他说多少的大道理都没有用,便对范嘉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到了内室,范晟睿见柳依依考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个小衣服正在认真的绣着什么,心中柔软成一片,“你不善于手工之事便别做了。”   “那怎么行?”柳依依孩子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若是以后我们的孩子嘲笑我不会刺绣怎么办?我先给他做几件小衣服让他知道他娘的厉害。”   范晟睿听了,嘴唇高高的扬起了,他将柳依依搂在怀中,心中似有千言万语都问不出口,你与嘉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不是曾经心愉过他?有没有一丝丝的想过与他成亲以后的日子?可是这些话,都在他的舌尖打了一个转儿,又藏在了心间。最终还是他行事落了下乘,舔着脸将依姐儿娶到了手的。   柳依依觉得范晟睿的情绪有些低潮,便摸了摸他的脸道:“这是怎么了?”   范晟睿只讲柳依依抱得更紧了,“没有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第192章   柳依依靠在范晟睿的怀中,习惯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惭愧的说道:“我今天做了一件坏事。”   “哦?”范晟睿心中还惦记着刚刚与宁凝的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因是背对着范晟睿的,柳依依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只小声说道:“今天宁凝来了,我让小表哥躲到了屏风后。”说完以后,她迅速的吐了吐舌头,有些心虚。   “你怎么突然想起了这样做?”范晟睿抱紧了柳依依,似想探索她心中最深层的答案。   柳依依对范嘉平早已经没了前世那哀怨的心思,她咬着指甲道:“姨母为了此事愁眉不展,而那宁凝在外面已经艳名远扬,若是小表哥再心心念念着她,怕是对府中不妥呢。”   “对府中不妥?”范晟睿倒并没有想到柳依依会说出如此的答案,一时有些呆愣。   “嗯,我听说她与三皇子、五皇子都交情颇深呢,只怕是想卷入那风波中去。”柳依依努了努嘴,因着上世的原因,待宁凝寻亲成功之后,她便在她身边安插了一个钉子,怕的便是这女子再次前来,闹得范府天翻地覆。“若是她两头失落,小表哥对她又一往情深,我怕惹出什么祸事来。”   范晟睿身在朝堂,对后院与市井香艳之事还没有一个后院的妇人知道的多,他心中一惊,若是宁凝与三皇子、五皇子有牵连,又嫁入了范府的话,若这两位上位,先不说范府有绿云照顶之嫌,只怕以后都得不到重用了。   柳依依感觉到自己的手紧紧的被握住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关于宁凝,她无法与范晟睿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敌意,只能一步一步循循善诱了。   “你厌恶宁凝,是不是还有别的…?”范晟睿没有说出口,比如说宁凝是破坏她与范嘉平婚约的直接原因。   “我是很厌恶她。”柳依依皱着眉道,“这样的女子老是看着前头,手中的也不好好珍惜,重点是她也没有这个能力,只怕是害了别人又害了自己呢。”若上世宁凝与范嘉平为一对佳偶的话,她今世一定会在姨母面前多说说她的好话,让他们的路顺遂些,可是上世既然那样,那就别怪她继续拆散他们了。   范晟睿见她一双眼睛明净,里面全是他,心中有些责备自己,怎么听了那女人的三言两语便对依姐儿的感情有了动摇?这么多年,自弟弟去了书院之后,陪伴着她的一直是他才是。   柳依依不知道范晟睿的心思,只一双白净的小手往范晟睿怀里搜去,“你不是说给你带桂花糕回来的么?这是忘了?”言语里面有撒娇的气性。   范晟睿凝了心神,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带,是母亲说了,你现在是紧要关头,那些不好克化的还是少吃一些为妙。”   柳依依最是听大林氏的话,如今见范晟睿拿出了这样一尊大佛,知道此事是不可以再想了,只悻悻然的说:“那我要吃别的。”   范晟睿点了点头,眼中全是宠意。   柳依依要见宁凝,大林氏怎么可能放心?早就让身边的人偷偷的瞧着了,大林氏听贴身嚒嚒与她说,柳依依将范嘉平藏到了屏风后面,听见了宁凝的炫耀,不由得笑道:“还是依姐儿聪明,我们这些人说那宁凝千万句的不好,都不如那宁凝自己说一句。”   可是就到这里打止就好了呀,贴身嚒嚒擦了擦汗,又将后面范嘉平、宁凝、范晟睿在小花园的话说了出来。   大林氏本事面带笑意微微的听着,却不料那宁凝如此心计,不由得拍了桌子道:“幸亏当时咬准了不让她进门,她真是一两句话便能挑拨得阖府不宁啊!”   贴身嚒嚒心有戚戚焉,囔囔自语道:“这可要怎么办哟。”   “如今睿哥儿在哪儿?”大林氏皱着眉头说道。   “在厢房与少夫人说话呢。”贴身嚒嚒既然来回报,便早已经把个人的动向打探了个清清楚楚,“但是并没有见吵架,两人似是很安稳的样子。”   大林氏点了点头,大儿是有沉稳的,只怕并没有将宁凝的挑拨太放在心上,但是她这个小儿是个没有经事的,只怕如今在书房是心神大乱呢。   大林氏站了起来,她虽然最近对小儿爱理不理,但是由不得她不往小儿那里去一趟了。   大林氏拿着秋补的食汤,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走入了范嘉平的书房,范嘉平的书桌上堆满了文章,他说要考上头三家,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管如何怨他,但还是心疼的,大林氏徐徐走了走去对小儿说道:“如今秋燥,喝了这碗百合汤吧。“   范嘉平心思紊乱,如今见了母亲只能强露出一丝笑容来,“我现在这忙着呢,这汤,还是母亲自己喝了吧。”   忙?大林氏看了一眼范嘉平手中的书册,居然是拿反了的,她指着书册似笑非笑道:“你忙得连书都拿反了?”   范嘉平手一抖,好好的一本书册掉到了地上。   大林氏叹了一口气,帮他将书册捡了起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练一本书都拿反呢?”   范嘉平去书院之前,是大林氏一手养大,母亲偏向幼子,这本来便是常事,他在书院里身上的里衣,有哪件不是母亲亲手缝制的?   范嘉平低了头,鼓起勇气问道:“母亲,你当时为什么不同意我与凝姐儿?”他实在是看不破,只能来问问将他放在手里的人。   居然主动与我提起此事?大林氏有些惊讶,认真答道:“我并不曾因为她的身份而看低她。你大哥曾去乡间去见过她的前未婚夫,并没有她说的那么昏庸,相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范嘉平眼中闪过一丝伤痛,理智上虽然信了,但是情感上却有些难受,他站起了身子对大林氏道:“母亲,我要再回一次白鹭书院。”去看看那未婚夫是不是有如她说的那样混蛋。   如今离科考只有三个月了,范嘉平要出远门是十分不理智的决定,但若是小儿能去除这心魔,就算迟一年又如何?大林氏心中已经应了,但口上还是说:“此事可大可小,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你还是与你父兄先商议一番吧。”   范嘉平点了点头,羞愧的低下头道:“我虽已成年,但反甲的门楣还是由父兄撑起,我觉得十分惭愧。”   大林氏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只劝慰道:“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夜了,范嘉平去了范大人的书房,范大人早就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从妻子那儿了解了,他虽然重视大儿,但是在行为上,也偏疼小儿一些,沉吟了半晌道:“你花一个月时间去白鹭书院转转,只不过别忘了温书。你的学问已滚瓜烂熟,三个月还是要参加科考的。”他们范家唯一要感谢那位宁小姐的便是她是范嘉平读书的动力了,若不是她,范嘉平只怕还在拖拖拉拉呢。   范嘉平低头应了。   范大人还是不放心道:“以后你要明白,读书是为了国家为了众生,而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范嘉平听了,面色有些红,范大人不想与他再多说,只让他退下了。   范嘉平与父亲说完,又来到了范晟睿的院子,他白天刚与柳依依有了口角,又被宁凝指出了曾与柳依依有过暗地的婚约,并不好再进大哥的院子,是请了小厮进去回报。   柳依依听到此事,有些不愉的对范晟睿道:“倒是个小心眼的,我让他看清了宁凝的面目,起码他也要来谢谢我一番吧。”   这话说的没有任何旖旎,范晟睿笑了笑道:“他落魄的一面都让你看到了,如今只怕面对,还有些害羞呢。”   呵,害羞?柳依依继续去喝大林氏派小丫鬟给她倒来的那碗汤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只要宁凝不嫁进来,范府都不会落得上世那般下场。   范晟睿走了出去,他的院口按着柳依依的喜好移来了一颗大的桂花树,秋日来了,随便吸一口气,都是沁香入脾的。   范嘉平如今便站在了那颗桂花树下,“大哥,我要回白鹭书院一趟。”   毕竟是两兄弟,他不说,范晟睿便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只点头道:“有的事,要自己去看看才能明了的。”说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依姐儿带着钟祺去为难宁凝不过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而已。”这边是不希望范嘉平因为此事与柳依依出了间隙,帮柳依依辩解了。   范嘉平强笑了一下道:“大哥不用说,我明白的。”当时阖府都反对他与宁凝的事,作为大林氏的亲外甥女儿柳依依也是为了帮大林氏解忧而已。   “你去白鹭书院还是要认真读书,以你的能力,这次科考必定上榜。”两父子的话倒是一模一样。   范嘉平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第193章   范嘉平虽然面上看着是书生,但是也是个说道做到的性子,没过几天,他就收拾了行礼与家人辞别了,   范大人与大林氏因为身份是长辈,自然不好远送,只有范晟睿一直将他送到了京城郊外。   范嘉平走背着包袱正准备离去,却因为心中有事看向了范晟睿。   范晟睿穿着黑色衣裳,揽着肩说道:“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范嘉平深呼吸了一口气,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当时从白鹭书院回来,正准备将不娶依姐儿坚持到底的时候,母亲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人家想嫁你?人家说了,要嫁你还不如去尼姑庵里当姑子呢。”   说完之后,范嘉平面上有些红,若不是宁凝说的那些话挑拨了他与范晟睿的感情,他不愿意提起这些黑历史的。   范晟睿听弟弟说了这些,面上一愣,浅笑着说道:“难道我还是在乎别人胡言乱语的人么?”   话虽这么说,但是范嘉平却能感到严肃的哥哥身上冒出的愉快的气氛,内心觉得这句话还是说对了,至于宁凝,诶…   “回到书院,多看看多想想,连身边人都看不透的话,你又如何能入官场呢?”范晟睿肃了颜,对弟弟苦口婆心道。   范嘉平点了点头,“放心吧,大哥,我不会这么混下去的。”   千里送君,终有一别。范晟睿看着范嘉平骑着一匹孤马,带着一名小厮,走上了回白鹭学院的路。希望这个弟弟回来,又有一番新的面目吧。   范晟睿今儿送范嘉平是告了假的,回到范府的时候,时间还早,他一进府,便听见小丫头对他低声报道:“少爷,咱家的亲家夫人来了。”   自从柳依依怀孕起来,小林氏对她十分放心不下,除了带康哥儿健哥儿之外,便是经常来范府看这个女儿,若不是她与大林氏的姐妹关系,只怕这范府都会恼了她。   走入了内室,范晟睿放轻了脚步,最近柳依依经常困乏,倒是有不少日子都是昏昏欲睡的。   大概是小林氏来了,内室中散发着喜悦的气氛,柳依依抓着小林氏的手叽叽喳喳的问康哥儿健哥儿的事,还如那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   小林氏见女婿走了进来,面上便带了笑,柳依依虽然已经有孕,丰润了不少,但却是容光焕发的模样,一看就是过得及好的。小林氏心中越看越爱,连带着对范晟睿也更加喜欢了。   “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林氏笑眯眯的问道。   范晟睿坐在了小林氏的另一边,倒并没有隐瞒,“今儿平哥儿远行,我去送送他。”   范嘉平为什么要远行的事,小林氏是从大林氏哪里知道了的,想起大林氏隐约提起了宁凝那个jian人居然还挑拨了范晟睿与柳依依的关系,心中有些不爽利,不过她还是笑着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平哥儿出去走走,是好事。”   柳依依在一旁斜靠着,并没有说话,认真的听着丈夫与母亲的说话。   小林氏见她这个模样,觉得是十分可人疼,便摸了摸她的发说道:“当年你还是个跟我说不愿意嫁人宁愿去做姑子的小姑娘,现在也为人母亲了。”   “母亲…”柳依依听了小林氏的调侃,扭了扭身子,做了个鬼脸,一幅鬼精灵的样子。   范晟睿心中一动,想起了范嘉平说的柳依依不愿意与他成亲,宁愿去做姑子的话,他可不可以认为,其实这么多年来,柳依依心中也是一直有他的?   “依姐儿当时还小呢。”范晟睿微笑道   范晟睿沉静地站在哪儿,但小林氏却能感到这个女婿身上散发出来的欣喜,她叹了一口气,果然不是不在乎的,幸亏自己说了出来,不然的话,若范晟睿心中存着事,万一两人有了什么口角,只怕有人会趁虚而入。   女婿回来了,小林氏自然不好在内室再呆多久,便与女儿说:“我下次再来看你。”反正范府与宇府只有半个时辰车程,什么时候来都是可以的。   柳依依点了点头,准备起身送小林氏,却被小林氏拦了,“如今你的身子倒比我的精贵一些了,紧着休息吧。”   柳依依知道母亲万事以自己为先,她要是挣扎起来,母亲定心里担心,便对碧荷使了一个眼色,让碧荷将母亲送出了门外。   小林氏出门后,内室回到了和谐的宁静。   “今儿身子可好?”范晟睿坐到了柳依依的软榻边上,拿起了她的小脚,熟悉的为她按摩起来,不知为什么,柳依依最近时常脚有些抽筋,半夜惊醒了,都是范晟睿一手照顾的。   “嗯,今儿还不错,肚子里的这位知道心疼他的母亲。”柳依依笑眯眯的说道。   柳依依虽然面上一幅天真无邪的模样,但到底是轮回过了的,自然知道母亲说自己之前要当姑子的话的意思,只怕是宁凝挑拨了她与范晟睿的关系吧,她握住了范晟睿的手,眉间闪过了一丝情愁道:“表哥,你信不信我?”   范晟睿先是用手握住她的小手,惊讶道:“我听同僚说过,女子在孕时喜欢七想八想,我起先还不相信,如今还真是这样。”   范晟睿如此言辞,让柳依依倒说不出半分解释来,只好委屈道:“我没有乱想。”   “你现在最大的任务便是调养好自己的身子。”范晟睿从柔情蜜意中出来,面色一凝道:“我问过宫中的太医,太医说过,孕妇也要适当运动着,以免难产,你这天天懒懒的靠在软榻上,怎么好呢?以后等我回来,每日带着你往外面走上个几圈。”   柳依依身子疲乏,目前最不喜欢的便是四处走动,听范晟睿这么一说,嘴巴翘起来都能挂上一个油壶,“天儿冷了。“她软软的说道。   “不妨碍,有暖房呢。”范晟睿虽然对柳依依千娇万宠,但也不是没有原则的,该管束的时候还是会管束。   柳依依当久了范晟睿的表妹,骨子里已经习惯了顺从范晟睿,范晟睿这么说了,她只能忧愁的长叹了一声,勉强答应。   碧荷刚送了小林氏出去,回来听见两位主子的对话,不由得笑了出来,之前少夫人可是怎么说都不愿意走动的。   “你笑什么呢?”柳依依指了指碧荷,装作生气的对范晟睿说道,“你去巴拉巴拉你的手下当差的,看有没有合适的给这个不省事的丫鬟做个媒。”这话的意思便是要范晟睿将自己的心腹拿出来结亲的意思了。   碧荷没想到说来说去又说到了自己身上,脸上通红,一溜烟的便跑了出去。   范晟睿见那碧荷害羞,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下次我将底下的人带来给你瞧瞧,你仔细挑选着。”   “恩。”柳依依想到以后要多走走,恹恹的答道。   大家奇怪的发现,在日常应酬中,少了小范大人的身影,每每有人约他吃酒,他总是一副认真的答道:“要陪夫人回去散步。”那模样,显得这件事比任何事要重要。   就因为此事,范晟睿是个妻管严的传闻传得京城上下都知道了,男人说起来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他们内室的妻子,却是十分羡慕的。   五皇子听了此事,笑道:“你以为范晟睿是傻的?如今风云渐起,他倒是躲在老婆的石榴裙下了,什么都不想沾惹?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宁凝听了,心中又嫉又恨,他居然没有为了自己的话而疏远柳依依?若是上世有个男子对她这么好,她又怎么可能变成如今什么男人都不信的模样?   小丫鬟见自己的主子瓷器摔了一地,还是没有弄清楚自己的主子是为了什么而生气,她喃喃的说着,“小姐,您别生气了。”   宁凝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看了小丫鬟一眼,心中一横,五皇子算什么?她现在谋求的是更多的。   她提起毛笔与五皇子写了信,让心腹小厮送了去。   五皇子看了信,哈哈大笑了一番,他指着信对自己的王妃道:“你还为这么一个玩意儿吃酸捻醋?人家看上的从来不是你的丈夫,而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势呢。”   五皇子妃本想带着娘家人狠狠的将宁凝的铺子砸一顿来解气的,看了这封信,也愣了,“这?这!”   “既然她想,我便成全她。”五皇子带着笑,将信烧了,面上闪过了一丝阴狠之色,“想靠我往上爬是可以,只不过就别想逃过我的手掌心。”   为男女之情吃个小小的醋是无伤大雅的,但是却不能为了这些而伤了五皇子的大位。这些内里,五皇子妃是清清白白的,她皱了皱眉头,“如今后宫中吴贵妃一人独大,想塞个人进去分了她的宠,也不容易。”   五皇子有些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原还想扶植她,不过几件事看下来她实在是太蠢,也活该她失宠了。”   ☆、第194章   范嘉平还没有回京,范家便听说了,圣上后宫进了一个可人儿,圣上得了她可谓是老树开花,连最爱的吴贵妃都在那新人面前要退后几步,只闻新人笑哪闻后人哭呢?   圣上后宫的事其实与范家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喜欢哪个女子便shui哪个女子,只要不牵扯到前朝就好了,只不过范家隐约的听着,这新来的可人儿姓宁。一开始,便被圣上封为了宁贵人,以后只怕要步步高升的。   宁姓对于范家来说是个可怕的梦魇,柳依依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下了帖子将钟祺请到了范府,钟祺一见到柳依依,便肯定的对柳依依点点头道:“没错,是你想的那位。”   柳依依听了,心中一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平静了下来笑道:“她倒是有个通天云梯的。”如今连五皇子都看不上了,直奔圣上了。   钟祺不客气的坐到了柳依依的对面,皱着眉说道:“珊姐儿自出嫁后一直没有孕,吴贵妃为了为难她,指了两个美人给太子,太子虽然忌惮她们是吴贵妃的人,从不碰她们。但是后院却也是鸡飞狗跳的很。”   柳依依听了,心中有些难受,“若不是我的身子,我是要去看看她的。”   “你放心吧,珊姐儿怎么可能是吃素的?如今她提拔了一个打压了另外一个,正让那两个妾室打对台呢。”钟祺在柳依依耳边轻轻说道,“她倒是担心你,叫我带了不少好东西过来。”   柳依依穿着棉布素袍,一幅家常的模样,“我倒是什么都好的,只是那宁凝进了后宫,只怕又要掀起一阵风浪。”若是此时将范嘉平牵扯进来了,整个范府只怕都会不好了。   钟祺知道范嘉平与宁凝的那些过往,她无所谓的笑了笑,“放心吧,如今她正要揽着圣上的心的时候,怎么可能让圣上觉得她与年轻的儿郎有过什么?若是圣上知道了,会是第一个不快的吧。”   “不止是范府,还有你呢。”以柳依依对宁凝的了解,她前世今生都不是一个心眼大的,当年钟祺与她皆羞辱过宁凝,宁凝不好动她,但是以钟祺的这桩亲事,只怕宁凝是要与她算一算账的。“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当时我想以你的身份要压一压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在瞎想什么?我平阳侯府的女儿会是怕事的人么?就算她为难了我又如何?日子还长着呢。”钟祺性子颇为桀骜不驯,与卫知订了亲侯,卫知对她收礼相知,并不以自己夫君的身份为辱。   柳依依见钟祺的模样,只摇了摇头,拜托了大林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平阳侯夫人说了,平阳侯夫人听了,暗自又有些神伤,若是女儿嫁了一户好人家,难道她害怕一个小小的贵人的为难不成?   从吴贵妃倒如今炙手可热的宁贵人,皇帝都喜欢内里比较刚硬的女子,当五皇子陪着他到了这首饰店,与他说这华美的首饰店是一个小小的女子经营的时候,他就有些动了心思,而当他见到这小小的女子如此貌美之时,那便情不自禁了。而最美妙的是,那小小的女子与他说,心中是一直憧憬着他的。   这么多年来,吴贵妃被圣上惯得有些没大没小,许多的时候还需要圣上做小伏低去哄她,如今得了虽然有些烈性但对他却是百依百顺的宁贵人,圣上是如获至宝,哪里还愿意去见那骄傲任性的吴贵妃?   宫中风向一边,吴贵妃的日子便没有以前好过了,从前什么好东西都会紧着她来,如今有一半要送到那宁贵人的宫中去。什么宁贵人?只怕再过两年,这宫中就没有吴贵妃,便只有宁贵妃了。   吴贵妃心中委屈,却知道圣上的宠爱并不是关系到她一个人,还有她身后的吴家侯府,也等着她支撑呢?她只好收敛了脾气,吩咐宫女准备了上好的食盒,等圣上在书房的时候,再将它送过去。   当小太监与吴贵妃偷偷说了皇上已在书房的时候,吴贵妃便带着身后的嬷嬷宫女洋洋洒洒一大堆人到了书房门口,当日她受宠之时,在书房来去自如,她靠着自己的宠爱可是随意在圣上的案头看了不少消息出卖给底下的大臣。   可是如今,她的脚还没有埋进书房,便见一带刀侍卫将她拦了下来,“贵妃娘娘,请留步。”   什么?吴贵妃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反了天了?“这么多年来,我出入圣上的书房从来没有被人阻拦过,你一个小小的带刀侍卫,还能拦我不成?”   那带刀侍卫听见吴贵妃咬牙切齿的声音,背上早已有了一层薄薄的汗,圣上身边的新人和旧人打擂台,倒是连累了他们这群无辜的,他单膝跪在了地上,有些颤抖的说道:“贵妃娘娘,不是奴才想拦您,只不过宁贵人在书房内,圣上说了,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啊。”   “好一个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吴贵妃到底是被圣上宠了那么多年的气性儿,狠狠的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带刀侍卫,仰着下巴高傲的说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拦我?”   圣上与吴贵妃这么多年来,打打闹闹,宫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了他们的瓜落,曾有不长眼的人遵守圣上的命令不允许吴贵妃进书房,可是到最后呢?等吴贵妃与圣上和好了,便通通将他们活活打死了,理由便是“不懂得看上面人的眼色。”   如今吴贵妃要硬闯,倒是还真没人敢拦。   吴贵妃见四周的侍卫面上有些迟疑,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让开。”   侍卫让也不好,不让也不好,最终还是被吴贵妃带着一干人闯进了书房。   吴贵妃进了书房,心中大怒,圣上坐在书桌前看着折子,而宁凝那个贱人正站在他身边帮他研墨,两人言笑晏晏,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   圣上听见书房门砰的一下被人打开,他心中一炸,看向了进来的吴贵妃,吴贵妃今儿是盛装打扮过的,一袭紫衣富贵逼人,从外族上供来的头面闪闪发光,宛如一个件宝石,吸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圣上旁边的宁凝,却是不施粉黛,穿着一套日常的粉色衣裳,头上插着几朵栩栩如生娟制桃花,显得灵气逼人。   若是旁人看了,一定感叹圣上的好福气,这最好的女子,全部都被他收到后宫中了。   吴贵妃若是年轻些,与宁凝定然分不出伯仲,但是她年纪比宁凝大了不少,心爱的男子又被宁凝抢了,自然落了下风,连圣上都是一身常服,显得吴贵妃这套华贵的装扮有些咄咄逼人了。   “你干什么呢?这么没有规矩?孤不是说过了,不许任何人进来么?”圣上将书丢在了地上,突然发难。   宁凝心中知道这首次对决,自己已经赢了一半,她心中感叹,这招还是像那柳依依学的呢,当时盛装的自己,就这么被柳依依的漫不经心击得溃不成军的。   吴贵妃与圣上后怎么多年恩爱,早已经将圣上当做了自己的私有品,她心中不忿,瞪向了宁凝,若不是她,自己何至于如此?   宁凝被吴贵妃瞪视,并不想其他宫妃那样心虚请安离去,而是继续沉默的为圣上研起墨来,而她的一双玉手微微发抖却只有离她最近的圣上才看得到。   吴贵妃为圣上责难,又遇到宁凝这无声的挑衅,连礼仪风度都没有了,“皇上!臣妾来给您送夜宵来了!”   “哦?夜宵?”圣上听了这个,才有了几分兴趣,“呈上来。”   吴贵妃身后的嬷嬷与宫女们本能的感到了一丝不安,圣上的面色可不是开心的样子。   吴贵妃在后宫一家独大大了,并没有那些在下面做奴才的人敏感度,只从宫女手上拿过了食盒,摇曳的将它放在了圣上的书桌上,“这些东西,可废了我一下午的功夫呢。”   “哦?”圣上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由着吴贵妃打开了食盒,里面的东西精致小巧,一口便能一个,看着便让人喜欢。   “这是臣妾亲手做的,圣上您便先吃了吧。”吴贵妃将宁凝挤到了一遍,对圣上撒娇道。   宁凝被挤到一边,并不愤怒,倒是面上淡淡的。   皇上拿起了食盒,并没有食用,反而是将这食盒狠狠扔在了地上,“吴贵妃,你当孤是老了昏庸了所以可以随便骗么?这食盒是你亲手做的?明明会是御尚房的手笔!”   吴贵妃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如此模样,往后推了一步,颤抖道:“不不不,这,这是我做的…”   “呵,就算是贵妃亲手做的,那便也应该知道孤年纪大了,不应该吃这晚上不可克化的食物才是,莫非贵妃是对孤有不轨之心?”圣上挑了挑眉对吴贵妃说道,吴贵妃见过圣上许多次这幅冷漠的模样,可是这次,居然是对她的!   “圣上,您原来是最爱吃这个的!”吴贵妃跪在地上,仍不忘辩驳道。   “是,孤原来是爱吃的,可是从来不知道这食物吃了会对身体有如此影响,若不是宁贵人不顾我的责罚说了,只怕我还将这长期隐患吃得开心呢。”   又是宁贵人,吴贵妃心中十分憎恨,可如今只能跪在圣上面前为自己求情,“圣上,臣妾是真的不知道呀。”   在隐隐的烛光中,圣上突然看见了吴贵妃眼角的几根纹路,原来她也不年轻了,他还记得当初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模样,是那样美丽张扬。   “罢了罢了,你退下吧。”圣上喟叹道。   吴贵妃哭的妆容全部都花了,还是她身后的嬷嬷将她扶了起来。   “吴贵妃殿前失仪式。”圣上想了想道,“便在宫中禁足一月吧。”   吴贵妃还想说什么,却被她身后的嬷嬷劝住了。   “谢圣上恩典。”她忍了泪,在圣上面前说道   ☆、第195章   吴贵妃在底下哭成了憔悴的花,但是圣上郎心似铁,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言道:“你退下吧。”   吴贵妃身旁的嬷嬷递过了帕子,吴贵妃重重的往脸上擦了,只戾气的往圣上身边的宁贵人身上瞪了一眼。   宁贵人如今是圣上心尖尖上的人,圣上怎么可能让她受这种委屈,便双眼一瞪又要说话,只不过被宁贵人压了下来。   吴贵妃性子是个乖觉的,发现大势已去之下,只能带着身后的一干人等,灰溜溜的走出了书房。   圣上看着吴贵妃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对宁贵人说道:“孤从前太宠着她了。”   宁贵人微微一笑,对旁边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再怎么样,这都是吴贵妃都您的一片心思呢。”   宫女连忙从后面拿来了一碗粥,宁凝接过了,呈到圣上面前道:“圣上,这是我给您亲手熬的粥,要不您就着这糕点喝了?”   一个是随便让宫女准备的,一个是真正亲手熬制的,傻子都能看出谁轻谁重,圣上有些心烦的将吴贵妃送来的食盒丢到地上,“还吃什么呢?难道我宫中还少了这个不成?反倒是宁贵人的亲手做的,是千金难寻。”   宁贵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嘚瑟,被她很好的隐藏住了,“圣上,恕臣妾多嘴,这殿前的侍卫可要紧实一些了,今儿是吴贵妃,明儿要是谁要硬闯也放他进来不成?”   圣上听了,皱了皱弄弄的眉,对身边的太监道:“今儿执夜的侍卫,每人打二十大板。”   说完,圣上又有些爱怜的看着宁凝,“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庆贺一番?”   宁凝听了,面上柔顺的说道,“我倒并没有什么想头,只要圣上陪我吃一碗长寿面便是了。”   每年吴贵妃的生辰可是要这要那,将宫中闹得不能消停的。圣上比较了下,更是喜欢宁凝这样人淡如菊的女子,“那可不行,这毕竟是你的生辰。”   “若是圣上真的怜惜我的话。”宁凝双眼微微闪微微俯身道,“那边由着我邀几个闺中的密友来坐坐吧。”   “孤准了。”圣上挺着大肚子,摸了一下宁凝的手,笑道。如今他对她正在新鲜的时候,就算她想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愿意的。   “谢谢圣上。“宁凝笑道。   此事一出,全宫哗然,这后宫,向来只有吴贵妃欺负其他人的份,从来没有其他人能压倒吴贵妃的,这宁贵人倒不由得小看。   吴贵妃在宫中羞怒不已,将宁凝当做了心腹大敌。   而五皇子听到这消息,面上倒有些惊讶,“这宁凝端的全部都是手段,我父皇居然喜欢的是这等女子?”   五皇子妃依在他怀中,听见他对宁凝的疑惑,已经完完全全放下了对宁凝的忌惮,“父皇他,毕竟老了…所以看不到这些女子在台下的小手段。”   “老了?”五皇子的双眼变得深邃起来,太子无能,圣上老了,那便都让一让位子吧。   钟祺在家中坐着好好的待嫁,倒是有一个从宫中来的帖子从天而降,这帖子来的不伦不类,并不是圣上的圣旨,而是一封请帖。   钟祺拆开了请帖,看到了里面的内容,都气笑了,“宁贵人宫中邀我?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她一目十行将信全部看完了,见信中提及还邀请了柳依依,不由得撇了撇嘴,之前不是炫耀五皇子么?现在又要炫耀圣上的宠爱了?   这宁凝的请帖上更为不伦不类的是,上面居然按了一个大大的玉玺,这是拿圣上来威胁她,如果不去的话,有的是手段给她难看?   若是宁凝嫁得是与她门当户对的人家还好,可是与她定亲的是现在别人看来一文不值的卫知,若是在圣上面前留下了小气性的样子的话,只怕圣上会不喜了。   平阳侯夫人,看到这封请帖,心中也万分心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女儿并没有嚣张跋扈的本钱,居然要为一个小小的贵人低头,简直是岂有此理。她越想越气,对来请安的卫知也没了几分好气性。   卫知早已习惯了平阳侯夫人忽冷忽热的性子,对平阳侯夫人的刁眉头也不动一下,倒是平阳侯叹了一口气,对卫知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不要生我夫人的气,她也是气到了。这宁贵人当时在民间与我们祺姐儿有些不对付,如今入了后宫,居然下了帖子请祺姐儿入宫呢。”   宁贵人在后宫中受宠,如今想入朝堂的人个个都知道。卫知本是温和的性子,听到这却周身的气氛变得冷凝起来,“宁贵人会不会为难于她?”   “谁知道呢?”平阳侯无奈的摇了摇头,“只不过有我在,那宁贵人也只敢说一些酸话吧气气祺姐儿而已。”   听到这里,卫知的一张俊脸有些红,若不是嫁了他这个没有用的夫君的话,钟祺怎么可能要受这等蹉跎?“您放心,以后我会努力,祺姐儿必不会再受这种欺负。”   哪儿有这么容易的?平阳侯见到未来女婿一脸凝重,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相信的。”   钟祺在后院听了母亲转告的卫知的那几句话,心中如同沾了蜜一般,“母亲,我就知道他是个好的。”   “好什么?几句漂亮话人人都会说,等他实现了再说好么?”平阳侯夫人有些不屑,但这个女婿她都捏着鼻子认了,有志气总比没有要好。   柳依依接到这封请帖,微微一笑后将请帖放到了桌边,这宁凝,倒是将好姐妹与她做到底了,她本想以有身孕为由推了此事,只不过后面见着宁凝说也邀请了钟祺,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她当时要借着钟祺的身份来压一压宁凝,这宁凝也不会对钟祺结下了冤仇。   大林氏不赞成柳依依有身孕还去后宫中为那个jian人庆祝什么劳什子生日的,万一柳依依出了什么事,谁来赔呢?   柳依依请来了大夫,帮她看了,得出了夫人身子很好,适宜的出个门也没有关系的结论,才去求了大林氏。   “母亲,说到底,祺姐儿得罪了宁凝也是因为我想借她让宁凝对嘉平死心的缘故,若这时候我借着身孕对此她弃之不理,倒是我不够道义了。”柳依依在大林氏身边,有些撒娇的说道。   钟祺为何与宁凝结下了梁子,大林氏还不知道?宁凝又是个小心眼的,如今得了圣上的喜爱,只怕比以前更难缠,“这…但是你的身子…”   “放心吧,姨母,如今我可是母凭子贵,谁敢动我?若她让我不爽利了,我便捂着肚子说不舒服,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柳依依笑嘻嘻的说道,宁凝是个识实物的人,在后宫的地位还没稳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对她如何的,好歹,她还有一个荣安县主的名头不是?   圣上闲得无聊,好奇问了下身边的老太监道:“宁贵人生辰请的是哪些人?”他也是随便问一句,一个在外面经商的弱女子能结识到什么身份高贵的人呢?左右不过是与她一样的商家女罢了。   这老太监倒是一脸神秘的与圣上说道,“要请的是荣安县主与平阳侯府的小姐呢,这两人都应了。”   “这两家?”圣上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大太监早就收了宁凝的赏赐,将宁凝交的话说了出来,“当年宁贵人丧父,被家中亲戚逼的没了活路,牙一咬,求着范家的二郎帮忙带着上京呢。”   “哦?她一个弱女子,倒是有胆识。”听了这话,圣上心中有一丝丝不大舒服,这两人,年纪相符,难道没有互相产生情愫?   大太监仿佛明白圣上怎么想,连忙解释道:“宁贵人一入京城,就住去了宇府,与荣安县主住在一块儿呢,与那范家二郎倒只有一般情谊。”   “哦?宁贵人与宇府还有此等关联?”皇帝是真的老了,不愿意去追究那些明明看上去不对的说辞,他愿意在这美人的怀中长醉不复醒,“那等荣安县主进了宫,我要多赏她些东西,以感谢她对宁贵人的照看之情。”   老太监谄媚的笑了,“如今世上,也就您对宁贵人最好了呢。”   圣上听到此话,哈哈大笑了几声,“那是自然,天下还有什么我不能给她的?”   宁凝虽然现在只是贵人,但因为圣上的宠爱,已经是一宫的主人,如今她盘腿坐在榻上,拿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只见一个小太监悄悄的进来了,她并不睁眼,只问:“如何。”   小太监额上带着汗,这宁贵人真是好气魄。明明只是区区一个贵人,却能让人倍感压力,他跪倒在地上说道:“事情都成了。“   宁凝并没有回答小太监的,只是神魂飞往了别处,难道她真的愿意做五皇子的傀儡扶植他上位不成?不,她要生一个圣上的孩子,然后做一个真正的皇太后!这大概是每一个穿越女人的终极梦想吧。   小太监抬头看了看宁凝美丽但凶神恶煞的脸,只悄悄的退了。   ☆、第196章   柳依依既然决定要入宫为“好姐妹”宁凝庆祝生日,那么礼物便是必备的。   只不过宁凝现在为后宫中炙手可热的人,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呢?大家准备起东西来便有些头疼,不管当年宁凝有多落魄,她现在身份地位走高是事实。   碧荷管着柳依依的库房,实在拿不定注意,便来请教柳依依,柳依依倒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将库房里的那套水晶头面拿出来送了吧。”   碧荷听了,有些欲言又止,这套水晶头面倒是不落俗气的,但是宁凝本身就是开铺子的,这些好东西怎么可能没见过?   柳依依见到碧荷的犹豫,笑着说道:“她身为商女,什么豪富没有见过?我送再好的东西在她眼里,也只是一般般而已,还不如少废些功夫。”   碧荷一向是听柳依依的,柳依依都这么说了,她清脆的应了一声,头面就头面吧,难道还谁会说嘴不成?   柳依依与钟祺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住了,天气已经是深秋,秋风带着种种寒意,因怕柳依依身子受寒,马车中的嬷嬷早已经将火炉与披风放到了她的身上,她下了马车的时候,见到同样是穿得严实的钟祺,两人相视而笑。   皇宫啊,柳依依看着那巍峨的宫门,朱红色的城墙,眼神微暗,她今世倒是进过不少次宫门,倒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如今这次,宁凝又会给她怎样的惊喜呢?前世是她们是为了小表哥不死不休,而今世,是为了范家不死不休了,这个死结,是在怎么也打不开的。   钟祺见一向天真明媚的柳依依看着宫门露出了复杂之色,知道她心中的忌惮,若是当今圣上知道了宁凝与范嘉平的那一段,只怕范嘉平会有难。但是以宁凝的心思,只怕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与范嘉平的过去吧。   “你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小心些。”钟祺微微扶着柳依依,笑着说道。   柳依依点头道:“我自然会小心的。”   两人还没进宫,就见一个宫嬷嬷带着几个小太监抬着一顶轿子来了。   “荣安县主,我们贵人可是盼了您好一阵子了。”那宫嬷嬷口灿生花,说起话来十分好听,“我们贵人说您现在是贵重的身子,不宜走动,特向圣上向您求了一顶软轿呢”   宫嬷嬷话声刚落,小太监已经将软轿放到了地上,等着柳依依坐上去呢。   柳依依看着宫轿,并不说话,似乎在思虑什么。   宫嬷嬷见她的神色,心中得意,自己果然跟了一个好主子,这捧杀的法子用得好,有哪个臣妇在宫中会坐软轿进出的?就算是七十岁的一品诰命夫人,也不敢如此。再说了,这进来的两个人,一个坐软轿风光无限,一个在旁边步行,两相比较,两人再好的关系也会出现间隙。   “我区区一个臣妇,怎么好在宫中做软轿往来?”柳依依挥了挥手道,“我如今身子康健得很,多走走无妨的。”   此话一出,倒是让宫嬷嬷有些吃惊,这荣安县主并不是从小呆在京中的,听说小时也没有人教导,却不料能识破这小小的计策,她不敢逼迫柳依依,只好陪着笑脸道:“那这软轿便跟在您后面,若是您累了,便坐上这软轿吧。”   柳依依微微点了点头,扶着钟祺的手说道:“走吧。”   钟祺身后的小丫鬟见到此场景,心中有些酸,当年这柳小姐还没有出嫁的时候,众人看到小姐与她,事事将小姐放到她的前面,如今可好,大家对小姐都视而不见了。   钟祺面上并没有任何不平之色,这人情冷暖在她决定嫁给卫知的时候,她便尝够了,那些隔壁房的姐姐妹妹们,当年对她有多么恭敬,如今就有多么轻视,她才不会为了这等小事而失去了从头到尾都对她始终如一的好朋友呢。   柳依依似乎在乎着钟祺的面子,对宫嬷嬷的奉承总是面上淡淡,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模样,让宫嬷嬷觉得,这荣安县主真是个冷心冷肺捂不暖的,难怪宁贵人提起她的时候,面上都有些纠结。   当几人走到了宁贵人的宫中的时候,宁贵人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不像上次那般盛装,倒是恢复了以前那般清新可人的小白花模样,让男人看了,便心生怜惜,而柳依依与钟祺,却因为入宫,还变得盛装起来。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宁凝唇边带着笑,面上一幅十分开心的模样笑道:“你们来了?”   “你的生辰,我们怎么会不来?”柳依依也笑眯眯的说道,对身后的碧荷使了眼色,让碧荷将礼物送给了宁凝。   钟祺也跟在其后,她与柳依依倒也算默契,两人送的,全都是好看的头面。   这头面虽然好看,但比起圣上赏给宁凝的,实在只是一般,宁凝眉头都没有皱,便让小宫女将头面收起来了,“你们来为我庆生我就十分欢喜,还带什么礼物?”   “这是必要的。”柳依依谦虚的说道。   宁凝只将两人引到了座位上,“今儿可没有什么贵人县主的,我们就像闺中那样相处便是。”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身份有别了,柳依依能与贵为太子妃的沈珊称姐妹,但却不能与眼前这位宁贵人心无旁骛的说笑,她只微微的坐在椅子边缘,维持着她表面贵妇的模样。   宁凝与柳依依说完,又将目光转到了钟祺身上,“听说祺姐儿已经定亲了?”   “是啊。”钟祺坦然的点了点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宁凝似刚确认这个消息,她的面上有些惊讶,“我原以为你会与范家二郎定亲的,却不料终究有缘无分…”   这话倒是让旁人猜测了两三分,莫非宁凝与范嘉平郎情妾意,最终被那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卫知棒打了鸳鸯不成?   钟祺虽然切切实实的喜欢过范嘉平,但却从来不是那等拖泥带水的女子,不喜欢了便不喜欢,一点关系都不愿意与他沾,她反而倒是想到了当时宁凝与范嘉平那郎情妾意的模样,不由得觉得一阵恶心,面色也难看了几分。   宁凝自然看出了钟祺心中的不爽利,但是她要的不就是钟祺的这份不爽利么?她皱了皱眉,装作十分关系钟祺的样子,“要不然,我帮你去向圣上请求一番,将你与卫知的婚约解除了,再续你与范家二郎的前缘。”   这话说的,像她真真与范嘉平有什么似的,钟祺有些探究的看了宁凝一眼,见她双眼中的迫切,咧着嘴笑了笑,哦,原来她也怕别人在圣上面前揭穿她的旧事呢,所以才如此费力的将她与范嘉平绑在一起,只不过她如今可再也不想看那范嘉平一眼了。   “宁贵人,如今您在宫中刚站稳了脚,哪儿来用您帮我操心呢?”钟祺十分恭敬的向宁凝行了一礼,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宁凝生生受了钟祺的大礼,却觉得心中还是不大舒服,只好用帕子掩着嘴高高在上的笑道:“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左右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赏些东西下来,也算是帮你撑腰了。”   柳依依在旁边笑了笑,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钟祺再嫁的是落魄书生,她的身份地位也摆在那儿,还有谁敢轻视了她不成?“好啦,好啦,今儿是你的生辰,咱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你怎么老是拉扯着祺姐儿的事了?我们该好好帮你庆祝下生生辰才是。”   宁凝听了柳依依的话,才没有抓着钟祺继续说她的亲事,倒与她们闲闲的说起再宫中的事来,宫中能有什么事?左右不过便是圣上,只是她言谈之中,显露出来的圣上对她的宠爱之情颇是炫耀。   柳依依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心思却飘向了远方,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宁凝一般,上世她可没见她如此虚浮啊?还是在她心中觉得,上世的柳依依连听她夸耀的资格都没有?   不管如何,柳依依还是与宁凝不痛不痒的说了不少。   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心中暗暗觉得,宁贵人似乎与这两位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她说的那么好,只是大家之前认识,她极力相邀,两人便来了。只不过就算这份认识,也足以让后宫的妃子对宁贵人忌惮两三分了。她可不是圣上从外面随便捡来的商女,她是有身份高贵的朋友的,谁想害她,便先要掂量掂量了。   三人正面上说的开心,宁凝眼角余锋便看到了一个小宫女从门口悄悄地走过来,对她点了点头。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话锋一转道:“我从小到大都是孤苦伶仃的,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如圣上一般对我好了。”   柳依依与钟祺听到此话,都齐齐打了一个冷颤,这宁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她那贫寒的夫子爹将她一手养大,教她习字念书;范嘉平对她情深意重,宁愿冒天下大不韪也要将她从边县带到京城;而她之后出名于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们对她倾心相交,居然还没有人对她好?   只不过,这句话话音刚落,那宫殿外就传来了一阵喜悦的哈哈大笑声,“孤还以为宁贵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宁凝面上带着一丝被抓包之后的羞涩的红润,是男人见了都动心,她站了起来,对圣上娇嗔道:“您怎么偷听呢?”   柳依依与钟祺连忙跪下,宁凝见了她们恭敬的模样,心中十分快活,看,你们身份再如何高贵,也有在我面前下跪的一天。   圣上走过来,背后跟着一个人,身材高大,面目英俊,居然是范晟睿。   ☆、第197章   刹那间,宁凝那占了上风的心思,看见范晟睿以后,莫名的熄了火。   她攀上的男人身份再高又如何?他身上的青春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带着一股老人的暮气。在夜里,她睡在他身边的时候,瞧着他的模样,似乎是像要死去了,连带着她有时候都怀疑自己已是一个暮年的女子。   她心下酸涩,但是却脸上带着笑意的揽住了圣上的手惊喜道:“您真的来看我了?”   圣上挺了挺不小的肚子,笑呵呵的说道:“我不是要陪你吃长寿面的么”   面对宁凝与圣上这恩爱的表演,柳依依与钟祺倒是没有说话,只在一旁十分恭敬。   圣上如同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指着范晟睿道:“你看你媳妇儿,在宁贵人宫中不是好好的?至于下了朝还不想走,在孤书房里抓着我汇报事物么?扯得我都无暇脱身,你女人重要,孤女人就不重要了?”   圣上这一番话虽然打趣,也说明了他在心中对范晟睿十分亲近。   范晟睿本是深沉的性子,并没有在圣上面前就变成圆滑的人物,只认真的说道:“我们哪里能同圣上与宁贵人相比?”   圣上惯知道他的性子,不与他计较,只一双眼睛看了柳依依的肚子一眼,“听说你怀上了?”   “是,已经四个月了呢。”柳依依恭敬的回答道。   “呵呵,倒是个有福的。”圣上点了点头道,又拍了拍宁贵人的手,“你也要加把劲,给孤生个小皇儿出来才是。”   宁凝面上装着娇羞,心中却道,若不是皇帝年纪的原因,我早便已经怀上小皇子了。   “圣上,今儿清早,宁贵人就请了一尊送子观音过来,只为了给您生个小皇子呢。”旁边一个伶俐的宫女抢嘴说道。   “穗儿,你说什么呢!?”宁凝面上娇羞,含笑的看了圣上一眼。   圣上见这个女子如此有心,倒是当场感动得赏了宁凝不少东西。   柳依依看到宁凝如此做派,心中不由得赞叹,这位倒是找准了自己应该有的位置,在后宫里,连吴贵妃的风头都抢了去。   圣上赏了宁贵人不少东西之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钟祺身上,他惯在前朝理事,并没有见过钟祺,好在他来之前,小太监已经与他说了钟祺的身份:“你是平阳侯家中女儿?”   “臣女正是平阳侯家中的呢。”钟祺爽利的笑着说道,她与圣上扯着亲戚,对圣上倒如一个长辈一般。   皇上虽然后宫喜欢美丽任性的女子,但是对后辈来说,正是喜欢钟祺这种精神焕发的,他连声说了几个“好”,赞了“有其父必有其女”的话。   柳依依在一旁觉得有些好笑,钟祺与宁凝的年纪差不多大,圣上倒是对她们两个态度,一个是宠爱的女子的,一个却是后辈的,只不过圣上貌似也转得来去自然。   范晟睿见在一旁笑眯眯的小妻子,心中有些无奈,她到底哪儿来的胆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总是让他牵挂着。   宁凝见圣上夸钟祺,心中有些不乐意,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什么,“圣上,祺姐儿刚订了亲,要不等她成婚那天,您与我一起赏赐一些东西下去,给她撑撑腰?”   钟祺听到这话,简直要吐,她堂堂平阳侯之女,还需要一个皇帝的妾的赏赐不成。   “哦?祺姐儿定亲了?”皇帝从善如流,跟着宁凝将对钟祺的称呼给改了,“是定的那家人来的?”后一句并不是问的在场的三个女子,而是问的身后的范晟睿。   平阳侯府在大宣朝的地位可不低,钟祺可以算得上是大房唯一的嫡女,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订了亲?莫非定的人于大业有碍不成?圣上人虽老,宠女人虽糊涂,但是对自己的位子还是十分看重的。   宁贵人借着圣上的话看向了范晟睿,却见他面色冷漠,唇角却有些微微上扬,心中莫名噗通一跳,低下了头来。   “圣上,是定的卫姓人家。”范晟睿倒是在圣上面前除了公务之外的话都是很少。   “卫姓人家?”圣上眯了眯眼,朝中可从来没有什么显赫过的卫姓人家啊?   “圣上,这桩亲事我是祖父与当年御史台的卫御史定下的,您没听说过也是正常呢。”钟祺到底见惯了大场面,又见圣上对她和蔼,便并不怯场,是与圣上细细的解释了。   “你祖父定下的?卫御史?”圣上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以前,想到卫家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家。”   卫御史当年是铁骨铮铮,弹劾的事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还曾弹劾过圣上那权势滔天的哥哥对他没有兄弟情义一事,当年圣上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皇子,听说卫御史全家落难还曾唏嘘过一番,可待他上了位,便将此家人忘到脑后了。“卫家现在可好?”   宁凝听到这句话,心中冷笑一声,怎么可能好呢?她只装作一幅心疼钟祺的模样道:“怎么能好?那卫家公子如今在京城中连住的院子都是租的呢。”她觉得,圣上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有闲心去管那儿女之间的亲事,如今她心疼一番钟祺的亲事,一是让圣上觉得她重情义,而便是让钟祺心中不舒坦了,你看,连圣上都知道她所嫁非人。   钟祺似笑非笑的看了宁凝一眼,凝声道:“圣上,这是我祖父定下来的亲事,无论如何,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圣上似有些恍惚,看了钟祺一眼,笑道:“我便知道,平阳侯府出来的女儿是重情义的。”说完之后,他似乎心中存了别的事,对范晟睿笑着说道:“好了,看了你的媳妇儿了,知道你媳妇儿头发丝都没有掉一根,便跟我回御书房议事吧。”   宁凝原以为圣上会陪她一起用晚膳,不由得撒娇道:“圣上,您现在就要走?”   圣上安抚的对宁凝笑了笑,“等一会儿我再来。”   说完,便带着范晟睿悠然的走了。   圣上走了之后,宁凝宫中一片寂静。   “依姐儿,你真是命好,小范大人可是将你放在心尖儿上疼。”半晌,宁凝说道,只是这话中,留了不少余韵。   柳依依似从这余韵中抓到了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有抓到,只笑着说:“我与表哥的感情,一向都不错。”表哥既然对她这么好,她也不用在别人面前装腔作势。   而钟祺在一旁,那迟钝的大脑中,似乎东西了什么,这宁凝的话中,似乎有两三分醋意…   圣上已说了晚上要陪宁凝来用晚餐,钟祺与柳依依以次为借口,不好久留,便离开了宫中。   宁凝送走了两人,坐在宫中突然觉得有些寂寥,她又想起宫中曾传吴贵妃曾大肆为难过柳依依,心中莫名多了一丝羡慕,若是她与她一般放肆该有多好?   小不忍则乱大谋。宁凝在心中默念了这几句,将心中的暴虐压了下来,且看以后吧,她将是爬得最高的那个人。   柳依依出了宫回了范府,范晟睿居然还没有回来。   她坐在家中,微微皱眉想,难道圣上真的找夫君有事不成?只可惜上辈子她被禁锢在寺庙,对朝中局势并帮不上什么忙。   范晟睿大步走入家中,看见的便是柳依依像一个玉娃娃一般坐在软榻上发呆。   他不由得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有什么。”柳依依捏了捏腰上的荷包,“只是总觉得让表哥操心,心中有些难过。”若不是担心他,范晟睿也不至于与圣上一起来宁贵人宫中。   范晟睿微微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在想什么呢?难道我遇见了同样的事,你便不会为我出头不成?”   我为表哥出头?柳依依听了这话有些愣,她腼腆的笑道,“我有什么事能为你出头的?”   范晟睿指了指她的肚子道:“若是这个不孝子与我产生了矛盾,你可要千万站在我这边才是。”   柳依依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这还是没有影儿的事,表哥居然与自己的腹中的孩子争风吃醋起来了?   “你放心吧,以后我绝对会以他父亲为先的。”她忍着笑说道。   范晟睿见她面上少了忧愁,多了些对未来的欣喜,才舒了一口气笑道:“那宁凝,倒是比我想象的有沉浮些。”   柳依依点了点头道:“比起吴贵妃来,她聪明了不知道多少。”   范晟睿没有说话,后宫中比吴贵妃聪明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比她受宠的课少之又少,宁凝能越了吴贵妃去,也算是有本事了。   柳依依靠在范晟睿怀中,想到了宁凝对钟祺话中的讽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祺姐儿嫁了那卫知,只怕要过几年苦日子了。”   今日圣上将范晟睿叫去书房中,便是问的这卫知的事,范晟睿说了一些,又推脱说,太子的太傅徐大儒也曾考校过卫知。圣上又将徐大儒宣进御书房来问了一二。面上尽是对卫御史的怀念之色,“我还记得卫家人绝顶风流,不知道如今那个卫知到底怎么样?”   徐大儒与范晟睿在底下对了对眼色,只怕卫家这次要改运了。   徐大儒笑着对圣上说道:“若是圣上好奇的话,尽可将那卫知叫来觐见一番,倒好尽了当年卫御史与圣上的君臣情谊。”   当年卫御史与圣上有什么君臣情谊?只不过徐大儒这么一说,圣上觉得当年自己落魄,能为自己说一两句好话的全是雪中送炭的。卫家如此潦倒,反而显得他有些忘恩负义了。   圣上面色一凝,心中倒是有了计较。   宁凝在还在宫中等待着圣上的来临,倒没有想过自己的一句话给钟祺带来了什么。   第二天,圣上匆匆宣卫知觐见,一见卫知,便喜他容姿不凡,学识渊博,他与卫知相谈尽欢,还与卫知怀念了好一会儿那故去的卫御史。   过了几天,圣上特地下旨,翻案卫御史一事,将卫家家产倾数相还,并赐大宅一套,至于卫知的官职,卫知说了,等他考取殿前三甲再来求圣上赏赐官职,圣上笑了笑,便将对卫知的安排暂时搁置了。   而通过卫御史,圣上怀念了好一会儿当年的那些人,他想到当年的皇后与她娘家,无论他身份如何,都是对他十分尊重的。   圣上擦了擦眼泪,大肆嘉奖了太子的外家一番,并对太子也和颜悦色起来,朝中风云,再次涌起。   柳依依在范晟睿的臂弯中,安心的养着肚子里的孩子。而沈珊却不能忽视这朝中的变化,她问太子道:“这些,都是你与范晟睿一手促成的?”   太子笑而不语,只言道:“你放心吧,我不似父王,对我好的,我必然不会亏欠。”   ☆、第198章   卫家早已退出朝堂风云许多年,突然之前被圣上重提旧事,又将恩典一一相送,倒惹得大家十分侧目。要知道,之前卫家进入大家八卦的中心,还只是他家与平阳侯府那一桩不堪匹配的婚事。圣上这样一来,到让大家觉得,只要那卫家小儿不出太大的乱子,卫家的这一代荣华算是保住了。   那些在一旁看钟祺笑话的小姐们倒是啧啧称奇,不是哪一个人都能从绝处逢生的。她们在家中听父兄说道那卫公子的绝代风华,又听闻卫公子发誓不二娶,倒对钟祺起了艳羡之心。   而那些年纪大些的妇人倒没有想过羡慕钟祺,倒是羡慕起了卫知,不是谁都能找一个事事为你着想的岳家的,若说起卫家的翻案与平阳侯府无关的话,她们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平阳侯夫人在外如今也有了几分笑容,再如何,自己的女婿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几分薄业了。   平阳侯看得比平阳侯夫人远些,便将卫知招进了府中,凝神询问了一番。   卫知对平阳侯十分恭敬,只言道:“我们不过抓住了这个时机而已。”   范晟睿与徐大儒都算是太子的心腹,卫知此举,就算上了朝堂,身上也只怕有了太子的烙印,平阳侯还记得他画中的山水之情,其实是对朝堂上的争斗毫无兴趣的。   “值得么?”平阳侯不由得问道,这条路是能让卫家迅速翻盘的,可若是太子以后没有坐稳大位的话,卫家也难以生存。   “值得。”卫知沉沉的答道,“我不想让祺姐儿在其他人怜悯下活着。”   平阳侯听闻卫知的改变居然还是为了女儿,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只希望你以后浸淫官场之后,不要为此后悔。”   卫知听了,爽朗的笑道:“您放心,我不会的。”   以后少不得要更往太子那边偏一偏了,平阳侯有些无奈的想到。   既然这条路是卫知自己斩钉截铁选的,平阳后侯倒不好再与他说什么,只喝了一口手中的茶道:“以后你忙起来,只怕这山水画上的功夫要更少了。”   老丈人如此说,卫知连忙帮平阳侯又倒了一杯茶,答道:“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每年画一幅来孝顺您的。”   平阳侯听了,面上才多了一丝满意。   卫知见未来岳父的心情不错,就连忙趁机提出了想早些将钟祺娶进门的要求,“圣上突然赐下了宅子,我卫家家中根本没几个人,连主事的人也没有,我母亲便想着早些将祺姐儿迎进门主持家中之事呢。”   卫知此话一说出口,平阳侯的品茶的手便顿了一下,如今卫府百废待兴,卫母并不是大家出来的,对什么都不大了解,卫知提出来这样的要求也无可厚非,女儿大了,留来留成仇,还不如让她嫁了吧。   “此事让我先与老妻商量片刻,再与你说。”平阳侯想了一下,并没有马上答应卫知的要求,只不过卫知从他的神色里,已经看到了松动之意,他恭敬的对平阳侯道了谢,便告辞了。   夜了,平阳侯去了平阳侯夫人的内室,先是将卫知大大的称赞了一番,“倒是一个能下得了决心的,他与我说,如此行事是为了让祺姐儿不在其他人面前低头呢。”   平时,无论平阳侯夫人如何为难,卫知对平阳侯夫人十分恭顺,平阳侯夫人早就就这个未来女婿满意了几分,而如今这女婿的身家又不同以往,平阳侯夫人倒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了的。   “嘴上这么说,谁知道心里怎么想呢?”平阳侯夫人死鸭子嘴硬,不愿意在夫人面前承认自己很满意这个女婿。   平阳侯与平阳侯夫人这么多年的夫妻,哪儿能不了解她?只笑着与她说道,“今儿卫知说想提早娶祺姐儿。”   “凭什么要提早?”平阳侯夫人双眼一瞪,她是最疼爱女儿的,怎么愿意将女儿嫁出去受苦?   “你想想,皇上刚赐了卫家一个大宅子,卫家正式百废待兴的当儿,若是我们给女儿几户好的陪房嫁过去了,岂不是能占着先机?若是拖久了,怕又出来什么灾祸呢。”平阳侯苦口婆心,在对女儿的心上,他与夫人是一模一样的。   平阳后夫人听了,自然明白丈夫是什么意思,卫母并不是一个熟悉料理家务的人,若是卫家刚起的时候女儿不在,怕是有什么猫猫狗狗要占了卫家大权了呢。   “他倒是借着这个机会占了一个大便宜。”平阳侯夫人有些悻悻然的说道,“那便随着他们的意见吧。”   平阳侯听了夫人的话,笑了笑,大家都觉得卫家翻案是平阳侯府出的力,其实差以,若不是卫知的才干打动了太子与徐大儒,只怕没有人愿意还拿这等前尘旧事说事,卫知以后只怕前程万里,加上他的相貌与才华。单单从人来看,倒是女儿占的便宜多些。   平阳侯府与卫家迅速定了成亲的日子,与四处交好的人家都发了喜帖,而那位与钟祺是手帕交的宁贵人,自然手上也有一份。   宫中的气氛有些压抑,宫人们走路干活都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音。而他们的主子宁贵人坐在小桌旁,面色不明的盯着这张请帖。   说起来,这张请帖还是由圣上转交给宁凝的。   “若不是爱妃将平阳侯女儿叫如宫中,我怎么可能曲折地得到一个人才呢?”圣上将请帖交给宁凝的时候哈哈大笑道。   宁凝从他的志得意满中,看出了他对那钟祺夫君的满意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想在圣上面前羞辱钟祺一番,就如当年钟祺在宇府的后院羞辱自己一般,怎么她就得了好处去?   宁凝咬了咬唇,心中一炸,将圆桌上的瓷器摔到地上,只听见哗啦一声,宫人们的动作通通慢了一拍,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那日圣上将范晟睿叫到书房,一定问了不少关于那卫知的事,他是算准了自己的性子会在圣上面前羞辱钟祺不成?想到这些,宁凝的心便十分焦躁。只怕他们早就想与圣上举荐卫知,却不料没有好的途径,却不料她倒巴巴的给他们送了一个登云梯!   宁凝恨不得将面前的请帖撕掉,却碍于情面地咳了一声道:“我不小心手滑,将瓷器给摔了。祺姐儿的这请帖是极好的,我倒是要请圣上多多赏些东西给她呢。”   宫人们见宁凝的脸上阴转晴,才舒了一口气,“如今都在说您得圣心呢,若不是您在圣上面前说了那位,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位置在哪儿呢。”   宁凝其实本意并不是如此,但是宫人都如此说了,她也只能顺应着,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道:“我也是为了祺姐儿好,不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书生,怎么可能娶平阳侯府的女儿呢?”   说完之后,宫人们一阵称赞宁凝貌美善良。   宁凝觉得心中十分腻歪,但也只好受了。   宁凝这一歪打正着,连带着太子在朝中的待遇也好了不少。   五皇子听闻了此事,歪着身子躺在舞姬怀中,有些醉意的对心腹说道:“若不是确实的知道她与范家那小媳妇不合,我还以她和太子联合了来整治我呢。”   那心腹倒并不了解宁凝,只疑惑的问道:“您确定?”   “我当然确定。”五皇子搂紧了那舞姬的腰,“这女人虽然有两份小聪明,但却是不堪大用的,还没有坐稳自己的位置,就急急的对以前的故人显摆,才落得被人利用的下场,只不过只要她能牵制住吴贵妃就行了。”   吴贵妃是个混色不吝的性子,一心想扶自己的小儿子上位,而皇帝又是宠着她的,无论她做什么事,都要为她遮掩两三分,如今来了宁凝,那吴贵妃做害人害己的事的时候,总要思虑两三分了吧……   “只不过……”那心腹想了想说道,“这女人没有自己的孩子还好,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岂不会一心只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了?”   五皇子听了,哈哈大笑道:“她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的。”在她入宫之前,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无色无味的□□进了她的口,她是不可能再会有孩子了的。   宁凝不知道这些,她叫了不少太医来为她把脉,说的都是她身子没有问题的。那如果怀不上的话,便是圣上的问题了,圣上的年纪已老,精血没有以前足,只怕很难让后宫的女子受孕了。   宁凝心中如猫抓一般,要是自己早穿越十年该有多好,只怕这后宫中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了。   她整天在宫中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倒是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皇帝生不出儿子,不代表他的儿子生不出儿子,若是她与皇帝的儿子生出了儿子,那与皇帝还是有血脉相连的,谁能看得出呢?   想到这里,宁凝的一颗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古往今来,也有不少太后扶持着不是当今圣上的孩子上了位的。   ☆、第199章   宁凝既然想出了这个点子,便琢磨起选择哪位皇子做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   三皇子在宫中的地位并不高,即便是有雄心壮志也是枉然。宁凝进了宫后,便早与他断了联系,倒是五皇子,与她的联系一直很频繁,在她与吴贵妃争斗的时候,他也为自己出了不少力。   宁凝对五皇子即是合作,心中也有几分忌惮。他派了不少人进了她的铺子,美名其曰是帮她守着这些能生财的生意,但是其实内里,只怕早就打算了若是她不听话,便将这些会下金鸡蛋的母鸡通通都夺了过去。   若是自己有了五皇子的孩子,一则五皇子会对自己放心一些,二则五皇子总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失去一些提防之心吧。   宁凝穿着艳色的宫装,一双好看的眼睛流光溢彩,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圣上一进来,便见到自己的贵人这个模样,心中顿时软成了一片,“你在想什么呢?”   宁凝见了圣上,连忙站起来,将手边的斗篷给圣上披了,“我在想天儿冷了,如何给您补补身子呢。”   圣上听了,心中一片熨帖,“天冷了,你紧着你自己就好,还管孤做什么?”   “您的是我的夫君,我不管您管谁呢?”宁凝娇声细语,让圣上的觉得格外熨帖。   圣上已经并不年轻了,对chuang上之事并不热衷,若不是宁凝想要一个孩子,也不会时时的紧着他做那些事儿。   圣上如今在床上已经打起了微微的鼾声,宁凝并没有睡,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她要一个孩字势在必行,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只要与圣上有那么一点点血缘关系便好…   宁凝下定了主意,便在自己舅母进宫来探望的时候,将此事轻声说给了那便宜舅母赵夫人听。   赵夫人听了宁凝的话,一双眼睛闪烁着胆怯的光芒,那手也微微颤抖着。   毕竟是个短见的。宁凝轻轻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她陪着舅舅起于微末,她早要说服舅舅将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妇人给休了。   她握住了赵夫人颤抖的慈眉善目的说道:“我刚刚说的话,舅母可听清楚了,听清楚的话,与我舅舅说,那他帮我与那人说一说。”   商人有了钱,便要追逐地位,如今她舅舅可是将所有的宝押给了她,若是她舅舅知道自己有当圣上舅老爷的机会,只怕会拼劲一切去完吧。   “可,可是…”赵夫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宁凝压了下去。   “舅母,不要担心,不就是娟姐儿的亲事么?你放心,有我在,总不会让她嫁个差的。”宁凝扬声道,她本来就是个善察人心的,知道对赵夫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赵夫人嘴角微动,自己的女儿正在说亲的年龄,商人之女能说到哪儿去呢?到最后不过是当商人之妇而已,在外面行走还是要被那些官太太瞧不起的,但若是得了这位外甥女儿的保媒,女儿能嫁到哪儿便说不定了,她坚定的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放心吧,此事只有我与你舅舅知道,定帮你办的妥妥的。”   宁凝听了,有些感动的对赵夫人说道:“您知道,我身边没有特别可信的人,就只有您与舅舅是我的亲人了。”   赵夫人见宁凝说得深情,便与她又诉了一番亲人情谊,才依礼离开。   宁凝的舅舅赵掌柜能从一个贩卖小子做到一个大商人,也不是拘于常理的,他当时接回外甥女儿只是为了回报姐姐的情谊,却不料这外甥女是一只金凤凰,越飞越高了。如今她提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要求,他却只觉得自己的外甥女儿有一股什么都不怕的狠劲儿,跟着她,搞不好真的可以走到顶端。   于是赵掌柜心一横,便上了五皇子的府中,与五皇子在密室里,将宁凝的话与五皇子说了。   五皇子想过千万种利用宁凝的办法,却没有想过她提出过的这一条。   男人的天性便是热爱繁衍后代的,若是让父亲的妃子怀上自己的孩子,是对父亲一种隐形的羞辱,也是手中多了一张争夺那个位子的牌,五皇子并非不动心。   赵掌柜坐在下首,看着在上首的五皇子在那冒着青烟的檀香下,轻轻的摩挲着手上的佛珠,似在考虑着什么,他不敢说话,此事毕竟重大,是谁都要思考一二的。   “此事,还有谁知道?”半晌,五皇子冒出一句话来。   赵掌柜听了,便知道此事有戏,他连忙站了起来,恭敬的说道:“并无人知道,是宁贵人说给我的内人,我内人再与我说,我觉得此事重大,便亲自往您府上跑了一趟。”   五皇子的手中的佛珠停了,一双眼睛重新打量了赵掌柜一眼,直到赵掌柜身上出了一身的汗,才爽快的说道:“你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尚未成亲”   这哪儿和哪儿?赵掌柜虽然满心的问号,但也乖乖的回答道:“我家中正有一名小女待字闺中,尚未成亲。”   “我让我的王妃为她保个媒,她娘家是文官,认得不少出身虽然差些,但学识却极好的举人。”五皇子笑道。   有不少刚上任的举人绝的便是钱财,而赵家缺的却是权势,这亲若是说成了,倒是两相皆宜了。   赵掌柜没想到五皇子还有这等心思,连忙笑着说:“那便多谢五皇子操心了。”   五皇子将佛珠放到桌上,笑道:“都是自己人,说什么操心不操心的呢只不过此事,我要与宁贵人见面谈谈。”   赵掌柜听五皇子如此说,便知道此事有了出路,惊喜得向五皇子磕了三个头,“那小的便先感谢您对小女亲事的照看了。”   五皇子笑了笑,挥了挥手,让赵掌柜退下了。   赵掌柜退下之后,五皇子到了五皇子妃的内室,将这件事与五皇子妃嘱托了,五皇子对宁凝向来是不对付的,听了夫君要自己为宁凝表妹的亲事奔波心中有些不爽利。   五皇子见她的模样,连忙轻声哄道:“你原来还是个惯吃醋的不成?我只知道我的五皇子妃最是体贴善良贤惠的。“   五皇子妃听了他的哄,只用拳头敲了敲五皇子,勉强将此事应了,心中想要如何为宁凝的表妹找一桩面甜心苦的亲事。她刚刚陷入了沉思,便见五皇子坐在太师椅上摇了几下,长长叹气出声。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五皇子妃收了自己的思绪,走到了夫君身边。   五皇子握着五皇子妃的手将赵掌柜的说的事原原本本的与五皇子妃说了,然而又苦笑道:“我本觉得这桩事是可以操作的,可是我却忘了,她入宫前曾被我下过无子药。”   五皇子妃听了宁凝的心思,心中暗惊,好一个阴谋诡计百出的女人,若是当时五皇子真的将他迎入了府,只怕自己都难以抵挡她!她双眼一转,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在五皇子耳边说了几句。   五皇子面色有些犹疑,“像她这样精明的女子,会答应这样的要求么?“   “这是本来便是她提出来的,惹了我们,还想就地停止?如今她只能按着我们的戏份来。”五皇子妃面色一凝说道。   五皇子妃从小便是被父亲当做儿子养的,五皇子有些事都十分听她的意见,如今听她这么说了,便笑道:“那边依你说的做吧。”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宫中充当父皇的,想想,都挺有意思的。“先让太医跟宁贵人说一说她身子的真实情况吧。”   “你说什么?”宁凝睁大了双眼,有些愤怒的看向了跪着的太医,“我中了招儿?”   “宁贵人前些日子只怕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今脉象十分乱,只怕是于子嗣有碍。”太医跪在地上,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到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宁凝差点将自己长长的指甲掰断,前些日子,她才看过身体,说她身子好得很的!   “臣在宫中曾听说过一抹药是无色无味的,妇人喝了之后,便…”这太医是宁凝惯用的,他家中有个爱赌的儿子,一切开支都来源于宁凝,宁凝对他的话并不疑心,只咬了指甲,“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身子好起来?”   “若是吃了我开的药,慢慢调养个三五年也就能好了…”那太医倒是信心十足。   “三五年?”宁凝怒道,“我根本等不及!”   她刚才与五皇子商定了协议,结果便出了这等事,能手长伸到她这儿来的,除了吴贵妃还有谁?她自己有儿子就不给别人活路了?宁凝的脸上显现出了一种戾气的残忍。   那太医见了,连忙低下了头,在这后宫中,他最是明白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   虽然身子不好了,但与五皇子约定密见的日子还是来临了,宁凝在这期间想了许多法子,倒是与五皇子妃异曲同工的想到了假孕,只不过,她在宫中只是受宠而已,比不上其他人多年的经营,此行为被发现的风险太大。   ☆、第200章   宁凝思索着此事辗转反侧,在后花园假山石侯悄见五皇子的时候便有些憔悴。   五皇子见她面上不施脂粉,眼皮下微青,便已猜到那位太医已经将她不能有孕的事告与了她。   “五皇子。”宁凝见五皇子未语泪先流,“我,我只怕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这是怎么回事?”五皇子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装作一副惊讶的模样,“之前太医不是检查过你的身子,说极好么?”   “一定是吴贵妃那个jian人。”宁凝一双眼睛闪着寒光,看向了五皇子,“她害得我此生无依,那我便也要给她好看。”   五皇子见宁凝的脸狰狞的说出了吴贵妃的名字,似重新认识宁凝一般,打量了她一眼,这女子若是傻起来,可是傻到没边了。   “你不用担心,天塌下来,还有我么。”五皇子温柔的安抚道。   五皇子的模样让宁凝想到自己当年在宫外被众多公子们宠着爱着的时候,她放弃了那么多,走上了这条路,她怎么会轻易放弃呢?只是如今她真想不出什么妥善的法子来解决这困境,只遮着脸哭个不停。   “凝姐儿,我与你无缘,但我上次去你舅家有一名庶女,深居简出,与你有几分相似,我想纳妾了她,便也成全了我们的缘分了。”五皇子站在离宁凝不远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嘴上平和的说道。   庶女?深居简出?与我相似?宁凝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五皇子。   “你入宫说到头来都是我的缘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便叫人配合你,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让你后半生有靠的。”五皇子情深意重的说道。   宁凝听了这话,面上显得格外的感动,低下头,用帕子遮住了脸又哭了起来,只不过她那一双眼睛,却是冷静得吓人,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五皇子的意思是愿意帮她假孕?可要她“生下”属于五皇子的孩子?她心中忐忑,却当下立断的握住了近在咫尺的五皇子的手道:“我便知道,你是我最靠得住的。”   五皇子只轻轻回握住宁凝的,声音中带着引诱:“可是就算我手再长,也不能伸到宫中太远,你还是得小心着那位。”最毒妇人心,若是宁凝能将吴贵妃的宝贝儿子怎么了,她也算是回报了他费尽心机让她进宫的心了。   宁凝听到五皇子说吴贵妃,一双素手死死抓住了五皇子的,咬着牙说道:“你放心吧,再如何,我也要等着看她的下场呢!”   五皇子本只想利用宁凝送一个儿子进宫中,为自己暗中争得一个筹码,却不料还有意外之喜,他忍住了欢喜,“若是有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嗯。”宁凝轻轻应了,扶风弱柳的身姿仿佛风一吹便倒了。   宁凝与五皇子谈了几句,便如无事人一般的告别了,她褪去了凄迷的模样,变得冷静起来,既然事已如此,她便只能咬着牙往这条道上走了,这个买卖并不亏,五皇子将婴孩送到了宫中,她将这个婴孩当自己的孩子养着,这婴孩保管会当她如亲生母亲,等以后,那便说不准谁坐稳了那个位子。   没过多久,大家便听闻了后宫的宁贵人怀上了孩子的消息。   圣上年纪有些大了,宁凝怀上的这个孩子对他的意义格外不一样,这个孩子仿佛力证了他还是个年富力强的男人,还有让年轻女人怀孕的本事。   此事一出,圣上欣喜若狂,直接将宁凝提到了妃位,并在朝堂上驳斥反对的大臣道:“这是我的家务事,难道你还要管我宠爱哪个小妾不成?”   这话说的粗糙,但也让那些大臣闭了嘴,那宁凝不像吴贵妃是个喜欢在后宫前朝掀起波浪的,圣上要宠着就宠着吧。   大家以为宁凝怀了圣上的孩子,会越发张狂,在后宫内给吴贵妃好看,就连吴贵妃,也做了被宁凝驳面子的准备,却不料宁凝大概是太紧张肚中的孩子,显得格外的低调,似乎一心缩在宫中,就为了自己的孩子。   吴贵妃见了宁凝的行事,也舒了一口气,没想到是个胆子小的。她在后宫呼风唤雨那么多年,却不料到最后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小姑娘夺去了宠爱,说不甘心是不可能的,但是为了她的儿子,也要熬下去。   吴贵妃看着自己打扮得如金童一般的小儿子来与她请安,面上显出了和缓的神色,受尽圣上宠爱又如何?那得有本事顺顺利利生下自己的儿子,并将他养育成人才是。   柳依依的月份有些沉,很少出门,听说了宁凝怀了圣上的孩子,微微皱了皱眉,依宁凝的性子,只怕又要在后宫掀起一阵风浪了。   范晟睿从外面进了院子,生怕从外面带来了冬日的冷气,他跺了跺脚,在门口站了一阵子,才走到了柳依依身边,仔细的看了一阵柳依依隆起的小腹,口中念念有词道:“等你出来了再收拾你。”   柳依依看到范晟睿这个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若是一个小姑娘,你也收拾她么?”   小姑娘?范晟睿想到了一个与柳依依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温柔地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能呢?”   柳依依吐了吐舌头,摸了摸肚子,若是个女孩还好,若是个男孩,在范晟睿的钢铁教育下,只怕会叫苦不迭呢。   范晟睿脱去了外衣,与柳依依私下说着话儿,“我手下有一个叫阿详的掌柜,是个有能耐的,听说你要给碧荷找婆家,便早早的来求了我,让我保个媒。“   “掌柜的?我似乎听你说过他”柳依依在范晟睿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了过去。   “恩,是我奶嬷嬷的小儿子,平时为人十分精明,他与我说,若是能娶到碧荷,愿意房中只有她一个。”范晟睿想起那小子急切的模样,便有些想笑。碧荷是柳依依面前最得脸的,只怕有一堆人都盯着呢。   “恩?听起来不错。”此人既然是范晟睿主动提起的,那便是很靠谱的了,柳依依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先与碧荷说上一说,只不过这事如果成了,他们要晚些成亲,现在我还离不了碧荷呢。”   “恩,等他们成亲了,你便还让碧荷来这里伺候,帮你带带小丫鬟。”范晟睿用手梳着柳依依顺滑的发。   柳依依在范晟睿的怀中昏昏欲睡,却又想起了什么般的睁开眼睛道:“宁贵人怀了圣上的孩子,朝中的格局可要变?”   范晟睿已经习惯柳依依是不是的问上几句关于朝中的事,便笑着回道:“你放心吧,就算生下来一个儿子又如何?圣上已经老了,而太子却正当壮年。”   “就是这等情况吗,才让人担心呢。”柳依依皱着眉头说道,“圣上看到自己正在壮年的儿子会不会…”心中起了防备,见他越来越不顺眼?   范晟睿用手将柳依依眉间的皱纹抚平了,“天下来,高个儿顶着呢,你一个小人儿想什么呢?”   “珊姐儿如今还没有怀上,只怕压力有些大了。”柳依依又想起对她一向很好的沈珊,沉默了下来。   确实压力大,如果太子妃再怀不上的话,只怕太子也要找别人了。此等有些残忍的事范晟睿不愿意与柳依依说起,便转换了话题,“平哥儿要回来了。”   “嘉平要回来了?“柳依依有些惊讶的说道,又想起科举的日子要来了,叹了一口气道:“这些日子,也幸亏他没在京城中。”   “真是孽缘,希望他能早日走出魔障。”范晟睿低低的说道,他看着在烛光下眉目如画的柳依依,轻笑一下,难道柳依依就不是他的魔障么?只不过他运气稍好些罢了。   柳依依听了范晟睿的轻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嘟囔道:“也不知道祺姐儿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自卫家翻案后,平阳侯府与卫家商定了成亲的日子,她们倒是许久没有见面了。   “有卫兄在,你还担心什么?像他那样的人才,定是将所有的都办的妥妥的。”范晟睿轻声答道。   “祺姐儿倒好,真的嫁了一个天仙儿一般的人物了。”柳依依说完一句,又觉得在自己的表哥面前夸别的男人不妥,费力的从范晟睿怀中挣扎起来,吻了一下他的脸说道:“我的丈夫,比天仙儿更好。”   范晟睿接到这个安抚的吻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他是后院中那等爱吃飞醋的女子不成?只不过柳依依这个吻让他的心中暖暖的,只摸了摸柳依依的后脑勺,“我的妻子,也是最好的。”   过了几天,范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原因无他,他们的二少爷要回来了。谁不知道,二少爷是大林氏的心尖尖儿,大林氏虽然现在紧着照顾柳依依,但偶尔想起范嘉平还是要长吁短叹一番的。   范家的其他两个男人已经去了朝堂,便只剩柳依依大着肚子陪着大林氏在暖房里等着范嘉平,若是忌讳着柳依依的肚子,只怕大林氏要亲自去门口等着了。   两人等了没一会儿,大林氏便派小丫鬟在门口跑腿了几次,对小儿那叫一个千呼万盼。   柳依依在一旁,捂着嘴笑道:“只怕嘉平在一路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了呢。”   大林氏嗔怪的看了柳依依一眼,指着柳依依的肚子说道:“等你肚子里的这个出来了,你便知道现在我的心思了。”   柳依依笑着听了,也看向了门外,不知道小表哥成了什么样子。在上世,他执意娶了宁凝,弄得家宅不宁,范府颓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柳依依想起上世种种,觉得有些呆愣,却被一声“母亲万福。”的爽朗声音拉了回来。   大林氏见从外面进来的小儿,眼泪都要流下来。   柳依依也有些激动的往范嘉平看去,比起之前的白玉书生模样,范嘉平黑了不少,身子也壮实了一些,短短几月他眼中多了一丝属于男人的坚毅。   范嘉平一进门便跪在了大林氏面前道:“母亲,这些日子我让您担心了。”   大林氏见范嘉平双目清明,便知道他已经将前尘旧事想了个明白,连忙扶起了儿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范嘉平站了起来,看到柳依依的肚子,面上倒是有些惊喜,他总算有侄儿了。   柳依依对范嘉平微微点了点头道:“表哥回来就好。”   范嘉平也对她点了点头,粲然一笑:“小嫂子倒越来越有小嫂子的气势了。”   柳依依听了,有些自豪的挺了挺胸,露出了微拢的肚子。   还是小孩子么。范嘉平窃笑着心想,倒不会将此话说出口激怒柳依依。   大林氏见范嘉平的面上并没有隐瞒,只握着他的手问说:“外面可好?”   范嘉平扶着大林氏坐了下来,“儿子不仅去了白鹭学院,还去了旁的许多地方,这时候儿子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愚昧和渺小。”为了一个女人,伤害自己的家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大林氏看到范嘉平的言中对宁凝一事似全部看开,胸中的那口闷气才全部散开来,她声音都有些抬高道:“你是不是饿了?我为你准备了粥呢。”   范嘉平笑着点头道:“确实有些饿了。”   大林氏心中欢喜,指挥着小丫鬟干着干那,浑身都是劲头。   柳依依笑着见大林氏忙这忙那,孕妇到底精神劲儿不好,她站了一会儿,便回房休息了。   范嘉平见柳依依走了,便对大林氏行礼道:“母亲,儿子有一事相求。”   大林氏听到这话,心中一跳,莫非这小儿只是面上想通了,其实心中还惦记着那宁凝?她面上的笑僵住了,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们是母子,说的上什么求不求呢?”   范嘉平见大林氏的模样,便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他笑着说:“我想母亲帮我物色一个合适的媳妇儿呢。”   大林氏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什么?合适的媳妇儿?”   范嘉平那阳光的脸上突然带了丝丝忧郁,“若不是我当初愚昧,错认了人,也不至于给家中带来隐患。”他一路走着,先是去了宁凝前未婚夫那儿,见他威武正气,对妻子十分好,并不是宁凝说的那样无状的人。后来他心中郁气,游山玩水之后回到京城,却听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宁妃怀了身子,便发现以前喜欢那从不认命的坚韧女子,其实都只是幻影。   ☆、第201章   范嘉平想着自己的这一路风尘仆仆,他见过了许多人,有早年丧妻却为了孩儿不再娶的男子;有家徒四壁但对客人却十分热情的贫民夫妇;还有吵了一辈子却离不开对方的老年夫妻。   在这世上,有许多人,他们受尽岁月的蹉跎,却仍然对生活十分乐观,让因为爱错了女子便心下大疼的范嘉平觉得格外内疚,他的难过比起他们的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将要母亲为他娶一个合适的妻子说出口,见母亲站在那儿,浑身如卸下了一个巨大的担子,整个人都变得松快起来,“我的小儿媳妇,自然是要好好挑的。”   范嘉平听了母亲的话,微微笑了,无论那个女子如何,他都会像大哥一样爱惜依姐儿一般爱惜她,只有这样,那女子才能蓬勃的生长,成为后宅里最美的一朵花。   大林氏见小儿出了一趟远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成熟了不少,心中一边喜悦的合计着交好的人家里未出嫁的女儿,一边推着小儿去休息,等夫君和大儿回来了,只怕还要考校他一番呢。   范嘉平到底是长大了,并不如以前一样能在大林氏面前腻歪好一阵子,他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等待着父兄的回来,他混混沌沌了这么久,也应该为家中做些什么了。   柳依依在房中小睡了一会儿,碧荷一直守在她旁边,见柳依依睁开了双眼,便连忙拿了一杯温水给柳依依喝了。   柳依依喝完温水,清了清嗓子,对碧荷说道:“你既已答应了那桩亲事,便要紧着自己些,有的事,小丫鬟做就行了。“   碧荷对柳依依向来是忠心耿耿的,她将茶杯放到一边,笑着说道:“夫人如今正在最紧要的关头,我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事而耽误了您的?再说了,别的小丫鬟如今我都不放心呢。”   柳依依知道碧荷对自己的情谊,拍了拍她的手老气横秋的说道:“算了,算了,那便让你先忙着,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必要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碧荷虽然是性子泼辣的,但是听到自己的大事时,总有一些不好意思,她长长的说了一句“夫人”,便将鞋子为柳依依穿上了。   柳依依醒来了,便去与大林氏请安,大林氏虽然心疼她大着肚子,但有些礼是不可废的。   大林氏见到柳依依双眼一亮,握着她的双手道:“你倒是来与我参详参详。”   “参详?”柳依依有些讶异,眼光投向了大林氏手上的单子,上面尽是一些未嫁女子的名称,范嘉平这是要娶妻了?   大林氏将单子对柳依依挥了挥手,有些欢喜的说道,“平哥儿着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央我给他一桩好亲事了。”   “好亲事?”柳依依笑了,虽然上世她痴恋过范嘉平,可今生对他却是无爱无怨了,“那可要好好的瞧瞧才行。”   大林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她大儿的婚事就是因为她选的好,如今大儿走路都生风,虽然他不说,但是做母亲的还是能感受到这个儿子,是及其满意现在的日子的。如今小儿也要选妻子了,她却有些为难,毕竟这小儿在亲事上出过茬子,要是再没有找到合适的,她可要愁白了头发。   柳依依将目光放到了那张写满了人名的单子上,单子上有不少她熟悉的名字,只不过她嫁得早,与这些小姑娘都不太熟络,这时,有个熟悉的名字进入了她的眼帘,不是今生熟悉的,而是上世听过的,名字取得很美,叫苏樱。   大林氏见柳依依的眼光落在了苏樱两字上,便笑着说道:“这姑娘你是没有见过的,她父亲是塞北管事的大员,在塞北任上七年,如今功德圆满回了京城呢。”塞北是大宣朝的第一道防线,能派去塞北任职这么久的,一定是他的心腹大臣了。   大林氏在许多年前曾与苏樱的母亲魏氏为手帕交,两人虽然身在两地,却时常通着信儿,苏家要回京的消息大林氏早就知道了的,而魏氏也曾在信中暗示说想让女儿嫁到京城中来,求大林氏帮忙看一下京城中适龄的少年。若大林氏有意,便自当考虑苏樱,若大林氏无意,她久居京城,也会帮忙看看其他。   这姑娘今世没见过,前世倒与柳依依有过几面之缘,苏家初来京城,被许多人忌惮,在儿女亲事上被人做了手脚,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嫁给了病痨子,早早的守了寡。苏家后来势大,想将女儿接回来,但是苏樱却不肯,为了苏家女儿的名声在那家中苦守着,也经常来尼姑庵长住,偶尔与柳依依遇上了谈论几句佛法,倒有些不轻不淡的交情。   柳依依想了想苏樱前世那美丽的模样,她虽然在塞北长大,却没有塞北女子的利索,倒是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玲珑剔透,因为长久的守寡她爱好素淡又十分少语,显得那些美貌也失色了不少。她倒不知道苏樱这世还与范嘉平又这样曲折的交际。   自蒋夫人那一事后,大林氏倒对与手帕交的女儿定亲有些畏惧,只不过她连苏樱这个姑娘都没有见过,就否定人家,未免太过于武断,又见大媳妇盯着苏樱的名字有些出神,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   “看到这名字,我就想起樱花的美丽呢,不知道这位是不是人如其名了。”柳依依捂着嘴笑道,苏樱上世的命运似乎也如这樱花一般,早早的盛开了又早早的凋谢了。   “哟,居然还肖想起美人来了?”大林氏打趣道,“我没有见过苏樱,她母亲我是见过的,是娇滴滴的江南美人呢。”   经大林氏这么一说,柳依依才明白了,苏樱的美貌是传自哪儿。   无论苏樱与范嘉平有没有缘,柳依依都觉得,自己有必要破了那段毁了苏樱一辈子的亲事,这样也算是成全了她们上世的谈经轻易了。   大林氏夜里将这些姑娘的名字看了又看,思索了又思索。而范嘉平也已经见到了父兄,范大人与范晟睿轮流考校了他一番,见他对答如流,思路中多了一丝接地气的平实,不再那么文采华丽。   范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男儿经历了一些挫折总是好的,小儿能在女人身上摔了跟头,又迅速爬起来,这是好事。   范嘉平被考校完毕后,见父兄面上满意的神情,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在路上,还是没有忘了看书,如今见来,学问还是没有退步的。   “男人先成家再立业,你既然已经通晓了世事,那便要辛苦你母亲为你寻一个好妻子了。”范大人捏着胡子坐着说道,若不是小儿喜欢过的宁凝如今成了宫中的贵人,范大人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让小儿先定亲,若是有心人说起小儿与宁凝的什么事的话,只怕于范家都是大的灾祸。   范嘉平自然知道父亲这么说的意思,他眼中闪过一丝愧色,“此事儿子已经厚着脸皮与母亲请过了,只是要劳烦母亲了。”   范大人听小儿这么说,十分欣慰,“这是她应当做的,有什么劳烦不劳烦呢?”   范嘉平这时看向了范晟睿,见他含着笑意对自己点了点头,心中舒了一口气,大哥是真的喜欢依姐儿?还是为了填补他的过错而娶了依姐儿?这些内情他都不敢想,只要如今依姐儿与大哥琴瑟和鸣就够了。   柳依依倒不知道范嘉平心中的内疚,只躺在大床上等着范晟睿过来,范晟睿进了屋子,柳依依从床上轱辘下爬起来笑着问:“不知道平哥儿的学问是否跟得上?”   柳依依比范嘉平还小几天,但却是一副长辈的模样,看得范嘉平忍俊不禁,他摸了摸柳依依滑溜溜的发丝道:“你当长辈当上瘾了?”   “那当然,长嫂如母么。”柳依依翻了一个身子,奶声奶气的说道,惹得范晟睿忍不住的吻了她脸颊一下。   既然范嘉平自己都下定了心思要成亲,大林氏便大张旗鼓的张罗了起来,在家中开了不少次的宴,有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贵妇人们也带着自己的女儿来范府拜会。   大林氏看了不少家的小姐,却觉得心中有些失望,小儿喜欢宁凝有一点便是她相貌姣好,如果她不找一个相貌好的小儿媳妇,只怕拢不住小儿的心,可那些相貌好的少女,却多少有些娇惯。   在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心态下,大林氏倒是等到了苏家入京。不管到底对苏樱满意不满意,大林氏对这多年未见的手帕交还是十分期盼的,苏家刚刚入京不到几天,她便迫不及待的下了帖子,邀了魏氏过来说话。   柳依依因对现在的苏樱是什么模样儿有些好奇,便也一大清早的陪着大林氏对那苏樱望眼欲穿,好在魏氏十分准时,带着女儿坐着马车到了范府的门口。   大林氏早早的带着柳依依在门口迎着,见了多年未见的手帕交还是风采依旧,不由得握着魏氏的手哭出声来,魏氏也似有所感,也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柳依依看向魏氏身后的苏樱,她穿着粉色的裙衫儿,人如其名,面容娇美,清新脱俗,像是一朵枝头最美的花,她见柳依依盯着自己看,倒是俏皮的对柳依依笑了笑。与上世那心如死灰的模样完全不同。   柳依依被苏樱那如春风的笑容融化了心,也对她娇憨的笑了笑。不用说什么,她们与上世一般,都是一见如故的。   大林氏与魏氏好不容易恢复了过来,只看见身边的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的样子,倒有些唏嘘仿佛想到了自己的当年。   “我们别在门口呆站着了,免得累着你的宝贝疙瘩。”魏氏笑着说道,大林氏从来不在心中吝啬表达自己对柳依依的喜欢,她早就知道了柳依依在她心中的地位。   柳依依听了,有些羞的低下了头。   大林氏倒是豪爽的笑了说,“我们进内室,这宝贝疙瘩累着了,不仅我不爽利,只怕我的大儿也要责备我几天呢。”   苏樱从来没有见过婆媳关系这么好的,有些好奇的看了柳依依与大林氏一眼,便跟着母亲进了范府的大堂。   手帕交好久不见,必然要聊上许多陈年旧事。   柳依依见苏樱坐在一旁也如她一般的无趣,便对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出去。   大林氏早就见到了这两个小的的眉眼官司,便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我们谈那些老历史,你们小的也不爱听,便出去吧。”   依姐儿站了起来笑道:“母亲是世上最好的母亲了。”   大林氏听了这话,嘴笑得合不拢,对魏氏却很谦虚的说道:“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   魏氏如何看不出来她的言不由衷?只笑着说:“那便让她们去吧,我们先聊聊。”   柳依依带着苏樱如一道风般的跑出去了。   大林氏与魏氏倒说了许久,当年魏氏也是名满京城的一个美人儿,那苏大人却是一个粗糙的汉子,私下性格也有些无赖,他不知怎的,对魏氏一见钟情,使尽了手段才将魏氏娶到手。   大林氏原以为见到魏氏是带着轻愁的,毕竟一个文艺女子能和一个抠脚大汉说什么呢?却不料魏氏从头发丝到脚都是十分舒畅的,可见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差。   只要母亲的日子过得不差,那儿女必然是教养得不错的,毕竟一个心中有怨的母亲可能会养出一个有些阴影的孩子来。大林氏首先对苏樱的面容就满意了几分,而从魏氏的模样也推测出,苏樱的教养不会差。   魏氏今儿带着女儿上门,首先是为了与大林氏叙旧,再然后是图谋亲事,以她女儿的相貌,在京城中也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夫婿,只不过因为她与大林氏相熟,便首先将主意打到了范家。以大林氏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做出为难儿媳妇的事来的,所以与其说魏氏相中了范嘉平,不如说相中了大林氏这个婆婆。   “我与香泽去信,说起你的时候,她怎么有些遮掩?”魏氏有些好奇的问道,香泽是蒋夫人的闺名,当年她们是最要好的。   自从出了蒋君柔的事以来,蒋夫人便与大林氏有些疏远了,毕竟没有人愿意喜欢与揭伤口的人在一起。   大林氏叹了一口气,将事细细的与魏氏说了,魏氏才恍然大悟,“也不怪她…”谁愿意发生这些事呢。   大林氏点了点头,“我也不怪她…”   ☆、第202章   关于蒋夫人的事,大林氏与魏氏不好多说,只两人说起了这些年的日子。   魏氏红着脸说苏大人想着法儿娶到了她,对她百依百顺,直到现在,苏大人身边都没有过妾室,而魏氏膝下的女儿,在苏大人那儿也是掌中珠宝。   大林氏听了,暗暗点头,一个女子的婚姻如何,从她的脸上便能看到,魏氏这一张芙蓉面这么久都没有变,说明了她日子过得极好。   魏氏简略的说完了这么多年来的日子,又将话题转到了自己女儿身上,有些叹息道:“看着她从这么小一团长到这么大,还真不想将她嫁出去。”   “女儿大了,留来留去留成愁,得睁大了眼睛帮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婿才是。”大林氏虽然膝下没有女儿,但却十分明白魏氏的感受。   魏氏虽然当年性格最是纤弱,但是在塞北生活久了,性子也开朗起来,“听闻你家二郎游历归来,能否让我见上一见?”   自己的儿子自己当然是觉得最好的,大林氏矜持地笑了笑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自然是可以的。”说完,便让贴身嬷嬷去将范嘉平唤来。   没过多久,范嘉平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书生袍走了进来,他出门游历了几月,虽然那些四书五经已经熟记于心,但却不敢丝毫怠慢,在家中读起书来十分认真。   魏氏见到范嘉平面容清俊,一言一行都十分有礼,心中便满意了大半,以她与大林氏的关系,只要她的儿郎没有定亲,此事只怕成了一半。   范嘉平心中倒没有想过别的,只当魏氏是大林氏许久不见的老友,对她十分恭敬,还说了不少在外游历的趣事与魏氏听。   面皮好看,虽然学问好,但却不是一个读死书的,为人也伶俐讨人喜欢。魏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对着范嘉平笑得欢喜。   大林氏见魏氏的模样,便知道她对自己的儿子十分满意,以苏家的家世,以及魏氏对苏樱的教养,大林氏都是放心的,只不过她唯一不放心的,便是自己的这个棒槌儿子了,若是他还忘不了宁凝,然会又对苏樱不好的话,自己的罪过可是大了。   魏氏与范嘉平说得得舒心,但大林氏在一旁,心中却有些隐隐的不安。   柳依依因大着肚子,倒不好带着苏樱到处乱跑,便带了苏樱到花房来欣赏最新的花儿。   苏樱并不是那等只会伤春秋的美人儿,在家中与母亲学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本领,她见范府,奴仆身上干净整洁,处事勤快,而柳依依也是和婉的性子,又想起母亲在家中说过大林氏是最心善不过的,做婆婆一定是最好的,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倒不知道那范家二郎是什么模样。   柳依依想着前尘往事,倒没有想过苏樱还有此等腼腆小姑娘的模样,看来冰山美人并不是她本来的性子,只不过遭了岁月的蹉跎,变得如此而已。   她与苏樱说了暖房里的花朵儿,苏樱也十分有兴趣,要知道在塞北,是很很少看到这么多美丽的花儿的。   “如今真是初春儿,天气还有些冷,过一阵子,等我们后花园的梨花树开了,我再邀你来看看,那是最美的。”柳依依笑着对苏樱说道。   苏樱笑着点了点头,“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美丽的花儿呢。”   “说起来,我们家还有一颗樱花树呢,每到春日儿,那叫一个美丽多姿。”柳依依说完这句,突然想到这颗樱花树是长在范嘉平院子里的,若是她带苏樱去看了,保不齐两人会碰面。   当年魏氏极爱樱花,但却嫁了苏大人去了塞北,所以在生下如娇似玉的女儿的时候,便将女儿取名叫苏樱,苏樱知道自己名字的来历,却不知道这樱花到底长什么模样,只拍着手欣喜地道:“那我们便说好了,你一定带我去看看。”   “嗯。”柳依依点了点头。   苏樱还真有几分意思,她的外貌长得如江南女子一般婉约美丽,但是性子却随了塞北的粗矿,十分大气。让柳依依对现在的她,也十分喜欢。   柳依依带着苏樱,一点一点的介绍着花儿,而苏樱也听得十分认真,偶尔提出自己的问题。两人短短的时间要好得如一个人似的。   魏氏来的时间不短了,要带着苏樱离开,柳依依与苏樱依依不舍的模样,让大林氏都有些惊叹,“若是祺姐儿来了的,只怕要醋了。”   柳依依听到钟祺的名字,只笑着说,“她如今与卫知新婚燕尔,哪儿有空来吃我的醋?”   苏樱听见祺姐儿的名字,只好奇是谁。   柳依依拉着她的手说道:“祺姐儿是平阳侯府的女儿,刚刚出嫁呢,等她忙过这阵子我便带你去找她玩。”   平阳侯府?魏氏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自己女儿虽然在塞北的人缘不错,但是在京城却是一个新来的,柳依依愿意为她引荐一些手帕交是再好不过的了。   大林氏见他们要好的模样,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在一起,也不要在乎着一点点时间了。”   魏氏听说过柳依依的身世,起先还怕因为她的过往经历性子会有些左,如今见柳依依眉间没有一丝郁色,便知道是个大度的,看来大林氏在心中说过她亲自教养柳依依一事并没有假,对这桩亲事更满意了几分。   苏樱跟着魏氏看了马车,像一只小鸟一般与魏氏叽叽喳喳,说起范府暖房里的花儿,那是在塞北从来没有见过的。   魏氏见女儿激动的模样,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当年在京城中,什么好玩的没有见过?女儿早早的离京,在塞北长大,还是吃亏了的。   大林氏送走了魏氏,问起了柳依依,“你觉得那苏家小姐如何?”   柳依依见大林氏的神色便知道她其实心中也十分满意这份亲事,只卖着乖说:“苏小姐长得漂亮,性情也好,若是我有了儿子,也想娶一个这样的儿媳妇呢。”   大林氏听了,哈哈大笑道:“你肚子里这个还没有出来,就想着娶媳妇呢?实在是不知羞。”   柳依依打蛇随棍上,十分讨好的说道:“若是我有了儿媳妇,也要像姨母这般,视如己出的。”   大林氏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喜悦,“你说苏家姑娘叫苏樱,平哥儿的院子里也有一颗樱花树,这岂不是天作之合?”   柳依依点了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的。”   大林氏如今心中最惦记的便是自己小儿的亲事,如今有了合适的对象,眉眼舒展开来,但却又有些心思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平哥儿到底中意不中意。”若是平哥儿不中意,对苏樱不好,她这张老脸,可没办法出去见人咯。   柳依依听了这话,也沉默了下来,她确实想要苏樱嫁入范家,以续与她上世的情谊,可也不愿意范嘉平心中无她而害了她,不过想到上世苏樱的境遇的时候,柳依依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若是苏樱没嫁进范家,会不会又要嫁那个病痨子?要知道,他可得的不是什么正经病,是久经花柳才得的。据说苏樱到死,都是完璧呢。   大林氏见柳依依突然跳了起来,有些嗔怪的问道:“你这是想到了什么?这么一惊一乍的,也不怕吓着肚子里的孩子。”   柳依依摸了摸肚子的孩子,吐了吐舌头道:“我是在想,苏家小姐这么一个妙人儿,若是被其他人家看见了,保不齐要被人家抢着要呢。”   大林氏听了,皱了皱眉,确实如此,她的眼界一向高,都及其满意苏樱,更何况其他人家了,这事若是可以的话,要提早订下来为妙。   大林氏晚上便与范大人将此事说了,她与魏氏虽然是手帕交,但是结亲一事还是要问问外边的男人,看到底结不结得。   范大人听到是苏家,便爽快的应了,“他家从塞北回来,在京城没有拉帮结派,身后没有任何一个皇子的影子,只忠于圣上,这样的亲事,可以结。”   大林氏听了,喜笑颜开起来,心中想着要如何与魏氏说起此事,可又想到自己的小儿那倔强的模样儿,心想还是先让小儿点了头再说。   范大人听了大林氏的打算,颇有些不以为然,有多少未婚夫妻在婚前都没有见过面,到最后不一样的到了白头?这苏樱面容娇媚,家教不错,出身也好,就凭这几点,便能成为范家小儿媳妇了。   大林氏见范大人的模样,有些恼怒的说道:“你们这些在外边的男人,看到的都是表面的东西。”日子还是儿女自己过的,表面举案齐眉私下两相冷淡的夫妻在京城中多了,但是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得到幸福。   大林氏想了又想,叫柳依依做了狗头军师,下帖子邀着苏樱来范府一游。   ☆、第203章   魏氏接到了范府的请帖,微微笑了笑,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人不喜欢的。   魏氏的陈嬷嬷也看了看魏氏手中的帖子,笑着说道:“夫人,您这下可以放心了。”   在自己的贴身嬷嬷身边,魏氏也没有表现出喜形于色的模样,“还要看看呢。若不是老夫人当年苛待了樱姐儿,我也不至于将樱姐儿带到塞北,让她如今高不成低不就。”苏樱容貌再好,也是从塞北回来的姑娘,并没有进入过京城的交际圈,也不曾受过正宗京城礼仪的教导,要做高门大户的当家夫人还是少了几分底气。   陈嬷嬷听了,眼中也闪过了对苏樱的怜惜,苏老夫人实在是无理取闹,自己的儿子疼惜儿媳妇有什么不好的?偏要与她别苗头,连自己的孙女儿都苛责了,若不是苏大人护着妻女,将她们带到了塞北,只怕这两母女在京城在苏家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了。   魏氏将帖子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她在塞北是当家作主的夫人,如今回了苏府,头上还有一个婆婆,日子也不必以前轻松了,只不过若能给女儿找一家合适的人定亲,她做低伏小也没什么了。   苏樱在苏府中,也有些寂寥。她依稀记得小时在这个府中生活过一阵子,然而她小小年纪便要清早去与祖母请安,最后得了一场大病,才被母亲接去了塞北。如今苏府虽然只有她父亲独支门庭,但祖母仍偏心着二房那群人,自己回来了,倒像是客居的了。   当魏氏拿出了范府的帖子给苏樱的时候,苏樱的一双眼睛便亮了起来,她在塞北也是个爱交际的,而如今回了苏府,被二房的姐姐妹妹讽刺了几句,总觉得自己是从塞北回来的土包子,心中有些自卑。   魏氏见女儿的模样,心下有些苦,她与女儿在塞北被丈夫如珠似玉的宝贝着,但是回了苏府,暗中却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夫君刚回朝廷,正是忙碌的时候,她也不好在后院中生事,只好生生的忍着,伺候着刁钻的婆婆。   苏樱何等聪明,母亲最近在苏府受到的磨难也是看在眼中的,她笑嘻嘻的拖着母亲的手撒娇道:“母亲且忍忍,等父亲忙完了,我们再让他撑腰。”如今苏大人三天两天不着家的,回来也是呼呼大睡,一幅累惨的模样。   魏氏听了,点了点苏樱的头道:“我们在后院,自然要自己站住了脚才是,哪儿什么事情都要找你父亲的道理?”   苏樱听了,笑了笑,若是父亲知道这些,只怕又要在苏宅里大发脾气了,要直到,苏大人在塞北的暴脾气是人尽皆知的。   顶着苏老夫人那咱这种人家怎么能天天出门的念叨,苏樱去了范府,因在塞北生活得久了,她准备了不少有塞北风土人情的小玩意儿给柳依依。   柳依依对苏樱望眼欲穿,如今见苏樱来了,心中自然欣喜。   她拖着苏樱来到了大林氏身边,笑嘻嘻的说道:“母亲,你看樱姐儿是不是一个大美人儿?”   苏樱今儿穿着绯色的衣裳,头上带着几朵同色的绢花,显得格外明艳照人。大林氏一见她,便笑着说道,“真像春天里的一朵花儿。”   苏樱在苏宅被二房的姐姐妹妹嘲笑说不会打扮,如今听柳依依与大林氏的称赞露出了羞涩的笑容道:“我初来京城,还有些跟不上京城的那些潮流呢。”   柳依依听了,夸张的说道:“你还需要跟上潮流?随便穿一件衣裳都能引人注目了。”确实如此,上世苏樱守寡的时候,经常穿着如尼姑一般的素淡衣服,但就算如此,也是容姿不凡的。   大林氏听到苏樱的话,倒是察觉出了什么,她缓声说道:“这京城的潮流能有什么呢?来来回回就是这些罢了,你母亲初回京城只怕也没有空帮你收拾衣裳首饰,我这儿倒有专门管这些的婆子丫鬟,便让她们整理了一些先给你应应急。”   大林氏的话说得熨帖,苏樱喃喃的动了动小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柳依依偷偷捏了捏她的手,她才有些忐忑的说道:“这,这太麻烦了。”   “谢什么?”大林氏挥了挥手,“我年纪大了,而依姐儿突有了身孕,那些丫鬟婆子倒没有用武之地了,如今让她们活动下。”   苏樱来之前,魏氏便叮嘱她了,大林氏若是给她什么东西,尽数接下便是,她儒慕的看向了大林氏,这么好的夫人,若是做了她的婆婆,那是极好的。   大林氏见苏樱对自己儒慕的眼神,笑了笑说,“如今依姐儿大着肚子,你便陪她在外面走一走吧。”   柳依依听了,偷偷看了自己的姨母一眼,明明是要未来小儿媳妇去偶遇自己的儿子,但姨母却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果然是大家的主母呀。   大林氏见柳依依一双眼睛闪着笑意看着自己,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只对苏樱,还是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   柳依依挽着苏樱的手,与她走出了大堂,苏樱有些小心的看着柳依依,她的肚子似乎比上次遇见的更大了些。   柳依依见她的视线,便大大咧咧的说道:“如今这孩子真是磨人,我晚上都有些睡不好,半夜要起身好多次呢。”   苏樱小时候也见过母亲怀弟弟的模样,便笑着说:“恩,这妇人怀了孩子便是有些劳累呢。”   “我只觉得有些对不起表哥,每每我醒来的时候,他都要起来安抚我,惹得他也睡不好。”柳依依说起此事时,有些沮丧。   但苏樱听了,却有些惊讶,她刚来京城,手帕交不多,并没有听闻过范晟睿爱妻的名头。苏大人虽然对魏氏好,但魏氏却不希望给苏樱一种世上所有男人都如苏大人一般的幻想,也与她灌输过不少男子纳妾薄情的事,她自小也就接受了自己父亲是万一挑一的,自己只怕遇不到的观念,如今听范晟睿对柳依依如此好,心中也起了一点点的奢望,范晟睿如此好,他弟弟会不会也如此呢?   苏樱挽着柳依依的手道:“当年我母亲怀我弟弟的时候,我父亲也如此呢,以我父亲的话来说,那便是感同身受,你不用太过于内疚。”   柳依依与苏樱有说了几句,两人来到了一个院子门口,这院子里有些安静,里面倒是郁郁葱葱的,苏樱有些好奇这院子是谁的,但根据礼仪却不好多问。   很快,柳依依便解开了苏樱的疑惑,“樱姐儿,你不是从来没有见过樱花么?这院子里便有一棵,天气有些暖了,它上面长了花骨朵儿了呢。”   “真的?”苏樱有些急切的伸头往院子里看,“听我母亲说,这樱花极为美丽,风一吹,便随风飘散,如花雪一般呢。”   柳依依笑着拉着苏樱进了院子,“快进来看看。”   今天的天气晴朗,这樱花树在蓝蓝的天下吐着花朵儿,当苏樱格外的惊奇,她仰着头看那些盛开了的樱花,一阵风吹来,几片粉色的花瓣落到了苏樱雪白的脸上,显得她如画中仙子一般。苏樱捡了一片花瓣,在手中细细的端详,显然十分愉悦。   范嘉平今儿大清早便去了学友家讨论治学,如今回来进了自己的院子,便见到这样一幅情景,他愣在门口,准备往前踏的腿都停了下来。   柳依依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对范嘉平眨了眨眼,对他做了个“苏”的口型,范嘉平这下明白眼前的女孩儿是谁了,他心中更加尴尬,不好走进院子。   苏樱将花瓣放到自己的额间,对柳依依说道:“你说我按照这个花样做一个花钿美不美?”   柳依依笑道:“自然是美的。”   苏樱有些小心的将花瓣放到荷包里,余光却看到门口站着的范嘉平,立即便明白了他是谁,脸上一红,低下头来。   柳依依心中已经哈哈大笑,但面上还是装作十分镇定的模样与苏樱说道:“这是我的小叔子,叫范嘉平。”说完,又对范嘉平说,“这是苏府的小姐,苏樱。”   两名少男少女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都觉得有些害羞,范嘉平见眼前的明媚少女,又想到时常带着轻愁的宁凝,这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范嘉平凝了心神,对苏樱行礼道:“苏小姐好。”   苏樱也对范嘉平行了一礼道:“范公子有礼了。”   范嘉平的皮相格外能唬人,他身上的书生气质正是苏樱喜欢的,苏樱心中对这桩亲事的五分满意,也升到了十分。虽然她从小受母亲的教育便是对婚姻的憧憬不要太高,但面对范嘉平这样的翩翩佳公子还是期许未来的。   柳依依见这两人见了面,又见了苏樱脸上的红霞,再见范嘉平面上并不是无动于衷,便松了一口气,笑着对范嘉平说道:“我本是带樱姐儿来看看樱花,正巧碰上了你,你功课繁忙,我们也不打扰你了。”   苏樱也低着头,再也不敢看范嘉平一眼。   范嘉平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对苏樱说道,“你很喜欢樱花?”   苏樱没想到范嘉平还会与自己说话,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名字中的樱便是由樱花得来,在塞北我并没有机会见到樱花,如今见了,很是喜欢。”   范嘉平若有所思,对苏樱说道:“你等等我。”说完之后,便进了屋子。   苏樱与柳依依面面相觑,不知道范嘉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在范嘉平很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几枝樱花,正是含羞待放的模样,“这是我今早摘下的,准备鉴赏一番,既然你喜欢,便先带回去吧。”   范嘉平身着青袍,气质如竹,一双清淡的眼里带着笑。苏樱不敢接他手中的花。   柳依依等了一阵子,才替她接过了,笑着说:“这花,当我送给樱姐儿的。”   苏樱才喏喏的接了。   大林氏后来面苏樱手上的樱花,双眼一亮,便知道二郎已经答应了这桩亲事,对苏樱便更好的好起来。   苏樱回了苏府,带回了大林氏赠送的许多衣裳首饰,可是她却每日盯着自己窗头的樱花发呆,待樱花谢了的时候,她还不准小丫鬟扔,只将枝叶做成干花,好好的收了起来。   任凭魏氏怎么问,苏樱也不愿意开口。但魏氏也能猜到,苏樱只怕是为范家的二郎,动了心思了。   ☆、第204章   虽然儿子松了口,但大林氏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将范嘉平招了过来,有些认真的问起范嘉平此事。   范嘉平听了大林氏的问话,并没有以前对于亲事的羞涩,他只对大林氏认真行了一礼道:“既然是母亲看上的姑娘,那便一定是好的。儿子觉得很不错。”   大林氏看范嘉平这个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平哥儿,母亲希望你能与未来的妻子举案齐眉,相守到老。”   范嘉平心间闪过一丝苦涩,他也曾热烈的期许过于一个姑娘举案齐眉,相守到老,可是到最后一切都是假的。   “母亲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她的。”范嘉平有些用力的闭了闭眼,将之前的往事云烟通通忘去,坚定的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大林氏舒了一口气,心间不知是欢喜还是心疼,她虽然当时看透了宁凝的内在,在此时也希望宁凝是个表里如一的好姑娘,她的儿子才不会如此的难过。   因两家都有着定亲的心思,魏氏与大林氏来往得更显频繁起来,明眼人看着,只怕这回到京城的新贵苏家与老牌书香门第范家是要结亲了。   京中众人对这段亲事都有不同的看法。   太子一派当然是乐见其成,苏大人如今回京,在圣上心中是头一份儿,与太子相交甚好的范晟睿的亲弟娶了苏家女,苏大人就算不站在太子这一边,也不会与其他皇子交好去扯太子的后腿。   五皇子一派却是不乐于见到如此,苏大人可以不站在任何一个皇子一边,却也不能与一个天然站在太子这一边的人家结亲。可是这儿女的亲事,哪是五皇子一个前朝的人能左右的?他只能回府问自己的五皇子妃有什么计谋。   因五皇子最近事物繁忙,并没有心思去碰其他的女子,又解决了宁凝这个心腹大患,五皇子妃最近的心情颇好,她听了五皇子的话,只用扇子捂了嘴笑着说道:“此事,夫君不应该与我商量。”   五皇子微微一愣,“此事不与你商量还与谁商量?”那些在后院的妾室讨好男人是有一套,但是做起大事来,却是摸瞎的。   五皇子妃用芊芊玉手指了指宫中的方向,笑着说道:“宫中的那位。”   “宫中的那位?”五皇子突然之间有囫囵开窍之感,可他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如今她在宫中的地位越来越稳,父皇视为她为掌中宝,她还会管旧情人的婚嫁不成?”外人不知道范嘉平与宁凝的关系,五皇子可是派人了解得透透的。   五皇子妃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五皇子的头,娇笑道:“夫君实在是不明白女人的心思,你想想,若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子天天哭着要与你做妾,你不答应,可突然有一天,她要欢欢喜喜的嫁了别人,你心中如何”   心中如何?一定会失落万分,再想尽办法毁了这桩亲事,让这女子的一颗心黏在自己的身上。五皇子心中冒出的这样的想法,眯着眼睛看了五皇子妃一眼,鞠了一躬道:“论起觉察儿女私情之心来,我实在不及王妃。”   “术业有专攻。夫君管的那是朝堂中的大事,而我在这后宅之中,看到的便只有这些了。”五皇子妃微微笑着说道。   五皇子搂了搂五皇子妃的腰,便急着叫人备马去了宫中。   五皇子妃的贴身丫鬟绿绦为五皇子妃端了一杯茶有些不满的说道:“瞧五皇子这着急的模样,半分是为了与宁贵人商量大事,另外半分是想着…”这到底是大逆不道的话,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五皇子妃拿过了杯子,喝了一口茶道:“我这个夫君,闺中的少女总是瞧不上的,那些嫁了人的妇人倒是喜欢得紧。”说完,她眼光流转,宁凝想霸着当今圣上还沾惹着五皇子,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她总要为她找些事才是。   宁凝在宫中呆着,等着太医来行那平安脉,如今她假孕两月有余,五皇子将她宫中上下打理得妥妥当当。   “宁妃的脉搏极为稳健,极有可能是个龙子。”太医收拾了诊脉的工具,面不改色的说道。   宁凝对身边的小宫女挑了挑眉,小宫女拿出了一个沉沉的荷包递给了太医,“今儿麻烦你了。”   这太医并没有拒接荷包,将荷包放进了怀中,“三天后,我会再来帮宁妃诊脉。”他笑眯眯的说完,便走了。   从自己假孕一事,宁凝发现一直深藏不露的五皇子其实在宫中势力颇深,若不是如此,她怎么能瞒到全宫上下?她原以为自己能占到五皇子的支持,今儿一看,她倒是被五皇子弄得骑虎难下了。   小宫女见宁凝坐在暖榻上,一副思虑着什么的模样,便放轻了脚步。   没过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对宁凝说道:“宁妃,五皇子来给您请安了。”   宁凝听了,连忙坐正了身子,对小太监说道:“快请五皇子。”   在一旁小宫女并不是宁凝贴心的丫鬟,见五皇子又来了,不由得心下有些不安,说起来,宁妃比五皇子还小了几岁,五皇子请安得如此频繁,实在是有些不妥。只不过五皇子向来行得光明正大,人缘又好,她也只能心中想想而已。   好在五皇子并没有在宁妃宫中呆多久,他简略的问了问宁凝的近况,便要退下,只不过在退下时,有些漫不经心的提起了宁凝曾经的师兄范嘉平要与苏家的女儿定亲一事。   “哦?那感情好,等嘉平定亲的时候,我要送一份大礼呢。”宁凝笑着说道,却没有人发现她怒火深烧。虽然范嘉平是她避之不及的过去,但是她却深深的明白范嘉平对她的迷恋,如今范嘉平这么快的要转娶他人,她实在接受不了!   五皇子离宁凝近,又善于察人,他发现宁凝的心绪有了些变化,便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唇角,不爱那个人,却要将那个人牢牢的抓在手里,这么贪心的女子,世上少见。   宁凝面上带着端庄的笑,目送着五皇子离去,待他离去后,宁凝又坐在软榻上,只是小宫女觉察着,自家娘娘的心情又阴郁了许多。   苏家的女儿?宁凝阴沉沉的想到,从塞北来的乡巴佬?怎么抵得上她与范嘉平多年来的师兄妹情谊只怕是范嘉平母亲强逼他娶了的吧。这样也不错,让他娶一个事事不如自己的妻子,心中盼望着自己一辈子。   宁凝想到这里,心间又安慰了许多,听说那塞北的女子,身材高大,仿若夜叉,皮肤因为风吹雨打粗糙得很,完全没有娇柔剔透之相。娶这样一个女子,还真委屈了范嘉平了。   只不过宁凝的这精神胜利法很快便被击破了,她在宫中散步的时候,居然遇见了苏樱。   魏氏娘家多产美女,她亲妹妹当年早早的入了宫,但因为性格高傲并不大受圣上的喜欢,一直受冷。她在宫中也被人称作魏妃,但却是从多年的老资历熬上来的,比起宁凝这坐火箭炮一般的升迁速度来,不是一个等级。   魏妃早些年便知道自己的姐姐在苏家经常被婆婆为难,她们姐妹情深,便经常招魏氏与苏樱来宫中坐坐,虽然她不受宠,但好歹是宫中的娘娘,苏家的那位母老虎是要忌惮一二的。   魏氏因要与魏妃说女儿的亲事,魏妃便让心腹嬷嬷带着苏樱去了御花园看花。   御花园的樱花早就开了,苏樱站在樱花树下,想起了送自己樱花的少年,不由得红了脸。   宁凝一向自负美貌,见到那樱花树下的精灵一般的少女,顿时起了一股防备心理,难道是哪家的女孩儿来花园中等着与圣上偶遇的?如今圣上年纪大了,对女色并不大在意,但若是遇见投怀送抱的小姑娘,也不会正人君子般的拒绝的。   苏樱身边的张嬷嬷早就注意到了宁凝含有敌意的眼神,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位不是有了身子,为了孩子天天呆在宫中的么?今儿怎么有空来御花园?   她捏了捏苏樱的手,带着苏樱到了宁凝面前,恭敬的说道:“奴婢给宁妃请安。”   苏樱跟着母亲进了几次宫,早就在魏妃口中听闻了将盛宠一时的吴贵妃挤兑得没地方去的宁妃,她连忙跟在张嬷嬷身后,与宁凝行了礼。   眼前的这个张嬷嬷不是魏妃身边的么?魏妃在宫中如隐形人一般,但因为身世优渥,却没有人敢怠慢她,她今儿怎么也弄起让美貌的小姑娘来勾引圣上的事来了?宁凝的眼中尽是疑惑。   张嬷嬷见宁凝疑惑的双眼,便知道这位想歪了,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们家娘娘的外甥女儿苏樱,刚从塞北回来,娘娘叫我带她来御花园看看春景呢。”   从塞北回来苏樱?宁凝觉得耳边轰的一声,定定的看向了苏樱,一张白皙的面皮儿,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再加上不点而红的朱唇,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逊于她的美人儿,怎么可能是她想象的母夜叉?   宁凝与苏樱一般大,但不知道因为前世灵魂的原因,还是早早的进了宫破了身子,显得比苏樱大了好几岁似的,而苏樱却如枝头的那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让人不由得想摘取下来,好好保护。   宁凝的脸突然黑了下来,这样美好的少女,她真的不能保证,范嘉平不会动心。   ☆、第205章   苏樱看着那穿着紫衣的宫妃面色不明的打量着自己,礼仪周正的对她行礼道:“臣女给宁妃请安。”   宁凝心中不知是苦涩还是妒忌,居然即刻免礼,生生的让苏樱保持了行礼的姿势。   张嬷嬷在一旁有些焦急,早知道便不带苏小姐来御花园了,谁知道碰到了这样一个煞神?   苏樱虽然不知道宁凝为什么为难自己,但心中却并不惧怕,她父亲是典型的护犊子的汉子,她在塞北是可以横着走的,这一幅小意温柔的模样只是她的表面而已。   好一会儿,宁凝才笑了,她对苏樱款款说道:“苏小姐免礼。我刚刚看见苏小姐,不由得想起了我师兄与我一起当年的读书时光,才晃了神。”   师兄?宁妃的师兄与我有什么关系?苏樱不由得一愣,又想起入京以来与自己有关系的男子只有范嘉平一人,不由得心中晃神道:“难道宁妃与范嘉平有什么关系不成?”只不过她面上并不显,只低着头恭顺的说:“宁妃说的,我完全不懂。”   “呵呵。”宁凝急促的发出一阵笑声道,“你回去问问我师兄便知了,若是你与师兄成亲了,我保不齐要送你一份大礼的。”   苏樱直起了身子,不再保持卑微的姿态,她在樱花下笑的灿烂道:“只怕宁妃身在深宫中,不大知道外面的事呢,我真不知您师兄是谁。”   宁凝不如吴贵妃,父兄都在,家中又是被圣上封了侯的,她没有在宫中横着走的资本,只皮笑肉不笑道:“哦?那倒是我打探错了。”   两个女子挺身站着,倒有些火花四射的感觉。   张嬷嬷在一旁听了,额角流出了冷汗,苏家与范家正在相看不假,但却远远没到定亲的地步,宁妃这样坐实了苏小姐与范家二郎的关系,只怕对苏家小姐名声有碍。好在苏家小姐沉得住气,始终保持了一幅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才将此事圆了过去。   张嬷嬷咳了一阵,站到了苏樱身边,“苏小姐,我们出来逛的时间也够多了,只怕魏妃急着找您呢。”   苏樱听了,点了点头,对宁凝矜持的行礼道:“宁妃,我便先回去了。”她不等宁凝说起身,便自己站直了身子。一个来路不明得了圣上宠爱的女子而已,有身孕又如何?当那些成年的皇子是死的不成?   宁凝看出了苏樱对自己的轻慢,只咬了咬牙笑道:“苏小姐,慢走。”   苏樱转了身,面上却没有之前的明媚,她不是傻子,宁妃这番话明明是已有所指,难道范嘉平与她有什么私情不成?可是就算有了私情,她也进宫做了圣上的女人,应该安守妇道才是,还想着什么师兄的亲事?   苏樱进了魏妃的宫殿,魏氏知女莫若母,见女儿面上没有了刚进宫中的欢喜,不由得对女儿使了使了眼色,这是什么呢?   魏妃见这母女两的眉眼官司,媚眼瞪向了张嬷嬷,“刚刚你带樱姐儿出去遇见了什么人不成?”   张嬷嬷听了,连忙跪下,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魏妃与魏氏听,魏妃听了,一双保养良好的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她倒是越来越嚣张了。”   魏氏更关心的是宁妃口中的师兄是不是范嘉平,她一双眼睛看向了苏樱,苏樱与她母女良心,点了点头道:“八成是范家二郎。”   魏氏面上闪过一丝愤怒,她与大林氏这么多年的手帕交,她居然瞒着她!若是范家二郎心心念念的是那位进了宫的宁妃的话,那范家哪儿有她女儿的立足之地?如今刚只在议亲,那位宁妃便来示威了呢!   魏氏听了外甥女儿说的,往后靠了靠,这宁妃挺有意思,伸着手将把柄送到人的手中。只不过如今太子与五皇子明争暗斗得如火如荼,宁妃这与五皇子格外亲近的关系并瞒不了他人,莫非是五皇子不想让苏家小姐嫁了范家不成?“你与大林氏多年姐妹情谊,还是亲自去问上一问,免得有什么误会。”   魏氏听了,匆匆忙忙点了点头。   魏妃见这母女两一幅神魂不在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派人将两人送出了宫去。   魏氏与苏樱走后,魏氏有些头疼的靠在椅子上,“这圣上老了,各种鬼魅都冒出头了。”   张嬷嬷连忙走到魏氏身后,帮她按起头来,“您放心吧,无论谁登上这个位子,魏家都会想办法保您的。”   “诶,保什么啊,到最后不就是常伴青灯么?”魏妃叹了口气,“我此生无儿无女,只希望樱姐儿能有一段好姻缘了。”   大概是在北塞待久了,魏氏并不是能存住什么的性子,她出了宫,心下念起,便让马车拐了一个弯儿去那范府。   苏樱一路上面上无惊无喜,魏氏明白她是动了心的,连忙拍了拍手道:“你放心吧,母亲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嫁给一个人。”   苏樱知道家中疼宠她,苍白着脸点了点头,握住了魏氏的手。   两人到了范府门口,范府的门房对着马车十分眼熟,有些惊讶道:“苏夫人与苏小姐怎么来了?”说完,他连忙让小厮去报了大林氏,自己笑着迎了上去。   魏氏今日心绪不佳,并没有与门房多说。门房见她板着脸的架势,颇有些上门来兴师问罪的架势,也缩了头。   大林氏将贴身嬷嬷派了出来,亲自迎着魏氏进了大堂。   大林氏在大堂中见苏樱今日的打扮,心中很是喜欢,这样的美貌与端庄,不是外边的女子能有的。   魏氏今儿并没有心思与大林氏寒暄,只用手重重的握住了大林氏的,急急问道:“我有一句话问你。”   大林氏有些莫名其妙道:“你想问什么?”   “你家二儿是不是与宫中宁妃有什么关系?”魏氏一字一句问道,而她身后的苏樱早就在后面低了头,显得有些伤心。   “宁妃?你到底是从哪儿听了什么?”大林氏心间一跳问道。   “我从哪儿听到了什么?”魏氏怒极反笑,“我带着樱姐儿进宫,宁妃亲自与樱姐儿说,她是嘉平的师妹,言谈之中颇有暧昧。”   又是她!难道要害二郎一辈子不成?大林氏眼间一深,指了指身边的太师椅对魏氏说道:“你不用着急,我将此事与你从头说起。”   魏氏见大林氏并没有慌乱,舒了一口气,坐在了太师椅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说的。”   苏樱站在魏氏的身边,心间乱的很,她喃喃道:“要不我去找小范夫人?”这些话,她并不是适宜听的。   大林氏摇了摇头,“不,你也听听吧。”   苏樱其实也想认认真真的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听完了,大林氏既这么说了,她便乖巧的站在一边,仿佛如一个隐形人儿。   从钟祺到苏樱都是大林氏看好的儿媳人选,可惜只怕都要因为某些原因而错臂了。大林氏叹了口气,毫无隐瞒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魏氏说了。   魏氏听了,面色有些发白,她就知道这么好的女婿人选没有那么便宜得到,瞧瞧,人家读书的时候就有了一个红颜知己,这红颜知己还是祸水型的,也不知道范嘉平心中是否还装着她呢。   大林氏看了一边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的苏樱道:“如今嘉平已经看破了那个女子,自然不会再喜欢他了,也是他求我给他寻一个好妻子呢。”   只求一个好妻子,并不是想要一个爱的女子。苏樱的心狠狠被扎了一下,那个在樱花树下对自己微笑的温文少年其实有着一颗十分冷漠的心,君若无情我便休!苏樱抬起了头来,眼中尽是坚定。   世家出来的女子哪个不是骄傲的?大林氏见苏樱眼中的神色,便知道这桩亲事怕只能罢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姑娘,也算是我们平哥儿没有福分了。”   以后给平哥儿找妻子不求门当户对,从低些的门户来找,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吧。大林氏有些疲惫的想到,“一开始我是真的喜欢樱姐儿,才会想将樱姐儿说给平哥儿,如今樱姐儿既然与平哥儿无缘,那我便帮樱姐儿看看其他人家吧。”做不成婆媳,做一个和蔼的长辈也是使得的。   魏氏纵然有天大的火气,见到大林氏这难过的模样也熄灭了,她自己有儿子,谁也不想儿子迷恋上个半路出道的狐狸精啊,若是她是大林氏,只怕要日日心绞痛了。“好了好了,你若实在喜欢樱姐儿的话,等过一阵子我让她认你做干娘。”   大林氏听了这话,便明白魏氏没有气自己,她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我实在对不起你…”   魏氏面上带笑,但是心中却有些愁,除了范家,她还真没有其他熟悉的少年了,只怕要回娘家一趟,让她的嫂嫂废废心思了。   魏氏心中计量着,又与大林氏说了几句,才带着苏樱走出了范府。   柳依依听说苏樱来了,连忙走到大堂笑问大林氏,“我的弟媳妇儿来了?”   大林氏看了柳依依一眼,面上带着唏嘘道:“还有什么弟媳妇儿?早飞了。”   ☆、第206章   柳依依见大林氏面色怅然,便知道只怕苏樱与范嘉平的事出了变故,“母亲,您若是实在喜欢樱姐儿,便等嘉平下场取得了功名后再次提此事好了。”   范大人与范晟睿对范嘉平下场都十分有自信,依着前世的经验,柳依依也能断定范嘉平能得一个好功名。   大林氏颓然的摇了摇头,“他们家是真正疼女儿的,不可能为了前程将女儿许出去。”   柳依依听了,有些奇怪,苏樱对范嘉平动了心是肯定的,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苏樱突然对这桩亲事的期待值降到了谷底?   大林氏见柳依依一幅不解的模样,有些无奈的说道:“樱姐儿在宫中遇见了宁妃,宁妃是个喜欢回忆的性子,将当年与平哥儿的情谊回忆了一遍呢。”   柳依依听了,惊道:“她不是跟了圣上?还有脸说这些不成?”   大林氏没有好气的哼了一声,“平哥儿这是做了什么孽,简直是遇了个煞星。”   柳依依听了,在大林氏面前不好说范嘉平的不是,只支吾的说他自有他的缘分。只不过若是苏樱嫁不成范嘉平,难道还要嫁前世的那个人渣不成?柳依依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安。可是如今苏樱刚刚进京,并没有遇见那家子人,她如今冒然说出口,反而有些不好。   大林氏叹了一口气,熄了为范嘉平找媳妇儿的心思,只等着范嘉平下场了,再看以后。   柳依依回了院子,躺在软榻上有些纠结的想到,上世小表哥与宁凝是夫妻缘分,难道今生与宁凝错过了,就没有姻缘了不成?   范晟睿走进屋子,见柳依依一幅纠结的模样,便笑着说道:“在想什么?“   柳依依抬眼见了范晟睿,只伸出双手道:“今天肚子里的小煞星踢了我几脚呢。”   范晟睿从善如流的将柳依依拥入了怀中,又摸了摸她的肚子道:“等他出来了,我就揍他。”   揍他?柳依依面上变了变,若是这小煞星出来是,只范家的长子嫡孙或是嫡长女,身份是最最贵重的,还轮得到范晟睿揍他?   范晟睿见柳依依的面色有些纠结,笑了笑道:“我听母亲说弟弟的亲事又黄了?”   柳依依抬头看了一眼范晟睿,他倒是消息灵光的,“嗯,宫中的那位虽然不想与嘉平在一起,却不乐意他娶一门好亲事呢。”   范晟睿听了此话,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郁,若是有五皇子在宁凝的身后撑腰,一个宫中无依无靠的女子很快就能解决的。谁也没想到,最温文恭顺的五皇子私下培养了一大批势力,对皇位虎视眈眈呢。“放心吧,等小弟下了场,有了功名,再说亲事便顺遂很多了。”   虽然如此,但那些真正心疼女儿的人家也不会将女儿嫁过来吧….柳依依甩了甩头,将对范嘉平的担心甩到了脑后,见范晟睿眼下的青,有些抱怨的说道:“今儿不会又在书房忙到天明吧。”   “今儿不忙了。”范晟睿长长舒了一口气,五皇子百密一疏,却不知道自己放入宫中的宁凝便是他最大的败笔。   柳依依怒了努嘴道:“若不是碧荷见你书房天天亮着灯在忙,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呢。”   范晟睿最是喜欢柳依依如此撒娇,他用手指将她有些乱的发抚直了,“放心吧,我这辈子心中只有你而已。”   “你最近在忙什么?”柳依依好奇的问道,她在后宅中被保护得很好,但却也不想只让自己的男人在外面风吹雨淋。   范晟睿眼间闪过了一丝笑意,意有所指道:“还能忙什么?现在全都等着宁妃产子呢。”   “宁妃产子?与你们有什么关系?”柳依依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范晟睿。   柳依依是范晟睿从小看到大的一朵娇花,范晟睿自然不会想外面的险恶伤到了她,并没有言尽,只说:“外边的这些消息你就别听了,安心的养着身子便是。”   柳依依见从范晟睿这里得不到什么消息,又想起母亲与她说的男人在外面行事总有许多秘密的,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便别追根究底。又加上她孕时,经常容易困,便在范晟睿的怀中睡了过去。   范晟睿养了不少探子,得知五皇子喜欢勾搭臣子的妻子,还有一阵子和着了魔一般的,找了不少天真娇憨的少女行事,范晟睿远远见过那些少女一眼,便知道五皇子到底是打的谁的主意!   他站在太子这边不仅是因为自己与太子的情谊,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范晟睿握了握拳,深深的凝视柳依依的睡颜,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一吻。无论如何,那些外边的不干净,便让他帮她挡了吧。   柳依依半夜醒来,迷迷糊糊的见范晟睿在自己的身边,心中十分满足,她往他怀中拱了拱,又继续睡去了。这样安全感十足的日子,是她以前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   范晟睿很快的睁了眼,见柳依依憨态可掬的模样,只笑了笑,又睡了过去。   苏樱与魏氏从范府回来侯,颇有些闷闷不乐,她舍不得将范嘉平送她的樱花扔掉,只让小丫鬟塞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魏氏见苏樱的模样,心中有些着急,哪个小姑娘不怀春呢?可是怀春归怀春,若是嫁了过去,丈夫的心中没有自己,却有一辈子的苦水要喝的。   魏氏打定了主意,断了苏樱对范嘉平的念想,积极的回娘家让娘家人帮忙相看起来,只不过看来看去,她无奈的发现,这些少年,都没有范嘉平好。而苏老太太见大儿媳妇儿天天往娘家跑,为的是自己孙女的亲事,不由得有些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樱姐儿是他们魏府的孙女儿呢!”   苏老太太一直是一个老糊涂,年轻的时候有丈夫庇护着,年老了大儿也混得不赖,大家都给她几分颜面。她身边的二房媳妇孙氏是她的远房侄女,是她冒着开罪了丈夫的风险强娶进来的自家人,她自然是十分倚重的。   孙氏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褂裙,眼角有些微微的上扬,显得整个人风姿绰约,可是她的鼻梁微瘦,给人尖酸刻薄之感。在魏氏没有回京城之前,都是她在苏府主事,这么多年,她在苏府捞了不少油水。如今苏氏回来了,她只能将管家权交给了苏氏,自然心中生恨。如今魏氏心心念念的帮苏樱找一户好人家,她作为弟媳妇,怎么不帮帮忙呢?   “母亲,樱姐儿是我们家的孙女儿,我们自然要帮她找一个如意郎君的。”孙氏谄笑着说道。   “如意郎君?一个丫头片子而已。”苏老夫人极为重男轻女,眼中只有孙子,对与魏氏长得极为相像的苏樱也并不大喜欢。   孙氏那灵活的眼珠微微一转,似想到了什么,“母亲,咱家的博文怎么样?”   听到陆博文的名字,苏老夫人的脸上浮现了笑容,“我们孙家的儿女,自然是好的,博文是长房嫡孙,长得也英俊,配什么样的姑娘不行?”苏老夫人说道一半,看向了孙氏,“你的意思是?”   孙氏点了点头,亲热的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亲上加亲呢?”   苏老夫人听了,畅快的拍了拍椅子,“你不说,我都没有发现这一段良缘,这个主,我做了!”   苏老夫人说得干脆,却没有想到孙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在她眼中是个香饽饽,而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没落的世家而已。而孙博文在她眼中是百分之百好的金孙,而在他人眼中,却是花天酒地的败家子而已。   “那是自然。”孙氏笑得畅快,若是魏氏知道自己的女儿嫁了这样一个人,只怕连管家的心思都没有了吧,“只不过嫂子眼高于顶,只怕有些看不上我们博文呢。”   “她敢?”苏老夫人拍了拍桌子,她最讨厌的便是这个儿媳妇靠着身世拢了自己的儿子,让自己的儿子与自己越来越疏离。   “只怕她真的敢。”孙氏装作一幅深思熟虑的模样,“与其与嫂子起了冲突,不如我们生米熟成熟饭。”   “生米煮成熟饭?”苏老夫人皱了皱眉,“那是怎么?”   孙氏在苏老夫人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听得苏老夫人面如春风,仿佛自己的孙女儿已经嫁给了娘家最有出息的孙子,而大儿为了孙女儿也会帮娘家一二了。   孙氏见苏老夫人已经动了心,不由得撇了撇嘴,居然有这样愚蠢的老太婆,坑谁不好,坑自己的孙女?不过只有这样,他们二房才有出头的日子。孙氏的嘴边浮了一丝笑容,若是她将这桩亲事弄成了,那孙家夫人只怕要给自己一大笔银子呢。   魏氏仍是相看着少年,而孙氏与苏老夫人每日窃窃私语仿佛如亲生的母女,在波浪前的平静中,科举考试到了。   众人将目光都投到了这上面,科举考试在大宣朝三年一次,一级一级往上,最后到殿前,有的人考了一辈子,都不能得到任何,而有的人一次便能登上顶端。   ☆、第207章   这次科举考试中,最惹人注意的便是范家的二郎与卫家的独子。两人都是翩翩少年郎,小小年纪便能在前两次考试中名列前茅,让那些苦读了许多年,连皱纹都熬出一道又一道的书生们着实嫉妒。   卫知的小妻子钟祺当年哭着喊着要嫁给范嘉平一事,倒是由她自己毫无隐瞒的说给了卫知听。   连着钟祺的母亲平阳侯夫人听女儿说将此事说给了女婿听,都擦了一把冷汗,任凭哪个男子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妻子在婚前曾心仪过别人。   与众人想象卫知会孑然大怒完全不同,他见过范嘉平之后,笑着对钟祺道:“我这下终于相信了你说的对我一见钟情。”有了范嘉平这个范本,自己妻子喜欢的类型一目了然,她是真的喜欢自己,而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说要嫁给贫寒的自己。   卫府的财产依着当年的抄家的比例全部奉还,而卫家的人早已不多,这些财产对于小两口来,只怕几辈子都用不完,而圣上那边,也记着卫知的大名,等着他这次科举考完了,便给他一个好的差事。   卫知如今今非昔比,再也没有人在钟祺身后道一声可惜,只会在她面前说她是大贵旺夫的命格了,大家都等着看以后卫知会为钟祺挣来什么诰命呢。   卫知在考试中势如破竹,但在家中却不是埋头苦背的性子,经常陪着钟祺在家散步,或者陪着她去京城游玩。   平阳侯夫人至此,也不得不承认,丈夫与女儿选择的这个女婿,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平阳侯眼见卫知离殿试更加进一步,不由得开始做有状元女婿的美梦,私下更是训诫了钟祺许多次,“卫知殿试在即,你怎么好意思天天唆使着他带你出去玩?”   钟祺本就不怕自己的父亲,听了父亲的话,只耸耸肩说道:“夫君说了,所有的书早已烂记于心,根本不需要再苦读,一切都看天命。”   这话说在别人得看口中也许是无奈,但是说在卫知的口中却让平阳侯听出了自信的意味。他冷眼看着,从范晟睿起,圣上便开始喜欢启用年轻的才子,只不过前两批殿试的才子虽然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但做实事却是很一般的,并不得重用。若是卫知能在殿上题名,只怕前程都不用他担心!   只不过范家小子也是个会读书的,也不知道他与卫知,到底谁会更厉害。平阳侯一边想着一边用奇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女儿,他这个女儿,虽然看上去是个傻的,但是喜欢上的却是一等一的人才,莫非平阳侯夫人还教了她特殊的相夫技能不成?   若是平阳侯夫人听了平阳侯的猜测,一定会叫苦不迭,哪儿来的相夫技能?女儿一向都是喜欢好看的人,范嘉平也好,卫知也好,只怕显示一张脸入了女儿的眼,再看其他吧。   殿试在即,卫知在家中清闲度日。范嘉平也是如此。   柳依依见范嘉平不如以往的清苦,不由得私下偷偷问范晟睿道:“嘉平一路上来都是名列前茅,不会到了殿试便有些自得了吧。”   范晟睿见小妻子这幅担心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越到最后了,心情越要淡然一些。到了这个时候,早已不是考书中的内容,而是考平常的累积了。”   柳依依“哦”了一声,有些八卦的问道:“你觉得卫知与嘉平,哪个更为出色?”   如今从朝堂到民间都觉得少年出英才,只怕这状元的名头要出自卫知与范嘉平两人之间了。   范晟睿挑了挑唇角,笑道:“你觉得卫知与范嘉平的容貌,哪个更为出挑?”   卫知稍高一些。柳依依心间答道,面上却如一个小狗腿一般的讨好范晟睿道:“我哪儿知道他们好看不好看?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是最好看的。”   范晟睿那向来有些严肃的面容突然如三月桃花开一般的笑了。   柳依依捂住了嘴惊呼一声,觉得范晟睿这个模样实在是太难得,不由得缠着范晟睿让他再笑一次。   可惜范晟睿又恢复了之前冷静自制的表情,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到了殿试的日子,大家都有些拭目以待。原因无他,民间有人坐庄,赌谁是这届的状元,呼声最高的便是卫知与范嘉平,有不少人放了银子上去。   因从塞北来,苏樱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经常会派小丫鬟出去找一些有趣的事说给她听。   这次小丫鬟回来,在苏樱面前说了不少的趣事,惹得苏樱咯咯的笑。   因她是外边行走的丫鬟,并不知范嘉平与苏樱差点定亲的消息,为了得苏樱更多的奖赏,便心下一动,绘声绘色的对苏樱说道:“小姐,如今民间最值得瞩目的便是状元花落谁家呢。小的哥哥去了赌坊,听说大多的人都将钱赌到了范嘉平与卫知之间。”   苏樱本是一边绣花一边听小丫鬟唠嗑,陡然听见范嘉平的名字,不由得手一抖,将针活生生的刺到了手指上。身边的丫鬟们见她被刺着了,连忙起身去看,她将手指放入了嘴间,微微摇了摇头,“不碍事的。”   小丫鬟见苏樱刺了手,连忙站起来看。   苏樱闭了眼,睫毛长长的十分勾人,看得小丫鬟都有些愣,自家的哥哥远远的看了小姐一眼便魂不守舍,直说这样仙女的女子要嫁到谁家呢。   “小铃铛,我给你五百两银子,你让你哥哥帮我压范嘉平的注。”苏樱睁开了眼睛,“范嘉平是我母亲手帕交的儿子,我们自然要支持他的。”   “嗯。”小丫鬟点了点头,十分欣喜,小姐向来大方,哥哥自然不会白跑这一趟。   五百两对于苏樱来说并不是小数量,苏樱将这钱投了出去但却并不后悔,她站了起来失魂落魄一般的叹了口气,又绣起花来。   魏氏听了女儿房中的动静,也叹了一口气,见范嘉平考得如此势如破竹,她不是不后悔当时将不接亲的话说死了,但是相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来说,还是一个心里有你的男人更为重要。   魏氏在娘家嫂嫂的引荐下,相中了翰林院林大人家的小儿子,林家家中清贵,虽然林夫人是个老学究,但也不是揉搓儿媳的,这林归性子温和,房中并无丫鬟,是个很好的结亲人选。   钟祺是个喜欢玩乐的性子,便打扮成少年带着小丫鬟来赌坊偷偷看了看,并大方的给卫知压住了一百两。   “这都是我的私房钱,若是夫君害我输了,我要找他要回来。”钟祺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让小丫鬟一点都不能反驳,只能默默的捂住了额头心中默念请姑爷加油。   两人正在角落里看众人色,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匆匆忙忙的给范嘉平押了五百两便匆匆离开了。   这赌坊接待的都是京城中的平民,大家押一些小钱只不过博个彩头而已,钟祺觉得自己放一百两都是少之又少的,却不料还有冤大头来押五百两的?她见这男子穿着短打,肤色黝黑,并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只怕是哪家在外行走的小子不成?如今能这么大手笔来押范嘉平榜首的,除了范家的人还有谁?范家其他人只怕没有这个心思,做这件事的只怕是柳依依了。   钟祺心中哦了一声,叫身边的小厮跟着那男子看看那男子是哪家的奴婢,心间想着抓了柳依依的小辫子去与她玩笑。   却不料小厮跟着那男子一路,却发现他不是范府的奴才,居然是苏府的。   苏府的人拿这么多钱赌范嘉平的前程做什么?钟祺皱了眉头,她虽然之前对范嘉平有过钦慕,可日子久了,她心中对范嘉平有些不屑,为了一个女人,弄得家人都伤心,算什么好汉?就算他学问好家世好,也没有卫知一半好。   钟祺虽然对范嘉平观感微妙,可是她与柳依依却是一等一的交情,苏府这莫名其妙的放了五百两银子,总让她觉得不安,她心下一合计,便去了一趟范府。   柳依依正躺在榻上无聊,听见钟祺来了,连忙一咕噜坐了起来,“赶紧请祺姐儿,哦不,卫夫人进来。”   碧荷见柳依依喜形于色,连忙扶她坐稳了,有些责备的说道:“夫人的性子越来越像小孩儿了,卫夫人来了,难道会飞了不成?”   柳依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双眼仍是看着门外,钟祺穿着一身男装就这么大喇喇的走了进来。   柳依依有些吃惊的看着钟祺,“你,你就这么出门了?”   钟祺点了点头,爬到了柳依依的软榻上,“恩。夫君今日去与徐大儒议事了,我无聊,便去赌坊逛了逛。”   柳依依听了钟祺的话,不由得捂了额头,“你都是成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胆大妄为?”   说道这里,钟祺得意的挺了挺胸,“我夫君与我第一见面,我便是穿的男装,婚后,他说我偶尔出去看看是可以的,但必须带上靠谱的护院。”   柳依依听了,啧啧称奇,卫知的想法,还真不是一般丈夫的。   她不知,卫知出身自民间,对世家说过的那些贵女该守的规矩是一点都不看重的。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承担的事太多,反而喜欢宠着钟祺这小小的离经叛道的行为。   “以前我偷偷的羡慕过你,不过如今,我不羡慕了。”钟祺在柳依依的耳边甜蜜的说道。   柳依依实在受不了,拍了她一下,“想炫耀就炫耀,不要这么暗搓搓的。”   ☆、第208章   “不不不。”钟祺讨好的笑着扯着柳依依的袖子,“我还是羡慕你的,我也想早些给夫君开枝散叶呀。”她说完,一幅十分憧憬的样子,“若生个孩儿,与我夫君一样好看,该多好呀。”   “这,生个孩儿也有几率和你一样精神啊。”柳依依哈哈笑道。   让钟祺真正有些发愁了,“我,我可不希望孩儿与我一样,又笨又不好看的。”   “哪儿的事,现在坊间都说你是最聪明的姑娘呢。”柳依依笑着安慰钟祺道。   到底是不是最聪明的姑娘,钟祺自己心中明白的很,她有些羞涩的摸了摸头,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柳依依说道:“今儿我去赌坊为我夫君压了一百两银子。你猜我碰到了谁?”   “你居然去赌坊?”柳依依拍了拍榻上的小桌,恨不得扭着钟祺的耳朵,“下次我遇见了太子妃一定要告你一状。”   “我现在已经成婚了,她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我身上呀。”钟祺笑嘻嘻的说道,“快,猜猜我遇见了谁?”   “在赌坊能遇见什么好人物?”柳依依靠在榻上微微眯着眼睛,一幅不大感兴趣的模样。   “我遇见了苏家的小厮给你家好二弟投五百两的赌注呢!”钟祺不在意柳依依这懒洋洋的模样,神秘的说道。   苏家的小厮?柳依依面上露出了一丝疑惑,苏家与范嘉平的交集只有苏樱一人,像魏氏这样的宅门贵妇不可能做去赌坊押注的事,做这件事的,难道是苏樱?   面对着钟祺那八卦后期的眼光,柳依依微微动了动唇畔,“之前苏樱差点与嘉平有了姻缘。”   “我就知道!”钟祺微微的笑了笑,“如今范嘉平还喜欢宫中的那位?”   “多久了事儿了,还说。”柳依依摇了摇头,“我这下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范嘉平的每一件亲事宁凝都要去与他的未婚妻暗示一番,范嘉平岂不是要单身一辈子?只不过这事,也是范嘉平自己造成的,这苦果也能自己吃。   “幸亏我当时英明,若是一条道走到黑,只怕如今多了一对怨偶。”钟祺拍了拍手笑着说道,“我看这苏家小姐对范嘉平还有几分情谊呢。”   “胡说什么。”柳依依捂住了钟祺的嘴,“樱姐儿如今正在相看,可不能传出什么对她不好的话来。”   钟祺听到柳依依说樱姐儿,有些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与苏樱那般好了?难道我成婚了以后你就不喜欢我了不成?”   这突如其来的醋意让柳依依笑出了声,钟祺的这性子真是活宝,也难怪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的卫知对她如获至宝,“得了吧,樱姐儿是个美人儿,保准你看了也喜欢。如今她在说亲,我们范家倒不好扒上去,等她的亲事妥了,再让你们见见。”   “美人儿自然是好的。”钟祺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说的是哪户人家?”   “翰林院的任家,**不离十了。”柳依依悄悄的对钟祺说道。   “他家呀,也不是不好。”钟祺沉吟了片刻,这翰林院出身的人家都十分讲究礼仪,又臭又硬的,新媳妇进去只怕要受些委屈,只不过,规矩大了,也寻常做不出太欺负新媳妇的举动。这亲事说不上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了。   “任家的嫡次子,已经是个很不错的了。”柳依依自然知道钟祺口中的未尽之意,但这一世苏樱远离了之前的那个人渣夫君,已经是最好的缘法了。   钟祺点了点头,“你就算有了新人,也不能忘了我呀。”说完,又与柳依依笑闹到一团了。   钟祺走后,柳依依纠结了一番,并没有将苏樱为范嘉平赌上五百两的事与他说,本来就没有缘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经过这两场考试,范嘉平比之前更加沉稳了,大概是到了最后,他面上少有温文的笑容,这样看着,倒真正与范晟睿是嫡亲的两兄弟了。   大林氏看着小儿有些心疼,但却也不能说什么,他总有一天要长大,自己不能护住他一辈子的。   终于到了殿试这一天,范府的所有人都十分小心,有不少人都偷偷的与菩萨拜了几次,求小少爷能金榜题名,若是范家越来越兴旺了,他们这边为奴为婢的,才会有好日子过。   天还没有亮,大林氏就将自己亲自绣的月白色的书生衣衫送给了范嘉平。   “已经到最后了,无论好与不好,你都是能领上官儿的人了。”大林氏不想给小儿增加负担,只温柔的与他说道。   范嘉平点了点头,穿上了大林氏给他亲手缝制的外袍,母亲的手艺他自然是认得的,“母亲,你放心,我知道的。”   大林氏看范嘉平坚定的眼神,有些唏嘘,小儿没长大的时候嫌弃他太混账,可是长大了,却有些心疼了。   范晟睿与柳依依都起了个大早,在大圆桌边等着范嘉平吃早餐。   范家的这顿早餐吃得格外安静,只有那怡人的龙延香淡淡的冒着烟气。   看着范嘉平身上的月白外袍,柳依依会心一笑,上一世吗,她废了好多时间给小表哥做了一身袍子,就想等着他殿试的时候用,可是从前世到今生,范嘉平都是穿的大林氏亲手做的外袍。   “准备好了么?”范大人虽然面上看着不在意,可是在心中,却是希望小儿子能够金榜题名的。   “父亲,你放心。”范嘉平笑道。   “一切尽力就好。”范晟睿在一旁沉默后,说出了这样的话。   柳依依见气氛有些紧张,便笑眯眯的说道:“嘉平你可得好好努力,我可是压了你两百两银子的。”   范嘉平听了这话,好气又好笑,“大哥怎么允许你做这个。”   “这是我的私房钱,我乐意!”柳依依装作一幅小霸王的模样,倒是让餐堂里凝固的气氛一扫而空。   范晟睿笑着看了柳依依一眼,私下握了握她的手,柳依依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范嘉平见到柳依依与范晟睿恩爱的模样,心间莫名有些黯然,他小时便一直期盼能有一个完美的妻子与他举案齐眉,无话不谈,他遇见宁凝的时候,便觉得她是那个人,可是到了最后,她却如书中的妖精一般,只批了一张画皮而已。   范嘉平喝了一口粥,将碗放下,对席中人说道:“父亲、母亲、大哥、嫂子,我先走了。”   范大人轻轻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范嘉平上了马车,在马车中正襟危坐,他眯着眼睛,脑中有些亢奋,这么多年来的苦读,到今日终于有了个结果,怎能不激动?对于此次的考试,他是志在必得,他不愿意活在父兄的庇护下,他也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至于宁凝?范嘉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大哥已经将她在宫中的举动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自己,他枉费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却不能看透那个女人,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向上爬的梯子罢了。也罢,让他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心想事成。   范嘉平今日殿试,宁凝也显得极为关心,范嘉平在她面前,从来就不是苦读的模样,让她对他的学问失了几分信心,却不料范嘉平可以一路杀到殿试。若知道范嘉平有这样的成就,她又何苦心心念念的走攻略圣上这条路?说不准范嘉平真的能在殿前求圣上赐婚自己与他,她真的可以做个状元夫人。   五皇子已经派人告诫宁凝在范嘉平考试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为了让大家看出自己有孕的模样,宁凝吃了不少东西,显得胖了不少,那令人怜惜的气质无影无踪,她坐在镜前,看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自己,心中有些焦急,甚至希望范嘉平千万不要金榜题名,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当初的选择,不是错的。   范嘉平进了宫,殿试的人都早早地到了,他见了卫知,与他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心平气和的等着。有几个心理素质的不好的学子,拿着手帕早早的擦着汗,一见便是很难有大成。   在殿试官员的安排下,殿试的学子坐到了位子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范嘉平与卫知都被安排到了前排,他们一抬头便能看见穿着明黄色龙袍高高在上的圣上。   范嘉平拿了卷轴,打开了,里面展现出四个字,“内仁外礼”,看完之后,他微微一笑,拿着毛笔沾了沾墨开始写了起来。   圣上坐在上首,将下面的学子们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每三年的科举是为朝廷选择年轻人的最佳手段,他一双眼睛盯着底下瞧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第一排的范嘉平与卫知身上。   这两个年轻人在案前十分沉稳,写起文章来没有任何停顿,下笔如有神,再加上他们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圣上见了,颇有些赏心悦目,这两个,一个代表了老牌世家,一个代表对他有恩的臣子,殿试成绩好对他们来说是锦上添花,不好的话,圣上也会想办法重用他们的。   大殿处于一片安静之中,三个时辰后,殿前的考试官才收了案纸。   有的学子,写完已经出了一身汗,他们抬头看的时候,发现圣上已经离开了,又有些后悔怎么不偷偷的多看圣上两眼。   相比起其他人的脱力,卫知与范嘉平不知道是不是占了相貌好的优势,看上去十分清爽,他们轻快的站了起来,对对方微微一笑,安静的随着队伍走出了殿前。   殿试案纸将会先通过几位内阁大臣的审核,最后将成绩呈到圣上案前,由圣上确定再指出前三甲。   可以说,殿试是十分严肃的,圣上就算再喜欢这个学子,他的文章也要先过内阁大臣这关。   范嘉平坐着马车回了家,没有顾得上大林氏的关心,在自己的院子里狠狠睡了一觉,这一阶段终于过去了。   范大人与范晟睿回来了,见他眉目清明,没有懊悔之色,便知道他发挥得极好,一家人不再多问,只等着成绩的公布了。   ☆、第209章   与往年轻巧做出决断不同,这一次圣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有些头疼的对主考徐大儒说道,“这一次我可是真的无法评判出谁好谁差。”   别说圣上,连徐大儒都颇为头疼,他伸了头,看了圣上手上的两案纸,一张范嘉平,一张卫知的,这两人都是少年英才,关于论题一个保守为柔,一个锐意进取,虽然政见不同,但是一颗心,却全是为了大宣朝的。   以私情来说,徐大儒一定偏向卫知一些,但是范嘉平是范府的小儿,并不是他一句话能排挤下去的。无论是状元,还是探花,都已经是学子最荣耀的顶端,他也没有必要一定要为卫知争了这个状元来。   圣上重重叹了一口气,看了底下的阁老道:“你们有什么章程?”   几个阁老左右看了看,关于卫知与范嘉平的文章,他们都十分喜欢,分辨不了谁上谁下,再说了一个状元一个探花而已,古今有多少状元探花只是风光一时,到了后来连京城都不入,他们也没有必要为了此事来争取什么。   圣上身边的老内侍是一个精怪的,他看着头疼的朝中精英们,低下头悄悄的笑了笑。   圣上的余光看向了这老内侍,咳了咳,“你笑什么?难道你有解决的方法不成?”   老内侍笑着对圣上鞠了一躬,“我可不懂朝中大事,只不过自古以来探花都是选得长得更为好看的,圣上不如想想谁的相貌更适合探花。”   大家听了老内侍的话,齐齐一愣,哪儿有这么选状元和探花的?   只有圣上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倒有道理,我看那卫知的模样似乎比范嘉平更加适合当探花郎呢。”卫家人从来都是风流的模样,即使卫知内在是个持重的人,但可抵不住桃花烁烁的外貌。而范嘉平是清俊多些,一看便是一个胸中有沟壑的俊才。   众大臣见圣上都哈哈大笑了,也笑着称是,如今状元和探花与太子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五皇子早已经放弃了对此事插手,关于状元和探花如何任命,全都是靠圣上的一句话而已。   “范嘉平与卫知两人都是我大宣朝难得的人才,我希望他们两两相助,能为我朝展现新的荣光与希望。”圣上将案纸放在了书桌上,一锤定音。   老内侍在一旁低着头跟着笑了笑,他曾欠小范大人一个人情,一直都没有机会还上,今日此事一定会传到小范大人耳中,小范大人也会明白他以此事还了人情了。   状元、探花定下,后面的学子排名倒是好定得很,只不过,他们不如卫知与范嘉平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圣上对他们的排名并无关注。   圣上定了结果后,礼部准备了几天,这报喜的人便从宫中出发,到了每个金榜题名的学子家中。   天刚亮,范嘉平便从床上翻起来,穿了一套青色的儒装,匆匆赶到了大堂。   刚到大堂,他便一愣,自己的家人早已经齐齐站在大堂了,自己怎么能老是让家人担心呢?范嘉平面上闪过一丝愧色,走到了范大人与大林氏身边,行了一礼道:“又因儿子的事骚扰到父母,儿子觉得万分惭愧。”   范大人见小儿的模样,连忙将他扶起,“你这是在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骚扰的?”   大林氏见小儿的模样,默默叹了一口气,觉得这孩子有些矫枉过正了,她想他变得成熟一些,却不料他懂事得与家人都有些生疏了。   范嘉平又看向了柳依依,她挺着大肚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要不大嫂先去休息”   “你可不能耽误了我看圣上御封状元郎的模样。”柳依依一副卯定范嘉平能得状元的模样让全家人都忍不住笑了。   到这时候了,谁没有想过范嘉平得了状元的美梦呢?只是此事大家都不敢想得太多,怕若是错失了,反而让范嘉平心中不郁。   大家有些沉默坐在大堂,都在等宫中的消息,天已经从微微亮到了大亮,门外的一个小厮一溜烟跑了进来说道:“老爷,夫人,宫中的小黄帽来了。”宫中内侍去臣子家宣读一系列事宜的时候,便是带着小黄帽的,所以臣子家将他们简称为小黄帽。   “快快见他请进来。”范大人有些急切的站了起来,却又觉得自己如此匆忙去迎接一个小黄帽未免显得太过于望子成龙,他又坐了下来,给身边的大儿使了一个眼色。   范晟睿站了起来,摸了摸袖子口的荷包,走出了门外。   多年的苦读,好与不好,尽在此时了。范嘉平握了握拳头,觉得心跳有些加速了。   范晟睿走到了门口,见到了来宣名次的小黄毛,对他行了一礼道:“陈内侍。”   陈内侍只是一个宫人,怎么好接范晟睿的如此大礼?只将身子微微的侧向一边道:“小范大人客气了。”   范晟睿一路迎着陈内侍进了大堂,在宫中做内侍的,谁都练就了一番能将主子的心事看出的本领,陈内侍有心对圣上倚重的小范大人施个人情,便低了声音对范晟睿道:“小范大人,是大喜。”   此话一出,范晟睿的步子顿了顿,他虽然之前运筹帷幄,觉得小弟拿到状元之名有八成的把握,可是如今真正得了,也是心中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陈内侍跟着范晟睿走进大堂,见到范大人、大林氏之后深深行了一礼,他是真的佩服这位,能将一个儿子年纪轻轻的便养成国家栋梁,而小的那个,却成了科举的状元。只怕以后范家前途无量了。   范大人再是书香门第出身,但也在官场上混多了,他见陈内侍这幅恭敬的模样,心中一跳,莫非真的是?   “范大人、范夫人,小的要宣旨了。”陈内侍和颜悦色的说道。   “辛苦您了。”范大人连忙说道,他身边伶俐的小姑娘连忙将蒲团放到了几个主子面前,大家都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命范嘉平为天水年间科举状元,钦此。”陈内侍悠扬的声音在大堂里打了一个转儿。   范家的所有人似乎都被这圣旨惊呆了。   基本上,每年状元的圣旨都是陈内侍去宣读的,有不少听到旨意喜极而泣的,还有听到旨意开心得晕厥过去的,范家人的反应并不算过分。   “状元郎,接旨吧。”陈内侍咳了咳,对范嘉平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陈内侍的话,范嘉平似从虚妄中惊醒,他站了起来,接过了圣旨,又恭敬的对陈内侍行了一个礼。   陈内侍仍是侧着身子避了,读书人自命清高的多,若是范嘉平因对自己行礼而记恨自己,那便不大好了。   无论内侍来宣的是什么名次,大林氏都已准备好了一个丰厚的荷包。   范大人等了一会儿,见大林氏都没有行动,连忙暗中扯了扯袖子,才将大林氏从呆愣中拉了回来。这个老婆子,做了多年的主母,雍容华贵久了,也被这件喜事砸晕了头啊。   好在范晟睿提前一步将陈内室拉到一旁,偷偷的递了一个荷包给陈内侍道:“您这么早来宣布科举名次,实在是辛苦。”   水至清则无鱼,陈内侍本就是无根的人,如今最看重的便是金银,他面上装着推脱了一番,将荷包拿在手里轻轻一按,这荷包薄薄的,似乎并没有银子。可越是这样越让陈内侍心中一喜,只怕这荷包中是一张大面值的银票呢。   陈内侍忍住了面上的欣喜,咳了一咳说道,“我今儿宫中还有事,便早些走了。”范嘉平得了状元,只怕范家人会要好好庆祝一番,他这个外人杵在整个儿,反而让他们有些拘束。   范晟睿笑着点了点头,将陈内侍送到了门外,他笑着说道:“改天请您喝酒。”   陈内侍见自自己进范府之后,一来一往都是范晟睿主持接待自己,便知道他已经是范家的顶梁柱了,有多少人家养了不知道多少个儿子,却都是花天酒地撑不起场面而让父辈苦苦撑着的呢?范家实在是幸运。   “谢谢您了,我也想讨一杯状元酒喝呢。”现在看来,与范家交好是百里无一害。   见陈内侍出了大堂,大堂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当中,范大人与范夫人也曾做过让小儿当上状元的美梦,但却觉得大宣朝人才济济,小儿并不一定能成。   范大人忍住心中的狂喜,面上冷淡的拍了拍范嘉平的肩道:“你如今得了这么好的名次,若是我们祖上有灵,也该欢喜了。”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往祠堂去报喜了。   而大林氏为了范嘉平的科举不知道给菩萨烧了多少的香,她喃喃的念了几句,抬头对小儿说道:“我曾与菩萨说过的,若是你得了魁首,我要给庙中捐赠两千两善银呢,此事我可不能耽搁了。”说罢,大林氏也带着贴身嬷嬷急急的走了。   大堂中,一时之间只剩下了范嘉平与柳依依。   柳依依拍手道:“父亲、母亲真是欢喜得丢了魂儿了。”   范嘉平手中拿着圣旨反问柳依依道:“真的?”   柳依依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第210章   范嘉平的面上显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一直内疚于自己的行为伤害了家人,如今夺取了魁首,心中总算好受两三分。   柳依依看着范嘉平的面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范嘉平微微一愣,只端正的站着笑道:“以嫂子与我的关系,不存在当问不当问。”   柳依依深呼吸一口问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宫中的那位?”   范嘉平面色平静,只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诮,不知道是对宁凝的,还是对自己的,“弃我去者不可留。”   “嘉平,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宁凝对其他好姑娘失望。”柳依依皱着眉说道。   范晟睿刚走进门槛,便听见自己的小妻子用老气横生的口气对自己的弟弟说着这样的话,他微微的扯了扯唇角。   范嘉平抬头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他笑着对柳依依说道:“哥哥和嫂子这么恩爱,我也希望如此。”   “恩。”柳依依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有些词穷,上辈子的自己执着于情爱中,与范嘉平有什么区别呢?“你明白就好。”   柳依依说完这句话,突然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丈夫。   “夫君。“她的面上突然绽放了如花朵一般的笑容。   范晟睿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回了一个给她,“我只是一会儿不在,你就摆长辈的架子欺负小弟不成?”   “我怎么敢欺负小弟。“柳依依俏皮的说道,对范嘉平炸了眨眼睛。   范嘉平一时无语,自己年纪似乎比她还大些吧,她居然还名正言顺的叫自己小弟,这不是欺负是什么?当今能欺负状元郎的女子除了柳依依也没有别人了。   “说起来,小弟还帮我赚了一些钱呢,也不知道樱姐儿那五百两最后赚了多少,反正祺姐儿是血本无归了的。“柳依依碎碎念了几句。   范嘉平耳中敏感的听到了柳依依口中的樱字,有些讶异的往柳依依那儿看了看。   “樱姐儿为你投了五百两银子。“柳依依将一只手伸了出来,重重的重复了一遍,”樱姐儿就是一个好姑娘,只不过你们没有缘分咯。“   五百两银子,只怕是那个姑娘所有的私房了。范嘉平面上有些动容,想到了苏樱用惊叹的眼神看着他院子里那颗樱花树的娇俏模样,心中莫名动了动。   “好了,好了。”范晟睿推了推柳依依,“你赶紧让小厮去赌坊将那钱给取出来,晚了万一庄家反悔怎么办?”   “啊?还会这样?实在是太没有信用了。”柳依依被范晟睿宠得有些孩子脾气,连忙端着自己的大肚子去找碧荷了。   看着柳依依急匆匆的离去,范晟睿眼中闪过了一丝宠溺的笑意,他对范嘉平说道:“你嫂子如今怀着身孕,你多多包涵她。”   范嘉平听到范晟睿这极为袒护的言语,不由得撇了撇嘴,现在冷眼看来,他这个弟弟在大哥心中,从来都是要给这位小表妹让位的,“依姐儿既是我的嫂子,也是我的表妹,我难道会与她计较不成?再说了,她也是为了我好。”   范晟睿点了点头,与范嘉平一起走出了大堂,“你如今得了状元,切记不可过于自大。我已准备好了礼物送往监考阁老家,而那些曾指点过你学问的,得需要你亲自上门致谢了。”   “恩,恩。”范嘉平向来对自己的大哥极为钦佩,如应声虫一般的在他身后。   范晟睿将事情交代完后,有些欣慰的转过头来,“如今你也是能支撑门户的男子了。”   范嘉平笑得有些苦涩,若不是他起了让圣上赐婚他与宁凝的念头,他也不会如此用功念书。   范晟睿似猜透了他的心思,淡淡说道:“不管你之前的念头所为何,如今已经得到了这个结果,便顺着这条路走吧。”   范嘉平认真点了点头,他一开始是为了宁凝,可是走过了千万里路后,他才发现,他的努力是为了天下苍生,以后他要做一个胸怀沟壑的大男子。   范嘉平得了状元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京城上下。   钟祺在家颇有些愤愤不平,与母亲抱怨道:“范嘉平眼光那么差,凭什么能超过我夫君。”   平阳侯夫人听了女儿的话,摇了摇头:“你又犯浑了,范嘉平眼光差与他的学识有什么关系?”   “我,我觉得夫君是最好的。”钟祺坐在平阳侯夫人身边,靠着她的肩说道。   “这样已经很好了。”平阳侯之前已经与平阳侯夫人说过,卫家虽然已经翻案,但在京城根基尚浅,只怕到最后是比不过在百年书香世家且父兄已经在朝堂上站稳了脚的范嘉平。得到探花之位已经是圣上与朝中对卫知最大的肯定了。   “你与其想着范嘉平凭什么得第一,还不如想想状元探花游街的时候,你如何将你的夫君打扮得难看些,免得那些小姐夫人通通看上了你夫君呢。”为了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平阳侯夫人如此说道。   “母亲说的是!”钟祺突然站了起来,“他那张脸简直是祸水,我恨不得让他蒙面游街呢!”   “哪儿有这样的?”平阳侯夫人笑出了声,用手梳着女儿那青溜溜的头发,“你过来,我与你说。”   钟祺凑了过去,与平阳侯夫人两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在宫中,外面的宫人守在宁妃宫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青花瓷器摔坏的声音,里面的怒喝隐隐约约传到了宫门口。   “你说什么?范嘉平得了状元魁首?”   宫中的人都知道宁妃因父亲的缘故,自幼就生长在白鹭书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与新任的状元范嘉平可以称得上有师兄师妹。如今范嘉平成了状元,只能将宁妃有才华的名声再往上提一提。听到这个消息,这宁妃的反应为什么是不顾场合的大怒呢?   宫人在门口颇有些轻蔑,只怕这宁妃在白鹭学院的时候就与这范状元有什么首尾吧。年轻英俊的少年郎不要,偏偏要来伺候日薄西山的圣上。这女子为了权势的心,可是日月可鉴哟。   宁凝浑身脱力的坐在椅子上,回想起范嘉平曾深情的对她说:“师妹,等我努力读书赢取了功名,必要再圣上面前求他赐婚,如此一来,我们便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当时的她听到这句话时颇有些不屑,天下有这么多学子,难道他范嘉平就能轻而易举的赢取殿前的功名不成?可是谁又能知道他就真的成了状元?   她来这个朝代,认识了许多男人,也利用了许多男人,圣上贪恋她年轻的躯体;五皇子利用她掌控后宫六院;三皇子自从她进了宫,便装作从没有认识过她。   这么多人中,只有范嘉平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她到底是错过的什么呢?宁凝捏紧了手,连手掌心的皮破了都没有发觉。即使范嘉平夺了如此大的功名,他那么喜欢她,也会愿意为了她而私奔的吧?或是愿意帮她成为后宫那个至高无上的人呢?   宁凝冷静了下来,对身边的小宫女淡淡的说道:“还看着干什么?赶紧将这地上的瓷器扫走。”   小宫女连忙对她行了礼,将破碎的瓷器轻轻的扫走了。自从宁妃有孕以来,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他还是挂念着我的,他还是挂念着我的。宁凝默默的凝神念了几句,才恢复了笑容,自己得找一个办法见见师兄才是。   “小姐,小姐,大喜了。”小铃铛面带喜色的走到了苏樱身边,在她的耳边说道,“范公子得了状元,如今咱那五百两银子,可是翻了一倍呢。”   “状元?”苏樱那绣着花的手再一次遭了秧,白色的丝绸缎布上染上了点点血迹。   “诶,小姐,您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另外一个小丫鬟走了上来,帮宁凝将手包扎了。   小铃铛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苏樱身边的大丫鬟,“这是一千两银票。”   大丫鬟见自家小姐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她跟着小姐去过范府,也见过范家的二公子,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只不过夫人不答应他与小姐的这桩亲事,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若是自己去求母亲让母亲将自己嫁给范嘉平,会有多大的希望?苏樱心中砰砰跳着冲动的想到。母亲一向疼爱自己,一定会依了自己的。   苏樱仗着一股子勇气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有些泄气的坐了下来,等他考上了状元,自己才求着母亲去谈这桩亲事,他们会用什么眼神看看她?是个喜欢攀附荣华富贵的?   苏樱的面色有些颓然,对身边的大丫鬟说道:“拿五十两给小铃铛,当我谢谢她哥哥帮我跑上跑下了。”   五十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小铃铛喜气洋洋的连忙对苏樱行礼道:“谢谢小姐了。”   “这是你应得的。”苏樱笑着说道,又拿起了手边被血染红的白色锦缎,继续绣了起来。   ☆、第211章   很多年后,大宣朝京城里那些已婚的夫人们还能在闺中依稀想起天水年间,状元、探花游街时候的风采。至于那40岁的榜眼陈冲么,呃,谁还记得他的容貌?   范嘉平与卫知两人翩翩少年在前,一人穿着月白色的书生袍,显得玉树兰芝,而另一人穿着青色的书生袍,流露着桃花烁烁风流之态。   而那做榜眼的陈冲,苦读十几年,本以为能一举夺魁,却不料强中还有强中手,只能屈居第二便罢了,第一第三还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年轻,这老天对他实在不公平。   罢了罢了,再有学识再好看又怎么样?长得那么好看,不过是个绣花架子而已,陈冲自我安慰道,我就不信他们能自己上这高头大马。前一年,那状元在家是个读死书的,骑马游街的时候还需要别人的扶持,真正丢了脸。   可惜的是,陈冲还没有自我安慰完,便见范嘉平与卫知借着马镫微微使力上了高头大马,两个光鲜亮丽毫不逊色的美少年对着陈冲笑道:“陈榜眼,请上马。”   tamade,陈冲再也忍不住了,在心中流泪骂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他这前浪还没开始扑腾,就死在沙滩上了。   卫知看着陈冲那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的脸色,与范嘉平相视而笑。他们的政见虽然颇为有不同,但是又奇异的能够互补,若是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想与范嘉平共事。   范嘉平看着看卫知,笑着与他悄悄话说,“你今儿看上去颇为俊俏,你家那位难道没有…”捣蛋?以他对钟祺的了解,还以为她会逼卫知穿上粉色的袍子呢。   卫知听范嘉平说起钟祺,愉悦的说道:“我答应她不接别人的花。”   大宣朝对女子并没有前朝那么苛刻,每次状元、榜眼、探花游街之时,总有女子们站在街边,对中意的那位扔花。   范嘉平见卫知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心甘情愿被钟祺管着,而不是畏惧平阳侯府的权势,心中莫名有了一丝期待,若是他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状元、榜眼、探花开始游街了。   看到如此年轻俊俏的状元与探花,街边的女子如同疯了一般,将花丢在了范嘉平与卫知身上。   卫知是因为家中的母老虎不敢接,而范嘉平却也没有,他心中有些汗颜,作为堂堂男子汉,居然还有容貌能给他加分的时候。   范嘉平面如春风,终于骑着马将街游了一遍,下马的时候,怀疑自己的面上都要笑僵了,他一眼扫到卫知身上,也知他如此,两人不由得苦笑一番,今儿总算是过完了。   苏府就在街边,苏樱听着外面的喧闹,有些好奇的问身边丫鬟道:“这是怎么了?”   丫鬟笑着说:“小姐,这是状元、榜眼、探花在游街呢。”   苏樱听了,便到了院子里站在围墙下往外看去,她站了许久,等外面的喧哗声慢慢的静了,才带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魏氏在女儿身边安插了一个小丫鬟汇报女儿的起居,她听了小丫鬟的汇报后,叹了一口气,像范家二郎那样优秀的少年,樱姐儿思慕是太正常不过的了,只不过这男子在外再好,心不在你身上到最后你还是受尽苦头的。她狠着心,装作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等着丈夫忙过这段,便将女儿的庚帖与翰林家的小子换了,便能将此事落实了。   苏老太太与娘家通了气,陆博文的母亲王氏来了苏府几次,见了苏樱的模样,喜得合不拢嘴,这样标志的人儿往哪儿找?更何况,苏樱的父亲如今在京城中的地位非凡,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做了他的女婿,是有万千的好处的。   只不过…王氏敛了敛神情,这儿媳妇娘家势大了,只怕会挟制着儿子,以后她这个做婆婆的,面子往哪儿放呢?只不过若是她这个未来的媳妇思慕她儿子,私私相受进了她陆家的门的话,她这个婆婆也就能挺直了腰了。   王氏越想越快活,摸了摸怀中那个胖胖的哥儿,笑了。这是陆博文房中丫鬟生的庶长子,为了给陆博文娶一个家室好些的女子,这个庶长子的存在便被王氏隐瞒了下来。身份地位再贵重的姑娘进了门成了儿媳妇,还不是任自己揉搓的?   孙氏眼见着魏氏与翰林院任夫人的来往越来越频繁,心中便越来越急,她催促着苏老夫人促成此事,可是苏老夫人却对她的计谋有些犹豫。将娘家的孙子引导自家来伤了自己的孙女的名节,再让孙女嫁到娘家,这样的事,说到底,还是颇有些伤天害理的。   孙氏心中暗骂苏老夫人老奸巨猾,明明有贼心却没有贼胆,她将心一横,对苏老夫人笑着说道:“母亲,既然您也觉得这桩事好,那我便铁了心,当这媒婆吧。”天塌下来,有婆婆盯着,她这个做急先锋的,怕什么呢?   苏老夫人一双经历了世事的老眼盯着自己的二儿媳妇看了片刻,那保养得当的手在佛珠上顿了顿,闭上眼睛说道:“既然是天赐的福分,那便你出面帮帮他们吧。”   孙氏笑着点了点头,“诶,就听您的。”   虽然现在当家人已经换了人,但孙氏好歹在苏府做了多年的当家夫人,余威、心腹尤在,想办什么事还是十分简单的。   魏氏见苏老夫人最近老叫娘家的孙儿叫道苏府叙话,她心中打了一个转儿,在私下偷偷的与苏大人道:“你母亲不会是想将依姐儿说给文哥儿吧。”   “你这是哪儿的想法?”苏大人将外衣放在了架子上,回头对魏氏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母亲再糊涂也是苏家的人,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的亲孙女嫁给那五谷不勤靠着祖荫活着的亲戚?”   我怎么就不能这么想了?魏氏心中有些郁闷,虽然苏大人时时刻刻护着她,但她想讲婆婆的半分不好,苏大人也是不乐意听的,如今之计,她只能加紧与任家的结亲了,免得这个拎不清的婆婆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苏樱见母亲最近有些削瘦了,不由得心生内疚,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母亲何故这样操心呢?   日子一晃便到了初夏,因为议亲的缘故,苏樱并不大出门。她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后花园的荷塘边。   “春儿,我数了数日子,只怕再过十几日,便是小范夫人诞下孩子的吉日了。”她不紧不慢的对身后的大丫鬟说道,“你先去库房,整理一些礼物。待日子到了,我便去看看她。”   春儿在苏樱身后恭敬的点了点头,小姐在京城才几月,却似乎已经褪去了在塞北的孩子气,身上多了一丝少女忧郁。   苏樱站在荷塘边,虽然在看着荷塘中的花,但是灵魂却飞往了别处。   怕重蹈范嘉平的覆辙,这次母亲是无论如何也不让她见任家的小公子了,只说是个玉树临风的才子,可是就算如此,她心中也有一丝忐忑,难道就这样,她与他就成了一世么?   春儿看着小姐亭亭玉立的背影,心间也有些唏嘘,若是没有宁妃那等子事,只怕小姐已经是个羞涩的待嫁少女了,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面上带着情愁。   正在春儿心中惆怅的当儿,她听见身后有一个小丫鬟叫她,“春儿姐姐。”   春儿回头,见一个眼生的小丫头在身后怯怯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春儿往那小丫鬟走去。   “你,你头发上有一个虫子呢。”小丫鬟指了指春儿头上,有些害怕的说道。   虫子?春儿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便是虫子,她有些颤抖的指了指头上,“你能帮我拿下来么?”   小丫鬟点了点头,“春儿姐姐,你走近些。”   苏樱看着湖心,见湖心有一枝开得格外雅致的荷花,在初夏里,荷花开得如此漂亮的十分少见。苏樱心中惊讶,往湖心微微走了一步,却不料脚下一滑,跌倒了荷塘之中,还没等苏樱来得及呼救,那冰冷的湖水已经咕噜噜涌入了她的口中。   春儿似乎感觉身后有异,她回头看,已经不见了自家小姐的身影,她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却不料一个青年比她的动作还快,砰了一下跳进了荷塘,将荷塘中的苏樱捞了起来。   春儿心中一沉,连忙走上前,见荷塘下的青年费力将苏樱捞了上来,苏樱躺在地上,白色的衣裳黏在她的身上,显得她的娇躯玲珑剔透。   青年细细的看着苏樱,似要讲她娇弱的模样映入眼底。春儿连忙将薄衫脱了,盖在苏樱身上,勉强的笑道“谢谢这位公子了。”   见对着他防心十足的小丫鬟,青年微微往后退了几步,轻声问:“你家小姐还好么?要不要叫人过来看看。”   春儿此时一颗心如在火中水中煎熬,无论是小姐因为溺水出了什么事,还是小姐因为溺水失了名节,她都脱不了干系,也都活不成了!   ☆、第212章   春儿想去叫人救苏樱,但却不敢走,若是让小姐与这个青年单独在一起的话,只怕小姐的名声会毁得更多。她有些着急的看了看之前为她捏掉虫子的小丫鬟,她已经不在了。   “谢谢公子搭救我们小姐,如今我要去请人看看我家小姐,还请公子回避。”春儿阴着脸对面前这位老夫人娘家的宝贝疙瘩说道。   只不过这陆博文似充耳不闻春儿的话,只有些关心的看着苏樱道:“你快些叫人过来,我来守着表妹。”   这怎么可以?难道这位陆少爷是专程来毁人名节不成?春儿一颗心紧张得似要跳出,她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阴谋的意味。   走,小姐名节不保;不走,小姐性命不保。春儿陷入两难之间,狠狠看了那陆博文一眼。   “这是怎么了?”春儿的身后传来了一句讶异的声音,她急忙回头看,却见到了穿金戴银的二房夫人正带着丫鬟婆子关切的看着这边,她一颗心莫名的沉了下来。作为多年来的世家丫鬟,她直觉此事与二房夫人脱离不了关系。   “樱姐儿,樱姐儿。”孙氏见苏樱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连忙跑了过去,春儿想用一人之力去挡着她,却被她狠狠摔了一个耳光,“哪儿来的这样的恶奴,小姐都晕厥了,还不想着叫人过来?”   春儿咬着嘴唇不敢分辨,若是她叫人来的,岂不是整个苏府都知道小姐落水被陆家少爷救了?   在孙氏尖锐的指责声中,苏樱微微的醒了,她抬眼见孙氏那有些尖酸刻薄且嘴角带着笑意的模样,只轻轻哼了一声。此事只怕是她太过大意陷入了别人的圈套。若此时让孙氏将春儿办了的话,只怕连说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没有。   “春儿。”苏樱浑身颤抖着对身边的大丫鬟挥了挥手,春儿连忙陪在苏樱身边道:“小姐。”   苏樱剧烈的咳嗽起来,将一双冰冷的手放入了春儿的手中,春儿连忙回握住,心中尽是酸涩,她家的小姐在塞北是何等的风光?到了苏府,却遭人如此的欺凌!   魏氏正在内室认真的看着下边人送上来的账本,却不料外面一阵喧哗声传了进来,她有些不耐的将账本扔到了一边,“反了天了?白日里居然如此喧闹?”   可外边的人并没有由魏氏所想的瑟缩起来,反而急急走到了她身边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姐落湖了。”   “你说什么?”魏氏有些惊慌的站了起来,将桌上的账本碰得洒落了一地,“樱姐儿怎么了?”   那婆子本并不是魏氏喜欢的,平常只在内室外伺候,可是今日实在发生的事太大,她只好不懂规矩地闯了进来了。“小姐不小心掉入湖中,被陆少爷救上来了。”   “什么?”魏氏头一晕,若不是被身边的心腹嬷嬷搀扶着,只怕要晕倒在当场了,被陆少爷救了,那樱姐儿岂不是名节有失?   其中详细的过程婆子不敢跟自己的主子细说,怕若是全部说出来只怕主子怒极攻心会拉自己去打板子。   魏氏的心腹嬷嬷掐了掐魏氏的人中,着急的对她说道:“夫人,您可要振作呀,若是您都倒了,那小姐怎么办?”   此话说的魏氏振奋了精神,这无缘无故的樱姐儿怎么会落下荷塘?又那么凑巧陆家公子居然就在她不远处出面救了她?只怕这其中她的好婆婆帮了不少的忙吧。   魏氏咬了咬牙,将桌上已经冷了的茶水一股脑儿的喝了,定声道:“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要害我的宝贝女儿。”   说完,魏氏带着身边的嬷嬷丫鬟到了苏老夫人的内室。   苏老夫人内室中显得颇为热闹,苏老夫人擦着泪在苏樱身边哭道:“我的樱姐儿啊,你怎么就掉荷塘之中呢?”   魏氏见苏老夫人的做派,气了个半死,若是真的为孙女好,应该将此事包裹得密不透风,哪儿像她这样,生怕不让别人知道她的孙女儿掉下了荷塘被其他男人救了?   魏氏看了看不远处低着头站着的青年,心中并没有感激,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苏老妇人之前邀请他来府中,就是为此事做铺垫的吧,救了人就想娶?没那么容易。   苏老妇人还有心情做戏,只怕女儿溺水并不严重。魏氏先往陆博文那儿走去。   孙氏见她那副愤恨的模样,心中十分欢喜,她随着魏氏走到陆博文身后,与魏氏说“嫂子,若是博文动作快,只怕樱姐儿今儿便危险了。”   魏氏不管弟媳妇那夸张的言语,听说是她带人发现的樱姐儿?只怕她也脱不了干系。   “博文,谢谢你救了樱姐儿。”魏氏神色淡淡的说道,“府中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乱糟糟的,改日我再让你伯父上门向你道谢,今日我便不留你了。”   陆博文原以为魏氏会过来连声感激自己,却不料迎来的确实变相的逐客令,一张脸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嫂子,你这真是太过分了,博文可是樱姐儿的救命恩人呢。”孙氏在身后帮陆博文打抱不平道。   呵,难道还等着苏老妇人做主将樱姐儿许配给你不成?魏氏心中嘲讽道,没有回答孙氏的话,只看着陆博文。   陆博文见魏氏的模样,便明白只怕今儿不能如母亲所说的,乘乱让苏老夫人给他与苏樱定下婚事了,他对魏氏行了一礼道:“搭救樱姐儿的事是晚辈应当做的,不需要什么谢礼。”   她与他都有了肌肤之亲,落水的体态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将这消息传出去,难道还有人娶她不成?陆博文表面温文,内心却有些凉薄的想到。   打发完了陆博文,魏氏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挤到了女儿身边,她看着婆婆那张想哭却没有眼泪的老脸,忍了许久,才没将巴掌扇过去。“樱姐儿可好?”   苏樱在床上有些烧,被苏老夫人一阵一阵心肝儿叫得更是头疼,如今终于见了母亲的脸,不由得留下泪来,只怕她这一辈子都完了。   苏老夫人见自己的儿媳过来了,咳了一声道:“如果不是文哥儿,只怕樱姐儿便出了大事了,既然这样了,还不如乘热打铁,将樱姐儿许配给文哥儿。”   “母亲”苏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魏氏拦了下来,“陆家只是一个五品没有实权的京官而已,陆博文什么功名都没有!”   这话说得苏老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是嫌弃陆家还是嫌弃她呢?   “没有功名又怎么样?捐一个便是了,你女儿的名节毁了,可是再也嫁不出去了!”苏老夫人气极,颤抖的说道。   魏氏听了这话,并没有反驳,只站了起来对身边得力的嬷嬷道:“走吧,将小姐搬回她自己的厢房。”   “你这是什么意思?樱姐儿落水身子不适,你居然就随意搬动她?你还是不是她亲生母亲?”苏老夫人怒道。   魏氏并不将婆婆的话放在心上,只弹了弹袖子上的灰,看向了苏樱。   “母亲,这儿太吵,我想回自己的院子。”苏樱苍白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魏氏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婆子挥了挥手,态度强硬的将苏樱搬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樱在自己的床上谈好了,两母女才有了细细说话的机会,春儿跪在地上将事情一五一十对魏氏说了。   魏氏眯着眼,似在思考着什么。   春儿带着哭腔说道:“此事是奴婢失职,奴婢留着这条命便是想协助夫人还小姐清白,其他的,奴婢不敢奢求。”   春儿一直长在苏樱身边,与她情同姐妹,今日之事,春儿也算得上是受害者,且她处理得颇为恰当,苏樱咳了咳道:“你且站起来,真正的仇人都没找到,你倒好,把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春儿一脸感激的站了起来,对魏氏说:“今儿的事必有蹊跷,陆公子怎么就恰巧出现在那儿救了小姐?二房夫人怎么就那么恰巧遇见了我们?”   “呵,倒是我大意了,忘了我婆婆以前是多么的天真单纯呢。”魏氏皮笑肉不笑道。   此时,外面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嬷嬷,“夫人,小姐失足落水的地方我去看了,虽然已经被人匆匆清理过,但是还是能看出之前是被人处理过的。任何人站在那儿,都极容易落水。”   魏氏听完了以话,将手狠狠的拍在了桌面上,对苏樱道:“这宅子,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她嫁妆富庶,家中怕她在京城吃苦,便陪了一个宅子给她。   “母亲。”苏樱扯了扯魏氏的袖子,”我们还是等父亲先回来再说。”   “还等他?若不是他纵容自己的母亲,怎么会害得你到如此下场?”魏氏擦了擦泪,“我们现在就走!”   母亲刚到京城,若是匆匆忙忙带着女儿住到了娘家的宅子里,只怕会被人构陷,苏樱一心为母亲着想,只说头晕,哪儿都不想去,才将魏氏安抚了下来。   ☆、第213章   苏大人刚下朝,便被家中的小厮拦住了。这小厮是魏氏惯常用的,若是天寒了之类的,苏夫人会经常要他赶着给苏大人送些衣物与热水。   “这可不是冬天,你主子要你来干什么?”苏大人简在帝心,一朝回京城,那便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的心情颇为舒畅,见到夫人身边的小厮也玩笑了一两句。   小厮想到府中发生的事,可没有心情与苏大人继续玩笑,只有些着急的说道:“夫人有急事,还烦请大人快些回去呢。”   “急事?”苏大人颇有些摸不清头脑,府中有急事?难道是母亲的身子不好了?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步伐,往马车走去。   苏大人心中火燎燎的,想起母亲之前答应了不再为难妻子,还说起自他出京城之后,身子都一向不好,便进了苏府就往苏老夫人的内院走去。   可当他走进了内院,却见苏老夫人与孙氏两人正坐在榻上嗑瓜子,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不由得愣了,难道不是母亲身子有碍?   苏老夫人刚在媳妇面前做了爱孙女情深,痛彻心扉的模样,如今见大儿子陡然闯进来有些尴尬,她收了拿瓜子的手,一副慈母的模样道:“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既然不是母亲身子有事就好。苏大人舒了一口气,对苏老夫人行礼道:“今儿魏氏的小厮来宫前等我,说府中有事,我还以为母亲身子不适,便急急回来了,如今见母亲的面色不错,儿子便放心了。”   苏大人的一番话让苏老夫人心中喜滋滋的,魏氏叫小厮拦的儿子,可是儿子却一心儿往自己这边跑,再娶了媳妇儿又如何?儿子的一颗心还是在自己身上的。   儿子是一家之主,魏氏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娘家孙儿,儿子却能做这个主呀。苏老夫人大声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没有事,但樱姐儿今儿确实受了罪呢。”   “樱姐儿怎么了?难道身子不好?”苏大人有些关切的问道。   “樱姐儿今儿在荷塘边贪看荷花,居然滑了下去,掉在湖中,幸好被文哥儿救了呢。”苏老妇人拍了拍心脏,以显示对此事的吃惊。   “樱姐儿掉入了湖中?又正好被文哥儿救了?”苏大人挑了挑浓浓的眉,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母亲,他是朝中命官,向来懒得管后宅之事,可是他判案判多了,自然知世上凑巧的事大多是有心人为之。   “是呢。樱姐儿被文哥儿救上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大概是忘了大伯当年的英明果敢,孙氏在这烧的旺盛的柴火中再浇了一把油,“为了樱姐儿的名节,母亲想当场将樱姐儿与文哥儿的亲事砸实了,可大嫂不同意,嫌弃陆家官职太小呢。”   “哦?”苏大人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看向了这位弟媳妇,当年她使尽浑身解数迷倒了弟弟,逼得弟弟娶了身份不对等的她。若是他知道有今日,宁愿打断了弟弟的腿,也不能让这个惹祸精进门!   苏老夫人也正在兴头上,对着孙氏的抱怨重重哼了一声,“我陆家难道是这么让人看不起的?若不是文哥儿是我娘家的,如今还不一定愿意娶了樱姐儿呢。”   呵……苏大人怒极反笑,“母亲,我之前一直与你说分家的事,你都说没有想好,今儿不知道想好了么?”   分家?怎么说到分家上来了?苏老夫人猛地一愣,看向了孙氏,她一向偏疼小儿,自然不会愿意没什么官职的小儿独自带着媳妇儿孩子出去讨生活。   “我还没死呢,怎么能够分家?”苏老夫人又倔又犟的模样即刻凸显,她有些发怒的拍了拍桌子,“我们刚不说樱姐儿的事么,怎么说到了分家?”   苏大人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的母亲与弟媳妇一眼,他带着妻子儿女在塞北吃尽了苦头,想的便是能在京城中为苏家撑起场子,只是不料到,头一个出来拆他场子欺负他妻女的,便是他的母亲与弟媳妇!   苏大人越想越气,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只不过这时候,他的妻女还需要他,他必须坚持着下去。   魏氏听小厮说苏大人一进门便走入了苏老夫人的内室,不由得扯唇讽刺笑了笑,她对苏樱说道:“你看看,这就是男人,我们还能期待什么呢?”   苏樱一边心中绝望于自己的将来,一边还要凝着心神安慰暴怒的母亲,“母亲,父亲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且等等。”   苏樱话还没有落下,便见苏大人如一阵风一样走了进来,他肃着脸对魏氏说道:“我记得你嫁妆里有一处在京城的宅子?”   魏氏连脸上的泪都忘了擦,只点了点头。   “叫丫鬟婆子收拾东西,我们走。”苏大人冷冷的扔下这几句话,显然是气急的模样,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女儿,终于还是软了声音,“樱姐儿不要害怕,就算养你一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嫁到陆家去!”   苏樱一双惶恐的眼睛,听见了父亲的话,变得安然起来,有了父亲这句话,她就算是终身不嫁,又有何怕呢?   苏大人的话让魏氏有了主心骨,她利落的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丫鬟婆子说道:“快快收拾东西,没听见老爷说了?去我的嫁妆宅子!”   听了这句话,魏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速速行动了起来,将东西收拾齐整,惹得阖府上下一阵喧哗。   苏老夫人心中慌乱,握着孙氏的手着急的说道:“老大这是什么意思?”她虽然喜欢小儿,但她也明白,若是没有大儿的粗大腿儿,京城中不会有这么多人给她笑脸。   孙氏心中也极为慌张,她装作镇定,笑着对苏老夫人说道:“您放心吧,此事是姑娘吃亏在前,胳膊总拧不过大腿的。难道您想要魏氏一辈子骑在您的头上不成?”   苏老夫人眯了眯眼,想到魏氏初嫁进苏府的时候,儿子对她那疼宠的模样,连她给的两个通房丫鬟都拒了,她狠了狠心,就如此吧,难道老大还准备把一个赔钱货养在身边一辈子不成?   苏大人一时意气搬出了苏府,却抵不过大众的风言风语,大家说苏家的大姑娘回来便掉入了池塘,被陆家少爷救了,由苏老夫人当场定下了两姓之好,而苏老夫人为了孙女,特地邀请大师来苏府看风水,大师说苏家小姐的八字与那池塘不和,苏大人便带着小姐出去住,顺便改造府中风水。   此谣言穿得满天都是,苏大人自然明白是谁在身后作俑,他心中颇有些难过,母亲这是为了娘家而放弃了自己的儿子?许多年前,为了逃避母亲无原则的偏心和对妻子的打压而逃离京城的悲凉又回来了。   魏氏听到此传闻,第一反应便是去找任夫人解释此事,可是她递了几次帖子,任夫人都装作有事不出,像他们这种自认为清贵的翰林家,怎么可能娶一个的名节有失的女子?   魏氏连请了三次,任夫人都不来,她便明白了任家的意思,她心中有些晦涩,但是又能怎样呢?将心比心,只怕她的儿子遇见此事也要细细思量一二。   魏氏心中萧瑟,在女儿面前装作十分有底气,我愿意养你一辈子的模样,但私下她却知道,若是等她和苏大人走了,侄儿毕竟隔了一层,怎么可能对女儿这么尽心呢?   如今风言风语传得遍地都是,逼得苏樱不得不嫁入陆家。魏氏私下哭了好几场,想起范嘉平来,更是有些后悔,若是提早将这门亲事定下来,那苏老夫人与孙氏也没有时间与办法钻空子了。   苏大人铁了心的要与弟弟分家,苏老夫人见大势已去,便将一颗心偏到了小儿那边,要将府中好东西的一大半留给小儿子。   苏大人再次看穿了母亲的偏心眼儿,有些心灰意冷,但他也不想再与母亲纠缠,只言称弟弟若是拿了这些东西,便得负起赡养母亲的责任。   孙氏见占了这么多的好处,便松口将赡养苏老夫人的责任承担了起来,养一个老妇人而已,能用得了多少钱呢?   苏大人摇摇头,干脆的按了手印,将此事定了,他见女儿与妻子日日偷着落泪的模样,再也不想与恬不知耻的弟妹生活在一起了,至于他的母亲,他惯常的礼数还是会有,只是他是真的心寒了。   大林氏在家天天守着柳依依的肚子,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味,苏府分家一事还是小林氏上门来探望柳依依说给了她听。   “之前苏樱落水被陆家少爷救了一事闹得人尽皆知,现在苏府又迅速的分了家,只怕此事有些蹊跷呢。”小林氏与自己姐姐说道,她知道姐姐与苏夫人交好,也曾知道苏樱差点成了范府的小儿媳妇。   “居然有这种事?”大林氏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说道。宅门之间的算计在京城之中从没有停过,她一听这些事,便知道只怕刚从塞北回来的苏樱受了内宅阴司的牵连。   一想到那个明媚的姑娘落得如此境地,大林氏一颗心便有些心疼起来。   ☆、第214章   柳依依在一边听了,皱了眉头,似乎前世苏樱嫁的便是这个陆博文,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如樱花一样美丽的少女就如她的名字一般,早早的绽放了,又早早的凋谢了。   “母亲,这样的人家樱姐儿可不能嫁。”柳依依有些着急的说道。   “那是自然。”小林氏没好气的看了着急听着大肚子的女儿一眼,她倒是个热心肠的,“如今苏大人为了女儿搬出了苏府,又与苏家二房分了家,在京城中引起了议论纷纷呢。”   可是再议论又如何呢?最后背锅的还是苏樱这个女孩儿,无论她再怎么好,为了避嫌和不招惹麻烦,大家都不会去求娶这个女孩儿了,苏樱除了嫁给陆博文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办法。   目前看来,苏家的人似乎都不愿意让苏樱嫁给陆博文,可是上世苏樱是怎么嫁过去的呢?柳依依百思不得其解,只定定看向了大林氏,“若不是我大着肚子,定要去安慰樱姐儿一番的。女孩儿在立世的基础从来都不是名节,而是自我爱惜。”   大林氏一向都喜欢柳依依这外柔内刚的模样,也跟着点了点头,“你别担心,明儿我去苏府一趟。”她又握着小林氏的手道:“依姐儿便交给你了。”   “我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我还会亏待了她不成?”小林氏拍着胸脯道,“你与魏姐姐一向相知相交,若是出了此事你不过去看看的话,反而叫人心寒呢。”   大林氏点了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魏氏还是为苏樱这个花骨朵儿一般的女孩。   几人正说着说话,却见外面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大林氏有些不喜的说道:“我都说了,再过十天便是少夫人的大日子了,大家的皮都紧实一些,怎么还有这么不懂规矩的?”   可是等外面的人走进来了,大林氏却熄了火,原因无他,走进来的不是她心尖尖上的宝贝小儿又是谁?   范嘉平面上没了平常的温文,眉头紧紧皱着,似忍着巨大的怒气,他的靴子还没脱,走在大堂地板上一个一个的脚印,小林氏眼尖,看见他嘴唇旁边的血迹,惊声问道:“平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大林氏听了妹妹的话,连忙往儿子的脸上瞧去。却不料见他脸上挂了彩,不由得拿了手帕给范嘉平擦了,满声的“心肝儿,你这是怎么了?”   小林氏与柳依依相视而笑,范嘉平的天真热忱与大林氏的娇惯拖不了干系。   范嘉平的拳头紧紧握着,见母亲呼天抢地的来帮他擦脸,语气才微微松了些,“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还打成这个样子?”大林氏明显是一副不打相信的样子。   “你可以去看看被你儿子打的人有多惨。“范嘉平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那桀骜不驯的模样居然像极了他大哥。   大林氏摸了摸心脏,有些受不了,小儿一向文质彬彬,如今突然上了全武行,实在让人有些讶异。   只不过,任凭大林氏、小林氏、柳依依怎么问,范嘉平都没有松口说揍的人是谁,为什么揍人。   大林氏实在无奈,指了指范嘉平的额头道:“都当状元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妄为?我是治不了你,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范嘉平低了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大林氏说道:“母亲,苏家小姐的那桩事你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明儿我还准备去探望她呢。”大林氏不料小儿口中会问苏樱的事,只一双眼睛探寻一般的看着他道,“怎么了?你怎么关心此这等事来。”   “母亲当初不是想撮合我与苏家小姐么?明儿母亲去了,便帮我提亲吧。”范嘉平梗着脖子说道,让在场的三个女人都大吃一惊,这家伙是变了性了?   “这…苏家小姐现在的名声可不大好听呀。”见大林氏惊得话都忘了说,小林氏斟酌着的,帮姐姐说出这样的话。   “她名声不好听?那我的呢?若是好的话,一开始苏家便不会放弃我了。”范嘉平嗤之以鼻的说道,“我自己经历了这些,又怎么可能是只看人名声不看人心的肤浅之人?”   “平哥儿你是怎么看上樱姐儿的?”柳依依的思考点似乎与大林氏、小林氏不在一根弦上,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个小嫂子,自从仗着肚子里有了孩子,对自己的称呼简直是三级跳,从小表哥到嘉平最后到了平哥儿,每每听见她叫自己平哥儿,范嘉平都觉得自己被她占了许多便宜,只不过如今家中最大的实权人物都让着他,何况他这么一个有个前科错误的儿郎了,范嘉平咬牙忍了忍,“这个重要么?”   “当然重要。”柳依依认真的点了点头,“若你不喜欢人家姑娘,娶她只是为了摆一个妻子在家中,那就不要耽误别人了。”   柳依依这话倒是说出了大林氏、小林氏的心声,苏樱如今名声有碍已经够惨了,若是再嫁给一个心中没她的丈夫,以后的日子想起来都有些难。   “我不喜欢她没有关系,只要她喜欢我就行了。”范嘉平面色有些骄傲的说道,“她不是一直很喜欢我么?”   这混账话说得大林氏都想抽自己小儿一顿,只不过柳依依却微妙的从范嘉平微微通红的耳朵中看出了什么,“哦。她喜欢你就够了。”   范嘉平觉得柳依依重复自己的话显得格外的欠揍,他生生忍下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君子不与女子斗。”他看向了自己的母亲,有些无赖的说道,“无论如何,我娶定苏樱了,若母亲不上门提亲的话,我便自己去。”说完,他居然大步流星的走了。   大林氏以为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幻觉,不由得问小林氏道:“刚刚发生的事是真的?”   小林氏按了自己的手指一下,点头道:“姐姐,是真的。”   大林氏陷入了沉吟,若是小儿真的心仪樱姐儿娶了她也未尝不可,虽然樱姐儿的名声坏了,但是人类都是善忘的动物,只要樱姐儿嫁进范家过上个几年,保准都没人记得此事。   最重要的是,苏樱与宁凝不同,她是真正的好女子。大林氏自觉开放,并不会看低苏樱。   越想这门亲事,大林氏心中越是满意,当晚上丈夫告诉她小儿在外面是与那陆博文打了一架时,她更是惊讶,小儿什么时候对这苏樱上了心?   范大人显然已经将当时的情形调查得一清二楚,他皱着眉道:“姓陆的那小子嘴巴实在是太脏,说得苏家小姐跟已经是他的妻子一样,还与狐朋狗友说大家小姐又算什么?坏了名节不一样的要低嫁给他?更有些荤话,我都说不出口。”   范大人话中并没有对小儿的指责之意,大林氏松了一口气,更为魏氏感到心寒,“那陆家一向都是靠着苏府过活,如今倒好,反而算计起苏府的小姐来了。”   范大人摇了摇头道:“斗米恩,担米仇,好人不可做尽啊。”   “今儿小儿跑来说要娶苏樱,不知道夫君你怎么看”大林氏有些犹豫的将小儿的话说了出来。   “此亲能结。”范大人冷静的分析道,“苏大人如今简在帝心,负责的都是实物。小儿与那宁妃的过去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若不是发生此事,倒是小儿配不上苏樱了,只不过如今,他们俩谁也别嫌弃谁了。”   大林氏听了范大人的话,为范大人端了一杯茶道:“诶,那我明儿就去苏府一趟。”   范大人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既然是接亲,还是要做得慎重些,不能让对方觉得我们是挟威以待。”   “我知道的。”大林氏嗔怪道,“我做事难道你不放心么?”   范大人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有了夫人,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夜了,柳依依也在与范晟睿说着私房话儿。   “你说,平哥儿怎么突然要娶樱姐儿了?”柳依依窝在范晟睿怀中好奇的说道。   面对妻子对小弟在称谓上的欺压,范晟睿温和的笑了笑,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小弟在妻子心中,就真的只是一个晚辈嘛。吃醋?谁说他吃醋了?“男人心中都有英雄救美的情节,若是平哥儿不出面的话,还有谁能解救苏小姐?”   “可是,他明明一开始不喜欢的。”柳依依嘟囔道,似乎对范嘉平的改变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是一开始不喜欢,但是当他知道这个姑娘其实一直私下里暗暗的喜欢自己呢?这个姑娘长得美,家世又好,不微微的动心也是不可能的。”范晟睿有些冷静的分析着弟弟的心态,“总不可能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吧。”   “若是我当时不喜欢表哥呢,表哥是不是也会喜欢上别人,然后不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柳依依怀孕之后有些敏感,她红了眼圈,“你们男人,都是一些朝三暮四的。”   这…范晟睿失笑,明明说的是范嘉平的事,怎么最后说到他身上来了?只不过范晟睿对柳依依向来是有耐心,哄了她好一阵子,才让她破涕为笑。   ☆、第215章   大林氏是爽快的人,既然心中已定下此事,她便大早上的坐着马车去了魏氏的陪嫁宅子。   苏大人虽然让了不少好的东西给弟弟,却不料苏老妇人还是心疼小儿,迟迟的不愿意让小儿搬走,造成了雀占鸠巢的局面,苏大人并不着急,他在魏氏的宅子里住得好好的,倒要看看这个成天跟在他身后的小弟能厚脸皮到什么地步。   大林氏上了门,魏氏连忙派人将她迎了起来。   大林氏见到魏氏,连忙握着她的手有些愧疚的说道:“我在家一心盯着依姐儿的肚子,都不知道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   魏氏在宅子里住了这么久,都没有相好的夫人上门,那些夫人怕她挟持着往日的情分求她们的儿子娶了她的女儿,如今大林氏愿意上门,已让她心中十分感激。   “诶,说来说去都让外边人看笑话了。”魏氏喟叹一声,“只可怜了我的樱姐儿,受了这无妄之灾呢。”   大林氏跟着魏是走入大堂,感同身受道:“确实可怜了樱姐儿。”   进了大堂,大林氏便见苏樱穿着一件嫩绿色的裙衫,美得如春雨下的刚冒出头来的青草,只不过她削瘦了不少,眉间还飘着一丝轻愁,与之前不知愁滋味的模样差了许多。   苏樱怯怯的看着大林氏,不知道这个以前一直说着十分喜欢自己的长辈又会如何看自己。   大林氏见苏樱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到底还是在这场风浪中受了蹉跎的,她对苏樱挥了挥手道:“樱姐儿,你快过来,让我看看你。”   苏樱见大林氏的反应,双眼一热,连忙走到大林氏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最近有些苦夏而已呢。”   魏氏见大林氏对苏樱的模样,便知道她是真的疼惜苏樱,心中十分后悔,若是当初将樱姐儿定给了范家,又何故有这么七七八八的破事儿?就算是出了这些事,以大林氏的性子,也会不改初衷吧。   大林氏打气一般的拍了拍苏樱的手道:“咱没出事的时候不找事儿,出了事也不怕事儿,这点子小风浪,等你再过了几年看,只不过是一点点小小的水花了。”   苏樱听了,乖巧的点了点头,“您说得是。”她此时已经彻底灭了对范嘉平的念头,在大林氏面前,只做一个听话的后辈儿。   魏氏见女儿受教,面上带了一丝笑意,这些话,她对苏樱讲了不知道千万次了,可是因为挨得近,苏樱总觉得是母亲安慰她而已,如今这话从大林氏口中说出来,倒是格外的有说服性了。   丫鬟恭敬的将茶奉上,大林氏与魏氏苏樱坐好了,大林氏喝了一口那消除夏日火气的菊花茶,似想起了什么,轻描淡写的说道,“昨儿我家平哥儿在外面揍了一个人,可赶巧了,那人还与你们有些相关。”   什么人?苏樱与魏氏互相看了看,又看向了大林氏,苏樱似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如娇花一般的嘴唇微微的抖了抖。   “听说那个公子姓陆。”大林氏轻轻的说道,却惹得魏氏与苏樱两人齐齐变了脸,怎么会是他?!   “你真是糊涂。”大林氏摇了摇头道,“这苏府你应当尽早搬进去才是,拿捏了你婆婆与你那儿媳妇,还怕传言不能停息?如今那陆姓小子在外面志得意满,仿佛明日就是你苏家的东床快婿了呢。”   苏樱听了,眼中闪烁出孤注一掷的光芒,“林姨,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他。”   “诶,说什么死不死的呢?”大林氏拍了拍苏樱的手,“樱姐儿,日子还长着呢。左右平哥儿已经将那陆家小子揍了个花脸,他若要面子的话,短时间内是不会出门了。”   苏樱听范嘉平揍了陆博文,不管他心中是不是对自己有情,她心中都觉得颇为熨帖,她苍白的脸上多了丝鲜活的人气儿,“范公子他揍了那个人,会不会惹祸上身?”   见到苏樱那微微的变化,大林氏心中了然,只怕这个姑娘心中一直有自己的小儿子呢。   “怎么可能呢?只要你父亲不偏帮着他,我们还怕这么一个小官之子?”大林氏扬了扬头,将仗势欺人表现得淋漓尽致。   父亲是定然不会帮他的,若不是看在他是祖母娘家孙子的份上,只怕他的两条腿都要被父亲打断了。苏樱心下大定,笑着对大林氏说道:“您帮我与范公子说一声,谢谢他仗义了。”以后无论她的日子过得多么寒冷,她都会记得自己在少女的时候,倾慕过这样一个果敢血性的少年。   魏氏听了大林氏、苏樱两人的对话,有些若有所思,以大林氏的性子,并不是喜欢邀功的,难道……她飞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帕交,见她面上都是真切的笑意。   大林氏感觉到了魏氏的笑意,她拉住了苏樱的手,定定的看向了魏氏,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知道此时提出此事有些乘火打劫,只不过我也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便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珍儿,你与我向来是至交,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你愿不愿意将你的女儿嫁到我家?”   魏氏听到这话,几乎要落下泪来,大林氏的这番话无疑是雪中送炭,她如今已没有立场也不会嫌弃范嘉平与宁凝之事了,范家书香门第,范嘉平有状元之才,大林氏婆婆慈爱,柳依依这个大嫂也不是个小气的,林林种种的加起来,比起翰林任家来,这门亲事也不会低。   苏樱在大林氏身边,手微微一动,双眼绽放出无限的光彩,可是当她想到自己那在京城中低到谷底的名声,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自己压根配不上。   苏樱这么想,魏氏却不这么觉得,她握住了大林氏的手道:“我知道,之前婉拒了樱姐儿与平哥儿的亲事是我对不住你,如今若是我答应了这门亲事,便是我家占了天大的便宜了。”她的话中并没有拒绝之意,有的只是欣喜之情。   大林氏微微一笑,“有什么便宜不便宜的?结亲便是结两姓之好,哪个人家求娶姑娘不是三顾茅庐呢?你这只是拒绝了一次,算不得什么的。”这一番话,居然将翰林任家抹得一干二净,似乎从始至终都是范家与苏家商讨着定亲似的。   魏氏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有些欢喜的对苏樱说道:“还不与你林姨行个礼?”   却不料苏樱并没有起身,只将眼睛放在地上,对魏氏轻声说道:“母亲,这桩亲事我不能应。”   “你这孩子,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哪儿有你应不应的?”魏氏有些急迫的对苏樱说道,这时候了,女儿还犯什么左性?她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范嘉平的么?   苏樱抬起了一双盈盈的大眼睛,“范公子现在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状元金龟婿,我这个名声这么差的,又何苦拖累他呢?”   大林氏听了苏樱的话,丝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你放心吧,这桩亲事还是昨儿平哥儿央我来求的呢,就算你拖累他,只怕他心中也十分乐意。”   “平哥儿央你来求的?”魏氏失声反问道,她还以为这桩亲事是大林氏自己的主意,已经想着如何教导女儿进了范家以后笼络住婆婆嫂子,生了一个孩子站稳了脚跟后,便自己过自己的呢,这真是意外之喜。   苏樱也似没想到一般,微微张大了樱桃小唇。   “平哥儿在心中不是全然对你无意的,以后只要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就知足了。”大林氏笑着说道,经过了宁凝一事,她对小儿子的要求可以说是低到了谷底,只不过小儿子愿意娶一个她也很喜欢的姑娘,她也是很欢喜的。   苏樱听了这话,脸上浮现了两朵红云,她倾慕了范嘉平这么久,如今听说他心中也是有自己的,她当然欢喜。   魏氏更是欣喜,女儿这算是时来运转了,她扯了扯苏樱的裙子,苏樱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红着脸站了起来,给大林氏行了一个礼。   大林氏满意的受了,又对魏氏皱着眉说:“未免日常梦多,我们还是早些换了庚帖将此事定下来吧,此事若是成了,谁也说不了嘴!”   大林氏说得斩钉截铁,魏氏也一扫愁容,她笑着对大林氏说:“你放心吧,我婆母哪儿,有我丈夫顶着呢。”   苏大人回来,听说了范家求娶苏樱的消息,长吁短叹了一番,樱姐儿的缘分转了一圈儿还是到了范家,只不过有了一个状元的女婿,他也走路有风了。   当魏氏有些迟疑的提到了苏老夫人的时候,苏大人心中又爱又恨,最终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吧,她如今跟着小弟过日子,要算计也只能算计小弟的女儿了。”只不过这孙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怕以后小弟后宅之中,婆媳会斗得如乌鸡一般了。   魏氏与丈夫说完了女儿的亲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苏宅我们还是要早些回去,免得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他忍来忍去,最后还是要到这个地步了么?苏大人心中悲凉,可是为了妻子和儿女,他不能垮。   ☆、第216章   京城里的八卦如一阵风一般,由苏家的女儿与陆家公子的风流之事到了状元郎居然求娶了苏家女儿,简直是一颗石子落入了湖中,让人不敢相信。   状元郎是傻子么?居然求娶一个有如此风流之事的女子?   大家将眼光投入了范家,莫非范家有什么把柄在苏家手上不成?   大林氏倒是笑着将那些交好的夫人请到府中,摆了一桌宴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在范嘉平没有中状元之前,范家与苏家就开始走议亲流程了,待范嘉平中了状元,此事已经**不离十。可是也不知道是谁居心叵测,居然传出苏家女儿与陆家公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大林氏觉得,苏家女儿是个好的,自己儿子又喜欢,这些流言蜚语日子久了也就散了,便没有改变初衷。   哦,众位夫人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她们都是与大林氏交好的,自然相信大林氏的品性,对大林氏的举动也十分赞赏,哪家没有女儿呢?若是自家女儿出了这等糟心事,只怕她们也要睡不着了。   众位夫人回去之后,又在席间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给了其他交好的夫人,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都信了八分,只怕苏家女儿与陆家公子的风流之事是苏家二房霸占苏家已久,如今大房回来了,心生不忿吧。她们还辗转打听到了,范嘉平曾狠狠的揍了陆家公子一顿,更是验证了这个传闻,只怕这陆家公子心中也是癞□□想吃天鹅肉的。   说到此,众位夫人都有些捶胸顿足,范家的两个儿子都是疼媳妇儿的,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着将闺女给塞进范家呢。   魏氏解决了女儿的事,心中也大定,派人查了查陆家的事,查出了陆博文居然隐藏着一个庶长子的消息,不由得气了个倒卯,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家,打着等别家闺女家进去,生米煮成熟饭了以后再强迫让人家认了这个庶长子的主意。   魏氏心中不忿,悄悄让人将此消息传了出去,让陆博文黑得不能再黑的名声又紫了一层。至于他那有些难以启齿的花柳病,只是那花坊里的姑娘不小心说出口的,被别人知道也不能怪谁了。   苏大人与魏氏终于搬回了苏府,面对小弟他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长兄情怀,他妻子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他居然没有与自己道歉也没有对妻子做出任何惩罚,只怕在他心中,对此事也是暗暗赞同的。   真是可笑,他为苏府的将来去了塞北,倒是没想到养出二房的贪婪与自大来,在苏大人的强势下,二房的人带着苏老夫人搬离了苏府,至于他们以后好不好,便不再是他的事了……   范府麻利的跟苏府订了亲,大林氏终于放下一桩心事来,又背着叮嘱了小儿不少东西,要对媳妇儿好,家和万事兴之类的,听得范嘉平对着自己的母亲就犯怵。   范嘉平实在忍不住,问范晟睿道:“难道大哥成亲的时候,母亲也是如此?”   范晟睿因为最近要当父亲了,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紧张感,面对弟弟也有些一针见血,“我让母亲放心得很,她自然不会叮嘱我。”   范嘉平听了这话,觉得有些想吐血,他闷闷的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再犯浑的。”   范晟睿凉凉的看了小弟一眼,终于多了一丝耐心,“以后苏樱就是你妻子,是与你休戚与共的那个人,她以后会帮你照顾后院,为你生儿育女。你要视她为明珠,你的人生才会更加的顺遂。”   范嘉平听了哥哥的语重心长,低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他突然抬起头来问范晟睿道:“大哥你对依姐儿这么好,也是因为这个?”   范晟睿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当然不是,我与你怎么能相比?我是从小将依姐儿放在心上的,就算她不做这些,我也会待她如珠似宝。”   此话刚说完,范晟睿就听见身后有一颗小小的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他回头看,却见柳依依穿着月白色的袍子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呸,我夫君比你好一万倍好吗!”柳依依揽住了范晟睿的手,对范嘉平做了一个鬼脸,“平哥儿,如果你对樱姐儿不好,我会找你麻烦的!”   范嘉平听了,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大哥,你也管管她。”   范晟睿笑了笑,不可置否,却不料他身边的依姐儿往后退了一步,弯下了腰,面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范晟睿连忙扶住了柳依依,面上着急的问道。   而范嘉平也顾不上与柳依依口角,探头望去,“莫不是要生了?”   此话一出,范晟睿面上苍白,似乎也有些撑不住的模样,范嘉平心中无奈,大哥什么都好,但遇见依姐儿的事便十分慌乱,他顿了顿道:“我去找母亲,接生婆子,生育的东西家中找已经准备好了呢。”说完,范嘉平便急急的往大堂走去。   大林氏正在大堂看着账本儿,见小儿走进来,额头上全是汗,不由得嗔怪道:“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急。”   范嘉平摇了摇头,擦了一把汗道:“能不急么?依姐儿肚子疼,看上去是要生了。”   “什么?”大林氏着急的喊了起来,“不是说过两天才会有反应?”   范嘉平目瞪口呆,我怎么知道……   只不过大林氏也并不是要小儿子的回答,她连忙站了起来,让身边的大丫鬟去将接生婆请来,又要贴身嬷嬷去将那生孩子的房间准备好,一系列安排下,大林氏有条不紊,最后才与带着范嘉平与几个丫鬟急急往柳依依的方向走去。   范嘉平跟在大林氏身后,心中突然明白了大哥所说了妻子为他打理家务、生儿育女的含义,若是没了妻子的话,只怕他的后院也要抓瞎了吧。   范晟睿横打抱着柳依依跟着母亲到了生育的房间,房间里准备得十分干净整洁,接生婆在一旁也准备好了,她笑眯眯的说道:“范夫人、小范大人,你们放心吧,夫人的肚子偏下,只怕很快就能生出一个小公子来呢。”   这种喜气的话并不能让范晟睿更加轻松一些,他如一个木头人一般的杵在柳依依身边不愿走来。   柳依依肚子疼得额头上已经微微的冒了汗,抬头看见一动不动的范晟睿,皱着眉头道:“产房这种污秽之地,夫君还是出去为上。”   大林氏刚见儿子站在产房内一动不动,想将大儿叫走,可又怕依姐儿心中害怕,却不料依姐儿睁眼就说了这个,其实在她心中,也觉得产房污秽,大儿需要回避的。   范晟睿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布,擦了擦柳依依的额头道:“我陪着你。”   柳依依忍着下身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咬着牙说:“我要你陪什么呢?母亲在这儿呢,你还是好些出去吧。要不然去外面跑跑马也是可以的,等你回来,就可以抱到孩儿了。”   大林氏见柳依依目光虚浮,说的话也越来越守不住中心,便知道她实在是疼得厉害了,她走上前,对范晟睿道:“你看看依姐儿都这个模样了,你难道还在站在这里让她糟心不成?快些出去。”   范晟睿的眼光闪烁了一下,但却并没有动,直到柳依依忍无可忍的对范晟睿道:“表哥,你出去吧,我生孩子的模样不大好看,你若是看了我这个样子,我以后都不敢面对你了。”   大林氏听了这话,噗的一下笑了出来,拉着范晟睿走出了门外,“你啊,还是听你儿媳妇的话吧,若是以后她不理你了,吃亏的是你呀。”   听着房内柳依依的□□声,范晟睿有些无计可施,如被困住的兽一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小林氏也接了消息很快的赶来了,她见到魂不守舍的女婿,便知道他这个时候是靠不住的,便连忙问了大林氏柳依依的情况。   “接生婆说依姐儿这次生产并没有什么凶险,我们在外面先等等吧。”面对恨不得闯进去的妹妹,大林氏安抚道。   小林氏点了点头,她身边的青桐给她搬来了一把椅子,“夫人,您先坐一坐吧。”   小林氏看了椅子一眼,并不坐下,只抬高声音道:“依姐儿,母亲来了,你不要怕。”   柳依依已经疼得满身大汗,她听见母亲焦急的声音,看了一眼窗外,笑道:“我母亲倒是个性急的。”   世人道,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柳依依在床上疼得不知今夕何夕,还被接生婆在耳边说,“夫人,您再用力一些。”   她张开眼睛看了看床上的帘布,似回到了前世,自己还睡在那张破旧的床上,而今世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柳依依双眼有些虚浮,最终一个用力,似听到了孩子的一阵哭声,便晕了过去。   接生婆抱着如小老鼠一般的孩子,仔细看了看,眉开眼笑道;“好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公子!”   ☆、第217章   范晟睿在外面听见了屋内婆子的报喜,连忙走进了产房,那婆子正想抱着那小小的婴孩给小范大人看,却不料小范大人如一阵风一般的,走到了柳依依身边,只小声呼唤着“依姐儿。”   柳依依刚刚生产完,面色苍白,头上全是湿汗,并没有以前的美貌动人,但在范晟睿眼中,此时的她只怕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样子。   柳依依无力的看了范晟睿一眼,只抓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范晟睿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道:“你辛苦了,先休息吧。”   后边进来的大林氏、小林氏见那对小夫妻正在腻歪,也没有上前打扰,两人喜滋滋的逗起那个什么都不懂是只张着眼睛懵懂的看着这个世界的小婴孩来,这个小婴孩长得与范晟睿极像,一身的皮肤倒是跟了柳依依的,雪白雪白的。大林氏抱着这个大胖孙子,便不愿意撒手了,实在是太可人疼爱了。   小林氏逗着这个孙子,然后想到了家中那两个猫狗都嫌的小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他们才能长大,给自己抱个孙子啊,不过看起来,路还是很漫长的….   柳依依吃了些药,然后昏沉沉的睡了,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在昏暗的灯光下,小林氏坐在她身边。   “母亲。”柳依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发现嗓子有些哑。   小林氏连忙端了水来,“多喝些水,你这一睡好久,大家都有些担心呢。”   柳依依摇了摇头看了看母亲的身后。   小林氏自然是知道她在看谁,“他守了你许久,被我们去劝着休息了呢,明日还要上朝,也不能耽误的正事。”   柳依依看了看沙漏,才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是母亲却一直守在她身边…   “远哥儿被你姨母抱去了,你公公早就取好了名子,给小哥儿叫范明远。”小林氏笑着说道。从这个名字,便可看出范大人对孙儿的殷殷期待之情。   “远哥儿呀。”柳依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自己身上的小肉球从此就叫这个名字了,她靠在床揽,与母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却见范晟睿走了进来,范晟睿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的问道:“醒来了?”   柳依依点了点头,“醒来了。”   小林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女婿与女儿有话说,便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早些休息了,你们慢慢说,但却不能说太久,依姐儿的身体还弱着呢。”   范晟睿对小林氏行了一礼道:“母亲放心,我会盯着依姐儿早些休息的。”   柳依依昂着头看着范晟睿微微一笑,“表哥,我们终于有共同的血肉了。”   后来看到与自己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婴孩时,范晟睿心中产生了一种浓烈的责任感,以后他要保护他,看着他茁壮成长,甚至也与他一般,娶妻生子。   “父亲母亲看到远哥儿十分高兴。”范晟睿不敢上床,怕压坏了虚弱的柳依依,便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么?”柳依依一双眼睛有些兴奋,“听说远哥儿长得很像你?”   “是很像我。”范晟睿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一身雪肤很像你的。”除此之外,都随了他父亲。   柳依依听见自己生了一个小范晟睿出来,面上笑眯眯的,“明儿我倒要看看,小时候的表哥是什么模样的。”   说到此,范晟睿老脸一红,据母亲说,明个儿不仅长得像他,连性格也像极了,只要吃好喂饱了,便安安心心睡着了。   “你看着就知道了。”说完,范晟睿看了柳依依一眼,若是以后还有一个像依姐儿一般的小姑娘该多好?他一定将她宠到天上去。只不过若是小女儿遗传了他的黑色皮肤该怎么办?范晟睿的面上有些纠结。   柳依依看丈夫一脸虚浮的模样就知道他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便推了推他道:“表哥你在想什么呢?”   范晟睿摸了摸头道:“我在想,若是我们以后有个小女儿,长得像你,但是皮肤像我就糟糕了。”   柳依依听到丈夫这天马行空的想象捂着唇笑道:“表哥,你放心,就算皮肤像你也有没有关系,我有的是法子让她变白。”   范晟睿觉得自己这无端的想象实在是有些傻,便不再言语,哄着柳依依睡着了,自己在旁边,看了她许久。   宁凝在宫中因秘密的要做一件大事,对外面的掌控便低了些,她为了凸显孕妇的模样,圆润了不少,而皇帝虽然心疼她有孕事,但是看得到摸不着的实在有些难受,便偶尔来她这儿坐一会儿,又去了吴贵妃那儿。   吴贵妃这次收敛了性子,小意伺候着皇帝,倒让皇帝有些乐不思蜀,毕竟是这么多年宠着的女人了,好起来又是如胶似漆的。   吴贵妃重得了皇帝的宠爱,心中得意,便经常带着皇帝去与宁凝秀恩爱,宁凝冷眼看着吴贵妃与皇帝之间的腻歪,心中暗骂真是个蠢女人,以为握住了皇帝就有了依靠?也不看看皇帝年纪多大了,只有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当吴贵妃又挽着皇帝来宁凝宫中探望宁凝时,宁凝烦不胜烦,她虽然对老得如同她父亲一般的皇帝并什么男女情爱,但她却怕这假孕的肚子被吴贵妃身边的人看出来。好在吴贵妃宫中都是只会奉承的草包,来来回回几次,都并没有发生什么。   对于两个女人的暗战皇帝是全然不觉,他只觉得两个心爱的女人关系越来越好了,都懂的互相关心了,君不见吴贵妃还经常与他一起来看看宁妃么?   皇帝在上首笑盈盈的看着吴贵妃与宁凝说话。   吴贵妃喝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宁妃,你可曾记得自己的师兄?他定亲了呢。”宁凝说自己与范嘉平是师兄妹的关系,就真的是师兄妹?自古有多少师兄妹产生过感情呢?况且她派人去查探过,是范嘉平将她带上京城的,两人孤男寡女的怎么可能不产生情愫?只有皇帝年纪大了,装聋作哑,不想追究而已吧。   什么,范嘉平定亲了?怎么这么快?宁凝还没想好如何笼络范嘉平的法子,便突然听见他定亲的消息,觉得有些五雷轰顶,可是在皇帝面前,宁凝怎好表示出对别的男人的关切?特别是年轻的男人,她只翘着兰花指吃了一块小糕笑着说道:“我如今在宫中足不出户的,哪儿知道这些?范嘉平是定的谁家的小姐?”   皇帝听见吴贵妃说范嘉平的时候,一双眼睛瞟向了宁凝,虽然他有的话不想听,但是还是心中十分在乎的,听见宁凝漫不经心的的回答,皇帝算是真正肯定了宁凝是真心实意对自己的,“是苏家的小姐,听说两人十分相配,堪称璧人。”   皇帝自己八卦,自然有打探臣子家消息的渠道,苏家那些事儿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这苏家二房实在是过分,以后那苏家二房的可别想有什么好职位了!   宁凝一双素手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握了握,苏家?居然还是苏家?   “说起来,范状元也算是情深意重了,苏家小姐的名声都毁成那样了?但是他还是求娶了她。”吴贵妃也是女人,自然知道怎么才能刺激对方。   “名声?”宁凝反问道,还有些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松懈了。   “吴贵妃,这件事本来就是误会,苏家小姐是孤重用的大臣的女儿,不可在外议论她。”皇帝面上一整,认真的说道。他虽然平庸,但对自己重用的大臣却十分尊敬。   若是以前,吴贵妃一定会喷皇帝一脸,可是如今有了对家,她只好懒懒的看了宁凝一眼,笑着对皇帝说:“您说的是。”   宁凝心中多了一个心眼,待皇帝与吴贵妃走了,便派人去查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到,宁凝捂着心脏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曾经说过,要爱自己照顾一辈子的,可是现在呢?马上又另娶他人了。宁凝心中产生了一股怨恨,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对待范嘉平的,要怎么办?怎么办?她是不是要将他弄回来?宁凝咬着手指,陷入了深思。   范嘉平得了状元,又定了苏家的亲事,还得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外甥,简直是走路有风,他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到以前的那些过往,总觉得自己有些入了魔,若不是入了魔,怎么会那么伤害自己的家人呢?   当他入宫的时候,接到小宫女递给他的情书的时候,他有些纳闷,宫中的小宫女居然这么奔放了?他看了看字体,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当时宁凝与他写书信常用的字体?外人都不知道宁凝会梅体,但是范嘉平却知道,因为这梅体是他们专用的。   若是以前,范嘉平收到这信件,一定是兴奋万分,只不过这次他心中却是波澜不惊了,这个女人,还想左右自己么?   ☆、第218章   范嘉平不动声色的将信筏收入了袖中,只当此事并没有发生,入宫陪皇帝聊了一会儿天。   皇帝如今年迈,最喜欢的便是好看的年轻人,范嘉平性子温文,说起话来和风细雨,比起他哥哥范晟睿的沉默认真来,是一个更好的交谈对象。   皇帝对自己的儿子通通都有忌讳,倒不忌讳与这些年轻的才子们说说为人处世的道理,往往他说了一桩,范嘉平便能举一反三,皇帝心中暗暗赞赏。皇帝将范嘉平留了一阵子,说得倦了,才将范嘉平放走。   范嘉平正准备出宫的时候,却见那个小宫女又喏喏的站在他身边道:“范公子,请留步。”若是不能将范状元带到宁妃面前,只怕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范嘉平停了脚,有意所指道:“难道宫中的宫女便这么没有规矩?什么人都要拦着?”   那宫女被这一句话刺得说不出话来,一双含泪的双眼看着范嘉平,只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范嘉平原本是心软的性子,可是被宁凝诓骗了一回,又入了官场,已不如从前,他觉得自己没有与这小宫女计较已经算对得起他,便转了身子淡淡的说道:“你好自为之。”   宁凝听到那小宫女的回话,气得双眼发红,当年他不是说她是他最喜欢的姑娘,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甚至于生命么?而现在呢?男人果然是不可信的!只不过如今她在宫内,而范嘉平在宫外,她也不能为难到他。想到这一点侯,宁凝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三个月后,范家热热闹闹的开了一场百日宴,邀了不少交好的人家来。   这小范夫人说来也传奇,几年前在众人眼中只是一个来攀附亲戚的美貌小姑娘而已,如今却成了荣安县主,还为范家生儿育女。   在大家印象中,小范夫人十分美貌,也不知道她生了孩子之后会是什么模样儿,有不少的夫人生了孩子之后憔悴了不少,失了丈夫的心呢。   可当大家见了小范夫人,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人间此绝色,她穿着喜庆的红色,与之前的瘦削不同,她丰腴了一些,显得身材更是婀娜多姿,而她少女的娇羞之气变成了女人魅力的流光溢彩,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范大人真是好艳福呀,大家默默赞叹道。   柳依依抱着远明儿,见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四方来人,心中十分欢喜,她只用两母子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瞧瞧,大家都来参加你的百日宴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远哥儿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听明白母亲的话呢?只不过是咬着自己的手指,意味不明的哼哼了两声。   大林氏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看远哥儿,大概是柳依依怀他的时候心情极好,所以远哥儿十分好带,除了吃喝拉撒的需求,其他时间并不大喜欢哭闹。   大林氏有些自豪的与交好的夫人说道:“这个模样,也是像极了他的父亲呢。”   如今范晟睿在户部又升了两级,年纪轻轻如此高位,奉承大林氏与柳依依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别说远哥儿本来就机敏,若是不机敏的,也会有人将他夸到天上去。   相比柳依依的慈母情怀,范晟睿却对这个小胖子没有那么的和蔼,他有时候看着柳依依怀中的孩子会冷哼道:“处于妇人之手,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柳依依听到这样的话只能无奈的苦笑,远哥儿还只是一个小娃娃而已,怎么能要求他有男子气概呢?难道大表哥便从小就是这样冷静严肃?不可能吧。只不过她心里明白的很,只怕大表哥是看她天天将关注力放在远哥儿身上,醋了吧。   “夫君,你放心,等远哥儿年纪大些,我们便将他移到外院去,以后我们还过二人时光。”柳依依嘴巴甜甜的说道。   听到柳依依的话,范晟睿的面上才和缓了一些,“我小时候也是在外院长大的,并没有什么不好。”   柳依依捂着嘴笑,小的这个长大了,后面还有小的,只怕大表哥的烦恼要无穷无尽呢。   远哥儿这个小婴孩并不知道自己父亲对自己的妒忌,他如今会做的便是穿着大红色的衣裳,脖子上带着金色的长命锁对所有来往的夫人傻傻的笑。   喜欢小孩子的夫人们见了他这么纯真的笑,总要情不自禁的将身上的好东西褪下来丢在红色的盆子里一些,实在是太可爱了。   莫非表哥小时候也是爱对人笑的甜哥儿?柳依依暗自思考着,却听自己的婆婆与别人笑道:“外表长得像我的长子,但是性子却随了母亲,是个爱笑爱热闹的呢。”这话中,对孙子的一切都颇为满意。   柳依依戳了戳远哥儿的眉心,性子像我?可不要那么偏执了才好,以后我一定要好好教他。   自从远哥儿诞生了,范嘉平便不是这宅子中最小的了,全家人将注意力都放到了小外甥身上,让他有一种失落且轻松的感觉。   只不过他对小侄子还是十分疼爱的,他拿了一套好不容易找到的百宝石的长命锁递给了范晟睿,“大哥,这是我给远哥儿的百日礼。”   范晟睿接到这套长命锁便知道不是凡品,他拍了拍弟弟的肩,突然有了开玩笑的意思,“这套长命锁我先收着,等你以后有了孩子,我再回送给你。”   范嘉平因为前事拖着没有成亲,如今一召定亲,大林氏恨不得将小儿媳妇立刻迎进来,大概几月后,范嘉平也要娶妻了。   范嘉平想到以后,不由得脸红了红,“那便托大哥吉言了。”苏樱本来就喜欢他,再加上他有心对苏樱好,两人相处得倒颇为和谐。当年宁凝曾与他洗脑说那些从模板里刻出来的大小姐有什么好的?如今他看来,只是谬论而已。   远哥儿在一堆人的围绕中,在桌上爬了半圈,才一手拿了一把小剑一手拿了一本兵书,获得了大家的赞赏,以后这位范家长孙,肯定是个文武双全的。   大家的奉承话儿一句又一句,范大人抱着远哥儿,笑得眉心十分舒畅。   范嘉平与范晟睿站在一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父亲?父亲当年不是对他们两兄弟十分严厉?居然能一脸慈爱的抱着远哥儿?   “果然是隔代亲呀。”范嘉平默默的感叹道。   时间晚了,要祝贺的客人也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了,柳依依唱着小曲儿,哄着远哥儿睡着。   范晟睿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   柳依依见了熟睡了的小儿有些嗔怪的看了范晟睿一眼道:“表哥看什么呢?”   范晟睿微微笑道:“我似乎从未见过你这个模样儿。”   柳依依有些脸红,低声说:“那自然不一样了,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了。”   范晟睿轻轻的走到柳依依身边,抱着她与怀中的孩儿温情的说道:“我会努力撑起一片天,让你与远哥儿都能永远如此天真活泼的。”   柳依依听了,将头靠在范晟睿肩上,半晌才皱着眉道:“我能如此,但是远哥儿不行,他以后将有他的妻子孩儿要庇护。”   范晟睿听了,笑道:“你可是在吃远哥儿的醋不成?”   “哪儿有的事。”柳依依在范晟睿的怀中钻了钻,“你以为我是你么,一个醋坛子?”   范晟睿正想说下去,却不料范明远抿了抿嘴,在柳依依的怀中大哭了起来,“他这是怎么了?”   柳依依连忙将远哥儿放在床上,“大概是饿了。“说罢,她便大声对外宣了奶娘进来。   外边的人听见远哥儿的哭声,如鱼贯一般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如今这位只会哭的可是范家的小祖宗呢,范晟睿有些头疼,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位小祖宗赶出院子?如今他想与妻子亲近一下都不能了!   再过了三月,当范明远这个小胖子穿着厚实的衣服在地毯上费力的爬着以逗祖母、母亲一笑的时候,他的婶婶进了门。   当大家热闹的喧哗着让范嘉平揭开新娘子的头盖让大家看一看的时候,范嘉平倒是毫不吝啬的揭开了,可见自己对妻子的美貌十分有信心。   大家见到苏樱那如水的模样,不由得感叹范府真是风水好,娶了两个娟玲剔透的美人儿。   苏樱被揭了盖头,虽然有些害羞,但却还是面带红晕镇定自若,一眼便让大家有了好感,这么一个妙人儿,也别怪她名声堕到谷底的时候,范家也要力排众议娶她进门了。   范嘉平穿着红衣,显得比中了状元那日更加容光焕发,那心甘情愿的模样让京城中谣传的状元郎一直倾慕宫中宁妃娘娘的谣言不攻自破。   大家还是相信状元郎曾经对宁妃有过好感,可男人本就薄情,遇见个比你更好的又在身边知冷知热的,自然会偏向那一边。   宁妃坐在京中,放任流言做大,只怕也是个不大守规矩的,这种姑娘,还真只有当今圣上才能享用得起呢。   ☆、第219章   柳依依在一旁瞧着苏樱与范嘉平的相处模式,内心有些发笑。   范嘉平面上对苏樱有些平淡的样子,可是若是谁低看了苏樱,他便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温文有礼的状元在妻子面前是倨傲的,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只不过苏樱本就倾慕范嘉平已久,范嘉平就算傲娇了一些,她也是笑嘻嘻的包容了。   小儿与小儿媳妇的互动,让大林氏看了心中十分不愉,苏樱怎么说也是魏氏掌心里捧出来的女儿,到了小儿这儿居然被呼来喝去的,这怎么使得?她与柳依依说了此事,柳依依只笑着安慰大林氏道:“您看平哥儿虽然面上倨傲,但在一点一滴对樱姐儿是十分的体贴。若不是如此,樱姐儿怎么会忍着随他去呢?”   大林氏听了,又仔细观察了小儿和小儿媳妇一番,见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其中都是一些小夫妻的情趣,便耸了耸肩,让他们去了。如今她最关注的,还是远哥儿了。   范嘉平被母亲找了谈了几次,心中有些疑虑难道真的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让樱姐儿生气不成?他某日下了朝,看了苏樱最喜欢的福满楼的点心,纠结了一下,在人流中排起队来。   范嘉平人长得英俊,气度不凡,又穿着紫色的官服,自然是人群中的焦点,大家经过了,都往范嘉平哪儿看,有觉得他眼熟的,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不是曾经游过街的状元郎吗?   难道状元郎喜欢吃点心?可这点心十分甜腻,一般是闺中女子才喜欢的呀,大家又突然想起了苏家与范家联姻时候的千里红妆,才喟叹道,原来温文的状元郎也是个疼妻子的。   大家都喜欢神话某些人物,范嘉平的如此模样,让大街小巷又多了一丝传闻,状元郎爱妻如命,虽然这有些添油加醋,但却□□不离十了。   当苏樱看到范嘉平拿回来的点心的时候,惊喜得连泪都要落下来,原来她以为他对她只是敷衍,暗暗下了决心,无论他怎么厌烦她,她都要缠着他,却不料他心中还是有她的。   范嘉平见苏樱这喜极而泣的模样,有些心虚的挠了挠头,原来自己以前对她这么差?给她买一点点糕点她就这么开心了?那以后,他便对她更好一些吧。   宁凝在宫中大着肚子,阴着脸看着宫中小厨房为她做的糕点,冷冷的说道:“我要吃福满楼的糕点。”   “福满楼。”宫女们左右看了看,自从有孕以来,宁妃的性子是越来越左了,只不过她有了肚子里的那块肉,还有谁敢逆反她呢?   内侍没办法,只好叫了跑腿的小太监去宫外为宁妃买了福满楼的糕点,可是宁妃看着这些糕点并不吃,只痴痴的看着,仿佛在回忆什么。   五皇子在宫中安插的人实在看不过,将此事禀告给了五皇子,五皇子皱了皱眉头道:“她怎么越发任性了?”他是废了多大的人力物力才为她瞒住假孕的事?她倒好,莫名其妙的将一颗心放到了一个被她甩了的男子身上,倒是将皇帝往吴贵妃那儿推了。莫非她虽然没怀孕,但脑子却被门夹了不成?   现在五皇子那偷偷养在外面肖似宁凝的庶女肚子与宁凝的月份一般大了,就等着瓜熟蒂落了,箭在铉上不得不发,她宁凝可别处什么岔子。   皇帝虽然不想去细查宁凝与范嘉平的那些往事,但是抵不住吴贵妃若有似无的提起,吴贵妃服侍了皇帝这么久,自然知道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挑起皇帝的疑心。   皇帝虽然对下臣大度,但却不是大度到都不在意自己后宫妃子与当今风头正盛的状元疑似有一段情的。如此,皇帝倒很少招范嘉平进宫了。大家明眼看着,这状元不知道为什么失宠了。   范晟睿在宫中自有自己的人脉,当皇帝身边的内侍吞吞吐吐的与他说明白皇帝为什么不招范嘉平入宫了的时候,他只能无奈的笑笑,即使他足智多谋,也不好将本来发生过的事抹平了去。只得等时间的流过,让皇帝淡忘了此事。   范嘉平知道缘由,也不难过,此事是因他糊涂而起,他便必然会受到这些责罚,只不过他对不起苏樱,她与他身为连理枝,反而要受这些的波折。   苏樱并不在乎这些,只在家中陪着闲暇的范嘉平,讨论诗词歌赋,两人倒是发现了有共同语言,感情更是一日千里。   宁凝虽然沉溺在与范嘉平的点点过去中,但却不是傻的,她敏感的发觉,皇帝来她这儿的时间少了不少,她可不想生了儿子便失了宠,她可是要站到后宫之巅的!   宁凝准备了吃食,准备亲自送往皇帝的书房内,却不料刚到皇帝书房门口,便被皇帝的内侍拦着了,“宁妃,皇上正忙着呢,只怕不会喜欢人打扰。”   不喜欢人打扰?宁凝在宫中也浸淫了不少日子,自然之道皇帝不喜欢人打扰这句话只针对一类人,那便是皇帝喜欢厌倦了的妃子。   当时她受宠的时候,在书房,不知道听过内侍与多少来送吃食的女子说话,那时候,她在皇帝的身边运筹帷幄,笑的自得,却不料她也有这一天?   宁凝咬了咬牙,挺了挺肚子,低沉的说道:“难道我也不行么?”她如今身上可是有一个护身符呢!   那内侍看了看宁凝的肚子,犹豫了半晌,对宁凝长鞠一躬道:“宁妃,皇上真的有些忙,要不,你等会儿再来?”这后宫中,有多少女子,在怀着孩子的时候就被皇帝莫名其妙的厌弃了?因为忌惮一个有孕的妃子而惹恼了皇帝,这笔卖卖内侍不想做,也不敢做。   宁凝听了气急,带着几个宫女便站在门口不肯走,她冷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皇上要忙到什么时候。”   这内侍本来便是吴贵妃的人,心中也有几分气性,有多少的女子,想与吴贵妃争皇帝,最后还是败了?他只微微一笑,站在了旁边,不再言语。   天气有些冷,宁凝被风刮了等了好一阵子,脸色有些苍白,身子也有些微微的颤抖,可她却不愿意走,若是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她的颜面何存?   皇帝身边的内侍都是精怪的,自然知道皇帝的心结,有了和状元郎的这一段若有似无的过往,只怕这位宁妃以后再也难受宠了。哪个年迈的皇帝喜欢自己年轻的妃子曾与清俊的少年有过过往呢?宁凝在门口等了这么久,他们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宁凝离开。   直到皇帝书房的门吱呀的一声开了。   宁凝微微一抖,抱着莫大的希望看去,却不料出来的人居然是精心打扮的吴贵妃!她心中含恨,如寒星一般的目光往吴贵妃射去。   吴贵妃似乎早就直到她来了,一双美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如她当时,如此看着吴贵妃一般。   吴贵妃虽然年纪比她大上一截,却眉目含情,画着精致的妆容,比起憔悴浮肿的她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宁凝心中怨恨,眯了眯眼,对吴贵妃笑道:“妹妹身子有孕,姐姐来帮妹妹照顾圣上了,实在是辛苦。”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若不是自己有了孕,还轮不到吴贵妃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吴贵妃是什么人?多年在圣上面前受宠的妃子,心气十分高,她心中骂了一句贱妇,便仪态万千的走到了宁凝面前,“宁妃最近憔悴了不少,等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之后,可要好好的养养。”   说完,她将手放到了宁凝的肚子上,那尖锐的指甲从宁凝的肚子上划过,宁凝身后的宫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内侍们以为她们害怕吴贵妃伤了宁凝肚中的孩子,却不知道她们怕的是,吴贵妃看出宁凝是假肚子。   宁凝扬了扬柳叶眉,突然之间,握住了吴贵妃在她肚子上移动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惊道:“姐姐,你要做什么?你再不喜欢我,我腹中也是有圣上的孩子的。”说完,她便倒在了书房的青石板上。   众内侍皆惊,这宁妃再失宠,肚子里的肉也是圣上的,如今倒在书房前面,他们万死难辞!   吴贵妃震惊的站在原地,立马明白过来了宁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居然敢害我?”   宁凝只轻蔑的看了吴贵妃一眼,缩在信任的宫女怀中,扬声道:“圣上,我求您了,求您出来看我一眼!”她相信,圣上在书房里面,对外面的喧哗一定一清二楚。   宁凝的声音十分凄凉,圣上性子是个优柔寡断的,莫名又想到宁凝的好,便叫人打开了书房的门。   当他见到宁凝躺在宫女怀中,一副只有近期没有出气的模样,心下大怒,恨恨的瞪了吴贵妃一眼,他再如何宠她,也不能容她明目张胆的害她的子嗣的!   “娘娘,您流血了!”宫女见了宁凝袍子上的鲜红,失声尖叫道!   宁凝不说话,一张苍白的脸期盼的看向了圣上。   圣上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像她这样倔强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状元郎进宫的?他扬声说道:“叫太医,务必要保住宁妃和宁妃肚子里的孩子!至于吴贵妃,先打入冷宫,再行发落!”   一夕之间,荣宠六宫的吴贵妃,终于进了她从来也没有想过的地方!内侍们通通出了一身冷汗,为了打败一个对手,居然舍去自己的孩子,宁妃这个女人,真心狠辣!   ☆、第220章   宁凝脸色苍白,一双唇微微抖动着,那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无比依赖的看向了圣上。   圣上往前走了几步,但却还是忌讳这生子的妇人的血会给自己带来晦气,只回头对身边的内侍道:“快将宁妃抬回宫中,另外,我记得是秦太医一直诊断着宁妃的?让他过来,若是宁妃有什么三长两短,孤饶不了他!”   内侍连忙点了头,吩咐身边的人拿了一个小小的担架过来,又与宁妃身边的宫女一起,小心翼翼的将宁妃放上了担架,他嗡了嗡嘴,亡羊补牢的一般说道:“宁妃,您大吉大利,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下一个小皇子。”   而这宁妃跟中了邪似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圣上。   圣上也算宠了她很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等孤将手中的事忙完了,便来看你。”   宫中自吴贵妃的么子后,甚少有小婴孩出生,圣上久不立后,宫中并没有主持打大局的人,吴贵妃与宁妃是势同水火,而其他的嫔妃又是自保的性子,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看顾宁妃一把呢?只怕到最后,只有宁妃一个人在宫中苦熬了。   宁凝正是抓住了这宫中的好时机,她被宫女搀扶着上了床,一边喊着疼一边让宫女将这几个内室送了出去。   五皇子的心腹王嬷嬷心惊动魄的走进了宁凝的内室,“宁妃,不是说好了,5天以后发动么?”怎么就提前了?这瓜熟蒂落,总不能再在别处变一个孩子出来给宁妃。   宁凝握住了那王嬷嬷的手说道:“这是绊倒吴贵妃的大好机会,难道五皇子以前就没有被这个女子欺压过吗?若是五皇子要坐上那个位子,吴贵妃不得不除!”   这些道理王嬷嬷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宁妃冲动行事害地岂止是她?只怕整个宫中都会被她搅进去。   “你派人与五皇子说,告诉他,我看的古书中,曾经有破腹取子的法子,让他试试。”宁凝发狠道。   破腹取子?王嬷嬷大惊,这宁妃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她那庶出的表妹听说之前还与她交好过呢,却不知如今她说牺牲便要牺牲掉了。都破腹取子了,焉有活路?   只不过,如今不这么做,只怕误的便是五皇子的大事了,王嬷嬷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对宁凝说道:“您放心,我这就派人去信给五皇子。”   这秦太医早就被五皇子收买了,他急急忙忙的来到宁妃的宫中,只听见宁妃疼痛的呼喊,“秦太医,听说有的女子生孩子要三天三夜的?”   秦太医在宫中浸淫良久,自然知道宁凝话下的意思,他肃了颜说道:“确实有这样的事,宁妃您本就是早产,只怕要先含了参片蓄力了。”   宁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箭一般的眼光看向了身边的接生婆,“卖力一些,等事成了,自有你的好。”   这接生婆的一家老小通通都在五皇子的手里,还有什么办法说不?只能对宁凝百依百顺道:“您放心吧,您这胎,怀像是极稳的。”   宁凝舒了一口气,不是的发生痛疼的喟叹声,整个宫中都知道宁妃被吴贵妃推了一把要产子了,却没有嫔妃愿意往她宫这边靠。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是跳进池塘的说不清的。   五皇子接了宫中的消息,气得牙痒痒,他踢了一脚那报信的小太监怒道:“不是约定了五天以后的日子么?”   那小太监瑟缩成了一团,虽然此事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是主子的发泄,他有什么法子?“宁妃说,这是绊倒吴贵妃的好办法!”   “绊倒吴贵妃?”五皇子突的一愣,将抬起的脚放了下去,“发生了什么事?你与我细细说来。”   小太监看五皇子那抬起的脚,暗暗的舒了一口气,五皇子力气太大,他要多挨几脚,只怕要受内伤了,“吴贵妃如今已被圣上打入冷宫。”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五皇子说了,最后犹豫了半晌,才与五皇子说了那“剖腹取子”的法子。   这话一出,五皇子倒是愣了愣,宁凝的表妹与宁凝倒是不同的性子,是个温柔贤淑的,他们之间还是有一些夫妻的情分,只不过,为了大位,他难道还怕牺牲一个妇人?“甲一,请了路大夫来,让他给蓉夫人产子。”   宁凝的表妹长得及其美貌,如芙蓉一般,所以大家都习惯叫她一句蓉夫人,她被送进五皇子府,没有人问她的意见,而当她被决定了要剖腹产子,也没有人问她所想,她虽然名中带蓉,但这一生的命运,连路边的野花都不如了。   五皇子府中的人开始行动起来,而一直派人盯着他的范晟睿也接到了消息。   “宫中的那位被吴贵妃推了一把发动了?”他如今去掉了身上的青涩,是越来越沉稳,让人看不出他的息怒,富贵险中求,如今兹事体大,他能一把将五皇子与宁妃全部拉下来,可却要考虑自己的家人的感受。   范晟睿的心腹低着头站着,心中焦急,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他们盯梢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要一举拿下五皇子与宁贵妃么?“大人,还等什么呢?”   “此事由谁来揭穿得好呢?”范晟睿突然睁开了眼睛,对他说道。   心腹下属一愣,一股麻意从脚底升起,皇子与皇妃一起妄图欺骗皇帝,这是多大的罪名?在这个关头有谁敢在皇帝面前揭这个短儿?若是将这个短儿揭了,只怕这揭短的人也活不长了。   难道盯了这么久,就让这件事情高高抬起,都不用放下了?这心腹狠狠的咬了咬牙,心中十分不愉。   范晟睿突然的,轻笑了一声,“其实让他们得逞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先继续盯着吧。”   五皇子硬生生的将自己的爱妾破腹取子了,那孩儿居然还虚弱的活着,若这孩子越来越像五皇子了,皇帝会不会起疑心呢?加上宫中的留言,强壮的皇子与年轻的嫔妃,这些只怕都能让五皇子喝一壶了,若是等太子登基了,将这些陈年旧事全部翻出来的话,只怕五皇子并无后路可走。   范晟睿等心腹走了出去,坐在椅子上缓缓的思考了许久。半晌,他走出了门外,虽然气温有些低,但外面却是阳光明媚的,范晟睿走入了内院,却见大林氏一个人抱着远哥儿逗着玩,他看了看四周,疑惑道:“依姐儿呢?”   “今儿早上余太妃叫她去宫中了,说得了一部好佛经。”大林氏笑道,柳依依与余太妃因为佛经成了忘年交,她是乐见其成的,余太妃是宫中地位最高的了,每次柳依依去了,她都会赏下不少好东西,给足了范府面子。   “依姐儿进宫了?”范晟睿紧紧缩着眉头,回问道。   “有什么难事儿不成?”大林氏见儿子的模样,连忙问道,虽然最近宫中风平浪静,可说不定哪天就狂风暴雨了。   “吴贵妃因推搡了宁妃而被圣上打入了冷宫。”范晟睿并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知道得太多,只沉沉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大林氏惊道,她虽然不喜欢吴贵妃,却不料她如此快便失了宠。   “只怕现在宫中的局势有些乱。”大林氏连忙将远哥儿递给了他的奶娘,“我得去找父亲一趟才是。”如今林公虽然已经慢慢退下来了,但是余威尚在,若是依姐儿在宫中冲撞了,圣上看着林公的面上,也会放过依姐儿。   “母亲,不用急。”范晟睿连忙安抚大林氏道,“依姐儿是多么乖巧的姑娘,知道宫中出了事,怎么会到处冲撞呢?只怕急着回来呢。”   大林氏听了范晟睿的话,松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是,我倒是关心则乱了。”   范晟睿安抚了大林氏,才走出了大堂,可是刚走出大堂,他的面上却立刻阴沉了下来,余太妃是宫中的长辈,若皇帝怜惜宁凝,让余太妃去守着宁凝生子会如何?若余太妃不愿意去还好,若是去了,只怕她与柳依依便会是五皇子第一个灭口的对象!   范晟睿心中焦灼,叫来了心腹,只说宫中的那些桩子里全部待命。   那心腹有些狐疑的看了范晟睿一眼,主子不是说了,先按兵不动么?怎么这就?可是做一个合格的下人便是不对主子问太多的为什么,他只鞠了一躬,便飞快去办了。   依姐儿,你可千万不要卷入这场漩涡!范晟睿握住了拳,脸色苍白的想到。   与范晟睿想的并没有差别,圣上听说宁凝情况危急,只怕有难产之相,他在宫中想了半天,才决定厚着脸皮求余太妃出面,为他守着宁凝。   余太妃听了圣上的请求,自然是点了头,宁凝身上孕育的是真龙之子,难道她还袖手旁观不成?她站了起来,对柳依依说道:“我听说你在娘家时,还与宁妃交好过?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不知道为什么,柳依依听见宁凝被撞难产的消息只觉得心中咯噔一跳,上一世宁凝因为身子的原因,可是一直没有孕的,今世怀了孕,又如此艰难?   ☆、第221章   柳依依跟余太妃穿过了一条小径,却被一个小小的宫女撞了一下,小宫女直往地上倒去,她反射性的扶了一把,却听见小宫女在她的耳边说道:“夫人小心。”   余太妃虽然久在佛前,却是积威多年的,她皱了皱眉头正想说什么,却被柳依依拉住了,“现在是宁妃生子的紧急时候,她也不是故意的,放她一马吧。”   太妃狠狠的看了那小宫女一眼,对柳依依道:“走吧。”   余太妃的宫殿离宁妃的宫殿略远,一行人倒是走了好一阵儿,柳依依听到那句“夫人小心”,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她看着自己裙角上绣的银边儿,脸上有些恍惚。   余太妃穿着青色的便服,看了柳依依一眼,又左右看了看,见四方没有其他人,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被那小宫女撞了后,如此心不在焉?”   柳依依摇了摇嘴唇,抬了头对余太妃道:“我觉得此事只怕不好,若是我们去了,宁妃没有诞下皇子,此事岂不是…”接下来的话倒没有说。   “还能如何?自己没有命诞下皇子还能怪我们不成?这后宫中,没有顺利诞下皇子的可多了。”大宣朝建朝以来,都没有出现过狸猫换子的情况,余太妃能想到最坏的,便是宁凝诞子失败了。   柳依依听了,笑了笑,以余太妃的身份来说,她根本不怕宁凝诞子失败,她一个太妃并没有理由去害圣上的宠妃,只不过此事,还是透着邪门儿。   “怕什么?我在宫中也这么久了,那些鬼魅,还别想迷住我的眼睛。”余太妃中气十足的说道,让身后跟着伺候的都低下头来。   宁凝在床帏里假装疼得□□,宫门口的小太监们全全守着,太医说了,宁妃生子不能被任何人打扰。宫中有多少嫔妃在生子中被人害了的?宁妃不愿意被人打扰也有她的道理。   一个小太监机灵的往前面看了看,却见余太妃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他双眼一转,迎到了余太妃面前,“余太妃,是哪一阵风把您吹来了?”余太妃虽然久不出门,但却及受皇帝尊重,宫中有谁不知道她?   “圣上听说宁妃诞子艰难,又为难宁妃宫中没有主持大局的人,让太妃来帮忙看着呢。”太妃身后的贴身嬷嬷笑着说道。   被太妃看顾生子,这是多么求来不得的好事?小太监转了转眼睛,笑道:“太妃您先等等,我去与管事太监通报一声。”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余太妃站在原地,矜持的等了一会儿,却见那小太监为难的走了出来,他跪在地上,恭敬的对余太妃说道:“太妃,咱宁妃说了,这天气太冷,若是因为她的事而损了太妃您的身子,那便是她的罪过了,还请您回去呢。”   柳依依在余太妃身后眼皮子跳了跳,以宁凝的性子,定是什么便宜都要占的,余太妃来看顾她生产,这可是太大的好事,若小皇子受了太妃的喜欢,以后更是有了前程,可在这个时候,她却拒了?   余太妃也似乎有些不解,她一双保养良好的素手对小太监挥了挥道:“起来吧。”   小太监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此事是皇帝让我来的,皇命难违,我倒一定要进去看看才是。”余太妃微微笑着说道,如那庙中的女菩萨。   小太监腿一软,又差点跪了下去,宁妃可是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来,仿佛锚定谁来了便会害她似的,若是余太妃不走,只怕待宁妃产子过后,他的命也没有了。   余太妃见那小太监惨白的脸,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放心吧,此事不关你的事,这是圣上的旨意,我们任何人都不得违抗的。”   小太监站在一边,心中暗暗叫苦,他将祈求的神色看向了穿着清素的柳依依,小范夫人与余太妃是远亲,与余太妃关系向来亲厚,若是小范夫人能开口帮忙说几句,只怕余太妃便会放过他们了吧。   柳依依站在余太妃身后,却没有对上小太监那祈求的眼神,宁凝此次孕事其中必有什么隐情,若是她能碰上这些隐情,让宁凝失了圣上的宠的话,那便能让她舒一口气了。虽然她现在十分幸福,但是前世范家那门庭冷落的场景却时常在梦中出现在她的脑中,她不能也不愿意让宁凝在宫中得意太久而殃及到范家。   心中做了决定,柳依依有些愧疚的看了看余太妃,只怕她还是要冒着余太妃的名头做此事了。   连柳依依都察觉到不对,更别说浸淫在宫中这么久的余太妃了,宁妃宫中的一再阻挡,让她直觉只怕发生了什么。   在前朝时,有妃子曾狸猫换太子,那冒牌皇子十分聪颖,差点成了太子,成为祸根之源。这一念头在余太妃脑中一闪而过,宁凝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   小太监颤抖的拦在太妃前,满脸的无奈,太妃连圣上的名头都拿出来了,他还能做什么呢?要么是继续拦着被当场杖毙,而要么是事后被宁妃责罚,他在心中分析了利弊,只为余太妃一行人让出了道路。   余太妃年轻的时候身材高挑,气质芳华,年老了也有年轻时候的影子,她肃着脸,走进了宁妃宫中。   宁妃宫中有一种十分诡异的宁静,宫女们见到余太妃,都被她的威风引得怯怯的底下了头。   余太妃环顾了宫中四周一圈道:“宁妃情况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余太妃刚说罢,便听见了宁凝那痛苦的□□声。   柳依依生过小孩,直觉觉得宁凝的□□声有些不对,生育中的妇人一开始都是忍着□□的,而到了宁凝这儿,怎么一开始就开始放肆嘶喊了?   余太妃听到声音,便准备往里面走,却被一个中年圆盘子脸的嬷嬷谄笑着拦了下来,“太妃,您怎么来了?这产房中是血污重地,您可别沾染了晦气。”言谈之中,也是要拦住余太妃的意思。   “我在宫中这么多年了,从来不怕沾染晦气,再说了,这是圣上的孩子,怎么能说是晦气呢?“余太妃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嬷嬷,”兰嬷嬷,你可别拦了我的路。“   余太妃的怒容让兰嬷嬷心间有些害怕,若是宁妃真的怀孕有子的话,圣上请来余太妃这尊大佛,她们可是格外欢迎的,可是事实却是…   “太妃,我哪儿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兰嬷嬷从前一向是伶牙俐齿的,可是如今却急的说不出话来。   余太妃冷哼了一声,便准备往产房里走,柳依依紧跟其后,心中想着只怕有什么事发生。   正在此事,一个小宫女走了出来,在兰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话,兰嬷嬷这才勉强笑了出来,“刚宁妃派人递话出来了,太妃来了,怎能不有请呢?”   余太妃撇了撇嘴,准备带着人跟着小宫女走进去。   “太妃,请稍等。”兰嬷嬷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只怕您身后去的人太多,打搅了我们宁妃产子呢。”   “哦?”太妃看了一眼兰嬷嬷道,“那我带着小范夫人吧,她与你们宁妃,是向来交好的。”   兰嬷嬷点头称好,又叫小宫女们拿来了上好的茶水伺候着跟着太妃来的嬷嬷宫女们。   宁凝坐在床帏中,面上并没有孕妇的痛苦之色,她只问身边的内侍道:“余太妃带着小范夫人来看我了?”   内侍点了点头,额上全是汗,“是,是来了。”   “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却偏闯进来。这真是…”宁妃用惋惜的口气喟叹道。自她与范嘉平入京以来,柳依依处处压她一头,她一直含着恨,如今她倒是有正儿八经的理由送她去地狱了。   “在耳房的时候动手吧。”宁妃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动手?”内侍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话,“那可是余太妃,圣上一直敬重着的。”   “今儿你不对她动手,明儿她就对你动手了,你难道愿意这样?”宁凝讽刺的问道。   内侍听了,感觉自己的背心都湿了,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样才迷了心眼要踏上五皇子与宁妃这一条船?如今覆水难收了。   “听说余太妃一直有心疾?之前你主子给过我一种药,无色无味,能让人很快心疾发作,余太妃心疾发作了,难道小范夫人还有心思来看我不成?”宁凝笑着说道,“圣上也真是糊涂了,怎么能上余太妃来看我?年纪那么大的人了,看到血总是要害怕的。”   宁妃如此一说,内侍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此事能成,这宁妃产子的事就能圆过去了,两人正说着,宫中的密道上来一人,在宁凝耳边说道:“小皇子已取出,马上便能送入宫中。”   那个取代了自己身份被五皇子宠的女人死了?宁凝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想利用她的身份占一丝便宜?门都没有!   宁凝得意的躺在了床上,继续学着妇人生孩子的疼痛,叫了起来。   接生婆一直跪在她身边,时不时的说几句,“宁妃,您坚持住!”   ☆、第222章   宁凝虽然表面镇定,但她却能感觉到自己背心上微微的湿,要么成王要么败寇,所有的事都在此时!宁凝猛地睁大了眼睛,若是成了,也不枉费自己多活一世了。   在这人人紧张的产房之内,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在宁凝耳边说道:“余太妃走了。”   “呵,算她识相。”宁凝松开了握得紧紧的手。   “是小范夫人开的口,说妇人产子是大事,宁妃若不愿意有人陪伴,那还是算了吧。”宫女轻轻的说道,那小范夫人年纪轻轻,却能一句话将余太妃说得转了身,看来在余太妃心中是一个举重若轻的人物。   柳依依开的口,她有这么好心给自己解围?宁妃皱了皱眉那修得精致的眉,百思不得其解,以她们的交情,只怕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晚上叫人将小皇子送进来。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宁凝面色森严的将威胁说出了口,“若是此事有任何泄露的话,不仅你们的命难保,就连你们全家的命也...”宁凝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产房里的人跪了一地。   看到他们颤抖的模样,宁凝又闭上了眼,时间还长,慢慢熬吧。   余太妃与柳依依走出宁凝宫中,她有些不满的对柳依依道:“你明明也看出了其中有诈,为什么还拦着我进去?”   柳依依扶着余太妃,有些无奈的笑笑,“若是宁妃要做的是大不逆的事,只怕会对我们不好,我们又何必以卵击石呢?”在上世,宁凝可不是一个好性子的,拦了她的路的人都被她以各种方法一点一点的除去了。   余太妃显然想到了先皇宫中的血雨腥风,她沉吟了一会儿,“希望宁妃只是对我们有防备而已,若她有什么别的企图,我便一个饶不了她。”   余太妃转身对柳依依道:“本我以为你与宁妃有过交情,想让你去安慰她一二,只不过看样子,宁妃产子并没有那么简单。现在我便叫邓嬷嬷送你回去。”   柳依依听到此话,面上有些踌躇,“若是我走了,太妃你准备怎么做?”   余太妃淡淡的笑了笑,“好孩子,宫中这么多女子,只有我活了下来,你以为我是个傻的?我看着这桩事只怕牵涉到了别的,你还是快快出宫吧。”   余太妃坚持,柳依依实在无法,只好与邓嬷嬷出了宫,回到范府,范晟睿正十分着急的走来走去,见到柳依依连忙迎了上去,“你在宫中没有遇见什么事吧?”   此事牵涉到宫中密事,柳依依不敢在外便大大咧咧的说出口,只好扯着范晟睿去了内室,小声的将这桩蹊跷的事说了。   范晟睿听了,面上闪着奇异的光芒,“你说余太妃让你先出宫?”   柳依依点了点头,“此时,我身为臣妻确实没有立场再在宫中,只不过我心中实在有些惦记余太妃的安危。”   范晟睿拥了柳依依一下,拿出纸笔,写了一封密信叫小厮用最快的速度送给太子。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柳依依有些慌张的问丈夫道,她总觉得心间如压了一块大石,怎么也放松不了。   “等。”范晟睿口中吐出了这么一个字,便面色如常的去哄那咿呀咿呀叫着的远哥儿了,柳依依虽然心神不定,但也不想大林氏担心,也强打了精神,做出无事的模样。   第二日,众大臣家中消息灵通的,便听闻了宁妃因为难产而亡的消息。这次与之前又并不同,大宣朝妃子以上的贵人去世的话,宫中会敲三下丧钟,而这次宁妃死得无声无息的,只有犯了过错的妃子才会如此。紧接着,大家上朝的时候,居然没见到圣上,听说圣上昨日突发急病,下不了床。   难道是因为宁妃难产而死让圣上伤心得连床都下不了?不对呀,若是真是如此的话,以圣上的性子一定会给宁妃一个诣号给去世的小皇子一个身份啊,而不是像这样,安静得骇人。   太子妃沈珊派了贴身丫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柳依依偷偷的说了。   余太妃见情况不对,便亲自去找了圣上,说宁妃这胎极为凶险,而奇异的是,那秦太医与接生婆都说宁妃这胎怀相良好,莫不是宫中有人要联合害宁妃?   圣上还刚刚处于对宁凝的愧疚怜爱当中,听余太妃如此说了,心下大怒,以为吴贵妃就算进了冷宫还不愿意放过宁凝,便又叫人喊了几个接生婆子,派了自己的贴身太医去为宁凝生产,而他从来不靠近妃子产房的规矩,也为宁凝破了,他亲自站在宁凝宫前,要为宁凝镇一镇这宫中的鬼魅。   圣上与余太妃两人到了宁凝宫口,又派了新的太医与接生婆去为宁凝看诊,这接下来的事,便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了,宁妃居然没有怀孕?五皇子意欲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宫中谎称是圣上的孩子?这到底有多大的胆子?那宁妃居然也同意?莫非两人早就暗通幽曲?   圣上当场差点被气得晕了过去,他强站着身子,派来自己的贴身侍卫队,将宁妃宫中上下一一赐死,那美貌多姿的宁妃无论如何哭求,都软不了圣上的心,最后被活活吊死在产房的门栏上。   最可怕的是,宁妃死之前,还狠狠盯着圣上道:“我会回来的。”让圣上心中更是暴怒,要死了居然还敢威胁我?最终宁妃的尸首都被丢入了乱坟岗,只怕世上再也没有惊才绝艳的宁妃的一丝魂魄了。   圣上认定了儿子与后宫的爱妃私通,觉得十分丢人,虽然派人将五皇子圈禁在家,但并没有革除五皇子的职位,想等宁妃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再来处置五皇子府。只不过再如何,五皇子如今,也形同死人了。   柳依依听了这些,大骇,就算她是重生一世的人,也没有想到宁凝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来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只不过想起上世她与五皇子的私通。柳依依觉得她大概本身就是这样离经叛道的性子。   柳依依将此事与范家人说了,大林氏的背心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她当时妥协让小儿娶了宁凝的话,这样的女子会惹出多大的祸事来?连圣上的后宫她都敢如此行事,何况臣子家后宅了。   范嘉平眯了眯眼,想到了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女,穿着男装,拿着书围着自己转了一圈,郎朗的念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己听了,连忙捂住她的嘴说道:“这样反叛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嘉平,你相信么?一百年以后,一千年后,这个世界人人平等,没有奴仆,没有公子少爷小姐,有的是能者上位!”少女的眼睛期待的看着自己。   在那闪耀的眸子下,范嘉平不由得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苏樱见丈夫的发愣,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苦笑道:“以前种种,想起来,她便是这样的女子了。”有野心,想往上爬,且看不上俗世的规矩,只不过她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范家人知道这其中的内里,却不好对外说,只装作与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大概是宁凝去世之前的那句话,圣上晚上总睡不着觉,一闭眼,便似乎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披头散发的在自己面前,他夜夜要宫中内侍亮灯,又总是惊醒,折磨得宫中众人苦不堪言。   正当此时,太子毅然的站了出来,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身,亲自为圣上守夜。   圣上每日睡前,都能看见自己曾经最不喜欢的儿子,睡在自己床下的地毯上陪自己,他的心突然软成了一片,当年他的母亲也是如此对自己,一往情深,不愿改变,可视他得势了以后多么混蛋呢?将她的父兄的职位通通革了,还开始冷落她,可是她到死都没有对自己说一声抱怨,比宫中这些只会谄媚的女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经历过此事以后,圣上真的老了,他每晚都会给太子说那过去的往事,甚至将当年他忌惮的太子母族的人全部拉回了朝堂。   朝中的大臣冷眼看着,圣上这是在为太子的未来开路呢,而五皇子在不久之后,因为暗中窥探皇位,被圣上狠狠训斥了一番,贬为庶人,发配至边疆,最终死在了路上。   大臣们对此事有些不信,五皇子一向守礼,怎么会做出自露马脚的事?只怕这都是太子的手段吧,朝中竟无人想到五皇子与宁妃之死的联系,只觉得太子有手段,将朝中声誉最好的弟弟给弄死了。而其他的皇子,见到五皇子的模样,通通都有些被吓到,一时之间,做一个富贵王爷也不错。   五皇子妃带着儿子,在京城中独木难支,而这个孙子似乎被圣上忘记了似的,不曾封郡王,也不曾给任何称号。五皇子妃娘家不服,想为五皇子妃张目,却被五皇子妃压力了下去,如今她能做的,便是带好自己的儿子,让他普普通通的长大了....   重生之笑春风 第223章   太子在圣上心中稳稳的站住了,圣上回头一看,见太子的后院之中居然稳稳当当的只有沈珊一人,他愧疚之下,与太子指了两位身份地位不在沈珊之下的侧妃。   圣上此举在朝中并没有引起什么惊异,太子稳了,自然不会只守着太子妃一个,圣上有继承人开枝散叶这一件事,这在臣子们心中是最重要的。   柳依依与钟祺听到这个消息,私下颇有些黯然,她们与沈珊情同姐妹,自然希望沈珊能够与太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两人在内室里与丈夫说,丈夫都觉得她们的想法颇为梦幻,作为天子的那个人,注定要舍弃掉许多东西的。   柳依依与钟祺忍不住,去了太子府,她们原想宽慰沈珊一番,却不料沈珊接待她们的时候神采奕奕,并没有自怜之感。两人见沈珊开心,倒也不好说别的,只拿着远哥儿做筏子,与沈珊聊了半个时辰。   沈珊似乎对远哥儿的事特别敢兴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最后见两个妹妹二丈摸不清头脑,才悄悄的对她们指了指肚子笑道:“我这里,有了。”   有孩子了?柳依依与钟祺一愣,又笑着对沈珊恭贺道:“太子妃福气。”   沈珊出身高贵,性情温柔,与太子琴瑟和鸣,唯一让人有诟病的便是从未有孕,若是侧妃进了府,赶在她前头有了孕,生下了庶长子,只怕是混乱的根源了。这孩子这时候来,恰到好处,似乎是明白他母亲的难处。只不过这团肉还在肚子里,是男是女却不能提早知道了。   沈珊似乎知道柳依依与钟祺的想法,摸了摸肚子道:“不管男女,我都很开心。”她的一举一动中,带着一丝荣华,与之前未嫁前温柔和顺的小姑娘差了许多,“你们也别为我担心太多,太子心中还是有我的,他与我说了,无论怎么样,允我生下第一个孩子。”   钟祺未嫁前便是在家里受疼宠的,出嫁后又被卫知宠得不知人间事,她褪去了贵夫人的架子,像以前一般揽住了沈珊道:“可是珊姐儿,我还是为你心疼的。”珊姐儿出身高贵,嫁什么样的夫婿嫁不得?以她的性子,一定能拿捏得住夫婿,哪儿像现在,嫁入皇家,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没有人敢为她出头   沈珊见她还是如以前一般,不由得笑道:“都出嫁的人了,还胡乱撒娇?”虽然话这么说,她还是揽住了钟祺,“我已经得到了许多,那又何必再庸人自扰呢?太子他心中也苦。”太子夜夜难睡,除了背水一战,他并无退路。   柳依依在一旁,心中有些喟叹,上世她只见到了太子与太子妃谁也离不了谁,能在困苦中一起患难,却看不到等太子上位了之后,他们之中还有别人御妖纪。   沈珊抬眼便见到柳依依那有些难过的神色,嘴角微微一扬,有这样情同姐妹的手帕交,她也不怕走完以后的路了。   毕竟是身份不同以往,柳依依与钟祺在沈珊那儿坐了一个时辰便走了。   沈珊送走了两个叽叽喳喳的,便在软榻上浅眠了一番。   太子回了府,掀开了门帘,见到心爱的女子穿着旧的棉布衣裳在浅眠,不由得走了过了去,看了看她平静无波的脸。他到底还是负了她,她虽然不说,他却也知道,她对他终究是与以前不同了。   雍容华贵,端庄大方,本是未来皇后最好的品格,可是他却不想她成为这个样子,可是为了维持前朝的稳定,他是一定要纳几个女子进宫的。   太子深深的看了沈珊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沈珊突然睁开了眼睛,满脸的高深莫测,她有些疲倦的靠在床榻上,就算她对他的情爱一去不复返,只不过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与她身后的家族,也要好好的。   柳依依回到了范府,心中颇有些阴郁,范晟睿回府逗她说了许多话,她却有些惜字如金。   “你在想什么呢?”范晟睿早就从碧荷口中知道了柳依依去太子府的事儿,对柳依依的心思也知道了两三分。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柳依依气道,当年太子落魄的时候,沈珊是怎么温言细语安慰他过来?在上世,太子失败,太子妃也是立即殉情去了的,可是到了共富贵的时候,这男人便变了。   范晟睿觉得有些帮太子背黑锅,只不过太子的事他一个做臣子的,也不好妄言,只说到:“太子也不是没有良心的,若太子妃腹中的是是个男儿,以后只怕贵不可言。”   柳依依听了丈夫的话,愣了一会儿,怏怏不乐的说道:“就算如此,珊姐儿只怕还是不开心的。”   “那总比没有要好。”范晟睿将柳依依搂在怀中,自生育了孩子之后,她的身子便丰盈了不少,“以后等太子坐稳了皇位之后,也不会纳新人了。”   可是那进宫的女子又何其无辜呢?太子坐稳了皇位还是宠起了皇后,却总要将目光放到其他女子的身上的。   范晟睿想起两位侧妃家中那蒸蒸日上的模样,又想起太子对圣上有的旧臣的不满,这新旧交替的时候,保不齐有多少人会要抄家灭族,有多少人会一召飞升。   “好了,好了,太子妃是什么人物?还由得你为她伤心?”范晟睿又抱了抱柳依依,“她早已不是你认识的沈珊了,只不过她愿意让你看见她最真实的模样而已。”   柳依依有些佩服沈珊,若是她与钟祺之流,遇见丈夫纳妾之事只怕会玉石俱焚,而沈珊却生生的忍了下来,她抬头楚楚可怜的看向了范晟睿,“我不管别人,你以后千万不得纳妾,不然我会伤心而死的。”   “你都做孩儿母亲的人了,居然还说什么死不死的混话?”范晟睿十分不喜欢柳依依如此,皱着眉头训诫道,他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犀利,不由得缓了声音,“你且放心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别人的,也不会让别人扰乱我们的其中我和袁天罡是师兄弟。”   柳依依听了范晟睿的话,才舒了一口气,她在范晟睿怀中,觉得十分的有安全感,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我觉得一个远哥儿还拴不住你,我希望再生几个萝卜头来绑住你才好。你只能天天在家中教孩子,哪儿也不能去!”   “你是笨蛋么?若是我天天教孩子,哪儿有时间来陪你?”范晟睿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怎么就娶了一个这么笨的小妻子。   柳依依听了,脑子有些混乱,若是夫君天天和孩子一起她该怎么办呢?   “不过…”范晟睿摸了摸柳依依柔嫩的脸道:“若是生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我还是愿意的。”   柳依依瞪大了眼睛,笑着滚到了范晟睿的怀中。   第二年秋天,在柳依依刚被确定肚中又有了一个的时候,圣上去世,太子继位。   据说,圣上去世前,握住太子的手道:“孤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你的母亲,你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能辜负与你一起走来的沈氏。”   太子听圣上说起母亲,不由得落下泪来,“母亲至死还记着父亲呢。”   圣上听到此话,深深叹了一口气,叫内侍过来,立下遗旨将太子封为皇帝,将那刚出生不久的嫡长子封完太子,他话说完,凄凉的环顾四周道:“孤走了,去见你的母后了。”   圣上说完,便咽下了一口气,冷宫中的吴贵妃听到此事,碰壁而亡。吴氏一族人人自危,好在太子宅心仁厚,惦记吴贵妃对圣上的情谊,只对吴氏做了削爵的处置,没了吴贵妃这座大靠山,吴氏一族也不好再京城中嚣张跋扈了。   太子登基,他一向重用的范晟睿成了最大的赢家,一跃成为户部侍郎,可是如今已经没有人敢质疑范晟睿为何坐此高位。太子虽然面上柔和,但是内在却是个冷酷的,君不见他刚登基没多久,就将与他对着干的陈侧妃全家灭了个干净?虽然此举颇有些杀鸡给猴看,但却是震慑了不少朝中的大臣,年纪轻轻就当上户部侍郎就当吧,起码他有这个能力,说不定以后他与他外祖父一般也能混个国公当当呢。   妻凭夫贵,柳依依如今也成了京城中夫人小姐们奉承的对象,她曾在后宅中与范晟睿玩笑道:“这是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呀?”   范晟睿那因身居高位越发面瘫的脸,却不小心抽搐了一番,“你这是什么形容词?”   柳依依吐了吐舌头跑开了,她在家中仍是这幅小孩儿的模样,可是在外边,却是既美貌又爽利大方的形象。   大林氏见柳依依的模样,私下对苏樱说道:“你别看你嫂子在你大哥面前一副小孩儿的模样,但是却是做事却不出差错的,她如此,只不过是体谅你大哥在外辛苦,故意做出娇惯的模样让你大哥开心而已。”   苏樱听了婆婆的话,知道她这话虽然在夸大嫂,但也是从侧面教她如何做一名妻子,她连忙点了点头。   在大哥的光芒下,范嘉平走了另外一条路,他向圣上申请了外放,希望能成为一县之主,给人民带来些福泽。   魏氏对范嘉平的决定十分不解,她连忙接回了女儿,问女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女儿似被女婿洗了脑,也决定要与范嘉平一起去往远处。   苏大人倒是看得远些,“你担心什么?当年你不也是毅然决定与我一起去塞北么?”   魏氏擦泪说道:“她是她,我是我,我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外边受苦呢?”   苏大人虽然可怜魏氏的一片慈母心,却有更大的胸怀,“你放心吧,范嘉平有状元在身,且有个户部侍郎哥哥,即使外放在外,别人也会给他两三分面子,你女儿定不会受苦特工重生的美好生活。”   在魏氏与大林氏的哭哭啼啼下,范嘉平与苏樱踏上了外放的路。   范嘉平看着不甚理智的母亲与岳母,将无奈的眼光放到了大哥身上,“我身在异地,还请大哥多多照拂母亲与岳母。”   范晟睿点了点头,慎重道:“你放心吧,我定会照顾好大家的。”   柳依依与苏樱每日在一起,离别的话不想再说,她只笑着对苏樱道:“希望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多带几个萝卜头回来。”   苏樱听了,脸立马红成了一片。   “表妹。”范嘉平有些不满柳依依对苏樱的调侃,故意叫出了以前柳依依的称呼。   “平哥儿,你在外地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照顾樱姐儿,不要太过于刚正,太过于刚正易折;也不要太过于和软,太过于和软容易受别人欺负。”柳依依对范嘉平唠唠叨叨道。   范嘉平听见平哥儿三个字就要跳脚,可是却屈服在大哥的眼光下,“好吧,嫂子说的极是。”   柳依依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拉了拉苏樱的手道:“你要好好的。”   苏樱眼角含着泪,轻轻的点了点头。   送君一日,终有一别。   在有些萧瑟的秋末里,柳依依与范晟睿送走了范嘉平与苏樱,她看和范嘉平远去的身影,在漫天风沙里,她想到了前世,又想到了今生。   “你怎么哭了?”范晟睿有些不满的揉了揉她的眼说道。   柳依依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的说道:“风沙太大,迷了眼呀。”   范晟睿知道她这是借口,也不揭穿她,只从身上拿了帕子出来,“擦一擦吧。”   柳依依接过了帕子,又想到了上世来庙中接自己的范晟睿,福临心智暗暗道,“他不会上世就喜欢上了我吧?”   只不过上世的自己,连她自己都看不过,大表哥会喜欢她?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柳依依甩了甩头,笑着向前走去。   范晟睿跟在她身上,扬起声音问道:“你在想什么?又哭又笑的。”   柳依依回过头对他粲然一笑道:“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经喜欢我好久了。”   范晟睿愣了一下,走上前,无声的握住了她的手,“你说呢?”   柳依依回握住了范晟睿的,只与他往前走去。   不问过去,她只明白,以后他们的路都会如此牵手走过。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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