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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宣回忆着这三年的一切,曹娇娇除了让她爹辅国大将军曹工,逼着他娶了她,除了占据了原本应该属于孟柔的正妻之位,不,即使正妻不是曹娇娇,也不可能是他毫无背景的表妹孟柔,曹娇娇这三年来再没有做过一点对不起他的事,反而是曹娇娇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着孟柔,只因他在与她耳鬓厮磨时道:“我此生,心里只有柔儿一人,其他人,我不过是给予这副皮囊搪塞罢了。”   齐宣觉得有些话再不说,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齐宣将曹娇娇冰凉又细长的纤纤玉手放自己的脸上,“娇娇,等你好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男孩女孩都会有。”   曹娇娇听到这话,才扯了扯嘴角,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她的盖在锦衾里的左手,慢慢地滑到她平坦的小腹上,明明陪了她六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就没了呢?   曹娇娇的双眼湿润了,嗓子眼被堵住似的,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齐宣见曹娇娇有了反应,那双眼睛也好似活了过来,又低着头艰难开口道:“娇娇,我爱你,以前爱你,现在也爱你。”   曹娇娇疑惑地看着齐宣,齐宣也是有些难为情地回应着曹娇娇的目光,他总是对她冷言冷语的,现在突然软言软语的,别说曹娇娇不习惯,他自己都有些不习惯,他这个丈夫,还真是做的不负责呢。   曹娇娇看着齐宣说爱她时为难的表情,咽了口气,沙哑着喉咙道:“放心吧,我跟我爹说了,他不会怪你的,更不会牵连齐国公府,只要求你,厚葬我。”   曹娇娇明显感觉到手掌上的力度加大了,齐宣额头上青筋暴起,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齐宣虽然气曹娇娇这样子想他,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娇娇,我说的都是真的,从你嫁进来的那天起,我就动心了,你穿着红衣骑着马,那样与众不同的你,是我心底抹不去的烙印。”   曹娇娇想起大婚那日,她偏不坐轿子,非要和新郎官一起骑马进府,她记得齐宣在大婚当日还责骂了她,如今却说爱极了她那样子,齐宣还真是——煞费苦心呐。   于是曹娇娇又一次保证道:“齐宣,我爹答应了,不会责怪你,也不会发作孟柔,你放心吧。”   齐宣终于忍不住了,放下了她的手,愤怒道:“娇娇,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吗?我会为了国公府和孟柔同你虚与委蛇吗?”   曹娇娇想了想,他确实不像这样的人,齐宣若是肯为了利益哄骗她,那她嫁进来的三年,应该是过的很幸福的,即使是虚假的幸福,所以齐宣今日说的话,曹娇娇信了三分。   齐宣见曹娇娇这虚弱的样子,语气终究是软了下来,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娇娇,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早就……进了我心里。”   曹娇娇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终于承认爱上了她,却是在这种时候。   曹娇娇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她最后能为他做的,就是护他娘和他心爱之人的周全了,曹娇娇想起她苦苦哀求她父亲曹工时的情景,曹工征战沙场百余回,一生戎马,所有的泪都流在了曹娇娇身上,曹工老泪众横,哽咽着答应她,绝不找齐家任何人的麻烦,曹工要求的很简单,齐家要厚葬他唯一的、心爱的嫡女。   曹娇娇真是愧对自己的父亲。   曹娇娇还是勉强笑了笑,真诚道:“我说的,也都是真的。”   齐宣觉得曹娇娇没有信他说的话,心里既生气,也心疼,于是抿了抿唇道:“娇娇,你好好休息吧,我再去请御医来。”   齐宣转身的时候,曹娇娇是笑了的,真正笑了的,她知道齐宣心里的骄傲,他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已经十分不易,说实话,曹娇娇心里有些开心,好像枯木逢春,她觉得自己有些活过来了。   齐宣刚刚出了房门,就看见泪流满面的孟柔端着汤,靠着墙,齐宣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习惯性地上前搂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柔儿,怎么了?”   孟柔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了下来,伤心道:“表哥,从姐姐进门你就爱上了她,那我呢?”   即使嫁进来快三年了,孟柔还是称呼齐宣为表哥,以此来显示她和曹娇娇的不同,她想告诉曹娇娇,她既是齐宣的爱人,亦是他的亲人。   齐宣不落忍,表妹在他们家长大的,他心疼她,心疼习惯了,什么都喜欢让着她,但是要说爱她,好像和对曹娇娇的爱是不一样的。   齐宣无奈道:“柔儿,别闹了,娇娇正在休息,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孟柔摔了手里煲汤的罐子,“我不!就在这儿把话说清楚。”   曹娇娇要死了,孟柔是很怕的,所以借口送鸡汤来,看看她,但是偷听到曹娇娇保证说,不会让曹将军动她,她就放心了,所以她的情绪,由担心害怕变成了满腔怒火,她的表哥,怎么可以爱上曹娇娇?   齐宣拉下脸,警告道:“柔儿,我们出去说。”   齐宣的语气是孟柔从没感受过的寒冷,这种语气不该是用在曹娇娇身上吗?为什么会是对她?还有,齐宣竟然对曹娇娇说“爱”字,齐宣可从来没这样直白的对她说过!   齐宣见孟柔铁了心要他把话说清楚,于是不顾往昔情分,狠心道:“柔儿,娇娇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这三年你怎么对她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孟柔慌了,摇着脑袋为自己找借口,“表哥,是她害了我的孩子,是她先对不起我的。”   齐宣逼近她,握着她的肩膀切齿道:“柔儿,你的孩子怎么没的,娇娇的孩子怎么没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孟柔颓废的滑落在地上,原来她的心计并不是那么天衣无缝。   榻上的曹娇娇一双漆黑但是无神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原来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为什么!他不护着她,也不护着她的孩子啊!   曹娇娇绝望的闭上双眼,若有来生,乃敢与君绝。   一条凝霜皓腕软软的滑落后,再也没能抬起来。   ***   曹娇娇怀着绝望清醒了过来,到底是哪个御医如此厉害,又将她救了过来,她要掐死他!   曹娇娇神志清醒后,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和之前的病容中的身子完全不一样。   曹娇娇甫一睁开眼,蒋妈正坐在床沿上,惊喜地看着曹娇娇道:“大小姐,快起来了,齐国公府下聘了,咱们看看去吧。”   蒋妈看着曹娇娇长大,现在曹娇娇终于找了如意郎君,她的开心,完全不亚于一个母亲嫁女儿时的开心。   曹娇娇还没反应过来,皱眉道:“蒋妈,你说什么?”   蒋妈拉着曹娇娇的手道:“大小姐,齐家来下聘了,下聘!”   蒋妈以为曹娇娇高兴糊涂了,连着说了两遍,曹娇娇看了看周身的环境,才明白过来,她这是重新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曹娇娇立即坚定道:“我要退婚!”   蒋妈怀疑自己没听清,结巴道:“什……什么?”   曹娇娇一字一顿道:“我、要、退、婚。”   我欲与君绝(一)   蒋妈看着曹娇娇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曹娇娇下了床,喊了声“来人”,外头候着的两个丫鬟青黛和红罗都进来了。   曹娇娇趿拉着鞋子吩咐道:“红罗,替我更衣梳洗,蒋妈,你去跟我爹说,这婚,咱们退了,就说我过会儿就去,青黛你也去,有什么话就传过来。”蒋妈和青黛都是她院子里沉稳又值得信任的人,她们两人去,曹工自然会相信曹娇娇不是开玩笑的。   果然蒋妈和青黛去了前厅传话后,曹工开始还真不信,再三确认后,才知道曹娇娇是来真的,曹娇娇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上好了妆,然后不缓不急的赶去了前厅。   下聘齐宣应该是没有来的,这聘礼先安全的退回去,等到齐宣要闹的时候,事情都已成定局了,他也不能为了面子强要她嫁给他吧,这件越闹越大才好,这样一来齐宣这辈子都不会娶她了,不过曹娇娇相信,不需要她闹,明天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去前厅的甬道上,曹娇娇碰到了大姨娘王杏,王杏喊了声“大小姐”,然后笑问道:“大小姐这是去前厅迎聘呐?”   哪有女孩子家去迎聘的,曹娇娇也懒得理会王杏言语里的讽刺。   曹将军的正经夫人林皎过世已久,林皎的两个陪嫁丫鬟,一个是还在曹娇娇身边伺候的蒋妈,另一个就是用了下作法子爬上了曹工的床的王杏,得幸,她还怀了个女儿,所以就成了这将军府里唯一的姨娘,其实她不怀孩子,曹工依旧会把她抬妾。   曹娇娇就像没看到她似的,堪堪从她身边走过,不带停顿的。   王杏两个鼻孔同时出气,怨恨地看着曹娇娇曲线优美的背影,反正都是要嫁出去的人了,她的女儿一定要比曹娇娇嫁的更好!聘礼更多!   曹娇娇到了偏厅之后,曹工还在和齐家的人周旋,但是明显看得出来齐家人面色不豫。   “爹。”这一声过后,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肇事的主儿,来了。   曹工不是信不过蒋妈的话,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他还得再向曹娇娇确认一遍,曹工走到曹娇娇身边,小声道:“娇娇,你可想清楚了?”   曹娇娇点点头,一脸认真道:“爹,女儿绝非戏言。”   曹工短暂皱眉之后未言片语,他的女儿他知道了,当初说要嫁给齐宣绝对是铁了心的,而如今在下聘的关头说要退婚,也是深思熟虑的。   曹工宽阔的肩膀好像软了一些,但很快又挺了起来,曹工再次抱拳道:“抱歉,这亲,我们不做了,稍后我自会上国公府致歉,齐管家,还请你带着这些聘礼先回去。”   齐管家见曹工态度坚决,愤恨道:“曹将军欺负我国公府孤儿寡母,先是逼婚,现在又莫名其妙退婚!我一定要我家主子禀奏天子,哪有这样欺压人的!我们走!”   齐管家甩一甩袖子,连人带东西离开了曹家。   今天围在门口看国公府下聘的百姓众多,再加上这拒婚之事,曹娇娇不出去看也知道,曹家门外肯定水泄不通了。   曹工吩咐人关了大门,然后语重心长道:“娇娇,跟我来书房。”   曹娇娇看着自己父亲好似瞬间枯萎的肩膀,心疼的说不出话了,明明才三十多岁的人,怎么被她这个不孝女折磨成这样了?   曹娇娇忍着夺眶的泪,抿了抿唇,快速跟上了。   真没想到,前世的她竟然是这样自私,这样容易就忽略了父亲的辛苦和辛酸。   曹娇娇一路上都在自责,前世的时候,她是如何请求自己的父亲一定要让齐宣娶她,她明知道齐宣有了青梅竹马的表妹,结果还是硬要嫁进国公府,国公府虽然人丁单薄,齐宣好歹有爵位在身,可想而知,曹工在她出嫁一事中花了多少精力,曹娇娇胆大的想,她爹就只差没去求皇帝了吧。   但曹娇娇知道,若是多方施压齐宣还不答应,曹工真的会去请圣旨,求皇帝赐婚的。   然而前一世,曹工从没在她面前诉说过自己的辛苦。   到了书房后,曹娇娇跪了下来,也不知道多久没给自己的父亲下跪了,真是被宠坏了的女儿。   “爹,此事……是女儿太骄纵,说风便是雨,还请爹爹责罚。”   曹工扶起曹娇娇,叹息一声,道:“爹什么时候罚过你,爹打你出生起,就打算娇养你,只要你活的开心,爹就满足了。”   到底是多深沉的爱,才会让曹工如此溺爱她,甚至多年不续弦,即使曹家绝后了也不在乎,曹娇娇想,曹工更多的爱,是来源于对她母亲林皎的爱吧。   “你且回去吧,这件事爹会好好处理的,你先在屋里呆几日,齐国公总不会冲进我府上闹事的,到底……爹还是个将军。”   曹工此话底气很是不足,毕竟这件事他们做的太不厚道了。   曹工为了让齐宣主动来求婚,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月,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请出了多少人,此事也一度惊动了圣上,若不是齐宣耐不住压力,那么快答应了,曹工真的就要向皇上请旨赐婚了。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齐宣被逼求娶,这聘礼都下来了,就差定期然后拜堂了,现在将军府一句话就把婚退了,齐国公府还不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才怪。   堂堂齐国公,曹将军说娶他就娶,曹将军说不娶他就不娶,只怕所有人都以为齐宣是个没胆量的窝囊废了。   曹娇娇想到齐宣那么要强的性子,定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的,还不知道他要怎么闹腾呢,也不知道齐宣心里会有多么难受。   曹娇娇又暗笑自己多情了,现在齐宣只怕是恨死她了,恨她也好,从开始就让她没有希望,那么就不会有过程,也不会有那样子悲惨的结局。   曹娇娇收拾了心情,听了曹工的话,在家老实了几天。   期间大姨娘王杏来了几次,大概是想说风凉话来的,所以被蒋妈打发了。   五日后,这件事再也没人谈论了,因为曹娇娇拒婚的事很快被另一件事取代了,那件事成为大家小巷,所有人的谈资。   包括曹家,也有下人嚼舌根,但是曹娇娇不出房门,所以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蒋妈端了午食来,然后和蔼笑道:“大小姐,今日可赶巧了,正好买到蜜枣了。”   曹娇娇看着那一小碟蜜枣,眼里含了笑意,“谢谢蒋妈。”   蒋妈放下吃食,替曹娇娇摆好碗筷,嗔怪道:“说什么谢谢。”   曹娇娇这才恍然觉得,蒋妈又回到她身边了,她不再是那个孤苦伶仃的齐国公夫人了。   蒋妈未嫁,当她看着曹娇娇一天天长大的时候,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忧愁,虽然退婚之事她知道曹娇娇做的不对,但是她还是觉得曹娇娇的幸福最重要,成亲的事慢慢来,实在没人上门提亲,那就招婿。   蒋妈看着曹娇娇吃完了午食,收拾了碗筷道:“大小姐,你也在房里闷了五日了,要不去花园里走走?”   蒋妈其实看的出来,虽然是曹娇娇主动退婚的,但是曹娇娇心里是难过的,蒋妈觉得可能是曹娇娇觉得嫁过去会不幸福,所以才及时终止了这荒唐的婚事,但是曹娇娇心里还是有齐国公的,所以才会闷闷不乐。   曹娇娇道:“我爹说近日少出门的好。”   曹家齐宣当然闯不进来,但是曹家下人的嘴哪里堵的过来,所以曹工才不让曹娇娇出院门。   蒋妈柔声道:“放心吧,事情已经过去了,想出去就出去走走,别闷坏了。”   曹娇娇想,这才五日,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压下去了?   不过蒋妈都这样子说了,未必没有曹工的吩咐,所以现在出去走走肯定是可行的,既然可以出去了,那干脆出府好了。   曹娇娇分了蒋妈备马,家里的书她都看完了,下午准备出去再买些回来打发时间。   曹娇娇歇了晌出门时,听见院子里的下人小声说着八卦,不过和她退婚一事无关,隐约听得到“和尚”二字。   曹娇娇穿着窄袖长裙,两手环在腹部,问蒋妈道:“蒋妈,他们都在说什么?”什么事的热度能盖过她退婚一事?   蒋妈觉得这件事不适合曹娇娇听,便喝退了那些丫鬟婆子,笑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赶紧去买书吧,省的晚了被人先买了。”   说着,蒋妈就送曹娇娇到了门口,然后亲眼看着曹娇娇和红罗分别上了马,目送两人离开之后,蒋妈的脸立马变的严肃了,吩咐了管家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下了封口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再在将军府里谈论那件事。   曹娇娇骑着马,过了一刻钟才到书斋。   一路上曹娇娇就想问红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红罗不停地说着路边好玩的事物,完全不给曹娇娇发言的机会,红罗虽然爱说话,但是从没今天这么话多过,好像刻意逃避她的问题似的。   曹娇娇刚刚勒住缰绳,人还没下马,京兆尹卢辛带着大队人马跑了过来,将这条街团团围住,而街的那边,也早已围满了官兵,看样子,他们应该是从那边追什么人才围过来的。   京兆尹卢辛和曹娇娇还算熟识,因此卢辛赶忙过来打了招呼,“曹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曹娇娇腿一抬,一个翻身就下了马,“我出来买书,怎的?这么大的阵仗是要抓什么要犯?”   卢辛两眼弯弯,完全不顾及红罗的各种表情,也不避讳道:“这么大的案子曹小姐还不知道啊?”   红罗挡在曹娇娇面前道:“我家小姐尚未出阁,那等腌臜事,要知道它做什么?”   卢辛傻愣地挠了挠后脑勺,“也是哦,曹小姐一个姑娘家的,不知道也好,我去搜人了,曹小姐在这儿呆一会,别动。”   我欲与君绝(二)   曹娇娇当然不会真的听卢辛的,站在原地不动,红罗也下马陪在曹娇娇身边。   曹娇娇跟在卢辛后面,和他一起挨家挨户的搜每一家铺子,曹娇娇见卢辛进了几家铺子都无果,便问道:“到底搜查何人?”   卢辛头也不回,继续一个一个地看,道:“京城里有两人惨死,刚才在死者家里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我们一路追到这儿,那男人溜进这条街就不见了踪影。”卢辛还抱怨道:“我可是追了他三条街!那男的也真是能跑,连我都追不上。”   曹娇娇若有所思,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日头已经没盛夏那么毒辣了,曹娇娇看了看卢辛,又摸了摸自己的额角。   曹娇娇在这家绸缎铺子里扫了一眼就出去了,这种店子明显藏不住人。   此时街上的人都被定住了似的,自卢辛带人来的那会儿,都站在原地不敢动,曹娇娇从街的中间笔直往前走,边走边往两边的店子看,然后目光停留在一家酒楼里。   曹娇娇快步走进酒楼,然后迅速扫了所有人一眼,最终目光锁定在一个身量中等的男人身上,那男人应该是与人拼桌,同桌的人,和他并没有眼神交集,曹娇娇看到那男人面前有一碗热腾腾的汤,那男人拿着筷子却并不下筷,不知是因为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还是因为桌上的菜并不是他点的,而是同桌的陌生人点的。   曹娇娇见卢辛也跟了进来,于是指着那身量中等的男人大喊道:“卢大人,抓住他!”   卢辛与曹娇娇尚有几步之遥,那男子反应很快,听见曹娇娇大喝一声,立马扔了筷子,推翻了桌子,想要将阻碍他从酒楼窗户逃跑的无辜客人都吓走,碗和盘子碎了一地,筷子也散落的到处都是,正在吃饭的客人果然都吓的远离了这边。   曹娇娇眼疾手快,在卢辛赶上来之前就追到了窗户边,那男子正欲跳窗逃走,曹娇娇一把抓住他的腰带,用力一扯,那男子身子往后一仰,就快要跌倒,然后快速的抓住了窗沿,饶是曹娇娇平日里学了些拳脚功夫,也没有一下子就将那男子钳制住。   那男子回头一看,卢辛等人已经迅速围了过来,并且就要抓住他了,于是他改变了策略,放弃了跳窗逃跑,一把抓住了曹娇娇的手臂,用力一带,将曹娇娇甩到了墙上,并且随手捡起一根翻桌时洒落的筷子,将细的那端对准了曹娇娇。   曹娇娇此时已经集中了注意力,见那人想要用筷子戳伤自己并且挟持住,脑海里迅速有了应对之策,曹娇娇到底是有功夫在身,困兽之斗虽然猛,但是曹娇娇也没有半分害怕,曹娇娇抬脚就往那人的命根子处踢去,那人吃痛,“哎呦”了一声,曹娇娇趁势,又捡起椅子抡了过去。   “砰砰”的两声,椅子滚落在地上,那男子也没想到曹娇娇一介女流,竟然这么凶猛,所以毫无防备的受了这一下,额角悠悠一条血柱,然后晕了过去。   卢辛等人本来已经靠近了,但是见曹娇娇和歹人纠缠在一起,曹娇娇是辅国将军曹工的独女,而且曹工是出了名了疼爱的自己的嫡女,卢辛生怕曹娇娇受到伤害,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想要伺机而动,先救曹娇娇,再拿下那歹人。   没想到等他寻到机会的时候,曹娇娇已经将那人解决了。   卢辛个愣头青,尽职尽责倒是没话说,立即吩咐人将那人拿下了,但一点没考虑到女孩子家的名声问题,他的手下刚压制住那人,他竟然跑到曹娇娇跟前大声说:“曹小姐,你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啊,当真是勇猛之极!”   说罢,还抛了个“我十分崇拜你”的眼神。   红罗上前来推了卢辛一把,“闭上你的臭嘴!”   卢辛不明所以,不晓得红罗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善。   曹娇娇给了红罗一个安抚的眼神,她知道红罗担心的的声誉。   曹娇娇自小爱舞刀弄枪的,曹工也一直惯着她,所以曹娇娇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大家闺秀温柔贤惠的优点,一般女孩子家的,在及笄前就会定好人家,她十四岁的时候,却没有一家一户门当户对的上门求亲的。   后来到了正式及笄的年纪,曹工给她大办了一场,京中贵族,几乎都上门相贺,但是仍旧没有上的了台面的人家向她提亲。   曹工虽然舍不得自家闺女出嫁,但没有永远将闺女留在身边的道理,所以也暗中着急,曹娇娇十六岁的时候,竟然主动提出想要嫁给齐宣,曹工能不激动吗!   曹工几乎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际关系,想通过非常手段,替自己的女儿达成心愿,即使逼婚一事有损他多年清誉,他亦是不在乎的。   没想到曹娇娇和齐宣到了下聘,眼看就要看个好日子然后成亲的节骨眼,曹娇娇竟然退婚了!   而且,惊动了全京城。   退婚的女子和被休的女子,虽说不一样,到底是伤了名誉,曹娇娇又是那样野蛮的名声在外,以后再想嫁人真是难上加难了。   今日一事,恐怕曹娇娇又要被京中人热议,曹娇娇的名声自然也是越来越不好了,所以红罗才那么反感卢辛这么大声的叫出曹娇娇的名讳。   往日京中百姓,虽然茶余饭后会谈论起曹娇娇的野蛮,到底只是道听途说,现在好了,曹娇娇的野蛮真真正正的坐实了,而且曹娇娇的容貌也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大众之中,以往低调出行的心思,彻底白费了。   曹娇娇倒是混不在意,今生今世她是想清楚了,要嫁就嫁非她不娶之人,要嫁就嫁众生只娶她一人之人,要么便终身不嫁了。   曹娇娇见事情都了结了,便准备同卢辛告别,然后买了书回府。   “卢大人,此处残局有劳你收拾了,损坏的桌椅我将军府一并赔偿,你只消叫人去我府上取就是。”   卢辛笑道:“哪里还让曹小姐破费了,这等钱资,衙门里会出的。”   曹娇娇听卢辛如此说,便点了点头,抬脚就要走。   卢辛却拦着她道:“曹小姐等等。”   曹娇娇疑惑道:“卢大人,还有何事?”   卢辛挠着后脑勺道:“那个……曹小姐,在酒楼用饭的人如此之多,你是如何知道此人就是我要抓捕的逃犯?”   曹娇娇指着那人的脸道:“你说你们追了他三条街,卢大人体能算不错的,能逃过你的追捕的人,定不是胖子,在此酒楼用饭的一半是富贵之人,体态丰腴,所以就排除了一半的人。而且,今日天气尚算凉爽,即使喝汤会导致浑身出汗,却不至于大汗淋漓、满脸通红,你看他。”   那人果然背上湿透了,而且脸上还有余红,分明是将才拼命奔跑,气血上涌所致,吃饭的人即使因为汤菜过烫,出些薄汗或脸颊通红便罢了,绝不会红到额角去。   卢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曹娇娇说的有道理。   卢辛又道了谢,曹娇娇这才真的离去。   曹娇娇才踏出酒楼一步,就被一脸冰冷的齐宣拦了下来。   我欲与君绝(三)   其实当曹娇娇下马的时候齐宣就正好赶了过来,他见到曹娇娇虽然满心的愤恨,但是也知道卢辛手上案件的严重性,所以没有急切的扰乱事态,而是一步步的跟了过来,见证了曹娇娇找犯人、降服犯人的全过程。   这个逼婚又退婚玩弄自己的女子,和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性子简直是天壤之别,不知为何,看完此事,他心里的怒火少了大半,但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就这样善罢甘休,即使是一品大将之女,也不可以这样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曹娇娇看着那张拦住自己的冷冰冰的脸,心里仿佛万箭穿心,这一世终究是要碰面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倒霉,竟然这么巧,头一次出府就碰见了。   齐宣刚刚消失的愤怒,逐渐被眼前这张可恶的脸又一次燃起,曹娇娇那样子践踏了他的尊严,凭什么现在可以这么平静?她应该愧疚才对!   若是上一世,曹娇娇早早醒悟,就此退婚,终止两人的孽缘,说不定她真会愧疚,但是想起齐宣前世所作所为,曹娇娇觉得心里一丝愧疚都没有,有的只是冰冷,能够冻住她对齐宣所有爱意的冰冷。   此生此世,她再不欲与其纠缠,所有的孽缘,她会尽量阻止。   那么,这一世齐宣是恨她的,以齐宣骄傲的性子,恐怕不容易忍得下这口气,如果想要化解这段恩怨,她只有放低姿态,让齐宣原谅她,两人从此陌路,再不相干。   曹娇娇并不是能够原谅齐宣前世所为,真的只是为了斩断两人的爱恨情缘。   于是,曹娇娇走到了齐宣身旁,低了低头,又抬眸道:“齐国公,逼婚是我之过,但听闻齐国公有青梅竹马的表妹,我……深思熟虑过后,觉得不应坏人姻缘,所以才决定悔婚,我知你心中不快,此事过全在我,若是齐国公日后有所需,我曹府,定当竭力补偿,望齐国公原谅我的无知。”   齐宣万万没想到,刁名在外的曹娇娇竟会向他道歉,而且他看得出来,曹娇娇的歉意是发自内心的,她的眼神里显示出,她是诚心想善结此事,但她眼里的骄傲,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但是,让他沦为全京城人的笑柄,道歉就可以了吗?   齐宣仍旧冷着脸道:“我凭什么原谅你的无知?”   曹娇娇微微的叹了口气,道:“将仇恨放在心中,你亦是不好过的,何苦呢。”   曹娇娇这番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齐宣没想到曹娇娇会说出这样的话,怔了一瞬,便道:“我国公府岂能容你如此欺负!曹娇娇,你我的恩怨,还不算完!”   曹娇娇在他耳侧道:“总之,我今日所许下的诺言,终身有效,望齐国公能同我曹家了结此怨。”   说罢,曹娇娇翻身上了马,调转了马头,就此回府了。   曹娇娇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明明告诫自己了,要忘记他,可当她看到齐宣那种熟悉的脸时,总有忍不住轻抚的冲动。   曹娇娇用前世的悲惨告诫自己,一定要远离齐宣,否则上一世的苦,今世仍不能免!   曹娇娇回了屋,这才恍然发觉,书也没买,此次出门,又白费了光阴。   ***   曹娇娇自上次与齐宣相见,又郁郁了半月,虽然脸上没有愁容,但笑容亦是不多的。   这日,红罗将干净的衣裳从浣洗院收来,一边整理着一边道:“小姐,京城那案子,终于告破了。”   曹娇娇将长剑擦拭完毕后,插入了剑鞘之中,面无表情道:“不是都瞒着我么,现在倒主动说了。”   红罗“嘿嘿”笑着,“那还不是怕你逞能,万一陷入其中,有个好歹怎么办?”   曹娇娇将宝剑放回不大的兵器架上,道:“那你现在就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罗献宝似的,放下盛衣服的木案,凑到曹娇娇跟前说了事情的全经过。   半月前,京城里出了两起命案,其实京中命案不在少数,此件命案如此轰动,是因为凶手的作案手法十分残酷,两名死者都是被揭了天灵盖,而且两名死者皆系女性,一时间才人心惶惶的,不过曹娇娇出门那日,官府就放出风声,捕捉真凶一事,已经胸有成竹了。   实际上那日的风声只是官府放饵,当街捕捉那贼人也是官府设计好的,曹娇娇听了红罗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帮忙捉贼是多此一举了,原来竟是早就设计好的。   不过也无大碍,京中人议论她几年了,添此一事,又何妨。   曹娇娇认出的那男人,只是普通的小贼而已,他两次出入死者家中,实际上只是为了偷盗而已,官府假装将其当做凶手捕捉起来,真凶果然放松了警惕,官府的人早就判断出了凶手下一个作案的地点,果真就在捉到那小偷的晚上,将真凶捉拿归案了。   曹娇娇便好奇问红罗:“此计是谁想出来的?”   红罗没答话,曹娇娇继续道:“总不会是卢辛吧,他那傻气样,我瞧那日捉贼一事,恐怕上面的人也是瞒着他的。”   红罗道:“这倒是真的,暗中捉拿真凶一事,知者甚少,卢大人亦是被瞒在鼓里的。”   曹娇娇又问了一遍,“此计是谁想出来的?”   红罗转了转眼珠,仍旧不说,曹娇娇想到那日那么巧就遇见了齐宣,心中了然,原来是他,也难怪,齐宣本就是奇才,能破此案也是意料之中。   她记得三年后,齐宣在朝中的地位亦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前世她香消玉殒时,曹工若非是拼了性命也要替她报仇,国公府的人哪里会害怕她就这样死了。齐宣将来的地位和能力,都是她不愿和齐国公府结仇的原因之一,此生此世,她再不能自私了,自当要为父亲着想。   曹娇娇道:“齐国公怎么会参与此事?难不成他又对吏部的事感兴趣了?”前一世她还沉醉在婚嫁的欢乐之中,并没有过多关注外面的事,她也不是爱听是非的性子,所以消息总是来得慢,再加上府中人的刻意隐瞒,她并不知此事。   红罗见曹娇娇已经猜出来了,也就不再隐瞒了,“因为,其中有个女死者是古大人的女儿。”   曹娇娇凝眉道:“可是古从文古大人?”   红罗脸上少有的正经,“正是。”   曹娇娇出现了惋惜之色。   古从文是当朝少有的书画大家,两朝帝后画像都是由他亲自执笔,历代破损的帝后画像,亦是由他来修补,不光如此,他的才华亦是横溢京城,以往皇家祭祀先租的祭文亦是由他执笔,而且古从文很是高洁,多年来从不与人同流合污。   古从文五十知天命之后才幸得一女,古从文前些年离世之后,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曹娇娇钦佩古从文的文采和为人,古从文离世时,她还曾去拜祭过,和古小姐也有一面之缘,没想到这人,说没就没了。   齐宣少年时曾听古从文讲过学,古从文可以算是他的启蒙老师,虽然古从文教过他的时间不长,对齐宣仍旧有非凡的意义,所以此案他才会插手,聊表对古从文的谢意罢了。   红罗知道曹娇娇自小钦佩古从文,若是知道他的遗孤出事,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而那凶手又十分残酷,所以阖府上下才会刻意隐瞒她。   不过现在凶案告破,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曹娇娇叹了口气,道:“凶手是何许人也?竟然如此残酷,古大人与外界来往不多,应该没有得罪多少人才对。”   红罗亦是叹了口气道:“古小姐真是命中注定有这一劫。”   原来凶手是火莲教的余党,火莲教是本朝第一大邪教,新帝登基的时候已经将火莲教铲除了干净,但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当年铲除火莲教时,所发的檄文就是由古从文所写,没想到火莲教的人竟然如此记仇,时隔多年,竟然报复在了古从文的女儿身上。   古家算是绝后了。   曹娇娇眸子暗了暗,道:“让青黛去古家打听下动静,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不要吝啬,另外,替我看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去给古大人还有古小姐上柱香。”   红罗道:“是,奴婢这就去。”   次日,曹娇娇就换了一身男子的衣服乔装出门,即使那日有人看见她的妆容,今日男子打扮,应该也是不容易被认出来的。   到了京城边缘小巷,曹娇娇下了马车,和青黛一起往里走,青黛昨日来过一次,已经认识了去古家的路,青黛一面带路一面道:“听说前几日来人众多,大约是从京外赶来的,今日可能要少些,于小姐也好些。”   曹娇娇来了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若是被那么多人看见了,免不了要议论她的,今日来人少些,自然对她来说是好的。   到了古家,大门敞开着,曹娇娇和青黛见院子里没人,主人家的可能在厅堂里,于是两人就直接去了厅堂里。   厅堂里,古夫人正迎客,那客人正是齐宣。   我欲与君绝(四)   齐宣已经不止一次来古家了,他是古从文的学生,多多照顾师母,是理所应当的,曹娇娇却和古从文没有任何关系,齐宣好奇,她来做什么。   曹娇娇像是没看到齐宣似的,上前对古夫人道:“古夫人,晚辈是曹家之女,曹娇娇,今日前来,想给古大人和古小姐上柱香,聊表心意。”   古夫人抹了抹红通通的眼睛,道:“原来是曹小姐,我记得我家夫君过世时,你同曹将军是来过的。如今独女出事,难为小姐还记得我们。”   “算起来,我与古小姐也是有一面之缘的。”   古夫人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两人进了西厢房,西厢房做了祠堂,里头摆放着古家先人的牌位,如今又添了一位,曹娇娇想要说节哀顺变,却说不出口。   想起前世她要死的时候曹工亦是如此,若是让她对自己的父亲说出“节哀顺变”四字,她哪里说得出口。   曹娇娇分别上了两柱香之后,又同古夫人闲话了一些,多是安慰之语,另外嘱咐古夫人,若是有难,只管上将军府找她就是。   齐宣冷嘲热讽道:“曹小姐倒是古道热肠,不过家师之事,自有我操心。”   曹娇娇眉头微皱,“你的心意是你的,我的心意是我的,毫不冲突。”   齐宣对于曹娇娇的还击很是不悦,但是古夫人尚在眼前,他自然不能发作。   坐了小半日,古夫人说要留他们吃饭,他们俩这才起身要离去。   齐宣府中事务繁多,几次来此已是耽搁许多,而曹娇娇更是不习惯在别人家用饭,于是拜别了古夫人。   一起离去,免不了同行,青黛跟在曹娇娇身后像个木偶一样,不言不语,齐宣瞥了曹娇娇一眼,曹娇娇余光碰见他的目光,仿若未闻,一条小巷这么短,她却觉得度日如年。   假如上一世就是这样,没有缘起,那么她会不会不那么爱齐宣,她会不会重新寻得良人,会不会有了出世的孩子。   曹娇娇想起自己那无辜的孩子,心中阵阵刺痛,眼角不觉湿润。   齐宣以为曹娇娇是在为古家伤心,心道曹娇娇并不像传言中那么鲁莽野蛮,还是有几分善良的,若不是曹娇娇逼婚、退婚之事做的太过,让他那么久都抬不起头来,兴许他并不会这么讨厌这个姑娘。   不过好在他们的事在京中逐渐平息了下来,虽说是他一生的污点了,但是面上已经没有刚被退婚那几日那么难看了。   出了巷子的时候,齐宣冷冷道:“曹小姐记得你曾说过的话,你永远欠我的!”   曹娇娇沉默的点点头,她说了,会补偿他,自会补偿他,但愿此事终结,两人从此形同陌路,各自嫁娶,再不相干。   曹娇娇上了马车后,心里有些黯然,不知是因为古家之事,还是因为齐宣的态度。   齐宣父亲早逝,独留母亲孟氏,他们孤儿寡母的,再加上孟氏出身不高,所以这么多年来,齐宣没有少吃苦,在人情冷暖中长大的他,自然是自尊心更强,所以退婚一事,很难让他原谅曹娇娇,曹娇娇也知他性格如此,所以想尽量放低姿态,化解此恩怨。   这样,两人才能彻底断绝往来。   齐宣母亲孟娥性子温良,当齐宣受到外界欺压的时候,孟氏很少能为他出头,所以齐宣性子里,带有很强的攻击性,曹娇娇上一世心疼齐宣的一切,她知道齐宣所有的脆弱和不堪,所以倾她所能,默默的爱护着齐宣,这大抵也是齐宣为她动心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一世,曹娇娇已经决定将齐宣视若空气了,不管齐宣再发生何事,都与她无关,只求能化解两人的恩怨便好。   ***   回府的路上,曹娇娇想着,正好路过书斋,带两本书回去,打发打发时间,谁晓得书斋大门紧锁,青黛下去问,旁边的商户说,掌柜的家里有喜事,所以回家了,大约要关店三日。   曹娇娇只觉不巧,两次出门都没买到书,眼下只好回府之后去找爹爹要几本了。   曹工身为辅国将军,书房乃是府中重地,曹娇娇虽然某些方面上有些蛮横,但是并不是不明事理,所以她很知进退,曹工的书房,她轻易不会进去,看书这种小事,也就自己自己解决了。   曹工再爱护她,那也是有限度的,即使曹工可以为她拼上性命,但是绝不会以社稷为筹码,所以曹工也曾多次嘱咐曹娇娇,他的书房,不许她捣乱,曹娇娇也很听话,从小到大,都不会乱闯曹工的书房。   甫一回府,孙依依迎面扑过来,给了曹娇娇一个拥抱,“娇娇,总算见到你了,我可想你了。”   曹娇娇亦是笑对着孙依依,孙依依是三品怀化将军孙立的嫡女,孙立和曹工情同手足,两人出生入死多年,情分非比寻常,孙依依和曹娇娇同为将门虎女,自然是友好非常。   曹娇娇想起自己前世出嫁之后鲜少与孙依依来往,心中不免有些对好友的愧疚,于是满含歉意的回了个笑容,“怎的来我府上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可以好生款待你。”   曹娇娇是真心想和孙依依把酒言欢一场。   孙依依拍了拍曹娇娇的肩膀,爽快道:“咱姐俩谁跟谁,还讲那些虚礼?我刚随我爹和我哥从西北那边回来,直接就来了,我可是等不到今日知会你府上了,明日才能见到你。”   曹娇娇勾唇一笑,就是孙依依这种不做作的性子,让她十分喜欢,所以她们俩才如此交好。   曹娇娇又问:“依依,来都来了,不留下吃饭?”   “不了,我娘好久没见到我们了,今日先回家吃,明日再来找你。”孙依依一回头,正好看见和曹工并肩走来的孙文,便道:“我哥来了,我马上就回去了。”   曹娇娇也不做多留,只道:“我明日就去找你。”   孙依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伏在曹娇娇耳边道:“我给你带了礼物,有些被你姨娘收去了,有些我命人偷偷送到你院子里了,嘿嘿。”   曹娇娇倩然一笑,孙依依总是这样,每次逢年过节来她们家送礼的时候,总是明面上一份,背地里又给她准备一份,生怕王杏克扣了她的,其实以曹工对她的宠爱,王杏根本没办法欺负她。   孙文走来,看见了曹娇娇,问了声好,他面上有些害羞之色,因他常年在军中,不常见到姑娘家的,两人虽是儿时玩伴,也有两年没见了,如今见了曹娇娇害羞也是正常的,曹娇娇也没往心里去。   我欲与君绝(五)   曹娇娇和曹工一起把孙家兄妹二人送走之后,便对曹工道:“爹,我今日去看过古夫人了,一切尚好,只是古家空余她一人,恐怕心中亦是寂寞的。”   “恩,我知如此,不晓得古家有没有远亲,过继一个孩子来也是好的。”   “这我不曾问过。”   “爹就是说说而已,古夫人年长,此事自有想法,你可留下礼了?”   “自然,昨日遣青黛去的时候就留了银子,今日也留了一些。”   “恩,青黛那丫头是个会办事的。”曹工觉得曹娇娇也变的细心了,他自然不知道曹娇娇前世已在国公府历练了三年。   “爹,我还碰见齐国公了。”   曹工肩膀抖了下,一说到齐宣,他就想到曹娇娇无缘无故悔婚的事,半晌才道:“这件事是咱们做的不厚道,日后爹自会想法子补偿他一些。”   曹娇娇沉默了,若非有曹工的宠爱,她许下这诺言的时候,哪里有底气。   曹娇娇又换了话题道:“爹,女儿两次去书斋都没买到一本书,我想去你那儿挑几本。”   “随我来吧,正好你孙叔叔此次从西北回来,给我带了一些。”   到了曹工书房之后,曹娇娇的注意力转移到曹工桌上的一副画上,曹娇娇看着画上的美人,不自觉地将画剩下的部分一点一点的打开了,画的右上角写着“爱妻林皎”四个小字。   曹工任由曹娇娇看着她母亲的画,曹工时而看看画,时而看看曹娇娇,最后失神道:“娇娇,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曹娇娇赞同的点了点头,画上的女子与她真有八分相像,但是曹娇娇眉宇间多了分英气,和画中林皎的温婉柔美是截然不同的。   “爹,我娘她……真好看。”   曹工默认,林皎确实好看,林皎虽然是江南人,但是她的美名一度传到京城来,若非曹工先遇上了她,偏偏林皎又看上了他这专一木讷的性子,哪里轮的到他娶这样的美人。   多年过去了,曹工已不再当年那个年少无知的男人了,但是他对林皎和曹娇娇的爱,永远都不会变。   若非没有王杏这个意外,曹府怎么会有第二个女主人。   曹娇娇放下了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的容貌也是京城一绝,只是嫉妒她的人多,再加上她这容易受人诟病的性子,她在外的名声实在是不好。   “娇娇,你看看什么书你想要,我这里大多是经史子集,话本倒少。”   “爹,我哪里爱看话本,爹你这里的书正对我的胃口。”   曹娇娇做什么事曹工都很少拘着,所以曹娇娇看什么书他也不曾过问,只当曹娇娇很那些闺中姑娘一样,爱看郎情妾意的话本。   曹娇娇随手捡了本《梅花词》,这本书虽然破旧了些,但是几经修补,还没有烂,而且纤尘不染,想必是曹工经常翻阅的书籍,曹娇娇随便翻了几页,喃喃道:“语句清丽,倒不知是哪位大家所作,爹,你从哪儿得来的?”   曹工自曹娇娇抽出那本书时,心里就开始泛酸了,“那是爹和你娘,年轻时和的,并不是什么大家做的。”   曹娇娇捏着书的手,隐隐发热,“原来如此,那女儿借去读了,看完了再送过来。”   曹工点点头,“你拿去吧,爱惜便是。”   “女儿知道。”自己父亲的心头肉,岂有不爱惜的道理。   ***   第二日,孙依依没有如约而来,但是派人送了信来,曹娇娇抖开了信,眨眼便阅完了。   红罗好奇道:“孙小姐不来了么?”   孙依依的性子她们也都是知晓的,而且孙依依是曹娇娇少有的好友,蒋妈等人也是十分喜欢她的,见孙依依没有如约而来,红罗则先问了,一旁的蒋妈和青黛亦是想问的。   曹娇娇道:“过几日就是依依她弟弟孙武的生辰了,她家里正忙着这件事呢,所以依依一时半会抽不开身,三日后我们去孙府赴宴,到时再聚便是。”   红罗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问:“我记得孙小公子是十四岁生辰,那咱们备什么礼物呢?”   曹娇娇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外头的丫鬟忽然进来禀报道:“小姐,大姨娘来了。”   蒋妈眉头一皱,心想她来做什么。   曹娇娇知道蒋妈最是讨厌王杏,王杏背叛主子,蒋妈十分不耻王杏的行为,不过王杏鲜少来她院子里,这次估计就是为孙武的生辰了。   曹娇娇讨厌王杏不假,但是面上的事还是要做过去,她不想曹工夹在中间为难。   便道:“去请,我在暖阁等大姨娘。”   王杏来的时候,还让下人抱了好些东西来,王杏一脸笑道:“大小姐,这是孙家小姐昨日送的东西,我给你也留了一份。”   蒋妈不屑的看了王杏一眼,昨日送的东西,她今日才送来,恐怕是把好的都挑拣完了,这才把剩下的送过来了,蒋妈又扫了那些东西一眼,果然只是些土特产,值钱的东西都被王杏克扣下来了。   曹娇娇也不在乎这些,便道:“青黛,收下吧。有劳大姨娘了。”   王杏笑道:“大小姐喜欢就好。”   孙依依虽然给曹娇娇私下里来了信,但是给孙武办生辰宴会是正经事,不是随便在信中一说便作数了,孙家肯定另外给曹府来了请柬,府中人情应酬的事,大多是交由王杏处理的,王杏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有用处的。   王杏今日收了请柬,想趁着送东西的机会顺便把这事也说说,于是接着就道:“孙家三公子三日后就要过生辰了,这事大小姐知道吧。”   “自然知道,大姨娘只消按往年的去办就行,若没有特别的地方,不用特别通知我和爹爹。”   王杏一脸为难道:“往年孙家几个公子小姐年岁尚小,妾操办了也没什么不妥,如今他们几个也长大成人了,再京中也是越发得脸了,妾身份太低,此去是否不妥?”   蒋妈皱眉,王杏这是以退为进逼曹娇娇呢,贬低自己的身份,意在求曹娇娇替她向曹工说好话,好抬了她做正妻,如此,便和京中贵族平起平坐了,而且话中还有威胁曹娇娇的意思,若是曹娇娇不答应,她就不办此事了,以曹娇娇对孙依依一家的重视程度,怎么会轻视此事?   曹娇娇本就聪慧,有些事只是不愿计较,而不是不懂,王杏的话中话她何尝没有听出来?   曹娇娇好歹是在齐国公府当家过三年,她也为了齐宣认真学习了府中庶务,这等小事她还是办的来的,而且,就算是上一世,她还是那个不懂后宅庶务的曹娇娇,她亦是不会受王杏的威胁。   蒋妈担忧的看着曹娇娇,生怕曹娇娇被这府中庶务难住了,曹娇娇给了蒋妈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冷眼看着王杏道:“大姨娘身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王杏见曹娇娇说的驴头不对马嘴的,一时纳闷了,“什么?”   曹娇娇重重地搁下茶杯道:“我说大姨娘身子不利索就好好休息,三日后孙家宴席你就不用去了,礼节一事我自会找蒋妈商议。”   蒋妈听见曹娇娇这么回答,没被王杏唬住,也就放心了。   王杏万万没想到,从不插手府中庶务的曹娇娇会这么回答,结结巴巴道:“大……大小姐,妾……”   曹娇娇打断她道:“好了,大姨娘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王杏见曹娇娇站起来,便跟着站了起来,道:“大小姐,妾不是……”   曹娇娇快速接话道:“我知道大姨娘的担心,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爹说蒋妈多年前曾是我娘的左膀右臂,这等小事定是难不倒她的,有蒋妈坐镇,大姨娘只管好好养病就是。”   王杏穷追不舍,道:“大小姐,妾身体没……”   曹娇娇完全不听她说,坚决道:“蒋妈,送大姨娘回去好好休息,这件事传个话给我爹就行了,告诉我爹,这件事有你在,无需他操心。”   蒋妈脸上隐约有笑,点了点头,说了“是”,然后转头道:“大姨娘还是请吧,大小姐已经走了,别追了。”   王杏左手扶在门框上,剜了蒋妈一眼,负气的跺了跺脚,然后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蒋妈见王杏走了才去了曹娇娇的闺房里,笑道:“大小姐,你做的好。”   曹娇娇亦是浅笑,王杏这种人,不能光守不攻,否则她会得寸进尺的,她上辈子就是明白的太晚,所以在她手上吃了点亏,这一世王杏再来招惹她,她必不会手软的。   红罗也在一旁欢叫,直说曹娇娇做的好。   蒋妈迟疑着开了口:“将军他……当真那么说?”   曹娇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明白蒋妈问的是什么,于是道:“是的,我爹说蒋妈很能干。”   蒋妈突然变得局促,两手揪了揪裙摆,表情奇怪的出去了。   曹娇娇这才意识到,原来蒋妈她对爹爹竟然有这种心思,前一世真是粗枝大叶的,什么都没注意到,不过此事不知是好是坏,据她看来,她爹恐怕此生再难对人动心了。   曹家人大抵如此,爱了便是终生,再难悔。   我欲与君绝(六)   曹娇娇不由得想起她爱上齐宣的那个瞬间,齐宣骑马奔腾在马球场上训练的身影,是她藏在心里一辈子的回忆。   曹娇娇又觉得仿佛想漏了什么,于是努力回忆着王杏来时的情况,曹娇娇皱眉,原来是这点,竟不知王杏想做正妻的心思又燃了起来,她记得多年前,她爹清楚的说过,再不会娶任何女子为妻,王杏只是个意外而已。   那么是什么让王杏做正妻的心思又死灰复燃了呢?   ***   王杏回到自己的院子砸了好些不值钱的东西,她的女儿曹弯弯正好来了,看了满地的渣滓,撅了撅嘴道:“娘,怎么了?”   曹工对府上的规矩要求的不严,只要不做过分,不伤害曹娇娇,曹工很少责怪什么人,所以即使王杏只是姨娘,曹弯弯还是叫她一声“娘”,而不是“姨娘”,曹工也不责问什么。   王杏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了,就把在曹娇娇那里受得气发泄了出来,曹弯弯亦是跟着抱怨道:“曹娇娇怎么这样!娘,曹娇娇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会不会是什么人教唆了她?”   曹弯弯从小就不喜欢曹娇娇,其中虽有王杏给她灌输的思想,也有她自己的缘故,她讨厌曹娇娇比她好看,比她受宠,比她聪明。   王杏经曹弯弯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有道理,肯定是蒋丽那个老女人教唆的大小姐。”   蒋妈年纪三十上下而已,根本就不老,曹府生活尚算优渥,除了林皎刚难产去世那会儿,蒋妈多年来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曹娇娇,所以并没有操劳、做粗活,相貌上面,还是看的出年轻时候的风姿,反倒是王杏,生了女儿之后想尽办法保养自己,那些胭脂水粉的用得太多,反而失了秀美,一张脸好似被刮了仿瓷一般,白的不自然。   这样的王杏和蒋妈站在一起,自然就相形见绌了,所以王杏除了恨蒋妈得到曹娇娇和曹工的信任,更是痛恨她看起来比自己貌美。   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蒋妈不仅间接害得她没法出席孙家宴会,害她失去了一次在京中贵族面前露脸的机会,更是让她失去了升为正妻的机会。   王杏不肯承认的是,无论如何,曹工都不会让她坐上正妻之位,因为林皎的地位,是无人能替代的。   曹弯弯亦是焦急,她的娘不能坐上正妻之位,她永远都是庶出的女儿,和曹娇娇始终是差一截,她今年也十三岁了,十四岁就可以定亲了,十五岁及笄之后就可以成亲了,她才不要以庶出女的身份出嫁!   曹弯弯挽着王杏的手臂道:“娘,你快想想办法,我可不要事事都被曹娇娇踩低一头。”   王杏皱眉道:“这事还得将军说了算,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曹弯弯嘟嘟嘴,道:“娘,那眼下孙家的宴会就要到了,孙家并非等闲人家,到时候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都要来,女儿可不想被曹娇娇压下一头。”   王杏看着曹弯弯的脸,额头光洁,两眼一单一双,鼻子不算挺立,一张小嘴也不是那么红润,下巴还有些婴儿肥,可爱有余,要说貌美,她不得不承认,曹弯弯哪里都比不过曹娇娇。   王杏叹了口道:“娘何尝不想你在外人面前大放异彩,能压过那死丫头,但是这死丫头自及笄之后,那张脸那么快就长开了……”岂是你等鄙容比的上的。   王杏剩下的话没敢说出口,她怕太打击自己的女儿了。   曹娇娇小时候还只是让人觉得可人而已,眉眼处虽然和去世的林皎有几分相像,却没有林皎那么惊艳,没想到曹娇娇及笄之后,一张脸像到了花期的花朵,迅速就绽放了,一双漆黑的眼眸仿佛欲说还休,悬胆琼鼻更是让曹弯弯嫉妒不已,朱唇从不着色,亦是泛着淡淡的玫红,特别是食辣之后,朱唇更是娇艳欲滴。   别说曹弯弯了,就是王杏为人妇的女人了,也是有些嫉妒的。   王杏顶多算中等之姿,曹弯弯长的很像她,曹弯弯的相貌也可以窥见一斑了。   曹娇娇这么些年交好的只有孙依依而已,孙立将军也是前年才被封三品怀化大将军的,曹娇娇从小到大,除了孙家鲜少出席别人家的宴席,所以曹娇娇如今的容貌,也是少有人知道的,三日后孙家之宴,曹娇娇即使刁名在外,也是不妨碍她吸人眼球的。   曹弯弯坚决不同意这种情况出现,她不允许曹娇娇在那么多人面前比过自己,曹弯弯默默的想着应对的办法。   王杏则不停的将曹娇娇往坏处想,以此安慰缠绕在自己心中的嫉妒藤蔓。   王杏痛快道:“好在她悔婚一事坏了她的名声,即使好看,敢上门提亲的人亦是不多的,空有美貌,却嫁不了好人家,要那张脸有何用?”   曹弯弯极度认同王杏的话,她道:“还好她悔婚了,否则齐国公那么好个男子,岂不是被她糟践了?曹娇娇那么任性,根本配不上齐国公。”   依曹弯弯看,曹娇娇嫁一个九品芝麻官才合她心意。   母女两人一起把曹娇娇贬低了个痛快,这才双双心满意足。   ***   三日后,曹娇娇穿了一身窄袖浅色襦裙,骑着马去了孙府。   蒋妈则带着青黛同坐了马车,带着礼物,跟在曹娇娇的后面,曹弯弯独乘了辆马车远远的掉在后面,心中不屑和不满交杂着,脸上的表情亦不是很好看,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江儿和福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生怕她一个不开心,对她们非打即骂。   曹娇娇等人到了孙府之后,曹工随后也来了,孙大将军和他的夫人郑春郑氏,热情的接待了她们,并且好生的安置了他们。   孙依依今年也是及笄之年,但是生辰还没到,所以还没操办,但是孙夫人也有趁此机会让孙依依露脸的意思,所以接待客人的时候将孙依依留在了身边,即使孙依依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曹娇娇本就只和孙依依一人交好,如今孙依依被捆住了,偌大的孙府,她也没了说话之人。   宾客众多,自然免不了人多口杂。   曹工作为当朝一品武将,早就被缠住了,曹娇娇看着同桌的曹弯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就自顾自的找玩伴去了,曹弯弯这几年也随着王杏出府结交了一些权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多少也有几个自己的好友,到了这种热闹的场合,丝毫不担心会手足无措。   曹工一走,曹娇娇就像是失了庇护的小树苗,那些肮脏的水开始泼在她的身上。   曹娇娇稍稍一凝神,就听见有人在说她如何如何任性刁蛮。   曹娇娇一转头,人群中只见成群的年轻姑娘,根本听不见是谁在说她。   曹娇娇也不恼,她早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蒋妈却是听不下去了,低声道:“小姐,我们先去花园里走走吧。”   蒋妈也来过孙府几次,对孙府还算熟悉,孙府内院有个小花园,那里面寻常宾客应该不会进去,曹娇娇当然可以进去避一避了。   曹娇娇想,其实在哪里不都是一样,去了清净的地方又如何,人家该说的还是要说,只当没听见好了。   只不过蒋妈脸上的担忧之色,让曹娇娇不忍心拒绝她的提议,于是曹娇娇点了点头,道:“蒋妈,你就守在此处,若是我爹问起来,你好叫他不要担心,开席了再叫我过来就是。”   于是蒋妈留在了原地,青黛随曹娇娇一起往花园走去。   内院里有人守着,看守的下人见是曹娇娇也就没有阻拦,曹娇娇同孙依依的关系他们也都是知道的,曹娇娇说了声进去散散步,下人们就放行了。   曹娇娇慢慢的往内院的花园踱去,青黛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但是听了外面人的话,心里也难受着,抿了抿唇道:“小姐,那些人都是不明白你的人,所以才乱说。”   曹娇娇笑了,“青黛也会安慰人了?”   青黛脸上出现了一抹红色,“奴婢说的是真心话。”   青黛的心里,曹娇娇只是看起来任性而已,但是曹娇娇本质善良,为人豪爽,这些别人不明白的缺点正是曹娇娇与众不同的地方。   曹娇娇又浅浅一笑,“我自然知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青黛从没骗过我。”   青黛点了点头,她就知道曹娇娇是信她的。   曹娇娇又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不难过的,只当她们无知便好了。”   青黛听曹娇娇这么说,她心里也好受了些,那些人说话着实难听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内院的小花园,曹娇娇越过一座假山之后,想到唯一的凉亭里歇歇脚。   却在进凉亭的时候,看见池塘边有一抹粉红色的身影,那姑娘的背影甚是妙曼,只是站在原地好像手足无措的样子。   青黛也看见了那女子,便问:“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吧?”   曹娇娇想了想,能进孙府内院的人,应该是孙家关系还不错的客人,曹孙两家交好多年,她既然看到了,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道:“走吧,看看是怎么回事。”   曹娇娇过去之后,十分懊悔自己多管闲事。   我欲与君绝(七)   曹娇娇还没问对方是怎么回事,那姑娘一抬眸,一双小鹿一样惹人怜爱的眼睛就撞进了曹娇娇的视线里。   曹娇娇心脏加速了一会儿,没想到竟然在这种状况下碰到了孟柔。   这个害死她孩子的女人,她虽然打算放下了前尘恩怨,但是心中的恨终究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于是,曹娇娇深呼吸一口气,对青黛道:“我们走吧。”   青黛不知对方是谁,让曹娇娇萌生了去意,但她相信曹娇娇自有她的意思,便没有多问,好在带的是青黛,若是换了红罗,定是要问个清楚的。   曹娇娇刚刚转身,孟柔一声脆生生的“姐姐”,喊停了她,孟柔眼里闪过一丝狡猾。   曹娇娇两手捏紧,是走还是不走呢?   青黛目光看过去,孟柔那弦然欲泣的模样当真是让她不忍心离去,曹娇娇一回头,孟柔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也着实让她心软了——假如她柔美的外表下没有狠毒的心肠。   曹娇娇挣扎了下,本来还是准备走的,孟柔抢先道:“姐姐,我……衣衫破损,姐姐能不能帮帮我。”孟柔裙摆处像是被什么勾住了,撕开了很大一块,破布拖在地上,十分难看。   曹娇娇咬了咬牙,孟柔衣服破损,要是她不帮她,没人发现孟柔的话,她就只能一直站在这里出不去了,万一被男子撞见就更糟糕了,那场面真是十分引人遐想,齐宣他要是知道自己心爱的表妹遭遇这种事,恐怕要发狂才是。   而且这孙府发生这种事情,孙家岂能独善其身。   曹娇娇最终没打败自己的善良,深思熟虑后回头道:“要我怎么帮你?”   “姐姐可不可以让你的婢子帮我找下孙小姐,或者孙夫人,带我去换件衣服,谢谢姐姐。”   曹娇娇抬了抬下巴,对青黛道:“青黛,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青黛没做多想,得了吩咐便去了。   有人陪伴后,孟柔仿佛大胆了些,没有刚刚那么局促了。   孟柔害羞的笑着道:“不知道好心姐姐叫什么名字?”   曹娇娇不作答,又往池塘边上走了两步,只等着青黛来了,她便不用和这个一肚子心计的女人相处了。   曹娇娇出神的想着,孟柔应该很开心她能够退婚吧,不过孟柔往后的路不会这么好走,走了她曹娇娇自会有别人占据国公府正妻之位,孟柔不过是乡野女子,在国公府长大,没有任何身世背景,她是不可能坐上国公府正妻之位。   老齐国公娶了出身普通的孟娥为妻,齐国公府再不会出现第二个孟娥了,否则将来新一任的齐国公,还要过齐宣曾过的苦日子。   孟柔唯一的筹码就是齐宣的爱,可是和权势地位比起来,齐宣会选择哪个呢?   曹娇娇隐隐约约有些期待齐宣的决定,她知道自己应该断了对齐宣的一切心思,只是前世感情太深,她一时间还很难把齐宣从自己的心里连根拔起。   曹娇娇没注意到,孟柔已经靠近了她,也没有注意到,花园门口,一个身穿玄色长衫、身材颀长的男子正往这边走来。   孟柔一步一步的走到池塘的边缘,曹娇娇看见孟柔突然面对着她,诡异的笑了起来,然后很快的转变了脸色,一脸惊恐道:“姐姐,你……”   然后孟柔伸手做想要抓住曹娇娇状,身子往后仰了去,曹娇娇不知道孟柔要干什么,但是她知道孟柔动机不纯,于是也跟着跳了下去,此处就只有她们两人,首先就不能让孟柔在她面前出事,而且,孟柔绝不能在孙家出事。   曹娇娇本来想把孟柔救起来,没想到她身后迅速跃出一个身影,更快的抓住了孟柔,将她抱了起来。   曹娇娇脑袋从水里浮出来,她用力地抹了把脸,眼前赫然出现齐宣的脸。   经过上一世的爱恨情仇,曹娇娇已经不再是那么单纯的她了,她很快就明白了孟柔的把戏。   曹娇娇先上了岸,齐宣阴着脸搂着孟柔上了岸,孟柔咳嗽几声后,他又迅速换了表情,一脸关心道:“柔儿,你怎么样?呛着了吗?”   孟柔坚强的摇摇头,“表哥,我没事。”   曹娇娇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两人在她面前你侬我侬,齐宣确认孟柔没事之后才黑着脸问曹娇娇,“曹小姐,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曹娇娇还没说话,孟柔抢道:“表哥,你别怪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齐宣一手按在孟柔的肩上,直勾勾地看着曹娇娇道:“柔儿,你别害怕,我自会为你做主。”   曹娇娇瞥了一眼孟柔,当真是会演,柔弱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孟柔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齐宣见曹娇娇不说话,只当是曹娇娇默认了,便切齿羞辱曹娇娇道:“看来曹小姐对还是我余情未了!”孟柔亦是这么想的。   曹娇娇凝眉,突然间有些胸闷。   齐宣还是齐宣,对她从来不会口下留情。   曹娇娇冷静道:“齐国公,你不要误会了,是你表妹自己突然跳了下去。”   孟柔辩驳道:“我没有,表哥,我怎么会自己跳下去呢?”   曹娇娇反问道:“是啊,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跳下去呢偏偏就在齐国公出现的时候。”   孟柔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姐姐是说我故意跳下去陷害你么?”   齐宣帮腔道:“我相信我表妹不会无缘无故自己跳下去。”   曹娇娇道:“我也不会无缘无故自己跳下去,若不是看到令妹跳了下去,我为什么要跳下去救她?”   齐宣被问住了,曹要是想害孟柔,何必自己也跳下去。   孟柔见齐宣开始怀疑了,眼里蓄满了泪水道:“表哥,我不是故意跳下去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齐宣安慰的抚了抚她的脑袋,曹娇娇冷冷道:“总之她不是我推下去的,爱信不信。”   齐宣内心里是相信曹娇娇的,曹娇娇做了必然会承认的,这点气度曹娇娇还是有的。   但是孟柔的柔弱无辜也让他不忍苛责。   于是齐宣没说信或不信,只是好言安慰着孟柔。   这边事情结束了,孙依依和青黛也赶过来了,她们身后还跟着孟柔的贴身丫鬟洛儿,曹娇娇猜想,洛儿早就到了,齐宣应该就是她喊来的。   孙依依见三人如此狼狈,而且又想到曹娇娇和齐宣、孟柔的过节,便紧张道:“怎么了?”   齐宣道:“孙小姐可否为我表妹寻个安全处换身衣裳。”   孙依依陪笑道:“那是自然,齐国公随我来,我这就安排。”   孙依依同时也牵着曹娇娇,将她带到自己院子里,指了指自己的闺房,让曹娇娇自行处理,孙依依的闺房曹娇娇早就轻车熟路了,曹娇娇进了她的闺房,孙依依则将孟柔安排到了西厢房,命人拿干净的衣服进来伺候着,齐宣也被下人带到了另一个院子里去整理。   孙依依吩咐了下人好生照顾孟柔,再加上有孟柔的丫鬟洛儿相伴,她就放心的去了曹娇娇那里。   孙依依问了曹娇娇事情的起因经过,曹娇娇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她猜,孟柔应该是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毕竟她是向齐宣逼婚过的人,差一点她就成了齐国公府的女主人,她找人打听了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那日她在酒楼的行事早就传遍了京城,未必没有人画下她的容貌。   孟柔应该是发现自己的衣裳破了之后,立马躲到了内院,然后打发了洛儿去请齐宣来解决,没想到这个时候曹娇娇闯了进来,所以她才心生此计,支开了青黛,让正好进来的齐宣看到了曹娇娇推她下水的一幕。   孙依依自然是相信曹娇娇的,听完曹娇娇的猜测后,不胜唏嘘,“真没想到齐国公的表妹有这么深的心机啊,还好娇娇你反应快,不然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孙依依又感叹道:“还好你没嫁进齐国公府,我看孟柔八成是要抬妾的,遇上这种人,你哪里吃的消啊。”   曹娇娇置之一笑,可不是么,她用生命买了教训。   许久,几人都收拾好了之后,就出了内院。   孟柔在路上有些不安,还向齐宣多此一举的解释道:“我真的不认识姐姐。”   不认识曹娇娇,自然没有陷害一说了。   那么曹娇娇是不是也可以不认识孟柔?齐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反问自己。   齐宣潜意识里不想深究,他仿佛,信曹娇娇更多一点,所以听孟柔这么一说,只是平静道:“我知道。”   孟柔见他没有表现出对曹娇娇的厌恶之情,心里有些拿不准,齐宣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君心已微漾(一)   曹娇娇回席之后,众宾客差不多都到了,曹工和蒋妈见曹娇娇换了身衣服,心中纳闷,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眼前人多,不好多问,不过见曹娇娇安然无恙就没有过多担忧了。   同桌的曹弯弯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而且她还注意到了和曹娇娇一前一后出来的齐宣和孟柔,她直觉,这三人肯定有问题,曹弯弯年岁尚小,又被王杏过分宠爱,所以行事自私,她只想让自己得到打击别人的快感,一点也不顾念姐妹之情和曹家的声誉。   曹弯弯想了想,等下当众羞辱完曹娇娇之后,她还要和孟柔通个气才是,孟柔应该也是恨曹娇娇的,甚至比她更恨,因为曹娇娇差点抢了她的男人不说,还让她心爱的人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孟柔一定也想撕碎了曹娇娇才对!   酒过三巡,曹娇娇已经放下了碗筷,曹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孙依依也是忙的厉害,所以曹娇娇想着寻个机会打了招呼便走,曹工吃了个半饱,同僚们显然还没尽兴,都围在他身边,曹娇娇悄悄的起身,正欲离去。   卢辛那个傻的,不知怎的端着酒杯过来了,挡了曹娇娇的去路,卢辛已然酩酊大醉,脚步虚浮,曹娇娇想,她要是踢他一脚,卢辛保准倒地不起。   不过曹娇娇再不是上一世那个任性的她了,她知道这等无礼的事不能做。   卢辛在这桌看了半天才找准目标,原来曹工被一群人围住了,卢辛一把将那些人拨开,曹娇娇扶额,要不是喝醉了,卢辛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哪里敢这么无礼。   那些被推开的人明显不悦,不过没有人说出来。   卢辛歪歪扭扭的走到曹工面前,端起酒杯道:“曹将军,下官敬你……你有个……不凡的女儿!”   曹工虽然微醺,但是并不糊涂,听见有人夸耀自己的女儿,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又见那人只是京兆尹卢辛便放松了警惕,卢辛这个人他还算了解的,为人耿直,不是个会巴结人的,此番夸赞必是肺腑之言。   曹工笑着喝了那杯酒,卢辛还不想罢休,自己给自己又斟了杯酒,又向曹工敬了一杯。   卢辛一激动,将那天酒楼里的事又说了一遍,说曹娇娇如何勇猛。   若是寻常女子听到这种比贬低自己还要糟糕的夸赞,恐怕恨不得揍卢辛才是,曹娇娇倒是不多介意,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什么好遮掩的,要是为了谋得好名声,而伪装自己,将来的下场,总不会好过前一世的,想她前一世,为齐宣所做的种种,换来的是什么,不也是不得善终吗?   曹工知道卢辛说的并非假话,只是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未嫁的姑娘家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曹工委婉出言让卢辛打住,偏偏卢辛沉醉在那日的回忆中,不肯住口,曹工面上有些难看。   此时孙家大公子孙文来了,端着酒杯,接着卢辛的话夸赞了曹娇娇两句,想要将卢辛引到一旁去,曹娇娇就在一旁看着,岂会不知孙文的好意,于是报以一笑,孙文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蛊惑卢辛道:“曹小姐自然是美貌与品德并重的,卢陆大人随我去那边添酒吧。”   卢辛满脸通红重重地点着头,道:“好,好……我们走,谁要是能娶到曹小姐,此生无憾。齐国公,你说是不是?”   孙文见卢辛认错了自己,脸上有些尴尬,还是笑道:“卢大人,我是孙文。”   卢辛歪着身子走了几步道:“是孙大公子啊,来,咱们接着喝……喝……”   曹娇娇叹了口气,还好卢辛认错了人,要是真的向齐宣问这个问题,还不知道齐宣要怎么羞辱她呢,她不怕外人道她千般万般不好,就怕齐宣一次又一次的用锋利的刀子划开她的心。   她知道自己该忘记一切,但是她也需要时间,她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对齐宣的爱恨,她在努力改变她的命运。   卢辛在喊错人的时候齐宣就开始看着曹娇娇了,他竟然不知不觉的开始思考卢辛的问题了,假如娶到曹娇娇那样的姑娘,是不是此生无憾了。   齐宣被自己的提问吓了一跳,曹娇娇那样……任性的人,一点也比不上孟柔的温柔体贴,他才不会娶她呢!   曹娇娇的视线也是不自觉的落在齐宣身上,两人的视线正好相撞,曹娇娇尴尬的移开眼,不停的在心中警告自己,千万不要看他,忘记他,忘记他。   齐宣掩饰的喝了口酒,孟柔见葡萄酒顺着齐宣的下巴流了下来,掏出帕子替齐宣擦拭起来,软语道:“表哥小心些。”   齐宣拿过帕子自己擦了起来,生怕孟柔从他眼里看出什么来。   曹娇娇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和郑氏打了招呼,留下蒋妈跟随着曹工之后,自己带着青黛准备离去了。   出了院子之后,外头的甬道上堵着一众女子,曹娇娇扫了一眼,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她的庶出妹妹曹弯弯也在其中。   曹娇娇知道曹弯弯肯定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曹娇娇路过她们身边的时候,曹弯弯果真将她拦了下来,道:“姐姐,这么快就要走吗?这里姐妹们这么多,不同大家伙儿说说话?”   曹娇娇侧过头看着曹弯弯,好似在问“你今日生病了吗”。   她们虽然是姐妹俩,实际上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交集,因为两人性子乃天壤之别,根本玩不到一起去,今天曹弯弯突然这么热情,曹娇娇打心里觉得曹弯弯生病了,作死的病。   曹弯弯只当看不懂曹娇娇的眼神,亲切道:“姐姐,京中姑娘都对你很感兴趣呢,想听你说说那些有趣的事。”   曹娇娇直言不讳道:“想听我说什么?是想听我怎么用箭射人?还是想听我怎么驭马踩活人?或者说你们想听,我是怎么逼婚齐国公又悔婚的吗?”   她们想听的只有最后一个而已,但前两个问题着实吓到她们了,她们没想到曹娇娇竟然这么狠毒凶猛!   曹娇娇又逼近了一步,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曹娇娇生吞了她们。   曹娇娇警告曹弯弯道:“你不就是想当众羞辱我么?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比不过我,不管是容貌还是身份!所以你还是歇了你那些腌臜的心思吧!”   曹弯弯梗着脖子道:“谁嫉妒你了!简直是蛇蝎……”蛇蝎美人也是美人,曹弯弯不想承认曹娇娇是个大美人。   曹娇娇无所谓道:“蛇蝎美人?也好啊,总比你这个蛇蝎丑……算了,我简直没有可以形容你的言语。”   曹娇娇竟然说她丑的没法形容?曹娇娇怒极,“你……!”   曹娇娇对身旁的青黛道:“青黛,将今天的事完完整整的告诉我爹。”   青黛点头道:“是,大小姐。”   曹弯弯这下怕了,双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以前不管她怎么捉弄曹娇娇,曹娇娇为了不给曹工添堵,她从来都不会去向曹工告状的啊!   曹娇娇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悔婚把脑子刺激的出了问题?   曹娇娇其实是想明白了,她总是熟若无睹,曹弯弯只会变本加厉,虽然眼下是给曹工省了麻烦,将来曹弯弯一定会给曹工带来更大的麻烦的,所以为了避免她爹日后劳心劳神,她从现在开始,就要把曹弯弯的心思给熄灭了。   曹娇娇就这样扬长而去了,留下又气又怕的曹弯弯,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同行的小姐妹纷纷安慰道;“弯弯,没想到你嫡姐这么恐怖,好狠毒的心思啊,长的那么……那么好看,竟然藐视人命。”   亦有人附和道:“就是,弯弯,你的日子肯定特别不好过吧。”   弯弯露出一个委屈的眼神,表示“事实的确如此”,那些姑娘们纷纷拍着她的肩膀,让她不要伤心,还有她们陪着她的。   其中有个姑娘哀叹了声:“弯弯,你要是嫡女就不用受她的气了吧。”   这句话正戳中了曹弯弯的内心,她要是嫡女,还不是可以像曹娇娇这样子胆大妄为了,她爹还不是会这么疼她!   其实曹工对曹弯弯也是不差的,虽然曹工对王杏没有半点感情,但是曹弯弯毕竟是他的女儿不假,他对曹弯弯和对曹娇娇是一样的教养准则,只要不做过分了,曹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曹娇娇虽然有些事上有些任性,但是实际上她是很懂事的,曹工嘱咐过的事情,曹娇娇都一一记住,并且很认真的照做了,这也是曹工心疼曹娇娇的原因之一。   而且,曹弯弯自小有亲娘教养,曹工觉得他终究是亏欠曹娇娇一些,蒋妈照顾曹娇娇自然是细心体贴,但是毕竟不是亲生母亲,所以曹工才那么惯着她,想要弥补曹娇娇没有母亲的遗憾,只要曹娇娇想要的,他都会尽他所能,替曹娇娇实现愿望。   最重要的是爱屋及乌,林皎是曹工倾注一生所爱的人,他们的宝贝女儿,自然是他的心头肉。   曹娇娇出了孙府之后,还未上马车就被齐宣拦了下来,齐宣在曹娇娇离桌之后,就不自觉的找了个借口放下了孟柔,跟了过来,结果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   齐宣觉得甚是有趣,孟柔受了欺负,从来都是让他替她出头,他没想到曹娇娇受了欺负竟然是这样子还击的。   但是,曹娇娇提到他的那句话让他很介意。   君心已微漾(二)   “曹小姐,逼婚又退婚是不是很有意思?甚至值得你说出来炫耀?”   曹娇娇怔住了,齐宣竟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曹娇娇不想齐宣误会她,解释道:“齐国公,那只是女孩子家玩笑的话罢了,莫当真。”   齐宣眯着眼道:“是吗?我怎么觉得是曹小姐的肺腑之言?”   曹娇娇无奈道:“齐国公,我并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如果让你心有不快,我十分抱歉。”   齐宣眼眸微敛,“那你要怎么给我致歉?”   曹娇娇蹙眉,齐宣是什么意思,她这样道歉还不够吗?难道要回到那些人面前,郑重向他致歉吗?   齐宣眼神有些飘忽,表情有些不自然道:“如果曹小姐真心想道歉,此月中旬的马球赛,我要你替我助威。”   话说完,齐宣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但是提都提了,只好继续说下去。   曹娇娇瞪大了眼睛,“齐国公,你到底……什么意思?”   齐宣戏谑道:“怎么?这样子致歉你不满意?”   曹娇娇纳闷,这是怎么个致歉的法子啊……   曹娇娇还是硬生生道:“自然没有,齐国公满意的话……就这样吧。”   齐宣压下心中的兴奋,点点了头告别,藏着笑意回到了孟柔身边,孟柔见齐宣脸上几次浮现奇怪的笑,便关心道:“表哥,有什么开心事?”   齐宣咳嗽了两声,掩饰道:“没……只是今日喝的痛快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莫名的情绪来自哪里。   孟柔这才放心的笑了笑,又替齐宣斟了杯酒。   孟柔的目光从曹弯弯身上掠过。   马车上,曹娇娇很是纳闷,齐宣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提这个要求?难道要在那天羞辱她出气?   罢了,都怪她自己口没遮拦的,今生今世把恩怨化解了就算了,但愿彼此再无纠缠,各自婚嫁,各自……幸福。   说到婚嫁,曹娇娇很苦恼,她已经十六了,恐怕最多熬到十八,那个时候曹弯弯估计都嫁出去了,要是她再不出嫁,曹工肯定会急死,假如曹娇娇说她宁愿终身不嫁,曹工嘴上会答应,心里只怕是担心的要命,甚至还会猜测,曹娇娇是不是心中仍旧放不下齐宣,万一到时候曹工再逼婚一次,齐宣怕是杀了她的心都有。   曹娇娇没奢望过齐宣会真的爱上她,但也不想齐宣恨她,两人毫无关系,才是最好的结果。   曹娇娇想起上辈子临终前,齐宣在她面前说的话,假如齐宣早些表露心迹,他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罢了罢了,多想无益,此生一定要压制住自己那些无谓的想法。   曹娇娇一直是任性豪爽,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子敏感纠结的一天,难不成她重活一世就变得和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一样了?   曹娇娇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还是觉得本我较好。   一旁的青黛见曹娇娇表情丰富,内心仿佛十分挣扎,便出言关心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曹娇娇这才意识到,自己藏不住心事,都被青黛这丫头瞧了去,为了避免青黛她们多问,便道:“近日总是沉醉在一本书中不能自拔,偶尔想起书中内容心中就五味杂陈的,大概这就是好书的魅力吧。”曹娇娇越发佩服自己胡编乱造的功力了。   青黛若有所悟,“原来如此,奴婢还以为你把那些人的话放心里去了。”   曹娇娇道:“哪里会,她们与我是不想干的人。”   青黛“嗯”了一声表示认同,又问道:“小姐,齐国公说的马球赛你真的会去吗?”   青黛是打心眼里关心曹娇娇,她能感受到曹娇娇和齐宣之间微妙的关系,只是她私心里觉得,既然曹娇娇都决定退婚了,还是彻底放手的好,省的伤了自己。   曹娇娇道:“即使他不让我去,依依还能放过我么,总归是要去的。”   青黛点点头,“孙家两个公子必是要去的,依依小姐自然不会放过小姐你了。”   曹娇娇微微颔首,再不言语。   马球在大周还是十分受重视的,上到皇室贵胄,下到寻常百姓,都是十分热爱这项运动的,每年不同的时段和地区,有关马球的比赛数不胜数。   京城里最热闹的一次,就是本月中旬由官府举办的马球赛。夺得魁首的队伍,所有的队员都有相应的奖励,表现最为突出者,还有另外的彩头。至于谁是表现最突出的,就由朝中赫赫有名的大将评判了,曹工和孙立自然是当之无愧的评委。   大周有文试,亦有武试,这两个考试是任何人都能出名的机会,其次就是此次的马球赛了,夺得彩头的人,一定会声震京城,所以这也是京中公子哥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曹娇娇亦是喜欢马球的,但是能陪她玩的人不多,以往就是和孙家兄妹随便组了队,游戏而已。   曹娇娇记得孙文的球术是非常厉害的,京中唯一能与他比拟的,恐怕就只有齐宣一人了。   曹娇娇又想起她初遇齐宣的日子,那是她刚刚及笄的时候,她蒙着面,逛遍了京城,想要为自己挑选最合适的及笄礼物,没想到路过马球场的时候,看见了齐宣策马奔腾的样子,身穿玄色短打全神贯注的齐宣,让曹娇娇怦然心动。   而后,曹娇娇命人打听了有关齐宣的一切,她知道了齐宣的艰难苦楚,知道齐宣骄傲的背后一定隐藏着难以触摸的悲伤,看清齐宣之后,曹娇娇才彻底沦陷了,曹娇娇前世暗暗发誓过,非齐宣不嫁!   只是没想到,愚爱的她会落得那个下场。   ***   曹娇娇一贯讨厌应付那样的宴会,所有的人都变成了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而且都是说些家长里短的话,曹娇娇十分厌恶。   曹娇娇沐浴过后,闲闲翻起从曹工那里拿来的词,蒋妈端了热茶进来,并道:“小姐,大姨娘来了。”   曹娇娇皱眉,三天两头的往她这儿跑,她记得前世她定亲之后王杏来的没有这么频繁的,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曹娇娇合上书,道:“去请,我这就去见她。”   蒋妈放下了茶水,吩咐人去准备了。   曹娇娇坐在暖阁里,王杏不一会就进来了,满脸笑意,道:“大小姐,你回来了,弯弯怎的没跟着一起回来?”   “她京中好友众多,自然是被缠住了,随后就回,大姨娘无需担心。”   王杏自觉地坐下,道:“弯弯和大小姐一起出去的,妾身自然放心。”   “大姨娘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没有多少闲工夫呢。”   不管曹娇娇说话多么直接,王杏永远不恼火,在曹娇娇面前总是一副笑脸,曹娇娇倒是很佩服王杏这种死皮赖脸的功夫,曹娇娇觉得自己穷尽一生都未必学得来。   王杏又道:“大小姐,妾身自前几日生病以来,已经好了许多。”   曹娇娇盯着她的脸道:“确实好了不少,面色红润了些。”   曹娇娇鲜少说这么好听的话,王杏一时间还有些受宠若惊,羞道:“是吗,大小姐也觉得妾身面色红润了啊。”   曹娇娇真诚的“嗯”了一声,道:“大姨娘你知道我从不说假话的。”   王杏咧嘴笑道:“妾身相信大小姐说的是真的。”   曹娇娇点着头,“要是脸上的皱纹少个几十条的,我爹兴许还会多看你两眼。”   王杏的笑僵硬的挂在脸上,冷冷的“呵呵”两声,再说不出话来,她就知道曹娇娇没这么好心!竟然说她皱纹多!   曹娇娇又火上加油道:“我前几日才看了我娘的画像,如果我娘还在世,肌肤定是和我一样,再不济……也是和蒋妈一样,总之不会是满脸褶子的。”   王杏彻底笑不出来了,右手紧紧地握住椅子的扶手,好似捏着曹娇娇的脖子似的,恨不得将曹娇娇掐死才好。   曹娇娇见她脸色陡然生变,便道:“怎的?大姨娘又不舒服了?那就好好休息,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府里的事自有蒋妈操心,你不必担忧。我会和爹爹说的,想必爹爹还是心疼姨娘操劳的,定会允了姨娘都休息一段日子。”   王杏相信曹娇娇绝对做的出来,但是她管理后宅这么多年了,让她这么轻易的就把权利交出去?不可能!   君心已微漾(三)   王杏立马变了笑颜,像刚才进来那会儿似的,道:“大小姐多虑了,妾身身子好的很,用不着休息。”   曹娇娇挑眉道:“是吗?那大姨娘赶紧走吧,你身子好,我身子可不好,我要休息了。今日孙府宴会实在是热闹,大姨娘没去真是可惜了,不对,没去也不可惜,太折腾人了,不去甚好。”   曹娇娇申了懒腰后,将王杏留在了暖阁里。   王杏见曹娇娇走了才开始露出咬牙切齿的凶容。   蒋妈在一旁收拾着桌椅,就当王杏不存在似的。   王杏心里气的不行,又听曹娇娇几次三番提到蒋妈,只当是蒋妈教唆的曹娇娇,所以心里恨极了蒋妈。   王杏瞪着蒋妈道:“今日宴会你可劳累了,丽妹妹。”蒋妈也不是好惹的,所以王杏不敢说的太直接。   蒋妈回看着王杏,“大姨娘,如今尊卑有别,你可别叫我妹妹,奴婢受不起呢。”   王杏委屈道:“丽妹妹还是恼当年阴错阳差之事?”   蒋妈一脸严肃道:“是不是阴错阳差你心里清楚,请吧大姨娘。”   王杏还想装下去,可以蒋妈没给她机会,摆好桌椅就出去了。   王杏的牙齿“咯咯”地响,一定是蒋丽记恨当年的事,觉得曹娇娇现在有能力了,听她摆布了,所以想要报复她!蒋丽就是嫉妒!当她看不出来么,蒋丽不也喜欢将军么!要不是没有机会,蒋丽肯定也要爬上将军的床了!   王杏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林皎已经死了,她不想和死人争,但是没有活人能抢走她的丈夫!   也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王杏回去的路上就在沉思着,要想坐上正妻之位,首先要扫除蒋丽这个障碍,只要蒋丽待在曹娇娇身边一天,她就没办法说服曹娇娇替她说话,这么多年,要不是蒋丽一直教唆着曹娇娇,曹娇娇会不跟她亲吗?曹娇娇那么蠢,没心眼的人,会不听她摆布吗?   王杏暗暗做了决定,第一个除掉蒋丽。   她要让蒋丽被曹娇娇彻底的厌弃!   王杏还是执着着她的正妻之位,她早就打算在曹娇娇嫁出去了之后,就开始谋得正妻之位,她以为曹娇娇一走,曹工眼不见,心里就不会想起林皎,她就可以开始图谋正妻之位了,她没想到曹娇娇竟然退婚了,而且看她那样子,恐怕难再嫁了。   她好不容易熬到曹娇娇出嫁了,正妻之位有望了,凭什么曹娇娇偏偏又不嫁了?   王杏虽然恨,但是她决定,就算曹娇娇不嫁了,她也要如期开始她图谋正妻之位的计划。   ***   第二日孙依依骑着曹娇娇的马来了。   曹娇娇迎了孙依依进来,两人坐定之后,孙依依道:“你昨日坐马车回去的?”   “恩,和青黛一起坐的马车。”   孙依依道:“我说呢,怎么会把马忘了,你家下人也是粗心的,你的马都能忘了牵回去。”   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是介意孙依依这么说自家下人没管束的,但是曹娇娇就喜欢孙依依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和她很像,不对,应该是比她要含蓄些,曹娇娇要么不说实话,一开口就很刻薄,因为她面对的,都是些得寸进尺的人,不刻薄点不行。   曹娇娇解释说:“曹弯弯比我后回来,跟着的下人应当是她院子里的,忘记牵我的马也是正常的。”   孙依依明白了,以曹弯弯那个狭隘自私的性子,怎么会去管曹娇娇的马丢不丢。   孙依依又试探的问道:“是不是孟柔的事让你心里不同痛快了?”   曹娇娇未作答,齐宣的出现确实扰乱了她的心神,所以她放弃了骑马回府,她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没想到孟柔这么早就开始算计她了,也不知道齐宣信不信自己,应当是不信的吧,毕竟齐宣那么疼爱孟柔,孟柔的话,他定会尽信。   孙依依握着曹娇娇的手安慰道:“娇娇,你别忘心里去,孟柔那样爱算计的性子,以后肯定讨不到好,她是遇见你这样懒得同她计较的人,要是别人,不扇她耳光才是。”   曹娇娇不同意了,“齐宣那样护她,谁敢扇她?”   孙依依不屑道:“护着她又如何?她那样子算计别人,要是别人把事情捅出来了,当众给她一个耳光,齐国公又哪里有维护她的余地?”   曹娇娇不置可否,孙依依又道:“齐国公再护她,终究是小妾的命,依我看,她是肯定做不了齐国公夫人的。”   曹娇娇默,这话倒是真的。   孙依依又道:“你以后就当看不见她,她要再敢算计你,我给你作证,揭露她丑陋的脸孔!”   曹娇娇笑道:“犯不着去得罪人家,我自会小心她的。”   孙依依托着脑袋道:“娇娇,我觉得你变了,自我这次回来见你之后吧,总觉得你不一样了。”   曹娇娇怔住了,抿了口茶压下了异样的情绪,嫁进国公府的三年她确实变了不少。   曹娇娇假装没察觉自己的变化,笑道:“我哪里变了?变漂亮了?”   孙依依道:“说不上来,不过漂亮倒是真的,啧,我这心里像装了饺子的茶壶,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曹娇娇摇摇头,继续装糊涂道:“不明白。”   孙依依懊恼道:“总之就是变了,真要我说个子丑寅卯的话,我觉得你变的会为人考虑了,就拿孟柔的事来说,你当时没有追究到底,就是不想给我家惹麻烦吧?要是以前,你要不替自己解释,一旦解释了必定会说个清楚。”   曹娇娇咽下一口茶,当时确实有为孙依依考虑的成分,但是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想让齐宣误会于她,然后怨恨她,她想尽快了结了彼此的恩怨,所以才出言解释了,至于齐宣信不信,就是他的事了。   “娇娇,你好像也没以前那么爱说话了。”   曹娇娇眉微拧,“是吗?我以前很爱说话吗?”   “好像也不是很爱说话,但是以前说话总是……总是轻快的吧,最近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曹娇娇故意拧了她的鼻子一下,笑道:“我看你是欠打了。”   孙依依哪里肯吃亏,立即揪了曹娇娇的耳朵,欢快道:“这才像你嘛!”   蒋妈沏好了茶,端了上来,见两人笑闹成一团,心里很是开心,自退婚以后,曹娇娇都很少笑了,虽然也没悲伤愁苦的表情,但是蒋妈好似能够感受到曹娇娇心里的压抑。   “小姐,依依小姐,茶来了。”   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曹娇娇将原来的冷茶放到了蒋妈的木案里,道:“叫厨房里准备几个带肉的菜,中午留依依吃饭。”   蒋妈笑着“哎”了声,道:“晓得的,多多放肉是吧?”   孙依依撅起嘴巴,“倒是挺大方!”   曹娇娇觑她一眼,“你若少吃些,我倒能省些。”   孙依依笑脸皱起,哼了一声,“让你小气!看我今天吃穷你!”   曹娇娇被孙依依那无赖的样子逗的笑的前俯后仰,直道:“你只管吃,我曹家的厨房都给你啃了都不怕。”   孙依依一脸骄傲道:“你家厨房哪里够我吃的!哼。”   青黛和红罗在一旁都笑了,也就是自家小姐才能和依依小姐玩的来了。   两人一起用了午饭,饭后漱口、喝了茶,又闲话了几句,才一起歇了觉。   大约午时末,两人不约而同的醒了,孙依依揉了揉惺忪睡眼,青黛很贴心的给两人倒了杯热茶漱口,两人整理好后,一同到了花园里赏花。   中秋也快到了,佳节越近,繁琐的事务越多,不趁此多闲话几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像现在这样子畅谈了。   两人在凉亭里坐定后,青黛给两人备了糕点和茶水。   孙依依适时打趣道:“你家的青黛最得我心了,每次都服侍的我心里舒坦的很。”   曹娇娇亦是不吝啬夸赞,实诚道:“青黛着实细心,我都少不了她了。”   曹娇娇想起前一世,齐宣不允许她带任何一个曹家的下人进门,忍痛了留下了青黛和红罗,也不知道两人在将军府里过的怎样。   青黛羞涩的低下头,她从来都是默默做事而已,没奢望过主子的青睐,曹娇娇也很少这样直白的夸她,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表现才好。   孙依依道:“青黛今年十几了?”   青黛还没答,曹娇娇道:“十六了,红罗青黛都是和我同年的。”   孙依依两眼放光,“那不是也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了?”   曹娇娇这才惊觉,陪着她长大的姑娘,也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上一世倒是忽略了她们俩,此生若是有可能,曹娇娇倒是想给她们俩寻个好人家。   曹娇娇也不是那样迂腐的人,直言道:“若是们二人有了心仪的人,只管同我说。”   青黛刷的红了脸,红罗也是羞答答的,道:“小姐说什么呢,我们都还小着呢。”   孙依依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红罗,你可是比我长一岁的人,你还敢说自己小啊,哈哈……”   君心已微漾(四)   红罗无从辩驳,现在女子虽是十五岁及笄,实际上下人们成亲的年纪还要往后推一推,许多都是十八九岁才嫁的出去,特别是她们这种贴身的丫鬟,若是得主子看重,二十五六岁才出嫁的也有。   青黛已经羞的不行了,端着木案就告退了。   孙依依又打趣了曹娇娇几句,才想起来今日来的正事,她脸上的笑意退尽,然后左手搁下茶杯,道:“娇娇,今年的马球赛你再不能逃了吧?陪我去。”   去年曹娇娇说她又不能上场,觉得很无趣,硬是没去,今年孙依依再次要求,真推脱不掉了,况且还答应了齐宣要去替他助威,非去不可了。   曹娇娇点点头,“我陪你去,你出门的时候路过我家,来叫我就是。”   “好,我们同乘马车去,不,一起骑马去,哈哈,我们几个俊男靓女,一起骑马招摇过市,当真是耀眼的很。”   曹娇娇无语,“你也知道是招摇过市啊?”   孙依依摇晃着身子道:“我就喜欢这样,怎的,你有意见?”   “我才没意见,你娘该有意见了。”   “哎呦,我娘不会有意见的啦,我娘也说了,要是我嫁的人不喜欢我这样的性子,倒不如不嫁,装作大家闺秀的样子,终究是要露馅的,还不如做洒脱的我。”   曹娇娇羡慕的笑着,要是她也有个这样同她讲理的娘,她的命运会不会改变?   不过幸好,重活一世,以往的遗憾,此生弥补。   孙依依又道:“我哥的球技又更上一层楼了!”   曹娇娇看着孙依依自豪的样子,还是很羡慕,她从小到大都是孤零零的,要是有个兄弟姐妹的该多好啊,不过千万不要曹弯弯那样的妹妹,太累人了。   其实小的时候曹娇娇还是很喜欢曹弯弯的,而且对曹弯弯很好,但是王杏的溺爱,以及不良思想的灌输,让曹弯弯对曹娇娇萌生了恨意,曹弯弯这么些年,越变越自私,自私到曹娇娇不得不动手回击她了。   昨日回来之后,青黛果真把那件事告诉了曹工,曹工禁足了曹弯弯一个月。   曹娇娇觉得适当的惩罚一下曹弯弯,让她收敛些,于大家,都是好事。   孙依依一脸期待的说:“我哥肯定能夺得魁首,娇娇,你说呢?”   曹娇娇不敢肯定,去年齐宣的球技就十分了得,今年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   孙依依又担忧道:“我弟也要参加,他从来没参与过,摔伤了可怎么好。”   曹娇娇安慰道:“男孩子总是要摔一摔才能长大。”   “恩,我爹也是这么说的,这话是你爹告诉你的吧。”   曹娇娇但笑不语。   孙依依一拍脑袋道:“我差点忘了,我哥说,后日我们兄妹几个去野外游玩,还让我叫上你,我瞧你近日也不爱练剑了,随我们一起去,如何?”   “在哪里?”   “就是郊外,听我哥说那边有一大片的绿草地,绿草如茵,凉风习习,定是舒爽极了。”孙依依闭上眼,沉醉其中,猛的吸了吸鼻子,好似这里都嗅的到青草香味似的。   曹娇娇见她兴致如此高昂,不忍扫她兴,便道:“好啊,走的时候还是路过我家门前,喊人传话就是。”   ***   第二日,曹娇娇前一天夜睡的很沉,所以太阳高照了也还没醒,下人也没去打扰她。   王杏倒是又来了,皎梦院的人虽然嘴上喊她一声姨娘,实际上心里都不太喜欢她,但是王杏到底是主子,既然来了还是要通报一声。   曹娇娇还在睡觉,能主事的就是蒋妈无疑了,下面的人就把此事报给了蒋妈。   蒋妈一听王杏来了,心中已然不悦,但是还是去见了她。   蒋妈没有放她进来,只道:“大小姐还在睡觉,大姨娘有什么要紧的事,改日再来吧。”   王杏一面愁容道:“丽丽,我是找你的。”   蒋妈不解,找她做什么?自从王杏抬了妾之后,她们私底下再没来往过了。   王杏开始装柔弱,拿着帕子开始抹起了泪,“咱姐俩的,就不能好好说说话么?”   蒋妈无情的道:“我和大姨娘无话可说。”   王杏身边服侍的林巧抢白道:“蒋妈,我家主子在屋里念叨了你几天,落了不少泪,您怎么能一点都不顾及当年的姐妹情分。”   林巧说完话,王杏才嗔道:“住嘴,可有你说话的份儿!”   林巧不情愿的闭了嘴。   蒋妈倒是不同情王杏的,但是王杏在这里站着不走,她总不能拿扫帚轰走她吧。   于是,就只能和王杏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蒋妈终究是没王杏脸皮厚,无奈道:“进来说话吧。”   王杏自己进去了,将林巧留在了外面,她的人,是从来不许进皎梦院的。   既然是找蒋妈说话,她自然不会把王杏带到曹娇娇面前,蒋妈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屋里,蒋妈算是将军府的老人了,所以独自居一间屋,屋里不算豪华,收拾的很干净,还摆了些花草,王杏随便看了一眼,都是曹工和林皎喜欢的,蒋丽还真是忠心啊!只有狗才会忠心!   王杏随手搬起窗台上的红月季盆栽,道:“丽丽,你还是想着夫人的,是不是?我偶尔也会在梦中梦见夫人。”王杏企图通过林皎拉近两人的关系。   蒋妈一点都不客气,道:“梦见夫人什么?梦见夫人怪你抢了将军?”   “丽丽,我说了当年之事是个误会,哎,你总是不信。”王杏接着道:“我总是梦见夫人怪我,怪我没替她照顾好大小姐。”   蒋妈道:“你放心,这点夫人不会怪你的,我这些年照顾大小姐也算尽心尽力,夫人在天有灵,应该是知道的。不过……你没梦见夫人掐死你?”   王杏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你胡说什么呢?”   蒋妈冷哼一身道:“对哦,夫人那么个善良的人,怎么会杀人,更不会杀你了,好歹你也陪了夫人那么多年。”   王杏装作若无其事道:“罢了,你终究是怪我的。”   接下来王杏就开始唱苦情戏了,眼泪一滴接一滴的,蒋妈怀疑她眼睛坏了,怎的跟滴漏似的,压根停不下来。   王杏哭了好半天,才道:“丽丽,我实在是渴了,你替我倒杯水来吧,我要热的。”   蒋妈知道王杏这些年当主子娇气惯了,使唤人也使唤惯了,就忍下将她赶走的冲动,出去倒了杯热水,盼着她这回哭完了可以快点走。   王杏见蒋妈去了厨房,已经看不到房间的动静,就起身,悄悄地……   等到蒋妈回来的时候,王杏还坐在椅子上抹眼泪。   蒋妈没好脸色的将茶杯放在桌上,然后道:“大姨娘渴了就快喝吧,奴婢还有很多事要做,没那么多空伺候你。”   王杏很喜欢蒋妈在她面前自称奴婢,当即笑着喝了茶。   喝完茶,王杏就起身,准备离开了,“丽丽,跟你说了这些话,我心里舒服多了,我走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咱们姐妹一场的,我自会照顾你的。”   蒋妈面无表情道:“奴婢不敢麻烦大姨娘,大姨娘还是走吧,奴婢不送了。”   王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皎梦院。   蒋妈心里只是一味的嫌弃王杏,并没有想到王杏会怎么样。   快吃中饭的时候,王杏又差林巧来喊蒋妈,蒋妈不知道王杏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便去了。   结果去了也没多大的事,就是让蒋妈带了一些茶叶回去,王杏说蒋妈屋子里的茶太难喝了,这些茶送给她润润喉咙。   蒋妈当然是不想要的,就是推脱不掉,实在没办法才接过来的。   蒋妈拿着不错的大红袍,脸上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正巧曹娇娇此时洗漱完了,准备出来透透气,就看见了蒋妈这幅样子。   曹娇娇心里,蒋妈绝不是一个下人那么简单,而是除了曹工之外的亲人,于是出言调侃实则是关心道:“蒋妈,怎的拿着这么香的茶叶,还不高兴了?我爹让你送来的?”   蒋妈道:“不是,是大姨娘给的。”   曹娇娇拿过那茶叶看了看,茶叶条形壮结、匀整,色泽绿褐鲜润,叶底软亮,叶缘朱红,叶心淡绿带黄,还是新茶,曹娇娇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是不错的大红袍,她怎么舍得?”   蒋妈亦是疑惑道:“我哪儿知道,难不成转性了?她今天到我这儿好哭了一番呢!”   曹娇娇突然嗅到了异样的味道,“蒋妈,怎么回事,你给我讲讲。”   蒋妈就把今天的事,一字不落的说给曹娇娇听了。   曹娇娇若有所思,是不是女人都爱使这种手段呢?   且把姨娘虐(一)   上辈子也是的,孟柔曾假意到她这里哭诉博同情,说她也不是故意要霸占齐宣的,然后见她不为所动,就离开了,最后“好心”邀她共同进餐,曹娇娇本来不想去的,孟柔只说那日是她生辰,齐宣也会一起去的,曹娇娇只好去了,去的时候齐宣还没到,孟柔随意的说了些闲话,她只是听着而已。   等到三人用餐过后,曹娇娇就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哪知晚上的时候,齐宣就冲到她房里质问她,是不是偷了他给孟柔定情的簪子。   齐宣说,孟柔多次向他请求过:“要是姐姐喜欢,我就送给她好了,表哥你再送我一个就是。”   曹娇娇自然是不承认的,她要什么样的东西没有?犯得着去偷吗?   齐宣当时很愤怒曹娇娇的所作所为,结果不顾曹娇娇国公夫人、将军之女的身份,让下人搜了她的屋子,那簪子还真找到了。   曹娇娇那时才明白,一切都是孟柔的心计而已。   当时她百口莫辩,齐宣给了她一个耳光,她也只能白白的受着了。   此类事情数不胜数,曹娇娇现在也算是有些经验了,所以王杏的举动很快就让她想明白了整件事情。   曹娇娇命红罗守在外面,她和蒋妈、青黛三人进去搜查蒋妈的屋子,果然在蒋妈床头底下发现了一块玉佩。   曹娇娇是不认识那块玉佩的,蒋妈却是识得的。   蒋妈惊讶的抢过那块玉佩道:“这是将军当年许诺会将大姨娘抬妾的信物。”   曹工着了王杏的道之后,很快就出征了,只好留下这玉佩做信物,先安抚下寻死觅活的王杏。   蒋妈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当真是狠下心要置我于死地了,她如此宝贝的东西都肯拿出来。”   曹娇娇拿过那玉佩,“既然她舍得下本,就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吧,既然敢陷害到你头上,能主持这件事的就是我爹了,恐怕不多久我爹就会来了,且等着吧,看她怎么收场。”   蒋妈恨恨的点点头,王杏怎么欺负她都可以,但是想在将军面前毁她的形象就是不行!   曹娇娇拿着玉佩回了屋,这玉佩摸起来光滑圆润,想必王杏定是时常抚摸的,看来她对自己的爹爹还是真有感情的,但是偷来的东西,永远也不会属于她!   曹娇娇亦明白,抢来的东西,也不会属于自己,所以她选择了放手。   曹娇娇又开始纳闷了,王杏为什么挑在这个时候动手?当年她嫁进国公府之后甚少回娘家,所以后来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压根就不知道。   而且王杏不对付她,反而对付起蒋妈来了,难道是为了私人恩怨吗?   不可能,要是为了私人恩怨,王杏早就对蒋妈下手了,而且有愧的应该是王杏,蒋妈可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王杏的事,那肯定就是最近有什么事刺激了王杏。   曹娇娇想着此世和前世这段时间内的不同,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她变了吧,变的不愿忍了,而且她短时间内也嫁不出去了。   曹娇娇想着,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王杏其实早就准备在她出嫁之后动手了,结果没料到她退婚了,再加上她的变化,狠狠地刺激到了王杏,让王杏有了危机感,所以她才迫不及待的朝蒋妈下手。   曹娇娇皎梦院里能堪大用的就是蒋妈和青黛二人了,所以王杏才想先除去一个,慢慢的削弱她的力量,好完完全全的掌控这将军府后宅的天下。   曹娇娇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这下好了,她前世在孟柔手上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有王杏陪她练练手,也不错么。   她倒要看看,王杏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最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偷来的亲事和荣华富贵,会不会像梦一样烟消云散。   曹娇娇虽然和亲生母亲未曾谋面,但是通过曹工对她的爱,她能想象到,她的娘,林皎该有多爱她。   那么一个用下作手段抢了她娘亲丈夫的女人,她是不是该好好教训下,才对得起自己娘亲的在天之灵呢?   ***   酉时初,曹工大汗淋漓的骑着马回来了,王杏一早就在门外候着了,见曹工回来后,立马吩咐人备好了热水,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   这些年,王杏和曹工虽然是各自住各自的院子,但是这种生活上的杂事,王杏还是会替曹工安排一些,事后曹工总是客气的说多谢,就好像多年前林皎还在世时一样。   这让王杏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王杏依旧甘之如饴。   曹工洗完了澡,自己换了干净的衣裳,这么多年,他在军中习惯了自己伺候自己,即使拜将之后,这种事也从不假他人之手。   王杏也只有在外候着的份。   曹工收拾好了出来后,他身边跟着的下人被打发走了,就剩王杏端着一碗热茶站在门口,王杏殷切的目光,看的曹工怪不自在的,王杏一脸笑道:“将军,妾给您沏好了茶,是送到您书房去,还是房间里?”   曹工看了一眼,贴身服侍的阿志不见了,便问道:“阿志呢?交给他就行了。”   王杏道:“阿志命人清洗您的马去了,这点小事,妾做的来的。”   曹工点了点头,让王杏跟着去了书房,王杏刚把茶放下,曹工就开始赶人了,“你走吧,我还要处理些事物。”   王杏撒娇道:“将军,您成天就知道关心朝堂之事,您也不关心关心……”王杏想问他为什么不关心自己,总觉得是自取其辱,还是转了口道:“也不关心关心大小姐呢?”   曹工本来已经打开了砚台,想要倒些墨上去,研磨研磨,被王杏这么一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道:“娇娇怎么了?生病了?没听蒋丽说啊。”   王杏心里凉了半截,又提蒋丽!   王杏按下心中不快,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温柔的拿过曹工手里的墨条,轻轻地研磨了起来,“大小姐身子好着呢,才没有生病。”   曹工这才放心了,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王杏话锋一转,道:“不过……”   曹工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曹工不是磨磨唧唧的性子,见王杏这样吊胃口,十分难忍。   王杏为难道:“不过大小姐身边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妾身怕到时候教坏了小姐。”   曹工皱眉道:“谁?我记得娇娇院子里的下人都是蒋丽亲自挑选的,应当不会有这等人才对。”   王杏道:“可是将军您送妾身的玉佩不见了,妾身敢确定就是她偷的,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妾身不敢指责罢了。这倒不打紧,妾身怕的是她们教坏了大小姐,大小姐要是心思不正,可就麻烦了。”   曹工很不喜欢王杏这么贬低自己的女儿,当即拉下脸道:“娇娇不会心思不正的,你别乱想。”   王杏赔笑脸道:“妾当然知道大小姐是个好姑娘,可大小姐毕竟年少,招架不住坏人的蛊惑,将军一定要为大小姐着想。”   曹工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是谁,你说就是。”   “妾身不能随便讲,将军随我去大小姐的院子,到时候人赃并获了,将军再定罪也不迟。”   事关曹娇娇,曹工关心则乱,再加上他本就是个糙汉子,女人家的弯弯心思,他哪里懂的了那么多,要不是这样,当年也不会吃了王杏的亏,好在后来的多年里,他一直刻意与王杏保持着距离,这才没让王杏有二次得逞的机会。   所以干脆道:“走,去皎梦院。”   王杏欣喜万分的跟着去了。   到了皎梦院,曹娇娇早就让人摆好了饭菜,今天她和她爹一起用饭,王杏还是蛮体贴的,给了她们父女共进晚餐的机会,曹工每天回来的时间都不定,所以很多时候曹娇娇都是独自用饭的。   曹工刚到皎梦院,曹娇娇和蒋妈已经出来了迎接了,曹工见她们知道自己要来似的,有些疑惑,也没多问。   曹娇娇亲切的挽着曹工的手,直把曹工往屋子里牵,“爹,今晚和我一起用饭。”   宝贝女儿相邀,曹工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甚至高兴的把来意都忘了。   王杏见曹工真的把刚才的事抛诸脑后了,才大声提醒道:“将军……”   曹工回头,这才想起来王杏刚刚说的话,只是他见曹娇娇兴致高昂,好像有许多话想同他边吃边聊的,所以打断王杏道:“先吃饭,你说的事过后再处理。”   王杏哪里肯罢休,饭后再聊,就怕曹工真的就忘干净了。   王杏强行抓住曹工的手,道:“将军,事关重大。”   曹娇娇不悦的拿开王杏的那只手,将自己的手挽了上去,对着王杏道:“有什么事大姨娘快说吧,别耽误了我和我爹吃饭。”   曹工见曹娇娇这么说,也就没阻止了,王杏这才安心道:“大小姐,妾有要事要说。”   曹娇娇装作好奇道:“什么事?说吧。”   王杏看了看蒋妈一眼,阴阳怪气道:“妾的玉佩丢了,恐怕……是大小姐院中人所为。”   王杏此话一出,皎梦院的气氛就变了。   曹娇娇亦是正经问:“大姨娘什么意思?”   王杏生怕曹娇娇生气,慌忙道:“妾不是想责怪谁,妾是担心心怀不轨之人害了小姐。”   王杏的眼神直往蒋妈身上飘,蒋妈不乐意道:“怎么大姨娘像是在说我?”   王杏道:“今日可只有你去过我的院子里,除了你还有谁?你可别把这种偷盗的毛病传给了大小姐,害了大小姐!”   蒋妈怒道:“大姨娘,你胡说什么?”   王杏立马反击道:“我胡说什么了?”   曹娇娇道:“好了!大姨娘没有证据可别乱说话。”   王杏道:“大小姐,只要您肯让妾搜她屋子,定能人赃并获。”   蒋妈气极,“凭什么!什么证据都没有,大姨娘说搜就搜?”   王杏洋洋得意道:“怎的?你怕被人搜出来了?”   各有各的说法,曹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都闹到这份上了,要不给个说法,也不好收场,下人嘴长,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编排皎梦院里的人,曹娇娇是蒋妈一手带大的,到底是会影响曹娇娇的声誉的。   曹工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曹娇娇就道:“蒋妈,那就让她搜吧,省的别人诬陷了你,只是记得这一条就好,大姨娘立的规矩,只要怀疑谁偷了东西,就任意的能搜屋子。”   这般不讲理的规矩,王杏可没说要立!被曹娇娇这么一说,她的脸涨的如猪肝色。   曹工见曹娇娇这么说,蒋妈也没反对,就挥一挥手,道:“搜吧,搜不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王杏急急问道:“若是搜到了呢?”   曹工默了默,道:“搜到了再说吧。”   曹工又不是傻子,蒋丽什么样为人,他清楚得很,他相信蒋丽绝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事,蒋丽照顾了曹娇娇这么多年,曹娇娇虽然有些任性骄傲,大的缺点没有,说明蒋丽还是不错的。   且把姨娘虐(二)   王杏立马人五人六的样子,吩咐人叫了林巧和张妈来,王杏的两个心腹,再加上青黛和红罗二人,四人在蒋妈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王杏说的劳什子玉佩。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就是一间院子也该搜完了,更别说一间屋子了。   青黛红罗先出来的,禀报道:“回将军、大小姐,没搜到。”   王杏一脸尴尬,她的人也没搜到,无奈的冲她摇了摇头。   王杏不信,道:“可搜仔细了?”   林巧点头道:“千真万确。”   王杏一脸难堪,怎么会这样?   曹工亦是不悦道:“我说了蒋丽不会做这样的事。”   王杏讪讪道:“看来是我冤枉了丽丽了。”   蒋妈别过脸去,懒得看王杏。   曹娇娇双手环胸道:“大姨娘这下可以走了吧。”   王杏道:“自然,妾就不打扰将军和大小姐用饭了。”   王杏刚刚转身,曹娇娇忽然道:“哎呀,大姨娘说的不会是这个玉佩吧?”   曹娇娇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一块已经四分五裂还连在一起的玉佩,只怕是轻轻一捏,都要碎成渣渣了。   王杏汲汲抢过那玉佩,玉佩一到她手上,就完全的碎成了几块了,王杏满脸的痛惜和怒火:“我的玉佩!怎么这样了!谁弄的?”   王杏虽然大声质问着,但是不敢看向曹娇娇,就算她知道是曹娇娇又怎么样?   曹娇娇随口解释道:“我在甬道上捡到的,捡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王杏哪里相信!   肯定是蒋丽那个贱人让曹娇娇这么整她的!否则这玉佩应该出现在蒋丽的床头下面才对!   但是王杏不敢说出来,曹娇娇怎么说,她就只能当做是怎么回事了。   王杏眼里含着泪,委屈道:“将军,妾的玉佩……碎了,这可是您送给妾的信物啊。”   曹工贯不会安慰人的,军中弟兄遇到什么伤心事,他只拍拍他们肩膀就是了,显然现在拍拍王杏的肩膀,有些奇怪……   曹娇娇好心对曹工建议道:“爹,这玉佩你什么时候送大姨娘的?你再买个一模一样的给大姨娘吧,省的她伤心。”   曹工无奈的挠挠脑袋道:“爹也不记得什么时候送她的,更不记得什么时候买的、哪里买的,我上哪里去买个一模一样的你可真会为难你爹。”   听到这话王杏才更伤心了,曹工竟然不记得什么时候送她的?   她可宝贝了十三年的东西,曹工竟然轻轻松松一句不记得就带过去了。   曹娇娇好心道:“大姨娘快别哭了,玉佩碎了再买一个就是,爹,咱们进去吃饭吧,女儿今天准备了一些你爱吃的菜。”   曹工的心情瞬间被与爱女共进晚餐的喜悦给取代了,门外独留王杏一人伤心欲绝。   林巧觉得自家主子这样站着太难看,和张妈一起将失魂落魄的王杏拉了回去。   蒋妈觉得大快人心,就要这样对付王杏这样的人,这些年她只是防着她,从未还击过,今日曹娇娇一计,真是让她痛快极了。   父女俩言笑晏晏的高谈阔论着,蒋妈时不时在一旁提醒两人吃饭吃菜。   曹工对于蒋妈善意的提醒,时常是以感激的笑容,其中更多的是感激她把曹娇娇照顾的这么好,也是如此,蒋妈在曹工心中的地位和王杏是截然不同的。   ***   次日早晨,天亮透了之后,孙依依和她的兄、弟一起驾马来了曹府门口,曹娇娇早就让青黛备好了吃食,拿上了孙家的马车,然后亲自牵出自己的马,以纱巾覆面,和孙依依等人扬长而去。   约摸骑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到郊外了,郊外的风景果真是同京城里面有天壤之别,漠漠肥美良田,还有各种果树,青翠碧绿和淡黄交错其间,煞是欢快明亮,天空亦是澄澈非常,格外高远,清新的空气更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曹娇娇放慢了速度,问道:“还有多久到?”   孙文将马骑到曹娇娇身侧,道:“就快了,就在去归元寺的那条路上。”   曹娇娇“哦”了一声,原来是那里,上一世她也是去过的,不过那是很不愉快的三人行。   那时孟柔怀有身孕,非要出去祈福,还要求曹娇娇跟着一起去,曹娇娇只得听从齐宣的吩咐,同他们一起上山。   为了表示诚心,孟柔要求大家步行上去,曹娇娇当然没问题,孟柔一个孕妇,非要这样折腾,齐宣哪里看的下去,只好主动要求背着孟柔上下山。   上下山期间,孟柔都是十分内疚的看着曹娇娇,似乎是在道歉:“姐姐,我不是故意霸占表哥的。”   齐宣这种宠妾灭妻的做法,曹娇娇早就经历过多次了,心痛是必然的,只是已经习惯了,所以没有露出悲伤的神色。   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曹娇娇脸上都有些阴霾了,孙文关心道:“曹小姐,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曹娇娇立马笑了笑,道:“没事,只是有些热了。”   孙依依一把扯下曹娇娇的纱巾,又故意撞了孙文一下,道:“热了还不把纱巾拿下来。”   孙文的马歪了一下,因为毫无防备,所以身子向曹娇娇那边倾了倾,曹娇娇下意识的扶住孙文,以免孙文摔倒。   孙文稳住身形道:“多谢。”接着,曹娇娇那明艳的小脸就这样冲击进了他的视线,曹娇娇因为热而变得微红的面颊,比上了脂粉的女子要好看百倍。   孙文见曹娇娇已然放手,这才快速回过头,企图以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京中马球赛,曹小姐你去吗?”   其实尴尬的只有他而已,曹娇娇还是当他是儿时的好玩伴,并没觉得孙文的眼神有何不妥,于是面色无常道:“去。”她答应了两个人,所以必须去不可。   孙依依驾着马,双手张开道:“哥,你怎么喊娇娇作曹小姐?以前不都是喊娇娇吗”   孙依依背对着他们,所以没人看到她坏笑的表情。   孙文红着脸道:“曹小姐已经长大了,岂能和小时候那般无礼?”   曹娇娇道:“无碍的,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虚礼的,驾……”说罢,便加快了速度,跟在了孙依依身旁。   孙武如今也十四岁了,长发束起,容貌虽比不上孙文那样俊朗,笑起来的时候两颗虎牙倒也可爱,“哥,你是不是喜欢娇娇姐?”   孙文脸上一抹酡红一现即逝,严肃道:“胡说什么?快跟上。”   说罢又回头嘱咐了驾马车的车夫道:“跟上。”   那车夫抽了棕色的马一鞭子,很快就跟上了。   不一会儿功夫,大家就到了。   曹娇娇下马,将马栓在了树上,孙家兄妹亦是如此。   跟来的下人们,选了个平坦干净的草地,将毯子铺好之后,又将主子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   “大树底下好乘凉啊。”孙武倚着一棵树道。   孙依依嗔他一眼,“娇惯的你,还说要考武状元呢!”   孙武听这话来劲了,“怎的?乘乘凉就不能考武状元了”   几人陆陆续续在毯子上坐了下来,周围都是高大的行道树,遮阴效果十分好,斑驳细碎的光影落在容颜姣好的几人身上,犹如锦上添花。   曹娇娇听他们姐弟俩聊到这问题,便问道:“孙文今年也十七了吧?是准备参加文试还是武试。”   孙依依一直以这个大哥引以为豪,接话道:“我哥文武双全,自然是要拿两个状元回来咯。”   孙文谦虚道:“人外有人,虽京中文武都能与我匹敌的人不多,但不代表别的州府没有。”   孙依依不认同道:“京中已是群英荟萃,外省的哪里比得上京城。”   曹娇娇道:“依依说的是,那我就等着你的喜酒了。”   孙文被曹娇娇这么一说,再不好过度谦虚了,只是笑笑而已。   孙武发觉自己被忽略了,很不高兴道:“娇娇姐,你就不问问我?”   曹娇娇摸摸他的头,虽然说男女七岁就不同席,但是他们几个一起长大的,孙武总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们俩后面,曹娇娇自然也把他当自己的弟弟了,曹娇娇也真的很想要个弟弟陪伴自己呢。   “你还早,等你十八岁正好就能赶上下一次考试了,那时我便静候佳音了。”   孙武这才露出两个小虎牙,连忙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且把姨娘虐(三)   有些吃食还没拿出来,曹娇娇和孙依依两人一一将准备好的吃食拿了出来,还给了一食盒的东西给随从的下人们垫肚子。   带来的吃食,多是糕点和蜜饯,孙依依献宝似的拿了几个到曹娇娇的碟子里,“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快尝尝。”   孙武嘴里的桂花糕还没咽下去,当即拆台道:“你就是揉了揉面,在灶旁看了一会儿,还不是厨娘做的。”   孙依依赏他一个爆栗,道:“就你多嘴。”   曹娇娇和孙文两人笑看着他们俩斗嘴。   不多久,路边驶来一辆马车,车里有人撩起帘子往外看,好像是在选地方是似的。   那人看到了曹娇娇等人后,就让车夫停了车,他携着女伴下了马。   曹娇娇等人的注意力自然就被吸引过去了。   孙依依撇撇嘴道:“齐国公怎么会来这里?”   孙武逮住了打击她的机会,当即道:“你傻啊,陪姑娘家的出来游玩没看见么?”   孙依依瞪道:“要你说。”孙依依又杞人忧天道:“可别和我们一起吃啊,没准备他们的份儿。”   曹娇娇自顾自吃着,不管那边什么动静,反正齐宣是绝对不会和他们一起进食的,即使他们邀请,齐宣也不屑和他们同食。   齐宣见巧遇他们几个,本就是熟识的人,前两天才去人家家里喝了酒,自然是要来打声招呼的。   于是齐宣带着孟柔过来,同几人打了招呼,曹娇娇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齐宣注意到曹娇娇今天只是画了一字眉,比起娇艳可爱的孟柔,别有一番清丽的滋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曹娇娇完全的无视了他,他心里有些不痛快,曹娇娇既然是为了成全他和孟柔才退婚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曹娇娇心里还有他?   可是曹娇娇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不是对他余情未了的样子啊。   男人就是这样,属于过自己的女人,永远都属于自己了,最喜欢的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孙家兄弟见礼节尽到,又开始吃了起来,孙文将自己碟子里的六坤白玉酥夹到曹娇娇的碟子里,温柔道:“娇娇,你贯爱吃酥的,尝尝。”   齐宣被这声“娇娇”刺激了耳膜,不管怎么说,曹娇娇差点成了他的妻子,孙文就一直这么亲昵的叫她么?   齐宣厚着脸皮打破了两人间暧昧的气氛,道:“我倒是也爱吃这些东西,孙大公子不介意我和表妹与你们同席吧”   曹娇娇和孟柔怎么会不知道齐宣的喜好,他哪里是爱吃酥的人!   不等孙依依开口婉拒,齐宣已经坐了下来,并且吩咐自家下人将食盒拿来。   孟柔无奈,只好跟着坐了下来,她局促的弄着自己的裙摆,好似很不习惯和这么多陌生人在一起。   孙依依自那日后,十分讨厌矫揉造□□算计的孟柔,于是替曹娇娇出气,出言讽刺道:“孟小姐就不怕把你这紫色的绣折枝堆花的襦裙给捏坏了?”   曹娇娇哪里不知道孙依依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于是对她使了个眼色,齐宣那样疼爱孟柔,她这样子挑衅,齐宣哪里会放过她?   孟柔笑的自矜,“没关系的,表哥会再给我买的。表哥,是吗?”   齐宣道:“是。”目光却停留在曹娇娇身上。   孟柔顺着齐宣的目光看过去,曹娇娇正嚼着孙文刚才夹给她的六坤白玉酥,下颌微微动着,优美柔和的犹如小巧玲珑的白玉盏,这令她有些嫉妒和担忧,表哥……总不会是喜欢上这个让他失了颜面的女人吧?   曹娇娇对席间的暗涌无动于衷,只是安心的吃着自己的东西,不求吃的安心,但求吃饱。   随从的下人见几人吃的差不多了,适时的送上一壶茶来,出府时间太久了,茶还是凉了,不过能解渴就行。   孙依依接过茶杯,给几人一一倒茶,最后一个茶盏落在曹娇娇面前,孙依依一脸抱歉道:“齐国公,茶杯不够了,委屈你和你表妹了。”   齐宣夺过曹娇娇面前的茶杯,道:“无碍,我和表妹共用一个就是。曹小姐就和孙小姐共用一个吧。”   曹娇娇也不计较,当即准备拿过孙依依的茶杯,哪知孙文主动送上自己的茶杯,递到了曹娇娇手中,温和道:“用我的吧,我不渴。”   齐宣真觉得自己手欠!   齐宣淡淡的看着孙文,不敢表现出莫名的火气,孙文当然不渴!他已经喝了一口水,还渴什么?竟然让曹娇娇用他喝过的茶杯,曹娇娇会喝吗?齐宣默默的想着。   曹娇娇将茶杯里剩下的水都喝光了,放下茶杯道:“多谢。”   齐宣默默吃了三块酥……   孙依依见孙文嘴上沾了些白渣,便掏出曹娇娇的纱巾道:“哥,娇娇的纱巾,你快擦擦嘴,瞧你嘴上的东西,笑死人了。”要不是美人在侧,孙文也不会吃的没空注意形象。   齐宣听见孙依依说“娇娇的纱巾”,又默默的吃了三块酥……   孟柔见他吃的太快,体贴的送上了一杯茶,齐宣赌气似的,一口饮尽。   这次野外用餐因为齐宣表兄妹的到来变的十分拘束,吃完之后,孙家兄妹歇都懒得歇,让人收拾了东西就准备走了。   齐宣笑着谢了几人的款待,说是改日要请回来,几人只当是客套话,谁稀罕他那一餐饭。   孙依依一路上就叨念着他们兄妹二人太扫兴了,孙文安抚了几句又道:“改日再来就是。”   孙依依附和道:“来,肯定要来!再不能遇见他们了,娇娇,你说是吧?”   曹娇娇重重地点头,确实再不能遇见齐宣了,今天的齐宣实在是太奇怪了。   几人准备加快速度,好回去歇一歇。   曹娇娇对孙文伸出手,“给我。”   孙文愣道:“什么?”   “纱巾啊,莫不是你想也想围着?你倒真用围着,这两年也长成了翩翩公子了。”曹娇娇调侃道。   孙文右手捏着缰绳,左手抚上胸口,曹娇娇的纱巾还在他的怀中,孙文还是将纱巾掏了出来,道:“纱巾被我弄脏了,要不我拿回去让下人洗净了,再送到你府上去?”   曹娇娇抢过那纱巾,直接围在脸上,“你只是用来擦了嘴角而已,怕什么,倒是让京中百姓看到我才怕人呢。省的吓死一些心肺不好的人,我又多了条杀人不眨眼的恶名。”   曹娇娇现在在百姓眼里,估计不仅是任性那么简单了吧,只怕彪悍野蛮这些词也离不了她,所以还是纱巾覆面安全些。   孙文笑道:“哪里像你说的那么严重。”   孙依依道:“可不就是,娇娇反正你也嫁不出去了,干脆做我嫂子算了。”   孙文怪她道:“别胡说,娇娇怎么会嫁不出去,跟你一样皮?”   “让依依说去,空占个嘴上便宜。”   曹娇娇驾了马走在众人前头。   曹娇娇到家之后精疲力尽的,一路骑回来,马也累的不行了。   曹娇娇洗了澡之后就睡下了,也没人去吵她。   醒来时,已经是饭点了。   曹娇娇见下人摆了碗筷,问:“这么快就吃饭了?”   红罗抢话道:“可不是么,小姐你睡的昏天黑地的,哪里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曹娇娇脑子一转,问:“蒋妈呢?不慌吃饭,我找蒋妈有事。”   蒋妈正忙着收拾昨天没收拾完的东西,擦了擦手便进来道:“大小姐,怎么了?”   “蒋妈,快带人跟我来。”   蒋妈以为有什么大事,便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都要吃饭了。”就是要吃饭的时候去,看她还吃不吃的进去。   曹娇娇冲她眨眨眼,“没什么事,就是东西丢了,我怀疑在大姨娘的院子里,陪我去看看。”   蒋妈会意,叫了青黛红罗和几个身子骨皮实的粗使丫鬟,一起去了王杏的韶华院里。   红罗很是兴奋,这种事她从没做过,昨天王杏那样子来打蒋妈的脸,她本就十分不快,今天能报复回去,自然欢喜非常。   曹娇娇带了一众人进去,没人敢拦她,王杏一看这阵仗都吓蒙了,赶忙放下筷子出来问,“大小姐,出了何事?”   曹娇娇纤臂一挥,道:“给我搜,我的簪子谁先找到,必有重赏。”   王杏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出声辩解什么。   皎梦院的人都是一条心,因为蒋妈待她们不薄,如今大小姐做了主,她们哪里有不听话的份?   于是公心私心夹杂在一起,将王杏的屋子翻了个遍。   最后所有人满意的出来了,红罗道:“小姐,没找到。”   曹娇娇满不在乎道:“没找到啊,那就算了,回去吧。大姨娘,叨扰了。”   王杏忍着泪道:“大小姐满意了吧?”   曹娇娇摇摇头,“找到我才满意。”   王杏咬牙道:“大小姐什么意思?”   曹娇娇斜视她一眼,带着自己的人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犹疑情难成(一)   王杏气的落泪,吩咐人将东西赶紧收拾了,最后连晚饭都没吃下去。   接下来的三天,曹娇娇每天都去王杏院子里闹,而且每次都挑在吃饭的时候。   王杏总算知道曹娇娇那句“找到我才满意”是什么意思了。   几天下来,王杏都饿瘦了,曹娇娇也就没继续整她了,这件事一过,她总要消停一段时间的。   王杏最后那天晚上实在是忍不住了,跑去找曹工哭诉,曹工半个时辰过后才见她,并且道:“你若不去招惹娇娇,她自不会与你过不去的,你好好给她道个歉就是了。”   王杏在曹工这里也得不到安慰,回去哭的肝肠寸断,最后曹弯弯来安慰她,她才停了下来。   曹弯弯告诉她,她已经有了治曹娇娇法子,下一次,一定可以让曹娇娇伤心欲绝,萎靡不振!   王杏不管真假,听了自己女儿这么替自己着想,心中十分慰藉,并且第二天曹娇娇也没来捣乱了,她的心情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王杏觉得曹娇娇以前没这么狠的,从来不会主动整她,一直是对她避而远之的,这次主动上门打脸了,她猜测,定然是蒋妈撺掇的,所以心中更恨蒋妈了,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   京中马球赛事如约而至,曹娇娇当然也要履行自己的诺言,去给齐宣助威,只是要如何助威?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曹娇娇一大早的和孙家兄妹几个,一齐驾马去了皇家赛场,这场比赛还是十分受重视的,甚至于帝后都会来。   大周一共有两皇子一太子,另外还有一位公主。太子赵烨和二皇子赵玄皆是皇后程画所出,三皇子赵峰则是另一妃嫔所出,唯一的公主是皇后的庶妹程诗所出。   坊间传闻,皇子公主们情同手足,关系极好,事实如何,曹娇娇没去证实过,只不过她觉得她和曹弯弯都不能共同忍受彼此的身份,皇室子弟,又怎么能忍受的了嫡庶之分呢。   曹娇娇和孙依依一起坐到了孙家的看台上,早已有人布置好了他们的位置,茶水瓜果点心,一应俱全。   曹娇娇借口如厕,偷偷溜了出去,然后驾着马,到处搜寻齐宣的身影。   齐宣和队友们正在商量着御敌的对策,实际上今天的赛事他们完全不会放在眼里,他们必定会入围的。   曹娇娇看到齐宣后,一直盯着他,以眼神示意他,让他过来一趟。   齐宣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自然也有别人注意到了,身旁的几个贵族子弟玩笑的拍了拍齐宣的胸膛,不知在齐宣身边说了什么,惹的齐宣皱眉。   见齐宣上了马,曹娇娇调转了马头,往相反的方向骑去,齐宣很快的就跟在了曹娇娇身后,不时便追上她了,道:“曹小姐,你找我有何事?”   曹娇娇见到了马球场西边的树林里了,便勒马停了下来,问道:“是你说让我为你助威的,只是我未曾替人助威过,不知要如何做?”   齐宣想到每次比赛时,场外人那呐喊尖叫的样子让他热血沸腾,那不就是助威了。不过他觉得曹娇娇做不出来这种事,所以没有为难她,只道:“你坐在让我看得见你的地方就行了。”   “好,我就坐在孙家的看台上,我穿着黄色的裙子,很好认的。”   齐宣仔细打量着曹娇娇今天的装扮,曹娇娇少有的穿了宽袖千叶攒枝长裙,脸上也是入鬓长眉淡扫而已,朱唇未着色,已呈枚红色,如此随意的打扮,倒是比精心装扮过的孟柔好看的多。   “我一定会赢的。”   “我知道,今日总共十六支球队,你们球队的技术是数一数二的。”   齐宣骄傲道:“不是数一数二,一定是第一!”   曹娇娇听见齐宣这么自信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十五岁那年,赛场上练习的他,眼里亦是有睥睨众生的骄傲,那样子策马奔腾的齐宣令她十分心动。   曹娇娇笑了笑,“那可未必,孙文的实力亦是不容小觑的,他领队很有一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齐宣当然知道孙文是自己最强悍的对手,但是他这种自大的人,又怎么会放在眼里,不过听曹娇娇这么替孙文说话,他心里很是不爽,因为捏紧了缰绳,虎口勒出一道浅红色的印子,不屑道:“彩头一定是我的。”   曹娇娇懒得再与他分辩,不过他们倒是很少这样子和和气气的说话过,她的记忆里,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的。   曹娇娇不得不承认,她很享受这样短暂的时光,甚至奢侈的幻想着,假如他们前世一直都是这样,会不会也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璧人?   曹娇娇知道自己奢望太多了,立马掐断了不该有的心思,道:“就快校队了,你快去准备吧。”   齐宣已经多次参加过这种赛事,一切流程他都驾轻就熟,所以不急不忙的驾着马,和曹娇娇并肩而行。   “曹小姐,你当初为什么要逼婚?然后又退婚。”   曹娇娇一怔,齐宣还是很记恨她做了这件事。   曹娇娇吸了口气道:“那件糊涂事是我的错,我说过的话,绝非儿戏。”   齐宣不是想追究,都过了这么久了,他的怒火早就熄灭了,他真的是想知道原因而已。   于是齐宣又问了一遍:“我记得你曾经给过我答案,你说不愿打扰我与柔儿两人,我想在你逼婚之前,你早就知道柔儿的存在了吧,为何下聘了才说想成全我们两人?”   “做错了事,迷途知返,不行吗?”   齐宣默默的问自己,这是一件错事吗?曹娇娇又没嫁给他,怎么知道嫁给他就不是一种幸福了?   不过齐宣没有问出口,他觉得这是个荒唐可笑的问题。   从来只有姑娘上赶着嫁给他,他从未想过求娶谁。   就算是孟柔,若是嫁给他,亦是被他母亲孟氏安排的好才对,他绝对不会主动求娶。   曹娇娇见齐宣没有接话,没有趁机冷言冷语的讽刺自己,觉得十分意外,若是以往,齐宣必定会狠狠的反问她:“你早该迷途知返了!”   曹娇娇笑着自己的矫情,加快了速度出了树林。   曹娇娇没有立马回观众看台上,而是驾马,准备将整个马球场看个仔细。   自南边进门的地方就有官兵看守,不是所有人都进的来的,马球场呈正方形,有普通两进的院落那么大,东西两边则是有身份有地位人家的私人看台,每家每户都有特定的位置,每到球赛的时候都会有专人打扫。   北边则是面对着京城的街道,用两人高的铁网围了起来,一般人不得乱入,但是百姓们可以通过这边的铁网看到里面的赛事。   而树林则在东西两边看台的后面,用来隔音、降温。   曹娇娇转了一圈之后,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曹娇娇骑马跟了过去。   果真是曹弯弯!   曹弯弯被禁足了,却趁着曹工和曹娇娇都出来的空当,蒙着半张脸和别家的小姐混了进来。   曹娇娇此时不想揭露她,等到赛事过半,所有队员中场休息,胜负未分的时候再着人去通知曹工,曹工自会命人遣送她回去,并且吩咐人盯紧了她。   曹工虽然骄纵着两个女儿,但是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曹弯弯这下子不挠心挠肺才怪。   曹娇娇不自觉的笑了。   孙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球场声音嘈杂,所以她没听到动静。   犹疑情难成(二)   孙文笑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曹娇娇回头,见他还是穿的月白色的常服,而非短打,便问道:“怎么还没换上衣裳?”   孙文将马骑到了与曹娇娇平行的地方,“我是下午的比赛。”   “稳赢吧?”   “恩,听说今年的彩头很诱人。”   “什么东西?”   “鲛人泪。”   曹娇娇挑眉,“可真有这种东西?”   “宫里人说的,估计不会错。”   “如此稀罕物什,众人岂不是抢破了头。”   “是啊,都说是送给心仪姑娘的最佳定情信物,个个兴奋的不得了。”   曹娇娇但笑不语,想从齐宣和孙文手里抢到彩头,不容易。   两人驾马慢步了一会,忽然见前方有些穿着蓝色短打的人围着一些穿着常服的人。   而且剑拔弩张的,怕是要打起来了。   曹娇娇本不想参合此事,但是孙武也在其中,孙文前去了,她也不得不去。   刚靠近便听到身穿蓝色短打的公子哥儿对孙武讲:“你哥算什么?决赛都未必进得了,齐宣一定能拿到彩头送给孟柔姑娘的。”   曹娇娇认识那人,是吏部尚书的嫡子薛鹏,他自小和齐宣来往,两人关系甚好,孙文是齐宣最大的对手,他这样打击齐宣对手的弟弟,也是正常的。   薛鹏如此挑衅,孙家兄妹几个出了名的团结,哪里忍得了这番话,孙武暴怒,红着脸道:“我哥一定能赢!”   薛鹏“呸”了一口唾沫差点吐在孙武的脸上,孙文动怒了,立即下马喝道:“薛鹏你欺人太甚!”   孙文向来儒雅,说不出什么狠话,就这么质问了一句,薛鹏也不放在心上,鼻孔朝天的哼哼两声。   曹娇娇勒停了马,对薛鹏道:“没想到薛大人的嫡子倒是个仗势欺人的东西,以前眼拙,没看出来,如今却是见识到了,有机会还是要向薛大人请教一番。”   薛鹏一见说话的是个美人,好像似曾相识,一时忘记还嘴,一旁有人提醒道:“这是曹将军的嫡女,曹娇娇。”   薛鹏才眯眼打量她,原来是害他好兄弟名震京城的女人啊。   虽然想为齐宣出气,但是薛鹏向来对美女下不了手,而且曹娇娇话中的意思,是要向他爹告状的样子。   薛鹏敢和孙武挑衅,他知道他们男人之间的事,孙武肯定不会告诉长辈们,他也不担心受罚,但是曹娇娇不同了,她是姑娘家的,想告状谁还拦得住?   况且曹工那么疼她,薛鹏他爹又是出了名的严厉,要是罚起他来,得不偿失啊。   有了这层顾忌,薛鹏放软了语气,道:“原来是曹小姐啊,我说是谁呢,有这等仙姿。”   曹娇娇不为他恭维的话所动,在马上居高临下道:“我的仙姿还需要你说么?”   本就是十七八岁的公子哥,并不是每个都像孙文那样成熟的,见曹娇娇不买薛鹏的账,纷纷笑起了薛鹏,这种事本也多见,个个都是贵族子弟,曹娇娇没傻到要得罪谁,于是便离去了。   孙武和他的队友们,亦是上了马离开了,孙文驾马追上了曹娇娇,道了谢。刚才那种事,每年都会遇上一些,他又不能真的计较什么,要不是曹娇娇解围,孙武说不好就要吃亏。   曹娇娇倩然一笑,“谢什么,我亦是把孙武当弟弟看的。”   孙文听到曹娇娇这么说,心中暖暖的,曹娇娇只是看起来有些任性,他知道曹娇娇是个善良的姑娘,是个值得他倾心的姑娘。   只不过孙文觉得自己如今没有功名在身,一切荣誉都是凭借着自己父亲的辛苦得来的,他希望等到他能被所有人认可的那一天,将他心爱的姑娘抱在怀中,给她一生的疼爱,让她拥有如同他父母亲那样真挚的感情。   曹娇娇等人走后,薛鹏被同伴调侃了几句,能陪薛鹏来做这种幼稚事情的人,必定不是什么成熟稳重的人,所以嘴上只有所谓的“男子气概”,并没考虑甚多。   薛鹏被好友们奚落,心中不快,不过还是叹道:“没想到曹小姐长的这么好看,就是任性了些,不过这副绝色的容颜,依我看,任性也是应该的啊……齐宣你怎么就不懂爱呢?”   最后这番话,不知怎么就传到齐宣耳中了,薛鹏自然免不了一顿打,当然这是后话了。   ***   齐宣那支队伍的赛事在上午,他们毫无疑问的赢得了比赛。   齐宣在赛场上驰骋的时候,时不时会往曹娇娇这里看,每当看到那个坐的笔直的小身影,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齐宣如有神助,挥出去的偃月形球杖,快、准、狠,齐宣连连进球,引得观众席上的人高声喝彩。   曹娇娇再见齐宣洒脱的身影,亦是怦然心动,赛场上的齐宣就像百兽之王,他手上的偃月球杖如同他的怒吼,威震四方。   曹娇娇沉醉于这场赛事,并且真心的为齐宣默默助威。   中场休息后,比赛完毕的队员擦干净了汗,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直至中午,所有队员都歇了下来。   看客们则是躺在在各自的看台上,小憩片刻,便相互攀谈起来。   下午第一场就是孙家兄弟上场,亦是旗开得胜。   孙武回来之后,不住的在曹娇娇和孙依依面前献宝,讲着自己在赛场上的英勇无敌。   孙依依只是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当曹娇娇被孙武问到的时候,她重重颔首,如实道:“你和你哥都很棒。”   孙武听了曹娇娇的肯定,笑得花枝乱颤,这才肯好好休息一下。   孙武心里放不下事,比赛之前一直很亢奋,所以不曾休息过,他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时候已经很困了,剩下来的比赛他都没看,歪在孙依依身边睡着了。   曹娇娇见孙文替孙武盖了件衣服在身上,心道真是细心体贴的好哥哥。   一天下来,十六支球队,上午淘汰了三支,下午淘汰了四支。   第二日曹娇娇没有去,上午淘汰了两支球队,下午淘汰了三支。   等到第三日上午再淘汰两支球队,下午就能分出胜负了,所以人人都很紧张。   不过曹弯弯除外,曹弯弯不知道谁去向曹工告密了,结果曹工的手下找到她之后将她压送了回去,任她怎么软磨硬泡都没有用。   曹工的手下皆是行伍出身,曹弯弯那点伎俩哪里有用。   第二次曹工派人看守着曹弯弯,曹弯弯连院门都出不了了,更别说曹家大门了。   第三日的时候,曹娇娇正准备出门,正好路过曹弯弯的院子,曹弯弯就站在自己院子门口,见曹娇娇来了之后质问道:“我禁足的事就你知道,是你向爹告状的是不是?”   曹娇娇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谁知道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才导致如此。”   曹弯弯竟无言以对。   和她合不来人自然是有的。   曹娇娇到了之后赛场上的人已经准备开战了,一队是孙文领头,另一队是三皇子赵峰领头。   今日帝后同来,不过出行低调,身着常服,隐没在众人之中。   不过曹娇娇从某处异常的气氛就可以看出来,来人的身份。   今日获胜的队员将会得到圣上提名赞誉,并且奖励黄金百两,以及另外特制的礼品,表现最为突出者,还能额外获得鲛人泪。   曹娇娇坐定后,一个生面孔前来传话,只说是有人找,没说来人是谁。   曹娇娇唯一能猜到的就是齐宣了,于是跟着那人去了。   果不其然,领曹娇娇见到本尊后,传话的人自觉离去了,曹娇娇例行公事一般的口吻问道:“齐国公找我何事?”   齐宣道:“昨日你没来?”他连进五球,曹娇娇没看到他的英姿实在是太可惜了。   曹娇娇道:“你只说让我坐在那儿助威,并没有规定我要来几天,或者第几天来。”   齐宣不悦道:“你同我咬文嚼字?”   曹娇娇觉得是齐宣在耍无赖,欲离去,“总之我答应的已经做到了。”   齐宣拉住曹娇娇的手臂,道:“这样子就想走?”   曹娇娇企图挣脱开齐宣的手,奈何齐宣力气太大,齐宣的手像锁一样扣在她的手腕上,“放开我!”   齐宣见曹娇娇手都拧红了,还是不肯说软话,只得放开她的手,“你还真倔。”   “不用你管。”   齐宣紧跟在她身后,用她听得到的声音道:“我以为,你今日也不来了。”   曹娇娇为了报复刚才的事,故意刺激他道:“孙文说要夺得魁首,我自然要来的。”   齐宣眼里流出一丝傲气,“魁首自然是我的,轮不到他。”   曹娇娇不屑道:“是吗?还是赛事结束了再说。”   曹娇娇和齐宣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小树林。   ***   毫无悬念的,最后留下的两队是以孙文和齐宣为首的队伍。   下午的比赛才是真正的厮杀,两队人马都摩拳擦掌,恨不得将对方撕咬下马。   下午赛事共有三场,三局两胜,若是有一局平局,两队各胜一局,则实行加时赛,只道分出胜负为止,一般决赛用时是最长的,也是最振奋人心的。   犹疑情难成(三)   前两局,两队各赢一场,都是险胜,只多对方几球而已。   最后一局,所有人都是热血沸腾了,即使看不懂球赛仅仅是为了凑热闹的人,亦是捏紧了拳头,等着最终的结果出炉。   最后一局预备开始,锣声响起,所有的队员都策马奔腾起来,偃月形球杖好似真刀实枪,一下下的击打在小小的马球上。   齐宣的队友积极的将球传给他,给他充分的进球机会,而孙文的队友则尽力的拦截对方的人。   齐宣进了两个球,孙文进了一个球,之后齐宣的队友不知怎的突然改变了策略,不再以进球为主,而是拼命的围着孙文,不给孙文喘息的机会。   就在齐宣的五名队友不知不觉将孙文围起来的瞬间,场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薛鹏等人散开的时候,孙文竟然落马倒地了!   落马是常有的事,若是伤势不重则继续上马再战,若是伤势严重,则换替补的队员上场。   孙文一队的替补队员有三人,如今已经全部换上场了,孙文若是出个好歹,再没人能换上场了,而且孙文是整支队伍的主心骨,他若是下场了,那些人岂不是和一盘散沙一样。   孙文努力的跃上马,企图再战,哪知不多久又摔了下来,接连三次,齐宣那队已经进了五个球。   中场休息的时候,孙文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随行的大夫检查过后,当即判断道:“再不可上场了,否则手臂再难痊愈了。”   曹娇娇在一旁听着亦是揪心,没有哪个男子是不看重这场比赛的,孙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里甘心就此放弃?   孙武忍泪未落道:“大哥,他们把你怎么了?”   同队的队友亦是关心,刚刚场中他被围住的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文咬了咬牙,如同受伤的野兽,刚刚的事他现在还不想说,他怕影响到队友的情绪,乃至影响整场比赛,这已是最关键的时候了,若是输了,他不甘心!   孙文冷静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合适的领头人,还要再添一员球手,替补的早已换上了,下场的也都伤的不轻,如何……才好。”   不甘心的当然不只是孙文一个,同队的也都是目露凶光,恨不得将齐宣、薛鹏等人拆了吃入腹中才好。   众人都愁眉不展,曹娇娇亦是觉得薛鹏等人行事卑鄙,于是高声道:“你们且出去,我和孙文有事相商,我有一计兴许可以解你们的燃眉之急。”   曹娇娇不是那等娇滴滴的女子,而且她身份高贵,所以她说的话也有些分量,众人听了之后并没有置之不理,而是面面相觑着,孙文道:“你们且出去,我先听娇娇如何说,眼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娇娇之计也许行得通。”   孙文发话了,队中年长于他的球员,亦是听他的吩咐,鱼贯而出。   孙文抱着简单处理过的受伤的手臂,道:“娇娇,你有什么办法?如今我一员猛将都没有了。”孙文的眸子暗了暗。   曹娇娇的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膀上,道:“你听我说……”   孙文听完后,瞪大了眼睛,“你真要如此?”   “别无他法了,而且帝后都在观战,这场比赛必须打完,即使你们必输无疑。”   孙文握住曹娇娇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道:“娇娇,我信你。”   曹娇娇出了队员休息的棚子之后,宣布道:“大家安心,我已同孙文商量好了对策,你们现在先养精蓄锐着,孙武,你去和我爹,还有你爹他们说,你哥身受重伤,请求中场休息时间再延长一柱香的功夫,说完之后即刻进来找我,依依,你随我来。”   孙依依见自己也有任务,也不怀疑,跟着曹娇娇进了孙文休息的棚子里。   曹娇娇吩咐她去准备一套窄袖短打,一双合曹娇娇脚的黑靴,另外准备一条幞头和一条黑巾,而且这件事要小心的做,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孙依依惊讶道:“你要亲自上场?”   曹娇娇道:“眼下再无其他办法,好在我同你们打球的时候,用的暗号和孙文在球场上用的手势暗号相同,我还要再同他沟通、磨合一下,你赶紧去办吧。”   孙依依虽然觉得此事太过惊险,但是再无别的办法,孙文也已默许,她只好乖乖的照做,但求今日曹娇娇的身份不会被发现才是。   曹娇娇在孙文身旁坐下,听孙文讲着他们提前商量好的战术,把手势都向曹娇娇演示了一遍。   曹娇娇本就熟识这些东西,很快就学会了,就是那些队员她还不熟,与他们的默契自然比不上孙文,效果如何,还是要看临场发挥的。   孙武回来后,锣声响了一道,只听一尖嗓子的人宣布道:“中场休息时间延长一柱香。”然后重复了三遍。   曹娇娇见孙武进来了,又吩咐道:“去找火折子来,另外捡一根头绳粗细的树枝来。”   孙武好奇道:“要那些东西作什么?”   曹娇娇不说,孙武很快就照办了。   齐宣的目光锁定在孙文休息的棚子之中,只是帘子将里头的情况盖的严严实实,曹娇娇进去那么久都没有出来,也不知孙文伤的怎么样了,曹娇娇怎么会那么关心他,难道孙文快不行了?   刚刚场上的孙文落马的那一瞬他也看到了,只是为何落马,如何落马,他全然不知,问薛鹏等人,都是缄口不言,或者含糊过去,他猜到里头有猫腻,但一炷香过后就要上场了,他暂时不想问。   孙依依将曹娇娇要的东西都拿来之后,就守在了外面,防止外人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况。   曹娇娇快速的脱掉外衣,虽然孙文是背对曹娇娇的,但他能闻到,来自花龄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曹娇娇脱衣服时细碎的声音,撩拨的他的心痒痒的,孙文闭上眼,撑起身子,艰难起身,道:“等等再换,我先出去。”   孙文这才停了下来,撩起帘子的一角,钻了出去。   曹娇娇换完黑色的窄袖短打,裹好了软巾,又将脸蒙了起来,曹娇娇隔帘吩咐孙依依,孙武来了之后拦下他,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孙依依将孙武带来火折子和树枝递给了孙文,自己则在外头看守着,孙文进来将东西递给了曹娇娇,曹娇娇吹燃了火折子之后,将树枝点燃了,待到树枝烧成碳,凉了下来之后,才将树枝黑的那一头往眉毛上描了描。   毕竟没有铜镜,曹娇娇描的不准,孙文道:“我喊依依替你来描吧,我去守着。”   曹娇娇拦住他,“你傻啊,你守着,光留我和依依在里面,岂不是惹人怀疑?”   孙文觉得曹娇娇说的有理,便用没受伤的左手拿过短短的一截树枝,道:“我替你描吧,总比你自己描的要好些。”   曹娇娇凑近了脑袋,平视着孙文,孙文描了一会儿后,觉得姿势不方便,下意识的伸手抬了抬曹娇娇的下巴,曹娇娇白玉盏一样的下巴刚刚扬起,孙文看不见曹娇娇黑色面巾下的模样,但是他自己的脸上浮起了潮红。   将曹娇娇的眉毛描的浓黑之后,孙文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很难被认出来之后才道:“好了。”   一炷香快过了,孙文出了棚子对队友道:“稍安勿躁,领头的人已经有了,稍后会到。”   众人虽然好奇,领头的人是谁,但是都猜不出来。   第一道锣声想起,队员们都准备上场了。   第二道锣声想起,曹娇娇已经蒙面出了棚子,众人看她打扮只以为是孙文这一队的队员。   赛场上,孙文这一队,尚缺一人。   薛鹏挑衅道:“怎么?十人凑不齐?九人来打?”   马球赛各队十人。   薛鹏又道:“那我们多一人,岂不是以多欺少?要不要小爷让让你们,主动退下?”   孙武年纪轻轻哪里沉得住气,驾马上前,就要薛鹏分辩。   曹娇娇随后赶来,横在了两人中间。   第三道锣声响起,曹娇娇摆出了一个孙文一队特有的手势,众人虽然不认识现在的曹娇娇,但是听锣声响起,曹娇娇又下了命令,各就各位,准备开战。   薛鹏几人面面相觑,纷纷疑惑,这个领头的是哪里冒出来的?   开场之后,曹娇娇先是按着孙文的策略,稳住了众人的心,让队友们信服她,然后逐渐改变了策略,开始用自己的战术打球。   几番较量下来,曹娇娇已经领着队友们进了四个球。   孙武一众自然是欢呼雀跃,但是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不能再进两球,依旧算不得赢,曹娇娇毕竟体力有限,这场不赢,要是拖到延长赛,他们必输无疑,所以这场赛,曹娇娇是拼尽了全力。   众人喘口气之后,新的战争又开始了。   薛鹏暗啐了一口,“哪里来的厉害人物,竟然招招出奇制胜!”   齐宣亦是皱眉、胸闷,这个人陌生的很,使用的战术也很陌生,很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他防不胜防。   不过齐宣注意到,此人善用险招,经常险中求胜。   齐宣想了想,改变了策略,准备采用迂回战术。   果然,五人绕到曹娇娇的侧面、后面,封死了她的出路,她完全没办法接到球,只好命令外面的人找机会进球,外面的人哪里是齐宣的对手,所以齐宣终于在这后半场比赛中进了一个球。   曹娇娇不要命的突出重围,最终抢到了球,连进两球。   现在是平局了,而且比赛剩下的时间不长了,若是哪一方再进一球,必胜无疑。   犹疑情难成(四)   薛鹏等人很想求胜,但是曹娇娇的身份他们不敢确定,所以不敢乱来,而且齐宣中场休息的时候虽然没过问孙文落马的事,终究是给了警告,他们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把事情闹大。   齐宣见比赛已经接近尾声,锣声就快响起,亦是卯足了劲,放大了胆子去抢,再不顾任何战术了,直接穿过对方的守卫,策马到了曹娇娇身边,硬生生从她身边抢走了那颗球,然后一路带球跑,冲过前方障碍人员,直达对方球门,在锣声响起之际,将球打进了对方的球门!   “咚咚咚”,锣声响起,场下人欢呼起来:“压锣球!压锣球!压锣球!”   齐宣的队员亦是相拥欢笑,孙武等人虽然沮丧,但是曹娇娇拍了拍其中几人的肩膀,以示鼓励,其中几人立马换了笑颜,道:“一球而已!咱们明年再赢回来!”   剩下的人也跟着附和,“明年再赢回来!赢回来!”   两队人马欢呼过后,聚在了一起。   薛鹏驾马上前道:“喂,你是谁?球技不赖嘛!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啊?”   这样子公然挖墙脚,孙武等人岂能忍?   纷纷上前维护曹娇娇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加入你们?”   薛鹏不以为然,继续对曹娇娇道:“喂,问你话呢。”   曹娇娇握拳,直直伸出手,然后张开大拇指,狠狠的朝下!   孙武等人哈哈大笑,“瞧见没,就你这德性,我们头儿瞧不上!瞧不上!”   薛鹏被羞辱,心中怒气腾升,想要找曹娇娇算账,被别人拦了下来。   齐宣上前客气道:“兄台,你是何人?不知齐某是否听过你的尊姓大名。”   曹娇娇自然不能回答,一说话就露馅了。   曹娇娇怕待太久大家生疑,也没回答齐宣的问题,调转了马头,就离开了。   孙武等人也都一一调转马头,准备出赛场。   齐宣回忆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而薛鹏等人也十分好奇,那人究竟是谁,于是相互使了眼色,同时策马跟上,从后面、侧面包抄,将曹娇娇短暂的围困住了,薛鹏手快,趁曹娇娇没注意就像把她的面巾扯下来。   曹娇娇可不光是会打马球,还练了一身功夫,薛鹏以为曹娇娇没注意到,实则曹娇娇早就听见几人急急的马蹄声了,于是薛鹏手伸到她面前的时候,曹娇娇身子往后一仰,躲过了薛鹏的袭击。   薛鹏一击不得逞,再想对曹娇娇下手就难了,孙武等人见曹娇娇被困,顿时围了上来,给曹娇娇冲出了一条路。   曹娇娇得救后,迅速脱离包围圈,并且对薛鹏比了个“瞧不起你”的手势。   曹娇娇策马而去,还没高兴多久,齐宣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竟然驾马从她身侧而过,一手钳制住她的肩膀,一手扯下她的黑巾。   拿着黑巾的齐宣惊呆了!怎么会是……   曹娇娇恼了,趁着齐宣呆住的功夫,抢过了黑巾,重新裹上,庆幸没被别人看到。   曹娇娇路过齐宣身边的时候道:“无耻!”   齐宣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怎么就无耻了,他脱她面巾,又没脱她衣服。   齐宣的视线落在曹娇娇应该坐的看台上,若不是刚才比赛太投入,还真没注意到曹娇娇已经离席了。   曹娇娇下马之后,迅速进了棚子里,然后换好了衣服,头发乱了些,好在孙依依一双巧手,给她还原了不少。   曹娇娇抱歉对孙文道:“对不起,还是没能替你赢。”   孙文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娇娇,只差一球而已,你打的很棒,战术比我的要好。”娇娇,你不知道你在场上的英姿多么的……   孙文压下别样心思,这些话,不是现在该说的时候,有朝一日,他一定要都说给曹娇娇听。   曹娇娇出去之后,已经穿戴整齐,和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差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球赛上,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喜悦或沮丧替代了,没人注意着偷天换日的曹娇娇。   最后,宫中太监宣读了圣旨,齐宣等十余人得到了提名赞誉,每位队员得到了该有的奖励,进球最多的齐宣得到了稀世珍宝鲛人泪。   曹娇娇和孙依依先行离去了,因为孙文伤势太重,看完整场比赛已是极限,再不医治手臂就有废掉的危险。   赛后,齐宣被薛鹏等人围住逼问:“那人究竟是谁啊?”   齐宣闪烁其词道:“不认识……你们也不认识的。”齐宣可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人竟然是曹娇娇。   薛鹏等人不信,非问个究竟,齐宣反严肃问道:“你们上半场到底对孙文做了什么?”   这下薛鹏等人都不说话了,纷纷作鸟兽散了,齐宣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   马球赛的事告一段落了,曹娇娇在赛事结束的第二日就赶去了孙家。   孙文伤势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天,只怕他要休整好长时间了。   曹娇娇带了些吃食和跌打的药来,虽然这些东西孙家都有,她只是想尽一下自己的心意,毕竟这事齐宣真的做过分了,用这种不耻的方法获胜,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齐宣骄傲、自负,曹娇娇能够感受他多么想赢,但是她认识的齐宣绝对不会以这种方法获胜,所以曹娇娇很奇怪,是什么促使齐宣竟然肯放下身段用卑鄙的法子获胜?   曹娇娇到了孙文的房间后,长辈们自己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他们几个交好的晚辈。   孙依依虽然性格直爽,不是矫揉造作的女子,实际上对自家个哥哥很是依赖的,孙文受这么重的伤,她再怎坚强,终究是哭了三天。   孙武虽然没有受重伤,但是身上也挂了彩,脸上抹了药酒,青一块黄一块的,像画师的颜料盘,曹娇娇见了亦是想笑,孙依依轻轻揪着孙武的耳朵道:“瞧你脸,花猫儿都比不上你。”   虽然是假装鄙夷的语气,手上的力道还是不大,生怕又弄疼了孙武,孙武是家里唯一比她小、要听她话的孩子,孙依依其实很疼孙武的,所以孙武挂彩,孙依依也是疼在心里的。   曹娇娇见他们兄妹几个相亲相爱的样子,心里十分羡慕,假如可以,她也希望有个人和她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液。   曹娇娇不会说安慰的话,孙文也不需要听安慰的话,其实昨天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曹娇娇亦是为昨日之事惋惜,若是压锣球是她进的,今日大家小巷议论赞扬的人就该是孙文了吧,不过曹娇娇也暗自庆幸,即使她竭尽全力,齐宣还是赢得了比赛,毕竟齐宣那么骄傲自负的人,要是输了比赛,颜面扫地,她不晓得齐宣会怎么样。   曹娇娇暗骂自己多管闲事,几年的习惯,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不过她下了决心,会慢慢的改掉关心齐宣的坏习惯。   孙文躺在床上,手臂被包扎了起来,身上上了很多药,虽然不宜到处走动,行动还是比较方便的,孙文见几人停了话头,便对孙依依道:“依依,你带孙武出去,我和娇娇有些话要说。”   孙依依想起昨日曹娇娇代为上场一事是瞒着孙武的,孙文特嘱咐过她,为了曹娇娇的名声,不能对任何人说,孙武正是爱炫耀,年少无知的时候,万一说漏嘴了,曹娇娇往后还要受人诟病的。   孙依依自然明白女儿家清誉的重要性,要是让人知道曹娇娇穿着单薄的衣裳,和男人一样在场上挥汗如雨,而且和男人们身子撞身子的,不晓得外头人还要怎么编排她呢。   孙依依知道孙文有意支开孙武,应该是要说昨天的事,所以就带着孙武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了曹娇娇和孙文二人。   犹疑情难成(五)   孙家仆人淳朴善良,曹娇娇又和孙家小主子们自小来往,屋里只剩他们俩,也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曹娇娇虽不是很会照顾人,但是孙文强撑着手臂要坐起来,她还是知道要搭把手的。   曹娇娇力气不算小的,用力扶住孙文的腰,孙文完好的那只手再用力撑着,很快就坐起来了,曹娇娇又替他将软枕放在了腰间,她也有生病的时候,蒋妈那时喂她喝药就是这么做的,照葫芦画瓢她还是做的来的。   “除了手臂还有哪里伤着了?”   孙文惨白的脸扯出一抹笑,“除了手臂都是小伤。”其实他腰上也伤的很重,但是他不想让曹娇娇多担心。   曹娇娇听他这么回答,才安心的点了点头,又问:“支开他们,是有话要说?”   “也没什么,就是谢谢你昨天替我解围。”   曹娇娇随意道:“那算什么,毕竟是齐国公违规在先的,否则也不用我上场。”   曹娇娇其实很想知道场上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娇娇,你受伤没有?昨日你那么投入,手臂疼吗?”   曹娇娇摇了摇手臂,“好久没这样大动筋骨了,昨日睡得又早又沉,早上起来身上有些酸痛,别的伤倒没有。”   孙文点点头道:“那就好,我昨日还担心你也伤了筋骨。”   曹娇娇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心思担心我呢,要不是大夫及时把你带走了,我还担心你残废了。”   和孙家兄妹一起,曹娇娇觉得身心轻松,说话也口没遮拦的。   孙文见曹娇娇这样子和自己开玩笑,心里是开心的,自曹娇娇及笄后,他们没怎么见过了,他还真怕曹娇娇和他生分了,如今见曹娇娇嘴上依旧不饶人,他是高兴的,所以听了这话也没恼,只是笑了笑。   孙文知道曹娇娇不是会聊天的人,便主动道:“其实……我得了那彩头,是想送给你……和依依的。”言语间,孙文有些遗憾。   曹娇娇虽然没得到那鲛人泪,但是他能感受到孙文的心意,小时候有什么东西,他总是给依依之后,都还给她留些,包括这鲛人泪,他亦是想着自己,曹娇娇打心眼里感激。   “没事,你也知道我不在乎那些个东西,依依也是不在乎的,传说中鲛人泪如同透明的珍珠,还有香铜软玉的功效,我觉着这鲛人泪不过是更剔透的琉璃而已,不会真是鲛人泪,所以用不着遗憾了。”   孙文就知道他中意的姑娘,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娇娇,以后我会寻更好的珠子,给你……和依依。”   曹娇娇抚慰的笑,“都说了不要紧的,那两颗鲛人泪就是琉璃珠而已,并没有那么神奇,我和依依都不在乎,你也别记挂在心上。”   孙文的将曹娇娇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的握住,他还未开口,曹娇娇又道:“孙文,今日我来……还想问你,你落马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薛鹏他们对你怎么了?”   说到此事,孙文眼里有怒火升起,“薛鹏他们用针扎我的马,还用球杖将我打伤!”   曹娇娇的手脱离了孙文的手掌,然后双拳紧握,“薛鹏他……怎么如此卑鄙!可是那针他们藏哪里了?带在身上岂不是容易误伤自己?”   孙文道:“你也很难想到吧,一尺长的针,藏在空心的球杖里。”   曹娇娇立目,“没想到薛鹏这么卑鄙!他竟然还有这么深的心思!”曹娇娇前世是认识薛鹏的,虽然他孩子气了些,但是心眼不坏,否则齐宣也不会和他来往,那么这件事真的是他想出来的吗?   孙文看人亦是准的,道:“我怕此事不是薛鹏的主意,薛鹏就是孩子心性了些,否则也不会私下挑衅小武,此事……可能是齐宣的主意,齐宣此人看似简单,实则不然,我总觉得他隐藏了自己。”   曹娇娇心口一跳,孙文倒是没说错,齐宣并不是简单的骄傲自负而已,他确实有不容小觑的实力,否则三年后,他又怎么能够在朝堂里,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呢。   不过,曹娇娇相信齐宣,他的自尊心,是不允许他做这种事的,所以曹娇娇几乎是下意识的替他解释道:“此事,定不是齐宣的主意。”   孙文没想到曹娇娇会替齐宣说话,“为什么?除了他,还能有谁?”   曹娇娇道:“孙文,你相信我,绝对不会是他,后半场的时候,薛鹏等人再不敢乱来了,未必没有齐宣的警告,若是齐宣的主意,薛鹏等人他们怎么会不故技重施呢?”   孙文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总归是齐宣队员的主意。心思如此歹毒卑鄙,近墨则黑,薛鹏等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你和齐宣有过节,以后遇上他们,你且小心些。”   孙文担忧的目光,让曹娇娇脸上火辣辣的,但是心里还是暖暖的,“恩,我知道的,你的队友今天来看你么?”   孙文自豪的笑着,“自然是来的,昨日我治伤的时候,他们守了我很久。”   曹娇娇点了点头,有友如此,足以。   门外孙依依敲了敲门,道:“哥,我能进来吗?”   曹娇娇去开了门,孙依依“不怀好意”的笑着,曹娇娇捏她脸蛋一下,“进去吧。”   孙依依坐在床头,道:“哥,齐国公来了,说是看你,爹正在接待他,娘让我问问你的意思,见不见?”   孙家长辈倒和曹工一样,很是尊重孩子的意见,再权势滔天的勋贵,孙文不想见,他们亦会想办法打发走。   孙文很是懂事,不会让自己的父母亲为难,齐宣到底有爵位在身,就是他爹娘见了他,亦是要行礼的,况且齐宣是来探望他的,他若是不见,就这么把人赶走了,只怕说出去也不好听。   孙文下了榻,命人给他穿衣。   曹娇娇和孙依依等人则回避了,先行一步去了正厅里。   齐宣没想到曹娇娇也在这儿,于是问好的时候,顺便问道:“曹小姐也来探望孙公子?”   孙依依对这个害自己哥哥受伤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只是孙父孙母都在,她不敢放肆,没好气的拉着曹娇娇坐下了。   对于齐宣的问题,曹娇娇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孙文换了干净整洁的衣裳,身后跟着一个小厮,一个丫鬟,慢慢的走进来了,齐宣见他伤的不轻,又在心里将薛鹏等人骂了一顿。   齐宣简单的慰问了几句,孙立也是说:“赛场如战场,误伤也是有的,齐国公不必介怀。”   寒暄了几句,齐宣起身就准备走了。   曹娇娇本来要留在这里吃午饭的,齐宣却道:“曹小姐不走?不怕打扰了孙公子养伤么?”   孙依依忍了半天,终归是忍不住道:“齐国公,你有所不知了,有娇娇在,我哥的病才好的快。”   齐宣不悦,“曹小姐还懂医术?还真是博学多才啊。”   孙依依就说那么一句,就被孙母责怪的看了一眼,孙依依再不敢多嘴了。   追忆往事(一)   曹娇娇不想孙家人为难,便道:“叔叔、婶婶,我先回去了,我爹交代了我一些事,我还没办成呢。”   曹娇娇都说要走了,孙家人再不好多留了。   所以曹娇娇和齐宣在探望孙文后,“很凑巧”一同出来了。   齐宣和曹娇娇皆是骑马而来,齐宣和曹娇娇同时上了马,曹娇娇面上没有带纱巾,齐宣讥讽道:“曹小姐的纱巾呢?纱巾没有了还有面巾吧,怎么不带了?”   曹娇娇不理他,只道:“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齐宣很快跟上了,两人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僻静处。   曹娇娇也不下马,就将马停在了沿河的柳树旁,看着过河的船只,犹如形只影单的鸳鸯,曹娇娇心里有些惆怅。   曹娇娇越发觉得自己矫情了,什么时候悲春伤秋到这种地步了。   齐宣也停了马,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带纱巾了?”   曹娇娇放下缰绳,双臂环胸,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去郊外带纱巾是怕风沙扑面,哪里是真怕吓到百姓,不过这点她没必要向齐宣解释,他知道齐宣还是介意她帮孙文的事,若是她不帮孙文,那这场比赛太不公平了。   齐宣见曹娇娇不说话,别扭道:“你的纱巾是不是送给孙文那小子了?”   曹娇娇气笑,这是哪一出跟哪一出?“齐国公管的真宽,你只消管你表妹的纱巾在哪儿就行了,我的事不用你过问。”   齐宣怒,但是却找不到发火的理由,他凭什么管曹娇娇的事?他们不是已经退婚了吗?   齐宣道:“昨日薛鹏伤了孙文,你帮了孙文,扯平了,还是我赢了。”   说到这事曹娇娇算是要问他了,“你们用这种法子让他下场,是不是太卑鄙了?”   齐宣大怒:“我怎么卑鄙了?就算他不下场,赢的依旧是我!”   曹娇娇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是她还是不能认同齐宣队友的做法,“不管怎么样,就是卑鄙。”   齐宣额头青筋暴起,“这件事并非我的主意!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我也……已经教训过薛鹏他们了。”   齐宣越说越没底气,其实事前他就发现了薛鹏等人的异常之处,但他并没往心里去,若是追问下去,想必是能避免这次意外的,但是没有这次意外,他就看不到曹娇娇驰骋赛场的矫健身姿了。昨天夜里,他满脑子难以挥去的,都是曹娇娇比他们略娇小的身影,奔腾在赛场的模样……曹娇娇坚毅的眼神,像烙印一样烙在他眼睛里、心里……   曹娇娇“嗯”了一声,齐宣问:“你信我?”   “自然信,只是害群之马一定要找出来,这样狠毒的法子,怕是有人怂恿薛鹏做的,此人你可要提防了。”   齐宣皱眉,“你怎么知道不是薛鹏所为”   “若是他能想出这种心思,他爹早打断他的腿,将他圈养在家中了,定是有人撺掇他的。”   齐宣笑,薛鹏畏父的事,曹娇娇都知道了。   两人谈话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静默了一会儿,齐宣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即使今天没碰见曹娇娇,他亦是要去找她的。   齐宣把荷包伸到曹娇娇面前,“这个……给你。”   曹娇娇虽不精通女红,但是还是略懂一些,这荷包十分精致,哪里都挑不出错来,曹娇娇认得,这是出自宫中,那么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鲛人泪了。   昨日齐宣所得的彩头,就是用两个荷包装起来的,两颗鲛人泪。   曹娇娇道:“我不要。”   齐宣皱眉,“为何?这可是京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宝物。”   曹娇娇不屑一顾,“她们梦寐以求,与我何干,再说了,你这只有一颗鲛人泪,另一颗呢?”   齐宣算是明白了,原来曹娇娇是嫌少啊,还真是贪心!   齐宣道:“另一颗,自然是留给我表妹的,难不成你还想要两颗?”   曹娇娇冷笑一声,“与他人共享的东西,我不屑去要,齐国公还是都留给你表妹吧,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保重,我先走了,驾……”   曹娇娇看都没打开看一眼,就这样拒绝了齐宣的好意,只留给了齐宣一个洒脱的背影。   齐宣看着曹娇娇窈窕的背影,恨不得把她抓过来问问,是不是非要一对鲛人泪,才觉得满足!   孟柔的马车停在附近,她仔细观察着齐宣的表情,不知道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齐宣回了府之后,独自闷在书房里,随后,孟柔救跟着回去了。   齐宣想起今天和曹娇娇相处的情形,只觉得肺中有股气体要破体而出似的,齐宣猛地捶了下书桌,门外的孟柔端着热茶的手抖了抖,最终还是定了定神,将茶端了进去。   孟柔轻轻搁下茶,温柔道:“表哥,别气了,小心伤了身子,喝些菊花茶去去火气吧。”   齐宣下意识的就将茶杯扫落了,茶杯和木案掉在地上,几声清脆的响声,茶杯碎了个彻底,木案也裂开了些。   孟柔从没见过这样的齐宣,一时间吓傻了,呆在原地。   齐宣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习惯性的呵护着孟柔,从没在孟柔面前发火过,所以做出了自己也没意想到的举动后,觉得十分尴尬。   齐宣用力的快速眨眼,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孟柔僵住的脸,很快绽放了一个笑容,齐宣这才觉得自然了些。   孟柔脸上挂着笑,蹲下来,一片一片地捡起碎片,想将这残局收拾干净。   齐宣道:“叫下人来收拾就行。”   孟柔摇摇头,道:“我来就……”话还没说完,孟柔“啊”的一声,拇指流出鲜红的血。   齐宣习惯性的关心道:“怎么了?”   孟柔伸出手,“痛。”   齐宣握着她的手,道:“都说了让下人来,就是不听。”   孟柔看着齐宣紧张的神情,心里暗喜,表哥果然还是在乎她、爱她的,曹娇娇不过是局外人,表哥只是讨厌她、恨她而已。   孟柔状似不经意的提起,“表哥,那鲛人泪……我想看看行么?”孟柔可是在许多人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过,鲛人泪非她莫属。   齐宣起初拿到鲛人泪的时候是激动亢奋的,不光是因为这是荣誉的象征,他本就想把这东西赠合适的姑娘,只是没想到那姑娘那么傲气,竟然不屑要。   如今孟柔主动开口了,齐宣本就打算给她的,便将装鲛人泪其中的一个荷包拿给了孟柔,道:“这是我早就想送你的。”   孟柔迫不及待的打开荷包,见只有一颗,表情由笑变成僵硬,道:“表哥……这。”   另一颗,即使曹娇娇不要,他还是想留着。   齐宣问:“表妹,喜欢吗?”   孟柔继续笑了笑,“喜……欢,另一颗,表哥是要给姨母的吧?”   齐宣“嗯”了一声。   孟柔这才释然,拿着鲛人泪笑着走了出去。   齐宣看着孟柔离去的身影,为什么,孟柔给他的感觉和曹娇娇截然不同?   曹娇娇能让他喜和怒,而孟柔只是让他担忧而已,这两者,究竟有什么区别。   齐宣一时得不到答案,便开始重新思考曹娇娇说的话了,害群之马,要防,不,是要除。   ***   曹娇娇在家休息了许多天,郑氏开始为孙依依张罗一些事了,所以孙依依也被郑氏困住了,曹娇娇这时又开始庆幸她没有母亲在身旁严格管教了,要是因为琐碎的事拘着她,她会生病的,她宁愿躺着不动,也不想专注于女红。   蒋妈见曹娇娇这些天都闷在家里看书,又开始担心曹娇娇是不是不高兴了,所以才在家里不出去。   曹娇娇见蒋妈几进几出,欲言又止,便道:“蒋妈,你干嘛呢?”   蒋妈尴尬的交握着手,“没……没干嘛呢,就是快中秋了,所以我这想问问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曹娇娇经蒋妈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要到中秋了。   曹娇娇过中秋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要么和曹工一起在家过,要么就是去宫中过,今年是怎么个过法,还说不准呢。   “爹有没有说今年在哪里过?”   蒋妈冲外面的红罗招招手,红罗便将厨房里的点心拿来了。   蒋妈这才走到曹娇娇跟前道:“听将军说别国的使臣来了,要在咱们这儿过中秋,到时候将军怕是要进宫的,小姐你去不去?”   曹娇娇捡块桂花糕吃,道:“去,中秋节自然应该和亲人一起过,爹去宫中,我自然要跟去的,到时候大姨娘就不用去了,蒋妈你跟我一起去。”   王杏到底是个妾室,曹府人情礼节的她不招呼,也没人管的过来了,所以曹工全权交给了她,但是宫中之事非同儿戏,曹工又怎会带身份低微的王杏去呢。   即使王杏每次遇到宫宴都想着法子去,每次都没成功,因为曹工绝不会带她进去的,曹娇娇也不允许,她一个小妾,还真当自己是正经主子了。   蒋妈听曹娇娇言语里都想着她,将她当自家人,心里也是暖暖的,虽然蒋妈甘愿在将军府里辛苦的伺候主子一生,但曹娇娇这样子知恩图报的心思,让她觉得做什么都值了,蒋妈看着曹娇娇那与林皎八分相似的容颜,到底是夫人的孩子,心地都是一样善良的。   曹娇娇见她随口说了一句话,蒋妈就红了眼睛,怕是想起了伤心事,便问道:“蒋妈,怎么了?”   追忆往事(二)   蒋妈眨了眨眼,收回了快要溢出来的眼泪,道:“只是想起夫人了,每年的中秋节,我都是陪着夫人过的。”   曹娇娇放下了书本,开始对她娘还有将妈的身世感兴趣了,“蒋妈,你和大姨娘是怎么跟着我娘的?”   蒋妈说起往事,并没有不开心,反而笑逐颜开,“夫人真是善良,活菩萨一样的人,人美,心地也好,当年我的家乡闹饥荒,我的家人都饿死了,我和杏儿两个同病相怜,就在结伴同行,你不知道,那时候吃得太少了,甚至有人易子而食……我和杏儿怕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就一路往南走,最后不知道饿晕在哪里了,是夫人……将不多的吃食分给我们,还命人将我们清洗干净,换了赶紧的衣服,带回来了家。”   曹娇娇见蒋妈喊王杏作杏儿,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吧。   “夫人并没有要我们回报什么,是我们自己愿意留在她身边服侍她,我一辈子都记得夫人的恩情的……”   曹娇娇道:“蒋妈,我明白,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好。”   蒋妈知道曹娇娇是懂事的孩子,她也看得出来曹娇娇很依赖她,虽然没对她撒娇过,她知道曹娇娇已经将她当半个母亲看了。   蒋妈又叹了口气道:“大姨娘那时候跟我很要好的,自从将军出现后就好像变了,变的不太愿意跟我亲近了,总是偷偷的发笑,我当时不明白,就问了夫人,夫人什么也没跟我说,想必那时候她也是知道大姨娘的心思吧。”   曹娇娇疑惑道:“那我娘为何还要将大姨娘带进府里?”   蒋妈满脸无奈道:“那时你外公外婆病逝,族里的人为了家产争的头破血流,夫人身边能信的人就剩下我和大姨娘了,仓促出嫁之后,就带了我和大姨娘两人,还好将军是忠厚之人,待夫人十分不错。”   曹娇娇觉得,虽然她娘早逝,但是也算是被爱的人疼爱了一生,即使只是短暂的一生,她娘,应该感觉很幸福吧。   听完了自己母亲的事,曹娇娇有些怅然,虽不是可歌可泣,也是荡气回肠了。   曹娇娇又乱想着,她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男子吧,这些年曹工一直清心寡欲的,也不太收拾自己,俊朗依旧,但看起来有点邋遢,曹娇娇还是觉得齐宣那样的男子好看。   曹娇娇眉头一皱,怎么又想起他了!   曹娇娇强迫自己忘记他,便对蒋妈道:“蒋妈,今年中秋提前准备一些吃食,我们在去宫中之前送到义庄去。”   “恩,小姐不用操心,食材我都定好了。”   兴许是童年的痛苦太深,蒋妈对温饱不足的人很有同情心,曹娇娇也还比较喜欢小孩子,只是不善于表达,相熟的人家也没有哪家有小孩的,所以曹娇娇便和蒋妈一起逢年过节给义庄的孤儿送些吃食和银子。   曹娇娇又想到了王杏,有些事她不能做,也不方便做,只好让蒋妈代劳。   “蒋妈,今年中秋一过,你就跟着分担下府中庶务,我会亲自和爹爹打招呼的。”   蒋妈愣了,这是什么意思?而且想从王杏手里□□,恐怕不易。   曹娇娇道:“她毕竟是个姨娘,狐假虎威的这么多年了,我是时候该学着管理府中庶务了,只不过我一时也学不会,还是要你带带我,我听爹说过,我娘在的时候,你也曾帮过我娘管理府中庶务,等你上手了再亲自教我,我可不想跟着大姨娘学,我怕她不肯用心教,想法子折腾我,把府里也弄的乌烟瘴气的。”   蒋妈点点头,曹娇娇总归是要嫁人的,虽然可能晚点,这些事非学不可,“大姨娘……怕是不肯吧,她本就不喜欢我,府中权利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她哪里肯交出半分。”   曹娇娇道:“我爹发话她还不肯吗?她再不肯,我就用强的,我毕竟是大小姐,府里和铺子里的人,还敢武逆我不成?”   曹娇娇此时觉得刁名在外挺好的,起码那些人都怕她,自然会听她的。   蒋妈犹疑着,还是点了头,就算王杏不肯,她也要为曹娇娇争取一把,为曹娇娇往后少吃点苦而斗争一把。   ***   中秋佳节,如期而至。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大白天的,月亮还没出来,曹娇娇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概。   想到上一世,她嫁进国公府的第一年,那个中秋是她一个人过的,齐宣一家三口自宫宴回来后,其乐融融,她独自对月,举杯自饮自酌。   那时那便觉得自己不孝,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竟然抛弃了自己的父亲,让她唯一的亲人,独过中秋。   前一世遗憾的事她都要弥补回来。   蒋妈准备好了一切,进来道:“小姐,走吧,将军已经在外等着了。”   曹娇娇回过神来,明媚一笑,道:“好,让红罗也跟去吧。”   蒋妈问:“红罗也跟去?”   红罗性子活泼,曹娇娇和蒋妈怕她在外闯祸,所以都不带她出席这种重要的场合。   “我看她愁眉苦脸好几天了,宫宴非同小可,谅她也不敢乱来,就带她去吧。”   曹娇娇这么一说,蒋妈才点头。   曹家人口本来就少,多带几个仆人也没什么的,比起一般权贵家,他们家同去的人数算少的了。   曹娇娇见曹工正在马上等他,便道:“爹,今日是收拾的最干净的一天了?”   曹工哈哈大笑,“你嫌爹邋遢啊?”   曹娇娇上了马,和曹工平视着,“那是自然,今日女儿好心把蒋妈借给你,保证爹爹潇洒依旧。”   曹工默许了,因为他喝多了就容易不省人事,今日宫宴,还有外来使者,喝酒是避免不了的,若是没个人照顾着,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蒋妈听了这话就知道了今日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曹娇娇和曹工骑马在前,曹府的马车紧紧地跟在后面,曹弯弯虽然禁足的日期还没到,但是她死皮赖脸的跟曹工求情,王杏又不停的跟他软磨硬泡,曹工事务繁多,就答应了,当然了,因为这是不触碰原则的事,所以曹工才答应的。   曹弯弯这次倒是学乖了,自曹工答应开始,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准备自己的衣裳首饰,再没给曹娇娇添堵了。   一行人到了宫门口后就下了马,宫门外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都要接受检查才能一一入内。   曹娇娇等人来的算早的,曹工自有他的去处,曹娇娇则带人去了御花园,孙依依来后自会在那里去找她。   曹弯弯有自己交好的贵女,正好曹娇娇也不想让她跟在身边,所以曹弯弯就自行离去了,反正曹弯弯也不是第一次来宫宴了,自然知道规矩的,所以曹娇娇也不担心她给曹府惹麻烦。   曹娇娇坐了许久,孙依依才迟迟赶来,孙依依今日也是精心装扮过的,倾髻上簪了一对蝴蝶流苏曲形蝴蝶簪,另外点缀一些水钻,身上穿了件散花如意云烟裙,加一件淡粉色的半臂,脸上妆容淡淡,孙依依皮肤虽然比不上曹娇娇那么白皙,但是也很红润,再加上嘴角那一对小小的梨涡,端的是舒雅可爱。   曹娇娇见她快步走来,站起身来迎她,见她额上有汗,便问:“怎么这么赶?”   “自然是赶的,我娘让我准备了一支舞,临行前又让我跳了一遍。”   曹娇娇才想起还有外来使者,歌舞自然是免不了的,世家大族子弟,也是要露脸的。   曹娇娇琴棋不会,没有能表演的节目,她也没有在众人面前献宝的意思。   孙依依坐定后,喝了口茶,道:“刚刚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妹妹和孟柔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往御净轩去了,她俩又没见过,怎么会相约如厕?”   曹娇娇皱眉,“当真?”   “我看的千真万确,曹弯弯我是不会认错的,孟柔我也见过,那副柔弱的模样,京中少有,令人过目不忘,我也不会认错的。”   曹娇娇点点头道:“她们还是见过的。”   孙依依掩嘴道:“你是说……在我家的时候?”   “嗯,只怕就是那时勾结在了一起。”   孙依依道:“你妹妹虽顽皮刁蛮了些,还不至于有这么灵活的心思,想必是孟柔主动找的你妹妹。”   曹娇娇也是这么想的,孟柔看似柔弱,实则心思细腻狠毒,曹弯弯哪里是她的对手,只怕是被她忽悠了,做了枪使,不过曹娇娇也不怕,孟柔的手段左右不过那些,她总能想到破解的办法的。   曹娇娇凝神,想了想孟柔可能会用的计,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总不能害死她吧?栽赃可能吗?曹娇娇觉得不可行,宫中的人孟柔可指使不了,那么……   曹娇娇提高警惕之后,就同孙依依聊着别的事了,孙依依虽然和曹娇娇因豪爽的性格而合得来,但骨子里还是姑娘家的,所以对衣裳首饰都很感兴趣,不知不觉就聊到那上面去了。   孙依依牵起曹娇娇的手道:“瞧你今天穿的,太随意了一些。”   曹娇娇看看自己的身上,一件玉色的暗花细丝窄袖襦裙,头上簪着简单大气的玉垂扇步摇,耳朵上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洁白圆润,趁的曹娇娇身上有股子华贵的气质。   曹娇娇倒是觉得自己穿的已经够精致了,想她在家的时候,想动刀动剑的时候就穿量身定制的短打,想看书的时候,家穿窄袖的白色宽松长裙,连束腰的都没有。   而且她甚少带什么配饰,今日头上和耳朵上还带了一些,已经很不错了。   孙依依虽然觉得曹娇娇穿的素净,但是还是忍不住羡慕道:“美人就是美人,穿什么都好看,你瞧你穿这么素净,我反倒觉得有出尘之姿了,比艳丽的打扮更要吸引人。”   曹娇娇禁不住笑了,“你哪里比我差了?”   孙依依作可怜状,指着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道:“这里、这里、这里。”   曹娇娇拧她一下,才作罢。   势与我为敌(一)   齐宣路过此处,远远的就看见曹娇娇和孙依依两人嬉笑了。   齐宣发觉他几乎没见过曹娇娇这样子笑过,好像每次见到他都十分严肃的样子。   齐宣觉得这个姑娘笑的样子,还是蛮温柔的,很有姑娘家的样子,就该这样子嘛。   齐宣看的出神,孟柔来了他都没察觉,孟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的是曹娇娇那张倾城的笑颜,她的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面部扭曲了一瞬,很快就用笑容代替了。   “表哥,看什么呢?”   齐宣听到熟悉的声音,吞吞吐吐道:“没……没看什么呢。”   孟柔心里被火烧了似的,越是掩饰越是说明有问题,难道说表哥已经开始对曹娇娇有意思了?   不!表哥是她所有的依靠,是她要托付终身的人,曹娇娇怎么可以抢?   曹娇娇抢不走的!   孟柔亲昵的挽着齐宣的手道:“咦,娇娇姐姐在那边呢,咱们去打声招呼好吗?”   齐宣正有此意,只是没借口罢了,现在孟柔主动提出,他自然不会拒绝,齐宣不着痕迹的拨开孟柔的手,和孟柔比肩走过去。   曹弯弯见两人往曹娇娇那处走,猜到必定有事,毕竟孟柔也是很讨厌曹娇娇的,她抱着看戏的心态,就去了。   曹娇娇见两人来了,心情顿时就不好了,其实不光是曹娇娇,亭子里所有人心情都不好了。   孟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腼腆笑道:“两位姐姐,我和表哥可以坐这儿吗?”   孙依依到底是拉不下脸拒绝的,曹娇娇却很干脆,“不可以。”   齐宣偏来劲了,撩起衣摆就坐下了,孟柔自然而然坐在另一个石凳上。   齐宣拽拽道:“怎么?皇宫都是你家的了?”   曹娇娇冷冷瞧他一眼,“齐国公可别乱说,这种谋逆罪我可担不起。”   齐宣见曹娇娇还知道顾忌,和在宫外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于是来了兴趣,又调侃了曹娇娇两句,曹娇娇一句都没理他。   齐宣见曹娇娇懒得理他,也觉得无趣,便不再作声了。   齐宣没有发觉自己对曹娇娇的态度已经改变了,而细心的孟柔却发现了,这令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呢。   齐宣是对她好,这种好,她更多的理解为,因为她是陪伴齐宣最久的玩伴,再加上她和齐宣有血缘关系,所以齐宣对她的疼爱、照顾才超出常人。   但是孟柔明白,这种疼爱不转化成婚姻,她就没办法永远的拥有齐宣,或者,她要在齐宣对别的女人动心前,让齐宣给她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承诺。   但是曹娇娇的出现让她觉得危险,她觉得自己没办法掌控齐宣了,若是齐宣在答应娶她之前就变心了,那么她的一生就没有指望了!   她不过是出生寒门,寄养在齐宣家的人,她觉得府里人一直将她当客人看,而非主子,即使是她的姨母孟氏,她在孟氏膝下承欢这么多年了,孟氏终究是没把她当女儿看。   她从穷乡僻壤来到这辉煌的京城,她再也过不了以前的日子,就算将来孟氏给她定了门好亲事,对方对她,永远不会有齐宣对她好,而且齐宣和她终究是隔着一层,不是亲兄妹,若是将来只能做亲戚,而非至亲,齐宣哪天不护她了,她又如何在京城立足?她夫家的人又哪里看得起她?   所以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嫁给疼爱她,并且容颜俊朗位高权重的表哥齐宣。   孟柔要让齐宣讨厌,甚至是恨曹娇娇,这样子她的表哥还是她的表哥,曹娇娇不过是他们将来成亲的垫脚石而已。   即使齐宣不想讨厌曹娇娇,她也要利用齐宣对她的宠爱,令齐宣讨厌曹娇娇。   她娘临死前告诉过她,女人最大的武器就是眼泪,自来国公府之后,有了经验丰富嬷嬷的教导,她已经将眼泪和柔弱这等武器运用的轻车熟路了。   而齐宣,每次都中招。   终有一天,齐宣会无法自拔的爱上她,提出娶她为妻。   孟柔耐心的等着那天的到来。   孟柔命随从的丫鬟拿出一个小小的食盒。   宫宴开始时间长,大臣们和他们的家眷们来的早,于是会有些姑娘家的事先准备一些东西垫肚子。   有时,京中小姐们三五个的聚在一起,交换吃食,这也是炫耀的一种方式,哪家点心做的最好,自然是少不了夸赞的。   孟柔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点心拿出来,搁在手心了,紧接着,曹弯弯就来了,曹弯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了,一进来就道:“哟,大家都在呢?”   孟柔侧首看着她笑道:“弯弯妹妹来了。”   曹弯弯今年十三岁,孟柔十四,孟柔能厚脸皮的叫曹娇娇一声姐姐,曹弯弯那声妹妹,她自然也是叫的出口的。   曹弯弯朝孟柔笑了笑,又道:“孟小姐准备了点心呢?是什么?”   孟柔将手伸过去,“姜糖,甜中带辣,辣中带甜,要不要尝尝?”   曹弯弯自然没有客气,孟柔又将姜糖一一放到其他人面前,孙依依到底是顾忌齐宣的面子,还是客气的尝了一块,孟柔的手,最后停在了曹娇娇面前,柔声道:“姐姐,你也尝尝?”   曹娇娇直视着她,孟柔明知道她不会吃,难不成她故意让自己难堪么?   “我不吃。”曹娇娇面无表情道,孟柔还是坚持着。   曹娇娇纹丝不动,孙依依知道曹娇娇的性子,她不想吃,就绝不会吃的,曹娇娇没反应,孟柔也没反应,孟柔的玉臂就这样伸在曹娇娇面前。   僵持了一会儿,孟柔的手酸了,孟柔用另一只手稍微的抬了抬酸了的那只手臂,又道:“姐姐,你尝尝,上次的事,我……没往心里去,姐姐你也别介怀了。”   孟柔故意提起上次的事,就是为了让齐宣觉得,曹娇娇就是在故意为难她。   齐宣见孟柔倔强的样子,而曹娇娇又是一点不领情,果真动容了,浓黑的剑眉拧起道:“曹小姐,我表妹一番好心,你就尝尝吧。”   曹娇娇这才又张口道:“我说了不吃,拿开。”然后嫌弃的侧过脸,仿佛是那是臭狗屎,而不是糖。   齐宣见曹娇娇这般无礼,又想起鲛人泪一事,曹娇娇也是这样拒绝他的,于是心里有了怒火,“曹娇娇,你太……”   齐宣话没说完,曹娇娇道:“哪里有强迫人吃东西的道理?到底是谁不讲理?”   齐宣一味的维护自家表妹,觉得自己表妹无辜,自然没觉得,曹娇娇才是无辜的,曹娇娇这么一说,他倒觉得是他们太强势了,不过曹娇娇轻慢的态度,依旧让他很不舒服。   曹娇娇待不下去了,好好的清净处,还是被他们毁了,曹娇娇牵起孙依依的手就走了。   齐宣看着曹娇娇玲珑的背影,明明是那么好看的女子,为什么性子就这么倔强任性?   孟柔大方道:“表哥,算了,姐姐不吃,我自己吃就是了。”   曹弯弯亦道:“齐国公,我姐姐就是那个样子,让你表妹受委屈了,我替她道歉。”说罢,微微颔首,曹娇娇要是知道曹弯弯在齐宣面前都能代替她了,不知道做何感想。   齐宣冷冰冰道:“无碍。”   孟柔也道:“没关系的。”   齐宣忘记了安抚孟柔,只是想着曹娇娇什么时候才会低头一次。   齐宣想起来了,曹娇娇就是在为悔婚一事给他道歉的时候,亦是倔强的。   齐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孟柔听话懂事,或者说在他面前是逆来顺受,可曹娇娇偏偏不是这样,曹娇娇不是一度想嫁给他吗?不是碍于孟柔才悔婚的吗?那她心里不是还有他吗?那曹娇娇为什么还一而再的和他作对?   打马球她帮孙文,鲛人泪她不屑,曹娇娇到底想怎样!   孟柔喊了齐宣几声,他才应,就着孟柔的意思,离开了。   孟柔走之前和曹弯弯对视一笑,两人相视一笑,就各奔东西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人都很明白这道理。   ***   宫宴在升平殿内举行,快要开宴的时候,曹娇娇才姗姗来迟,曹工见曹娇娇来了,也就安心了,笑对曹娇娇招手后,曹娇娇动作行云流水的落座在曹工身旁。   一旁的曹弯弯在曹工面前还是很端着的,礼貌的冲自家嫡姐笑了笑。   歌舞开始之后,曹娇娇心无旁骛的吃着眼前菜,宫中菜品相当不错,酒水也是十分香甜,怎么看都和宫外的不一样,一墙之隔两天片呐。   曹娇娇之所以这么专注的吃东西,也是因为她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想转移注意力,等着时间快快的过去。   已不知酒过几巡,曹工已经喝了许多,蒋妈在他身后焦急的看着,也不敢出言阻止。   曹娇娇不知何时歌舞已经停止了,外来使臣走到了大殿中央,朗声说着什么,曹娇娇想,总不是那等客气话,与她定无关,所以她也没听。   约摸半个时辰后,已经有了几个贵族子女上去表演了,歌舞书画,样样都有,曹娇娇对此并无兴趣,抬头看了一眼又望向别处了,对面的齐宣正把盏,曹娇娇不知他手中的酒杯是不是对准了自己,不知不觉的也端起了酒杯,小饮了一口。   齐宣面上显出淡淡的笑,孟柔假装注视着大殿中的节目,实则不动声色的看着齐宣和曹娇娇的互动,孟柔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帕子,似要将那帕子撕裂似的。   曹娇娇放下酒杯便低下了头,因为孟柔故意靠在齐宣肩上,那一幕很刺眼。   曹娇娇没看到孟柔胜利的笑容,而孟柔也只是短暂的胜利了而已。   曹娇娇低着头,出神的想着什么,青黛拿胳膊肘子撞了一下曹娇娇的肩膀,曹娇娇才猛然抬起头,这一抬头便不打紧,没想到大殿的人都注视着她!   这是怎么了?出神的曹娇娇被这一幕弄蒙了。   势与我为敌(二)   青黛小声提醒道:“小姐,皇上点到你了,快上去。”   曹娇娇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便迟疑着走到了殿中央,曹娇娇自认为无才无德,皇帝怎么会心血来潮想到让她一展风姿。   曹娇娇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便傻站在那儿,都怪齐宣!若不是刚刚那一敬酒,她哪里会出神!眼下真不知如何是好。   天子尊严,不怒自威,曹娇娇确实有些任性,但不是不知事,皇宫之中,管制森严,由不得她胡来。   皇帝仿佛微醉,抬了抬手,又笑道:“便……抚琴吧,朕还没听到琴声呢。”   琴棋书画,勋贵子女总要学会一些的,皇帝虽微醺,还未糊涂,没有给曹娇娇出难题,可是……曹娇娇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啊……   曹娇娇刚刚是因为不明所以而紧张,现在则是因为无能为力而紧张。   眼看着琴师就要将琴搬上来了,曹娇娇陡然跪下道:“皇上恕罪,臣女……不会抚琴。”   曹娇娇脸上火辣辣的,并不是因为不会抚琴而觉得羞愧,而是觉得让父亲蒙羞了。   曹工也为曹娇娇捏把汗,曹娇娇竟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不过自己的女儿,是他要放养长大的,哪里又怪的了曹娇娇,所以曹工准备陪着笑脸,将此事一笑带过,就不要为难她爱女了。   曹娇娇隐约瞥见曹工欲起身,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做什么,她的父亲是憨厚之人,最讨厌就是官场上的那一套了,这些年为了日子好过些,虚与委蛇的做派虽学了一些,终究不终于内心的。   曹娇娇头抵地,还在想着对策,齐宣的身影突兀的直立了起来,他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宣高声道:“回禀圣上,虎父无犬女,微臣听闻曹家千金善于刀剑,平日里难得几回见,不若……让曹小姐舞剑助兴如何?”   皇帝本就喜欢曹工,本也没想为难曹娇娇,只是没想到将军之女,连琴也不会抚,所以才造成了刚刚那尴尬的局面,各国使臣都在,曹娇娇既然已经走上来了,哪里有什么都不表演就回座的道理,现下齐宣为了解围,替曹娇娇提出舞剑,皇帝又怎么会不答应,于是便允了,宽袖一挥,立即有人奉剑前去。   曹娇娇接过剑,利索的抽出剑,剑鞘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曹娇娇将剑移到齐眉的地方,双指轻轻滑过畟畟剑锋,曹娇娇倒是跟曹工学了几套防身用的剑法,御敌效果自然是好的,但是舞起来不好看,而且杀气太重,不适合今日在殿上表演,于是她选了套花架子剑法。   曹娇娇舞姿矫健敏捷,好似天神驾龙飞翔,曹娇娇手腕轻轻旋转,宝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冷光畟畟,却与曹娇娇淡淡的身影相融合,银色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个圈,曹娇娇的腰肢顺着剑光倒去,手腕直直向前,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曹娇娇本就有功夫底子,妙曼的身姿轻盈如燕,点剑而起,在燃灯的大殿中骤如闪电。   一道道银光殿中起,不管是懂剑或是不懂剑的人,目光都被曹娇娇的英姿给吸引去了。   就连在一旁近观的齐宣,亦是思绪紧跟曹娇娇,生怕视线慢一些,就错过了她下一招。   直至最后一招时,曹娇娇本打算挽个剑花出来便收剑。   曹娇娇心思一动,挽朵剑花之后将剑直直对准了齐宣,剑锋直逼齐宣的喉咙,他竟纹丝不动,不知是看的太入神了,还是太相信曹娇娇了。   曹娇娇脸上漾出一个妖冶的笑,蜡烛的柔光下,曹娇娇的娇颜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齐宣不自觉的伸出了手,想要采摘那芬芳。   观剑的人,此时却是眼睛一瞪,还好曹娇娇剑停的及时,否则齐国公不是完了!   剑舞虽好看,美人如蛇蝎啊。   曹娇娇收了剑,双膝跪地道:“臣女献丑了,望圣上责罚。”   赵治帝抚掌大笑,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哈哈,舞的好,舞的好!”   赵治帝也曾御驾亲征过,对于剑法自然也是精通的,曹娇娇虽然是舞的好看不实用的剑,但是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来,底子很好。   赵治帝道:“赏。”   曹娇娇又谢了恩,曹娇娇将剑还给了取剑的宫人,然后轻声对齐宣道:“此一剑,是赠你的礼。”   齐宣亦是跪退了下去,只是曹娇娇的话不时的在他脑海里响起。   以剑锋相对,是赠他的礼?什么礼,竟然这样子无礼。   是啊,有的时候曹娇娇也是真的想给他一剑。   接下来的表演,齐宣都没有看进去了,曹娇娇也是悠然自得的喝着美酒。   气氛轻松下来后,已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总不是评价歌舞菜肴,曹娇娇亦是不会加入她们的。   曹工和孙立同属武将,所以坐的近,孙依依就在曹娇娇右手边的那桌。   曹弯弯面前有个只剩一块点心的盘子,曹弯弯将那仅剩的点心拿到曹娇娇面前道:“姐姐,你舞的真棒。”   曹娇娇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她知道这点心肯定有问题。   曹弯弯见曹娇娇久久不接,便道:“姐姐,你我本为手足,我知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这块点心就当我赔罪了,姐姐不吃,就是不愿与我和睦相处了,爹爹定是不愿看到我们姐妹不和的样子。”   曹娇娇心道,曹弯弯这才和孟柔认识多久,竟然把孟柔的那一套也学会了,不过曹弯弯毕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闺中小姐,虚情假意的话,说的一点也不真切。   曹娇娇接过那糕点,然后慢慢的拿到嘴边,曹弯弯正高兴曹娇娇要吃下去了,曹娇娇又将糕点放回了盘子里,道:“现在我还不饿,等会儿再吃。”   曹弯弯虽有些遗憾,不能马上看到曹娇娇出丑,但是不敢表露出来,生怕曹娇娇看出端倪。   曹娇娇身子微微往后倾,和邻桌的孙依依相视一笑,孙依依立即吩咐了贴身侍女一声,那侍女默默离开了,然后又独自回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面生的女子低着头走到曹弯弯身后,俯身道:“弯弯小姐,我家小姐有请。”   曹弯弯皱眉,有事不会过来么,竟然还让她走过去,不过那婢女不肯走,曹弯弯只得跟去了。   曹弯弯走后,曹娇娇将曹弯弯给她的那块点心放进曹弯弯的盘子里,然后将盘子端给曹弯弯的婢女福儿,曹娇娇吩咐道:“你把这点心送到齐国公表妹那里去,若是齐国公问是谁送的,你就说是我。”   福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曹娇娇的吩咐,悄悄把东西送过去了。   齐宣不解曹娇娇为什么要送点心给孟柔,但是孟柔想,曹娇娇总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下毒陷害她吧?齐宣就在她身旁,曹娇娇又在对面看着她,孟柔是顾忌面子的人,孟柔也怕齐宣觉得自己小心眼,所以客气的将那块点心吃了。   曹娇娇没有完全的把握她会吃,但是她吃不吃都无关紧要,反正东西送出去了,曹弯弯自会焦虑的。   孟柔吃完点心后,身子开始发热,然后浑身都燥了起来,曹娇娇目不准睛的观察着孟柔的一举一动。   孟柔忽然抱紧了手臂,齐宣总算是发现了她的不妥,搂着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   孟柔皱着一张脸道:“表哥,这点心……”   齐宣急道:“有毒?”   孟柔难过的抓着齐宣的手臂,“表哥,我好痒。”   孟柔当然知道她吃了什么,这痒痒粉就是她给曹弯弯的,越是痒越是不能挠,一旦挠痒了,完全停不下来,到时候身上一块好皮肤都没有了,孟柔可不想自己身子上有任何疤痕!   孟柔小声啜泣了起来,齐宣则怒目圆瞪,曹娇娇毫不惧怕的回应着齐宣的目光,她想了断和齐宣的纠葛,但并不代表她可以任由孟柔欺负。   任何事情,只要她站得住脚,她都会有力的反击回去。   孟柔看似柔弱,定力还挺强的,浑身都被汗浸透了,愣是没挠自己一下。   直至宫宴结束,孟柔出宫上了马车,累的睡着了,药效也过了,否则她今晚也睡得不安稳了,本来孟柔就只想曹娇娇在宫宴上出丑而已,所以没下太重的药,否则孟柔今日自食苦果,就要忍耐更长时间的折磨了。   曹娇娇上了马,齐宣安置好了孟柔,便驾马拦住了曹娇娇的去路。   “曹娇娇,你是不是太歹毒了些?今日宫宴你也敢在我齐家人头上乱来?”   曹娇娇睥睨道:“是我乱来吗?你不如好好问问你的表妹,那下流的药物是从哪里来的,再问问你表妹是何时跟我妹妹勾结上的?”   齐宣道:“一派胡言,我表妹怎么会……”   齐宣想到上次孟柔陷害曹娇娇的事,曹娇娇又不是会说谎的人,那么……事实是不是真的像曹娇娇所说?   齐宣有些底气不足了。   曹娇娇道:“你只管说的再大声些,反正这是宫门口,此事闹开了,若是皇上知道有人敢在宫宴上动手脚,你猜猜是我有罪,还是你表妹有罪?”   齐宣不言不语。   曹娇娇竟然如此有底气,恐怕曹娇娇说的起码有八分真,要是这件事真的细细查起来,恐怕他表妹……真的占不到便宜,而且,曹娇娇亦会无辜牵连其中。   齐宣深思过后,缓和了脸色道:“此事我定会查清,三日后我会给你个交代。”   势与我为敌(三)   曹工驾马上前道:“怎么了?齐国公还是怨你?这孩子秉性尚好,就是性子太要强,将来也是栋梁之才。”   曹工想起齐宣满月的时候,那时他还不是一品辅国将军,老贺国公十分看得起他,也出言鼓励过他,要不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他倒是很喜欢齐宣做他女婿的。   曹娇娇道:“无事,爹别担心,齐国公约我三日后相见而已。”   曹工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事有分寸,便不多过问了,本来有些细腻的事他也不太懂,也不好意思开口问,曹工对曹府车夫招招手,然后便驾马走了,曹娇娇紧随其后。   回到曹府后,曹娇娇洗漱完毕,静静的躺在床上,回忆着重生后的一切,明明想和齐宣做个了结,怎么感觉两人越走越近了?   曹娇娇拍了拍自己脸,再三警告自己道:你们之间始终隔了个孟柔,孟柔将来一定会被他纳妾的,这样子的亲事,是你能接受的吗?   曹娇娇甩甩头,还是不要了吧,宁愿终身不嫁,也不与人共侍一夫。   曹娇娇睁眼出神许久,几时睡去已不知。   次日晌午,曹娇娇才悠悠转醒。   曹娇娇起身,揉了揉额角,昨夜睡得太晚,现下醒来脑袋有些疼。   曹娇娇喊了一声,红罗青黛就进来给曹娇娇梳洗了,曹娇娇还是朦胧双眼,两人已将曹娇娇梳妆完毕。   曹娇娇完全清醒后,见红罗眼睛下面也是一片乌黑,道:“你怎的昨日也没歇好?”   红罗苦着一张脸道:“宫宴真是累啊,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偶一样,回来之后洗个澡又精神了许多,竟一下子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折腾到大半夜才睡。”   青黛也道:“还说呢,翻来覆去的,我都被你弄醒了几次。”   红罗吐吐舌头,曹娇娇笑道:“不是想去长见识吗?现在可见识到了?”   红罗噘嘴道:“再不去了,还是府里好,小姐纵着我,做什么都不拘着我。”   红罗想到那些路过的宫女和太监们弯着腰的样子都觉得累,从御花园到升平殿,没有一个宫女太监大声喧哗,甚至耳语的都没有,一个个训练有素,哪里像她这样,整天满院子的乱跑,也没人管。   红罗现在才算是真的知道自己小姐好了,既不打骂他们,还善待他们。   曹娇娇其实待下人也是极好的,这些都是蒋妈教她的,毕竟蒋妈自己是做下人的,所以知道下人的难处,曹娇娇还小的时候也是遇到过刁奴的,曹娇娇小时候便是直性子,将那刁奴打的很惨,恶名也就传出去了,她倒是不在乎,我行我素是自小就养成的性子。   林皎虽然去世多年了,蒋妈还活在林皎的随性和善良里,所以对曹娇娇的教育,除了让曹娇娇心存善念,别的就按着曹工的意思来,不拘着她,任她发展。   ***   齐宣没有忘记昨天的事,所以他醒来时候就吩咐下人,若是表小姐醒了,就立即喊他。   孟柔以为齐宣是来关心她的,便故意装作柔弱的样子,略略梳齐了头发,披散在肩上,齐齐的刘海衬她那张可爱的笑脸,再是适合不过了。   不过齐宣第一反应不是关心孟柔是否还难受,而是急于知道昨日之事的真实情况。   齐宣迎头便问了:“那糕点中的药物,是否与你有关?”   孟柔愣了,快速藏住眼里的慌乱,迅速否认了。   齐宣似是不信,扳着孟柔的肩膀道:“柔儿,你做错任何事都有我替你担着,但是我不希望你骗我。”   孟柔怎么会那样子就承认了?就算齐宣替她承担了责任,以后心里总是介怀的,觉得她不那么单纯了不是吗?   所以孟柔委屈的低下头,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但是她和曹弯弯的立场变了,曹弯弯变成了准备药物的人,曹弯弯是下药之人,她所有的错就是知情不报而已。   孟柔道:“表哥,这说穿了也只是人家姐妹之争而已,我又怎么好加入其中……没提醒曹姐姐是我不对,可是……柔儿毕竟……寄人篱下,哪里还有余力保护她人。”   孟柔这么一说齐宣就心软了,便安慰道:“我说了国公府就是你的家,你不用把自己当外人。”   孟柔依在他肩头道:“表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柔儿……心里不踏实,柔儿马上就要及笄了,姨母再留不得我了,万一柔儿以后没办法留在国公府受人欺负了怎么办?”   齐宣只是道:“不会的。”却没有给任何承诺。   他想,自家表妹才十四岁,及笄还有一年呢,而且又不是及笄就马上要出嫁了,她的婚事还不着急,到时候再考虑。   齐宣不明白,他只是在为自己做决定的日子拖延时间而已。   他的母亲也曾问过他的意思,他也没有明确表态,只说等孟柔及笄再议,但愿那日到了,他真的能做出决断。   齐宣以前觉得纳了孟柔做妾太对不起孟柔了,但做正妻又是不可能的,虽然纠结着,但到底是想着将表妹养做自家人,但是横空出来个曹娇娇,扰乱了他的视线和心神,他对孟柔一事,更是拿不准了。   齐宣出神的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没坐定,孟氏就派人来传话了,齐梦十岁就开始服侍老齐国公了,现在年近三十还未出府,一直在孟氏身边服侍着,齐宣也很尊敬她的,一路走一路问道:“我娘有什么急事?”   齐梦一笑,“是喜事呢,三夫人和表少爷来了。”   齐宣若有所思,难怪齐梦说是喜事呢,他三姨母来了,孟氏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孟氏自小门小户高嫁到齐国公府,孟家人自然是很高兴的,只是孟家有三个女儿,孟柔母亲去世了,只剩下孟氏和她三妹了,如今娘家人上门,哪有不高兴的。   孟氏的三妹孟嫦也值得说道说道。   孟家两老育有三女,长女孟娥,次女孟青,幺女孟嫦,幺女出世的时候两人已经是而立之年了,但仍旧没有放弃生个男孩继承香火的想法,只不过十年转瞬而过,年至不惑的的孟老夫妇算是绝了此想法,儿子命里该没有就没有了。   孟老爷子眼见大女儿高嫁国公府,二女儿嫁了熟悉的普通人家,但是早逝留下了孟柔此孤女,眼下是剩下三女儿了,孟老爷子闭眼之前就想看到孟家后继有人,所以希望小女儿招婿入赘到她们家,肯入赘的人家还是很少的,蹉跎到二十岁孟嫦才出嫁,生下第一子,性别男,取名孟虎。   孟虎三岁后两老相继离去,总算是夙愿得了,也算是死终瞑目。   所以孟虎对于整个孟家意义非常,他是孟家香火唯一的继承人。   孟娥虽然高嫁,高嫁亦有高嫁的难处,姐妹几个关系很好,都鲜少给孟娥添麻烦,更不说仗势欺人了,孟柔母亲过世后,孟娥可怜她一个姑娘家的在父亲那边不好过活,自己也想养个女儿,所以就接到身边了,至于孟嫦一家,这些年有孟娥的照顾,都还算过的可以。   中秋过后,孟嫦一大早就从京外赶到了京城里,现在孟娥已经为他们一家三口接风洗尘了,嫡亲的姨母来探,齐宣又怎么能不去接待他们呢。   齐宣到了之后,孟柔也梳妆完毕,整整齐齐的到了正厅。   孟娥自然是和亲妹子有说不完的话,齐宣有时听到孟嫦关心他几句,也礼貌的回应着,孟柔对这个三姨母印象不深,只当她是客人,客气而疏离的搭腔。   孟虎今年才四岁,正是坐不住的年纪,跳下了椅子之后跑到了齐宣跟前,孟氏朝他招手他都不愿过去,孟氏是很喜欢孟虎的,孟虎是他们孟家的继承人,想到自己父母在世时对儿子的期盼,眼下看到孟虎她也是百感交集的。   齐宣将孟虎搂到了孟氏跟前,孟虎这才在孟氏身上坐了下来,孟虎好奇的摆弄着孟氏的发簪,孟氏也不恼,孟嫦说他两句,便给孟氏拦了下来,欢喜道:“好长时间没抱过小孩子了,让他闹去,我喜欢呢。”   齐宣看到母亲眼中真挚的笑容,亦是开心的,自他爹过世后,他母亲一人支撑起整个国公府,母亲虽然柔弱,但是为母则刚,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他也逐渐长大了,陪母亲的时间亦不多了,长日慢慢,孟氏经常念佛度过,齐宣怎会不心疼。   记得十二三岁的时候,他玩到夜里才回来,想看看母亲睡了没,没睡他便去问安,却听见棋子洒落了一地的声音,孟氏让他进去的时候,他见孟氏一颗一颗的将棋子捡起,他问母亲为何如此,孟氏未言片语。   长大后他才明白,长夜亦是漫漫,孟氏对齐汾一片痴心,日复一日的黑夜便是这样度过的。   齐宣与孟柔坐了半个时辰,孟氏便让他们离去了,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孟嫦此次前来,也并不是全为看望孟氏的,自然是有事相求,所以孟氏支开了齐宣和孟柔,又命人将妹夫带去客房安置好,下人则带着孟虎去了别处玩。   齐宣有事出门了,孟柔则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孟虎不知从哪儿冲出来,撞到了孟柔,孟柔“哎呦”一声,被洛儿扶住了,孟虎身边的丫鬟不住的道歉,孟柔皱眉之后并未责怪,孟虎嘻嘻笑着,喊了声:“表姐。”   孟柔笑着点头应了。   随后孟柔便继续往屋里走了。   停唱阳关叠(一)   孟虎自小被孟嫦夫妇惯着长大,很是顽皮,不过性子不坏。   孟虎见可爱的表姐竟然没责怪他,便偷偷甩掉了丫鬟,悄悄跟着表姐往陌生的地方走。   孟柔正转弯,要进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孟虎又冲出来,将她一把抱住,孟柔一低头,正是孟虎那张大大的笑脸。   孟柔这才皱着的眉头没有舒展开,孟柔问洛儿道:“将才那丫鬟呢?”   洛儿左顾右盼,道:“没见着,怕是贪玩溜了。”   孟柔不耐烦道:“还不掰开他!”   洛儿这才使劲扯孟虎的胳膊,孟虎双腿夹在孟柔身上,觉得这样子很好玩,而且表姐身上香香的,他更不肯松手了,孟柔见孟虎像狗皮膏药似的,心里厌烦的很,扶着洛儿就开始挣扎着,孟虎毕竟是孩子,力气不敌孟柔,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哇哇”的,孟虎哭了起来,孟柔慌了神了,赶紧安慰他,见怎么说都没用,又吩咐洛儿将屋里的糕点拿些来,孟虎吃了东西才安静下来,那丫鬟终于找了过来,将孟虎带走了,孟柔这才舒了口气道:“小混蛋!作死!”   洛儿扯扯孟柔的袖子道:“人还没走呢,小姐你小声些。”   孟柔皱皱眉,甩了下袖子就进院子里去了。   ***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欢欢喜喜的过完中秋后,十六日的晚上,出来赏月的人便多了。   曹娇娇也被孙依依缠着不放,再加上孙文的伤也好了一些,可以出门走动了,曹娇娇便和孙依依兄妹几个的,到了烟悦楼。   烟悦楼临水而建,共有两层,底层是喝茶吃饭的地方,二楼则是赏月的好去处,设有独立的包间,推开窗便是天上水里两轮月。   十六的晚上,商贩们也不会放过赚钱的绝好机会,所以十六的晚上也是热闹非凡的。   曹娇娇虽不喜欢宫中的那种热闹,但是大街小巷的叫卖声她倒是很喜欢,她总觉的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像一首有地方特色的曲子,浓浓的乡土音,让曹娇娇觉得十分暖和,兴许是因为她讨厌高墙大院的冰冷,而又十分羡慕寻常人家平安温馨的幸福吧,所以才对这平常的声音那么喜爱。   曹娇娇推开另一扇窗,看着热闹的街市,嘴角勾起笑,但是那笑容太落寞,孙文见了便觉得眼前的姑娘,其实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彪悍,曹娇娇扫过街上的街灯,灯笼迎风飘荡起,也是一道风景。   孙文想说什么,迟疑着,还是准备把所有的美好都留在他功成名就,可以仰起头的那天。   孙依依看完水里的月亮,便到了这边的窗子,伏在曹娇娇的肩膀上,“在看什么呢?想下去看看么?”   曹娇娇摇摇头,“只是看看罢了,太拥挤了,不想下去。”   孙依依偏着脑袋看着曹娇娇道:“倒是很少见你逛过这种热闹的街市。”   街灯如昼,行人摩肩接踵,她从没融入过这样子的人群中,她总觉得自己和热闹是格格不入的,兴许某种亲情的缺失让她内心无比孤独。   蒋妈虽然照顾她长大,但是她鲜少同蒋妈撒娇,林皎刚去世的时候,府中的事情接二连三,曹工又出征在外,蒋妈为了照顾好将军府,又要照顾好曹娇娇,忙的焦头烂额,直至几年后,曹工凯旋,情况才慢慢好转,王杏也开始当起家,蒋妈开始一心一意的照顾和教育曹娇娇。   只是错过的东西终究是错过了,曹娇娇在需要人抚慰的几年里,没有得到足够的爱意,这种缺失,注定了她的内心是孤独的,需要无尽的温暖来填充,而谁又真的热如火,能源源不断的给她温暖呢。   曹娇娇握着栏杆的手指张开又握下,吃饱穿暖便开始胡思乱想了,那些温饱都有问题的人,哪里有空像她一样想这些。   才嘲笑自己矫情,孙依依便拉着曹娇娇道:“你看,下面有小乞丐。”   曹娇娇定睛一看,街边沿路的地方,有三两个小乞丐在人们的脚底下讨生活,行人拥挤,他们时不时的退着或侧着自己的小身板,以免被踩到。   曹娇娇眉头拧着,心也拧了起来,自从怀有自己的孩子开始,曹娇娇就特别喜欢小孩子,如今见了那些小乞丐,也和孙依依一样,心有不忍。   孙依依请求道:“咱们下去看看吧,买些吃食给他们也是好的。”   孙文过来站在两人身后,往下看了一眼,因着孙文身量比两人高,所以也看了个明白。   孙文叹口气道:“这些孩子不是孤儿,怕是穷人家的孩子被父母逼出来乞讨的。”   大周很多地方设有义庄,无人要的孤儿都会被送到那里去,所以乞讨的孤儿并不多。   孙依依怒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既然穷,明知养不起还要生?”   孙文摸摸她的脑袋,道:“孩子来了便来了,能有什么办法?”   孙依依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事即使孙文知道,也不会同她细说,若不是他们几个十分熟识,这孩子的事,他也不会和孙依依这样子在酒楼里讲的。   孙依依笑脸苦着道:“还不如送义庄,起码管吃管喝,也不用不着出来吃苦。”   孙文想了想,还是不忍心回答,他不想告诉自家小妹,有些孩子就是无良父母们用来赚钱的工具,若是送他们到义庄了,谁又来替狠心的人赚钱呢?   孙文心疼自家小妹,但愿她永远心思纯净,岁岁安,但愿……娇娇亦是如此。   孙依依又杞人忧天道:“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要是被拐子拐了怎么办?”   孙文道:“这你放心,有人看着他们,拐子拐不去的。”   孙依依抿了抿嘴道:“走吧,我们下去买些东西给几个孩子送去。”   若非今日人多,小乞丐们也不会出来,孙依依也没有为善的机会,如今看到了,断不能不管。   孙文对孙武道:“下面人太多,你就别下去了,我们等会就上来。”   孙武点头,乖乖的坐下了。   孙文见底下人实在是太多,施舍些东西,左右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能上来了,曹娇娇和孙依依两人又不是娇滴滴柔弱无骨的女子,所以他也就没带随从的人下去。   孙依依抢先,买了很多热腾腾的吃食,让人打包了,和曹娇娇两人一人拿一半就去了,孙文手不方便,紧紧的跟在两人身后,用好的那只手护着两人,不让两人被陌生人挤到。   孙依依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乞讨的孩子,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曹娇娇看了亦是心疼,看来古人所说“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并非永远是对的。   两人看着小乞丐们吃完了,才安心的笑了,曹娇娇又拿出一些碎银子,蹲下身轻轻的放进碗里,但愿这些银子能让他们少受几天苦。   孙文笑意融融的站在两人身后,两个善良美好的姑娘,一个是他妹妹,另一个……如果是……那该多好!   孙依依和曹娇娇准备手挽手离去了,曹娇娇起身的瞬间,看见旁边的巷子口,有一个男人扛着一个小孩子,那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东张西望着,借着街边店铺的灯光,曹娇娇隐约看到那个孩子睡着的脸十分熟悉!   曹娇娇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痴儿孟虎,若真是孟虎……   曹娇娇来不及多思考,想要打声招呼便跟上去,谁知人群中,不知谁踩了谁一脚,附近大片的百姓的都摔倒了,很快就波及他们这边了,孙依依下意识的护着孩子,孙文则在情急之下选择护着自己的妹妹,曹娇娇身手矫捷,虽被撞了几下,最终还是站在了安全的地方,只不过和孙文兄妹离的远些了。   曹娇娇大声喊着:“你们先回酒楼,我稍后就来。”   但是那边太混乱了,一点回应都没有,曹娇娇没有办法,现在谁也托付不了,只好先行离去了。   曹娇娇沿着巷子快速奔跑,还好巷子很长,所以曹娇娇清楚地看见两个男人转弯的方向。   那两人毕竟扛着孩子,又防着有人发现,所以曹娇娇眼看就要追上了。   停唱阳关叠(二)   街上,混乱的局势稳定了下了,原来是卖糖葫芦的人没将竹钎子扶稳,糖葫芦落了一地,引得一群小孩子争抢,所以发生了踩踏事件,好在只是小规模的,只有少数人受了伤。   孙文将孙依依放开了,孙依依左顾右盼道:“糟了,娇娇呢?娇娇去哪里了?”   孙文亦是着急的四处望着,完全不见曹娇娇的身影。   孙文见孙依依急的要哭了,便道:“先别着急,此处受重伤的人都没有,娇娇肯定没事的,你先回去,我和随从的人出来找找,若是一个时辰内还寻不到,再想办法。”   有了孙文的话,孙依依才定了心神,曹娇娇有功夫在身,寻常人,就算是男人,都打不过她的,应该不会有事的。   但是曹娇娇不是那种不打招呼就失踪的人,孙依依心里还是担忧着,上了酒楼后,孙依依趴在窗户边上,搜寻着曹娇娇的身影。   孙武也没孙文那么镇定,便跟在孙依依身旁,眺望窗外,帮忙看着过往的人。   ***   曹娇娇追上了两人后,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黑夜中,红色的瓦上立着挺直的黑影,本欲远去的他,看见了曹娇娇那有些熟悉的身影,又停了下来,远远望去,那人似一根圆柱。   借着月光细看,那高瘦的男子脖子上有一缕红色的火焰,不知是纹身还是胎记,而他冰冷的眸子里竟然泛着幽冷的蓝光!   曹娇娇本也是视觉和听觉都灵敏的人,只是这人好似和月色融合了,使人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存在,曹娇娇只顾着紧跟着两个拐子。   那两人见有人追来了,心中一紧,一见是个姑娘,心情又轻松了起来。   曹娇娇道:“那个孩子,给我看看。”   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的扛着孩子,矮的猥琐的看着曹娇娇。   孩子的脸低低的垂直,曹娇娇看不清是不是孟虎,高的那个问矮的道:“大哥,怎么办?”   矮的道:“怕什么,不是那婢女的人,怕是多管闲事的人。”   曹娇娇听了两人的对话,就知道两人是拐子了,那么就算这小孩不是孟虎,她也要救了。   对付他们两个,曹娇娇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他们两个身子骨不算强壮,就是普通人,所以曹娇娇空手也能打得赢两人,就是怕伤了孩子。   曹娇娇逼近几步,矮的男人明显是指挥者,他吩咐高个道:“孩子给我,你上,这娘们长的真不赖,肯定比这带把儿的孩子还值钱。”   曹娇娇听了这话真是一肚子的恶心,但是她不想伤害孩子。   那矮个男人接过孩子横抱在怀里,星稀月朗,明朗的月光下,当真是孟虎的脸!   孟虎这孩子怎么会被拐了?   前一世,她刚怀孕的时候,孟嫦带着孟虎又来了国公府,孟虎那孩子那时有七岁了,虽然是个痴儿,但是很纯洁,曹娇娇那时变的很喜欢孩子,所以孟虎缠着她的时候,她很受用,说来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孟虎和孟柔是表亲,孟虎却不喜欢孟柔,反而喜欢她。   她对孟虎这孩子,还是有感情的。   不等曹娇娇多想,那高个男人已经靠近了,曹娇娇道:“站住!”   高个儿男人就是个听话办事的,于是曹娇娇这么一叫,他真的站住了。   曹娇娇知道是孟虎,就更担心这孩子受伤了,孟虎是孟家独苗,要是孟虎有个好歹,齐宣怕是也会担心难过的吧。   所以曹娇娇不想来硬的。   曹娇娇道:“你们就是求财而已,我给你们钱,把孩子给我。”   高个男人回头看看矮个男人,准备听他指示。   矮个的打量了曹娇娇一眼,衣裳的料子倒是不错,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头上的首饰不多,大概是个庶出,矮个的这么判断着。   曹娇娇又道:“开价。”   矮个道:“怎么?你还有现银?”   若是有现银,那今天就赚大发了,钱和人都是他的。   曹娇娇道:“你开价,明日到我府上去取,本小姐决不食言。”   那人哼笑两声,摸着自己的下巴道:“我去取?然后你报官,把我抓住?我傻啊?”   曹娇娇皱眉,“你想怎么样?”   “孩子我带走,你明天拿银子到我指定的位置来赎,要是我看见有官府的人,孩子就死定了!”   曹娇娇语气冰冷:“不行,这孩子今天我就要带走。”孟虎要是跟他们回去了,保不准他们拿了银子就会反悔灭口。   矮个男人嬉笑道:“要不,你也跟我走,明天我让人去你府上取银子?”   曹娇娇想了想,有她陪在孟虎身边,起码他不会被卖,也有护他的能力,就算此人反悔了,曹府人知道她出事了,自会营救,曹家力量大,这两人也不敢怎么样,那么她和孟虎都不会有事了,于是认真考虑才道:“好,我跟你走。”   那人没想到曹娇娇这么傻,竟然答应了,等他把银子一收,两个人他都卖了!   不……这姑娘长的跟天仙似的,兴许他可以缓缓再卖。   曹娇娇忍受着他恶心的目光,那人道:“姑娘,你姓什么?你家住何方?”   曹娇娇道:“明日你让人去曹将军府取,银子随你开。”   曹娇娇想此人不敢狮子大开口的,最多几百两,而几百两银子对她家来说都是小事。   那人撇撇嘴道:“呸!逗我玩是吧?你是说你是曹将军的庶女曹弯弯?她才十三岁,看你这身量,起码都十五了吧。”   曹娇娇无语,她哪里像曹弯弯了?   曹娇娇道:“我是曹将军府的嫡长女,曹娇娇。”   那人讥讽的笑了一声,“小姑娘,玩我呢?想骗我去将军府,然后被乱棍打死是吧?”   曹娇娇不解,他什么意思?   矮个继续道:“谁不知道曹将军府的大小姐凶神恶煞,是个母夜叉,小姑娘你长的水灵灵的,将自己说成她做什么,唬我玩呢?”   曹娇娇第一次体会到了名声不好的坏处……   说出自己的名号都不管用了,根本没人信……   曹娇娇正陷入困境,不知如何才能让那人相信,那人就吩咐高个的道:“看她就不是诚心做买卖,去,收拾了她,一并带回去。”   高个听了吩咐,立马跨开步子,冲了过来,曹娇娇见那人就是傻招,所以一脚踢在他脑子上,高个摔了个闷响。   矮个的怪异的“哟呵”一声,道:“还真是会功夫的,你快起来,她力气没你大,抱住她,弄晕她。”   高个听了吩咐,立马就要开始抱曹娇娇,并且双臂张开着,曹娇娇趁他快接近自己的时候,一矮身,狠狠地踢了他下面,那人这下子疼的打滚。   矮个的开始正视曹娇娇了,气愤道:“你还真不简单啊。”   曹娇娇见高个的暂时没法攻击她,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矮个的身上,矮个的抱着孩子,威胁道:“你要敢过来,我就把孩子扔出去!摔死他!”   曹娇娇吓的出冷汗,地上这么硬,一个中年男子将四岁的孟虎扔出去,孟虎肯定会摔废了。   于是曹娇娇站在原地,不敢乱动。曹娇娇脑子飞快的转着,要怎样才能把孩子夺过来,并且不伤及分毫,然后她和孟虎还能安全逃走。   扑过去不行,孟虎还是会摔下来,就算她制止了两个男人,孟虎不清醒,怕是被下药了,她抱着孟虎又怎么跑的了?   高个男人此时反应过来了,□□虽然还疼,但是今天的事要是不处理好,就要坐大牢的!   而且这姑娘说自己是将军的女儿,要是真的,那怕是坐牢都不止了。   那人喊高个的过去,高个的忍痛走过去,矮的道:“把我的刀拿出来。”   高个的将矮个怀里的刀掏出来,曹娇娇全神贯注的看着两人的动作丝,毫不敢分心。   矮个的吩咐道:“臭丫头这么厉害,去,割一刀,记住别伤脸。”   曹娇娇听了这话,心中并没有害怕,倒是屋顶上的男人,心中紧了一下,那日见曹娇娇那样洒脱的拒绝京中许多姑娘家梦寐以求的鲛人泪,他本以为曹娇娇是只是对齐宣欲情故纵,不曾想这姑娘倒是真有胆识,而且心地善良。   这样与众不同的姑娘,深深地吸引了他,让他忍不住看看这姑娘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停唱阳关叠(三)   高个的吃了曹娇娇的亏,现在举着匕首小心翼翼的靠近,生怕曹娇娇又给他来一脚,那他命根子就废了。   高个的靠近曹娇娇,手一划拉,在曹娇娇手臂上割了一刀,浅色的衣裳立马就被血染红了,高个见曹娇娇真的不还手,才放了心。   曹娇娇疼的捂住受伤的地方,一脸的痛苦,冰蓝色眸子的男人亦是抿紧了嘴唇,再忍忍,这若是这两人还敢更过分,他就算暴露行踪也要将这两人杀死。   曹娇娇心想,摔伤有过,但是被匕首这么割伤还是第一次,割的时候就像冰块滑过皮肤的凉意,伤口很疼,曹娇娇虽然下意识的捂着,但是眼睛没有离开矮个男人的身上。   曹娇娇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矮个猥琐道:“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带走你了。”   曹娇娇现在想要逃,还是逃的掉的,但是留下孟虎一人,孟虎可能就找不到了,齐宣虽然位高,调动官兵的实权却没有,最多是托官府的人多上上心,若是她出事了,她爹肯定发疯一样的找她,曹工手上有人,所以这两人肯定是跑不了的。   曹娇娇现在只能选择跟他们走了,曹娇娇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她清白不保,她就终身不嫁,陪在父亲身边尽孝好了。   齐宣,我为你做的这么多,悔婚一事,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曹娇娇眼里有泪,只是夜太暗,没人看得见。   此事一过,她和齐宣算是彻底划清界限了。   矮个的冲高个的仰了仰下巴,高个会意,准备一掌劈在曹娇娇颈子上,将她打晕过去,曹娇娇挨了一掌后,只觉得脖子很疼,倒没有晕过去。   矮个的“嗯嗯”两声,高个又走过去,从矮个的那里拿了刚刚捂晕猛虎的布,准备将曹娇娇也弄晕。   高个的走到曹娇娇跟前,手还没捂上去,院墙上跳下来一个黑影,将矮个的扑倒,那黑影抱着孟虎滚了几圈。   曹娇娇迅速反应过来,折起高个的手臂,反身将他从肩上摔过去。   曹娇娇手臂还在流血,因此摔的很吃亏,高个倒地之后曹娇娇疼的捂住手臂,然后冲上去照那人的肚子狠狠踩了几脚,确定他疼的起不来了,才看转到孟虎这边。   齐纹抱好了孟虎,单膝跪在地上,朝天空吹了一下手中的哨子,然后视线落在了冰蓝色眸子的男人身上,那男人速度奇快,一眨眼就不见了,齐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虞破焰在墙下淡定的拍了拍肩上披的袍子,知道曹娇娇无事后,他也就安心了。   连着三声哨响,齐纹才放开手,抱着孟虎站了起来。   矮个的已经起来了,曹娇娇见他睚眦欲裂的样子,忍痛上前去踹了一脚,矮个的又倒地了。   齐纹是皇帝在老贺国公去世的时候赏赐给齐宣的护卫,齐纹比齐宣年长十岁,两人亦是友人,齐纹是认识曹娇娇的,齐纹见曹娇娇有仇必报的样子,完全不顾及受伤的手臂,便劝阻道:“我家主子马上就来了,曹姑娘稍安勿躁,止血要紧。”   曹娇娇此时才停下来,因为失血有些多,曹娇娇脸上已经苍白起来了,曹娇娇有些头晕目眩,再好的身体底子,也经不住血这样子的流。   高个矮个听齐纹那么称呼曹娇娇,京城曹姓人家可不多,会功夫的曹小姐更不多,现在才知道自己真的摊上大事了。   矮个的不顾手上的五脏六腑,跪下道:“曹小姐,小的该死,小的……”   曹娇娇又是一脚,恶狠狠道:“该死你就去死,还活着干什么,拐卖儿童,你自己的孩子你卖吗?”   曹娇娇大声质问着,正好齐宣也带人赶了过来。   齐纹知道劝不住曹娇娇了,只好抱着昏迷的孟虎,等待齐宣的到来。   齐宣听到哨声到了时候,没想到曹娇娇也在,他见齐纹抱着孟虎,并没着急的样子,便没有问孟虎如何,先问的曹娇娇:“你怎么?”   一股子血腥味充斥在他的鼻子里,曹娇娇捂着手臂的动作,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齐宣抽出随从的佩剑,在矮个子身上割了一下。   曹娇娇看着齐宣重叠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幻觉,“齐宣,你来了……你我从此扯平了。”   说罢,曹娇娇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齐宣扔下随从的剑,将她稳稳的接在怀中,横抱起来,急切吩咐道:“齐纹,送孟虎回家,你们将这两人绑起来,我要好好审问。”   = “好好”两个字简直就是从齐宣牙缝里挤出来的。   都得了吩咐之后,各司其职,齐宣则抱着曹娇娇去了最近的医馆。   齐纹对将才的黑影有了一丝疑虑,然而他终究只以为是错觉,于是将孟虎送回去之后,又带人骑马折了回去,找到了最近的医馆,齐宣果然在哪里守护着曹娇娇。   大夫让医女给曹娇娇包扎好了,又现煎了药,等着喂曹娇娇喝下去,大夫写好了方子交给了齐宣,并嘱咐道:“尊夫人流血过多,不算太严重,但是日后还是要好好补补,另外,尊夫人最近月事有些乱,眼下先顾着刀伤,我不好开药,等过几日了,公子你再来就是。”   齐纹是充耳不闻的,齐宣听了“尊夫人”几个字就有些飘飘然了,大夫又嘱咐了一遍,让他过几日再来,齐宣才傻傻的点头。   齐宣道:“我现在……可以进去看她了吗?”   大夫伸手道:“请吧。”   齐宣进了房里,齐纹在外头守着,齐宣看着曹娇娇惨白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齐宣掀了帘子出去,将齐纹叫了出去,问清了事情的始末,齐纹说他只看到歹人要迷晕曹娇娇。   齐宣知道曹娇娇是有功夫的,便疑惑道:“她怎么不还手?”若是她和两个歹人打起来,也不至于伤了自己吧。   齐纹想了想道:“大概她是怕伤了表少爷吧。”   齐宣点点头,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真是个傻姑娘,倔强又善良,齐宣脸上泛起了笑,想到大夫的话,笑意便更深了。   不过,她那句扯平了是什么意思?   齐宣又吩咐道:“你快去将军府报信,说曹小姐受伤了,务必要曹将军亲自来接,她家里当家的是个姨娘,我不放心。”   齐纹骑了马,立马就去了。   半个时辰不到,齐纹便驰回,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青黛和红罗坐在马车里,曹工和蒋妈都没来。   齐宣虽然奇怪,还是将青黛红罗带了进去,青黛红罗他是认识的,他知道都是信得过的人。   曹娇娇被扶上马车之后,青黛道了谢,曹工爱女如命,曹娇娇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不来?莫非府中出事了?   齐宣出于对曹娇娇的关心,还是问了声:“曹将军怎么没来?”   青黛吞吞吐吐道:“将军……喝醉了,不省人事,没办法来了,今日之事谢过齐国公了,奴婢定会禀告将军的。”   齐宣抬手阻止道:“此事是因我表弟而起,该谢的人是我,等到明日,我再上府上重谢,另外……曹小姐喝了药,今夜恐怕睡得沉,天渐凉,你们仔细些。”   青黛生怕自己听错了,沉默一会儿才道:“多谢齐国公关心,奴婢知道的。”   齐宣驾着其中一个随从的马,护送曹娇娇的马车安全回将军府,自己才默默离去,回家的路上,还在想着曹娇娇那句话的意思。   青黛又立即派人去孙家传话,说曹娇娇已经归家了,一言难尽,明日再议。   曹娇娇躺在床上,果真像齐宣说的,睡的很沉,同样睡的沉的,还有曹工和蒋妈。   ***   次日清晨,曹府十分热闹,来了许多客人,正好是休沐日,曹工也不用上朝,被下人喊醒之后忍着头疼出来了,曹工费劲的扎眼,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孙家人和齐国公都来了?   曹工见青黛来奉了茶,心里想到以往这种事都是蒋妈来做的,心中有了异样的情感,不自觉的松了松领子,然后对众人道:“今日是何事,引得几位造访?”   众人疑惑,曹工到现在还不知道?   停唱阳关叠(四)   孙立先道:“将军,昨日依依他们几个与娇娇一起出去赏月,结果娇娇与他们走散了,还受了伤,是他们照顾不力,卑职来请罪!”说着,孙立抱了拳,表示歉意,两人情同手足,但是曹娇娇是曹工的命,曹娇娇手上,孙立一家都十分重视。   曹工现在才听说曹娇娇受了伤,当即炸了,拍桌而起,道:“什么?娇娇受了伤?怎的没人禀我?”   曹工眼神在青黛身上扫过,青黛将头埋的更低了,齐宣道:“曹将军,昨晚我已经派人送信前来,只是未得将军回复。”   曹工想起昨晚,自己晕乎乎的,难怪他不知此事,这怪不得青黛。   眼下他最关心的是曹娇娇的伤势,便问青黛道:“小姐伤势如何?是如何伤的?”   青黛只知道大概,便先说了曹娇娇的伤势,安抚了曹工,曹工一听曹娇娇无碍,便放了心,又听说是割伤,便知道此事不简单。   青黛说齐宣昨日告诉她的话之后,便不再言了。   曹工急道:“齐国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宣一脸内疚,“曹将军,此事都是因我表弟而起……”   齐宣说了他姨母一家来京的事情,又说昨晚他家下人带孟虎出去玩,结果将孟虎弄丢了,接着下人回府禀告,齐宣很快将就带人出来查了,只是苦寻无果,齐纹最后在深巷里发现了曹娇娇正在和两名歹人博弈,其中细节,还要等曹娇娇醒来再做解释。   曹工虽然提着心听完了齐宣的讲述,但是他很为自己的女儿自豪,他女儿是任性了一些,但是在善良这一点上,和她娘别无二样,而且,他们本就愧对齐宣,经此一事,也算是扯平了。   齐宣又说了孟虎对孟家的重要性,再三的表示了感谢,然后命人奉上了厚礼,曹工却拒绝道:“齐国公,我曹家亏欠你在先,此一事只当是偿还了,还愿两府日后化干戈为玉帛。”   齐宣想起曹娇娇受伤的样子,哪里还会怨恨之前的事,便礼貌道:“那是自然,不过礼。还请曹将军收下。”   曹工点点头,曹家下人这才收了礼,拿到了别处去。   孙立见两家言好,亦是开心的,便道:“齐国公,将军,如此再好不过了。”   孙依依见气氛变好了,先前端着的大家闺秀样子马上就抛却了,担忧问道:“曹叔叔,我可否去看看娇娇?”   曹工看了一眼青黛,青黛道:“小姐睡得沉,此时怕是还没醒,依依小姐怕是要多等一会儿了。”   孙依依满不在乎道:“等多久都没问题。”   曹工一只手背在后,一只手放在胸前,道:“那诸位便留下来用过饭再走吧。”   而后,曹工孙立父子与齐宣在一处,其他人则被青黛带到了花园里,青黛吩咐了下人,若是小姐醒了,梳洗完毕之后立即来报。   红罗虽然贪玩,在照顾曹娇娇的事上,一点也不敢马虎的,所以青黛还是很放心将曹娇娇交给红罗一人的,青黛想到半夜才回来的蒋妈,一早起来便说身子不舒服,心里有些担忧,不过很快就被繁忙所取代了。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曹娇娇才姗姗来迟,不过仍是穿着宽松的衣裳,气色亦不大好。   齐宣很是焦急,很想上前问个仔细,碍于人多,只能干看着,孙文亦是,他和齐宣两人的眼神如出一辙。   孙依依却顾不得那么多,紧挨着曹娇娇,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手臂,然后问了一些“疼不疼”之类的话,曹娇娇只是点头或摇头,并没有说话。   因为人多,饭桌上的气氛就变了,并没有家常饭那么随意,大家还是顾忌着,因此吃饭说话都不是很放得开,曹娇娇略吃了一些垫肚子,便被青黛扶着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孙文和齐宣各自按捺住抱她回院子的冲动,无声的吃饭。   曹娇娇在饭桌上虽然没有刻意关注谁,但是她感受的到,好几道热切的目光打在她身上,像日头似的,让她不敢抬头。   曹娇娇其实是想寻个机会和齐宣说清楚的,她想告诉齐宣,她悔婚害他受辱,如今救他表弟一命,算是还回来了,但愿他日后不要再记恨曹家,不要再记恨她。   不过眼下明显不是个好时候,所以曹娇娇准备先安心养伤,等到伤好了再说也不迟。   曹娇娇夜里难寐,她几次都问自己,若是以后和齐宣再无瓜葛了,她还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曹娇娇想的烦躁了,头有些发疼,门缝里也有些微风吹进来,曹娇娇便起身推窗赏月。   月皎星稀,曹娇娇咬了咬唇,告诫自己要狠下心做决定,若是再和齐宣有牵扯,再走上前世的老路,那么受苦的不将是她一人,只怕还要牵连自己的父亲。   曹娇娇怎么忍心,让自己的父亲再替自己收拾烂摊子。   末了,曹娇娇还是上榻安睡,只是觉浅,所以早上也醒得早。   早上曹娇娇洗漱后吃过饭,又喝了药,人便又困了起来,所以又睡了个回笼觉。   孙文本想今日单独来的,只是想着曹娇娇身子不大好,精神头也不好,所以想着过段时间再单独来,却不想齐宣也是想单独来的,齐宣实在是想同曹娇娇说话,于是便真的来了。   可惜来的不巧,曹娇娇正在睡觉,所以齐宣被青黛客气的打发了。   曹娇娇醒来之后,青黛犹豫了下,还是说了齐宣来过的事,曹娇娇“哦”了一声,没什么大反应,只当是齐宣想要来亲自感谢她的。   可次日齐宣又来了,又不巧,曹娇娇还是在睡觉,齐宣倒也不恼,也不觉得曹娇娇是不想见他,心平气和的离开了。   齐宣当然是想留下,等着曹娇娇醒来,只是人家没有说留他的话,他自然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留下,万一曹娇娇午饭时才醒来,他倒是像个蹭饭的。   曹娇娇又听了青黛说这事,便纳闷了,既然知道她最近都在修养身子,还三番两次的来做什么?感谢的话等几天说不得么?   显然曹娇娇没感受到齐宣焦急的心,和迫不及待的情绪。   连着三日,齐宣都没见着曹娇娇,倒是曹家看门传话的人已经认得齐宣了,齐宣向来傲气,被下人用“我知道你来做什么”的眼神看着,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暗自想着,若是明日再见不到曹娇娇,便只好等着曹娇娇手臂痊愈了他再来。   孟柔见齐宣有些垂头丧气的从外头回来,迎着他,替他接水擦了擦手,关心道:“表哥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   齐宣摇摇头,“无甚大事,你出去吧,我还要看些公文。”   齐宣正经做事的时候,孟柔是从来不打扰的,孟柔知道齐宣虽然疼她,但是一码归一码,公私分明。   孟柔也很懂事,知道齐宣的底线在哪里,某些事上她尽情的撒娇,但是在齐宣的公务上,她从来不胡闹,这也是齐宣为什么这么疼她、纵容她的原因之一。   第四日,齐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去了曹府。   曹娇娇其实想着,齐宣都来了三天了,她都没有见他,以她对齐宣的了解,连着来三日已是极限,齐宣那么顾面子的人,肯定会担心别人的风言风语,怕是不会再来了,不过曹娇娇还是改了用药的时间,早晨起的早,用了饭后没有再睡了。   曹娇娇用了饭便开始看书了,闲闲翻过几页,都不大看的进去,红罗打趣道:“小姐,你这一页都看了快一盏茶的功夫了,就这么几个字,怎么就那么难看完?”   曹娇娇眼眸敛了敛,她该什么时候和齐宣把事情说清楚呢?   齐宣今日怕是不会来了,倒不如睡上一觉。   曹娇娇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放下了书,道:“替我熬药吧。”   红罗“哎”了一声,便出去了。   红罗前脚出去,青黛后脚就进来了,曹娇娇已经歇了等齐宣的心思,偏偏青黛进来道:“小姐,齐国公来了,见不见?”   曹娇娇惊讶了,齐宣怎么又来了?   曹娇娇本是想不见的,那么现在齐宣来了,她见不见呢?   曹娇娇告诉自己,她不是要同齐宣把事情说清楚吗?那便见吧,趁此机会,了结两人的恩怨。   曹娇娇道:“传话过去,让齐国公在……花园等吧,喊红罗来替我更衣。”   青黛也不多问,按着曹娇娇的吩咐办事去了。   红罗从厨房里来,替曹娇娇穿好了衣裳,跟着曹娇娇一起去了花园里。   花园里,齐宣正在亭子里坐着,有个丫鬟伺候着,曹娇娇过去之后,齐宣含笑起身,曹娇娇打发了那丫鬟,又支开了红罗,亭子里只剩他们两人,有些话,她不想让别人听到,齐宣显然很喜欢这种独处的氛围,而且看到曹娇娇气色好了不好,他心里十分开心。   齐宣寻思着问候一声,却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称呼曹娇娇了,叫她曹小姐太显生分,叫娇娇又太过亲密,直接叫全名吧,他又觉得太不顺口。   停唱阳关叠(五)   纠结了一会,还是曹娇娇先开的口,“令表弟如何了?”   曹娇娇上一世见到孟虎的时候,孟虎是个痴儿,这会子不晓得是个什么样子,她对孟虎也有些感情,于情于理她都想问问孟虎的状况。   齐宣见曹娇娇先开口,怀着喜悦道:“我表弟现在好多了,那日歹人下了迷药,将他吓坏了,醒来哭了好久,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还好那药没有伤到脑子,否则我定叫那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齐宣的目光陡然变凶,齐宣是私心很重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护短,对自己的家人很看重。   曹娇娇关注的重点却是齐宣说那药没伤到孟虎的脑子,她道:“孟虎他……尚可识字?”   齐宣摇摇头,“还未启蒙,我姨母此次进京就是为了我表弟念书的事来的,不过我看着他还算聪明,识字还是不难的。”   曹娇娇若有所思,原来孟虎竟不是天生的痴儿,也不知前世是遇到什么事伤了脑子,成了傻子,说不定就是因为被拐卖了,最后被齐宣找到的时候已经吓傻了,若真是这样,曹娇娇倒庆幸自己重生了,起码做了件好事。   曹娇娇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齐宣看的出神,曹娇娇在他心里虽是有些刁蛮,实际上……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姑娘了。   齐宣并不是那么讨厌曹娇娇,甚至于有些喜欢了。   曹娇娇见两人聊天的气氛很好,从此再无瓜葛的话竟然说不出口了,曹娇娇只得鼓起勇气,低眸道:“齐国公,悔婚一事是我之过,我舍命救你表弟,也算是帮了你,但愿两家再不相互仇怨。”   齐宣眼角翘起,道:“自然,那件事我早已不放在心里了,也请你的父亲曹将军见谅,我作为晚辈,前段时间态度亦是不好,这里我便向曹将军致歉了。”   曹娇娇微笑,“我爹很是愧疚让你颜面尽失,自然是不会怪罪你的。”   齐宣见两人再无话可说,便想起了两件事,道:“马球赛的事我查清楚了。”   曹娇娇果然来了兴趣,凝神道:“是何人想出的损招?”   齐宣正经起来,道:“那人叫刘振,是一个被贬刘姓官员的侄子,因着刘振这些年没和刘家人来往,他叔叔又被贬已久,算是陈年旧事,所以作为队友,我们也都没有听说他的家事,只当他是寻常子弟,而且他球技确实过人,所以才进了我们球队,平常相处只觉得他有些较真,没想到他为人如此偏执,不过说到底还是孙家自己惹的祸,与我和薛鹏是无关的。”   曹娇娇凝眉,“怎么说?”怎么会和孙家有关?曹娇娇不解。   齐宣道:“孙将军跟着曹将军在西北当差过,当时初到西北,为了替曹将军为了立威,便拿其中的一个弓箭教头开刀,那教头便是被贬的刘姓京官,他在京城就因贪污被贬至西北,他本性贪婪,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只是没想到他的侄子刘振竟然太过偏执,刘振在幼时在他叔叔家住过很长的时间,他可能对叔叔家感情深厚些吧,所以他才记仇到如今,最后上演了那一幕。”   曹娇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曹娇娇道:“那他为何挑在马球赛的时候?”   齐宣哂笑,“终究是抵不过功名利禄的诱惑,你想想看,若是在平常时候对孙文下手,他是要承担责任的,孙将军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他的官途就毁了,但是在比赛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赛场上球杆无眼,伤到了只能往肚子吞,他马上就就要参加武试了,就算伤了孙文,于刘振的声誉也是没有影响的。”   曹娇娇微惊,瞳孔放大了一些,好深的心思。   “此人,你如何处理了?”若是处理不得当,很可能再伤无辜,但他并未杀人,在律法上,罪不至死。   齐宣道:“我将他打发出京城了,永不入京。”   曹娇娇点头,齐宣办事,她一向放心,齐宣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处事上很是稳妥,是难得的人才。   此事说罢,两人又不说话了,齐宣看着曹娇娇穿着宽袖的大摆裙子,虽然左手臂那里因为绑了纱布而鼓起,但是并不影响她的貌美,齐宣想,若不是因为受了伤,曹娇娇怕是不会穿这么娇艳的裙子,那他也看不到曹娇娇的风姿了。   齐宣掩下笑意,见曹娇娇要倒杯茶,便夺过茶壶,替她倒了一杯,曹娇娇的手被齐宣碰到后立马缩了回来,像是被烫到了似的。   明明已经对他那么熟悉了,刚刚那一碰,竟然还觉得尴尬,曹娇娇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齐宣未必没有感觉到曹娇娇的情绪,他将茶杯递到曹娇娇面前,柔声道:“喝吧,还热着。”   曹娇娇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齐宣用这么柔和的语气同自己讲话,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缓缓接过那杯茶,一口下肚,压下惊讶,这世的齐宣怎么了?   怎么有些不一样了……   齐宣不喜欢两人这么沉默,于是又道:“娇娇……”   曹娇娇差点没把茶水吐出来,齐宣叫她什么?娇娇?她没听错吧!   曹娇娇抬眸,有些尴尬,道:“什么事?”   齐宣亦是面带疑红,道:“我说了,在宫中,我表妹那件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提到孟柔,曹娇娇神色稍豫,道:“怎么,孟柔承认是她所为了?”自毁形象可不像孟柔的所作所为。   齐宣不想曹娇娇误会孟柔,孟柔到底是他表妹,他不想曹娇娇对他们家人有不好的印象,便解释道:“不是,非我表妹所为,她是受人蛊惑,不过我表妹也有错,不该同流合污,那件事,我还是想对你说抱歉。”   曹娇娇重重的放下茶杯,不是孟柔所为?她还受人蛊惑?   曹娇娇讥笑,曹弯弯几斤几两她不知道?若非孟柔指使蛊惑,曹弯弯又怎么敢对她下毒手!   曹娇娇最讨厌的就是齐宣这样子无条件的维护孟柔!   曹娇娇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还有,我既然救了你的表弟,你我恩怨算是扯平了,以后齐曹两家再无瓜葛,齐国公以后还是少来曹家为妙!”   齐宣薄怒,“曹娇娇,你不要不讲理!难道你非要针对我表妹么?”   曹娇娇不依了,什么叫针对他表妹?明明就是孟柔想陷害她,还将曹家人拉下水了好不好!   曹娇娇道:“是我针对孟柔吗?你听信她一面之词便觉得当真不是她主使的了?孟柔装委屈了吧?孟柔装柔弱了吧?孟柔哭了吧!然后你便信了,是么?”   齐宣无言以对,曹娇娇倒是真的了解孟柔。   齐宣还是强硬道:“曹娇娇,你不也是一面之词么?难道我就该信你的话,觉得一切都是我表妹所为么?是我表妹唆使你妹妹害你么?你的妹妹当真就有那么单纯!”   比起曹弯弯,齐宣当然更偏袒孟柔,更相信孟柔。   曹娇娇气的不行,果然还是和上一世一样!齐宣还是齐宣,根本就没有变!   他还是那么维护孟柔,还是那么心疼孟柔,还是从不把她放心里?曹娇娇如同被扇了一个耳光,她早该醒悟了。   曹娇娇这次算是凉了心,她早该明白的,齐宣心里终究只有孟柔的,并无她的一席之地。   曹娇娇像是想开了,低声道:“齐家终究是你的家,齐家下人最终还是会听你的吩咐,事情原委,你仔细一查便是,空口争论有何用,我知道你是不信我,我累了,齐国公自便。”   不等齐宣挽留,曹娇娇已经出了亭子,红罗眼尖,一会就跟上来,和曹娇娇一起回屋了,另一个丫鬟自觉的来收拾了茶杯,道:“齐国公需要奴婢带您路么?”   齐宣摇摇头,冷漠道:“不必了,我自行离去。”   那丫鬟福一福身,便走了。   ***   曹娇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样子的伤,曹工心里自然是放心不下的,所以每每有空便往曹娇娇这里跑。   这日曹工闲了,信步到皎梦院里,曹娇娇正执笔作画,虽画的不好看,但她现在不能为所欲为,打发时间倒是好的。   曹工见门敞开着,便做了噤声的手势,没让青黛通报,曹工轻声走进来,见曹娇娇正用毛笔勾勒着人脸,便走到她身侧悠悠道:“画什么呢?”   曹娇娇吓一跳,嗔道:“爹,你做什么呢?吓到女儿了。”   曹工很喜欢曹娇娇这个反应,傻笑一声道:“爹不是怕打扰到你么。”   曹娇娇讲毛笔放到玉石上,道:“爹你今日回的这么早?”   “嗯,朝中无事我自然清闲,给我看看,画的谁?”   曹工见曹娇娇勾勒的人脸有些眼熟,猜道:“是孙文?”   曹娇娇无语,“爹,这是你。”   曹工看了个仔细,“又唬我,这分明是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爹都什么年纪了?”   曹娇娇拿过画,道:“女儿在试着画爹年轻时的模样。”   曹工又看了看,这才道:“你要这么说,着实有些像我年轻的时候。”   曹娇娇道:“是吧,那证明女儿画的还不错。”   曹娇娇会心一笑,上一世,她倒很少和曹工这样子说话,父女两人虽然深深爱护着彼此,但是从不开口说出来,即使委婉的表达亦是没有。   曹娇娇很享受和曹工这样子亲密的时间,仿佛她还是能在曹工腿上坐着的年纪。   父女两人比肩往外头走,一起到了花园里,曹工指着红黄两色的月季道:“这花你不喜欢的,明日我便让人换了。”   曹娇娇心里暖暖的,曹工虽然有些事粗枝大叶,但她某些爱好,曹工却是比谁记得还清楚。   重擎白玉杯(一)   月季她确实不太喜欢,大概也只有王杏才会自作主张将这些花摆在花园里了。   说起王杏,曹娇娇觉得有意思了,王杏和曹弯弯竟然好久都没来烦她了。   正说着曹操,曹操就来了。   花园门口,曹弯弯带着贴身丫鬟进来了,一看见曹工的身影,转身便想跑。   曹工和曹娇娇都看到了,曹娇娇倒是没说什么,只要曹弯弯不招惹她,她还是愿意将她当做空气的。   曹弯弯一反常态,低着头缓缓走来,低着头怯懦道:“爹……”   曹弯弯每次招惹她被罚之后都是带着怨气的,这次怎么这么乖了?难不成真的觉得愧疚了?   曹工冷着脸道:“我允许你出来了吗?”   曹弯弯低着脑袋,双手不自觉的绞着手帕,脸上带着恐惧。   曹娇娇真是不明白了,曹弯弯哪次都没这么乖,会低头认错,而且曹工这次发火时间还挺长的,距离青黛告诉曹工,曹弯弯在宫宴上与人合谋害她的事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曹弯弯怕的不行,眼里蓄了泪,曹工不为所动,道:“若是我再看到你出来,我打断你的腿!滚!”   曹弯弯哭着走了之后,曹娇娇道:“爹,那件事都过去了,你别生气了。”   曹工无奈道:“不光是那件事……”   曹娇娇问:“还有什么事?”曹弯弯还做了什么害她的事?   曹工欲言又止道:“总之……这死丫头越来越没教养了!都是王杏没教好她,到底是个姨娘,眼皮子浅,我若知道弯弯会被教养成这样,早知道就让……就让蒋丽带你们两人好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曹工虽疼曹娇娇多一些,但也不是不疼曹弯弯的。   曹工道:“没想到她的亲生女儿她都害,我真是看错了她了!”   曹娇娇无奈的看着曹工,王杏这样子纵容可不就是害曹弯弯么,可是曹弯弯性子已经养成了,现在想要改怕是不容易了,趁她还没出嫁的几年里,教她收敛些也是好的。   父女两人闲聊到了用饭的时候,红罗来花园催了。   曹工和曹娇娇一起往皎梦院走,曹工在路上吩咐红罗道:“去,让管家明日把花园里的花都换了,换成大小姐喜欢的花,不要再种月季了。”   红罗便半道上去了管家那儿。   曹娇娇道:“爹,这些花应该是大姨娘安排人放的。”   曹工带些怒气道:“不管谁放的,总之要你喜欢。”   曹娇娇总觉得曹工是在生气,气王杏母女二人,看来宫宴上的事真的把自家爹爹气到了,曹娇娇如是想着,却不知曹工别有所气。   曹娇娇趁机道:“爹,府中庶务我可以帮着打理一些,反正女儿闲着也是闲着。”   曹工看了眼她还未痊愈的手臂,道:“我怕你吃不消。”   曹娇娇倩然笑道:“不是还有蒋妈么。”   提到蒋妈,曹工神色有异,不过眨眼就恢复正常,道:“有蒋丽在我就放心了,你学着管理内宅也是好的,将来你总归要嫁人,也该学着。之前爹怕你不愿拘泥于内宅之中,便没迫你学着,现在你有意学此,我甚是欣慰呐。”   曹工还是想为曹娇娇以后做打算,他还是希望曹娇娇嫁得良人,为□□母,管理庶务都是必须会的。   曹娇娇怎么会不明白慈父的心,一时间沉默着不知说些什么。   曹工想起什么似的,道:“最近齐国公对我倒是和颜悦色些了,你救他表弟也算是缘分,爹一直担心我们两家恩怨不能化解,齐宣他是可造之材,说实话,爹是不愿得罪他的。”   曹娇娇骄傲的想,要不自家爹爹怎么能当上一品辅国将军,看人的眼光也是极准的。   不过提起齐宣,曹娇娇这段时日才清空的心,又堵塞了起来,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齐宣了,所以一时间没答话,曹工也未多说。   父女二人在花园走完一圈之后便各自回院子了,蒋妈从外头进来,窗外挂着的药罐子嘟噜嘟噜的响着,曹娇娇见蒋妈有话要说,便略抬了头,蒋妈道:“依依小姐生辰要到了,今年是她及笄之年,小姐的礼物可备好了?”   曹娇娇恍然惊觉,自己都重生这么久了,依依都要及笄了。   蒋妈又道:“依依小姐生辰,府中自会备礼,小姐你应该会单独备一份吧?我瞧你这些时日心有燥,怕你忘了,伤了你姐妹俩的感情就不好了。”   曹娇娇道:“自然是忘不了的,我心里有合心意的礼物了,倒是蒋妈,你还说我心燥,我瞧你自中秋后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今日便要大夫来把个平安脉吧。”   蒋妈闪烁其词道:“不……用不着,怕是……天气转凉,有些不适应吧。”   曹娇娇自是不信,只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蒋妈虽然和她情同母女,蒋妈不愿说的事,她也不该强迫她才是,所以曹娇娇嘱咐了两句,让蒋妈注意身子,不舒坦便说,然后就没了下文。   说起孙依依的生辰,曹娇娇倒真要费一番心思了,以往便罢了,今年依依正好及笄,她作为闺中密友,自然不能让依依失了颜面,她要让依依比别家小姐光彩百倍。   曹娇娇适才起身,要去库房找那北海黑墨珍珠,青黛便将药滗完了,端上了桌子,“小姐,你做什么去?先将药喝了吧。”   曹娇娇皱皱眉,“已经一月多了,怎么药味还是这么浓?”曹娇娇觉得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早就吩咐着让青黛将药熬的淡些了,青黛自然没听她的,曹娇娇手臂虽然都结痂,长了新皮肤出来,但是青黛怕留很深的疤,便一直谨小慎微着。   青黛道:“小姐,再有几天就不用喝药了,忍忍吧,赶紧将药喝了。”   曹娇娇本能的想拒绝,道:“先搁着吧,我去库房找东西。”   北海黑墨珍珠是曹娇娇用来替孙依依撑场面的,但是她真要送孙依依的是一把剑,那是曹娇娇十岁那年打赢了曹工一个下属,曹工奖赏给她的,孙依依虽然剑法不如曹娇娇,但是也是爱剑的人,那柄剑曹娇娇觉得孙依依一定会喜欢。   曹娇娇将剑找出来之后,反复擦拭,却发现找不到好的盒子来装剑,便在青黛的督促下喝完了药皱眉道:“午后备好马车,我要出去定一个盒子,这剑原先是没有盒子的,现下也找不出合适的来。”   青黛“嗳”一声,将曹娇娇的话记在了心里,然后微笑着收拾了药碗,将窗外的银吊子也顺带的拿到小厨房去了。   红罗嘟哝着什么进来了,曹娇娇望她一眼,红罗嘟着嘴道:“蒋妈最近不知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将才竟又将我的衣服当做自己的衣服收进屋去了,我几次找不到亵裤,还……以为,那个作死的整我呢。”   曹娇娇听红罗这么说,才真的开始细思蒋妈最近的反应,中秋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光蒋妈如此,连王杏母女也一反常态,老实的过分,这么长时间都没来招惹她了。   曹娇娇正想着是怎么一回事,外头人报,孙家兄妹来了,曹娇娇立马绽开一个笑,道:“快请。”   曹娇娇起身迎了出去。   曹娇娇最近起色渐佳,孙文等人看着便欢喜,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对曹娇娇的人。   孙依依还是一如既往,聒噪个不停,孙文则依旧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曹娇娇先道:“手伤可好了?”   孙文手臂上的绷带早就拆了,如今已经能灵活自如了,“大夫说还要养两个月,便能彻底痊愈,你的手如何呢?”   曹娇娇抚上手臂,“我的只是刀伤,没有伤筋动骨的,已经好透了。”   青黛正奉茶,听了曹娇娇的话忍不住抿唇,她的手哪里好透了?还留着疤痕呢,大夫说不忌口、不好好吃药,很难做到疤痕和皮肤一个颜色的,青黛都快急死了,偏偏曹娇娇还觉得伤势好透了!   几人聊了会儿,曹娇娇自然是要留两人吃饭的,孙文却拒绝了,“最近朝中有大事,我爹也给了我一些任务,今日便不在此吃饭了,改日我们再一起出去游玩。”   孙文还记得他们几人上次之约,若非半路杀出的齐宣,也不会吃的那么压抑。   孙依依也挽着孙文的胳膊道:“娇娇,我也回去了,嘿嘿,还有半月就是我生辰了,要不是来看你,我娘还得拘着我。”   曹娇娇点点头,也没强留她们。   约摸午时末,曹娇娇小憩醒来后,喝了两杯热水,匀面后便换了窄袖便装,坐了马车出去。   到了专门定做首饰的珍宝斋,便下了车,被掌柜的迎了进去。   曹娇娇提着剑,阵仗有些吓人,掌柜的虽听了曹娇娇的恶名,但来者是客,掌柜的依旧笑脸相迎。   “小姐,有个贵干?”   曹娇娇举起剑,“你们这儿除了做首饰盒子,这么长的剑也能打个盒子出来么?”   掌柜的道:“自然是能的,只是您这剑花纹复杂,若是要相匹配的恐怕要些时日,不晓得您急着要么?”   “十天内能做出来么?”   掌柜的接过剑,仔细看了起来,“您是要铜盒还是木盒?”   曹娇娇快语道:“自然是铜盒。”   曹娇娇倒是想用铁盒,虽然沉,和这剑的颜色却是很衬的,不过大周铁制兵器管制严格,市面上没有这么多铁供商人买卖。   掌柜的看了会儿道:“那您这盒子的花纹得改改,否则十日之内打不出来的。”   曹娇娇低了低头,这剑上的花纹是很复杂,像一种密语,可是若盒子纹饰太过简单,不衬这剑,她总觉得不好看。   懂剑的人是很讲究的,一丁点也不愿意将就。   曹娇娇正为难,身后响起了低沉的男声,像巨鼓被轻击,“我倒是有个纹样子正衬你的剑。”   曹娇娇一回头,天呐!那男子的眼睛……竟然是冰蓝色的!   曹娇娇从没见过这种眸子的人,于是忍不住注视了好久,只觉得那双眸子冷的吓人,旁边的人亦是惊到了,这男子生的如此好看!那双眸子更是与众不同!   大周京城十分繁华,来往商贩亦多,倒从没见过这种长相的人,这男子到底是哪国人?大虞还是大历?   曹娇娇虽虞破焰惊住了,但是没有失态,脸上没有惊异的神情,虞破焰见曹娇娇那样看着他,没有惊吓,没有寻常女子那样的欢喜,嘴角没勾起,眼里却含着笑,道:“你这剑是大虞与大周交界处某小镇特有的花纹,我知道有种花纹和它很衬。”   曹娇娇这才将心神从他眼睛里收回来,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剑眉星眼,睫毛浓密,像黑色的小扇,唇薄厚适中,上唇如仰月,肤色自然,不黄不白,整张脸看起来……简直太顺眼了。   说实话,曹娇娇第一次见到容颜上能让她用惹眼二字来形容的男人,兴许是他的眸子太引人注目了吧。   曹娇娇与他对视着,道:“请指教。”   掌柜的很机灵,立马笔墨伺候,虞破焰微微挽了挽袖子,舔墨落笔,动作行云流水不说,还是十分优雅,身上贵气十足,曹娇娇没听说哪家公子有如此气质,难道是世家大族在京外的分支?曹娇娇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蓝色眸子的人并不多见,若是权贵家中真有这样的人,早就传开了,那他到底是谁呢?   虞破焰不一会儿便画了个简单又好看的花纹,虞破焰将纸拎起来,任清风吹了吹,墨干了后,便将纸递给了曹娇娇,曹娇娇仔细看着那花纹,好似对称缠绵的鸳鸯,不过只有简简几笔,是不是鸳鸯也说不准,不过倒真和这剑纹很配,因为剑纹就是半圆对称的花纹,细细比较起来,两者还真是很搭配。   曹娇娇面上绽了个笑,道:“谢谢,这花纹很好看。”   曹娇娇将纸放在了桌上,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红罗付了定金,掌柜的写了收据,到时候凭收据来领东西,付清剩下的钱。   虞破焰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是对曹娇娇还蛮和颜悦色的,当然,这只是虞破焰自己这么觉得,曹娇娇还是觉得虞破焰身上自带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   曹娇娇不知道虞破焰为何帮她,但是她知道虞破焰应该不喜欢别人主动巴结,所以只是道了谢,没有多打交道,虞破焰也没有刻意挽留,看着曹娇娇离去之后便去了孙府,反正曹娇娇再过不久还是要和他相见的。   虞破焰刚刚可没有走神,他趁着曹娇娇被他眼睛吸引过去的短暂片刻,将曹娇娇的容貌牢牢的刻在了心里,没想到曹娇娇近看起来更蕴藉多致,不像别的姑娘,近看便觉得脂粉太厚,好似脸上多了一层皮。   虞破焰上了马车,忽视掉所有偷窥、议论他的人,他明着来京城已经几天了,是时候让所有人知道他来了。   ***   光阴似白驹过隙,眨眼间,孙依依及笄的时候便到了,曹府一直静悄悄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而这寂静之下仿佛又有不清晰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事正在悄悄的改变着。   曹娇娇一时心血来潮,让红罗将库存的冷东茶拿出来,红罗不如青黛心细,若是青黛知道曹娇娇要喝伤肠胃的冷东茶定是不许的,曹娇娇小时习武看书总是废寝忘食的,所以肠胃有些不好,冷东茶不太适合她喝的。   曹娇娇以空中投茶法,将球状半发酵的茶放进水里,虽然难得泡开,但着实有趣,茶慢慢开了之后,她亦不自觉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不自觉的想起来那日遇见的蓝色眸子的男子,他的体格比一般男子都要强,实在是不像大周人,但是他的面孔除了那双幽深的眼睛之外,没有哪里和大周人有区别。   红罗将剩下的冷东茶收了起来,曹娇娇道:“顺便将给依依的剑拿来,我要再看看。”   红罗半只脚在门槛外,半只脚在房间里,道:“小姐,你都看好多遍了。”   曹娇娇没做答复,那剑盒的花纹,看多少遍都觉得好看。   重擎白玉杯(二)   孙依依生辰那日,孙府热闹极了,曹娇娇满怀祝福和诚挚,将自己的礼物递了上去,因着两家关系不一般,所以接待他们父女的是孙文,而非管事的下人。   孙家父子都忙的团团转,孙武年岁也不小了,但是红着脸和客人说话的样子,和孙文比起来显然差远了。   孙文见了曹娇娇不是不激动的,只是来宾众多,他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关心表现的太明显。   曹娇娇先看见的孙文自然是先问候的孙文,问他手上的伤势如何了,孙文不约而同的问曹娇娇手臂的刀伤还要紧么。   曹娇娇倩然一笑,“我的只是刀伤,都修养这么久了,还能有什么事,左右不过一点疤而已。”   孙文皱皱眉,女儿家的留了疤痕必定是不高兴的吧。   曹娇娇注意到孙文的这个眼神,她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她在想,男人是不是都厌弃女人身上有缺陷,那么,有没有和她一样,并不在乎这些无谓的东西的人。   正有些出神,一双蓝色的眸子映入眼帘,“孙文。”虞破焰的手背在后面,在孙文的身后喊了一句。   孙文转过头,笑了笑,道:“小王子,是不是闹到你了,我们大周办喜宴向来是这样,请你海涵。”   虞破焰轻轻点点头,道:“无碍的,我只是出来看看你们大周最出名的女子。”   曹娇娇抬眸,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像蓝色的琥珀一样,炫丽而吸引人,不过曹娇娇没有失态,毕竟她已经见过虞破焰几次了,她慢慢反应过来,虞破焰说的人是她,便道:“敢问阁下是……”   孙文这才反应过来,曹娇娇还不知虞破焰的身份,孙文以主人家的身份对曹娇娇介绍道:“娇娇,向你介绍下,这是大虞国的小王子,虞破焰,他要在大周长居,府邸还没建好,所以暂居在我家中。小王子,娇娇是曹将军的嫡长女,也是大周最美的女子。”   孙文最后一句话是在向虞破焰辩解,曹娇娇在大周出名是因为美貌,而非其他流言蜚语。   虞破焰自然听得懂,嘴角勾了勾,曹娇娇刁名在外,在乎她的人却还都是大周年轻有为的人,有趣。   曹娇娇通过孙文介绍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蓝色眸子的人是大虞的人呢。   大虞向来以自保为稳定国家的宗旨,所以即使大虞的战马在三国之中是出色的,亦是没有称霸的欲望,当然了,这也和大虞国的经济有关,他们物资相对来说匮乏,若是真的挑起战争,他们定是消耗不起的。   大虞国为了利益,经常回和大周和大历有贸易往来,最大的收入来源当然是大虞彪悍的战马。   大虞虽然安分,但是大历和大周敌对已久,那么在两国剑拔弩张的时候,大虞的态度就十分重要了,大虞若是一边倒,将战马只授给其中一个国家,那么那个国家也就胜券在握了,不光是战斗力强了,士兵的气势也压倒了另一个国家。   那么,虞破焰作为大虞最小的王子,在大周做质子,是不是代表大虞信任并且支持大周呢?   曹娇娇对虞破焰的事听说的不多,所以不知道虞破焰到底是怎么样的地位,也不知道虞破焰单枪匹马的来大周做质子,是否有别的原因。   曹娇娇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正好又来了别的客人,孙父已经忙不过来了,孙文不能再站在门口和曹娇娇闲聊了,所以热情的将曹娇娇迎了进去,曹娇娇自然是明白的,于是自行进去了。   虞破焰也默默的跟在曹娇娇后面,见曹娇娇坐定之后挑了个靠近她的,又没有人的位置坐了下来。曹娇娇静默的看了虞破焰一眼,然后端起下人奉的茶小口饮了起来。   虞破焰故意避开了曹娇娇的目光,可是逐渐的,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也在看曹娇娇,看他的眼光里带着探究的意味,而看曹娇娇的眼光里却带着恐惧,虞破焰不自觉的痴痴一笑,心道,这丫头名声也着实太厉害了些。   曹娇娇仿佛感觉的到虞破焰在笑什么,睨了虞破焰一眼,起身出了这满是客人的园子。   曹娇娇刚刚起身没两步,正好和齐宣迎面撞上了,齐宣面上欣喜异常,只是想起什么似的,将嘴角压了压,收了那不该出现的笑容,齐宣身旁的孟柔余光从他脸上掠到曹娇娇脸上,眼角出现一抹阴冷,然后嘴角绽开一个笑容,甜甜的喊了一声:“娇娇姐姐。”   曹娇娇不笑不语,不知为何,齐宣那个将笑容收了的表情让她十分嫌恶,前世亦是这样,齐宣多少次和孟柔正嬉戏的时候正好被她撞见,齐宣也是露出那样的表情,情况好点的时候就是抛给她一个冰冷的眼神,情况不好的时候,呵,恶言相向自然是避免不了的。   曹娇娇偏过头,换了个方向离开,齐宣对曹娇娇的无视十分不满,如果他没记错,离他上次从曹家出来已经很久了吧,难道曹娇娇还在计较上次的事?曹娇娇不该如此小气不是吗?   齐宣左手握拳,眉头微微皱起。   孟柔轻轻捏着他的手,道:“表哥,我们走吧。”   齐宣冷冷的往前走,将孟柔一人留在身后,孟柔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看周围的人,勉强笑了笑,快速的跟了上去。   入座以后齐宣满腹怒气,自斟自饮,孟柔见茶壶空了,便让下人又添了茶。   虞破焰饶有意味的看了看齐宣,嘴角微微勾起,他记得前两次见到曹娇娇的时候,曹娇娇虽然对齐宣没有什么好脸色,可是看得出来,曹娇娇在克制着什么,可是这一次,曹娇娇直接无视了齐宣,甚至眼里充满了嫌弃,看来那丫头真的是放下了,虞破焰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别的人重新住进她的心里,如果可以,他很有兴趣试试看呢。   曹娇娇只是把自己最直接的想法表达了出来,没有想太多,所以也不知道齐宣、孟柔以及虞破焰此时心里在遐想着什么。   重擎白玉杯(三)   今日孙家宴客众多,孙家就孙依依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是十分看重的,所以孙家现在到处都是人,即使是内院里,也有些眼生的客人被孙家人招待着,曹娇娇猜测着大概是孙家远客,所以即使她和孙依依关系再好,也不好意思泰然自若的在人前穿梭。   曹娇娇转了两圈,看到那些姑娘们三两成群欢笑着、嬉闹着,她却除了孙依依没个伴儿,而且现在她当真是无处可去,曹娇娇走过小桥流水,扶握着做的像竹节一样的棕色栏杆,轻轻叹了气,她这样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这么多年来曹工那样疼她,她真的是幸福无比,可是她的骄傲和自大,又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孤独和寂寞,同时也会给曹工带来无尽的麻烦。   曹娇娇前一世从来没有替曹工考虑过,此生重活,看清许多人情冷暖,家人的分量在她心里重了许多,包括曹弯弯,曹娇娇这么久以来,一直只是想尝试着管教并且纠正她,从来没有恶意报复她的意思,更不想和她手足相残。   曹娇娇抿着嘴角想的出神,因着想的都是些糟心的事,所以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了,虞破焰从她身侧出声道:“貌似不开心?”   曹娇娇被惊到了,陡然转身,防备的看着虞破焰,待看清是熟人之后,脸色才慢慢的缓了下来。   虞破焰被曹娇娇这一系列反应逗到了,曹娇娇怎么像只小鹿似的呢,不过觉得她可爱之余还有淡淡的心疼。这小姑娘,明明花一样的年纪,貌美如斯,不该如此孤独的。   虞破焰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不似人前那样冰冷。   虞破焰右手抬了起来,似乎想做一个刮曹娇娇鼻梁的举动,不过又将手放了下去,曹娇娇面无表情道:“不声不响的在人家身后,恐怕非君子所为吧。”   虞破焰唇角微漾,“你本不生气,何必用这样的语气问我。”   曹娇娇低下的眼眸稍稍睁开了些,确实啊,她不是很生气,这虞破焰怎么知道?   曹娇娇见左右无人,道:“那日还是谢谢你,剑盒的花纹十分好看,配那把剑再好不过了。”   虞破焰点点头,“嗯,那花纹本来就是和剑纹相匹配的。”   “虞皇子怎么会知道?”   虞破焰蓝色的眸子亮了起来,“我自小爱游历,山川河流见过许多,一些小国的特色东西也十分喜爱并且印象深刻。”   虞破焰想起小时游历的日子,说是游历,其实更多的是逃亡。   然而他活了下来,现在还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周,大好的河山等着他呢,他怎么能不珍惜,不活的漂亮!他的逍遥自在,就是给敌人最大的还击!   他虽对曹娇娇有好感,可是他背后的故事,他并不用讲给这个姑娘听。   曹娇娇本不是话多的人,尤其不擅长和陌生人讲话,虞破焰不讲话了,曹娇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虞破焰又恰好帮过她,曹娇娇见人家没有先离去,也不好意思就遮掩甩袖子走了,所以静默着,等着虞破焰说些别的,或者先行离去。   偏偏虞破焰就是想看曹娇娇这幅为难的模样,什么也没说,就在一旁看着曹娇娇强忍着摆出泰然自若偏偏又有些紧张的样子。   曹娇娇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虞破焰身旁有股奇怪的气场,让她觉得难以靠近偏偏又让人想靠近。   曹娇娇一抬头,正好闯进虞破焰的冰蓝色眸子里,幽深的眸子里仿佛藏着千年的秘密,虞破焰明明已经尽量的以柔和的姿态面对曹娇娇,曹娇娇却觉得看到了和她一样的人。   明明是似水模样,偏偏让她觉得虞破焰像沉睡在孤独里。   曹娇娇差点下意识的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是,齐宣来了。   齐宣来了,孟柔自然也来了。   孟柔笑盈盈的,仿佛遇见曹娇娇是什么开心的事。   而曹娇娇的厌恶直接就表现在脸上了,她真的真的不想再看见这两人。   虞破焰自然是知道曹娇娇的想法,所以做好了替曹娇娇将两人挡开的准备。   英雄救美,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但是曹娇娇让他有做这种无聊事情的冲动。   虞破焰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事终于让他内心燥热了,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失控,可是他很喜欢。   齐宣黑着脸上前打了招呼,曹娇娇小幅度的点点头,就要离去,虞破焰见齐宣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本想拦下齐宣,偏偏孟柔在往前走的时候摔了一跤,齐宣下意识的扶住她,孟柔下意识的扯住站在她前面的曹娇娇的衣袖。   曹娇娇差点就一把甩开她了,可是这样做会让虞破焰觉得她是个刁蛮不可理喻的人吧。   所以曹娇娇顿了顿,等着孟柔自己将手拿开。   曹娇娇末了拍了拍孟柔抓的地方,这动作代表着什么,孟柔心里是明白的。   孟柔不尴尬是假,这可是当着齐宣和大虞国质子的面,曹娇娇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子看不起她!   孟柔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娇娇姐姐,真不好意思。”   曹娇娇不做理睬。   孟柔笑意融融的眼底藏着深深的讽刺:曹娇娇,你还得意的了多久,很快,全国的人都会嫌弃你,看你过会儿再如何面对你的家人和挚友!   虞破焰一眼将孟柔看穿,因为他刚刚清楚的看到孟柔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曹娇娇的衣服里。   曹娇娇这才真的离去了。   虞破焰看了看曹娇娇的背影,又正好对上孟柔害羞的眼神,这两者比起来,嗯,他很确定,他还是喜欢曹娇娇跟多。   虞破焰怔了会儿,什么时候,他竟然对别人用上了喜欢这个词。   虞破焰不着痕迹的跟上了曹娇娇,虞破焰本想提醒曹娇娇,孟柔将鲛人泪藏进了她的衣服里,可是虞破焰转念一想,他记得他初来京城的时候,好像看见过曹娇娇拒绝了齐宣的鲛人泪吧。   那就好办了,虞破焰脑海里突然有种特别好的办法帮曹娇娇整治这两人了。   虞破焰自顾自的笑了笑,然后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等会儿,他要好好唱一出配角戏。   欢声笑语间,酒过三巡,轮到虞破焰敬酒的时候,他只起身浅尝一口便罢了。也无人敢为难他,跟着小酌一口便消停了。   孙家本是武行起家,请来的多是武官,所以性格粗狂着不少,特别能喝,也特别喜欢喝,不过再能喝的人,也抵不上这大杯的酒一杯一杯的下肚,许多人已然微醺,曹工也渐渐有了醉意,他知道自己的个性,断然不能再喝了,否则不知道醉酒后会说出什么话呢,孙家请来的人不全是和他交好的人,有些人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才请来的,难免别人不会摆他一道。   所以曹工立即停杯投箸,老老实实吃起菜来。   同桌的立马有人邀酒起来。   曹工摆摆手,无奈道:“我家的闺女什么脾气你们也知道的,再喝她就该不高兴了。”   邻桌的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本来就对曹娇娇有莫大的意见,便带着情绪道:“哼,哪里的道理,闺女敢管老子?”   明眼人都知道,曹工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了挡酒所说的婉词罢了,而且曹工出了名的疼闺女,京城谁人不知?又怎么会败坏曹娇娇的名声?而那人却曲解曹工的意思,说曹娇娇不尊长辈,对长辈指手画脚。   曹工瞧了那人一眼,那人脸颊酡红,喝了酒,胆儿也壮了些,对着曹工的眼神顶了回去。   曹工瞪他一眼再没说话了,曹工和孙家是什么关系,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让孙家人难看。   小插曲就这样过了,也没人劝曹工喝酒了。   这边小插曲刚停下,偏偏有人不肯消停了,孟柔一声娇喊:“糟了,我的鲛人泪呢?”   声音不大,偏偏鲛人泪三个字吸引人,孟柔得到这御赐的宝物之后可没有少显摆,如今京城贵女们听到了她的叫声,自然都将耳朵竖起来了。   有几个同她交好的走过去关心道:“孟小姐,怎么了?”   那人虽是明知故问,孟柔却也需要这样的明知故问。   齐宣本来正在男客那桌心不在焉的喝酒,如今好多人都注意到了孟柔那边,他也就回神了。   齐宣放下银筷子,走到孟柔身边,习惯性的关切道:“怎么了?”   孟柔一脸委屈带焦急,拉着齐宣的袖子弦然欲泣道:“表哥,我的鲛人泪丢了。”   齐宣自然记得孟柔得到鲛人泪是怎样的欣喜若狂,鲛人泪还是御赐的东西,他不得不重视。   齐宣扶住孟柔的肩膀,试图先稳定她的情绪,道:“先别着急,总能找到的,你先好好想想,可能掉在哪里了?”   此时,身为主人家孙氏夫妇自然不能免责,就算不要他们负责,他们也要干预下这件事。   重擎白玉杯(四)   孙氏夫妻连忙来到这边,孙依依趁机靠近了曹娇娇,不为别的,就为了给曹娇娇一些安慰,她是知道的,孟柔每次作妖定然是和曹娇娇脱不了干系的,身为曹娇娇的闺中好友,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孟柔在她的地盘对曹娇娇怎么样!   她是绝对不会让孟柔对曹娇娇这么放肆,也不会让孟柔在孙家这么放肆,孙父虽然是三品武官,齐宣乃堂堂一品贺国公,那也也允许别人欺负到家门口来。   孙依依想着孟柔的秉性心里就有了不悦,她倒要看看,孟柔这会儿又想怎么作妖!   孙氏夫妇来了之后,想不看热闹的人也没办法不看了,主人家的都来处理这件事了,哪个客人还有闲心把盏言欢吗?   曹娇娇自然也回握着孙依依的手,目光缓缓的往人群那里送过去,期间正好和虞破焰的眼光相撞,虞破焰也不避开,直直的看着曹娇娇,仿佛想给她发送什么信号,显然曹娇娇没有明白。   虞破焰想,不明白也好,他就想看看,这姑娘对于突如其来的事件是怎样的反应,说实话,虞破焰特别欣赏曹娇娇身上那股子果决又善良的劲儿,那是一般的姑娘都没有的。   孙氏身为当家的女主人,自然是先孙父一步问了孟柔大致情况,孟柔焦急而伤心的回顾着她佩戴鲛人泪时的情况,只听她喃喃道:“我记得进贵府的时候还在的,怎么在园子里溜了一圈就不见了。”   孙母慌忙道:“孟小姐在哪里溜的?我赶紧让人去找找看。”   孟柔去过的地方不就是在曹娇娇面前摔倒过的地方吗?   曹娇娇听孟柔这么一说,心里有些疑虑,但是没怎么多想。   这件事怎么样都不会和她有关吧?   那鲛人泪她又不稀罕。   曹娇娇只凝神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偶尔和孙依依两人相视一眼,今天她们倒要看看,孟柔整这么大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应该不是简单地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吧?   一刻钟后,孙氏派去的人寻找无果,个个心惊胆战的回来禀告,并不是孙氏平时对下人多么严苛,而是今天的阵仗,让她们觉得这件事不是小事,所以没找到鲛人泪,身为孙府的一份子,他们心里都有些自责。   听到无果这个消息,孙氏自然是着急的,人家贺国公的表妹都说了,东西就是丢在她们孙家的,虽然是她自己保存不当,可是东西在孙府又跑不了,她总得给个交代吧?   孙氏一生为人厚道,她可不愿意此事沦为别人的谈资,若是编排他们孙家私吞什么的,别说她的名声不好,她的子女都要受牵连。   孙氏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偏偏孟柔又火上浇油道:“表哥,那是皇上御赐的,皇上会不会怪罪啊?”   孙依依见自家母亲被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父亲更是不善言谈的人,这责任就生生压在她们孙家了,她心里真是有火发不出,感情孟柔作死都作到孙家了!   齐宣当真是养了个宝!   孙依依当下就沉不住气了,越过众人,道:“孟小姐自己保管不善,皇上要怪罪也是怪罪你,又不会怪罪我们孙家!”   孟柔委屈道:“依依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责怪你们家的意思。”   齐宣一脸护短样。   孙氏当即喝退孙依依,虽然语气严厉的,但是眼里更多的是担忧,孙依依虽然是为了孙家出气,可是口没遮拦的,容易得罪人。   曹娇娇知道孙依依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这会子是真的被孟柔气到了,才会这么不顾全面子了。   孙文欲将自家小妹带到后面去,曹娇娇先他一步拦在了孙依依前面,对孟柔道:“东西掉了找找就是,又不是人死不能复生。”   曹娇娇虽然没有说什么狠话,但是张口闭口就是死生这样的大事,显然就是在轻蔑孟柔了,孟柔只是咬了咬唇,往齐宣身边靠了靠。   孟柔知道,对付曹娇娇,齐宣才是她最好的武器,她只要示弱就可以了,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   齐宣本来想和平解决这件事的,只要圣上不怪罪,东西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偏偏曹娇娇这幅针对孟柔的模样,还有曹娇娇无视他的冷漠,让他十分不悦,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做一些事来引起曹娇娇的注意。   通常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会引导人做一些愚蠢的事,饶是齐宣这样自负的“聪明人”也难以幸免。   齐宣本来阴郁的面色变的有些喜色,而那种喜色是异常的,“曹小姐,死生乃大事,怎可轻言?”   曹娇娇不屑,齐宣还是这副模样,永远见不得孟柔受委屈,她还没说什么,他就忍不住强出头了,甚至不惜得罪曹、孙两家武将。   曹娇娇笑他愚蠢,笑他无知。   齐宣当真不知道,在这么公开的场合得罪他们两家的后果吗?   曹娇娇又笑自己愚昧,上辈子怎么痴恋这样不明智的人呢?   曹娇娇的嘴角仰起来压不下去了,这惹怒了齐宣,齐宣额头有青经突起,道:“你笑什么?”   本来孙氏夫妇是想年轻人之间总该好说一些,谁知道竟然愈演愈烈了,不待曹娇娇说什么,孙氏又忙着打圆场。   曹娇娇本意就是为了不让孙家受牵连,所以孙氏打圆场她也没拂她的面子,曹娇娇侧身往一旁退了退,而她身后不知何时站着虞破焰和孙文两人。   曹娇娇站在两人面前,虽然看不到两人的脸,但是觉得莫名的安全,再加上看到曹工忍不住自己被人欺负而有薄怒的脸,曹娇娇突然觉得她想开了。   她的心里再没有齐宣了。   永远不会有了。   因为她明白了,她哪里是爱齐宣,只是执着于前世的不堪和不甘而已。   如今这一世,她已经有了最亲的人陪伴,有了最真挚的朋友,她压根就不需要齐宣了,她真的彻底放下齐宣了。   曹娇娇长长吐了口气,给了曹工一个安抚的笑容,曹工按捺住心中不快,也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孙文见孙氏不知如何处理,孙依依还在气头上,孙武更是指望不上的,便道:“孟姑娘不若好好想想,还曾往哪里去过,是不是掉在了别处,或者是同什么人接触过?”   孟柔等的就是这句话!   孟柔装作苦恼的样子道:“我同表哥形影不离,并未和别的人接触过,若真的说起来……”   孟柔说话慢,将众人的胃口吊足了,孟柔又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我同虞皇子和娇娇姐姐见过。”   众人往曹娇娇和虞破焰这边看了一眼,偏偏两人又站的近,那些眼神里仿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曹娇娇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云淡风轻的用右手抚摸过左手的戒指,孟柔今日总该不会把火烧到她身上吧?   那孟柔可真算是聪明。   若能烧死曹娇娇,她便认栽,若是烧不死,曹娇娇要让孟柔知道,无理取闹、恣意妄为的下场是什么。   曹娇娇半晌没说话,众人的目光又飘到虞破焰身上来,虞破焰虽是质子的身份,但是他的地位明眼人都知道,况且虞破焰初来大周,怎么着也算是客,一般来说,是没有人敢给他找麻烦的,只是这件事上,曹娇娇不说话,能作证的也就只有他了,而且他没有说谎的必要,他的身份地位也都不低,那么他说的话自然就是有分量的。   虞破焰没有替曹娇娇掩饰的意思,道:“确实,我们见过。”   曹娇娇毫不遮掩的点点头,“没错,我和孟表小姐在花园里见过,然而连交谈都没有。”   虞破焰摇摇头,否认道:“交谈还是有的,曹小姐忘记了吗?”   曹娇娇轻笑道:“哦?交谈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孟柔窃喜,虞破焰还是帮她说话的,那是不是证明虞破焰也是和别人一样讨厌曹娇娇呢?看,曹娇娇就是那么不堪。   孟柔知道今日是兵行险招,所以自欺欺人的鼓励着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底气足一些。   看戏的人只当是虞破焰要拆曹娇娇的抬了,连孙文都有些捏把汗,据他所知,虞破焰不像是爱管闲事的人,更不像是爱挑刺的人,那么他今天的态度,到底是想怎么样?   曹工正担心着,想要替爱女解围,虞破焰又道:“曹小姐,孟表小姐同你说过话的,只是你没有搭理她而已,这不算交谈吗?”   ——噗嗤。   不知道谁笑了,孙依依也笑了,这质子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开口说话竟然这么毒。   曹娇娇掩下笑意,配合道:“大约……不算吧,不过虞皇子说算就算吧。”   虞破焰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嗯,那应该是算的。”   孟柔脸上一阵青白,连带的齐宣的脸色也不好看。   感情这两人合起伙来取笑他们齐家人是吧?   齐宣十分不爽曹娇娇的态度,十分不爽虞破焰的态度,十分不爽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样子。   曹娇娇已经让他沦为过一次京城人的笑柄了,难道今日还要给他难堪吗?   曹娇娇口口声声说亏欠的,却在众人面前这样子对齐家人?   齐宣忘了,是孟柔先招惹曹娇娇,齐宣忘了,曹娇娇早已不欠他的了。   重擎白玉杯(五)   齐宣和孟柔都难堪的脸上青红阵阵,偏偏又找不出指责的话来,因为虞破焰和曹娇娇两人虽然一唱一和的,但是言语间没有漏洞,说的全是实话。   曹工见虞破焰有心帮曹娇娇,眼看这事也要变成年轻人之间的事,他也不好插手了,只是作壁上观,只要曹娇娇不受到伤害,他就不担心。   气氛有些诡异,好似这几拨人形成了两方,正对立着。   孙家人有些无措,但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   而齐宣已经失去理智了,所以齐宣首先开了口,装模作样的对孟柔说:“表妹,你再想想,你还和谁有过接触?”   孟柔为难道:“表哥,除了娇娇姐姐,我真的没和别的人接触过。”   刚刚还说是单向交谈过,如今又变成了接触过,曹娇娇就奇怪了,她何时何地碰过孟柔?难道孟柔摔倒时扯了她一下,那也算接触?   不等曹娇娇发话,虞破焰道:“本皇子倒不记得何时见过你和曹千金接触过。”   孟柔急道:“虞皇子忘了?我在花园差点摔了,娇娇姐姐扶了我一下。”   虞破焰若有所思的样子,最终点点头,孟柔放下心来,只要虞破焰帮忙佐证就行了,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曹娇娇总归是无从抵赖的吧?   曹娇娇冷哼一声道:“我推你都来不及,我会扶你么?分明是你扯了我的袖子,我可没碰过你。”   曹娇娇既然已经明白了孟柔是有意找茬,而齐宣还无条件的偏袒孟柔,那么曹娇娇真的没有忍让的必要了。   曹娇娇彻底清醒了,她的忍让只会让齐宣和孟柔得寸进尺罢了,齐宣若是真是能珍惜她的善良的人,她前一世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今天京城名流都在,若是她又被孟柔陷害了,那么曹工自然是颜面无存,也会让孟柔更加得势,所以今天不管孟柔怎么诬陷她,她都不会让孟柔如愿的!   曹娇娇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了,刚刚那番话她说的极其不客气,但是在京城人眼中,她本就是刁蛮任性的个性,所以会说出那番话实在是不足为奇,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这不代表当事人不会难看。   齐宣仿佛已经看见了曹娇娇穿上了她的铠甲,那满身的刺,正对着他的软肋,齐宣不自觉的就想攻击过去,犹如野兽一般,齐宣龇了龇牙,冰冷而怨道:“我齐家人,果真如此不堪吗?”   曹娇娇差点就脱口而出——是。   不过齐宣现在的样子十分可怖,她不是害怕齐宣,她是害怕齐宣不能理智的解决接下来的事情,所以曹娇娇没有故意激怒齐宣,反道:“当务之急,还是请孟小姐将事情理清楚,省得扫了大家的兴。今日依依生辰,我不想让她不愉快。”   齐宣悲伤且失望着,孙依依的都对她来说那么重要,看来他在她心里当真一点地位都没有。   那么,当初她又为什么要来招惹他?   若是两两不相识,现在的他是不是不会有这么烦恼,不会有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齐宣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既然曹小姐是唯一与我表妹接触过的人,那么我想问,曹小姐有没有看到属于我表妹的鲛人泪。”   曹娇娇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而且,我并没有同她接触过,唯一与她接触过的人,只有你,齐国公。”   是啊,只有齐宣是和她形影不离,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在很多人的眼里,孟柔已经是齐宣的人了。   齐宣感觉每说一句话他的心就在撕扯,曹娇娇一定要这么牙尖嘴利,一定要这么和他作对吗?   曹娇娇不管众人的眼光,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总之不能让孟柔冤枉她就对了。   而与此事无关的人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他们在乎的只是事情是否精彩,在乎的只是明天的谈资是什么。   齐宣仿佛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曹娇娇看到他眼里的怨气感到纳闷,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齐宣心里真的没有底吗?   虞破焰是男人,他知道一个男人发狂的前兆是什么,齐宣虽然明显对曹娇娇有爱慕之意,可是他的眼生太过狰狞,所以虞破焰害怕曹娇娇收到伤害,下意识的上前了一步,离曹娇娇更进了一些,若是齐宣不受控制的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他还能及时控制住他,让曹娇娇免遭伤害。   曹娇娇仿佛觉得齐宣还是那个齐宣,永远只会对她大呼小叫的齐宣,所以并没有感知到齐宣不受控制的情绪,或者说,曹娇娇打心底里相信,齐宣就算再讨厌她,起码不会同她动手,最多只是恶言相向而已。   齐宣隐忍着什么似的,道:“好,就算只有我一个和柔儿接触过,那么鲛人泪本是我所赠,我又何必偷?”   曹娇娇薄怒,什么叫他“何必偷”?难不成她就有偷的动机了?   不光曹娇娇不悦,曹工听到指意这么明显的话,心里也是怒气腾腾的,不等曹工发火,虞破焰道:“贺国公怕是话里有话,不过胡乱猜测是没有用的,还是好好的将事情理清楚的好,鲛人泪本是珍稀之物,又是你们大周皇帝所赐,贺国公切莫意气用事。”   齐宣很清楚虞破焰言语间提醒的意味,于是他渐渐冷静了一些,小声出了口气,像似将怨气排了出来,道:“嗯,虞皇子所言甚是,我们还是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好。”   齐宣打心底里就不相信曹娇娇会对孟柔的鲛人泪有想法,原因他很清楚。   那么高傲的姑娘,怎么会做这么龌龊的事。   可是如今骑虎难下,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日之事难平。   齐宣郑重的问孟柔:“柔儿,你好好想想,可曾是掉在别处了?”   齐宣对孟柔怀着期盼,期盼孟柔大事化小,或者说,起码不要为难曹娇娇,曹娇娇绝对没有捡了鲛人泪不还的动机。   孟柔以为齐宣有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偏袒曹娇娇,那么置她于何地?她今日的目的就是要让曹娇娇沦为京城笑柄,让曹娇娇臭名昭著,那么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放弃?   毫不犹豫的,孟柔咬了咬唇,坚定道:“表哥,除了你,我只和娇娇姐姐接触过,再无他人!真的!柔儿不会说谎。”   齐宣无可奈何,孟柔这是逼他帮她了。   齐宣握着孟柔的肩膀的手用力了些,孟柔强忍着瘦弱的肩膀上所承受的巨大的压力,仍是坚定不移的看着齐宣。   齐宣犹豫之后,还是转身,顿了顿道:“既然找不到,便算了,我自会向皇上请罪。”   孟柔不信,齐宣竟然要提曹娇娇担着?   只有曹娇娇明白,齐宣不是替她担着,是替孟柔担着。   难道东西掉了就一定是曹娇娇捡到吗?难道曹娇娇就一定会捡到东西不归还吗?   曹娇娇庆幸,齐宣心里终究是只有孟柔的,她横插一杠有什么意思,她彻底放下齐宣是再明智不过的举动了。   曹娇娇不想多说什么,齐宣都这样说了,她也没法上赶着追究这件事。   看戏的人正想着事情竟然这样结束了,多么无趣,聪明的孟柔在几欲熄灭的焰火上添了把柴,她高声道:“表哥,可是真的就只有娇娇姐姐同我接触过。”   “好了!”齐宣忍不住吼了一声。   孟柔吓的愣在原地,齐宣竟然当着这么人的面吼她?   她本就地位低下,齐宣这样子对她,她颜面何存?   京城贵女不笑话她才怪!   她来不及恨曹娇娇,晶莹的泪哗啦啦就落了。   孙氏道:“齐国公这是做什么,孟姑娘年纪小,哪里经得起你这样吼?”   齐宣道:“舍妹不懂事,给孙夫人添麻烦了。”   孟柔突然又幽怨的看着曹娇娇,忍了忍泪,吸着鼻子道:“表哥果真是与姐姐情投意合,姐姐本就有婚嫁之意,何不趁今日人多,将这大好事定了!”   这是什么胡话!   曹娇娇等人只觉得孟柔疯了!   当真是什么话都可以乱说的么?   齐宣要偏袒孟柔曹娇娇不管,可是孟柔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可不依,不光她不依,不依的人多着去了,虞破焰、孙文第一个不服,曹娇娇哪里有想嫁给齐宣的意思了?   曹工终于忍不住了,厉声道:“齐国公的表妹,当真是好教养!”   曹娇娇拉了曹工一把,道:“爹,既然孟小姐一口咬定是我,那便搜我身好了,不光是我,今日在坐的所有曹家人,随便你齐家人搜。”   齐宣知道这话千万不能答应,他必须马上、立刻放低姿态将事态拉回来。   偏偏孟柔嘴快,道:“好!希望娇娇姐姐一言九鼎,如曹将军一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孟柔看起来柔弱,当真不是好惹的啊。   孟柔不光敢接曹娇娇这茬,还如此胆大的将曹工这位当朝一品武将搭上了。闹事归闹事,牵扯到真正的人物,孟柔当真不容小觑呢。   齐宣知道,已经挽不回来了。   他只能顺坡下驴了。   曹娇娇也不是随口说说的,孟柔这样子挑战他们曹家,她还当真龟缩吗?   曹工没想到孟柔当真敢答应。   那么,真的有人敢搜他们曹家人的身吗?   曹工不是个记仇的,但是今日谁招惹到他的宝贝女儿了,从此以后,势必为敌!   曹娇娇话已至此,曹工握拳道:“我曹工的女儿,自然一言九鼎,只不过……若是没有搜个所以然出来,还请齐国公给我曹家上上下下一个交代!”   呵,搜身的奇耻大辱,这种交代谁给的起?   可齐宣只能硬着头破答应了。   殷勤频致语(一)   齐宣突然觉得有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并不是怕曹工,虽然他年纪轻轻,背景也不深厚,很多事要靠自己努力,但是他有站在别人头顶的实力,他恐慌的是,仿佛有些事不受他掌控力了,他感觉他和曹娇娇的关系越来越糟糕了,不,好像他和曹娇娇的关系从来就没好过,可是他明明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明明是可以好好说话的。   甚至于,有的时候他感觉曹娇娇离他很近,仿佛曹娇娇才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齐宣感觉脑子被什么充斥着,他感觉脑子快要炸了,可是这种痛苦的感觉没办法停下来。   齐宣面色越来越白,曹娇娇发现了不妥,可是她并不知道齐宣的内心已经如此混乱了,而且她压根没意识到,一切都和她有关,和孟柔没多大的关系。   但曹娇娇醒悟了,她和齐宣现在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他们再不是亲密无间修得共枕眠的爱人了。   所以曹娇娇直视着齐宣额头冒出的细密的汗珠,面无表情,好似这里的一切和她无关似的。   而得意忘形的孟柔,在曹工父女答应了她如此无礼的请求之后,立马挺直了腰板,底气十足,仿佛胜券在握。   虞破焰像整件事里的局外人,他暗暗嘲讽着孟柔的小算盘怎么都打不响,又轻视着愚蠢的齐宣用满是刺的铠甲扎着他爱的姑娘。   他们表兄妹俩,都选择用错误的方法夺得自己想要的。   要说这两人,当真是一家人呢,某些方面出奇的相似。   孟柔强行忍下眼底的得意的笑意,朗声道:“众所周知孙家一向同曹家交好,搜身这事……”   话说到这里,孙氏作为东道主,本来还有意替曹娇娇挽回一些,可孟柔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便不好开口夺得主动权了。   孙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孟柔,孟柔躲了躲孙氏的眼神,可是孟柔今日的咄咄逼人众人都看在眼里了,今日的她,完全颠覆了往日那个温柔羞涩的形象。   包括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的齐宣都有一瞬间的看不懂她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表妹已经“坚强”到如此地步了,他以为孟柔一直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软弱的妹妹。   他看着孟柔依旧柔软的脸有些恍惚,清冷的日光下,那张脸不知道哪里发生了变化,总之就是让他有些不认识了。   曹娇娇本是爽快人,不拘小节,这种事她亦是不在乎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她也没有刻意拖延时间,很快就应了,问道:“不知孟小姐觉得哪位合适?”   孟柔还没来得及说话,齐宣先她一步道:“便请薛夫人吧。”   薛鹏母亲见惯了大场面,所以齐宣请她帮忙的时候她也没失态,薛、齐两家一向交好,薛夫人知道今日之举可能会连带的让曹家对薛家有些不满,可是齐宣既然开口了,她也不好拒绝。   曹娇娇虽然不喜欢薛鹏这样的纨绔子弟,但是薛家长辈人品没的说,所以此事由薛夫执行她还是能接受的,若是指派了曹娇娇厌恶的人,曹娇娇即使担了这盗窃的罪名也绝不让别人碰的。   曹娇娇不知是不是错觉,齐宣貌似并不那么恨她了。   也许是错觉吧。   曹娇娇也不造作,对孙氏和薛氏做了个“请”的姿势,起步就跟着孙氏走了,曹娇娇和孟柔擦肩而过的时候,孟柔略带抱歉的看了看曹娇娇,孟柔深深的低了头,并且福了福身子,仿佛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无奈之举,曹娇娇淡然的看了她一眼。   猛地,孟柔一个不稳,身子歪了一下,曹娇娇嫌弃的侧转身半圈,躲开了孟柔,一颗晶莹透亮的东西从曹娇娇的衣服里掉出来,孟柔唇色有些惨白,像是劳累过度所致。   虽然曹娇娇表现的如此无礼,但是很多人竟然觉得可以理解,今日的孟柔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   齐宣一把捞住弱柳扶风的孟柔,身子还是那样轻盈,纤腰不盈一握,可是她的心仿佛有千斤重,齐宣觉得自己只能托的起她的身子,而拖不起她的心。   孟柔在齐宣怀里歪了歪,很快又站稳了。   寂静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声:“天呐,鲛人泪从曹家小姐衣服里掉出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人手指到的地方,那是曹娇娇的脚下。   正巧是曹娇娇转身的时候落下来的东西——众人寻找已久的鲛人泪。   曹娇娇捡起那颗透明的鲛人泪,眉头紧锁,道:“倒真是来的巧。”   孟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娇娇姐姐,真的是你……?”   所有人都不忍唏嘘,当然了,曹工等人除外。   因为了解曹娇娇的人都知道她的秉性,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他们第一反应也是选择相信曹娇娇。   最冷静的属虞破焰,他最喜欢的就是,看曹娇娇在突发状况时的冷静姿态,那是他遇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不具备的姿态,那种骄傲和淡定,仿佛所向披靡,是最坚硬的铠甲,无人能敌。   然而只有虞破焰才知道,这层铠甲之下,是谁也不能触碰的软肋。   虞破焰此时更感兴趣的是,如何卸下这姑娘的铠甲,让她把最柔软的地方向他袒露。   曹工本是个暴脾气,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要炸了。   而齐宣也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怎么会这样?   鲛人泪怎么会从曹娇娇的衣服里掉出来?   这是他希望的结果吗?   他不希望这样啊,他心里的曹娇娇不是这样的。   他的内心里,甚至希望是孟柔的无理取闹,他愿意承担孟柔造成的一切后果,他也不愿意曹娇娇被众人所指责。   可是事情居然不像他想的那样发展了。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   真的给曹工和曹娇娇难看?   齐宣发现自己有点做不到。   孙父知道曹工肯定忍不住要发火,所以半扶着半按着曹工的肩膀,若是动起粗,这件事曹家再有理也变的没有理了,曹工的军工是大周建朝以来一人能比的,曹工可以说是一代名将,然而哪有完全受信任的武将呢?特别是到达曹工这种地位之后。   所以孙父十分不希望曹工有任何把柄被人抓到,没有把柄,想找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曹工虽是许多人心里的战神,可他也是普通人,有七情六欲,曹娇娇就是他勇猛无敌背后源源不断的动力,当他的心头宝被人伤害的时候,他也是会失控的。   曹工的脸猛然充血,不知道是喝酒所致还是生气所致。   曹工紧握拳头走到齐宣面前,曹娇娇纤细的手握住曹工粗壮的手臂,道:“爹。”   曹工知道曹娇娇顾虑着什么,可是当曹娇娇受到伤害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想顾虑。   曹娇娇有些着急了,面色严肃了起来。   虞破焰快速上前,拦在了曹工面前,面色冷峻又不失尊敬道:“曹将军,眼见不为实,不巧,虞某可证明贵千金的清白。”   曹工听到这话立马冷静了下来。   “虞皇子,我曹某是个急性子,还请虞皇子快人快语,好让瞎了眼的人好好听明白了!”   虞破焰点点头,转头问齐宣道:“齐国公,倒不知你如何看这件事?”   齐宣为难了,说实话他不信曹娇娇会做出偷窃的事,因为他曾经送过鲛人泪给曹娇娇,曹娇娇若是真想要,那时就不会拒绝他。   但是事实如此,他难道要选择为曹娇娇说说,把孟柔推到风口浪尖吗?孟柔那么娇小柔弱的姑娘,还是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妹……他实在是做不到!   齐宣觉得越来越燥热,孟柔看得出齐宣在纠结。   孟柔心里像是有一群猫在挠,齐宣竟然在曹娇娇和她之间犹豫?   齐宣竟然没有毫不犹豫的选择她?   那么是不是代表齐宣心里已经有曹娇娇,没有她了呢?   那好,既然曹娇娇什么都有,甚至连属于她的齐宣表哥也要抢去,那么她就要自己动手争取一些东西了,比如名誉。   孟柔将挽在齐宣的手放了下来,紧紧的将自己的双手相互交握着,然后深深的藏在宽袖里。   “虞皇子,即使偏袒也该有个度吧?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难道虞皇子还想掩耳盗铃,或者指鹿为马?”   虞破焰丝毫不被孟柔这种雕虫小技带到沟里去,反道:“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浅,希望你等会儿还是这么能言善辩。”   “你!”孟柔语塞。   虞破焰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她心机深重,其实何须虞破焰说呢,今日一事,还有谁敢小瞧齐家表小姐呢。   孟柔负气,忍了口气道:“虞皇子该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吧?既然有证据,那咱们就用事实说话。”   虞破焰不想卖关子的,可是孟柔太嚣张,而齐宣太延宕,他不想让两人这么容易就玩完了。   虞破焰不理会孟柔的激将法,问曹娇娇道:“曹小姐,这鲛人泪,当真是你拿的么?”   曹娇娇无所谓的将鲛人泪抛到虞破焰手中,道:“自然不会,世人传的神乎其神,一颗透明的琉璃珠子而已,我还稀罕去偷么。”   虞破焰“嗯”了一声,“我亦是这么认为。”   孟柔不服了,“这样子认为就可以证明她的清白么?是不是太牵强了。”   虞破焰还是不理会孟柔,又问曹娇娇道:“曹小姐可还记得一件事?”   虞破焰给了她一个隐晦的眼神,偏偏曹娇娇真没把齐宣送他鲛人泪的事放在心上,所以不知道虞破焰所指。   虞破焰见曹娇娇压根想不起来,不知该喜还是该叹,于是又问齐宣道:“齐国公该不会忘记了吧?”   那件事是齐宣心里的一根刺,齐宣怎么会忘记?   齐宣明白之后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一旁的孟柔心中火冒三丈,她气虞破焰故意的忽略她,给她难堪,她恨齐宣竟然有事瞒她,还是和曹娇娇有关的事!   曹娇娇见齐宣的表情,便知道了虞破焰说的是什么事了,虞破焰怎么知道这件事?而且虞破焰真的要当众把这件事说出来吗?   那么,骄傲的齐宣会承认吗?   殷勤频致语(二)   曹娇娇做了个选择,在这么多面前,她不再选择维护齐宣了。   所以,曹娇娇思索片刻后道:“我记得,我想齐国公应该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齐宣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怎么会忘,怎么会忘记曹娇娇那时骄傲的下颌,骄傲的眼神。   孟柔心中火烧一般,没想到齐宣真的和曹娇娇有猫腻,她还完全不知情!   孟柔就说齐宣怎么会突然心系曹娇娇了,原来曹娇娇在私下就开始勾搭齐宣了啊!   孟柔内心几乎快崩溃了。   她感觉她最重要的东西就要被抢走了。   孟柔的衣摆里面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可惜没人看见,否则就能感知她现在的内心是如何的五味杂陈了。   曹娇娇也不逼问齐宣,倒是虞破焰见不得齐宣这样忸怩的样子,畏畏缩缩的不敢承认那件事,便道:“如何?齐国公忘了?那曹千金的清白怕是难以证明了。”   众人沸腾了,到底是什么事可以证明曹娇娇的清白?   这几个人之间,好像有暧昧不明的气味呢。   齐宣知道,他是可以否认的,毕竟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只要他不承认,曹娇娇和虞破焰两人的说辞不完全算数。   只要他不承认,他们齐家的面子今天还可以挽回,毕竟在这多人面前,就曹娇娇和齐宣而言,他们还是比较倾向于年轻有为的齐宣的,曹娇娇刁蛮的性子早就让他们厌恶了,遇上这种事,他们也不想偏向于曹娇娇。   可是齐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特别是在曹娇娇面前,他没办法说谎,他没办法做出让曹娇娇更看不起他的事。   即使这件事会让孟柔心里好受些。   齐宣只觉今日太难过,看见曹娇娇难过,同曹娇娇交谈太难过,与曹娇娇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视更是令他难过不已。   齐宣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缓缓睁开道:“我自然是记得那件事的,而且我也相信,曹小姐断然不会拿我表妹的鲛人泪,此事应该是误会没错了。”   孟柔千万个不依,她冒那么大风险,就让齐宣一句误会给搪塞了?   不,她不愿意!   孟柔摇着齐宣的手臂,有些失控道:“表哥!到底是什么事?你竟然如此偏袒她!”   曹娇娇听到孟柔的咆哮只觉得好笑,齐宣哪里是在维护她,齐宣是在维护孟柔她自己啊。   若是齐宣非要追究个所以然,那么今天的事,谁受损比较大呢?   是她曹娇娇么?   她向来刁蛮,如今再多一条恶名,她有何惧?   曹娇娇直觉孟柔愚蠢。   喜好算计,以为自己回得到更多,实则因为算计而失去了更多美好的东西。   她那样惹人怜爱的姑娘,若是心地善良,终有一天会觅得如意郎君的。   偏偏她不晓得珍惜,飞上枝头仍旧不满意。   那么上天自然不会善待她,上天自然要收回那些她不珍惜的东西。   齐宣第一次,如此愤怒、如此不顾及孟柔的面子,当众甩开了孟柔的手臂。   孟柔好似脱离了什么依靠,手中一轻,心中一轻,她一直指望和依赖的东西还是剥离了她的身体。   齐宣低声吼道:“够了!柔儿。”   孟柔讷讷地问:“表哥,曹娇娇当真让你如此魂牵梦萦?”   曹娇娇真恨不得扶额,孟柔还觉得齐宣是维护她?   曹娇娇不想管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   齐宣正了正神色,朗声道:“马球赛事结束后,我曾将鲛人泪赠与曹小姐,她拒绝了我,所以,今日之事定是误会,眼见不一定为实,还请大家不要误会曹小姐。”   众人不胜唏嘘,纷纷小声议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当事人却充耳不闻。   曹娇娇先是逼婚齐宣,然后退婚,而齐宣竟然赠曹娇娇鲛人泪,还被曹娇娇拒绝了!   这两人的关系当真微妙。   曹娇娇直视着齐宣,马球场上的齐宣仿佛又回来了,果敢自信,丝毫不畏惧前路。   曹娇娇露出一个欣慰且赞赏的笑容,好歹齐宣也是她曾经爱过的人,齐宣还是齐宣,仍旧是吸引人的,是值得人爱慕的,唯一不同的是,曹娇娇已经不是原来的曹娇娇了,那么,她也不再爱齐宣了,她的日子会很长,她有她爱的人需要她爱。   今日之事,曹娇娇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心中一轻了。   两人的纠葛仿佛就是在这一刻化解了,齐宣也知道了,曹娇娇能如此冷静淡定的对待他,怕是心中真的放下逼婚一事了。   孟柔从闹哄哄的人声中清醒过来,原来齐宣瞒着她将另一颗鲛人泪赠给曹娇娇了。   孟柔就知道齐宣那日回来不正常,她就有知道另一颗鲛人泪齐宣其实本就不准备给她,也不准备给孟氏,而是为曹娇娇留下的!   孟柔突然觉得自己好滑稽,她在那么多人面前炫耀齐宣对她的宠爱,如今看来,一切都是笑话。   孟柔是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人,就算齐宣的话已经为曹娇娇证明了清白,她还是不死心。   于是孟柔恨恨地转过头,对着曹娇娇道:“曹小姐,你那时不想要,不代表你现在不想要,兴许有的人就是口是心非呢?嘴上说着不要,却背地里却想着法子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   曹娇娇听到此话“噗嗤”一声笑了,孟柔这是再说她自己吧?曹娇娇倒是第一次知道,孟柔竟然如此的了解自己,竟然能够将她自己的内心如此准确无误的表达出来。   孟柔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讨厌曹娇娇、害怕曹娇娇抢她的东西那么简单了,她真正的恨死曹娇娇了!   曹娇娇还没解释自己为什么笑,虞破焰一击掌,有几个和他穿着风格相似的人,抬着一个沉沉的箱子过来了。   虞破焰道:“孟小姐此言差矣,曹小姐不可能稀罕你这一颗鲛人泪的。”   孟柔恨不得撕碎了这多话的虞破焰,“你凭什么这么说?鲛人泪价值连城,是所有姑娘梦寐所求的东西,她曹娇娇又不是天之骄女,若她那时拒绝我表哥只是故作清高,难道对这等珍稀东西有所念想不正常么?”   是啊,曹娇娇若是拒绝齐宣只是为了装样子而已呢。   齐宣别的不敢说,这点他相信,曹娇娇的骄傲绝对不是假的。   虞破焰轻轻的拨开箱子的开关,里头满满都是透明的琉璃珠,和孟柔的鲛人泪一模一样,有的只是大小的差别而已。   虞破焰将孟柔的鲛人泪丢到箱子里,道:“孟小姐看看这可全是鲛人泪?”   围观的人离的远的,都从前排的人肩膀处插缝往里看。   原来传说大虞富饶,遍地黄金竟然是真的!如此珍稀的鲛人泪,虞破焰竟然轻轻松松就抬来了一箱。   不需要孟柔回答什么,虞破焰继续道:“几日前我曾因贵国皇上大力推荐,亲自登门拜访了曹将军,这一箱你们称之为鲛人泪的东西,是我送过去的见面礼,但是曹小姐见过之后却说不稀罕,曹将军则说礼物太过贵重,不宜收下,于是我悉数带回了。试问,若是曹小姐真的有意于这鲛人泪,那么我这一箱子的东西,怎么会令她不为所动呢?若是曹小姐不是真的对这东西不钟爱,面对一箱子的鲛人泪,她能抗拒这样的诱惑吗?”   答案是不能。   因为在场的人,已经有些姑娘家的眼睛开始发直了,一箱子晶莹剔透的鲛人泪,她们当真恨不得不顾及礼数,抓起一把就揣进自己的荷包里!   不知不觉的,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曹娇娇这边了。   曹娇娇则迷糊了,她什么时候拒绝过他啊?   曹娇娇抛给曹工一个疑问的眼神,曹工也纳闷呢,虞破焰见过他不假,可是并没有送这劳什子鲛人泪啊。   不过曹工才不管那么多呢,他只知道虞破焰有心帮他就是了,他只要知道曹娇娇没事就是了。   闹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孙氏见事情逐渐平息,曹娇娇也没事了,当即道:“原来是误会一场,呵呵。”   孙立和孙文也尽量的缓和着局面。   齐宣向孙家和曹家人道了歉,孟柔通红的脸似火烧云,她抹着泪咬着牙跑开了。   齐宣给了洛儿一个眼神,洛儿识相的紧紧的跟了上去。   曹娇娇接到了齐宣的歉意之后和曹工一起离去了。   ***   鲛人泪一事很快就在京城闹开了,背后的议论自然是贬孟柔,不过并没有褒奖曹娇娇什么,毕竟曹娇娇的形象已经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扳回来的。   自孙府回来后,曹工一直很忙,曹娇娇有些事想问他,一直没找到空,一直等到天气突然变凉了,曹娇娇惊觉冬日近了。   曹娇今年竟然比蒋妈还早些操心曹工的冬衣了,蒋妈甚觉欣慰,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了,突然有一天小雏鸟学会了反哺一样的欣慰。   殷勤频致语(三)   蒋妈听曹娇娇提前曹工的冬衣之后,就立马着手去办了,蒋妈走远了之后,曹娇娇才突然想起,她忘了问蒋妈曹工对衣服有没有特殊的喜好,往年这些事都是蒋妈和王杏操心,曹娇娇从不过问,今年她想自己动手为曹工操办一些。   所以曹娇娇正了正妆容之后就去了曹工的院子里。   不出意外的,曹工正在书房里,曹工见曹娇娇来了,立马搁下了手里的文书,然后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   曹娇娇将熬好的银耳汤放下,替曹工搅了搅,等热气散了一些去,不是那么烫了之后才递到曹工手上,道:“爹,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揉眼睛,你看看,眼睛越揉越红。”   见曹娇娇已经开始担忧自己了,曹工笑的灿烂,不慌不忙的喝银耳汤,调侃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只是不晓得怎么长成管家婆了。呵呵。”   曹娇娇撇过脸嗔怪的笑了一下,道:“还不都是您逼的。”   曹工将剩下的银耳汤一饮而尽,曹娇娇将帕子覆在食指上,替曹工擦了擦嘴角,曹工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女儿长这么大了,很少和他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了。   曹娇娇坐定后,便问了:“如今大周安定,爹爹怎么还这么忙?”   曹工摇摇头,“怕是安定不了多久了。”   曹娇娇心头一紧,难道又要打仗了?   曹娇娇是非常不喜欢打仗的,因为越是残酷的战争越是需要曹工,曹工虽然还未老去,可是常年戎马,一身伤痕,身体早就打不如前了。   再加上这几年大周一直安稳,曹工也闲了许久,如果突然上战场,曹娇娇很替曹工担忧。   也许对于大周来说,曹工是定国神针一样的人物,可是曹娇娇心里,曹工只是她的父亲而已。   曹娇娇如今明白了亲人的重要性,所以她自私的希望,曹工在以后的日子里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不要再向小时候一样,甚至是年关也盼不回曹工,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孤儿。   曹娇娇皱起眉头,道:“爹,到底是什么事?为何我一点都没听说。”   曹工示意曹娇娇将书房的门关上。   曹娇娇起身将门关上,要这么谨慎的才能说的事,曹娇娇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战争真的要来临了似的。   曹工抿了抿唇才开口道:“大周和大历是什么关系,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身为大周子民,曹娇娇自然是知道的,大虞因战马彪悍闻名,而且处在大周和大历中间的位置,所以大虞一直是保持中庸的态度,既不靠近大周,也不接近大历,只是均衡的向两国输送战马,虽然和大周大历都有军事之外的贸易往来,可是都是威胁不到两国的。   大周和大历最重要的战马就是来源于大虞,所以这里两国都不会得罪大虞,但是大周和大历的关系就很紧张了。   大周和大历是起源于一个种族,后来因为皇权之争才分裂成两国国家,大周和大历的纷争是有历史原因的,因为文化语言和种族的一致,大周和大历一直希望吞并对方,好让国家“统一”。   但是由于两国整体实力相当,一直没办法将对方击败,即使大周有曹工,也没办法纯粹因为武力而征服大历。   而大历经济的强悍也让大周胆寒。   那么,大虞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若是大虞全力支持大周或者大历,那么另一方失去了大虞的战马不说,还被强强联合攻击,受攻击的这一方必输无疑。   好在大虞几百年来一直保持着中庸的态度,这给了大周大历两国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大虞现在内部面临着分裂,大虞的统治者一旦被换掉了,大虞的态度就很难说了,大虞骑兵力量强悍,经济力量也不用说,若是大虞也想加入这场纷争,那么……整个大陆都会乱起来。   曹娇娇深思之后如有所悟,问道:“那虞破焰此来我朝,以质子的身份……”   曹工眉头一松,“还好虞皇子是来我国,若是他去的是大历,你爹我此时怕是已经不在京城了。”   曹娇娇不解,“此话怎讲?”   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到她们国家做质子,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曹工道:“你可别小看虞破焰,他虽年纪轻轻,但是他的才能,我怕咱们大周没有一个年轻人能够比拟,就算是齐国公和他比,那怕也是够呛的。”   这话从曹工嘴里说出来,曹娇娇深信不疑,曹工能文能武,是大周的奇才,能被他称赞的人,一定不会差道哪里去,而且曹娇娇就凭直觉,都敢肯定虞破焰绝对对得起曹工的夸赞。   曹娇娇点点头,曹工又继续道:“虞破焰乃一介宫女所出,不管是哪个国家,皇室的斗争永远不会少,也永远是残酷的。”   这点曹娇娇认同。   曹工叹了口气,道:“那宫女生下他后就去世了,怎么死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大虞那边的探子打探回来的消息说,那宫女竟然是他父皇儿时的贴身宫女,比他父皇大了足足十岁,大了他父皇十岁不说,还让他父皇在登基数年后有纳她为妃的冲动,那宫女的在他父皇心中的地位,怕是不一般的吧。”   曹娇娇眼皮垂了下去,以她的猜测就是,虞破焰的父皇应该是早就心系虞破焰的母亲了,只是因为身份和地位没有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等到虞破焰的父皇稳定了朝纲,羽翼丰满之后,才正大光明的将她接到了自己身边。   并且在她之后再无别的女人,所以虞破焰才是大虞最小的皇子。   有人说,最骗不了人的,就是你看爱人时的眼睛。   所以当时一定有人看穿了大虞皇帝对虞破焰母亲的爱意,所以她才死的不明不白,但是曹娇娇知道,大虞皇帝对于心爱人的死,一定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虞破焰的童年才不是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中度过的。   曹娇娇补充道:“纵使贵为天子,也有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   曹工继续道:“后来虞破焰五岁的时候,大虞的国师断言虞破焰和龙脉相冲,必须离开皇宫,等到弱冠之后再回皇宫,那时候不仅不会损伤龙脉,甚至会为国立功。所以虞破焰自五岁之后都是在宫外度过的,我听探子说,他自小便伪装成各种人,穿梭在各国的平凡百姓之间。”   曹娇娇虽然没有过过东奔西跑的生活,但是她可以想象,那些从皇宫中伸出来的,看不见的手,无时无刻不想着将他抓住,并且斩草除根。   曹娇娇有些心疼,难怪虞破焰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怕是见惯了生死,受够了冷漠,所以才拒绝别人的温暖吧。   曹工说完虞破焰的身世,又继续讲现在各国之间微妙的关系。   虞破焰虽然是没有背景的皇子,但是他是大虞皇帝最爱的皇子,这一点,机敏的人早就看出来了。   所以大虞的皇位,很有可能就是传给虞破焰,不过朝廷不真的是大虞皇帝一个人的朝廷,那么多的大臣百姓,他不可能将每个人都压制住。   所以他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筹谋了,为虞破焰登基的路做了很好的铺垫。   虞破焰过了国师断言的年纪后风光回国,此时的虞破焰当然是很没有地位和威信的,但是大虞皇帝早就给他留了后路,所以虞破焰现在就依国师的预言出来立功了。   在大虞国立功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征战沙场,一种则是去别国为质子。   大虞是多民族国家,虽然时常有小战争,但是大战争没有,所以虞破焰想要通过打仗来立功不太可能,于是大虞皇帝选择了让虞破焰到大历当质子。   大虞完全没必要派出皇子来当质子,但是为了虞破焰,大虞皇帝不惜动摇三国之间稳定的关系,借大周之手为自己的儿子在本国树立威信。   抛大虞皇帝的私心不说,曹娇娇觉得他还是很爱虞破焰的。   曹娇娇一方面怜惜虞破焰的成长经历,一方面又庆幸大虞皇帝选择的是大周而不是大历。   否则现在她的父亲就要为大虞皇帝的决定而付出代价了。   就现在的形势来看,大历皇族应该是忧心忡忡的吧,毕竟大虞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   曹工道:“虞破焰来大周好也不好,若是他出了个好歹,我们大周也是岌岌可危了。”   是啊,要是虞破焰在大周出了事,大虞皇帝肯定立马和大历建立联系,一起灭了大周。   所以大周也不是白捡这个便宜的。   大周要保证虞破焰的人身安全。   现在大周要防虞破焰的仇人,还要防大历派来的别有用心、想破坏大虞大周之间关系的人。   虽然大周得到了好处,但是责任也不小。毕竟大虞和大历要是派人过来,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曹娇娇试探的问:“爹……那虞破焰的安危,皇上不会交给您了吧?”   曹工点点头,“岂止是我,你孙叔叔,明里暗里不少人都在为虞破焰的安全操心着。”   曹娇娇这才明白,难怪孙文前段时间略忙,怕是也和这件事有关。   曹娇娇觉得自己的耳目太闭塞,如今听曹工这么一说,才对大周朝整体的形势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也知道了虞破焰对大周,对她们家的重要性。   总之,只要虞破焰安全,曹工也就没事了。   殷勤频致语(四)   说完严肃的事,曹娇娇又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便道:“爹,冬日渐近,天变凉了许多,我和蒋妈准备为府中人备冬衣了,蒋妈走的快,忘了问她你的喜好,正好你也在家,便直接来问你了。”   曹工爽朗几声笑,感叹道:“我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曹娇娇笑的娇羞,曹工很少这么夸她,从来都是无言的宠爱她而已。   曹娇娇道:“爹,快说嘛,不然女儿吩咐裁缝量好了尺寸乱作,让你京城的同僚笑话你。”   曹工岂会惧怕曹娇娇的恶作剧?依旧笑道:“笑便笑,你开心就好。”   曹娇娇嗔他一眼,道:“说正经的呢,爹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曹工不假思索道:“无需太花哨,只要合身就行,不过内里一定要有个口袋。”   曹娇娇问道:“为何要有个口袋?”   曹工道:“以前你娘和我好的时候,从来都是亲自为我缝制衣裳,不假人手,你也知道女儿家的心思细腻,也喜欢花花草草的,所以她常常在我衣服里面缝个口袋,在小口袋里装上许多细碎的能除味的花瓣或叶子,后来爹也就习惯贴着心口的地方有个小口袋了,好像……”   好像林皎还在的样子。   曹娇娇何尝不明白曹工是多么重情重义又念旧的人呢。   要不是对林皎万分思念,怎么会连和林皎呆过的人都那么珍惜呢。   一切不过是爱屋及乌,天下之大,又有谁真的和他相干呢。   曹娇娇细思便觉得眼睛湿润了。   曹工眨了眨眼,企图掩盖自己泛红的眼圈。   曹工也不知道为何,近些时日他越来越思念离去的林皎,他感觉到他疼爱的女儿长大了,而他也要老了,他感觉林皎离他越来越近了,好像和他的心脏融合了。   曹娇娇知道林皎是曹工不能言说的痛,而她柔软的心也完全见不得曹工流泪的样子,她情愿自己流血都不愿看到曹工流泪。   曹娇娇立马咽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道:“爹,年关将近,府中事务繁多,我想大姨娘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想和蒋妈一起接管一些府中庶务。”   曹工头也不抬,执笔在空白的纸上随便画了几个字,正好就是林皎的名字。   “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就行,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爹说就是,有蒋妈助你我也放心,你也大了,这些东西是该学学了。”   曹娇娇见曹工如此放心的将曹府交给她,她也就敢放开手从大姨娘手中□□了。   后来再就是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曹娇娇见曹工公务繁忙,眼光时不时的落在公文上,便自觉的离开了。   ***   后来的几日里,曹娇娇很细心的同蒋妈一起,为曹工冬日里要穿的衣服选好了布料和样式,然后让裁缝在曹工空闲的时候替他量了量身量,曹娇娇就在一旁站着,她是看不出曹工有什么变化的,等到裁缝走了之后,蒋妈心疼道:“将军如今不上战场了,反而瘦了,是不是下面的人伺候的不尽心?”   曹工贴身的事他一直没让人插手,身边用的人都是他用了十几年的人,故意怠慢倒不会,万分用心也难以做到。   曹娇娇听了蒋妈这样说之后,都默默记下了。   曹工心中再难有人,所以这些贴心的事,只能是她这个女儿代母完成了。   曹工很不以为然,胖点瘦点他是不在乎的,他知道自己身子骨尚且硬朗。   不过对于蒋妈的关心他再没有向以前那样致谢了,只是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在裁缝走了不久之后他同曹娇娇打了招呼自己也离开了。   曹娇娇将两人微妙的变化看在眼里,她不知道曹工为何故意冷落蒋妈,她只是猜测着,这两人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可是她重生之后,并没有发现蒋妈和曹工有什么不对劲,若一定要说有的话,那也是蒋妈单方面的而已,蒋妈虽然是她家下人,但是她只是为报恩才待在她们家,照顾曹娇娇的起居,林皎当时来京城的时候是将两人主动提出要签的卖身契还给了两人,所以蒋妈是自由身,曹娇娇不仅不能限制蒋妈的人生自由,更不能限制蒋妈的心灵自由。   所以,曹娇娇才对于蒋妈喜欢曹工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不会刻意的为他们两人创造机会,曹娇娇虽然没有见过林皎,但是林皎就像挥之不去的空气,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在她的生活中无孔不入,她身边的爱人,源源不断的爱意都基于林皎。   林皎和曹工的爱情也是令曹娇娇动容的,也是她内心所向往的,在曹娇娇看来是纯洁不可侵犯的。   曹娇娇回了房后将自己关在房里,仔细的想了想整件事。   蒋妈几乎时时刻刻在她跟前,很少和曹工单独相处,所以她在的时候蒋妈和曹工一定不会有什么。   曹工对于感情是木讷的人,所以若非别人说明白,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明白对方的心思的。   可是蒋妈也不像是有胆子直言男女之事的性格,蒋妈若是敢表明心迹,便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曹娇娇仰在榻上,她的食指轻轻的在小桌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笃笃的声音停了,青黛便轻手轻脚的开了门,果然见曹娇娇在榻上仰着睡着了,近日曹娇娇勤奋的接手府中事务,中午很少休息的,今日一大早便起来了,许是累了,所以想事想的入迷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青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脚上穿着一双厚底的淡绿色的鞋子,走路的时候有点沉闷的响声,于是青黛将双脚的鞋轻轻地脱了,放在门口,然后穿着单薄的袜子从门口走到曹娇娇的床上去,替曹娇娇将稍后的毯子拿了过来,然后又踮起脚尖,生怕吵醒了曹娇娇……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过去。   青黛走到曹娇娇面前后,见曹娇娇密长的睫毛像小翅膀一样停在眼睑上,便忍不住轻笑了,她是陪着曹娇娇一起长大的,曹娇娇的性格她也是再了解不过了,这些日子虽然不长,但是府里府外也发生了不少事情,青黛真的觉得曹娇娇变了许多。   青黛温柔的将毛绒绒的毯子搭在曹娇娇身上,并且轻轻的压了压,好让毯子贴着曹娇娇的身。   青黛见曹娇娇没有动静,便转身准备走了。   曹府墙外突然一声巨响,隔着曹府层层叠叠的院墙,传到曹娇娇耳朵里的只是一声闷响。   曹娇娇陡然伸手将青黛抓住,脸上挂着坏坏的笑意,“抓住你了吧!”   青黛见曹娇娇被惊醒,突然睁开眼又突然抓住她的手,着实吓了一跳,身子往上提了提之后,用另一只手抚摸了胸口,嗔怪道:“小姐你吓死我了!”   曹娇娇将毯子拉下来,笑道:“趁我不注意偷看我睡觉,吓吓你怎么了?”   青黛见曹娇娇不盖毯子了,端正了坐姿,似是要起身了,便收了毯子道:“小姐,你从小就这个毛病,躺在榻上就爱敲桌子,只要声音停了准保是睡着了,只要睡着了肯定是没盖被子的。”   曹娇娇轻笑,只有青黛这么细心,红罗这点上和青黛简直没得比。   青黛又忧心道:“这天说变就变,今日哈口气都看得见白雾了,这会儿子最容易感染风寒了。”   曹娇娇理直气壮道:“春捂秋冻嘛。”   青黛将毯子叠好了放在床上,“还秋冻?小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日了么,小雪都已经过了。”   曹娇娇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时间过得真快呢。   刚刚眯的那一会儿,曹娇娇睡着了,所以现在还觉得蛮精神抖擞的。   曹娇娇想起什么似的问青黛:“不对啊,今年的武试还没开始呢,怎么就入冬了?”   青黛扶额,“小姐你睡糊涂了吧,武试是明年呢。”   曹娇娇这才弄明白,原来她把重生前后的事情弄混了,原来武试是在明年。   青黛给曹娇娇沏了杯热茶,曹娇娇喝了热茶暖了暖身子之后便推开门出去了,青黛赶紧穿好了鞋子,拿了件披风跟在她身后,见外头风大,便追着曹娇娇的脚步,替她披上了,曹娇娇又问:“将才听到一声响,将我吵醒了,是怎么回事?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青黛道:“不是我们府上的,是隔壁府中的,我这几天出门的时候看到隔壁好像新起了一个府邸,不晓得是哪家达官贵人呢。”   曹娇娇不解,谁会在她们家隔壁建造府邸?   曹工初来京城的时候并不富有,所以买不起很好的屋子,于是就在这里皇宫不近不远、不算热闹的地方买下了这座府邸,这是他和林皎成婚生子的地方,即使后来有了身份地位和财富,他也执着的不愿意换更好的环境。   殷勤频致语(五)   曹府后来修缮了一下,比原来气派了不少,和王府皇宫自然是没得比的,但是在这一片已经算很好的房子了,这片区域虽然比原来繁华多了,还是比不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而且这边住的权贵不多,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般有钱人都不会选择将房子买在这边,那么普通人家的话,哪里又有能力不声不响的将房子盖好?   曹娇娇纳闷了,到底是谁住她家隔壁了?   曹娇娇本来是往管家那边走,突然转了脚,出了门,青黛见曹娇娇没有吩咐她留下,便紧紧跟上了。   曹娇娇走了有一会儿才走到隔壁正门前,只见门前两尊异常勇猛的石狮子,瞪着大眼睛看着曹娇娇,屋檐的构造很有特点,不像是大周的建筑,曹娇娇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难道真的是他?   可是虞破焰作为质子,不是应该住在皇宫里吗?   而且虞破焰不像是不知道自己处境的人,他住在宫里应该安全的多吧。   没想到短短几十天,虞破焰的府邸就做好了,而且施工隐蔽,完全没有影响到她们家。   曹娇娇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虞府立马有人开了大门,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弯着腰小跑出来迎接曹娇娇道:“是曹小姐吧,我家主子有请。”   曹娇娇纳闷,她这刚一露脸主人家的就请她了,难道真是虞破焰啊?   曹娇娇虽然不是万分确定,但是她内心没有排斥该主人的邀请,所以就跟着那下人一起进去了。   虞府布局让曹娇娇陌生又熟悉,因为既有大周的建筑特色,又有异国风情,两者融合的非常好,曹娇娇现在十分肯定这就是虞破焰的府邸了,因为没人能做的像他一样,一样迅速、一样贴心。   那人在带路的时候小心异常,生怕怠慢了曹娇娇,青黛略略数了下,那人为曹娇娇指路共弯腰了十二次,并且一点厌烦的样子都没有。   青黛不禁赞叹该仆人的素质,可想而知主人家的该是多么有涵养的人。   穿廊过庑,曲径通幽之后,那人将曹娇娇和青黛带到了一处开满各个季节的花朵的园子里,园子顶上有接近透明的琉璃顶盖,既不会让院子显得阴暗,又暖和,即使外头已经有了冬的寒意,曹娇娇进了园子,还是忍不住将披风解下。   青黛将披风搭在臂弯上,然后痴迷的看着这些花花草草,花草溢出的清香十分让人陶醉,让人有回到了春天里的错觉。   曹娇娇一抬眸,见虞破焰穿着玄色的长衫从一堵爬满绿色植物的强上走了下来!   曹娇娇眯着眼睛细细看了半天,才看到墙上是有阶梯的,只是也铺满了绿色的植物,所以隐没在墙中,给了曹娇娇一种“虞破焰从天上来”的错觉。   曹娇娇击掌三下,道:“妙,妙,妙。”   曹娇娇见过不少奇观,但是这样巧妙的运用自然景物,将人间布置的像仙境一样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见。   虞破焰从墙上走下来之后身上沾了些水珠,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充满了魅惑,曹娇娇差点就不自觉的替虞破焰将那些小水珠拂去了。   虞破焰不笑,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温柔些:“将才我府上弄出巨响,惊扰到你了,本想派人过去致歉的,正巧你就来了。”   曹娇娇道:“你怎知我来?”   虞破焰用寻常语气道:“方圆十里,任何人接近我的屋子我都知道。”   曹娇娇不忍轻笑,倒是相信她,这种防御程度都跟她说。   虞破焰不问她为何笑,又轻声道:“喜欢吗?”   曹娇娇环视一周,点点头,“仿若人间仙境,恐惊天上人。”曹娇娇心中的天上人便是这蓝眸子的虞破焰了。   青黛见此状,默默的退了出去,曹娇娇注视着虞破焰的眸子,全神贯注,都没有注意到青黛离开了。   虞破焰听到曹娇娇的夸赞,心里激荡起小小的涟漪,那种丝丝凉凉沁透心脾的感觉,是他这么多年来,经过无数次成功之后都难以感受到的愉悦了,但是这还不够。   虞破焰认真且郑重的看着曹娇娇的眸子,又问道:“喜欢吗?”   曹娇娇像是被摄住了心魂似的,虞破焰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所以眨也不眨眼的注视着虞破焰道:“喜欢。”   虞破焰好似和曹娇娇相识许久似的,这个姑娘就是能给他异样而熟悉的感觉,虞破焰伸出手,邀请道:“跟我走。”   曹娇娇缓缓伸出手,温暖而柔软的小手贴上虞破焰冰冷的大掌,她紧紧跟随者虞破焰的脚步上了碧绿色的阶梯,从虞破焰来的地方上去。   远远看去,两人好似金童玉女一样悬在空中,又好似一幅壁画儿似的被画在墙上。   走完了阶梯,曹娇娇才呼吸到了更加清新、没有香味的空气,整个人都清醒多了,她微微低头摇了摇,想伸手揉揉太阳穴,却被虞破焰抓住了手腕,曹娇娇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被虞破焰紧紧地握住了。   曹娇娇有些薄怒,“虞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虞破焰道:“是你自己将手放到我手掌上的,你忘了么?”   曹娇娇顺着楼梯看下去,下面如同花海,最耀眼的就是紫色的花朵。   虞破焰放开曹娇娇的手,曹娇娇觉得凉意一去,自己的手掌又回温了。   虞破焰道:“下面的花能释放令人迷乱的香味。”   曹娇娇皱眉道:“所以咯,是你使诈?”   虞破焰第一次见曹娇娇,像只低吼的蓄势待发的小猫,柔软而坚强。   虞破焰背着手,立在曹娇娇身旁,像是最适合陪在她身边的人,道:“虽会令人意乱情迷,但那也是让人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所以……也不算是我使诈。”   曹娇娇有些害羞,唰的一下,浅薄而白皙的脸皮都变成了绯红色,娇艳欲滴,令人想一卿芳泽。   曹娇娇反驳的有些苍白,“胡言乱语。”   虞破焰又抓起曹娇娇的手道:“那咱们再下去走一遭?”   曹娇娇有些慌乱的想挣脱他,偏偏在这春暖花开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气氛分外暧昧,曹娇娇觉得自己好似浑身无力,这不是花草的作用,而是她羞的无力挣脱对方。   “放开……”   虞破焰怕曹娇娇反感,便真的放开了。   没想到平日里那样胆大妄为的姑娘,遇上这种事还是会这么娇羞。   曹娇娇有些无措,不知是该下去还是该怎么样。   虞破焰知道有些事不能急,便推开了身后绿色的门,对曹娇娇道:“走吧,从这儿出去。”   曹娇娇此时是清醒的,便问:“我的丫鬟还在外面。”   虞破焰说:“放心,自有人安排她的去处,在我的府上,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曹娇娇莫名的安心,跟着虞破焰就从绿色的门里进去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本来以为上了阶梯便是尽头,没想到尽头的尽头还有路,墙的那边是一条密道,密道不长,而且很矮,曹娇娇紧紧地跟在虞破焰身后,有虞破焰稳健的在前面开路,即使是陌生的环境,曹娇娇也没有孤独和恐惧的感觉。   没一会儿,两人便到了一间布置的淡雅的房里。   曹娇娇扫了一眼,道:“像女子的闺阁。”   虞破焰也不解释,只是邀曹娇娇坐下,曹娇娇坐下之后自行斟茶,虽然是从没来过的环境,但是一切都觉得那么自然,东西也用的那么顺手。   虞破焰撩摆坐在曹娇娇的对面,将小桌底下的棋盘拿了出来,将白子放在了曹娇娇的面前。   曹娇娇无奈,道:“我棋艺平平,你当真要与我博弈么?”   虞破焰拈子一笑,干净的指头琉璃一样剔透,道:“打发时间罢了。”   曹娇娇放下茶杯,执了白子落了下来。   不一会儿棋盘便被侵占了大半,虞破焰发现曹娇娇的棋艺果然是一般,所以他进退有度,既不让曹娇娇被围死,也不让自己陷入困境。   曹娇娇见虞破焰下的如此贴合她的心意,便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问他:“为何帮我?”   虞破焰落了一子,又拈起一子,道:“随性而为,无需往心里去。”   曹娇娇道:“那一箱透明的琉璃不像是随性而为,怕是虞皇子煞费苦心所为吧。”   虞破焰不回答曹娇娇的问题,反带赞赏的语气道:“你怎知不是鲛人泪?”   曹娇娇摇摇头,“哪里来的鲛人泪,世人讹传罢了。”   虞破焰点头赞同,他中意的姑娘果然不一样。   曹娇娇道:“不会是为了巴结我爹,所以为我强出头吧?”   虞破焰执子半晌不落,语速均匀道:“第一,我没有讨好你爹的必要,因为我讨不讨好他,他都要对我格外上心,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第二,我不是强出头,对付那等雕虫小技,我有一千种办法。”   曹娇娇今日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还有比齐宣还要狂妄的人,不过曹娇娇知道虞破焰说的话,真实性很高,而且虞破焰的语气并不轻狂,不似那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幼稚。   曹娇娇胆大的猜测,这种话,他应该只是在她面前说而已,同别人怕是不愿多言的,曹娇娇大概记得,在见到虞破焰的场合里,他似乎都没怎么同人交谈过,曹娇娇知道,他不是害怕同人交谈,而是不屑。   若说齐宣的自负是从性格里体现出来的,那么虞破焰的自信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殷勤频致语(六)   曹娇娇陈述道:“鲛人泪是孟柔趁摔跤的时候放进我衣服里的,你也看到了。”   虞破焰也不否认,“是。”   曹娇娇反问:“为何不告诉我?”   虞破焰道:“告诉你,你打算如何办?”   曹娇娇被问住了,如果她找齐宣揭发孟柔,齐宣会不会信她都是一回事,更不说让孟柔接受什么惩罚了。而且,和齐宣、孟柔二人因为这种事而争吵,她不见得做得出来。   虞破焰接着道:“这种人,不让她自食苦果,怎么治的住她?”   曹娇娇调侃道:“你倒是有经验。”   虞破焰说了,他对付这种雕虫小技办法多了去了。   “这样让她长长记性不好吗?而且你也看到了,齐宣他在何时何地都是选择维护他表妹的。”   曹娇娇淡淡“嗯”了一句,道:“我知道。”   忽然门外有人轻声敲门,虞破焰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轮廓,便知道是谁了,曹娇娇见他有事,便主动提出先行离去,虞破焰抬手阻止她起身,道:“不急,先把这盘棋下完。”   曹娇娇见虞破焰如此邀请,便又重新坐下,陪他下完了这盘棋,约摸花了一刻钟不到。   虞破焰送曹娇娇出去的时候,曹娇娇见外头空无一人,寂静非常。   直到下了这座阁楼,走出去了好远,曹娇娇才看见有埋着头走过去的仆人。   曹娇娇喜欢静,但是这里静的可怕,好像没有一点声音。   曹娇娇道:“你家下人从不说话?”   虞破焰点点头回答她:“他们不会说话,都是哑巴,只有我的下属才会说话。”   曹娇娇不解,怎么会都是哑巴?   虞破焰道:“可不是我把他们毒哑的,他们天生残疾,从小就被训练如何伺候人,不比一般人差,所以我才用他们。”   原来如此,曹娇娇可不可以理解为,虞破焰是善良的?   虞破焰亲自将曹娇娇送到了门口,青黛已经拿着披风候在了院子里,虞破焰内心有些不舍,便在分别时又向曹娇娇为巨响之事致歉,曹娇娇只道:“无碍。”   虞破焰又道:“听闻皇上说曹小姐剑术精湛,我正好对大周剑术非常感兴趣,不若相约晨起切磋,如何?”   曹娇娇一听便心动了,她确实好久没有练剑了,早就手痒了如今有人相约,还不是她讨厌的人,那么……答应否?   曹娇娇对上虞破焰诚挚的眼神,道:“好,时间你定。”   虞破焰笑意难掩,道:“我自会去府上寻你,我来了你再梳洗也无妨。”   曹娇娇梳洗的空当,他还能和曹工短暂相谈,然后再去陪美人练剑,当真是人间喜事。   曹娇娇点点头,敛衽为礼便离开了。   曹娇娇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虞府门前的时候,虞府下人才关了大门,见虞破焰转身挪了步子,墨可才从暗处出来,弯着腰道:“主子,属下有急事要奏。”   虞破焰冷着脸往书房走,墨可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之后,虞破焰坐下,闲闲翻开一本书,墨可道:“主子,大虞有急报。”   虞破焰道:“皇后动手了?”   墨可“嗯”了一声,准备说什么的,虞破焰道:“不过是毁我一处暗庄而已,那是我故意放出去的风声,大惊小怪。”   墨可惊讶的看着虞破焰道:“主子,是您主动告诉他们的?”   虞破焰淡淡“嗯”了一声,道:“不放点饵,大鱼怎么会上钩。”   墨可这才放下心来。   虞破焰手下有几枚大将,墨可算是其中之一,他们之间平常相互不联系,各司其职,所以这次墨可才会误以为大虞那边出了事,不过这样子也能防止有人背叛虞破焰,害他一切功亏一篑。   虞破焰没让墨可退下,半晌才道:“以后曹娇娇来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墨可知道这已是无言的惩罚了,道声“是”就跪下了。   虞破焰这时才让他退下,自己则将一本写满“鸟语”一样的册子拿出来看了一遍。   ***   回了曹府之后,曹娇娇神清气爽,满面春风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没多久管家就来了,曹娇娇看了看下手的椅子,道:“坐。”   管家有些胆寒,最近曹娇娇好似特别“偏爱”他,每隔一日便要相见,府里采购东西的时候见的更频繁,还时不时的拉账房先生一起来“叙旧”。   尽管曹娇娇吩咐了坐,他仍是不敢,曹娇娇直言道:“怎么?心虚?”   管家陪着笑道:“小姐说的哪里的话?”   曹娇娇道:“以前是大姨娘主事,以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我瞧着你们以前对我还算恭敬,如今看来……”   管家立马吓的腿软,道:“小姐放心,小的以后面上和心里一定一个样。”   “嗯,下去吧,记得我说的话,每五天上报一次,所有的情况再不许告诉大姨娘了,一个姨娘嘛,就该做好姨娘该做的事。”   管家后退几步到了门口,这才转身出去,他清楚的感觉到,曹府要变天了,不再是王杏的天下了,他再也不能假装对所有的主子恭恭敬敬却一心只为王杏效力了。   红罗见管家走远了才走到曹娇娇跟前道:“本以为他是个靠谱的,没想到这几日竟让我看穿了他,背地里竟然捞了如此多的油水,小姐你为何不辞了他?还留他作甚?”   曹娇娇见红罗说的义愤填膺,便觉得好笑,管家年过不惑,其实心思单纯的红罗这几日就能看得穿的?   青黛道:“若非府里有油水,他也捞不着油水。”   曹娇娇道:“青黛说的是,以后咱们府里就该正正那些歪风邪气了。红罗,你就别气了,管家虽然有些过错,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他,他也没做什么草菅人命之类的过分事情,暂且用着,若还是有邪念,再打发了也不迟,曹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重新找个靠谱的好管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红罗哼哼两声,虽然认同了曹娇娇的话,但是后来见到了管家还是用鼻孔出气,不过这是后话了。   曹娇娇最近没什么别的打算,就是准备把曹府上上下下都清扫一遍,然后就是看书写字,静心静气。   至于别的闲杂人等,曹娇娇觉得都不值得她为他们费心了。   曹娇娇将蒋妈带回来的花样子都过目了一遍之后道:“拿下去让下人们自己选,挑选好了都报给裁缝店那边,让他们加紧赶出来,我看没几日这天还要冷一些,反正自己家的裁缝铺子,若是人手不够,就把铺子关几天,少赚不了多少的。”   蒋妈答应了就把花样子拿下去了,细心的青黛则跟着去记录东西了,留下红罗在曹娇娇跟前伺候。   曹娇娇道:“你想闲着还是想忙着?”   红罗笑嘻嘻的,今日又穿的桃红色,看起来可爱极了,道:“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曹娇娇一笑,道:“那行,那你就去大姨娘那边看看,还有什么没伺候到的地方。”   红罗笑容立马收起,连忙摆手道:“我不去!”   府中二三事(一)   曹娇娇嘲笑她,红罗噘着嘴道:“小姐你可不知道,这几日大姨娘要疯了一样。”   曹娇娇端起热茶,润了润嗓子,吩咐了半天,她真是渴的够呛。   “怎么?她是如何疯了一样?说说看。”   红罗又鼓了鼓嘴巴道:“还不是那些套路,一会儿说病了,找人去请将军,一会儿又打骂下人,说下人伺候的不尽心,说着说着就泪流成河。”   红罗一边说一边演着,活灵活现的怨妇模样,曹娇娇被逗的一乐。   红罗见曹娇娇笑了,便更起劲了,继续道:“小姐我跟你说,那林巧本是得志便猖狂的人,听说以前在府里仗着大姨娘的势,在府里呼风唤雨呢,浣洗院的几个丫头被她打骂的不成样子。她现在可倒血霉了,大姨娘把她身上揪的青红紫绿,啥色都有!”   曹娇娇皱眉,“林巧她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这样厉害?怎的没听人说?”   红罗撇撇嘴道:“小姐你双耳不闻窗外事,更何况浣洗院的仆人身份低贱,大姨娘又得势护短,她们受了委屈向谁报去?”   曹娇娇有些自责,这些人卖身到她们家,与她们家荣誉与共,她本该好好对待她们的,她却让她们被小人虐待。   曹娇娇道:“为何林巧只在浣洗院兴风作浪?”   红罗更瞧不起林巧了,道:“她原是那里的丫鬟,一朝飞上枝头,还不去显摆下?”   曹娇娇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浣洗院的所有人,今年冬日多做一套衣裳,还有,替每个人都备一盒儿防冻的膏子,大姨娘那边……既然林巧那么喜欢欺凌她人,她哪里来的就让她到哪里去吧,小小年纪,如此不知进退,是该好好管教了。”   红罗不知为何听曹娇娇这么说一点也不觉得违和,好似曹娇娇就是这曹家当家许久的主人一样。   红罗答应了曹娇娇一声后,赶紧将曹娇娇的命令吩咐下去了,并且带了人去王杏的院子里,欲将林巧处理了。   曹娇娇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等着红罗的消息,曹娇娇知道红罗这一趟不好走的,所以那里也没去,就等着红罗等下带着人回来,二请她去王杏的院子里。   果然没多久,红罗气冲冲的回来了,双手插着腰,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像被惹火了的小猫。   曹娇娇也不着急,淡淡问:“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红罗那里还禁得住曹娇娇这么一问,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曹娇娇只听到了最主要的,那就是王杏公然拒绝曹娇娇的吩咐。   若是个明智的人,此时此刻定不会这么干的,毕竟王杏她就是个妾的身份,曹娇娇才是这曹府里正经的主子,当曹娇娇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时候,王杏再怎么挣扎也是于事无补的,这个时候的她,应该乖乖听话才是。   曹娇娇其实就知道王杏不肯轻易放弃府里的权力和地位的,可是这些事哪里由得她?   再者,曹娇娇还真有心好好的把王杏整一整,王杏此时要是学乖了,她说不定心情好就放过王杏了,可是王杏还是要一个劲的作,压根看不清眼前的局势,那曹娇娇就要拿王杏好好的过把瘾了。   曹娇娇听红罗说完之后也不安抚她,由着她抱怨。   青黛此时听到动静便进来了,青黛给红罗使了好几个颜色,红罗半天才看懂,慢慢的静了下来。   红罗看了看曹娇娇的脸色,依旧如常,她也就放了心,也只有曹娇娇才会这样由着她。   青黛见曹娇娇不说话,便重重的点了点红罗的额头道:“怕是小姐的好性子把你惯坏了,瞧你,什么话都敢说了,大姨娘好歹是个姨娘,咱们毕竟是下人,怎么处置是由你说的算?”   红罗揉揉额头,她们两人情同姐妹,自然青黛是姐姐,红罗是妹妹了,青黛这样子点醒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红罗生性单纯又直言直语,再加上曹娇娇也是个豪爽的性子,有些纵容着她,所以红罗一直没改什么。   这次曹娇娇却有了思量,将来不管她嫁到哪户人家,她一定是要带自己的人的,青黛稳重细心自然是不用多说的,红罗泼辣也是好的,只是这嘴巴要管一管。   曹娇娇这次依旧没有指责红罗什么,因为这样会适得其反,曹娇娇只是对青黛说:“红罗以后亏着你多管管了。”   青黛立马明白了曹娇娇的意思,猛地点了点头,把红罗拉近了一把。   曹娇娇起身,道:“走吧。”然后又回首,将没盖上的茶杯盖上了。   到了王杏的韶华院,曹娇娇带着人就闯进去了,王杏其实知道曹娇娇已经不是那个不惹她,她就懒得理你的曹娇娇了,所以王杏也知道红罗的到来就是个前奏而已,所以把红罗赶走之后,王杏心里是怕的厉害的,她已经猜到曹娇娇很快就会来了。   王杏知道自己还有一张王牌。   这么多年她能掌控内宅的权力,除了因为府里没有女主人之外,还因为王杏有个女儿,有个曹工的亲骨肉。   曹弯弯再怎么不堪,她也是曹工的女儿,王杏知道,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王杏也知道曹工虽然对她没感情,但是对曹弯弯是有感情的,曹弯弯毕竟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液。   只要曹弯弯心里向着她,王杏就敢兴风作浪,因为曹工就算再宠曹娇娇,也不会弃曹弯弯于不顾,更不会因为曹娇娇而将曹弯弯真的怎么样,曹弯弯的生命也是他所珍惜看重的。   所以曹娇娇到了韶华院的主院里,王杏正端坐在暖阁里迎接曹娇娇,而在王杏一旁坐着的,还有曹弯弯。   曹弯弯斜着眼睛看了曹娇娇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   曹弯弯被王杏告知,这一次一定要给曹娇娇一个下马威,否则以后曹府就没有她们娘俩说话的权力了,所以曹弯弯受到王杏的鼓励之后,将曹工的教导扔到了一边,准备和王杏一起,同曹娇娇大干一场。   曹娇娇二话不说,直接下命令让人将林巧抓起来。   林巧本来看到王杏母女信誓旦旦的样子还是很宽心的,她以为王杏能够保住她,她以为王杏想保住她,她以为王杏不能没有她。   偏偏曹娇娇打破了她的那个以为。   曹娇娇命人将林巧抓起来的时候,林巧根本就不敢反抗,只是略微的挣扎了下就向王杏抛去了个求救的眼神。   王杏恨不得拍案而起,只是她不敢。   这么多年,她在府里最怕的就是曹工和曹娇娇了,这种害怕已经让她形成了习惯,她习惯性的看到两人都恭恭敬敬的,如今真让她冲曹娇娇发火,即使她在心里预演了千百遍,真的发生了,她也不敢。   王杏想发火又不敢,实在是憋的难受。   曹娇娇既然来了这一趟,就不想这么轻易就走了。   就算王杏肯大事化小了,她也不肯。因为这次放过了王杏母女,她们就以为还有翻身的机会。   曹娇娇故意气王杏道:“大姨娘这是怎么了?脸红脖子粗的,怕是……怕是怒急攻心气血上涌所致吧。”曹娇娇本想说“怕是命不久矣了吧”,考虑到曹弯弯毕竟是王杏的亲生母亲,当着曹弯弯的面,曹娇娇不想说太狠的话。   王杏自然禁不起曹娇娇的刺激,偏偏她还是不敢发火,所以眼眶里的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三番四次的诅咒我不得好命,我是哪里做的对不住大小姐了?”   王杏说着说着就泪流不止了,曹弯弯哪里看的过眼,赶紧给王杏擦眼泪,又对曹娇娇吼道:“你想要逼死我娘啊?你是不是还要逼死我你才甘心?”   曹娇娇听了她们没头没尾的话,根本不为所动,只对王杏道:“怕是没人教你规矩你都忘了吧,对我说话的时候,你配自称‘我’字么?还有曹弯弯你,一个姨娘而已,你喊她娘做什么?我娘亲才是你的嫡母,大姨娘不过是借我娘的光才有幸成了姨娘,记住,她没有资格让曹府的小姐喊她一声娘。”   曹弯弯恨不得用世上最难堪的话将曹娇娇骂一遍,可是人最不理智的时候,那些心底所想的就脱口而出了,曹弯弯道:“我偏要喊我娘!你娘死了十几年了,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喊她娘!我就不喊!就不喊!”   ——啪啪。   清脆的耳光回荡在暖阁里,所有人都愣了。   包括红罗。   她虽然看起来泼辣,却只是嘴上泼辣,鲜少同人动手,曹娇娇体罚下人都少,更不谈亲自动手打人,而且曹娇娇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曹弯弯,所以今天这左右开弓的两耳光,将众人都打愣了。   曹娇娇打完曹弯弯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生气!极度的生气!   平常听任何人提起林皎,曹娇娇都没有特别的感觉,总觉得林皎对于她而言是熟悉又陌生的人,可是当曹娇娇骂她“算什么东西”的时候,曹娇娇觉得自己的血液在翻滚,曹弯弯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子评论她的母亲?   府中二三事(二)   若非她的母亲,曹弯弯有幸来到这个世上么?   曹娇娇陡然冷若冰霜,整张白皙的脸阴沉的能滴水,曹娇娇以每个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谁也没有资格说我的娘亲不好,特别是你们母女,曹弯弯,我警告你,我要是再听到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两耳光那么简单,我会找人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曹弯弯纵然心中万般恐惧,还是不肯就此罢休,凭什么曹娇娇事事压她一头,今天竟然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彻底没脸?   凭什么她也是曹家的千金,却要被这样对待?   曹弯弯没搞清事情的本质,她今日的错不在于身份的不公平,而是在于她不该侮辱曹工心里最重要的人,不该侮辱曹娇娇从未谋面的娘亲。   就算林皎去世已久,她还是占着曹府的女主人的位置,她永远是曹家的主母,这是没人能改变的。   那么,曹弯弯永远都没资格辱骂林皎。   不管林皎活着还是死了。   曹弯弯一下子趴在王杏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王杏没有想到,曹娇娇竟然连曹弯弯也打,她没想到,曹娇娇竟然完全不顾念姐妹情。   王杏忘了,她根本就不给机会曹娇娇和曹弯弯培养姐妹情,她们又哪里来的姐妹情呢。   即使是血浓于水的姐妹,若是没有长年累月的相亲相爱为基础,怎会凭空出现浓浓的感情呢?   王杏哭诉道:“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妾有什么不对你责罚妾身就是了,拿二小姐出个什么气!二小姐也是将军身上的一块肉啊,你就忍心这样欺凌二小姐?”   王杏这话看着是在给曹弯弯出气,实则更纵容了曹弯弯,所以曹弯弯不仅没有被劝住,反而哭的更厉害了,觉得自己更委屈了。   曹娇娇懒得同她们分辨更多,她们的逻辑本就是狭隘又片面的,她没必要同她们争高低,所以只是冰冷道:“日后我再听到关于我母亲的半点不好,我定要割下那人的舌头,亲手割下!绝不手软!”   王杏吓的一哆嗦,在她印象里,曹娇娇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人,但是曹弯弯被王杏惯坏了,平常做事都爱钻空子,所以有些反抗意识,当曹娇娇说出这样威胁她们母女的话的时候,曹弯弯不怕,反而因为曹娇娇的的刺激,更加的想和曹娇娇对着来了。   这些日子曹工的脸色,下人的闲言碎语,曹弯弯已经委屈的不行了,她抹了把根本抑制不住的眼泪,对曹娇娇吼道:“就因为你是嫡女所以你可以为所欲为吗?就因为你是嫡女我注定要矮你一头吗?就因为你是嫡女我就永远不如你吗?曹娇娇,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不过是比我命好而已,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曹娇娇也不同她争吵,冷哼一声,曹弯弯见曹娇娇没一点反应,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没地方出,更是气的不行了,扑上前去想和曹娇娇厮打。   曹弯弯没来得及思考曹娇娇是练家子,就冲动的扑了过去。   曹娇娇轻轻的侧身,曹弯弯就几欲摔倒,曹娇娇伸手拉了倒下去的曹弯弯一把,曹弯弯就这样悬在半空中了,曹娇娇道:“想找死还不容易?”   说完,曹娇娇一把将曹弯弯推到了地上。   曹弯弯额头抵地,磕的不轻。   王杏赶紧扑到她曹弯弯身上,哭着查看她的伤势,一会儿替曹弯弯揉额头,一会儿控诉曹娇娇的无礼行为。   曹娇娇纤细的手一挥,道:“把林巧带到浣洗院,谁敢拦着就发卖到青楼里去,青黛红罗,把二小姐带走,以后不许二小姐到大姨娘的院子里来。”   王杏一听,这还得了!没了曹弯弯,曹工真的一丁点都想不起她来了,曹娇娇又把府里的权利收走了,她以后还怎么立足?曹娇娇嫁出去还不晓得是何年何月了,那她的日子岂不是暗无天日了?   她争取了这么多年的命运,她可不想这么毁于一旦。   王杏死死的抱住曹弯弯寻死觅活,曹弯弯很配合的哭天抢地,整个韶华院吵的像待喂的猪圈,曹娇娇皱皱眉,没想到这母女这么难处理,没想到她们哭闹的本事竟算的上一流了。   虽然她们哭的曹娇娇脑仁生疼,可是曹娇娇还是不准备就此罢休。   相邻的虞破焰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放下书,叫了一声墨可,墨可便从暗处出来,跪在地上待命,虞破焰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眨眼间,墨可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出去的,只听得窗外寒风阵阵,嗖嗖作响。   ***   这边曹娇娇还在和王杏母女僵持着,王杏哭的昏天黑地的,曹娇娇不为所动,最后王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曹弯弯正好被晕倒的王杏压在了身下,曹弯弯翻身爬起来之后和福儿两人将王杏扶了起来,张妈怎么说也是老油条了,这个时候她自然知道是该向着谁的,但是她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所以只是虚扶了王杏一把,又假意的劝了曹弯弯几句。   曹弯弯一把推开张妈,谁让张妈竟然劝她听话,王杏都这样了,张妈却倒了方向,曹弯弯能不把火往她身上发吗?   张妈嚎道:“小姐,我是为你好啊。”   曹娇娇见王杏眼皮子动了下,好像闭不紧的样子,便知道王杏是装的了。   曹娇娇暗笑,王杏以为昏过去今天的事就可以这样了结了么?   曹娇娇伸出脚,将王杏软软落在地面的手狠狠的踩了一下,王杏起初还忍了一会儿,过一会儿便忍不住了,突然诈尸一样跳起来鬼哭狼嚎的,将屋子里一众人吓的不轻。   韶华院外头的人都围了过来,开始都只是偷偷探头,不敢看个究竟,偷窥了半天见事情愈演愈烈,心都跟着提了起来,生怕错过这场好戏。   丫鬟婆子平常里除了家长里短也没什么好说的,如今有了这样的热闹看,哪有沉得住气的?   曹娇娇也没阻拦,她就是要让下人看看,她是怎么杀王杏的威风的。   王杏跳起来之后继续哭,曹弯弯见事情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心里早就火苗高窜了,立马站起身来,和曹娇娇对视道:“曹娇娇!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曹娇娇皱皱眉,懒得再给她一耳光,费劲。   王杏见曹弯弯大有和曹娇娇大打一架的架势,完全不阻拦,福儿试图伸手拉曹弯弯的时候被王杏暗暗扯住了。   曹娇娇顾着看曹弯弯的表情,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倒是心思细腻的青黛看见之后暗暗鄙视了王杏一把,没想到王杏连自己的女儿都算计。   曹娇娇见曹弯弯一个劲的想往她身上撒气,恨不得和她干架,曹娇娇也不急着回应,谅曹弯弯也不敢先动手,曹娇娇知道如何优雅的激怒一个愚昧的人,所以曹娇娇只是冷哼一声,冷静道:“一个姨娘而已,我如何对她都不算过分,我就是将她发卖或者送人了,你又能怎么样?你还敢怎么样?”   王杏以为把矛盾抛给这姐俩就可以了,她只要在暗处逼曹工就行了,没想到曹娇娇竟然这么狠心,连把她发卖送人的话都说得出来,王杏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她开始浑身颤抖,紧紧的抱着曹弯弯的手臂,哭喊道:“我苦命的二小姐啊,妾身舍不得你啊。”   瞧王杏说的,好像曹娇娇已将兑现了刚刚的话似的。   在曹弯弯内心深处,王杏是生她养她的母亲,所以曹娇娇这么说的时候,她内心里也是不能容忍的。   曹弯弯疯了一样想同曹娇娇拼命,曹府的规矩还有她的身份,在这一刻,她全部忘记了,她只知道有人威胁了她的母亲。   曹娇娇见曹弯弯狰狞的像野兽一样的表情,丝毫不惧怕,当曹弯弯扑过来咬她的时候,曹娇娇完全没有闪躲。   人在癫狂的时候力气之大速度之快,不是普通人能够与之相比的,所以除了曹娇娇,旁边的人对曹弯弯的攻势是没有一点防备的。   曹弯弯的牙齿稳稳的落在了曹娇娇的肩膀上,很快的,青黛红罗立马将曹弯弯掰开了。   曹娇娇吃痛,却没有推开曹弯弯,因为她知道她今日当着曹弯弯的面这么做是残忍的,但是她必须这么做。   曹弯弯因用力过猛,所以将曹娇娇肩膀上的布料都咬破了,连带的牙缝里都带了些细细的丝绸。   红罗吼道:“二小姐你疯了!”   青黛赶紧问曹娇娇痛不痛,要不要请大夫,因为是肩膀处,所以不便查看,青黛只能问曹娇娇的感受。   曹娇娇摇摇头道:“无碍,让她疯去吧,来人,把二小姐送回去,把大姨娘关在房里看守起来,红罗,你留在韶华院里,什么时候处理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吩咐完,曹娇娇便离去了。青黛担心曹娇娇的伤势,给了红罗一个“妥善处理此事”的眼神便很快的跟了上去。   这么一闹,曹弯弯浑身绵软无力了,而王杏也知道她对于眼前的局势已经无力回天了。   曹娇娇带来的奴婢们将曹弯弯架了出去,曹弯弯因将才用力过猛,身子一下子恢复不过来,所以也无力挣扎了,任由下人们将她带走了。   而王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曹娇娇将曹弯弯带走,哭的像个泪人一样,张妈很识相的把王杏扶着进了她的房间。   张妈老老实实的找了把锁出来,将王杏锁了起来,然后讨好的看了红罗一眼,红罗吩咐了皎梦院的两个丫头留下看守王杏,自己便回去复命了。   府中二三事(三)   曹娇娇回去之后将衣裳脱了,查看了下肩膀的伤势。   青黛小心翼翼的撕开粘在肉里的一点布料,紧张的问曹娇娇痛不痛,将伤口留白出来之后青黛立马替曹娇娇清洗上药,边上药青黛便责怪似的问了:“小姐,你刚才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何不躲开?”   曹娇娇道:“你没瞧见她最后那一下子用力多猛么,我要是让开了,她怕是真要摔死。”   青黛了然,曹娇娇是想解决府里的乌七八糟的事,但是曹娇娇不想伤及无辜,相对来说,曹弯弯还是单纯无辜的,只是王杏教的不好。   青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将才看到的同曹娇娇讲了,曹娇娇抬头道:“当真?”   青黛重重的点头,收了药瓶,道:“当真,奴婢没有看错,而且小姐你注意到没有,大姨娘看着二小姐的眼神,分明就是焦虑比心疼要多。”   曹娇娇若有所思,青黛说的没错,王杏刚才明显是很怕曹娇娇将她扳倒了,其中虽然夹杂着对曹弯弯的担忧,但是那点担忧是微不足道的。   那么王杏为什么不担心曹弯弯受到伤害呢?难不成她就这么有把握曹娇娇不会伤害曹弯弯,难不成她就那么有把握曹工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不会把曹弯弯怎么样?   曹娇娇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再去想了,没多久红罗回来汇报了那边的情况,曹娇娇才觉得饿了,喊下人上了饭,吃罢饭后消了消食便睡了。   没多久这件事就在曹府传开了,蒋妈晓得曹娇娇是要收回权力的,她没想到曹娇娇竟然这么雷厉风行,也没想到曹娇娇这么果决,一次就解决了。   曹工自然也是听到了风声的,只是具体内容他不知道,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府里人多,即使都是曹家的下人,不见得每个人都是那么好驾驭的,不见得每个人都是忠诚的,要是闹起来,曹娇娇可能会吃暗亏。   所以曹工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想侧面打听一下,皎梦院里的人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蒋妈,但是想起那天的事,曹工还是决定直接去问曹娇娇好了,他又怕给曹娇娇压力,所以准备在父女俩都有闲心闲聊的时候再问。   ***   墨可很快就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虞破焰停下手里的笔,道:“看来曹家缺几个教习的嬷嬷,听说宫里有些个老嬷嬷颇有经验,你去同人说说,看能不能把嬷嬷介绍到孙家,后面的事我自会同孙文说。”   墨可道:“是。”   正巧管家就进来了,是那天迎接曹娇娇的男人,他也是府里唯一会说话的仆人。   管家道:“主子,孙公子来了,已经在门口下轿了。”   虞破焰搁下笔,暗道孙文来的正是时候,便去迎接见他了。   ***   次日清晨,曹娇娇自然醒来之后想起了和虞破焰的约定,只是不晓得虞破焰是客气话还是认真的,但是她当真了,于是便对着门外喊了一声,青黛很快就来替她梳洗了。   青黛一边梳着曹娇娇的长发,一边道:“昨日劳累的那样厉害,又受了伤。小姐今日不多睡睡?”   曹娇娇看着镜中的自己,道:“睡够了,而且今日可能有客到访。”   红罗打了盆水进来,正好听到两人的谈话,问道:“谁呀?孙小姐么?”   “依依已经及笄了,怕是忙着呢,眼下怕是没空来家里了。”   青黛明白了意思,也默默期许着孙依依有个好的归宿,红罗欢喜的像个小孩子,叫道:“依依小姐要成好事了?哈哈,那太好了。”   她们四个姑娘算是看着彼此长大的,即使身份不同,一方有喜事,另外的几个也都真心的跟着高兴。   偏偏红罗不仅小孩子心性还缺心眼,凑到曹娇娇跟前道:“小姐,你呢?”   曹娇娇赏她一个爆栗,道:“我什么呀?胆子竟然如此大了,敢这样子打趣我了。”   青黛知道曹娇娇不是真生气,但是想起曹娇娇隐晦嘱咐她的话,便看了红罗一眼,红罗见到青黛的眼神,立马吐吐舌头收了收心思,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替青黛打下手。   曹娇娇整理完之后挑了件窄袖的黑色衣服,加上高高束起的长发,好不豪放的女子啊!   若是上马扬鞭,肯定更加的英姿飒爽了。   曹娇娇推门而出,去了库房里将以前常用的青蛇剑拿了出来,因为下人常常打扫库房,所以里头十分干净,纤尘不染,曹娇娇的爱剑也存放的很好,没有任何灰尘,犹如新剑。   曹娇娇提起宝剑的时候心中激动非常,真的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她拿起剑的时候,真的是觉得好像把以前不愉快的过往全部都斩断了。   曹娇娇眼眶有些湿润。   呆了一会儿后,曹娇娇提起剑便出去了。   曹娇娇刚出了院子,门口便有人等着了,墨可道:“曹小姐,我家主子在花园里候着您。”   曹娇娇又惊又喜,虞破焰真的来了。   曹娇娇波澜不惊,道:“走吧,你家主子来多久了?”   “半个时辰。”   曹娇娇惊讶,竟然来这么早?   “你家主子等了我这么久?”   “我家主子同曹将军聊了许久才在花园里候着您的,等的不算久。”   曹娇娇“嗯”了一声,难怪呢,墨可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院子门口也没有人拦着他,想必是曹工让下人带来的。   墨可不是多话的人,所以曹娇娇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其实他还默默的觉得,曹娇娇今日的打扮甚是入他的眼,一身劲装好似行走江湖的女侠。   曹娇娇眉宇间英气逼人,今日这一身打扮又颇有侠女风范,所以曹娇娇一映入虞破焰的眼帘时,虞破焰眸子滞了一下。   虞破焰见了曹娇娇便觉得神清气爽了,立马提起剑走到了空旷的地方。   曹娇娇踏着青草来到虞破焰身边,两人像是相识许久,曹娇娇暖暖一声:“久等了。”   虞破焰的长剑出鞘,比划了一个姿势,曹娇娇很快提剑跟上。   两人的剑术虽然出自不同门派,但是因为无言的默契,所以舞起来张弛有度,像是一出戏,一唱一和的,墨可在一旁看的想拍手叫好。   舞了一套剑法下来,曹娇娇已经薄汗轻衣透,虞破焰额头也有细密的汗珠,两人停下之后相视一笑,两个人的笑容都是淡淡的,两人也都没有去歇息的意思。   虞破焰问:“是不是不过瘾?”   曹娇娇点点头,道:“确实,只是花架子,好看不中用。”   虞破焰将剑提至眼前,道:“不若……来点真格的。”   曹娇娇内心狂喜,高声道:“好,看招!”   曹娇娇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这种肆意打斗的场景,她已经好几年都没体会过了,前几年的她就想折断了蝴蝶的翅膀,就像跌断了四条腿的骏马,而今日,她要奋力的奔驰。   曹娇娇知道虞破焰不是吃素的,所以完全不担心虞破焰会输给她,因此曹娇娇出剑十分认真,若是虞破焰轻视她了,头一剑必定会受伤。   虞破焰也想探探曹娇娇的底,她想知道曹娇娇到底有多强的自保能力,所以虞破焰接剑接的很认真。   虞破焰没想到曹娇娇竟然出招那么狠,所以开始端正了态度,认真对待了起来,但他还是不太相信一个闺阁女子会厉害成什么样,所以一直是只守不攻。   一旁的墨可也是精于剑术的,见两人来来往往的不是虚招,也看的很入迷。   曹娇娇见虞破焰只是接招从不出招,她也不恼,虞破焰若能一直只守不攻说明他还是高出她很多的,但是曹娇娇不会让虞破焰这样子让着她的,她不需要刻意想让。   曹娇娇出招越来越快,而且从不出虚招,招招致命,招招快准狠。   虞破焰渐渐有些吃力,他见曹娇娇额头虽然还有汗珠,但是不曾喘气,好似精力依旧充沛的样子,虞破焰觉得自己错误的估计了曹娇娇。   曹娇娇的剑术不但比一般习武之人要强出许多,完全有自保的能力,而且还很有几下子。   虞破焰忽然忘记了自己与曹娇娇比试的目的只是为了探探底,虞破焰敛眸,认认真真的同曹娇娇对战起来。   曹娇娇见虞破焰已经开始出招了,心里更加兴奋了,好像棋逢对手一样,曹娇娇握紧了剑柄,将虞破焰的招数逐一破解了。   墨可在一旁越来越大惊失色,没想到曹娇娇的剑术竟然如此厉害!他没想到曹娇娇竟然能在虞破焰手底下过这么多招,而且丝毫没有落下风的意思。   墨可的眸子跟着两人的剑移动着,他的精神也是紧绷的,因为那两人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若是收尾收的不好,很可能有一方要受伤,他必须看准了时刻将两人分开。   曹娇娇有挡开了虞破焰的一个攻击,然后很快的反攻过去了,虞破焰挽了一个剑花将曹娇娇那招破解了,曹娇娇立刻使出了下一个招。   府中二三事(四)   两人的身影就像远处缠绵盘旋的海鸥,根本看不清谁是谁,两人的姿态虽然是敌对的,墨可一点也不觉得两人是厮杀的敌人,他觉得两人更像彼此相知的神仙眷侣。   曹娇娇终究是女子,敌对如此之久,体力上有所不支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曹娇娇性子要强,特别是这种事上,曹娇娇不愿意输,所以即使体力有些跟不上了,曹娇娇丝毫没有减弱攻击的力度。   虞破焰虽然看出了曹娇娇的要强,但是曹娇娇步步紧逼,他完全没有收剑的机会,他甚至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呼吸之间,他也有些喘息声了。   墨可正全神贯注,只等曹娇娇手上一软便将两人分开。   因着曹娇娇逼的太紧,所以两人越打越远,墨可一时间没有跟上,曹娇娇出招不稳,被虞破焰破了招数,曹娇娇一个反身想要再刺回去,虞破焰挡住了曹娇娇的剑,赶紧趁空道:“好了,快停下来。”   曹娇娇越是累越是起劲,哪里停的下来。   她真的好久没有这样发泄过了。   她就好像断了双腿的人突然能走路了,她瞬间就迷恋上了行走的快乐,不死不休。   虞破焰见曹娇娇越来越起劲,他竟然抵挡不住了,便想出招将曹娇娇控制住。   最后几招的时候曹娇娇已经累的拿不稳剑了,所以当虞破焰攻过来的时候,曹娇娇手上一软,青蛇剑掉了下去,虞破的御龙剑就这么从曹娇娇面前刺过去,好在虞破焰收剑及时,曹娇娇也猛地旋转了几圈,躲过了虞破焰的剑。   但是这么久的对战曹娇娇早就没有站稳的力气了,所以曹娇娇躲过虞破焰的剑招过后眼看就要摔倒了,虞破焰眼疾手快,扔了剑就将曹娇娇紧紧搂在怀里,生怕曹娇娇跌落在地上。   年轻少女的体香顺着干净的汗液散发出来,长长的秀发贴在曹娇娇的细长又白皙的脖子上,虞破焰想撇开眼睛看向别处,可惜曹娇娇的身体就像一束极具诱惑的曼陀罗,将他的五脏六腑都侵蚀了,他恨不得躺倒在曼陀罗花海里。   曹娇娇面色酡红,如同饮了烈酒,一双清澈的眼睛欲说还羞,虞破焰搂着她柔软的腰肢蠢蠢欲动,他觉得内心燥热了,他安分了这么多年的心,真的燥热了起来。   虞破焰很确定这不是错觉。   曹娇娇回神过来时候轻轻推开了虞破焰,曹娇娇对着空旷的草坪大笑,“今日当真舒畅!”   虞破焰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他默默的走了两步,只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好像一腔热火无处发泄。   曹娇娇转过身来笑着看了虞破焰一眼,“多谢虞皇子舍命相陪了。”   虞破焰不否认道:“确实是舍命相陪,没想到你的剑术如此厉害,巾帼不让须眉,曹将军教女有方。”   曹娇娇“噗嗤”一笑,“教女有方?哈哈,虞皇子若是将这话拿到外头去说,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曹娇娇才不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她也不屑于做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虞破焰不置可否,虽然曹娇娇算不上常人眼里的大家闺秀,但是在他心里,曹娇娇是不一样的,他道:“你自成风景,无需顾忌他人所说。”   虞破所说正好是曹娇娇一直在做的,曹娇娇点点头,抱了抱拳。   曹娇娇深深出口气,刚刚还觉得有些酸软,如今闲话几句终于缓过来了。   青黛拿了两杯热茶过来了,曹娇娇饮了一口,虞破焰也跟着喝了一杯热茶。   曹娇娇觉得浑身黏黏的,便道:“虞皇子好走不送,我先回院子清洗了。”   虞破焰也不恼曹娇娇如此待客,放下茶杯就和墨可一起随着曹家下人离去了。   ***   曹娇娇洗了个干净之后就叫来了红罗,问了问她韶华院的动向,红罗说韶华院还挺老实的。   曹娇娇自言自语道:“怕是消停不了多久,这一次一定要把她们一起掐灭,你多关注韶华院的事,有什么矛头立马给我压下来。”   红罗身负重任般的点头。   曹娇娇很少给她这么重要的任务,她自然是十分重视的。   青黛见红罗逐渐能理事了心里也十分开心,说明红罗也在逐渐成熟了。   曹娇娇早有虞破焰作陪,白天有事忙,夜里又睡的安稳,如此舒畅的度过了几天,府里终究还是闹起来了。   这日曹娇娇还没醒透,就听红罗说曹弯弯闹到曹工那里去了,曹弯弯一大清早的竟然拦着曹工,不让曹工上朝,曹工多般恐吓无效,曹弯弯仍旧在大门口要死要活的,曹工事从权宜,便先将曹弯弯安抚下来了,答应曹弯弯等他回来之后一定把事情秉公处理。   曹弯弯这才乖乖的跟着下人回了院子里。   曹娇娇心道:“这丫头可不像有这种心思的人,竟然敢在曹工要上朝的时候,把他拦在家门口。”   青黛一拍掌也说:“坏了,要是被人看见了不知道怎么传呢!”   曹娇娇暗讽,这主意肯定是王杏出的,王杏让曹弯弯这么做自然就是想让人看到咯。   王杏怕是真不明家丑不可外扬吧,她以为她往日里结交的一些人此时此刻总该为她说句话的,却不知道人家结交的哪里是她,是她在曹府的地位罢了,如今她在曹府已经没有了地位,曹娇娇也才是正经的主子,谁敢越礼替她说话?   而且,曹娇娇向来不在乎流言蜚语的,王杏难道不知道么?   不过王杏有一点赌对了,不管怎么说,曹工还是在乎曹弯弯的,毕竟曹弯弯是他的亲生女儿。   爱屋及乌,曹娇娇才一直对曹弯弯手下留情,但是王杏一直推波助澜,想要把曹弯弯推到风口浪尖来完成自己的目的,这实在是不像一个母亲所为,曹娇娇真的难以理解。   不过还令曹娇娇有点费解的是,王杏如何告知曹弯弯这个决定的呢?   曹娇娇将视线移到了红罗身上,红罗羞愧的低下头,声细如蚊道:“小姐……是奴婢的疏忽,昨夜里,大姨娘个竟然和别人换了衣裳和二小姐见了面,夜里黑漆漆的,看守的下人也没看清。今早奴婢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曹娇娇摇摇头,心思不缜密,到底比不上青黛。   青黛也跟着愁,看红罗的眼神都带着责怪。   曹娇娇道:“罢了罢了,没什么好责怪的,以后多和青黛学着些。”   青黛见曹娇娇不恼,这才问道:“小姐打算怎么办?”   “就依她们的来。”   如今曹工已经知晓这件事了,而且答应了曹弯弯要处理,那么曹娇娇暂时就不打算有动静了,既然她们母女想要曹工来主持公道,那就让她们如愿好了。   曹娇娇自顾自的穿衣打扮,把床边的青蛇剑提了就走。   到了院子里的时候,虞破焰已经和往常一样等了有一会儿了。   曹娇娇见虞破焰坐在亭子里,一点也不急着练剑的样子,便放下了剑,在垫了软垫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今日倒是有闲心。”曹娇娇含有深意的问道。   虞破焰也不觉得曹娇娇是在讽刺他,反而直言道:“今早你家门口着实不好看。”   曹娇娇也不觉得难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身为皇子,你不早该司空见惯吗?”   虞破焰难得的长叹一声道:“是啊,我早该见惯了。”   曹娇娇笑道:“听你这话,好似你当真经历过许多这种事了。”   虞破焰眸子暗了些,“可不就是,你若有兴趣,日后若有机会,我捡几件说你听听,让你长长见识。”   “不用了,这些见识不长为妙。”   要不是为了曹家,曹娇娇才不想参与这些糟心事,所以和她无关的家长里短她更是不想听,更何况虞破焰还是皇子,若是涉及皇室秘辛,她知道了到底好不好?   墨可松了口气,还好曹娇娇是拒绝的,虞破焰的“家事”可不是那么好听的。   虞破焰道:“今晨我来的时候见门口匆匆过客寥寥无几,想来见到的人应该是不多的。”   曹娇娇家门前不算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但贩夫走卒绝不是寥寥无几就能搪塞的过去的,曹娇娇聪敏如斯,怎会不知是谁的杰作?   曹娇娇只暗自欢喜虞破焰的贴心,但没有说破。   曹娇娇问:“还练剑么?”   虞破焰道:“这几日光玩剑有些腻歪了,不若换长鞭吧。”   曹娇娇道一声“好”。   接着,空旷的草坪上又出现了两抹缠绕的身影。   长鞭不似长剑那样硬,长鞭柔软灵活,使两人较量的过程中更容易接触,因此对战的过程中免不了一些摩擦,虞破焰总是有意或无意的让曹娇娇的长发擦过他的脸颊,曹娇娇馨香的女人味让他十分沉醉。   而曹娇娇也时常碰到虞破焰宽阔的肩膀,偶尔相贴的时间久了,曹娇娇甚至能感受到虞破焰身体的温度,那是来自外界的温暖,让曹娇娇略有流连。   两人心照不宣的比划了半晌,各自拿捏着分寸,所以一时间比不出个高低来,正巧孙文来了,见两人光明正大的缠绵悱恻着,心里像是被什么束紧了,狠狠的抽了一下。   府中二三事(五)   他和曹娇娇认识的时间是最长的,他喜欢曹娇娇的时间也是最长的,偏偏齐宣喜欢曹娇娇的时候他没办法表达爱意,现在虞破焰明显对曹娇娇有意了,他也不能表达爱意,因为他知道,以虞破焰的身份来说,他是不能以家庭为代价而惹虞破焰不快的,他不知道虞破焰是怎样的性格,他只知道现在皇上非常非常的重视虞破焰。   虞破焰不仅要在他们大周活着,还要活的好。   起码在大虞的战马全部输送过来之前是这样的。   孙文觉得心里有些苦涩,但是不痛。   因为他不曾争取过什么,曹娇娇那么好的女孩子,应该属于一个能够全力以赴的爱她的人。   孙文自认为背负的太多,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精力去全心全意的爱护曹娇娇。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一如既往的对曹娇娇好,因为曹娇娇是他最美的梦,是他心头的朱砂,头顶的明月。   孙文努力调整好自己,逼出了一个温和如往常的笑,道:“虞皇子,娇娇。”   两人听到熟悉的呼叫声,赶紧停下了手里挥舞的鞭子和相互对望的眼神,一同将视线转到了孙文身上。   三人齐肩走到了悬挂了窗帘的亭子里,虞破焰稍稍高于孙文,看起来比孙文要有威严一些,曹娇娇立在两人中间分明就和虞破焰更相配了,墨可默默的看着三人的身影,嗯,还是自家主子比较顺眼。   曹娇娇作为东道主,又和孙文自小一块儿长大,二人甚是相熟,所以先打了声招呼,虞破焰之前一直住在孙文家,二人也是君子之交,相互点点头便算是问候了。   曹娇娇对孙文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孙文自然落座了,而虞破焰则习以为常般的坐在曹娇娇身边,可能他们二人还没觉得彼此已经十分熟悉了,可是旁观者孙文却是看的十分清楚了,他没想到,短短数日,二人已经亲密如斯。   孙文不禁觉得悲哀,他和曹娇娇认识这么久了,相熟程度自是不用说,但是孙文从来不觉得他和曹娇娇什么时候心贴心过。   孙文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曹娇娇替他斟茶道:“怎么有空过来了?依依呢?”   孙文淡淡一笑,道:“依依近日和我我远房表妹一起研究时兴的妆容在,她知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再加上我表妹有些骄纵,所以就没叫你过去,虞皇子如今安定下来了,我近日闲便了,正巧路过就来看看你了。”   曹娇娇长长的“喔”了一声,道:“这样啊,还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事呢。”   孙文轻笑,“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不是,只是没想到你回来而已。”   “看来是我来少了,那我以后定要常来。”   曹娇娇也不知孙文说的是玩笑话,认真道:“只管来,带上娇娇,好酒好菜招待你们。”   孙文无奈的笑笑,好多事他真是托了孙依依的福,不然他哪里有和曹娇娇这样美妙的女子接近的机会。   虞破焰在一旁虽然没有插话,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被排斥在外,因为他对于曹娇娇来说不是一个异样的存在,他的出现是能够令曹娇娇感到舒适的,所以不需要曹娇娇刻意去顾及他。   孙文与曹娇娇闲聊几句之后淡淡的看了眼虞破焰道:“倒不知虞皇子何时同娇娇这样熟悉了。”   话里有醋意,这是他没能力消除的,因为爱是藏不住的。   虞破焰身为男人,自然是听出来了,曹娇娇却觉得没什么,实话道:“虞皇子想讨教我曹家剑术,所以与我相约晨起练剑罢了。”   孙文点点头,他似乎从来没有勇气单独邀请曹娇娇做过什么。   孙文徐徐起身,似有不舍,似有无奈。   “娇娇,我便不多叨扰了,告辞。”说罢,孙文深深的看了虞破焰一眼。   曹娇娇起身微微送了他一下,然后让下人带了路,自己则折回了亭子。   曹娇娇刚想端起刚才喝过的茶,虞破焰捏住她的手腕,道:“凉了,再倒一杯。”   说罢,虞破焰松开了曹娇娇的手,拿过曹娇娇手里的茶杯,给她重添了热茶。   曹娇娇喝完茶后,虞破焰道:“还是少饮茶的好。”   曹娇娇不解,道:“为何?”   虞破焰一本正经道:“茶性寒凉,你近日有血光之灾,不宜饮茶。”   曹娇娇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血光之灾?   青黛拿胳膊撞了她一下,她才想起来,原来她小日子近了,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曹娇娇脸颊通红,道:“你如何知道?”   虞破焰淡定道:“将才捏你手腕顺便替你把了脉。”   曹娇娇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道:“竟不晓得虞皇子还有这等能耐,连医术也精通。”   虞破焰只浅浅的笑,起身道:“近几日你多仔细些,若是不方便就吩咐人递个话,我便少来几天,今日就练到这里吧,我先走了。”   曹娇娇起身道:“不送。”   虞破焰“嗯”一声,头也不回的徐徐离开了。   曹娇娇只目送着他,心道:“这虞破焰!看起来话不多冷冰冰的样子,心思却这样细腻。”   曹娇娇回了房之后正好虞破焰也到了家,一进门管家便道:“主子,孙公子候着您呢。”   虞破焰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大步往花厅去了。   ***   青黛向来腼腆内敛,也甚少和男子接触过,今日虞破焰那番关心的话虽然说的委婉,但她还是听的脸红心跳的,跟着曹娇娇回了房之后犹犹豫豫还是对曹娇娇道:“小姐,那虞皇子心思倒细!。”   曹娇娇想起虞破焰方才说的话,面上又一红,可不是就是,不过虞破焰那是在关心她吧。   没一会儿,墨可又来了,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曹娇娇命人接了过来,等墨可走了之后才拆开。   青黛清点那些东西的时候发现,竟多是药材和红枣一类的糕点,心里对虞破焰的满意度瞬间高了起来,虽然说话听起来有些轻浮,但是是个务实又真会体贴人的人,才说着曹娇娇小日子快来了,立马就让人送了调身子的好东西。   曹娇娇没看那些东西,捡起里头夹着的信笺看了看,柳楷行云流水,大气而豪迈,曹娇娇以为,应该是和虞破焰的性格相符的。   信笺上写的是药方,以及注意事项,落款是个像火焰一样的文字,曹娇娇猜测那就是“焰”字,信笺背面还提了首词,那词写的十分秀气瘦小,曹娇娇猜测是用工笔写出来的。   青黛问:“小姐,这些药怎么煮?”   曹娇娇念了药方,青黛掰着手指头快速记下了,然后又曹娇娇道:“这些糕点怎么办?扔了还是?小姐你素来不爱吃甜食的。”   曹娇娇道:“是吗?不过这些都是补血气的好东西,就不扔了,留着吧。”   青黛再不问了,赶紧把药材带出去,然后命人拿了干净好看的托盘将糕点装了起来。   曹娇娇挑了几块入口,味道不算顶好,口感倒是很棒,曹娇娇一连吃了几块,也不知是药效好还是她臆想出来的,小腹确实有暖暖的感觉。   曹娇娇甜甜的笑着多吃了几块,因此中午的时候都吃不下饭了,蒋妈听说曹娇娇中午吃饭以为曹娇娇,紧张的跑来看曹娇娇,曹娇娇解释了原因之后便蒋妈便放心了。   曹娇娇见蒋妈头顶添了一丝白发,关心道:“蒋妈,是不是今日府中事务繁多,所以劳累了?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略有憔悴疲惫之态。”   蒋妈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脸道:“是吗?小姐费心了,府中事务还好,我还顾的过来,可能这天变的快了些,所以夜里难以入眠吧。”   曹娇娇点点头,还是道:“蒋妈,若是有忙不过来的,只管招呼青黛红罗去做,我身边事少,要不了两个伺候。”   “就这两个丫头得小姐心,就让她们伺候着,府中事虽然多,人手还是够的,小姐不用太担心我。”   曹娇娇这才安心的又点了点头。   虽然蒋妈这样子说,曹娇娇心中还是有些疑虑,蒋妈近日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蒋妈常用天气变化来搪塞,曹娇娇怎么会轻易相信。   曹娇娇待蒋妈走了之后将青黛喊了进来,然后让青黛出去安排个女大夫,等到蒋妈酣睡的时候给蒋妈把脉,看看到底是不是生病的缘故,或是因为心病也为可知。   曹娇娇又开始回想着重生后的一切,她几乎日日和蒋妈待着,蒋妈若是有事她应该会知道的,就算她不知道青黛她们总该知道的吧,对了,青黛!曹娇娇忘了问青黛呢。   曹娇娇喊来红罗,红罗说青黛已经出去了,曹娇娇只好等青黛安排好了女大夫回来之后再问她了。   曹娇娇还是回想着之前的事,除了她受伤昏迷的那晚,每天的发生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   曹娇娇脑子里闪过一丝疑虑,难不成就是那天不成?   曹娇娇仔细回想着她回府后前前后后的事情,貌似她白天醒来的时候曹工才刚刚得知她受伤的事,怎么会这样呢?若是她受伤的消息传回来,一定是曹工最先知道才对,曹工是不可能不担心她的安危的,只要她受伤了,不论曹工有多忙的事他都会停下来。   那么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曹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看她,并且通宵守着她,曹娇娇记得小时候身子发热昏昏欲睡的时候曹工都要守着她,更不谈曹娇娇那晚流血过多,性命堪忧的时候了。   曹娇娇仿佛得到了一些思绪,但是没有一些事情的佐证,曹娇娇还是猜不到事情的全貌,所以她只能耐心等青黛回来了。   青黛回来的时候红罗顺便把熬好的药端了进来,这次曹娇娇倒没有嫌药难喝,药温凉之后曹娇娇便一口饮了下去。   饮完之后曹娇娇吩咐红罗将药碗收了去,然后让青黛把门关上了,曹娇娇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还记得我受伤昏迷那晚吗?”   青黛双手交叉紧握,脸上仍有担忧之色露出,道:“自然是记得的,小姐你从小就生龙活虎的,那天脸色惨白的好似要消失的画中仙,奴婢怎会不记得。”   曹娇娇忽略掉溢美之词,又问:“那晚……我爹怎么了?你为何没有第一时间禀告他我受伤的事?”   青黛脸色突变,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吞吞吐吐道:“奴婢……禀告过将军了。”   曹娇娇皱眉,“那我爹为何早晨才知道我受伤的事?”   青黛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衣裙,深深的低下头,都不敢看曹娇娇的眼睛,她可从来没有骗过曹娇娇!   曹娇娇知道那夜必定有事了,所以语气严肃了些,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快说!”   青黛“扑通”一声跪下来,道:“小姐,你知道的,奴婢从来不骗你,但是那晚的事恐于将军名声有损,奴婢不敢乱说。”   曹娇娇扶起她道:“起来吧,实话实说就是,我何曾乱罚过你们?”   青黛这才软软的站起来,道:“小姐,那天晚上,奴婢确实是禀告过将军的,那天我先把你受伤的事告诉了蒋妈,然后让蒋妈去告诉将军,可是左等右等蒋妈还不回来,我就又去了趟将军的院子,到了将军院子里的时候我发现院子外头有人看守,因为他们认得我,就让我进去了,可是将军屋子的院子是没人守夜的,本来将军也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我看灯还亮着,我就在门口敲了门,可是里头没人应我……”   曹娇娇知道后头的事就是青黛难以启齿的事了,曹娇娇逼道:“接着说。”   青黛犹犹豫豫,还是道;“过了会儿,我听到了……将军和蒋妈的声音……两人声音虽然非常低弱,但是听的出来,两人在里头不是行一般之事……我当时吓的不轻,但是忧心小姐的性命,就先带红罗去了医馆里。”   曹娇娇眉头深深皱起了,“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青黛道:“奴婢不知道,那天你受伤的事惊动全府,这件事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曹娇娇的玉手握成了拳头,轻轻的放在茶桌上。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百种的可能,她也下意识的做了一百种猜测,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曹娇娇将自己的猜想一一否定,这里两个人可以说是她的至亲,她不相信他们会做出和道义不符的事情,即使两厢情愿,曹工应该也会先给蒋妈一个名分,即使情不自禁,那事后曹工会对蒋妈熟视无睹吗?   不,不可能。   连王杏曹工都妥善处理了,更何况蒋妈。   曹娇娇觉得脑子很乱,挥手让青黛退下之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里。   曹娇娇不想直接去问蒋妈,她不想和蒋妈之间有隔阂,但是这件事她必须知道,否则她心里总会有个难以解开的结。   曹娇娇捶了一下桌子,这件事她要亲自去问曹工!   曹娇娇又想起不光是曹工蒋妈态度异常,脸曹弯弯母女好像也有些不对头,那么……会不会这件事和她们两人也有关?   曹娇娇觉得很有可能,因为这样的龌龊事,可能只有王杏干的出来!   那曹娇娇更要问了,要真是王杏所为,看她怎么轻饶她!   不过曹娇娇不解的是,王杏那样小心眼爱嫉妒的人,怎么可能把曹工往蒋妈那里推,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偏差?看起来与本件事无关的曹弯弯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府中二三事(六)   曹娇娇几次命人去看曹工是否回来了,直到午饭过后下人多次来报,曹工仍旧没有归家。   曹娇娇有些躁了,难道曹工是为了躲曹弯弯的事,所以吃吃不回来?   曹娇娇正多想着,红罗来了,她急匆匆的进来,道:“小姐,将军回来了,我看二小姐一直守在她院子门口,你赶紧去找将军,免得让二小姐抢了先。”   曹娇娇连忙起身,道:“别着急,你先带人去将曹弯弯困在院子里,随她怎么闹,我先去问问我爹怎么处理这件事。”   曹娇娇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是想问问曹工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对曹弯弯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娇娇去了曹工的院子之后,曹工正换了衣服在房里歇着,听说曹娇娇来了,便整装出来了。   父女二人对坐在暖阁里,喝着热茶,谁也没有先开口。   曹娇娇现在见到了曹工了心里倒不着急了。   曹工呵出一口热气,道:“你是为弯弯的事来的吧?”   “嗯。”   曹工“唉”了一声,道:“那个丫头越长大越没个样子了,王杏真是害死她了!偏偏还不晓得自己错了!”   曹娇娇没有说话,以为曹工说的话值得她深思,曹弯弯虽然是不够有涵养,但还不至于用“被害死”这样的话来形容,现在哪家千金不娇气?所以曹娇娇觉得曹工话中有话。   曹工又接着道:“这也怪我。”   曹娇娇知道,这是一个父亲内心真实的反省与自我谴责。   “爹,弯弯虽然有些任性,本性不算坏,我想我还是有办法纠正她的,这次的事,你既然已经答应她了,准备怎么处理?”   “你先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我吧,暂时先给她个交代,稳住她,日后的教养我再看看能想什么法子挽回一些。”   曹娇娇客观的将事情的陈述了一遍,没有任何偏颇,曹工听了之后气的脸都绿了,他没想到林皎这样美好的女人竟然会被曹弯弯这样说!   至于曹弯弯挨的巴掌,曹工觉得曹娇娇真是打轻了,若是换了他,打掉曹弯弯一颗牙也未可知。   曹娇娇见曹工情绪有些失控,出声抚慰道:“爹,想必那也是情急之下的气话,她心里大约也不是这样看轻我娘的。”   曹工抬手道:“不必多言了,这丫头当真是没救了,你不用替她说好话了,起初我以为一切是王杏的蛊惑,现在看来,她心性已失,再无挽回的可能了,无需再想法子教养她了,年尾正忙,等到府中事务都结束了,你把她送到庄子里去吧,我就算一生养着她,也不让她将来祸害他人!”   曹娇娇惊讶了,她没想到曹工竟然这次做的这么狠绝,但是她仿佛也听出了什么,她现在能肯定了,曹弯弯绝对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她不知道的事。   曹娇娇鼓起勇气道:“爹,弯弯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曹工脸色一变,又掩饰道:“何出此言?”   曹工这么一答,曹娇娇更能肯定了。   若是没事,曹工不会避开答案而反问她。   曹娇娇道:“蒋妈日渐萎靡,精神不济,曹弯弯见了你也像见了老鼠一样怕的要死,王杏亦是,这次她们更是想拼死一搏,好似在做垂死挣扎,要不是心中觉得无望了,不会这样做,肯定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对么?”   曹工无奈叹气,“一个越来越蠢,一个越来越聪明,都是我曹工的女儿,怎的相差如此之大。”   曹娇娇接话道:“知女莫若母,还不是因为我有个好娘亲。”   说起林皎,曹工颜色才稍有缓和,道:“是啊,你是有个好娘亲,若非她早逝,她定当万分疼爱你,半点不比我少。”   曹娇娇重重点头,“女儿知道。”   曹娇娇又道:“曹弯弯做的事应当是在我受伤昏迷的那天晚上吧,除此之外,我当真想不到别的时候了。”   曹工不敢同曹娇娇对视,他略低下头看着地面道:“嗯,就是那天。”   仿佛回忆起不愉快的事情,曹工皱起眉头,然后揉了揉。   “你知道你王杏为何会从丫鬟变成姨娘么?”   曹娇娇有些脸红,和自己父亲谈论这样的事,真是有些怪……   “略有耳闻,但不知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曹工慢慢的回忆起来……   那时林皎去世已久,府中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少了一些生机之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即使草木不长,人心总是变化着的。   那时曹工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外头的人源源不断的向他推荐各色美女,他都一一拒绝了,虽然他是拒绝的,但府中人可不是这么猜测。   王杏生怕有新的女主人进来,那么她和蒋丽肯定会被很快的清除出去,因为没有女人能够忍受自己丈夫前任妻子的贴身婢女总在自己眼前晃。   曹工虽然想办法拒绝外人的好意,但是王杏却比曹工更忧心,因为她怕曹工挡不住诱惑,或者无力抵挡,又重新娶了女主人回家,所以按捺不住的王杏就兵行险招。   她像往常一样服侍晚归的曹工吃饭用茶,曹工因为林皎的缘故,所以十分信任王杏和蒋丽,因此没有一点防备。   所以,王杏下了药的茶很快就进了曹工的肚子,曹工发现有不妥的时候他已经意识模糊了,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只看到赤身裸体的王杏躺在自己的床上,还有那抹鲜艳的落红。   曹工醒来的那一刻,当真是自责的,他恨自己没有抵挡住药性,恨自己背叛了林皎。   他也恨王杏。   他当时恨不得一剑杀了王杏,可是王杏苦苦哀求,还搬出林皎,她说林皎死前说过,希望曹工善待她和蒋丽,她质问曹工是不是不记得这些话了。   曹工怎么会不记得,曹工记得林皎生前说的每句话!   当时王杏对曹工有意,林皎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温柔善良,无法向曹工开口又不忍心处置王杏,难产的时候她一时找不到托付之人,所以直言告诉曹工,善待她们二人,目的是希望她们二人也能善待曹娇娇,林皎也隐晦的说过王杏的心思,曹工虽然明白了,但是没有把王杏收房的打算,只是答应林皎,会对她们二人好些。   再后来林皎去了,王杏算计了曹工,曹工又想起了林皎的话,一时心软也就饶了王杏。   没过多久,皇上就让他出征,出征前王杏告诉他,她怀孕了,大夫说有一个多月了,算算日子,孩子就是他的没错。   本来曹工还是纠结的,他一方面想遵从林皎的遗言,一方面又想遵从自己的内心,即使不杀了王杏他也不想看到王杏,哪知王杏怀孕了,他已经有一个女儿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他不想他第二个孩子也是这样的命运,所以才放过了王杏。   后来的十几年里,王杏温顺听话,并且恰当的为曹工分担府中事务,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那么回事。   而且曹弯弯小的时候曹工也是非常喜欢她的,王杏那时也常常抱着曹弯弯逗曹工乐,曹工不得不承认,那时候他还是很开心的。   曹工即使铁石心肠也是会心软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曹弯弯长大之后越发像王杏了,除却容貌,性子也有些相像,曹工这才生了厌恶之意。   曹娇娇听完有些惆怅,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王杏了,王杏可恶没错,可是她也在某段时间内弥补了曹工的空虚。   曹娇娇还是清醒的,她接着问:“那么是什么事让爹你认为弯弯已经无药可救了?”   府中二三事(七)   曹娇娇问到这里,曹工恼怒起来,握拳的手有些臃肿,曹娇娇清楚的看见曹工咬肌紧紧的咬合在一起。   曹工道:“没想到十四年后,王杏竟然故技重施!”   曹娇娇不解,“爹你从来不让王杏近身,她怎么会得逞?”   曹工有些悲愤而无奈的摇摇头,“哪里是她……”   曹娇娇惊讶了,“难不成,王杏让弯弯对你……”   曹工点点头,就是王杏那个没脑子的母亲,竟然让自己的女儿做这种腌臜的事情!   曹娇娇真是无力言它了,王杏真是蠢到了极致啊!   曹娇娇又问:“那和蒋妈何干?”   曹工更是难以启齿了,道:“那夜你受伤昏迷,蒋妈来报,那时弯弯正好送了茶出去,我怕她是要出去喊王杏来的,谁晓得蒋丽先她一步来了,所以……阴错阳差之下,连累了蒋妈。”   曹娇娇面红心跳,不是害羞,是尴尬。   这种事……她真是难以接受。   若是两情相悦便罢了,竟是这样的阴错阳差。   曹工又道:“不过她这次下的药同十几年前的不同,十几年前的药我喝下就昏了,自己干了啥也不知道,这次的药虽然有作用,我却抵挡的住,所以虽然……对不住了蒋丽,我却能及时控制住了,后来我让蒋丽赶紧离开,自己冲凉后喝了许多酒,第二日才醉醒。还好没伤及蒋丽,否则日后怎么面对她我都不知道。”   曹娇娇松了口气,原来后面还有这么一出,原来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曹工对蒋妈不是愧疚居多,而是故意冷淡着,这有些不符合常理。   曹娇娇隐晦道:“爹,当时蒋妈是不是吓的不轻?我见她近日有些消瘦,怕也是因为这事。”   曹工回忆起当时蒋妈的样子,根本没有吓到的样子,所以曹娇娇这样提问,他只得含糊道:“是的吧,爹也记不清了,好在爹没有像多年前一样做糊涂事,不然真是害了她。”   曹工这样说仿佛是在极力为自己正名,其实曹工是什么样的人曹娇娇最清楚不过了。   曹娇娇了解到事情真相之后,再次确认:“爹,当真要把弯弯送到庄子里去?我看这些都是王杏推波助澜的,若是没有王杏,她兴许还能改回一些,我听说宫里的老嬷嬷都厉害的很,弯弯毕竟心性不定,依我看,还有挽救的余地。”   曹工仔细思索了下,道:“那就交给你吧,实在不行我再派人把她送到庄子里去。”   曹娇娇点点头,“那好,那我近日就安排好弯弯的事,看到年关的时候她是否有些变换。至于大姨娘……”   曹工抬头道:“王杏随你处置,这么些年了,她对你如何我也是知道的,若不是因为你尚不能管事,若不是为了弯弯,而我又不想家里再添女人,可能早就打发她了。如今你肯管事,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曹娇娇“嗯”一声后就离开了。   曹娇娇回去之后加强了韶华院的看守力度,除非王杏会飞天,否则她再也没办法乔装出来了,至于曹弯弯那里,曹娇娇也暂时的把她软禁起来了,然后告诉她,曹工说若是她再不悔过便将她送到庄上去,永远养在庄上孤独终老。   曹娇娇从不骗人,所以她的话可信度很高,所以曹弯弯当真被吓到了,当时曹弯弯就不哭不闹了。   曹娇娇今日思虑过度,真算是累了,因为晚饭过后很快就歇下了。   次日清晨,曹娇娇醒的也早,熟悉过后和往常一样带了武器去园子里,虞破焰因为府中有急事处理,所以来的晚了些。   曹娇娇等他来了之后才起身迎接。   二人默默无语,却十分默契,没有多言,提起长鞭就挥舞了起来,一阵纠缠之后,曹娇娇白色的衣衫下映出一些红色,虞破焰见曹娇娇见了红,立马停了长鞭,曹娇娇没想到虞破焰突然停止动作,所以收手晚了些,一鞭子就落在了虞破焰的胳膊上。   因着比试的缘故,两人穿的不算多,所以鞭子擦破了虞破焰的衣服,一条明显的鞭痕出现在虞破焰的手臂上,曹娇娇心中一紧,道:“怎么不躲开?”   曹娇娇个糊涂虫,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小日子来了,青黛在一旁多次使眼色咳嗽曹娇娇都没注意到。   虞破焰不由分说脱掉自己的长衫披在曹娇娇身上,然后将曹娇娇拦腰抱起,轻轻的在曹娇娇耳边道:“别动,你小日子来了。”   曹娇娇一听,瞬间羞红了脸,抱紧了虞破焰的脖子,生怕身上的痕迹又被别人看了去。   曹娇娇真是羞到无地自容,一旁还有个墨可呢!   虞破焰抱着曹娇娇大步流星的往皎梦院走,青黛加快了脚步跟在后面,墨可虽然十分想笑,笑他家主子那紧张的样子,笑曹娇娇害羞的样子,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嗯,他坚决不能笑,不然主子知道了会罚他的。   虞破焰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抱着进了皎梦院。   皎梦院上上下下都停了手里的事往曹娇娇这边望过去。   虞破焰停在院子里问曹娇娇道:“房间在哪边?”   曹娇娇将埋的那么深的头抬起来,像龟缩的乌龟出壳,有些没底气的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虞破焰便将她抱着进了房间。   甫一入房间,曹娇娇就想挣脱虞破焰的怀抱,虞破焰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   曹娇娇果真乖乖不动了。   院子外头的下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暧昧不明的看着曹娇娇的闺房,甚至有几个头挨着头窃窃私语起来,红罗过来驱散了她们,吼道:“说什么呢,还不干活儿去!”   几个丫头吐了吐舌头,纷纷做鸟兽散了。   红罗刚赶走她们,青黛便进院子里来了,红罗赶紧拉住青黛问:“青黛,小姐怎么了?怎么虞皇子抱着她回来了?”   尽管红罗问的很小声,旁边假装干活的丫鬟婆子们都竖起耳朵听,青黛点了红罗额头一下,道:“不让人家问,自己倒闲话起来了。”说完这,青黛又在红罗耳边道:“小姐行葵水了,快些准备热水和红糖。”   红罗问道:“虞皇子送来的药材怎么样?能喝么?会不会比红糖好些?”   青黛也不知道,一时没有作答,想了会儿才又吩咐红罗赶紧先准备了热水和红糖。   虞破焰坚持把曹娇娇抱到了床上,曹娇娇落床之后羞的不行,赶紧用虞破焰的外衫将脸遮住,虞破焰轻笑一声,企图将曹娇娇脸上的衣衫拉下来,曹娇娇紧紧攥住衣衫,偏不给他。   虞破焰玩味的笑道:“怎么?舍不得我走,连衣裳也不想还我了?”   曹娇娇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曹娇娇蒙着脑袋道:“胡说什么呢!你的衣裳怕是弄脏了,等我洗干净了再给你送去。”   虞破焰松了手,道:“好吧,那等你方便了再给我送去。=,好好休息。”   说罢虞破焰就离去了,离开皎梦院的时候,虞破焰吩咐青黛道:“墨可送来的药材赶紧熬了,按着方子上的吃,对你家小姐身子好的。”   青黛恭恭敬敬道:“是,奴婢省的了。”   虞破焰少有的对一个下人点了头,然后便带着墨可离开了。   ***   因着身子不方便,曹娇娇在家里好生歇了几日,虞破焰这几日也没有上门打扰,但是每天饭后和睡前的时候都会让下人把补血类的糕点送来,每天都不重样,但都是写补血益气的好东西,曹娇娇也很乖的都吃完了。   到了第六日的时候曹娇娇身上才完全干净了,然后便差人将虞破焰的衣裳送还回去了。   虞破焰如是也知道了曹娇娇身子都好了。   曹娇娇身子完全爽利之后便又和虞破焰一起练剑了,两人刚练完一套剑法,正商量着怎么把剑法改进下,使两人同时使剑的时候更加默契,攻击力更加猛烈,孙文就来了。   孙文是客,他来了曹娇娇自然就停下手中的剑要待客了。   曹娇娇猜着孙文就是有事,等到聊完了事情,曹娇娇估计自己也懒怠再提剑了,所以顺手就让青黛将剑收了。   青黛拿剑走之前将披风搭在了栏杆上,虞破焰拿过披风抖了一下,然后披在了曹娇娇身上,“出了汗,还是暖和些好,省的感染了风寒。”   曹娇娇一笑,将披风系了起来。   孙文只是看在眼里,又假装看不见的样子。   孙文等虞破焰重新坐下后才到:“娇娇,昨日我母亲给依依请了几个教习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你府上是不是也要几个?”   “你怎么知道?”曹娇娇纳闷了,难道那天的事还是传出去了?   孙文道:“那天你爹下了朝就到我家来了,同我爹小酌了几杯,就说了这事,近日我娘请了嬷嬷来,我爹就同我提了这事,让我来问问。”   曹娇娇“哦”了一声,“是这样啊。”   孙文颔首,“你放心,外头没听见什么不好的闲话,你爹英名在外,声望又高,百姓不会乱说什么的。”   是啊,曹工一生辉煌,唯独败在嫡女上,骄纵又刁蛮,怕是嫁出去都难。   曹娇娇道:“你家请嬷嬷做什么?依依不是早就学过规矩了么?”   孙文顿了顿,有些惆怅道:“依依也要说亲了,我娘最近正在物色人家,所以请一些嬷嬷来给她将一些女儿家出嫁之后的规矩。”   曹娇娇也带着惆怅的口吻“哦”了一声。   原来她的好友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要不是重生悔婚,曹娇娇这时也已经嫁人了,只是重生后她选择了另一条路,一切都不一样了,以后的路是怎么样谁知道呢。   曹娇娇轻轻叹气,眼前的日子只是得过且过罢了。   孙文见曹娇娇有些走神了,又问了遍:“娇娇,我府上的嬷嬷你要不要?”   曹娇娇茫然的“嗯”了一声,立马又回过神来,道:“要,要,怎么不要,孙伯母请的定是极好的嬷嬷,正好也将我曹弯弯好好教养下。”   孙文这才“嗯”了一声,似是随意提起一般道:“听闻京郊有处庄子的汤泉开了,要不要去玩玩?天气陡变,暖暖身子缓和下必是舒坦极了。”   曹娇娇道:“如今天气这样冷了,怕是去的人趋之若鹜,那水也不干净了吧,就不去争那个新鲜劲了。”   孙文一脸笑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这庄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如今还没对外人开放,清净的很,咱们先去玩玩,到时候我把依依也带上,她怕是有说不完的话要同你讲。”   孙文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曹娇娇也就没理由拒绝了。   孙文和虞破焰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虞破焰将视线飘到了别处,他的嘴角像是挂着奸计得逞的笑。   曹娇娇顾着给自己添茶,并没有注意到两人微妙的互动。   闲谈一会儿过后,孙文便喝虞破焰一块儿走了。   两人一边慢步往外走一边闲聊,孙文背着手道:“虞皇子怎么总是借他人之手献殷勤?”   要送给曹娇娇的嬷嬷是虞破焰找人请来的,都是极具资历很有身份的嬷嬷,带汤泉的庄子也是虞破焰买下来的。   虞破焰面无表情,也不打算作答。   借孙文之手替曹娇娇请有身份的嬷嬷,是怕曹娇娇多想,并且给他自己带来麻烦,毕竟虞破焰在大周的某些势力是不方便暴露的,其实要不是为了曹娇娇,他跟本就不想动用,只不过他知道曹娇娇希望家宅安宁,所以才费了心思辗转几次,将人送到曹娇娇手上。   买庄子还让孙文开口相邀,那是虞破焰怕曹娇娇因为害羞会拒绝他的单独邀请,所以才想着多让孙文将孙依依也带上,这样曹娇娇十有八九不会拒绝了。   到了外头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了,走之前孙文诚恳道:“娇娇是好女孩,也值得虞皇子费尽心思待她,只是请虞皇子思虑周全,否则轻易别碰她,若是娇娇有什么好歹,我虽人微言轻,也会竭尽全力维护娇娇的。”   虞破焰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打道回府了。   虞破焰何尝不知道孙文的心思,虞破焰何尝没有替曹娇娇想过以后,只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靠近曹娇娇的欲望。   问君眉深浅(一)   不知不觉,霜降、小雪、大雪都过了,又往后拖了几天,京城才真正的下起了雪。   之前几人相约去汤泉泡泡,但是孙文又临时通知了曹娇娇改了日子,实则是因为虞破焰遇到了棘手的事,否则也不会好端端的突然变卦了。   虞破焰的书房里燃着炭,黑色的炭哔啵的响,但是没有一丁点烟往上飘,虞破焰手里拿着几块玉牌,他左手里的玉牌写着“吏部”二字,玉牌的背后是一个大大的“虞”字。   虞破焰的大拇指摸着的玉牌,喃喃道:“总算是干净了,天天看着都碍眼。”说罢,虞破焰将玉牌重重的扔到了地上,接着,几声清脆的响声,玉牌碎成了渣渣。   “叫人收拾了吧。”虞破焰愉快的起身,推开了窗吩咐墨可道。   墨可立即叫了人将残渣收拾了。   虞破焰推开窗则发现下雪了。   虞破焰看着灰蒙蒙的,犹如棉絮一样漫天飘扬的雪花突然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嘴角擒了一丝笑容。   虞破焰揣着手往他种植的梅园里走去,看着满园的梅花千姿百态,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虞破焰兴起,也没吩咐人跟着独自去了曹府。   曹工今日休沐,所以也闲在家,但是由于虞破焰已经是熟客了,所以下人也没有特意去通告给曹工。   虞破焰轻车熟路的到了曹府的花园,虞破焰本是要等下人通报了才能在花园里同曹娇娇相见的,谁晓得虞破焰甫一入园便看到了曹娇娇。   曹娇娇正弯腰俯首摘起一朵粉红色的花,虞破焰躲在她身后拍了拍她右边的肩膀,等到曹娇娇从右边回头的时候,虞破焰已经站在她左边了。   曹娇娇转了个圈才看到虞破焰,她嗔笑道:“没想到虞皇子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虞破焰冷若冰霜的脸皱了皱,孩子气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不太好吧,不过和曹娇娇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情确实十分愉悦,而且他的心里对曹娇娇不带一丝防备。   他充分的相信曹娇娇不会和别人一样对他充满了算计。   “坐,站在风雪里做什么。”曹娇娇道。   虞破焰反道:“风雪如此之美,不站在风雪里岂不可惜了?”   曹娇娇赞同道:“那倒也是,只是我家中种的都是这样小家子气的花,仅有的几颗梅花开的也不艳丽,若不是这满头的雪花,光看我家的梅花,我还以为冬天过了,春天要来了。”   青黛听曹娇娇说的俏皮,忍不住笑出声来。   虞破焰邀请道:“我倒是晓得有一处梅花开的正旺,且品种繁多,近年人们稀奇的绿梅那里也不缺。”   曹娇娇来了兴致,双眼顿时就亮了,道:“当真?”   虞破焰点点头,曹娇娇顿时又泄气般的叹了口气,遗憾道:“此处怕是已经被人踩烂了,我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人多景物就变了,再好看也污浊了些。”   虞破焰怀着不明的笑意道:“既是我相邀,那处岂会有人去?”   曹娇娇惊喜道:“当真?”   “真不真,随我走一趟便是。”   曹娇娇哪里还思虑着好生捯饬一番再外出,带着不厚的披风便随虞破焰一块儿往外走了。   青黛没有功夫底子,又向来是文文慢慢的性子,所以跟在两人后头有些吃力,出去的时候正巧碰到曹工了。   曹工见曹娇娇一脸兴奋愉快的样子,便笑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曹娇娇倩然一笑:“踏雪寻梅,爹爹总该不会阻止吧?”   “这般诗意,我若挡了你,岂不是坏了你的雅兴,只是虞皇子身份贵重,你可小心些。要是走的远了,我叫几个人跟上。”   虞破焰拱手道:“曹将军不用了,就是在这不远的地方。”   曹娇娇疑惑道:“这附近我可没听说有这样一处美景,你若是哄我玩,我曹家大门都不许那你进了。”   曹工知道曹娇娇说话向来口没遮拦,呵呵笑道:“虞皇子莫见怪,小女刁钻惯了。”   虞破焰内心却欣喜着,若不是因为曹娇娇内心里认为与他相熟了,怎会说这样的话。   曹工最后又道:“娇娇,我那里有皇上赏的柑橘,你叫人来拿一些去,省的我忘了吃,又浪费了东西。”   曹娇娇回头看了青黛一眼,道:“青黛,你去拿吧。”   青黛看了虞破焰一眼,心道:小姐和虞皇子一起她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同曹工告辞之后,青黛便随曹工去院子里拿柑橘,路上曹工似有似无的提起曹娇娇的日常,青黛听的出来,曹工就是想问曹娇娇和虞破焰的关系怎么样。   青黛想着曹工既是父亲又是将军,曹娇娇的事,他比谁都有发言权,便将几人近段时间相处的近况都说了一遍。   听完青黛的话,曹工起初只是以为曹娇娇遇到了合心意的朋友,可是仔细想着,曹工总觉得某些场面似曾相识,好似他和林皎也曾经历过这些,曹工内心五味杂陈。   他一方面希望曹娇娇觅得良人,一方面又舍不得曹娇娇觅得良人。   还有就是,虞破焰身份特殊,虽然目前看起来虞破焰身份十分尊贵,但他毕竟是皇族,日后回国还不知是怎样的境地,曹工可不想曹娇娇冒险。   曹工挥退了青黛之后立马执笔写信,命人传了出去。   关于虞破焰的事,他有必要知道的更多了。   ***   因曹娇娇在路上说了句:“我见你来的匆忙,披风也没带一件,要不要回去拿件厚点的羽缎再出来?”虞破焰便顺坡下驴,应了声“好”。   到了虞破焰的府邸之后,虞破焰故意带着曹娇娇四处穿梭,等到曹娇娇有些没耐心抱怨说他的府邸真大,虞破焰才拉着曹娇娇的手跑了起来,曹娇娇没有防备,被虞破焰拉着跑的飞快。   跑了好一会儿后,曹娇娇有些气喘,虞破焰速度太快,她不用尽全力根本跟不上,曹娇娇扶着门栏喘气,刚想问虞破焰跑这么快做什么,一抬眸便看见满园的梅花争奇斗艳,不比春天的花朵差分毫。   曹娇娇被满园的梅花迷住了,脚下不自觉的往梅园走去。   曹娇娇从梅树下面绕来绕去,一丝不苟的认着宫粉型、红梅型、照水梅型、玉蝶型、朱砂型、大红型、绿萼型和洒金型的梅花,一边旋转着身子品各色梅花,一边赞叹着虞府的梅花真是品种繁多啊!   曹娇娇绕了好大一圈才停下来,树下皆落着大片的淡粉的梅花,合着泥土,散发出一股别样的香味。   曹娇娇猛吸一口气,张开了双手,她感觉自己回到了童年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终于像个稚子一样了,能玩耍能嬉笑。   虞破焰见曹娇娇玩的累了,便走了过去,道:“宫粉着花密而浓,绿萼型花白色,香味极浓,你更喜欢哪种?”   曹娇娇睁开眼,伸手折了一束,将玉蝶型的花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道:“玉蝶型花紫白,味不浓,花不密,但别有风韵,我是最喜欢的。”   虞破焰伸手将曹娇娇头顶的落拂去,落花夹着雪花融化在虞破焰的掌心,虞破焰陡然想起“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句子,若将这桃花改成梅花就正好应景了。   曹娇娇仰着头一动不动,等着虞破焰替她拂去所有的落花。   虞破焰见曹娇娇这样子乖巧,竟有些想发笑,他趁机将曹娇娇头上的玉簪抽了一个出来,曹娇娇头顶有一绺发丝落了下来,正好散在耳边,曹娇娇摸着自己散落的头发问:“拿我的簪子做什么?还给我。”   虞破焰捉住她的手道:“别动,这样子好看。”   曹娇娇这才红着脸撒了手。   这种怦然心跳的感觉很久没有过了,所以曹娇娇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重生前,她感觉自己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虞破焰。   虞破焰悄悄将簪子收进怀里,又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   曹娇娇眼见着虞破焰就要把自己的玉佩套在她脖子上,曹娇娇急急问:“干什么?”   虞破焰一把握住曹娇娇的肩膀,道:“娇娇,你若是信我,我定会用尽一生好好待你。”   曹娇娇蒙了!   虞破焰这是什么意思!   曹工这会儿才发现两人的端倪,他才想不到两人竟然都到了私定终身这一步。   曹娇娇脑子轰轰作响,耳边全是虞破焰“我定会用尽一生好好待你”的话,虞破焰绝不是那种轻易许诺的人,可是他竟然对她许下这样的诺言。   曹娇娇讷讷的望着虞破焰,道:“你……”   虞破焰取下贴身的玉佩,将玉佩挂在曹娇娇脖子上,曹娇娇握着玉佩尚有余温,那是虞破焰的体温,曹娇娇咬紧了牙关,生怕自己张口就答应了,她道:“可否给我几天的时间容我考虑考虑。”   虞破焰听曹娇娇没有拒绝,欣喜的将曹娇娇纳入怀中,用下巴抵着曹娇娇尚有落雪的乌发,道:“可以,你想要多久都没关系,我可以等。”   曹娇娇握着玉佩的手有些颤抖,她以为自己的心再难为谁跳动,谁知道竟然遇见的虞破焰,曹娇娇试探般的将手环在虞破焰的腰间,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袭入她的心房。   问君眉深浅(二)   虞破焰松开手后捧起了曹娇娇的小脸,虞破焰又握住曹娇娇冻的冰凉的手,然后将曹娇娇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曹娇娇惊呼一声:“你不冷么!”曹娇娇企图抽出手。   虞破焰紧紧的抓住曹娇娇的手,道:“小时候,宫里人不给厚衣服我穿,照看我的嬷嬷也是这样子替我捂手的。”   曹娇娇听了便心软了,张口想问他的事,又怕徒惹他伤心。   曹娇娇是知道虞破焰的身世的,他和她一样,一出生便没了母亲,可是曹娇娇比他幸运的多,因为曹娇娇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疼爱她的父亲。   虞破焰将曹娇娇变暖的手拿下来,不是那么有底气的说道:“娇娇,你好好考虑,不要轻易拒绝。”   曹娇娇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答应,因为虞破焰并不是普通权贵人家,曹娇娇暗自发过誓,这一世,她再不能自私的为自己而活。   曹娇娇将脖子上的玉佩放进衣服里,用自己胸口的温度暖着玉佩。   虞破焰趁热打铁道:“孙文他最近闲下来了,汤泉那边也准备好了,你明天有没有空,让下人准备准备,我们一块儿去庄子上玩几天?”   曹娇娇道:“孙文同你说了吗?他还没有告诉我呢。”   虞破焰眼睛都不眨的回答说:“嗯,孙文昨日派人告诉我了。”   曹娇娇纳闷了,孙文怎么派人告诉虞破焰却没有告诉她?   天晓得虞破焰其实是临时决定的明天就去的,今日同曹娇娇说完,他立马就要派人通知孙文准备好明日去庄子的事。   曹娇娇认认真真的看着虞破焰一脸正经的样子,“什么时候你们俩关系那么好了?我同他认识十几年了,他竟然会通知你不通知我?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面对曹娇娇的发问,虞破焰竟然无言以对。   虞破焰抚摸着曹娇娇的侧脸,道:“随我来,这边还有你喜欢的东西。”   曹娇娇将才的话也不是真计较,就是好奇问问,所以虞破焰这么一说她也就跟着去了。   梅园的那边是三面墙壁,墙壁上都画着画,这三幅画画的十分立体,曹娇娇一身白色的袄裙站在里头再融洽不过了。   虞破焰一时兴起,道:“娇娇,等我。”   说罢,虞破焰张开双手跳上了院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曹娇娇想着他应该是拿东西去了,便轻车熟路的在这几面墙之间走动起来,她明明没来过虞府几次,偏偏好像这儿都没有给她陌生的感觉。   曹娇娇的手顺着壁画划过,她细细的将虞府她见过的景致的回忆了一遍,竟然发现每一处都能和她家的布局对的上号!   曹娇娇诧异的想,该不会是虞府的布局就是按她家的布局布置的吧?不同的只是景致有异,所以曹娇娇一眼没有看出来。   但是虞府比曹府大不少,所以布置的景致也比曹府要好看的多,这点曹娇娇承认。   曹娇娇有了这个猜想之后闭上眼将自己家想象了一遍,然后又把这个墙壁和自家的某一处对上了号。   有了这个猜想之后,曹娇娇在没有和虞破焰打招呼的情况下出了梅园,然后曹娇娇按着自家的布局随意走了几处地方,曹娇娇发现竟然真的是这么回事!   好个虞破焰,竟然偷她的府邸!   曹娇娇原路返回之后虞破焰已经摆好了画具等着她了。   曹娇娇见他泰然自若的样子上前讥笑道:“竟不晓得虞皇子连我家的构造都偷了去。”   虞破焰自然知道曹娇娇说的什么意思,不过他最擅长的就是让曹娇娇转移注意力了。   虞破焰道:“娇娇,你还唤我虞皇子?”   曹娇娇脸红道:“难道你想要外人也晓得我们俩……?”   虞破焰毕竟是质子的身份,曹工若是明面上和他走的太近不太好,他和曹娇娇私下来往便足以。   虞破焰又道:“那你便在人前唤我皇子就是。快,站到那边去。”   虞破焰指了指对面的壁画,那是烟雾缭绕犹如仙境一般的小岛,曹娇娇立在壁画中间,好似画中仙,虞破焰看怔了一会儿道:“传说有蓬莱仙岛,你便是仙岛上的仙女了。”   曹娇娇在远处听的不清,只依虞破焰的要求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虞破焰只花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曹娇娇站在画里的样子都记牢固了,然后曹娇娇便解放了,曹娇娇兴冲冲的跑过来看虞破焰作画。   曹娇娇只会以浓淡墨画一些山水画,或者简笔勾勒人物画像,像虞破焰这样用颜料作画她还不曾试过。   虞破焰画完之后将画拎起来吹了吹,“雪融在上面洇了,下次再画更美的。”   曹娇娇伸手想拿过那幅画,“已经很美了。”   虞破焰侧身躲开,“说了下次再画更美的,这幅画我先保存起来。”   虞破焰理所当然的将画收起来,一点没有要送给曹娇娇的意思。   曹娇娇只好咬文嚼字道:“说好了下次的,将我画的这样美,爹爹见了肯定喜欢的。”   ***   虞破焰待曹娇娇走了之后立即派人送话去,让孙文准备明日去汤泉的事。   曹娇娇回了府之后,也命人着手准备了明日去庄子的事。   曹娇娇听说庄子那边不仅有汤泉,还有个很大的的林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曹娇娇想着要不要带着大弓长羽箭,到时候打猎玩儿。   曹娇娇正收拾的尽兴,红罗急冲冲进来道:“不好了大小姐!”   曹娇娇回头看她一眼,“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难不成府里着火了?”   红罗道:“可不就是着火了,我听说二小姐和宫里出来的嬷嬷闹起来了,听说二小姐把帐子都烧了。”   曹娇娇开始心头一紧,曹弯弯那个傻丫头,该不会是想玉石俱焚吧,没一会儿曹娇娇就定下心来了,曹弯弯再怎么傻应该也不会想到死。   况且那几个嬷嬷曹娇娇看着都有些怵不过,那一脸严肃的样子,颇为老谋深算,曹弯弯那点小伎俩怕是奈何不了她们。   不过曹娇娇又怕她们在宫里的时候对宫女们心狠惯了,所以对曹弯弯下手没个轻重的,曹弯弯万一真的狗急跳墙弄出个什么好歹来,曹工怎么会不心疼,所以曹娇娇把收拾东西的事吩咐给了青黛,自己则拿了银子步伐稳定的往曹弯弯的院子去了。   到了曹弯弯的院子之后,曹娇娇见整个院落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一般。   曹娇娇笼着袖子往里走,很快就有人来迎接曹娇娇了,曹娇娇到了曹弯弯的房间之后,几个教习嬷嬷纷纷看了过来,其中一个嬷嬷过来行了礼,其他几个还在看着曹弯弯练习走姿。像是做给曹娇娇看的。   那走过来的嬷嬷一脸严肃,弯了弯腰道:“见过曹小姐。”   曹娇娇虚扶她一把,道:“嬷嬷客气了,住在我府上就是贵客,以后这些虚礼就用不着了。”   那嬷嬷客气的笑了笑,这种话她听多了,从来不会往心里去,她清楚的明白权贵人家打出生就带着优越感,所以该有的礼节她一样不会少。   只不过曹娇娇说的却是实话。   在她曹家,她不需要见了别人行礼,也没有谁见了她需要特别行礼,所以这些嬷嬷们曹娇娇也不想她们每次见了她就客客气气的,曹娇娇疲于应付。   曹娇娇看了眼心有不甘的曹弯弯,虽然她眼里含着怨恨,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曹娇娇觉得很满意。   曹弯弯见曹娇娇这幅怡然自得的样子就十分痛恨,曹弯弯没忍住哭出声来,道:“曹娇娇,你好狠的心!”   刚说完,那教习嬷嬷一鞭子打在椅子上,吓的曹弯弯一颤,又乖乖的端着手走起路来。   曹娇娇见了越发想笑,曹娇娇给了嬷嬷一个眼神,嬷嬷很快就跟着她走了出来。   曹娇娇道:“辛苦嬷嬷了,舍妹若是有不服管的地方,嬷嬷只管严厉些。”   那嬷嬷也是心中有数的,道:“曹小姐放心,奴婢会注意分寸的。将才二小姐举花瓶的时候不小心把烛台碰倒了,把帘子烧了一个角,没什么大碍。”   曹娇娇心中了然,笑笑道:“我自是相信嬷嬷的。”   曹娇娇将银子递到嬷嬷手里,又吩咐下头的人好生伺候着,便离开了。   ***   次日清晨,因下了一夜的雪,天空本来灰蒙蒙的,但是被瓦上发亮的白雪给照亮了。   曹娇娇穿好了冬装出门之后,便惊呼了一声:“银装素裹,好个冬!”   青黛赶紧跟上,将羽缎披在曹娇娇身上,道:“好个冻才是,小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跳脱,走哪儿都忘乎所以,不知冷暖。”   曹娇娇嘻嘻一笑,只有精神愉悦才会这样,说明她过的很快乐。   是啊,她现在过的很快乐。   曹娇娇捧起一把雪,扬了起来,雪沫子落在她的脸上,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沾了雪花,一会儿就融化了,曹娇娇以大大的笑容迎着天空,人生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人生!   问君眉深浅(三)   曹娇娇待青黛给她系好羽缎之后,便笼着袖子往蒋妈房里走,蒋妈得知曹娇娇今日要出去游玩,早就起来准备了,曹娇娇关了门,像小时候一样握着蒋妈的手道:“蒋妈,我要出去玩了,府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蒋妈反握住曹娇娇的手,道:“去吧去吧,记得不要冻着了。”   曹娇娇重重的点点头,“嗯”一声后道:“蒋妈,我受伤那夜的事……爹都同我讲了。”   蒋丽诧异,面上露出可疑的绯红,有些吐词不清道:“小姐你都……知道了。”蒋妈将头低了下来。   她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曹工那样伟岸的英雄,哪里是她能够肖想的。   曹娇娇诚恳道:“蒋妈,心病还要心药医,我眼睁睁看着你日渐消瘦也无能为力,我希望你好好的。”   蒋妈眼里泪光盈盈,她自然晓得曹娇娇说的都是实话。   蒋妈吸了口气,道:“小姐玩去吧,等到小姐回来,我的病就好了。”   曹娇娇欢快的“嗯”一声说:“蒋妈,那我走了。”   蒋妈点点头,抿着嘴没落泪,等曹娇娇走之后她才抹了把眼泪。   得不到的东西何必妄想呢,即使有缘离那人那么近,也不过是美丽的意外而已。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怕往后的几十年么。   况且蒋妈虽然原先精神上依赖曹工,可是现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却是曹娇娇。   只要看到曹娇娇好好的,她也就开心了。   ***   曹娇娇最后去曹工处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因着此次出门时间略长,所以曹娇娇准备了不少东西,所以这次便没有成骑马,而是乘坐的马车。   接近年关,府中事务繁多,只蒋妈一人曹娇娇怕她忙不过来,便把青黛留在了府中,曹娇娇则只带了红罗一人。   曹娇娇和红罗二人坐在马车上,曹娇娇只静静的闭目养神,红罗则被街上热闹的景象吸引住了,时不时的撩起帘子往外头看了看。   孙府的马车在前头开路,虞破焰的马车则在后头收尾。   红罗看了半天之后没头没脑的问:“小姐,依依小姐怎的不与我们同坐?”   “依依表妹来了,人家是客,自然要客气相待,我们两人岂计较这些虚礼?到了庄子上有什么话说不完的?”   红罗点点头,噘嘴道:“也是哦。”   突然,红罗笑的怪异起来,她凑在曹娇娇脸边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通人情了?竟然比奴婢还灵光了许多。”   曹娇娇失笑道:“比你灵光不是太容易了么。”   红罗不依曹娇娇这样笑她蠢,便两只手不安分的在曹娇娇腰间摸了起来,曹娇娇痒的厉害,呵斥了她两句,却没有拿主子的身份压她。   两人正闹着,马车突然被急急刹住,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才停下了。   曹娇娇脑袋差点磕在顶上,红罗及时的将手挡在曹娇娇的头上,让曹娇娇免了一遭,红罗自己则疼的惊叫。   曹娇娇连忙检查了她的手,看到骨关节处没什么事,只是手掌有些泛红,也就没担心了。   马车停稳了之后曹娇娇撩起里头的一层帘子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道:“稚子无礼,冲撞了马车,小姐进去吧,我这就起车。”   曹娇娇拦道:“慢着,马车冲撞了稚子还不停下。”   那车夫听曹娇娇带着责怪的语气这么一说,便吓的停了手中的鞭子,赶紧道:“小姐莫忧心,那孩童无事。”   曹娇娇带起面巾抓了一小把甜果在手中,然后跳下车望着前方,只见一个小男童趴在地上哇哇大哭,曹娇娇看的心软,赶紧快步走过去,将那孩童抱起,虽没说哄他不哭的话,可是手里没闲着,她将自己的袖子攥着替这孩子擦了擦眼泪。   这不擦倒不打紧,这一擦才发现竟然是孟虎!   曹娇娇柔声问道:“小虎头,谁带你出来的?”   孟虎听见这声熟悉的称谓,立马不哭了,睁着圆润的大眼睛盯着曹娇娇,曹娇娇将手里的甜果塞了一颗到孟虎嘴里去。   孟虎一口咬碎,嘴里呀呀作响,曹娇娇又问了一遍:“小虎头,谁带你出来的?”   孟虎一听曹娇娇这么问,便嘴巴一瘪,弦然欲泣,曹娇娇见他就要泪如雨下,赶紧又塞了一颗甜果到他嘴里。   只是她这样当街抱着孟虎也不是这么回事啊,这死孩子,左右不过几个月没见,竟然长胖了这么多,像是国公府的生活太好了。   孟虎吃完了甜果依偎在曹娇娇的怀里,像一只熟睡的小狗,嘴里还喃喃道:“姐姐香香,姐姐香香。”   曹娇娇抱着孟虎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孟虎肯定不会一个人出来的,定是有人带他出来,而他调皮的厉害,和大人走丢了,不过带他出来的人肯定也是没有万分尽力的,否则这么大的孩子,哪儿那么容易就走丢。   曹娇娇裹着面巾四川张望,孟虎这样的身份,下人肯定不敢怠慢,要是晓得孟虎丢了肯定要苦寻的,所以曹娇娇抱着孟虎,在人群里搜索着熟悉的身影或熟悉的声音。   曹娇娇看了几圈都不见人,便无奈将孟虎抱上了车,曹娇娇低声对车夫说先去国公府。   后面的虞破焰见曹娇娇抱了个孩子上车,又调转了车头,便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于是他便让墨可先同孙文打声招呼,他则跟着曹娇娇,稍后再带曹娇娇跟上他们。   因着身份不便,虞破焰便没有露面,只是远远的跟在曹娇娇马车后面。   曹娇娇到了国公府之后让红罗下车去敲门,很快府里就有下人出来了,那小厮极有眼力见,竟然认出了曹府的马车,便飞快的跑去告诉齐宣了,红罗本以为国公府只是派个能主事的人将孟虎接回就是,没想到来的是齐宣本人。   见到齐宣红罗千万个不乐意了,等会儿齐宣又要和她家小姐见面了!   红罗没好气的把事情简单说了遍,国公府的下人听的心惊肉跳,齐宣一听孟虎差点又小命不保,便呵斥道:“今天谁带表少爷出去的!一个个的,脑子长哪儿去了!”   那小厮怯怯道:“主子,小的记得今日是表小姐硬要带表少爷出去的,出去的时候我见表少爷哭闹的厉害,表小姐好像拿糖哄了他,他才肯上的马车。”   齐宣又恼又羞,丢人丢到曹府去了。   偏偏红罗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即使对方是齐国公,她仍旧有些趾高气扬道:“我说呢,原来是国公爷温柔善良的表妹呢,要不那孩子怎么会丢呢!国公爷赶紧去将小少爷领回去吧,我家小姐不便下车,我们还赶着去汤泉呢。”   齐宣一听红罗说漏了嘴,又问道:“天冷如斯,不晓得曹小姐去的是哪里的汤泉?”   红罗道:“自是京外最好的汤泉了,国公爷赶紧将小公子领回去吧。”   齐宣亲自走到曹娇娇马车前,隔着帘子道:“曹小姐,失礼了。”   曹娇娇撩开帘子,将熟睡的孟虎抱了过去,曹娇娇因恐吵醒孟虎,所以手上动作轻柔,与齐宣交接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放手,一抬眸看着齐宣的脸,曹娇娇差点没吓晕过去!   这才多久没见,齐宣竟然憔悴成那样了!   年关将至,朝廷着实事多,但是也不至于繁忙到整夜难眠吧,齐宣那乌青的眼睛底下,就像多少天没有睡过觉的人,还有他下巴冒出来的胡茬,好像怎么也刮不干净。   曹娇娇一时难言什么,只是齐宣这突然的巨变让她有些觉得物是人非。   曹娇娇将孟虎完全递到他怀里之后,眼里有一丝厌恶,生怕再和齐宣有什么接触似的。   齐宣也看出了曹娇娇的嫌弃,因此尴尬的抱着孟虎,讷讷的不知说什么,天晓得他有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孟虎终究是被弄醒了,他攥着齐宣的衣服嗅了嗅,道:“香香,姐姐香香。”   齐宣这才勉强扯了个笑容,“这孩子喜欢你喜欢的紧呢。”   曹娇娇眼睛下显出两条可爱的卧蚕,她也挺喜欢孟虎的。   不过疼孟虎的人不在少数,不缺她一个,她就不多事了。   “红罗,上车,齐国公,告辞了。”   齐宣还想寒暄什么,齐宣还想说“改日登门道谢”,千言万语都被曹娇娇无情撩下的帘子挡住了,车夫只略略弯腰行礼之后便扬长而去了。   齐宣看着曹娇娇的马车,心里百感交集。   若是没有孙府那一出,今日之事,他登门倒谢都是应该的,经过那事之后,齐宣觉得向曹娇娇说谢谢都颇具讽刺意味了。   怕是外人也不会觉得他是真心感激了吧。   齐宣把将醒未醒的孟虎抱进房间之后,便拉下脸问下人道:“表小姐呢,还没回来么?”   下人战战兢兢道:“还……没呢。”   齐宣冷着脸道:“表小姐一回来,立马通知我。”   “是。”一说完,下人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跑开了。   齐宣开始怀疑,自己真的那么可怖吗?曹娇娇见了他要躲,连自家下人见了自己也要躲?   齐宣回房抄起镜子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着实颓废异常,完全不似风度翩翩的自己。   齐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总觉得那件事之后一切都变了。   表妹变了,曹娇娇变了,外人的眼光也变了。   齐宣想起红罗的话,突然想振作起来了,因为他想再见曹娇娇,他应该感谢曹娇娇不是么?   齐宣像个孩子似的笑起来,高声吩咐人替他准备东西,他要好生梳洗一番了。   马车上,曹娇娇一言不发,红罗率先开口道:“小姐,这才没多少天,齐国公似是憔悴了不少。”   曹娇娇略略点头,再不说话了,然后便闭上眼,表示不想继续谈论关于齐宣的事。   出了京城车速就快了很多了,所以不足一个时辰,曹娇娇等人就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庄子上。   到了庄子里,自有循规蹈矩的下人出来迎接,曹娇娇等人卸下行装之后赶紧到了内院里取暖。   曹娇娇是和孙依依等人住同一间院子的,孙文和虞破焰等人则住另外的院子,与曹娇娇的院子有几堵院墙隔着,来往也不甚方便,但也不算麻烦。   曹娇娇刚一进屋握着暖手的,孙依依就蹦跶过来了,孙依依习惯性的挽着曹娇娇的手臂,道:“娇娇,总算相见了,我可想你了。”   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她又何尝不是。   孙依依见曹娇娇双手冰冷,便放下了了暖手的,将曹娇娇的手背捂着,一边笑着一边同曹娇娇讲了近日见闻。   曹娇娇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或者长“哦”一声,孙依依讲的忘情,这时虞破焰院子里的丫鬟过来道:“曹小姐,我家主子命我送来的糕点。”   孙依依接过糕点放在桌上道:“娇娇,你还没吃东西呢。”   曹娇娇吩咐那人回去之后便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然后方回答孙依依的问题,“路上遇事晚来了些,错过了午饭的时候,匆忙赶来只顾着取暖听你说话了,哪儿有时间吃东西。”   孙依依关上门道:“那个虞皇子倒是挺细心的,嘻嘻,京中传闻你们俩近日走的很近,那日我府上他又英雄救美,依我看,怕是要成好事了吧……”孙依依笑的暧昧。   曹娇娇见孙依依如此调笑之态,便想起来虞破焰向她许诺的事,她还未曾给虞破焰答案呢,而且,孙依依说的好事将近,她可不敢想,虞破焰是以质子身份来大周的,大虞那边是个什么状况曹娇娇完全不知晓,以后的路怎么走她自己都尚未确定呢。   曹娇娇实话道:“我的好事远着呢,倒是你的好事,我看是将近了。”   女儿家的,自然会说一些不能同别人道的话,况且此处又没有别人,两人更是放得开了。   曹娇娇调侃道:“你瞧你,天冷如斯,你面色红润,粉面含春,遇到何种喜事了?精气神如此之好。”   孙依依立马羞红了脸,道:“哪有什么喜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说罢,孙依依娇羞的扭过头去。   曹娇娇微微敛着眼睛笑了笑,孙依依这幅小女儿家的样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她此时此刻已经猜到了孙依依近日发生了什么事。   想当初,她初初爱慕齐宣的时候亦是这般幸福的,包括后来嫁给齐宣她亦是开怀的,只是那是她用身份和计谋换来的姻缘,因为爱情不纯粹,所以她不幸福,今生今世,曹娇娇必定要寻得不存杂念的爱情。   问君眉深浅(四)   曹娇娇上辈子成亲后和外头的走动就少了,包括后来孙依依成婚她都不晓得是何许人也,只是听说了这件事,曹娇娇毕竟多活了几年,后世之事她虽关注不多,到底有所耳闻,所以孙依依若肯说出来,她也能参谋一二。   曹娇娇道:“不晓得孙姨替你挑的哪户人家?”   孙依依脸红的娇艳欲滴,“哪里就是我挑人家了,还不晓得能不能成事呢。”   曹娇娇追问道:“快说是哪家人?我若知晓一二,还能替你参谋参谋。”   孙依依“嘁”一声道:“娇娇,你比我还双耳不闻天下事,还替我参谋人呢。”   曹娇娇拉着她手道:“快说,我是知之甚少,我爹总知道一二吧。”   孙依依忸怩了半天方道:“是薛家人……”   曹娇娇惊叫道:“薛鹏?”不可能啊,薛鹏她是认识的,他和齐宣关系极好,虽说玩世不恭,后来娶妻之后倒是个妻管严,听齐宣说,他对妻儿还是十分好的。   孙依依不屑道:“什么薛鹏呀,就他个纨绔子弟,莫说我爹娘瞧不上,我都瞧不上,是薛家旁支,一个叫薛瑄的男子。”   曹娇娇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因着这户人家名声不大,所以曹娇娇还真不认识,所以便没说什么建议。   不过孙依依的婚事她是一定要关心的,所以她回去还是要问问曹工的意见。   前世困于后宅之争,曹娇娇忽略了许多人,此生此世,既然有机会,她定当默默竭力补偿。   两人也不全是聊此事,曹娇娇听闻此次同来的还有她表妹,便问道:“你表妹呢,你俩同来,将她弃在房中不好吧?”   孙依依撅起嘴巴,“弃她在房中?她弃我还差不多。”   曹娇娇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孙依依看似有些不满的样子,实则没有半点怨恨的语气:“郑菲现在缠我哥缠的紧,好像她才是我哥的亲妹妹似的,哎,我这个亲妹妹哪里还有一席之地哟。”   曹娇娇笑了,感情是在吃哥哥的醋呢!   “听说你表妹自远方来,京城里繁荣昌盛,她想必是眼花缭乱的,缠着孙文长长见识也是情理之中吧。”   孙依依怪道:“你怎的和我娘说一样的话?”   孙依依又道:“娇娇,我偷偷同你讲,我娘是有两家亲上加亲的意思,否则我表妹也不小了,我娘也不会不提醒我哥注意些,反倒万分嘱咐我哥好生招待我表妹。”   曹娇娇纳闷了,孙文这样好的男子,孙氏舍得孙文只娶自家侄女而已?   虽然曹娇娇不曾刻意打听过什么,但是听说京中孙文的热议程度丝毫不比齐宣的差的,孙文丰神俊朗,也是许多贵勋小姐能入眼的,要曹娇娇说的话,孙文只配一个孙家远房表妹着实可惜了。   孙依依见曹娇娇思考着什么,孙依依欲言又止道:“娇娇……”   曹娇娇见她有话难言,疑道:“有什么话快说,吞吞吐吐的。”   孙依依拉着曹娇娇的手道:“说了你可别生气,我娘之前同我说过,其实她挺喜欢你的,她说她打你小时候就把你当我们自家人了,后来我哥长大之后,我娘和我爹提过我们两家亲上加亲这事,被我爹说了一顿,说她妇道人家不懂什么,所以她就歇了这心思,不过我看哥好像也挺……关心你的。”   曹娇娇失神了,没想到孙氏竟然一直有这样的打算,平心而论,两家交往的时候,孙氏待她确实不差,小时候来家里做客,孙氏很担心王杏背着曹工欺负她,所以常常在王杏面前怜爱她,又故意忽视王杏,变着法子警告王杏莫要痴心妄想自己的女儿能占据嫡女的地位。   曹娇娇前世不懂,但是这世回想起来,曹娇娇能明白孙氏的好意的。   至于孙文,曹娇娇确实一直把他当兄长看,孙依依对孙文是怎样的情感曹娇娇就对他是怎样的情感。   不过曹娇娇承认,孙文是挺关心她的,可是曹娇娇以为孙文只是生性温柔体贴,对所有人都这样,没想到孙文竟然中意于自己。   曹娇娇抿唇道诚恳道:“有些事讲求缘分的,这么多年你哥的心思我都没看出来,你说的不见得是他真正的想法,他若是有意于我,自会示好的,可是我近来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却没有分毫的表示,由此可见,我未必是他非爱不可的人,依依我的性子你知道的,我所嫁之人若是不能全心全意不遗余力的待我,我是万万不肯的。”   依依握紧曹娇娇的手道:“我明白的,哎,只怪你们没有缘分咯,现在我瞧你与虞皇子走的挺近的,对于我表妹的事,我哥好像也没什么意见,只能顺其自然了。”   曹娇娇见孙依依能够体谅,觉得十分宽慰。   两人聊罢之后天色都黑了,虞破焰等人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下人也准备好了晚饭,不多久,便有人来请她们去用饭了。   食不言寝不语,因着相互之间还不是很熟,特别是还有女眷在场,所以几人十分遵循礼节,安静的吃完了饭之后各自回房了。   夜里温骤降,消食过后大家便将准备好的衣服和服侍的下人带到汤泉了。   ***   国公府里,孟柔过了子时才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眼睛肿的像个桃子一般,她刚踏进国公府,下人就告诉她主子正等着她呢。   等着她的自然是齐宣。   孟柔早就等着齐宣见她的这一天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齐宣肯见她了,她就有办法挽回一局。   孟柔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诡异的笑了一下。   孟柔红肿着眼睛进了齐宣的书房,书房收拾利索了之后一直等着孟柔归家,没想到等了几个时辰孟柔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齐宣面对孟柔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了,自上次那事之后他们几乎都没有见过了,孟柔不晓得怎么面对齐家人,而齐宣也不晓得怎么面对孟柔。   他没想到他疼爱了这么久的孟柔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甚至在看到孟柔红通通的眼睛之后,还是不愿意相信可爱温柔的孟柔又那么复杂的心计。   孟柔进了书房之后关了门,不算宽敞的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因着外头大风大雪,孟柔甫一入暖和的屋子,手和脸瞬间变得通红了,好似孩童那般天真稚嫩。   孟柔披风都没接下,“扑通”一声跪下之后,痛哭道:“表哥,你杀了柔儿吧,柔儿把小虎弄丢了,柔儿自知此罪难偿,加之孙府一事让表哥丢尽了颜面,柔儿心里……愧疚非常……”   孟柔嘤嘤哭泣,看起来确实是诚心悔过。   齐宣哪里这么轻易就谅解她?   齐宣黑着脸道:“小虎丢了,为何你现在才回来?也不通知府中人出去寻找?”   孟柔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道:“柔儿以为能找到表弟的,此次姨母必不会放过我,表哥就将柔儿交出去给姨母一个交代吧。”   齐宣见孟柔哭的难过,再不忍瞒她,便道:“起来吧,小虎已经归家了。是曹娇娇送回来的。”   孟柔一听孟虎回来了,高兴非常,眼泪立马就止住了,但是一听是曹娇娇送回来的,她就觉得谁在她脸上扇了一耳光。   孟柔有些不自然道:“娇娇姐姐品性善良,之前的事我还误会于她,还害表哥落人话柄,柔儿实在是……恨不得以死谢罪。”   齐宣怨过孟柔的不知事,但是他没想过让孟柔有性命之忧,孟柔自小在他的保护下长大,他怎么忍心呢!   齐宣见孟柔悔过,心里的气早就消了大半,而且时隔已久,他早已没有当时那么气愤了。   况且这件事不全怪孟柔,他要是不送曹娇娇鲛人泪,兴许孙府上他们齐家也不会那么难看。   不过东西是怎么到曹娇娇那里的,齐宣还是很好奇。   齐宣试探性的问:“那鲛人泪……”   孟柔立刻又哭了起来,抽泣道:“表哥,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到娇娇姐姐那里去的,当时我只以为她真的想将你送给我的最宝贵的东西偷去,所以才愤怒之极,以至于柔儿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会拼命指责娇娇姐姐。表哥,若是再给柔儿一次机会,柔儿必定不会那么做。”   孟柔跪在地上牢牢的抓住齐宣的衣袖,她的小半截玉腕露了出来,上面有明显几道划痕。   齐宣抓住孟柔的手腕,皱眉心痛道:“柔儿,你这是做什么?”   孟柔赶紧收回手腕,紧张道:“表哥,柔儿没事……”   齐宣抓住她的手腕,几乎将她提起来,带着责备道:“柔儿!你竟然想自尽?那件事我并不怪你,你!唉……”   齐宣负气的放开孟柔的手腕,他一方面想要和曹娇娇重归旧好,一方面又心疼孟柔,不忍孟柔因为此事当真丧命。   孟柔拼命的忍住哭腔,最后到底是没忍住,“表哥,若是你不怪柔儿,怎么会这么久都不理柔儿?还不许府中人同柔儿讲你的事,表哥你这不是要抛弃柔儿是什么?”   齐宣无言以对,这些命令确实是他下的,他确实是想给孟柔一些教训,好叫她乖巧些。   但是事与愿违,他越是故意疏远孟柔,孟柔越是害怕失去,越是会做一些和他初衷相违背的事。   孟柔委屈道:“同在屋檐下,日日思君不见君,若非不得已,柔儿哪里需要哄着表弟出去玩,好从一个稚子的嘴里得到你的消息,柔儿今日也不至于差点犯天大的过错啊!”   齐宣愧疚非常,原来是这样子,要不他说孟柔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带孟虎出去玩,他记得孟虎一向是不粘她的。   齐宣听孟柔说的声情并茂,心中立马不忍了起来。   对待敌人他可以心硬如石头,可是对待家人他永远没办法心肠冷硬,齐宣护短非常,也不知是好处还是坏处了。   齐宣弯下腰将孟柔抱起,他弯着食指轻轻地在孟柔脸上刮过,替她刮掉了眼泪,道:“柔儿,此事到此为止了,日后我再不提,也不许府中人提,你且起来吧,这么晚了,你还没用用饭吧?”   孟柔尽量吊在齐宣身上,让齐宣被迫的托着她的腰枝,“表哥,你也还没吃吧?”   齐宣点头,近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哪里吃的下?   孟柔道:“要不表哥同我一起用餐吧。”   齐宣拒绝道:“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改日我再去你院子里同你进餐吧。”   孟柔咬紧了嘴唇,道:“表哥……你到底还是怨我……”说着,孟柔又要掉眼泪。   齐宣瞬间有些心烦,若是曹娇娇,他将事情解释清楚了曹娇娇便不会再纠缠了吧?   不过齐宣还是抵不住孟柔的眼泪攻势,很快就投降了,轻声道:“走吧,吩咐下人赶紧备饭吧。”   孟柔这才破涕为笑,开心道:“表哥等我,柔儿前去梳洗一番,保证在饭前赶来。”   齐宣无奈点头,看着孟柔小跑离去的背影,他的心绪十分复杂。   问君眉深浅(五)   曹娇娇等人泡完了汤泉便回房了,并没有过多停留。   曹娇娇回房之后很快就将人打发走了,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曹娇娇摸出胸间的玉佩出神,将才泡汤泉的时候孙依依都问她为何不将玉佩取下来。   曹娇娇记得当时她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害怕玉佩丢了,所以她才坚持将玉佩贴身带着。   曹娇娇脑海里全是虞破焰同她许诺的样子,虞破焰认真的眸子让她意乱情迷,虞破焰坚决又害怕受伤的样子让她心软。   曹娇娇真的有立即找虞破焰说清楚的想法,可是她知道一旦她答应了,以后的路就不确定了,若是虞破焰回国了,她难道也要跟着走吗?   若是虞破焰回去之后,真的能一生只娶她一人,只爱她一人,只待她一人好么?   若是……   曹娇娇顾虑的太多,曹娇娇牵挂的太多。   曹娇娇知道这是因为这一世的她没有之前那么自私了,可是放不开手脚的她也因此为情所困。   曹娇娇握着玉佩的手轻轻放下,嘴里不自觉的叹着气,她转头望向窗外,外头的明月稀星冷清的挂在天上。   曹娇娇起身,恨不得问明月她该怎么办才好。   正烦着,忽然一阵莫名的冷风,曹娇娇房间另一边的窗子颤动了起来,曹娇娇闻到一丝异样的气味,曹娇娇像猛兽感知了危险一样,迅速就近抄起窗边书桌上的毛笔,然后往对面暗处望了过去。   虞破焰好整以暇的从对面走来,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只是此时的虞破焰看起来不似往常那么冷冰,曹娇娇松了一口气道:“这么晚来做什么?我直以为是不雅之徒呢。”   虞破焰慢慢走近曹娇娇,道:“夜半来寻你,确实不雅。”虞破焰走到曹娇娇身边后顺手关了窗。   然后猛然将曹娇娇抱入怀中,在曹娇娇耳边低语道:“只是娇娇,我确实想你了。”   曹娇娇面红耳赤,从来没有男人这么直白的跟她说过思念她的话。   曹娇娇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虞破焰,便只好由着虞破焰抱着她,虞破焰半晌才放开曹娇娇,顺便抽出曹娇娇攥的紧紧的毛笔,毛笔上竟有了薄汗,虞破焰捏着曹娇娇的下巴笑问道:“这么紧张?这样冷的天都出汗了。”   曹娇娇反驳道:“哪有,我天生体热,好出汗。”   虞破焰稍稍使劲捏了曹娇娇的脸蛋,然后又撸起曹娇娇的袖子,将两指搭在曹娇娇的脉搏上,闭上眼好一会儿后才道:“你还天生体热呢,贯会骗人,我给你开的药都吃了没有?对你身子有好处的。”   曹娇娇红着脸收回手,她甚少说过谎,偏偏说个谎还被拆穿了。   “吃了,大夫开的药,我自然是依言老老实实吃的。”   虞破焰又笑道:“越发爱说谎了,连老老实实这样的词也敢用在自己身上。”   曹娇娇急了,夺回毛笔高声道:“看招!”   虞破焰往后仰了一仰,躲开了曹娇娇的攻势,只是两人过招动静太大,惊动了旁边的孙依依,她见曹娇娇房里灯没亮却有大动静,便燃了灯过来瞧瞧,曹娇娇一听孙依依来了,赶紧收住手脚对依依说无事,只是睡不着,起来比划了两下。   孙依依满腹怀疑的离开之后,虞破焰这才敢移动步子,往曹娇娇身边走了走,孙依依不放心曹娇娇,又走回来问了问,是不是真的没事,虞破焰没料到孙依依会杀回马枪,所以立马又定格住了,孙依依的烛光照在曹娇娇房门前,隐约看得出一个粗壮的影子。   孙依依道:“娇娇,你身边还有别人啊?”   曹娇娇一把抱住虞破焰,然后将自己的双手侧平举,’虞破焰很识时务下蹲到和曹娇娇同等身高,曹娇娇道:“没有啊,只是穿的多罢了,你瞧,是不是胖了。”   孙依依极为认同的点点头,道了声:“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去林子里打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确定孙依依走了之后曹娇娇才敢放下手臂。   虞破焰坏笑着,道:“着实胖了些,也不晓得我抱不抱得动了。”   曹娇娇瞪他一眼,她哪里胖了?要不是两人身影重叠,她能看起来那么臃肿么?   曹娇娇还没想出反驳的话,虞破焰将曹娇娇拦腰抱起,曹娇娇紧张加剧,在这静谧的房间里只听得见两人略重的呼吸声,曹娇娇有种预感不祥的预感,她有些害怕。   虞破焰将曹娇娇抱到床上,轻轻吻了她的额头,然后道:“睡吧,我夜里来,真的是因为想你了。今日我们虽一直在一起,可我都没机会靠近你,倒不如在你府上自在。”   曹娇娇笑道:“怎么?到庄子里泡汤泉不是你的主意么?后悔了?”   虞破焰刮了下曹娇娇的鼻子,道:“这都被你知道了。”   曹娇娇骄傲道:“自然,我想了又想,孙文怎么也会先通知我的,或者通知你了,也通知我一声,绝不会让你转告我的,而且之前孙文说不去庄子的时候,正是你忙的时候,两者一联系,十有八九是你的主意不错。”   虞破焰本欲离开的,曹娇娇这一番话又让他留了下来,他握着曹娇娇纤细的手指,仔细的翻看着。   “娇娇,你这么聪明,可怎么办呢。什么都瞒不了你。”   曹娇娇反问了:“你要瞒我什么?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虞破焰有些动情道:“没有,什么我都不想瞒你。”   虞破焰将曹娇娇的手指放入口中,轻柔的吮吸着,十指连心,曹娇娇的心痒痒的,浑身也都麻麻的,虞破焰又轻吻了曹娇娇的手背道:“娇娇,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曹娇娇反握住他的手,真诚道:“我不需要知道什么,我只是我,无官无头衔的曹娇娇。”   虞破焰以为曹娇娇多少会问他一些,比如他的此行的目的,比如他现在的处境,却不想曹娇娇竟然什么都不想问。   虞破焰替曹娇娇将被子拉开,道:“睡吧,我这就走。明日再同你玩个痛快。”   曹娇娇颔首,等着虞破焰真的离开了,她才宽衣解带,缩进了软绵的被窝里。   天大亮,曹娇娇最先醒来,换了男装梳洗好了之后便去了前厅里用饭。   孙文和虞破焰都是勤快的,竟然比曹娇娇还早些坐着,紧接着孙武也来了,也同他们一块儿入座进餐。   四人先吃完了饭,孙依依才带着表妹姗姗来迟。   虞破焰知道曹娇娇向来不习惯应付人情往来,所以这次行程中硬跟着的孙家表妹,肯定是让曹娇娇略有些不舒服的。   虞破焰用余光瞧了孙文一眼,孙文虽然对曹娇娇没有特别明显的心思,但他毕竟是喜欢曹娇娇的,所以虞破焰又怎么会给孙文一丁点机会呢?   虞破焰看了孙家表妹一眼,眉清目秀的,看起来有些娇气,像个闺秀,只是虞破焰还是没能记住她的脸,不过这不打紧,只要她能帮忙拖住孙文就行了。   虞破焰起身,故意高声道:“孙文,我们先走吧,女眷若是不方便的就留在庄子里吧,庄子暖和安全,也好叫人放心。”   孙文也是这个意思,他表妹毕竟没有经验,若是伤着了,倒是他们的不是了。   孙依依虽然有些拳脚功夫,但是冬天她容易冻手,此时实在不宜出行。   所以孙文觉得将她们俩留在庄子里是最好的,暖和又安全。   郑菲听了果然就不依了,虽然尚未吃早饭,但是郑菲精气神倒足的很,她皱着脸跑到孙文身边道:“哥哥,你只将我和姐姐留下来,自己却出去逍遥快活了,你忍心么?”   郑菲半责怪半撒娇的语气让孙文实在无颜反驳。   孙文看了曹娇娇一眼,略有些愧疚道:“娇娇,我……”   曹娇娇立即体贴道:“无碍,你便陪你妹妹们吧,我有孙武和虞皇子同行,加之我又不是一般女眷,你不必担忧我的安危。”   孙依依帮腔道:“娇娇,我倒是不担心你的,孙武粗心大意的,你可看着点他。”   孙武不满,“姐,我何时粗心大意了,你是在说自己吧。”   孙文打断二人道:“好了,小武,你在路上记得听娇娇姐姐的话,切莫玩心大起,离了他们二人。”   孙文又转头对虞破焰道:“虞皇子,舍弟有劳你了。”   虞破焰客气道:“放心,舍弟我会照看好的,保证不让他出半点差错。”   虞破焰说的是真心话,只是孙武跟着一起总有些碍眼,他还有别的办法……   商量好了之后,几人去院子里挑好了马,便装好了箭,拿着弓上马往外头走。   连着落了几日的大雪,京城内外早就被白雪覆盖了,除了百姓常走过的道路,目之所及全是白皑皑的一片。   几人远离了庄子,身影渐渐没入林中之后,头顶有簌簌白雪飘落,偶有落入颈项的雪花迅速融化,冷冷刺刺的直叫人打哆嗦。   问君眉深浅(六)   曹娇娇见孙武不大扛得住,便将自己连帽大麾解下,扔向了孙武,道:“将你的解下,同我换。”   孙武梗直了脖子,逞强道:“娇娇姐姐,你是女流之辈,怎么能能让你照顾我呢。”   虞破焰见孙武这样子孩子气,本想等他入了林子玩上一会儿再将他打发走的,可是现在就要曹娇娇照看他了,虞破焰心里不爽,于是他将早已准备好的石子弹向孙武的马腿,毫无悬念的,孙武的马跪在了地上。   好在孙武眼疾手快,赶紧勒住缰绳,没让马在受惊之后狂躁奔跑,然后一旁的墨可迅速跃下马,将孙武护住了。   最后,孙武没有受伤,只是马伤了腿脚,勉强站起来之后只能缓慢前行,想要跑起来怕是没可能了。   孙武不满的骂了几句娘,曹娇娇只当没听到,虞破焰心满意足道:“墨可,你将孙小公子送回去吧,这马怕是跑不动了。”   孙武皱眉啐了马几口,说马不中用云云,然后又无奈的看向墨可,意思是问墨可能不能把他的马借他一用。   墨可把缰绳勒住,微微掉转了马头,道:“孙小公子,我的马你怕是用不了,你还是听我主子的话,先回去吧,林子里的猎物又跑不完,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孙武靠近墨可的马,企图套近乎,结果墨可的马吐他一脸口水,孙武这才歇了心思,乖乖的上了自己马,跟着墨可一起缓缓往回走。   这背道而驰,曹娇娇和虞破焰只要稍稍加快速度,孙武就完全看不见两人了。   进入林中深处之后,曹娇娇机警的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只是久久没听见猎物的动静,她就松了心神,对虞破焰道:“虞破焰,倒没看出来,你比我心思还活络。”   虞破焰挽了挽弓,随意瞄准了几个方向,也不发箭,道:“省掉那个虞字不好么。”   曹娇娇瞧他一眼,每次他都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曹娇娇应他的要求,喊了声:“破焰,做什么非要把孙武赶走呢,难得出来一次。”   虞破焰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道:“倒是挺顺耳的,以后就这么喊吧。走,那边有动静。”说罢,虞破焰驾马前行,曹娇娇只得跟上。   不过曹娇娇以为这是虞破焰的托词而已,她可没听到什么动静。   实则那边真有动静。   他们在打猎,自然也有动物在猎食。   曹娇娇和虞破焰悄悄靠近的时候,正看见一只野狗撵着一只兔子,兔子跳的飞快,野狗也不逊色,每次眼看着野狗要追上了,兔子便又跳远了一些。   那是只灰兔子,曹娇娇眼尖的看到灰兔子身上已经有了伤。   曹娇娇挽弓,瞄准了那只野狗,不想虞破焰比她快上一步,早早就拉好了弓,对准了飞奔的野狗,稍稍移动了上半身,“嗖”的一声,悠悠锐利长箭快准狠的插入野狗的身体。   野狗瞬间歪在地上,惨烈的嚎叫一声过后便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那只兔子似乎是往曹娇娇这儿望了一下,眨眼功夫便逃走了。   曹娇娇道:“你倒是手快,今日头一个猎物。”   虞破焰勒马前行,道:“其实我是想打了兔子给你的,只是见你想射狗救兔,这才换了猎物。”   曹娇娇笑而不语,徐徐的跟在虞破焰的身后,“兔子救了,野狗怎么办?带走吗?”   虞破焰看了看野狗,半死不活的,怕是熬不过今天了。   “算了,就放过它吧,任它自生自灭,想你也不是爱吃狗肉的人,带回去也没用,打猎才刚开始,带着反倒是累赘。”   曹娇娇卷起缰绳,她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便放过了受伤的野狗,又继续前行着。   曹娇娇问:“今日你想猎到什么样的东西?”   虞破焰有些兴致闲闲,倒不像是对打猎特别感兴趣的样子,“打到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是同你一起便足以。”   曹娇娇有些心跳加速,“竟不晓得你是个甜言蜜语的人,难不成从前你都是这样哄骗姑娘的?”   虞破焰静默了,突然一本正经道:“娇娇,遇见你之前,我还以为我是喜欢男人呢。”   曹娇娇禁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是敷衍我还是说笑呢?”   虞破焰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除了回大虞的两年安定了些,每天都不知道长亭更短亭,何处是归程。   虞破焰面上冷峻了许多,道:“娇娇,有空同你讲讲我的见闻吧,省的你总以为我是在外风流快活去的。”   “生气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的心意……我明白的。”   虞破焰靠近曹娇娇,趁机握住她的手道:“你既是知道的,我就当你全然信我了,自此以后,我跟你讲的每句话必是肺腑之言。”   曹娇娇又一次听到虞破焰这样深情的对白,她的内心开始躁动起来,她抬眸对上虞破焰认真的眸子,虞破焰蓝色的眸子就像是神秘吸引力的源泉,曹娇娇总是忍不住望过去。   虞破焰握着曹娇娇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项间,轻微的呼吸声让彼此都脸红心跳。   虞破焰慢慢的靠近曹娇娇的脸,见曹娇娇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便放大了胆子欲往曹娇娇唇上吻过去,曹娇娇紧张的快速眨眼,不晓得等会儿要如何回应虞破焰才好……   虞破焰的手掌摩挲着曹娇娇冰冷的手背,想将自己的体温俱传递到曹娇娇身上,曹娇娇睁着明亮的双眼等着虞破焰的靠近……   两人已经鼻尖贴鼻尖,眼看着便要亲吻上了,远处一声马啸,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道:“快些,再晚猎物都躲起来了。”   正是这静谧山林中的一声巨响,惊扰了两人。   曹娇娇和虞破焰立即分开,卷紧了缰绳往那头看过去,可不就是齐宣和薛鹏么!   齐宣远远的就看见两个缠绵的黑影,他生怕两人更进一步,所以才对着身后远远跟着的薛鹏大吼了一声,企图干扰两人的行为。   因着冷风簌簌,曹娇娇白皙的脸冻的发僵,脸颊上出现了明显的绯红,加之虞破焰将要落下的亲吻,她更是害羞不已。   所以齐宣和薛鹏赶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半红青莲。   齐宣看着心动不已,只是有外人在场,他只得收敛自己贪婪的想要摘取这一朵青莲的欲望。   虞破焰暗自捏紧了弯弓,竟不晓得消息透露的这样的快!齐宣竟然在这种好时候来捣乱!   曹娇娇奇怪的是齐宣怎么会和薛鹏来这里。   而齐宣叹的是,好在他来的及时,否则不晓得两人会发生些什么呢!齐宣想,虞破焰到底只是质子,将来总会回国的,所以他比虞破焰更有机会才对。   薛鹏赶过来之后想的则是,他怎么这样不赶巧,碰上了曹娇娇这个恶女!   几个各有心思,见了面之后静默了一会儿,齐宣方道:“虞皇子,真巧。”   虞破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勒紧了缰绳什么也没说,齐宣慢慢将视线移到曹娇娇身上,他内心百感交集,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声浅浅的问候:“别来无恙。”   曹娇娇嫣然一笑,“无恙,虞皇子,我们走吧。”   听到曹娇娇这么说,虞破焰自然乐得离开,于是两人便调转了马头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不光虞破焰觉得这不是巧合,曹娇娇仔细想了想,怎么就这么巧碰上他们俩,偌大的林子谁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正好闯入。   曹娇娇和虞破焰相视一眼,曹娇娇想起红罗那个嘴上不严的,便皱眉道:“怕是我的丫鬟说漏了嘴。”   虞破焰也没责怪什么,曹娇娇遗憾道:“孟柔不在,好好的打猎应该不会被他搅和了的。”   虞破焰不敢苟同,齐宣既然想心思来了,必定不会只是为了和他们偶遇而已。   曹娇娇现在已经非常不想见到齐家兄妹了,所以齐宣此时出现,她心里略有不舒畅,因为她有感觉,她很快又会见到孟柔,若是再见到孟柔,她真不保证自己还会什么都不计较了,孟柔次次算计她,她难道一直坐以待毙?不可能!   虞破焰见曹娇娇有些心不在焉,便道:“到那边去看看吧,我觉得会有猎物。”   曹娇娇抿唇点头,勒了勒缰绳,迅速奔驰过去。   其实虞破焰也只是信口胡说,谁晓得那边竟然真的有一只小鹿,虽还是幼鹿,但是看着活泼可爱,也很讨人喜欢,虞破焰问道:“要不要打了带回去?”   曹娇娇想了想,“下手轻些,我想带回去养着玩。”   曹娇娇鲜少同他提这么具体的要求,所以虞破焰听了很愉悦,立即兴奋道:“好,我只伤它前腿,绝不害它性命。”   曹娇娇也想猎此小鹿,只是喜欢便容易紧张,所以曹娇娇才提议让虞破焰替她打,省的她手上没个轻重害了小鹿的性命。   两人策马奔腾,几乎与小鹿平行奔驰,那小鹿像是感知到了危险,竭力的奔跑,曹娇娇似乎看的见小鹿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了紧张。   问君眉深浅(七)   曹娇娇心里喜欢的紧,虞破焰拉好了弓之后她越发激动了,小鹿就快到手了!   虞破焰箭在弦上,一阵风声过后,虞破焰将箭射出,眼看着长羽箭就要命中小鹿的前腿,突然一道冷光射来,截断了虞破焰的长箭,接着另一道尖利细长的冷箭准确的射中了小鹿的心脏,小鹿惊慌失措的眼睛还没闭上它便倒地了。   曹娇娇的看的心中一紧,奔驰到小鹿身旁之后立即跳下马,检查小鹿的伤势,小鹿呜呜哀嚎几声之后便再没动弹了。   随后赶来的齐宣高声道:“虞皇子,承让了。”齐宣的语气里带着得意。   虞破冷若冰霜的脸看起来更加冰冷,好似一块融不化的千年寒冰,虞破焰不满道:“夺人心爱之物,很有趣吗?”   齐宣骑在马上,有些居高临下道:“皇子心爱之物亦是我心爱之物,既然这东西还没有归属,我为何不能争一争?”   两人话中有话,只是曹娇娇没有心思去听两人明枪暗箭,而薛鹏则是听不懂,还在一旁兴奋的看着死了的小鹿,高兴道:“齐宣,死透了!死透了!”   曹娇娇看着死去的小鹿有些遗憾和心痛,人生有时就是这样,说错过就错过,并且再也无法挽回。   虞破焰不屑的看了齐宣一眼,然后拍着曹娇娇的肩膀道:“娇娇,我们走吧。”   曹娇娇起身跃上马,眼睛有些红红的。   齐宣看着猎物有些得意道:“曹小姐,此鹿你要是喜欢,我便命人送到你庄子上去吧,此鹿甚幼,想必烤着吃必是鲜美的很。”   曹娇娇冷不丁的回他一句:“你也晓得此鹿甚幼?”   曹娇娇本无害它之意,养几天之后她总要把它放归山林的,却不想小鹿因她而死。   曹娇娇顿感烦躁,为什么能令她开心的事总是被齐宣搅和了?   依依的生辰如此,连这么隐蔽的打猎也是如此!   曹娇娇心中甚是不悦,头也不回的策马前行,虞破焰快速的跟上了,而齐宣在原地莫名其妙,他看得出来曹娇娇生气了,可是不晓得曹娇娇为何生气。   薛鹏见曹娇娇走了才蹲下身检查了下小鹿的周身,然后从马上扯下一根绳子将鹿腿绑起来,系在了马上,薛鹏开心道:“我以为天冷动物都冬眠了,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收获,还好我跟你来了,不然岂不错过了这鲜美的鹿肉?咱们烤着吃,如何?哈哈。”   齐宣脸色难看的紧,傻兮兮的薛鹏只当他是冻着了,收拾好上马之后便说要回去了。   齐宣一言不发,跟着薛鹏一起拖着死了的小鹿往林外走。   ***   虞破焰知道曹娇娇心中不快,他向来不会安慰人,只是陪着曹娇娇骑着马静静的走了一段路。   曹娇娇叹了口气道:“回去吧,今日已没有兴致了。”   虞破焰体贴道:“天寒地冻的,回去也好,我早上出来的时候叫下人准备了红薯粥,听红罗说过,你是极喜欢的。”   曹娇娇心中的阴霾瞬间被一扫而空,笑道:“是啊,我是挺喜欢的。”   两人到了庄子之后见孙家兄弟姐妹正在烤火,便一道加入了进去,孙依依用木条挑着火盆里的木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眼睛时不时的朝曹娇娇看过去,道:“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什么东西都没猎着,我还指望有野味儿吃呢。”   孙文猜到了一些,所以没有向孙依依一样随口发问。   虞破焰只和孙文相熟一些,所以孙依依问话他也没答,烤暖了手曹娇娇方徐徐道:“外头风雪太大,山林幽静,听不见一丁点猎物的动静,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孙依依点点头,拨开红碳,露出一个小块儿头的红薯,她使木棍戳了戳,道:“这样啊,现在动物都成精了,晓得人要猎它,竟都夺了起来。就是不晓得有没有我弟那样的愣头青,出来闲逛被猎人碰着的。”   一句话虽无心,可说到曹娇娇心里去了。   想起刚刚那一幕,她还真是心里堵不过。   孙武见自家姐姐那样调侃他,还是在美人姐姐曹娇娇面前,便不依了,蹲着身子移到孙依依面前,道:“姐,你还说我愣头青,你自己才是。”   孙依依“咯咯”笑着,看着自己小弟傻兮兮的样子,她心里疼爱的紧。   小时候虽然常常吵架,但是两人感情丝毫未损,反而日渐深厚,特比是这段日子,她预感自己就快离开家了,好似心里对孙武这个要她操心的小弟是越来越爱了。   曹娇娇看着两人拌嘴好生羡慕,她若有个哥哥或者姐姐,会不会境地又不同呢?   庄中宁静,时间易过,几人吃罢午饭过后又各自歇去了,曹娇娇趁他们午睡的时候自己跑到汤泉去了。   曹娇娇将自己没入水中,潜了许久才头露出来,寒风飘飘,即使这边热气腾腾也挡不住湿了头发之后的寒冷。   曹娇娇躺在水里,冥想着,似乎她越来越不想见到齐宣了。   其实在她心里,她和齐宣的事在孙府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斩断了。   曹娇娇认为,齐宣应该一直是讨厌她的吧,那么他近期为何总有些怪异的举动?是无意为之,还是偶然?   曹娇娇有个胆大的想法跳出来了:齐宣会不会真的喜欢她了?   上一世时,齐宣就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曹娇娇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这一世的齐宣,仿佛是在诠释上一世许下的诺言。   这令曹娇娇有些迷惑。   正出神着,附近有些风吹草动,曹娇娇机警的靠岸捡起长衫穿上,然后将大麾裹在身上,冷声道:“谁?”   虞破焰穿戴整齐拿着女人的厚衣裳走过来,道:“我见你一人来此,怕你着凉。”   曹娇娇松开大麾,将虞破焰带来的厚袄穿上,然后再将大麾裹上,不满道:“竟不知你还有这等爱好,小人行径!”   曹娇娇其实只是害羞了。   虞破焰也不介意曹娇娇这么说他,他从曹娇娇身后搂着她道:“小人便小人,反正也只是对你一人小人罢了。又不损我名声。”   曹娇娇反身勾住他的脖子,道:“你还有名声?我在我这处早已是登徒浪子了。”   虞破焰眯着眼坏笑道:“是么,既然得了这名声,我岂能浪费……”   说着,虞破焰便低下头,欲吻美人红唇。   曹娇娇浅浅的笑着,等着虞破焰的吻落下,两人呼吸声此起彼伏……   “表姐,我快冷死了,想来想去还是汤泉里暖和。”   孙依依搓搓手道:“可不是,走快些吧,我也冷的睡不着。”   虽然两人还没走进来,但是曹娇娇和虞破焰已经听见两人的声音了。   虞破焰一脸“坏我好事”的样子,曹娇娇见了只觉好笑,虞破焰贪婪的想轻啄一下,暂解心头火,谁知 曹娇娇这时候竟躲开了,狡黠的像狐狸一样的眼睛笑眯眯的,道:“既无缘分,还是打住吧,你快快离开吧。”   虞破焰只好忍着欲望,退到山石后面之后消失不见了。   曹娇娇捡起地上的衣裳,等到孙依依两人来了时候,她对两人道她已经泡好了,要回去睡了。   ***   第二日,因着曹娇娇生怕又看到齐宣,徒徒坏了心情,所以就没有打猎的打算,便早睡晚起,等到众人都吃完了饭她才姗姗来迟。   虞破焰不想扰到曹娇娇,才没叫人松饭过去,见曹娇娇来之后,便立马使了个眼神,让下人将特意留下的热粥端了上来。   下人燃好了火炉之后,几人又聚在一起烤火。   因着无人出行,孙武自己也不能出去打猎,便有些静不下来,嚷嚷道:“娇娇姐,今日有什么安排没有?”   孙武看起来像小孩,却也不傻,他发现这里说话最管用的就是曹娇娇了,所以他直接问了曹娇娇。   曹娇娇摇摇头,“如今难以猎到什么了,庄子里还算暖和,你且休息几天吧,等到年关有的你忙的。”   孙武差点撅起嘴巴,只是外人在场,他不好意思做这幅孩童之态。   孙依依正和曹娇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下人传话道:“主子,有客来访。”   明面上庄子的主人还是孙文,所以孙文问道:“是谁?”   那人道:“来了三人,小人不认得他们,只是见他们衣冠华丽,应当不是普通人家,所以不敢怠慢。”   几人一听都愣住了,曹娇娇心里做了最差的猜想。   而虞破焰仿佛早知有此事似的,一点也不惊讶,稍稍了看了孙文一眼之后便再没动静了。   孙文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不晓得为何是三人行,所以跟着下人前去迎客了。   到了门口之后,孙文心里有些不悦,齐宣和薛鹏来便罢了,为何还有个孟柔。   孙文本对孟柔这类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上次在孙府闹的太难看,而且还伤及到了曹娇娇,所以孙文现在对齐家人,特别是心机深重的孟柔,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至少在他的周围,孙氏不会这种事,依依不会做这种事,曹娇娇更不会做这种事。   问君眉深浅(八)   不过齐宣到底是齐国公,有爵位在身,况且那件事后齐宣特特来道歉过的,孙家人面子上也没给他难看,所以此时的孙文也不会刻意给脸色齐宣看。   也正是因为孙家人上次的态度,加上齐宣对孙家人脾性的了解,所以齐宣才敢贸然前来。   孙文拱手道:“齐国公,有何贵干。”   齐宣灿烂一笑,道:“我和薛鹏还有我表妹在这附近小住几日,不曾想昨日看见了令弟,便猜想你们兄妹几个的定是住在此处,昨日有幸打了一只鹿,浸了一晚上,香的很,所以想送来同你们一起尝尝。”   孙文见他们身后跟着的下人,确实端着浸好了的鹿肉。   孟柔知道上一次的事肯定会得罪孙家人,所以当她齐宣说孙家兄妹在此的时候,她是很乐于来此的。   孟柔温柔一笑,道:“孙公子,一点薄礼,你切莫嫌弃。”   孙文客气道:“哪里哪里,快请进吧。”   双方都客气到这个份上了,孙文再不请人家进来,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这也不能怪孙文脾气太过温和,只能说他眼前的几人脸皮太厚。   孙文略有些无奈的将几人带到了大厅里,此时此刻曹娇娇一干人等就眼睁睁的看着孙文将齐宣三人带了进来。   孙依依最是沉不住气,脸色早已变了。   孙依依开始还对孟柔和颜悦色,因为她开始觉得孟柔都是些小打小闹,可是孙府一事之后,孙依依对孟柔完全改观了,她觉得孟柔分明就是在狠狠的伤害曹娇娇,那么她绝对不能容忍,即使孙家长辈为了面上好看,还是会和齐家维持友好的关系,但是她可管不了那么多!   孟柔不是没看到孙依依变了的脸色,只是她早已学会了无视。   在齐家的时候,她又不是没遭受过这种脸色,她一样过来了,她一样成为了齐家默认的女主人,她一样成为齐国公最心疼的女人!   孙依依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然后故意往曹娇娇身边挪了下,想给曹娇娇一些安慰。   其实曹娇娇何曾将孟柔放在眼里过,即使齐宣又带着孟柔来了,她也不觉得有压力。   孙文注意到在场各位微妙的变化,虽然气氛很怪异,但是他不能打破这怪异,他只能尽力维持气氛的正常。   孙文简单的说了三人的来意,曹娇娇盯着他们送来的鹿肉,那本是她要圈养的猎物!   孙武虽然对上次的事也有些介怀,但是家里的长辈似乎都把这件事没放在心上,孙武毕竟是个没心思的,所以也没有故意敌视齐宣和薛鹏,但是出于男性的本能,他是对孟柔没什么好感的,所以他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到浸好的鹿肉上去了。   孙武欢天喜地的走到他们面前,笑嘻嘻的接过鹿肉道:“正愁没野味儿呢,齐国公来的真是及时。”   齐宣见虞破焰和曹娇娇的表情,就敏锐的感觉到,他们两人定是没有将昨日偶遇的事情告诉孙文兄妹。   所以齐宣煞有介事道:“可巧了,虞皇子也在此处。”齐宣拱拱手。   虞破焰头也不抬,拿铜挑拨了拨炭火,像寻常一样问曹娇娇道:“怎么样,看到熟红薯没有?”   曹娇娇也像模像样的往盆里望了一眼,道:“怕是埋在下面了,影儿都没瞧见一个。”   一旁的人紧张兮兮的看着两人之间的摩擦着的火花,生怕落下火星将战火点燃。   齐宣倒也沉得住气,愣是半天没将手放下来。   虞破焰见周围的人已经快替他脸上挂不住了,才悠悠道:“齐国公也来的巧,正好就到我们庄子附近了。”   齐宣这才放下手道:“可不是么……”   薛鹏也是个没脑子的,从未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何诡异。   薛鹏像和孙武相交甚好似的,搂着孙武的肩膀道:“我告诉你,这鹿肉可不是轻易打来的,这可是……”   “薛鹏!”   齐宣快速打断了薛鹏,薛鹏尚不知是怎么回事,孟柔和孙文却是心中了然了。   孟柔眼底里冒出一丝丝怨恨来,原来齐宣突然兴致勃勃的带她和薛鹏出来玩还是为了曹娇娇!   孙文则立马明白了昨天为何他们两个回的那么早了,怕是遇见了齐宣,并且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孙武不耐烦的挣扎了下,想要把薛鹏的手从他的肩膀上弄下去,但是薛鹏手劲大,像鹰爪一样紧紧的钳在他的肩上,孙武无奈的看了薛鹏一眼,薛鹏笑嘻嘻的提议道:“走,咱哥俩先去烤个肉?”   孙武这才稍微和颜悦色了一些,带着薛鹏进了大厅,然后薛鹏主人一样的态度,吩咐这里的下人拿了餐具来。   本来曹娇娇等人就有打猎吃野味的打算,所以这餐具还真的准备齐全了。   再加上有薛鹏和孙武这两个会活跃气氛的,午饭就这么定下来了。   郑菲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是闻到鹿肉的香味之后便没那么矜持了,也蹲下身割些鹿肉放在架子上烤了起来,并且迅速和薛鹏打成一片。   曹娇娇不仅觉得此处太吵,齐宣和孟柔也着实碍眼。   问君眉深浅(九)   所以曹娇娇很不给面子的起身,冷着脸想要离开大厅。   齐宣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曹娇娇,见曹娇娇欲离开,他哪里沉得住气。   于是齐宣拦着曹娇娇道:“如此美味,曹小姐不留下尝尝?”   曹娇娇心里有些反感,很少有人这样子强迫她做一些她不喜欢的事。   大概是被曹工宠坏了,所以曹娇娇一被人阻碍的时候心里就发毛,特别是她不太喜欢的人。   曹娇娇偏过头,面外表情道:“彼之蜜糖,吾之□□,难道齐国公想让我吃□□么?”   齐宣怒上心头,曹娇娇若是不喜欢鹿肉,那么虞破焰又为什么会替她打鹿肉呢?难道只有虞破焰打下来的鹿肉是肉,他打下来的就不是么?   曹娇娇完全不知道他当时紧张的心情,他生怕没打中,输给了虞破焰,不能博她一笑。   齐宣顿感委屈和愤怒,但是为了曹娇娇,他都忍了,他好声好气道:“曹小姐,鹿肉鲜美,我昨日已尝过一些,浸过之后更美味,何不试试看?”   曹娇娇觉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难道她的意思还表达的不清楚吗?   孟柔身为女人自然明白女人,虽然她不知晓曹娇娇为什么不想吃鹿肉,但是她能感觉到曹娇娇言语之间的抗拒感。   孟柔“善解人意”的替齐宣道:“姐姐,此鹿肉我们三个昨日都品尝过了,确实鲜美无比,得知你们在此,我们便把剩下的都送来了。”   曹娇娇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了。”   孟柔听了此话委屈的看向齐宣,然后往齐宣身后退了一步,一副无辜的样子,什么话也不说了。   齐宣也气,可是他不想对曹娇娇发火,他希望曹娇娇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然而想是一回事,说出口又是一回事了,齐宣不满道:“曹小姐不吃便罢了,何苦这样出口伤人。”   孟柔拉了拉齐宣的衣袖,贴心道:“表哥,算了,是我不好,定是上次的误会惹怒姐姐了,所以姐姐不肯原谅我。”说着,她最擅长的眼泪功又要施展了。   曹娇娇愈听愈火大,为何每次孟柔都揪住她不放?难道她对齐宣的态度还不够明显么?她分明是对齐宣没有任何想法了好么!   曹娇娇一句话也懒得解释,她就是这样的性格,虽然心里不舒畅,但是对于孟柔这样的人,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曹娇娇见两人连连挡在她面前,心里火冒三丈,道:“让开!”   虞破焰见曹娇娇当真动气了,所以走到这边,想要搂着曹娇娇的肩膀离开,孟柔却道:“姐姐,上次的事我在此向你致歉了,请你莫往心里去,或者……要记恨就记恨我吧,不要迁怒表哥,毕竟误会是我引起的而且非我表哥。”   曹娇娇听见孟柔的声音变觉得恶心,她恨不得掌掴她!   只是此来本是愉快的事,她不想因为她一人影响了所有人的心情。   所以她强忍不悦,一把推开了孟柔,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去了。   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想让她绕过去,没可能!   曹娇娇尚未用力,只是孟柔看起来娇弱无比,所以曹娇娇轻轻一推,她便踉跄了几步。   虽未摔倒,齐宣还是将孟柔及时的搂住了。   郑菲并不晓得之前发生的事,所以顿时对曹娇娇印象就不好了。   在孙府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特别是孙氏,可是到了庄子上,曹娇娇完全不理睬她,这让她觉得受到了冷落,所以她心里本来就不喜欢曹娇娇,再加上这里的所有人好像都是围着曹娇娇转的,她心里又冒出嫉妒的感觉。   现在见了曹娇娇如此无礼的行为,她更是有理由正大光明的讨厌曹娇娇了。   郑菲以为那边剑拔弩张,和她扯不上关系,所以低声对孙武道:“曹小姐怎的那样狠的性子?你瞧孟小姐都要哭了,她还推孟小姐。”   虽然事实如此,可是孙武并没有觉得有错,他抬头看了郑菲一眼之后又低下头去弄半熟的鹿肉片了。   但是薛鹏不是个省事的人,他听孙家自己人都这么说,便嘟哝道:“这曹娇娇性格也太过无理取闹了些。”   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本来薛鹏也不怕人听到,所以也没在乎。   薛鹏半晌才发现,好几个人都带着怒气看向他。   唯独孟柔向他投来“多谢你出言相助”的目光。   齐宣道:“柔儿,没事吧?”   孟柔摇摇头。   齐宣觉得他可以为曹娇娇低头,可是曹娇娇不能蛮不讲理!   他有些气愤和无奈道:“曹小姐,一码归一码,上次的误会是我们不对,你是否应该道个歉!”   误会?齐宣竟然说上次是误会?   曹娇娇置之不理,冷冷的看着孟柔道:“无意为之的事才需要道歉,我是故意推开她的,不需要道歉吧。”   齐宣见曹娇娇说的傲气,心里火冒三丈的,只是他记得自己的初衷不是为了和曹娇娇吵架,而是为了能和曹娇娇好好相处,所以他尽可能的礼貌和讲道理。   齐宣气沉丹田,出了一大口气道:“曹小姐,即使你再有个性,总归是逃不过一个理字吧,难不成曹将军竟如此教你?”   曹娇娇大怒,齐宣怎么跟她耍嘴上威风都可以,她就是讨厌别人把曹工牵扯进来!曹娇娇毫不留情道:“空有一个爵位而已,毫无建树,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爹?”   这是齐宣心中的痛!   这么多年他一直厚积,不知忍了多少白眼,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够薄发,他最恨的就是别人嘲笑他空有爵位而无作为的,他不是没作为,只是还未来得及有作为而已!   齐宣不是目光短浅的人,他早已为将来做了打算,只是现在还不是显山露水的时候,所以他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锋芒,他可以无视别人轻蔑的眼光和语气,可是他没想到曹娇娇竟然也这么说,他没想到曹娇娇竟然不理解他!竟然不相信他是有能力之人!   齐宣觉得胸口被大石头压的死死的,他真的可以无条件的为曹娇娇做许多事,他也可以尝试为曹娇娇低头弯腰,可是他受不了曹娇娇看不起的眼光。   齐宣有些绝望的看着曹娇娇,曹娇娇回看着他,多么熟悉的眼神的啊!   只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重生之后竟然换成齐宣对她露出这种眼神了。   曹娇娇似乎感知到了一些变化。   仿佛有些事偏离了轨道,和前世的轨迹截然不同。   齐宣恨恨道:“曹小姐,嘴上如此无德,且不怕来日有报应么?”   曹娇娇哼一声道:“该报应的早就报应完了,我何惧?”   旁人自然不知道曹娇娇说的什么意思,但是曹娇娇却是清楚的,上一世的苦楚便是报应,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自己和亲人沦落在那种情境之中!   虞破焰站在曹娇娇身边,时时刻刻准备着护着曹娇娇,曹娇娇放心大胆的从齐宣和孟柔面前走过去,只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虞破焰和曹娇娇并肩而行,仿佛在拐角处,众人看到虞破焰揽住了曹娇娇的肩膀,又仿佛只是为了替曹娇娇拂去落雪而已。   孟柔见了这一幕心里有了别的打算,而齐宣则是心痛加愤懑。   曹娇娇回到房中颇感无奈,哪里都躲不了清净。   曹娇娇心里躁的厉害,便拿了书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上头的雪迹早被扫清,虞破焰此时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糕点拿着几本话本进了安静的院落。   曹娇娇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抬起头正好看见虞破焰蓝色的眸子,“怎么又来了?我瞧你刚才走远了的。”   虞破焰解下自己的披风道:“还不是怕你饿得慌,想必他们中午再不会吃饭了的,怎么不去屋里看书?外头这样冷。”   说着,虞破焰放下糕点,将书本递到曹娇娇手中,然后将披风搭在曹娇娇肩膀上。   曹娇娇浅笑,仿佛只有和虞破焰这样淡淡的交谈几句,她的心才会静得下来。   “屋里暖和,光线不好,大白天的点蜡烛也没用,倒不如就着风雪读一读诗,也好叫我学学古人的高雅悠闲。”   虞破焰拿过曹娇娇正在看的词,那是本修过的词,看得出来读的人很珍惜。   虞破焰随手翻了几页频频点头,“倒是清丽,女孩儿家家的多看看。”   曹娇娇抢回词本,因着是曹工心爱之物,手上没太用劲,虞破焰捏的也不紧,所以词本又到了曹娇娇手里,“你这是嫌我像土匪?又不是头一次见了,我这刁蛮性子你还不知道?”   虞破焰坐下,捡了块糕点递到曹娇娇手上,道:“我早就知道了,哪里会嫌你,就是喜欢你这样直爽的性子,不攻心,不拐弯抹角。”   两人聊的热乎,前厅的气氛也慢慢好了起来,还不是亏得孙文这个和事老,再加上薛鹏和孙武两人嚷嚷的厉害,这阵风波像风刮过似的,顿时就没了。   曹娇娇确实是过了便过了的性子,孟柔却不是,这一笔,她可记下了。   问君眉深浅(十)   鹿肉烤好之后连着几人都说味美,只是齐宣吃的心不在焉。   薛鹏和孙武之前虽有过仇怨,但两人性子相像,都是心思单纯之人,况且两家并没有什么化解不了仇怨,两人又正值青春年少热血沸腾的时候,所以这会儿子他们两人已经聊的火热了。   桌上一些鹿肉外加几盘小菜,色香味皆有,按说该是一顿美餐,只是吃的人各有心思,所以不是所有人都尝到了鹿肉的美。   孙武酒足饭饱之后弄了一些生肉又架在架子上烤了起来,薛鹏凑过去搂着他的肩膀道:“你瞧你,肚子都吃圆了,还吃的下啊?”   孙武耸耸肩,将薛鹏的手弄了下去,撇嘴道:“我是烤给我姐姐吃的。”   孙依依见曹娇娇走了之后,留了脸色也跟着离开了,孙家兄弟晓得孙依依正在气头上,正是用饭的时候未必吃的进饭,而曹娇娇有虞破焰自然就不用孙文操心了,他相信虞破焰能把曹娇娇照顾好。   孙武烤好了东西之后亲自将东西送到了曹娇娇的院子里,这时候虞破焰早已离去了,曹娇娇和孙依依正吃着虞破焰送来的点心。   见孙武来了,孙依依杏脸桃腮红红,扬起两道弯弯柳叶眉急问前厅的状况,孙武没明白孙依依的意思,显然他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一场战争,他将吃饭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孙依依听完孙武的叙述,极尽明媚的脸顿时暗了下来。   孙依依绞着帕子跺脚道:“我哥也真是!孟柔那样子作,怎么不把她赶出去!在这庄子里多待一会儿我都觉得污了我的眼。”   曹娇娇轻轻握住她绞着帕子的手道:“若是因为人家作就把人赶出去,那这庄子许多人都来不得了,按你这说法,你们家门岂不是许多人也进不得了?那你叫你爹娘如何在京中立足?没有无需仰仗他人便能独自活好的人。”   孙依依惊奇的“哎”一声,“娇娇,你莫不是偷偷拜我爹为师了吧?他每次训诫我们时候,也是拿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   孙文一手前一手后的走了进来,道:“那是因为娇娇长大了,你却还是个孩子。”   曹娇娇不解释,嗔依依一眼,道:“你爹会,我爹就不会么?”   孙依依噘嘴道:“哥,你怎么过来了?不招待你的客人了?”   话是孙依依问的,孙文却对着曹娇娇道:“我借口方便一下,顺道来看看你们。”   孙文还不是想替曹娇娇出气的,只是他背负的多,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得罪齐宣。   见曹娇娇心情尚佳,对刚才一事好似没有放在心上,而且还能反过来开解孙依依,孙文也就彻底放心了。   没呆多久孙文就离开了,孙武惦记着刚刚和薛鹏临时立的约定,便也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前厅去。   前厅里,齐宣其实猜到了孙文做什么去了,他眼神有些闪烁,仿佛问的心不在焉:“孙兄刚才可路过令妹的院子了?不知道令妹……”   孙文筷子顿了顿,道:“尚好,能吃能喝。”   孙文此言才令齐宣安心,他明明是因为想念曹娇娇才来的,他明明不是想和曹娇娇争吵的,奈何言不由衷,最后只盼着曹娇娇没有生他的气才好。   听孙文说罢后齐宣心里松了口气,可是心里顿时又堵了起来,他都这样了,曹娇娇还是不把他放心上,那么是不是代表曹娇娇已经不在乎他了?   那之前的逼婚算什么?   难道单单只是为了戏弄他?   齐宣不信,齐宣觉得曹娇娇还是打心底里喜欢过他的,不管曹娇娇为何喜欢他,只要曹娇娇能看上他某一点,他一定还有机会得到的芳心!   只是眼前的虞破焰实在是个巨大的障碍,而且虞破焰现在身份特殊,起码在大周大虞盟约没有签订之前,齐宣是不能动虞破焰分毫的,否则轻轻松松就能被扣上一个叛国的罪名。   毕竟伤了虞破焰就是给了大历和大虞合作的绝好机会了。   齐宣现在是进退两难,只能在原地等着曹娇娇回心转意,只是他不是那样安分的人,不管世事多难,他总要好好筹谋努力一番,方知成效如何,方知美人心属谁。   齐宣陷入自己的思虑之中,孟柔却被齐宣担忧又如释重负的表情伤到了,想以前,齐宣担忧的人只会是她,现在曹娇娇超越甚至是取代了她,她怎么能忍!   没关系,和齐宣朝夕相处的人是她,只要齐宣继续和曹娇娇又矛盾,甚至是误解曹娇娇,或者曹娇娇触了齐宣的逆鳞,那么她就算不能得到齐宣的心,她也能离间齐宣和曹娇娇,最后她总能得到齐宣的人,成为堂堂正正的国公夫人,而非表小姐!   虞破焰晓得二人吃到这个时候也该饿了,红罗粗心,为了清净,院子里又没有其他下人,所以虞破焰亲手沏了茶送过去。   孙依依虽然被曹娇娇劝解了一番,终究意难平,见了虞破焰来,刚下去的意气又被挑了起来,孙文不帮曹娇娇情有可原,毕竟他背后还有一个孙家,可是虞破焰既爱慕曹娇娇,方才为何不替曹娇娇出头?   孙依依倒了茶有些冷嘲热讽道:“哪里敢劳烦虞皇子!”   曹娇娇无奈,孙依依这个性子,直归直,生起气来谁也敢说。   不过曹娇娇心里知道,孙依依是替她抱不平呢。   曹娇娇聪慧,自然明白虞破焰的意思,为了这等小事就和孟柔口舌相争,不仅丢颜面不说,传出去了被有心人利用了,指不定谁吃亏呢。   曹娇娇问孙依依道:“乱生谁的气呢?难不成你让虞皇子动手打女人不成?那岂是君子所为?你且希望我结实的都是这等没有心胸的人?”   曹娇娇把话敞开了说其实也是怕孙依依说话没个遮掩的,伤了虞破焰的颜面,让虞破焰心里有想法,她这也是为了孙家人好。   孙依依听曹娇娇这么一说,才悻悻的道:“那我不是……替你委屈么。”   孙依依这样委婉的散了自己的怨气之后,心里也就不那么责怪虞破焰当时的态度了,虞破焰自然明白曹娇娇的用意,他摇头笑道:“娇娇,我气量就这么小?”   曹娇娇脸红,她不觉得虞破焰会为此讨厌孙依依,只是她希望她在乎的人都能友好相处。   曹娇娇一时无言,顺手接了虞破焰倒好的茶喝了下去。   齐宣整天都呆在这庄子里,孟柔一听郑菲说这儿有汤泉便兴奋不已,表现出很明显的想要留下的想法,只是孙文这次没有开口邀请,他知道此次放他们进来已是极限,要是朝夕和孟柔相处,曹娇娇只怕要呕吐才是,孙依依只怕也难以愉快。   齐宣见孙文没有开口,今日又叨扰许多,所以也不好意思开口说留下的话,只是脑子里已经努力在找合适的借口留下。   聊了许久他都没有合适的理由,天渐渐黑了,薛鹏也生了倦意,他们再不好坐下去了,孙文送他们离开之后锁好了大门方吩咐下人到院子里去通知,齐国公等人已经离去了。   齐宣他们走后众人才聚在一起吃了个舒心的饭,孙依依席间胃口不错,虽然桌上多以蔬菜居多,她也吃的津津有味,想起下午的烤鹿肉味儿她就恶心的慌。   孙文生怕齐宣他们又来,到时他又不好意思将人赶走,庄子里的气氛怕是难得好起来,所以孙文提议道:“大雪封山,我看打猎也打不成了,庄子里虽然暖和,到底不比家里方便,不如明日就收拾收拾了离开吧?大家以为如何?”   孙依依自然同意的,反正庄子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汤泉虽然泡着舒服,可是麻烦的很,出水的时候也冷得要死,她再没多大兴趣了。   虞破焰此行就是为了陪同曹娇娇,曹娇娇说走,他自然也不留。   只是孙武打猎打猎没尽兴,汤泉也没跑够,今日薛鹏一来说了许多有意思的事,他倒不想那么快离去,不过孙文既然这么问了,他自然不会刻意反驳,只是有些沮丧的应了声:“哦。”   郑菲在这几人之中最为娇气,一听要离去,自然不干了,当即就撅起嘴巴冲孙文撒娇。   她以为孙文是主人,说话应该管用的,只是她没看出来,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曹娇娇。   曹娇娇自然不吃郑菲那一套,只是孙武明显还是想留下来的,她自始至终将孙武当自己的弟弟看待,所以对孙文道:“不若再留两日吧,大雪封山,路怕是不好行,叫人扫一扫我们再走。”   听曹娇娇这么说,孙武当即喜的握拳。   虞破自然没有异议,孙文也再不说话了。   ***   第二日孙文的心情是有些忐忑的,他心里也是不希望齐宣来的,可是说实话,齐宣来了他也挡不住的。   一直忐忑到了午饭之际,孙文见还未有下人通报有客来访,心里便轻松多了。   刚轻松下来,便有仆人小跑过来道:“主子,有客来了。”   且博美人笑(一)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愣,莫不是齐宣又来了?   昨日是送鹿肉的由头,那今日呢?   几人面面相觑,曹娇娇亦是皱眉,若还是齐宣,她只好再退回院子里去了,只是频频示弱,实在不是曹娇娇的性格,但是为了大家的心情,她也只能如此牺牲了,毕竟上一世忽略许多,这一世,她想尽力弥补。   这样也不枉费孙依依等人对她的一片真心。   孙文权衡了一下,有些踌躇,问下人道:“是几位客人?”   那人道:“四位。”   众人可奇了,今日又多了谁?   那仆人道:“还有位小客人。”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曹娇娇却隐约猜到了。   孙文扫了一眼众人,道:“迎客吧。”   那人便去把齐宣等人迎了进来。   果不其然,齐宣抱着孟虎就来了,曹娇娇叹一口气,齐宣还真是厚脸皮!   齐宣厚颜无耻的笑了,他落落大方的同大家打了招呼,而孟柔也厚颜无耻的向在座的各位点头问好,甚至齐宣还没说完客套的话,孟柔就找到了自己的阵营——很快的和郑菲说到了一块儿去。   孙依依像郑菲各种示意,郑菲不理不睬,好似没看见似的,曹娇娇见孙依依恼了,便拉了拉孙依依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为她为难。   在曹娇娇看来,这都是小事,孟柔的小心思她自然是一看便知,她若是计较了反倒不好,不如由得她去,让她的绣花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反应。   再了不得,她再回院子去就是了。   孙文邀请齐宣落座之后,曹娇娇便起身了,齐宣见曹娇娇做势要走,便将孟虎放了下来。   齐宣笑对孟虎道:“小虎头,你瞧,这个姐姐就是我昨夜同你讲过的漂亮姐姐。”   孟柔心里被刀子划了一下似的。不知为何,孟虎就是不喜欢她,而且她和齐宣说过,她想和孟虎亲近些,可是齐宣好像没有放在心上,从来也没在孟虎面前说过她的好话,现在他却在众人面前变相赞美曹娇娇,那么这是置她于何地?   她与曹娇娇不和明眼人也都知道的,昨日曹娇娇还那么羞辱她,孟柔觉得齐宣这一耳光真是打的好!   孟柔牙关紧了紧,   虽然齐宣意在夸奖曹娇娇,然而曹娇娇并不为所动。   曹娇娇站起身后连声问候都没有,便撩起摆,意欲离开这不清净的地方了。   齐宣对孟虎使了个眼色,孟虎机灵的笑了一下,他想起昨夜齐宣和他约定好的事情,便一下子窜到了曹娇娇身边,扯着曹娇娇的裙摆不肯放,然后仰起头笑的贼兮兮的,扯着嗓子喊了声:“娇娇姐姐!”   曹娇娇呆在原地,愣愣的看了看孟虎,前一世孟虎呆呆傻傻的,可是每次也是这样子叫她的,即使她纠正多次要喊嫂子,他还是改不过来。   孟虎那双澄澈的双眼,是曹娇娇重生以来,见到的唯一没有改变的东西。   曹娇娇本应该强硬的拨开猛虎的手,然后坚决离去的,可是孟虎笑起来圆润稚气的脸庞和他干净明亮的眼睛,让曹娇娇怎么都下不去手。   见到曹娇娇犹豫了,齐宣窃喜不已,说明曹娇娇心动了,说明他找到了接近曹娇娇的办法了。   曹娇娇皱眉纠结了好久,还是使劲将孟虎的手拿开了,只是她没敢用劲,生怕把孟虎弄疼了。   孟虎见曹娇娇这样子冷漠的拿开了他的手,这情况和表哥告诉他的不对呀!   曹娇娇大步走了之后,孟虎转过身去瞪着大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曹娇娇背影,他脑子里还是浆糊一团,曹娇娇身上熟悉而舒适的香味是他迷恋的,怎么娇娇姐姐这样子对待他呀!   孟虎嘟起嘴吧揪着自己的小耳朵,嘴巴瘪了瘪,终于是落下泪来,哇哇几声,曹娇娇听到之后脚步慢了下来,但忍住了没有回头,曹娇娇咬了咬牙还是离开了前厅。   曹娇娇这一出黑脸唱的好,就连虞破焰都差点觉得他对小孩子无感了。   曹娇娇在众人面前唱的黑脸,孟柔正好就捡了这个便宜,她拿出随身准备的糖果,用帕子裹着,蹲下身递到孟虎面前开始哄他。   自从知道孟虎对糖果准儿有效之后,她便随身备着了,以便于随时随地在齐宣面前树立一个“温柔大方”的好形象。   果然,孟虎见到了糖果便睁开了眼睛,当孟柔将糖果塞到他嘴里之后,他便止住了哭声,砸吧着嘴巴舔起糖来,孟柔回头不知是对齐宣还是对众人道:“瞧,小孩子也是好哄的,你对他好,他便乖了。”   言外之意就是曹娇娇对孟虎太凶了。   也没有人辩驳,毕竟曹娇娇确实是这么做的,但这事是有前因的,况且曹娇娇也没有对孟虎有什么大的伤害,不算过分。   人之初,性本恶,孩童最谙此理,有奶便是娘,所以即使孟虎常日里是不喜欢孟柔的,但是为了糖果,孟柔抱起他,他也没有反抗,孟柔抱着孟虎学着孩子的语气逗弄起孟虎来,齐宣看着孟虎柔软的笑脸,还有孟柔温柔的侧脸,他觉得他那个可人的表妹又回来了。   孟柔入座之后便一直抱着孟虎了,下人要来接手她也不许,因为她知道,这是她表现的好机会,手臂累点又算什么呢,她向来喜欢这种有回报的事情。   果然,郑菲就小声附在孙依依耳边说了:“这孟家小姐好生温柔,倒比曹娇娇看着舒服多了。”   孙依依瞪她一眼,愤然离桌了!   她也不晓得怎么和郑菲解释,孟柔就是这么个人,短暂相处觉得此人甚好,久了便知她心思深重,而且局外人要是没有亲眼见证过,压根不相信孟柔是个充满了心机的女人。   孙依依有口难言,胸腔堵的厉害,她气呼呼的离开之后,虞破焰也跟着离席了。   薛鹏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是他的想法还是曹娇娇太铁石心肠了,他并没有看出几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薛鹏等到虞破焰也走了之后便放松多了,他虽然爱胡闹,但是他知道有些事不能乱来,虞破焰的身份就像一座大山,还是能压一压他的,所以在虞破焰面前他还是老实许多的,虞破焰一走他便孩子称大王了,他立即换了位置和孙武坐到了一起,他搂着孙武的肩膀聊了起来,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拿起了干净的筷子在五花肉上下了一筷子。   孙文有些思绪缥缈道:“各位自便,无需客气。”   这句话有些人听进去当真了,有些人则根本就没有入耳,例如齐宣。   曹娇娇今日心里倒是没那么烦闷了,只是刚刚对孟虎的举动,她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她分明是想抱孟虎的,却生生将他推开了。   孙依依却比曹娇娇更烦,孟虎如此碍眼,她却无能为力,不光是不能为曹娇娇出气,甚至她自己心中不快她也没法表达出来。   这种感觉倒真是憋屈。   孙依依家里也算富贵,父亲是三品武官,母亲也有诰命在身,从小到大也算是家里宠着长大的,自从结识了孟柔之后,不顺心的事就一件接一件,现在还多了一个需要她处处忍让的郑菲,孙依依回到屋里也没顾着去安慰曹娇娇了,反而把自己关在屋里使劲的摔打枕头。   虞破焰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为两人备了吃食。   直到天黑了,下人都没有来报说齐宣等人离去了,孙依依这时又饿又气,还是忍不住去找了曹娇娇。   曹娇娇正在比划着长剑,见孙依依来了之后便放下了剑,问道:“怎么了?”   孙依依一屁股坐下来,没好气道:“孟柔竟然还没走!是何等厚的面皮,竟然滞留如此之久,这可是我哥哥的庄子,难不成她当成自己家了?”   曹娇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还气呢,多大点事。走吧,咱们去汤泉泡泡,好顺顺你的气血。”   孙依依握上曹娇娇的手,点了点头。   曹娇娇喊来红罗,替两人准备好了用品,接着两人便手牵手去了汤泉。   到了汤泉时,明月已东上,因着落雪冷清,所以孤寂的圆月显得分外明朗,孙依依望着明月也有些感触,现在她可真是低头思念家呀!   还是自己家好,没有这么多糟心的事。   曹娇娇仿佛看穿她所想,握着孙依依的手又重了些,孙依依强咧嘴笑了笑,道:“还是你懂我,也不枉我俩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   两人话语刚落地,汤泉里一声惊呼:“谁?”   曹娇娇和孙依依你看我,我看你,孟柔竟然在此处?!   这还真是把庄子当自己家了!   孙依依顿时就不想跑温泉了,总觉得天然的泉水脏了些。   孟柔道:“是娇娇和依依姐姐么?”   曹娇娇没做声,孙依依讽刺道:“姐姐?可不敢当,我娘说我自小愚钝,我哪里会有你这样聪慧的妹妹。”   且博美人笑(二)   孙依依虽然说的难听,孟柔也未放在心上,此处也没有她在乎的人,她索性也不装了,她从水里出来,洛儿替她穿好了衣裳,披好了之前备着羽缎,孟柔道:“依依姐姐过奖了,我姨母也时常说我聪慧,说我将来必是富贵之人。”   孙依依“呸”了一声,道:“富贵?你也配!心思恶毒的人哪里配得上富贵二字?”   曹娇娇拉了拉孙依依,示意她大事化小,因为吵下去没有意义。   夜里的孟柔似乎和白天有大不同了,丝毫不做作,很直白的把她对曹娇娇和孙依依的厌恶表现了出来,她眼里充满了不屑,然而她眼里的不屑是那样的没有底气,因为她没有看不起曹娇娇的资格!   孟柔深深的看了洛儿一眼,洛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往出口走去……   曹娇娇是不想同孟柔多言什么的,只是孙依依今日憋的太久,孟柔说话又这样子气人,所以她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去的。   孟柔看出了这点,所以故意激孙依依道:“我天生便是富贵之人,虽然出身不如你,可是你看,我从小到大哪天不是锦衣玉食?哪天不是被表哥和姨母宠着长大,这难道不算富贵么?你且瞧瞧你,父亲在军营摸爬打滚,曹娇娇的父亲早已是一品辅国大将军,你的父亲却是近两年才升成正三品武将的,想必你十一二岁的时候,过的还不如我,也不如曹娇娇吧。”   曹娇娇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挑拨离间,虽然对于她和孙依依之间没什么作用,但是确实气到了孙依依,孙依依也是很看重自己的父母亲的,一听到孟柔这么轻易就否定了她父亲的努力,甚至意图挑拨她和曹娇娇的关系,孙依依当时便忍不住了。   若不是孙家多年良好的教养,孙依依当真要破口大骂了,孙依依高声道:“寄人篱下也不夹着尾巴做人,我好歹是光明正大的享受父母亲给我的照顾,你呢?你当真每天都心安理得么?”   这句话恰好戳到了孟柔的痛处,可是孟柔和曹娇娇过了几次招之后,别的没学会,倒是更能忍,脸皮也更厚了,所以她强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往曹娇娇她们身后瞟了一眼,见洛儿还没回来,便故意拖延时间,回击孙依依道:“我说了,我本是富贵之人,这些福气,我自然享受的心安理得咯,怎么?难不成你做了对父母有愧的事情,所以日日活在愧疚之中?”   孙依依往前几步,伸手做势想要打孙依依,只是手高高举下之后未曾落下。   那一刻,孙依依是真的有打孟柔的心情的,小时候她便野的厉害,丝毫不输给曹娇娇,只是孙氏这么多年的教养也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了,再加上曹娇娇快速上台阶,跟了上来,喊住了孙依依,所以孙依依还是放下了手掌。   孟柔笑的得意,她算准了孙依依是怎么也不会打她的,毕竟孙依依是心里有顾忌的人。   曹娇娇道:“依依,回去吧,和畜生计较个什么呢?”   听曹娇娇说要走,孟柔皱了眉毛,她今夜本就想将她引到此处的,既然曹娇娇自己来了,她能白白放过这个好机会?   所以孟柔放大了胆子道:“畜生说谁?该不会是我吧?”   孙依依不屑道:“倒不知此处还有第二只畜生乱狂叫了。”   孙依依不怒,笑颜如花道:“姐姐这么一叫,我确实听到了畜生叫。”   孙依依满脸通红,她的纵容就是给了孟柔欺侮她的机会!   孙依依又要动手,这次她是真的要动手了,只是曹娇娇比她手快,及时抓住了孙依依的手腕,曹娇娇明白,孙依依家里的处境和她不同,她可以胡作非为,孙依依不可以,毕竟齐宣是一品国公,而孙立只是三品武将,曹工的地位丝毫不输齐宣,所以她怎么胡闹都行。   孙依依怒火窜到脑子就没有思考那么多,她大叫道:“娇娇,她都这么骂我了,你还叫我如何忍得了?”   曹娇娇握住孙依依的手腕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她道:“你何苦同她动手。”说罢,曹娇娇松开了孙依依的手。   曹娇娇丝毫不手软,一耳光甩到了孟柔的脸上,道:“这种事,我来就好。”   有责任,她担着就好。   反正她和孟柔不和已是全京城皆知的事了。   孙家勉强和齐国公维护起来的关系,怎么能让孙依依为了她就这么打破了。   孟柔始料未及,她以为曹娇娇起码还会和白天一样忍着,没想到曹娇娇也和她一样,不过是白天在众人面前装圣女而已,内心依旧狠辣!   若是今夜只有曹娇娇一人,她必不会和孟柔动手的,只是看孙依依刚才那架势,她不主动担下这责任,以齐宣护短的性格来说,孙家怕是不好交代。   就在此时,洛儿抱着孟虎到了汤泉,她耐心的哄着孟虎,孟虎喊着糖果乖乖的搂着洛儿的脖子。   孙依依看到洛儿之后一把将孙依依扯下了水池,道:“贱人!”   红罗在曹娇娇身后吓得掉了手里的木案,孙依依扑腾两下便站了起来,曹娇娇吩咐道:“红罗,快把衣服拿来!”   红罗这才呆呆依命,将衣服捡了起来,送到曹娇娇跟前,曹娇娇赶紧将孙依依拉上岸,然后替孙依依擦了擦头发,又将孙依依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给孙依依裹上了干净的衣服。   孟柔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曹娇娇的举动,一言不发。   孙依依眼眶发红,不知是水浸的还是委屈的哭了。   曹娇娇生怕孙依依感染风寒,便道:“依依,先回去,别的事晚点再说,我自不会让你白吃亏的!”   孙依依咽了口气,依从了曹娇娇的意思。   洛儿抱着孟虎走了上来,孟柔接过孟虎,悠悠道:“娇娇姐姐就不怕别的人再和孙依依一样么?”孟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孟虎的后脑勺,好似母亲轻抚自己的儿子一样。   曹娇娇的手颤抖了,她松开孙依依,吩咐红罗道:“带依依小姐回去。”   红罗还想说什么,但她扶着孙依依冰凉的身体的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孙依依亦是不放心曹娇娇一人在此,便道:“依依……”   明显的哭腔让曹娇娇愤怒了!   看来一味的不计较,并不能让自己宽心,反而让自己身边的人都受到了牵连。   曹娇娇平淡的语气里有些强硬,“你们先回去吧,我待会儿便回去。”   如此,红罗才带着孙依依走了,然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孟柔刚刚那句怪异的话。   她们压根也不会往孟柔会伤害孟虎这方面去想。   等到两人都走了之后孟柔才道:“看来你也不是如此讨厌小孩子么,这小子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曹娇娇渐渐明白了孟柔的心思,她知道孟柔想用孟虎来要挟她,她越是在乎,孟柔恐怕越是敢下黑手。   曹娇娇故意扯开话题道:“依依好歹是三品大员的嫡女,推她入水你也敢?”   孟柔尖锐的笑声袭入曹娇娇的耳膜,“谁看见了?她自己失足落水,洛儿,可怪的了我?”   洛儿双手交握在一起,有些颤抖,她总觉得表小姐有些不一样了,她总觉得她有些不认识孟柔了。   但是她还是坚定的站在了孟柔那边,毕竟孟柔才是她的主子,她低头低声道:“怪不得小姐。”   曹娇娇没把两人的话放进心里,她见孟柔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孟柔没看出曹娇娇意图转移她注意的想法,便转身离去,什么也没计较。   这笔账曹娇娇定然不会忘,也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现在并非报仇良机,来日方长,她再不会叫孟柔逍遥自在了!这都是孟柔自找的!   曹娇娇下了台阶之后孟柔道:“孟虎,你看那个冷漠的姐姐要走了,你不是喜欢她么,还不叫住她?”   孟虎本是专心致志吃着手中难以嚼烂的糖,听了孟柔的话之后便抬头看着曹娇娇,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孟虎甜甜叫了声:“姐姐,别走。”   曹娇娇听着四五岁孩童糯糯的声音,差点就心软了,只是她现在若是心软,就是害了孟虎。   所以曹娇娇头也不回的匀速往外走,她不敢快了,也不敢慢了,生怕孟柔看出异样,当真对孟虎做出什么。   只是孟柔已经笃定了曹娇娇会回来,所以她将孟虎放了下来,她不慌不忙的哄着孟虎将一只手放进水里,嘴上还道:“孟虎,好玩吗?”   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对水充满了好奇的时候,而且孟虎的父母十分疼爱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一般都不准孟虎接近深水的。   孟虎一只手牵着孟柔,另一只手不停的拨着水面,嘴里嘻嘻的笑着,猛虎尝试着把脚也伸进去,他习惯性的看着大人的眼神,开始试着揣摩大人的眼神,孟虎见孟柔没有反对,便欣喜的将脚伸进去,温热的水湿了他的鞋子,包裹着他的脚丫,孟虎兴奋的叫了起来。   孟柔悠悠道:“若是孟虎落了水,洛儿,你说是谁所为?”   且博美人笑(三)   洛儿对上孟柔狠毒又阴冷的目光,道:“曹小姐今日那样厌恶表少爷,想必……可能是曹小姐所为。”   洛儿一语说出了一般人心中所想。   曹娇娇今天对孟虎这样冷漠,孟柔又一副那样喜欢孟虎的样子,想必孟虎出事了,众人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曹娇娇了吧。   曹娇娇不怕被人怀疑,但是孟虎的性命……孟柔当真下的去手。   曹娇娇就快走出汤泉了,孟柔不紧不慢的说:“娇娇姐姐,你再往前走我就要松手了,你再往前走就来不及救他了,我真的要松手咯……”   曹娇娇停住了脚步,孟柔如愿以偿的笑了。   孟柔就像地狱里出来的恶鬼,有着姣好的面容却遮不住那颗黑透了的心。   毫无悬念的,孟柔松开了手,孟虎的小手开始还能抓住孟柔,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抓不住孟柔了,他有些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孟虎恐慌的叫了一声。   曹娇娇转身之际,扑通一声闷响,孟虎已经掉进了水里,曹娇娇脸色突变,孟柔竟然真的下的了手!   曹娇娇拼尽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汤泉边,然而稚嫩的孟虎已经扑腾了几下快要沉浸和他身子差不多高的汤泉里。   曹娇娇来不及狠狠的打孟柔耳光,曹娇娇奋不顾身的跳进汤泉,温热的泉水扑面而来,瞬间打湿了她的全身。   孟柔蹲在汤泉边道:“曹娇娇,从你留下来的那一刻起,你就输了,记得,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心就要狠,今日你算是摊上了人命官司,我倒不信表哥还能饶你,我倒不信,你爹还能保你!”   齐宣最为护短,更不用说孟虎对孟家的意义,就算齐宣忍住不计较,孟氏也是不会放过曹娇娇的,所以曹娇娇要是不能脱身,齐国公的头衔压下来,曹工未必顶得住。   曹娇娇完全不听孟柔怎么说,举起孟虎就要把孟虎抱上岸,孟柔却毫无预兆的跳了下来,正好砸到曹娇娇身上,曹娇娇在水中难以步行,所以踉跄了好几步方才站稳,她死死的抱住孟虎,生怕孟虎再次落水。   孟柔吃力的迈步前行,哭喊道:“曹娇娇,把我表弟给我!你好狠的心啊,这样小的孩子你也不放过!”   曹娇娇往后一看,齐宣、孙文和虞破焰齐齐出现在汤泉门口。   曹娇娇转身从另一边上去,她将孟虎平放在地上,然后强自镇定着,回忆着儿时落水时为人施救的方法,曹娇娇用力按压着孟虎小小的胸腔,然后又对着孟虎的嘴吹气。   众人自然是知道她在做什么。   虞破焰精通医术,和齐宣同样快速的飞奔了过去。   洛儿得到孟柔的暗示之后哭道:“主子,曹小姐好狠的心啊!表少爷还那么小……”   洛儿这么一喊,惶恐紧张的齐宣更是乱了分寸。   齐宣差点就像发狂的狮子一样将曹娇娇拎起来撕碎了,“曹娇娇,你……最毒妇人心!”   齐宣欲推开曹娇娇,他不需要曹娇娇假惺惺!   虞破焰一时间没空解释曹娇娇的行为是最为关键的一刻,所以一把钳制住了齐宣。   曹娇娇一边担心孟虎真的没气儿了,一边又烦着齐宣碍事,曹娇娇便一边按压着孟虎的胸腔,一边伸出脚踹开了齐宣,然后曹娇娇带着哭腔吼了句:“给我滚!”   孙文深深的看了洛儿一眼,然后上前帮主虞破焰将齐宣困住,孟柔这时便开始施展自己的哭招了,她哭着拉扯孙文,喊叫着然他们放开齐宣。   这边动静太大,以至于孙依依她们听到动静都赶来了。   孙依依看到这场面便蒙了,她不过回去换了个衣裳,暖了下身子,刚刚还遇见孙文和虞破焰说了汤泉的事,怎么就这样了!   曹娇娇的眼泪落在了孟虎惨白的脸庞上,怎么会这样!要是她早点回头,是不是就能救下孟虎了!   曹娇娇正是眼泪模糊之际,孟虎奇迹般的咳嗽了一声,吐了好些水出来,曹娇娇惊喜的抱着孟虎,差点哭出声来。   虞破焰这时候才道:“齐国公,娇娇正在施救,你若再捣乱,令表弟恐怕性命垂危。”   虞破焰渐渐松开手,由孙文将齐宣拦着,虞破焰蹲下身给孟虎把了脉,他道:“活了。”   这两个字让许多人松了口气,却让孟柔心惊肉跳!孟虎活了!   虞破焰解下自己的衣服裹在孟虎身上,抱起孟虎便往自己院子里跑,孙文道:“齐国公莫要忧心,虞皇子精通医术,令表弟能活命的。”   说罢,几人跟了过去。   齐宣一路上恶狠狠的看着曹娇娇,只是寒风刮过,曹娇娇打了个喷嚏,齐宣想起曹娇娇刚刚施救的场面,他不知为何心软了下来。   众人在虞破焰房门外等待,齐宣还是不放心,吹了哨声之后齐纹便出现了,齐宣面若冰霜道:“去请胡太医,要快!我必有重谢!”   齐纹明白事态严重,所以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齐宣明显对虞破焰一干人等是信不过的。   孙文将几人带进了暖阁。   齐宣看着曹娇娇的眼光似冷箭,不戳穿曹娇娇的眼睛他不肯善罢甘休!   孙文挡在曹娇娇面前,对齐宣道:“齐国公,事情尚未弄清楚,请你冷静一些,我与娇娇自小相交,她是怎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有过前科的孟柔所为,只是齐宣刚刚听洛儿那么一喊,先入为主的觉得是曹娇娇所为,而且孟柔在齐宣心里一直是柔弱善良的模样,即使孟柔偶有发狠的时候,齐宣也觉得那不过是孟柔耍性子而已,害人性命这种事,孟柔应当是不敢做的。   况且孟虎还是她的表弟,若真是孟柔所为……   齐宣简直不敢想象。   曹娇娇擅长戎马,心性比平常女子坚硬的多,而且坊间也有曹娇娇小时亡故人命的传言,所以齐宣觉得……曹娇娇真的可能这么心狠手辣。   孟柔见齐宣正在思索着什么,便激烈道:“孙公子!我自己的表弟我难道不疼吗?白天里,娇娇姐姐对我表弟的态度有目共睹,不是她是谁?”   曹娇娇无言以对,白天的时候,她确实太过狠心。   只是她是不得已而为之。   齐宣一时难辨真假,他的内心也是煎熬的,若是此事真是曹娇娇所为,那他和曹娇娇真的完了,若此事是孟柔所为,这叫他……如何相信!   曹娇娇浑身冰冷,却坚定道:“孟柔,你心狠手辣非我能及,害了孟虎又来诬陷我,若是孟虎没事便罢了,若是孟虎有事,你拿命抵!”   孟柔亦不畏惧,伸长了脖子道:“曹娇娇,我家表弟你竟如此心疼?那白日里你那样对待他,是做给别人看的么?世上竟有这等奇事,竟只在众人面前做恶人,反而在背后做好人了。”   曹娇娇确实没办法解释,她总不能矫情的说是为了和齐宣保持距离而为之吧。   孙文知道曹娇娇是不想和齐家人有任何瓜葛,才对孩童也冷漠如斯。   只是这几人关系微妙,他不好多说,说明白了,人家也未必肯承认。   孙文只好道:“齐国公还未忘记娇娇舍命救令表弟的事吧,若是娇娇有意害他,有何用等到此时。”   齐宣低下头,认真思考着孙文的话。   曹娇娇为什么要害孟虎呢?   孟柔怎么会给他们翻身的机会,孟柔道:“表哥,那时曹娇娇对你尚有余情,想借此讨好你也未可知,如今她与我交恶,表哥你又不心系与她,她自然心生恨意,对孟虎也厌恶起来,所以才害了他性命啊。”   齐宣倒真希望曹娇娇是因爱生恨,可他清楚,曹娇娇不是这样的,曹娇娇看他的眼神比恨更冷漠。   孙文竟不知孟柔如此能言善辩,他道:“那娇娇也不至于在你眼前害他,岂不是给自己添了麻烦?”   且博美人笑(四)   孟柔道:“她多么任性孙公子不知道么?她何惧我在不在一旁?更何况她不喜欢我是全京城皆知的事,如今正好将我牵扯进来,嫁祸于我,正好如她所愿了!”   齐宣已经听不下去了,各执一词,他实在是难以分辨。   齐宣狂吼一声:“够了!”   孟柔住嘴了,孙文也不欲多说了,他算是发现了,和孟柔这种人,多说无益,所以曹娇娇才懒得插嘴。   齐宣用劲捏捏眉心,疲惫不堪道:“柔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说一遍。”   孟柔忍痛道:“当时柔儿正在汤泉里,想起孟虎喜欢嬉闹,便叫了洛儿将孟虎带过来,谁知此时孙小姐和曹娇娇都来了,我与她们发生了口舌之争,柔儿一人难以敌二,拉扯间孙小姐就掉进了水里,我也掉进了水里,孙小姐走了之后我意欲离开,洛儿此时却带着孟虎来了,我见曹娇娇意欲伤害孟虎,便不敢上岸,果不出我所料,孟虎刚刚拉着她的衣袖,就被她一脚踢下了水,柔儿气愤不过,将她也扯下了水,然后柔儿奋力施救孟虎,正巧你们来了,曹娇娇却突变意志,开始对表弟施救起来……”   孟柔声泪俱下,情文并茂,齐宣想不信都难。   孙文道:“娇娇必不是那等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即使是她所为,她也不会在人来之后立刻变了脸。”   孟柔冷哼道:“人命关天,谁能保证自己一定光明磊落?兴许她见到你们便反应过来要维持好形象了呢?”   曹娇娇一直没有还击,此时却道:“你别把自己的肮脏行为加之于我身上。”   曹娇娇最是瞧不起孟柔这一点,矫揉造作,恶心。   齐宣觉得脑子发胀,他无力道:“好了!且让我静一静。”   即使暖阁里有炭火,曹娇娇还是冷的只哆嗦,她浑身还湿哒哒的,孙依依赶紧将自己的羽缎也解了下来,披在曹娇娇身上,道:“娇娇,你先回去洗澡换衣裳,虞世子不是说孟虎能活了么,只要他醒了,真相自然就浮出水面了。”   这句话让孟柔心惊肉跳,但是箭在弦上,她只能赌一把了!今日不论发生什么,她都咬死不认!   起码她还有洛儿替她作证,孟柔这样安慰着自己。   曹娇娇担忧的看了虞破焰的房间一眼,然后被孙依依牵着回了院子。   齐宣也吩咐洛儿将孟柔扶了回去,毕竟孟柔也是落了水,湿了全身的人。   红罗早就备好了热水,曹娇娇宽衣沐浴之后便把所有人赶了出去。   虞破焰确实说了孟虎能活,只是曹娇娇见虞破焰那种神色凝滞的样子,不像是有万分把握能够保孟虎无虞。   曹娇娇将头淹没进水里,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她为什么要装作不在乎!   她若是早一些回头,早一些阻止孟柔,那么孟虎便不会有事了吧。   曹娇娇万分自责,差点浸在水里没了呼吸。   曹娇娇抬起头,洗干净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在屋里烘烤着头发,红罗替她洗擦头发,安慰道:“小姐,你莫伤心了,看你难过,奴婢也难过。”   说罢,红罗也嘤嘤哭泣起来,曹娇娇无奈道:“好了,别哭了,快替我烘干头发,我好出去看看外头状况如何了。”   红罗依言,擦了擦眼泪,仔仔细细替曹娇娇擦起头发来。   曹娇娇头发干了之后她也懒怠再束起,只随意用一根丝带松松绑住便去了虞破焰的院子。   一干人等正在暖阁取暖,曹娇娇寻着灯光进去了。   曹娇娇仿佛听见沉重的呼吸声,她的到来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好似在火药里添了把火。   齐宣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被曹娇娇勾了起来,他看着曹娇娇的天然妙目,好似遗落凡间的仙子,只是他已不知仙子是否还是他知晓的仙子,他不知仙子如今心肠如何。   孟柔很快也来了。   胡太医也赶来了。   胡太医见过齐宣之后,齐宣道:“胡太医不要多礼了,赶紧去看看我表弟吧!”   胡太医背着药箱进了虞破焰的房间,齐宣跟着进去被墨可拦下了,墨可关上了门,将所有人拦在门口。   这是虞破焰的吩咐。   救人要紧,曹娇娇的清白也要紧。   一刻钟之后,胡太医和虞破焰相继出来,胡太医道:“齐国公,暖阁里说话。”   外头太冷,他年纪大了,说不清楚。   所有人都跟到了暖阁里,所有人都想知道孟虎的状况。   齐宣见胡太医神色不算凝重,所以心里轻松了一些。   胡太医和虞破焰半晌都没说话,齐宣忍不住道:“胡太医,我表弟状况如何?请您如实告知。”   胡太医早已和虞破焰商量好了怎么说,孟虎确实很难醒过来,或者说醒过来也难保他脑子正常,但是他不能现在就说。   胡太医道:“令表弟性命无虞,只是嘴里似乎喃喃着什么……”   胡太医眼神有些游移,他扫了扫孟柔和曹娇娇一眼。   曹娇娇自然不怕的,孟柔却胆战心惊,孟虎这样都死不了?还真是命大!   孟柔虽然已经万分恐惧,她仍旧道:“我表弟落水前我拼死护着他,所以他可是念着我名字在?”   虞破焰道:“胡太医什么都没说,孟表小姐急什么?”   孟柔有些慌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虞破焰邪门的很,让她很有压力,她仍旧强自镇定道:“我表弟被人害到如此地步,我……我能不担心么!”   孟柔还有理有据了。   气势很足,虞破焰还没找到破绽。   齐宣道:“胡太医,我表弟什么时候能醒?他醒来,自然真相大白了,也至于冤枉了谁。”   曹娇娇几乎可以肯定,齐宣已经认为这件事就是她所为了。   胡太医看了虞破焰一眼,虞破焰道:“齐国公,令表弟暂时难以转醒,只是他嘴唇张合着,好似念‘姐姐’似的的口型,不晓得这位姐姐是谁?”虞破焰本是想恐吓孟柔的。   虞破焰以为姐姐是孟柔,谁知道这会子弄巧成拙了!   齐宣拍案而起道:“曹娇娇,你还敢说不是你所为?孟虎除了叫你姐姐,还叫过谁?就连柔儿他也只是没大没小的呼其名字!曹娇娇,你……真狠的心!”   孟柔诡异的笑了,真是天助我也。   曹娇娇却不慌不忙道:“孟虎识得我,见了我便叫我姐姐,我扑下水去救他,他抱着我之后自然是叫我姐姐的,难不成叫我爹不成?”   齐宣气恼万分,曹娇娇这时候还有心思占他便宜!   不过曹娇娇这么一解释,也极有可能是这么回事,不过这基于曹娇娇所言内容真实的情况下。   眼下,就是两人所言真假难辨的时候。   齐宣一下子又像泄了气的似的,颓唐的坐下来,紧握着拳头不知所措。   虞破焰见事已至此,再没忽悠的余地,便给了胡太医一个眼神,胡太医便如实道了,孟柔听了面上紧张,心里却大大的松了口气,齐宣难过道:“竟再没有别的法子么?”   胡太医道:“虞皇子医术高明,施针及时,所以才保住了他的性命,这已是天大的幸运了,若是等我赶来再施救,另表弟怕是难逃一死。”   虞破焰道:“若非娇娇施救及时,我后续再多努力也是白费的,还好娇娇是真心全力施救,否则孟虎也未必有生还的可能。”   胡太医和虞破焰都这么说,齐宣脑子又乱了起来,他已无半点分辨是非的能力了。   胡太医道:“且等明日吧,明日令表弟能醒来应该就是能醒了,若是不能醒,怕是要睡上许久了……”   曹娇娇自然是希望他能醒的,只是孟虎醒来了还和前一世一样是个痴儿,曹娇娇不禁有些难过,任她如何改变,终究是改不了孟虎的命!   ***   一夜无人好眠,天大亮之后孟虎便醒了,虽还是那副顽皮模样,眼神却呆滞了许多,而且时常含着手指啥啥发笑。   孟柔当即哭了出来,仿佛受罪的是她的亲子。   齐宣没有告别,便带着孟柔等人打道回府了。   曹娇娇等人也全然没有了游玩的心思,收拾收拾也离开了庄子。   虞破焰在启程前,却说忘了拿东西,又回去了一趟,他其实是去了昨日事发地点汤泉处。   他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隐约发现了一条和曹娇娇的脚吻合的脚印,曹娇娇的脚较裹脚的孟柔要大上许多,所以容易分辨。只不过脚印的痕迹太过模糊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被冰冷的雾气全部掩盖住了。   顺着这条脚印看过去,虞破焰能肯定,曹娇娇作夜里定是从容到了汤泉又从容出了汤泉,若是曹娇娇将孟虎踢下水,那么就不该有那条顺着出口出去的脚印,因为曹娇娇出去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脚印应该是不成形的才对,所以昨夜一定发生了什么曹娇娇没说的事。   曹娇娇不说是因为孟柔那个样子太反常,好似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说出来谁会相信娇滴滴的孟柔如此阴险歹毒呢?   就算是孙文和孙依依一时也难以相信吧。   虞破焰将事情理了理之后,心中又有了一计,昨夜他是孟虎的救命恩人,怎么说齐宣也该来谢一谢他吧……   虞破焰总有自己的办法替曹娇娇解决问题,不过不光要解决问题,虞破焰还要替曹娇娇出气,孟柔那点小心思也就欺负曹娇娇这种品性好的姑娘了,要换一个同样有心思的,孟柔未必讨得了好。   一路颠簸到了家之后,曹娇娇累的倒头就睡了,直到天快黑了曹娇娇才醒来,曹娇娇醒来的时候曹工恰巧也回来了,曹娇娇听人通报之后便梳洗好了去了曹工的院子里。   曹工一如既往的在书房看书,曹娇娇去了之后送上了一杯热腾腾的茶。   曹工似乎不知说什么好,还是和以前一样感概道:“我女儿当真长大了,以往都不会如此细心的。”   曹娇娇浅浅一笑,曹工本就不是话多之人,同样的话说了多遍曹娇娇也不会觉得厌烦。   且博美人笑(五)   曹工搁下书,喝了曹娇娇泡的茶,道:“庄子上可好玩?可打到什么猎物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往山林里跑了,你呀,好像是在山林里长大的兔子精。”   曹娇娇低头一笑,曹工竟还会这样活泼的比喻,真是难得。   曹娇娇笑罢之后便云淡风轻的把庄子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曹工听罢拍案而起,他忍不住指责了孟柔一遍,然后又担忧道:“齐家小公子以后……可还有的治?”   曹娇娇为难的摇摇头,凝眉道:“返程途中虞破焰跟我说,孟虎还有好的可能,只是要看机会了。”   曹工感慨道:“妻不贤,毁一生啊!”在曹工看来,齐宣确实就是把孟柔当妻宠着了。   曹工在曹娇娇说要退婚的时候其实是赞同居多的,只从孙府那件事之后,曹工越发觉得齐宣并非良配。   这件事暂时揭过了,曹娇娇以为,齐宣没有证据,就凭孟柔信口胡诌,终究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曹娇娇又提了提孙依依的婚事,曹工听了没什么意见,曹娇娇又道:“孙姨好像准备将自家侄女许给孙文,孙文也算京中公子哥中的翘楚,那个郑菲我略知一二,我以为此人并非孙文良配。”   曹工却道:“是否良配,日后相处了才知晓。”   曹娇娇道:“爹,孙家兄妹两个都配这样普通的人家,况且……我瞧着也不是他们两人的本意,孙叔叔当真肯?”   曹工放下茶杯道:“肯不肯有什么用?你不懂朝堂局势,有些事由不得他们。”   曹娇娇疑惑道:“爹,何出此言?”   曹工愧疚道:“孙立跟随我数年,虽然是我一手提拔的,可惜你爹问鼎沙场,被敌人忌惮的同时也被自己的人忌惮。孙立与我情同手足,难免被我连累,他已官居三品,我手下再不可能出高品武将了,他也不敢风头太盛,所以儿女婚事上,他就选择了低调一些。当初还好你逼婚的对象是无权无势的齐国公,要是别的权贵人家,爹未必敢邀各方施压,否则引起那位的猜忌,只怕得不偿失了。”   曹工手指了指天,曹娇娇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   曹娇娇道:“即使如此,孙叔也不会违背儿女意愿强迫他们什么吧。”   曹工长舒一口气道:“到底是人家家事,这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了,不过依以我对他的了解,孙立多半还是会遵从儿女意愿的。”   曹娇娇也如是认为。   曹工又道:“你刚刚说依依欲婚配的人家叫什么来着?”   “薛家旁亲,那人唤薛瑄。”   曹工若有所思,有些离魂道:“这个年轻人我仿佛听说过一些。”   曹娇娇急问道:“此人如何?”   曹工摇摇头,“记不得了,改日我派人打听下,我晓得依依的婚事你必会放在心上的。”   知女莫若父,曹娇娇柔柔笑笑。   曹工无意间瞟到一摞书底下压着的文件,他抽出一本厚厚的折子捏在手里,问曹娇娇道:“听说你与虞皇子进来颇有来往,你可对他有甚了解?”   曹娇娇纳闷了,曹工向来不过问她的事,虞破焰身份敏感,曹工更不会过问才对,因为曹工不会通过自己的女儿去做任何有意于他官职的事情。   曹娇娇道:“不过寻常来往罢了。”   曹工语重心长道:“你做什么爹都会维护你,只是凡事要以保命为先,爹已经高处不胜寒,所以你要更加小心。”   曹娇娇点点头,曹工又道:“远嫁他国,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曹娇娇不依了,略带些撒娇的语气道:“爹……说什么呢,哪里就要嫁人了?”   曹工笑着说:“还诓骗我,你何曾对哪个男子那样友善过?”   曹娇娇更不依了,“爹,外头人说女儿刁蛮,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怎么爹爹你也这样子以为?”   曹工将折子递到曹娇娇面前道:“你看看吧。”   曹娇娇接过大红色压花的折子,道:“这是什么要紧公文,叫女儿看做什么?”   曹工道:“要紧公文岂会叫你看?这是虞破焰在大虞的处境。”   曹娇娇略扫了首页一眼,不过简单叙述了他的经历而已,往后了则是虞破焰在各处的驻扎势力以及朝堂中的风评了。   曹娇娇很有兴趣知道关于虞破焰的一切,不过她想听虞破焰亲自说,而不是她私下里调查得知。   曹娇娇道:“爹,这些东西我不要知道,若是两情相悦,有缘有分,该知道的都会知道的。”   曹工接过折子,不慌收回,只是放在桌上而已,“你这个性像爹,不过这折子倒不像是要给你看的,我觉得虞破焰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曹娇娇不解,“爹你什么意思?”   曹工娓娓道来:“我的人入大虞境内打探这些,按说多少还是会引起注意的,虽说大虞和大周现在明面上是交好的,只是私底下这些探子,他们未必会放过,但是我的这些人一路畅通无阻不说,甚至时时轻而易举得到某些信息。爹以为……是有人故意放给我的。”   曹娇娇问:“爹爹你觉得是虞破焰?”   曹工点头,“除了他我再想不到别人了,我觉得吧,这些消息他放给我是为了让我安心,是为了让我看到他有保护我女儿的能力。”   曹娇娇道:“爹,你可想的太简单了,万一他故意放些有利于他的消息忽悠您呢?”曹娇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还是万分相信虞破焰是不会故意蒙骗曹工的。   曹工呵呵笑道:“你以为爹这辅国将军白当的?若是小伎俩,骗的过爹?我自然又另派人核实过,他所言,无一不真。”   曹娇娇道:“那爹以为,他在大虞处境如何?”   曹工严肃道:“依我看,他立足东宫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差一个由头罢了,如今他在大周为质子,等到大周大虞结盟立约成功,战马也输送完毕,他彼时再回大虞,必是他凯旋之时了。”   曹娇娇道:“他毕竟身在大周,那边情势随时可能变化,爹爹能保证在他为质子的时候,能一直保持如今的局面?”   曹工笑的有些得意,“他来大周的时间远比他出现在京城的时间要早,按说这是大虞人动手的最好机会,但是那边依旧相安无事,依我看必有贤臣谋士倾力辅佐,有这等人相助,爹以为,他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   曹娇娇又道:“若是真的……女儿远嫁,爹你可舍得?”   曹工有些黯然,“舍不得又怎么样,女儿嫁终究是要家人的,再说……你嫁走,说不定才是最好的路。”   曹娇娇不解,“为什么?”   曹工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还有一事我要问你,弯弯她今日如何了?”   曹娇娇知道曹工在故意转移话题,但是曹工不想说,她也不能追问。   曹工虽然宠她,但是有些事曹娇娇怎么撒娇曹工都无动于衷的,所以曹娇娇从小就养成了习惯,曹工不让她知道的事,她从不多问。   不过不多问不代表她不想知道,她也有法子从别处知道嘛。   曹娇娇回神了,答道:“弯弯近日乖巧了许多,只是我怕她是强压之下装出来的,所以我看这教养嬷嬷还得呆上许久。”   曹工放心道:“嗯,时间长短不碍事,左右她及笄之年还久得很,不过那些嬷嬷我瞧着都是宫里的旧人,你从哪里请来的?爹可不记得你有什么交好的权贵千金,除了依依之外,这些人只凭你,哪里请的动?”   曹娇娇一笑,“可不就是孙家,曹弯弯闹事那日,您不是上他们府上去小酌了几杯么,孙文听到了此事后便帮我解了此难题。”   曹工皱眉道:“我那日并未去他们家,孙文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曹娇娇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明白了,“爹,那日知情的就是虞破焰了,想必又是他的好意了。”   曹工道:“原来如此,不过他如此有心待你,我也就放心了,此事我们权当不知道就是。”   聊完这些,曹娇娇道:“爹,我回来的时候瞧着蒋妈又有精神了一些,如从前一样。”   曹娇娇说的隐晦,曹工也明白的很快。   曹工紧紧闭眼,然后睁开,淡淡的“哦”了一声再没别的话了。   曹娇娇嘴角微微往后拉扯着,曹工心里只有林皎,林皎已是已死之人,所以无人能比了,活着的人……注定只有遗憾了。   不过好在两人都想得开,已经点拨之后也能放的开,曹娇娇也无需过分担忧了。   曹娇娇见曹工已经有了倦意,便道:“爹,你用饭没有?不若叫上弯弯一起吃个饭,也好瞧瞧她近些日子学的怎么样了。”   曹工本来还想多在书房待会儿,听了曹娇娇这个建议之后,他便点点头,吩咐了阿志在命人备饭。   酉时一家三口穿戴整齐的坐在饭桌上,曹娇娇底气足足的抬起头,然后起身欲为曹工布菜,曹弯弯乖巧的跟着站起来,只是头还低着,轻声细语道:“姐姐,我来替爹和你布菜吧。”   且博美人笑(六)   曹娇娇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依了曹弯弯,曹弯弯确实也是个聪明的,礼节学的很快,布菜的姿势像模像样,一旁的嬷嬷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曹弯弯就是在这种注视之下,丝毫没有差错的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   曹娇娇眉头松了松,曹弯弯起码还肯用心学,还有挽救的可能。   悄无声息的吃完了这顿饭,曹弯弯规规矩矩的回院子了,一丁点的要求也没有提。   曹弯弯的教习嬷嬷走后,曹工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孺子可教也。”   曹娇娇一直忧心的事也慢慢放下了,若是曹弯弯一直这么规矩下去,即使她只是个庶女,也未必得不到一个好前程,她为人再温良一些,自然有好日子等着她。   ***   次日清晨,曹娇娇还没睡踏实,外头人急急忙忙的叫醒了她,说是宫里来人了,曹娇娇立马梳洗好了出去,来的人是宫里的老嬷嬷,曹娇娇并不识得,所以她让青黛暗暗去请曹弯弯院子里的嬷嬷来,兴许她们知道是什么人。   宫里来的嬷嬷也没说是什么事,也没说什么人请,直说让她随她们往宫里去一趟。   曹娇娇有些不解,宫里来的人,却什么都不说,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此行不想让人知道?   曹娇娇也不是个傻的,宫里的人自然不能得罪的,所以她嘴上应了,然后叫人将她们引开了,说自己还需打理一下,请她们稍稍等候一会。   曹弯弯的嬷嬷在暗处见了宫里来的人之后,悄悄地告诉曹娇娇道:“那两位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曹娇娇惊讶了,她们家和后宫女人素无往来,更不谈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   曹弯弯的嬷嬷嘱咐了曹娇娇一些话,曹娇娇一一记下了,然后回屋换了更大气柔和的衣裳,上了端庄严肃的妆容,便随着宫里来的人进宫了。   自从对朝堂形式有了一定了解之后,曹娇娇开始对勋贵有些忌惮了,再不会向以往一样不问姓名随意得罪人。   所以此行曹娇娇有些忐忑的,只是细想之下,她仿佛并没有做过得罪皇后及皇后家族人的事,皇后应该找不上她才是,这次到底是什么事呢?   曹娇娇出去之后,曹府立马有人去宫外等着曹工了,而隔壁的虞破焰也很快知道曹娇娇入宫的事了。   虞破焰很快也备了马车准备入宫了,他来大周的时候皇帝老儿就说了,只要他想来,皇宫也随他进。   不过虞破焰算是和大周皇帝相敬如宾的,除了固定的时候他会按照惯例去向皇帝问安,平常时候他很少去皇宫里晃悠。   曹娇娇进了皇宫之后被迫下轿了,步行了许久都没有觉得累,这自然是因为她身体底子好。   随行的嬷嬷也很赞赏曹娇娇的耐性,顺带着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一些。   到了皇后的凤居殿之后曹娇娇便停了下来,在门外候着,随行的嬷嬷则进去禀报去了。   没多久皇后就召见曹娇娇了,外头寒冷,皇后这么快就下了命令,丝毫没有为难曹娇娇的意思,曹娇娇觉得今日之行,也许不是坏事。   皇后在偏殿接见的曹娇娇,虽然是偏殿,但是也是美轮美奂,金碧辉煌,不过曹娇娇向来对金银之物不甚敏感,所以淡淡扫了一眼之后也没有多看。   皇后无时无刻不在细致入微的观察着曹娇娇。   自打她贴身的嬷嬷回来说曹娇娇不似坊间传闻那样刁钻之后,她便对曹娇娇有了几分好感,再加上近距离对曹娇娇惊艳的容颜细细的观察,皇后倒是越看这个姑娘越顺眼了。   皇后说不出的雍容华贵,整个大殿里没有任何人的气势大的过她,但是曹娇娇恭敬之中带着傲然,丝毫没有卑躬屈膝的样子。   皇后见惯了阿谀奉承的人,突然见到将门虎女有这等风范,自然觉得曹娇娇自有风骨,与普通贵女不同。   皇后道:“起来吧,来,走进些,让本宫好好瞧瞧。”   曹娇娇依言走到皇后跟前,缓缓抬起自己的脑袋,不卑不亢,不笑不惧,双眼炯炯有神,饱满的额头叫人看着就欢喜。   皇后左瞧瞧右瞧瞧,赞赏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要不是听陛下提起,本宫还不知道有这等人存于世间呢。”   曹娇娇低头谦逊道:“娘娘过誉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是父母的恩赐。”   皇后点点头,“嗯”一声道:“是个懂事的孩子,曹将军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女儿,值了。”   虽然皇后语气不疾不徐,也带着和蔼温柔,可是曹娇娇就是感觉不到亲近,想是这种话听多了,即使换了皇后说,她也不觉得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皇后轻轻的拉着曹娇娇细白的四指,道:“来,在本宫跟前坐着,本宫瞧着你就欢喜呢。”   曹娇娇依言,规规矩矩的坐在皇后身边的椅子上,皇后全程笑看着曹娇娇,只是问一些家常的话儿,听来听去也没有别的意思,正当曹娇娇有些厌倦之后,皇后突然问道:“听闻你和大虞皇子走的很近。”   皇后翘起小指,端起五彩十二月花卉纹杯的玉兰杯,视线只落在杯中浮起的茶叶上。   曹娇娇这会儿算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虞破焰来的。   曹娇娇道:“我与虞皇子兴趣相投,所以偶尔能聊的上几句。”   皇后道:“听说虞皇子性情高傲,凡人凡物入不了他的眼,能与虞皇子志趣相投,想必曹姑娘也不是人间富贵花儿了。”宫中不是没有送东西给虞破焰,以期他尽快和大周签订盟约,只是虞破焰好似对送去的宝物美人都不感兴趣,帝后二人也是苦恼万分。   所以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曹娇娇身上。   曹娇娇定了定神道:“臣女不过是喜好舞蹈弄剑,比寻常女子粗鲁了些而已,算不得什么花。”   皇后左边唇角勾起,脸色依旧柔和道:“身为大周子民,自该为大周分忧,你爹征战沙场立功无数,想来虎父无犬女,想必曹姑娘也是有些本事的。”   曹娇娇只觉伤神,宫中人说话竟都是这么费劲的,曹娇娇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臣女尽力而为之。”既是尽力而为,不是一定要做到的不是么?   皇后笑了笑,她就喜欢这样的爽快人。   皇后道:“近来陛下总是为大周和大虞两国战马买卖的盟约苦恼,日日难以好眠,本宫瞧着陛下气色渐差,心里着急的厉害,只是本宫到底是妇道人家,帮不上什么忙,今日召你来,也谈不上什么吩咐,也只是同你说说心里话罢了。”   曹娇娇心里不禁称赞皇后老道,皇后这番话,一来撇开她后宫干预朝政的罪名,二来又向曹娇娇说明了她的意思。   曹娇娇明白之后不敢贸然答应,只委婉道:“虞皇子的确如皇后所说有些傲然,臣女自当尽力,能不能成,全在虞皇子,不在臣女。”   皇后见曹娇娇答应了,虽没做什么保证,但她也觉得此事成了大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曹娇娇貌美如此,若不是年纪小,曹工又宝贝的厉害,要是入了宫中,不晓得要压下多少人的风头呢,皇后坚定不移的相信,即使是虞破焰也未必忍心拒绝曹娇娇,只要曹娇娇肯用心。   曹娇娇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并不打算竭尽全力办此事。   皇后目的达成之后又同曹娇娇聊了几句,聊着聊着说到了孙家,皇后有意卖个人情给曹娇娇,她道:“陛下常念孙大人的忠厚老实,听说孙大人的女儿已经及笄准备议亲了,陛下很是替他们家高兴呢。”   曹娇娇为好友向皇后道了谢,只是在知道孙家处境的同时,曹娇娇也心惊于皇帝的多疑,朝廷官员何其多,隔着重重宫墙,后宫中竟然连大臣女儿议亲的事都知之甚详。   那么她的家事,帝后必定也是知道的。   皇后再没有多说了,有些好不能一股脑的表现出来,要等日后她的子民慢慢体会,然后再来感谢她,为她效命。   曹娇娇的进宫之旅就这么结束了。   曹娇娇刚刚离开,便有人来报了:“启禀皇后娘娘,大虞皇子果真入宫了。”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虞破焰还真是挺看重美人的。   那就好办了。   皇后玩弄着自己的护甲套,笑的胸有成竹道:“知道了,下去吧,哦对了,今日陛下要来,着人准备好。”   殿中上上下下齐声道:“是。”   曹娇娇出宫之后虞破焰和曹工都在门口等着了。   曹娇娇看着两人担忧的眼神,心里暖暖的。   虞破焰其实猜到了大半,只是因为害怕皇后利诱不成就威逼,他但心曹娇娇吃亏,所以才跟了进来。   曹工则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觉得牵扯上后宫就没什么好事,所以他才更为担忧。   三人在宫门口什么也没说,各自安心回府。   且博美人笑(七)   虞破焰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他倒是很期待曹娇娇会怎么做,所以他没有急着问曹娇娇状况,只是目送他们父女两人进府之后便离开了。   进了曹工的书房之后,曹工再也忍不住平常心了,他急急问曹娇娇发生了什么。   曹娇娇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曹工听完深深凝眉。   皇后还真是给曹娇娇出了道难题,以曹娇娇的性格,她是绝不会利用自己喜欢的人来获取利益,可是这件事曹娇娇要是不利用虞破焰,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大局上可以有曹工顶着,只是一些细枝末节也能折磨死人的。   曹娇娇反倒比曹工乐观,她道:“爹,我又没把话说死,即使虞破焰届时不答应我,皇后娘娘也不会硬把我怎么样的吧,毕竟签订盟约是迟早的事,即使晚一点,到了时候水到渠成的时候,那时候皇后娘娘总该不会继续怪罪于我吧。”   曹工也希望是这样,只是后宫中的女人,难说……   不过曹工还是很满意曹娇娇的表现的,起码她没有直接拒绝,让皇后面子上过不去,也许这样偏离了曹娇娇的本心,可是却能救曹娇娇的命。   曹工要的不多,他只要曹娇娇活的开心,活的幸福。   今日入宫的风波算是过了,第二天早晨的时候虞破焰和往常一样来到曹府,只是他没有随身带剑和长鞭,曹娇娇打扮好了出来,见虞破焰手中空空如也,道:“怎么了?今日有急事?”   虞破焰道:“无事,不过这天儿越来越冷了,你身子本就偏寒,不宜再晨练了,日后我只来找你纸上谈兵就是。”   曹娇娇放下长剑,也坐下道:“纸上谈兵还是在书房去的好,这外头冷成这样,岂不是事与愿违?”   虞破焰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不如去我的书房吧,虽然我的藏书比不上曹将军多,但是也称得上精致。”   曹娇娇没有拒绝,回院里换了衣裳之后就去了虞破焰的府上。   想起皇后昨天的谈话,曹娇娇觉得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去虞府,宫中人肯定知道了,那么昨天的事,她还要尽快给出答复才是。   曹娇娇和虞破焰一起进了书房之后便真的抽出几本书,和虞破焰有模有样的谈了起来。   虞破焰见曹娇娇绝口不提昨日之事,他便夺过曹娇娇手里的书道:“你当真是同我纸上谈兵来了?”   曹娇娇一本正经道:“不是你说要与我讨论的么?”   两个人一个装聋,一个不肯做哑。   虞破焰把曹娇娇手里的书放回原位,拉着曹娇娇意欲往外走,曹娇娇甩开他的手,不悦道:“做什么呢?”   她有预感,虞破焰要跟她说什么了。   只是她宁愿去敷衍宫中人,也不想利用虞破焰,即使在某一段日子里她会遭点罪。   虞破焰就着曹娇娇意思,就站在有些晦暗不明的书架中间谈话。   虞破焰低头认真凝视曹娇娇道:“你打算一直不同我开口么?”   曹娇娇有些躲避虞破焰的目光,“开什么……口,我无话可说。”   虞破焰捏着曹娇娇的削肩,道:“娇娇,你和我,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曹娇娇凝眉,道:“我知道,你都知道了是么?”   虞破焰点点头,“他们多次在我身上打主意,可惜我这里无孔不入。不过,要不是我刻意与你走近,他们也找不到你身上,这事也不怪你。”   曹娇娇还是有些心里过不去,她道:“若是向你开口了,总归是觉得利用了你,有些对不住你。”   虞破焰淡淡一笑,蓝色的眸子流光溢彩,道:“娇娇,你记着,只要能保你无虞,你怎么利用我都没关系。”   曹娇娇搡他一下,道:“难怪我爹说再正经的男人的话都不可信,分明晓得我不是那样的人,却给我这样的承诺,岂不是等于没说?”   虞破焰恳诚道:“娇娇,我所言皆是实话,任何时候都能兑现。”   曹娇娇见虞破焰这么认真,再不好逗他了,便道:“玩笑而已,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好了,昨日的事我告诉你吧,昨日皇后召我入宫……”   曹娇娇又将事情重复了一遍,曹娇娇记性甚好,几乎还原了事情的全貌。   虞破焰听完若有所思,他道:“你且不慌去回话,拖上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不打紧,我还得替你出口气。”   曹娇娇抬头望着他问:“出什么气?”   虞破焰刮着曹娇娇的鼻子道:“前两天才吃的亏,今日就忘了?”   曹娇娇想起庄子里发生的事,她自然是没有忘,只是比起和孟柔计较,她更担心孟虎的脑子。   曹娇娇不关心虞破焰怎么替她出气,反倒问:“孟虎的脑子当真……没法子治了?”   虞破焰道:“这个你别急,大虞有位妙手回春的神医,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过几天等你的冤屈洗刷干净了,再看看那位神医是否有把握治好孟虎。”   曹娇娇听见猛虎的伤有的治,心里轻松多了,她主动牵起虞破焰的手道:“孟虎到底是齐家人,我这么关心他,你可会不高兴?”   虞破焰将曹娇娇的手放在唇边如实道:“会的。”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知道你只是想救孟虎,和齐宣并无关系。”   曹娇娇笑的自豪,她喜欢的人岂是凡夫俗子能比的,他的心胸自然也是常人不能比的。   曹娇娇道:“就快腊月了,偌大虞府就你一人,今年这个年,你就在我们家过吧?”   虞破焰自嘲道:“这是叫我倒插门的意思?”   曹娇娇转过身去,“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岂敢叫堂堂皇子倒插门?”   虞破焰从曹娇娇身后搂着她,道:“以后,让你做我的皇后……”   曹娇娇双手捏着书架的边缘有些紧张,她从没有过做皇后的想法,只是如今相伴的人身份特殊,既是选定了,就要放心大胆的往前走。   虞破焰将曹娇娇脖间的玉佩拉起来问道:“未来的皇后,可想好了?要不要陪我一起坐拥天下?”   曹娇娇伸手捏着玉佩一本正经问道:“若是我答应你了,你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虞破焰反握住曹娇娇捏着玉佩的手,鉴定道:“好。”   曹娇娇吻着玉佩上的手,用肢体语言代替她的口头语言。   虞破焰突然推开曹娇娇,有些面红耳赤道:“娇娇……”   曹娇娇转过身紧张的盯着虞破焰发红的脸庞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瞧你,天寒地冻的还只是这几件衣裳,不染风寒才是……”   曹娇娇还没说完,虞破焰情不自禁的吻上曹娇娇的红唇。   他梦中都想要采撷的甜物终于在此刻被他含在嘴里了。   两人炙热的气息交织着,并不潮湿的空气中说不出的暧昧。   两人越吻越投入,直到虞破焰开始把持不住的那一刻,他猛然推开了曹娇娇,沙哑着嗓子道:“娇娇,你离我远些……我……”   曹娇娇身子微微贴上虞破焰的身体,她明显的感觉到虞破焰身体某部分起了明显的变化。   曹娇娇跑开两步,道:“你……没事吧。”   虞破焰扶着书架道:“无碍,你且先回去吧,我明日再寻你。”   曹娇娇对这种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听了虞破焰的话如蒙大赦落荒而逃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曹娇娇猛喝了几杯水,现在她的脑子里都是虞破焰有些意乱情迷的样子,就像是中了毒似的。   青黛见曹娇娇又有些不对劲,便使劲敲了敲房门,曹娇娇这才回过神来,道:“什么事?”   青黛提醒道:“小姐,大姨娘的事还没处理好呢,年关将近,我怕府里再出什么差错。”   曹娇娇首肯道:“嗯,交给府里的护院吧,让他们把大姨娘带到庄子里去,让蒋妈也跟着去吧,有个女眷有方便些,省的她动歪心思,府里的事有你我足以。”   青黛应了之后便去给蒋妈送话了。   蒋妈自曹娇娇从庄子上回来之后便精神了许多,近日干起活来也劲头很足。王杏一声曹娇娇之前也是深思熟虑过的,现在蒋妈恢复了原样,这件事交给她办最好不过的。   曹娇娇走了没多久,齐宣便来了,还带着厚礼。   胡太医的话他是信的,所以他是相信曹娇娇和虞破焰那个时候是真心想救孟虎的。   其实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齐宣很想知道真实的情况,但是他又有些害怕真实的情况。   不过无论如何,虞破焰他真的该来谢一谢。   光是虞破焰就事论事的气度,齐宣都是很佩服的。   齐宣到了虞府小花厅之后,虞破焰也精神抖擞的出现了,他自然是明白齐宣的来意的,他也没有刁难齐宣的意思,眼下他想做的,是还曹娇娇一个清白。   虞破焰客客气气的让齐宣坐下了。   虞破焰多的也不说,就一句话曰:“娇娇是清白的……”   齐宣有些意难平,为什么虞破焰总是无条件的相信曹娇娇,而他总是犹豫再三,无法做到不管真相如何,完全的信任曹娇娇。   且博美人笑(八)   齐宣像是在和人赌气,道:“你怎知她是清白的?”   虞破焰有些失笑,齐宣果真是幼稚了些,也不知他这稚气何时才能褪尽。   虞破焰道:“那日我又回汤泉看了看,地上的痕迹依稀可见,若是我推理的对,绝对是能够证明娇娇的清白的,不过天寒地冻的,只怕那里的痕迹早已无影无踪了,再者……胡太医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所以你心中其实早有了答案不是么?”   齐宣无言以对,种种迹象都表明,曹娇娇是无辜的。   只是他该怎么相信呢,心狠手辣的人是他疼爱了这么多年的表妹。   齐宣很是护短,所以孟柔才多次安全度过难关,如今他的亲人伤害了他的亲人,他该怎么抉择呢?   齐宣只觉得头疼欲裂。   虞破焰道:“你不过是没有亲眼见到,所以不肯相信,我有法子让你看清真相,希望那时你给娇娇一个交代。”   齐宣瞪大了瞳孔,惊异道:“什么法子……”   ***   自那日书房一事之后,虞破焰便没有来过曹府了,曹娇娇也羞于见他,所以便没有主动去找虞破焰,不过她心里还是会想着虞破焰的,虽然两人近在咫尺,只是日日不得见,犹如天南地北一般叫人思念。   但是,曹娇娇可不是那样轻易就沦陷的女子,即使那人不见她,她也不会哭闹,曹娇娇日日看书作画,料理府中庶务,让自己忙的无暇遐想其他,三日倒也过的快。   三日后,宫中下帖说,邀京中贵女在梅园赏梅。   曹娇娇在列一点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孟柔也在其中。   且不说齐宣没什么实权,孟柔到底是个表小姐,算的上哪门子贵女,竟也在邀请之列。   这次受邀的都是大周实打实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所以许多人听了这个消息是打心眼里不舒坦的。   孟柔却欣喜非常,她没想到宫里人都注意到她了。   孟柔又怎么会放过这次进宫的好机会呢?她的装扮自然是娇艳无比的。   曹娇娇入宫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孙依依,孙依依也是和曹娇娇一样,穿的素净但不失端庄,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相比之下,孟柔的娇艳在群芳当中不算是起眼的,仔细品味起来,倒觉得平常了些。   皇后细细打量着曹娇娇和孟柔两人,只看面容便觉得曹娇娇要赢孟柔许多,更不用说曹娇娇身上将门虎女的气度了,而且曹娇娇一直和孙依依站在一起,两人都是同气质的人,虽然穿的素净,但是自成风景。   皇后看了曹娇娇和孙依依两人都觉得欢喜。   不过皇后并没有刻意拉拢曹娇娇,甚至是有些忽略曹娇娇。   曹娇娇以为皇后今日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些恩惠,好让她心里感激皇恩浩荡而已,结果事情和曹娇娇想的不一样。   正是隆冬季节,皇宫里虽然姹紫嫣红,但是这些美丽的背后都是辛勤的匠人夜以继日的成果,实则宫中也不必外头暖和。   皇后也不畏寒冬,将一众女眷带往了梅园。   皇后徐徐的走在前头,身旁有许多宫女跟着,皇后突然道:“都走开些,留一个人扶着本宫就行了。”   皇后身旁的宫女依从命令一一退到道路的两侧,等到皇后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她们才低头跟在后面走了起来。   皇后若有若无的笑着,端庄的衣裳发饰让人觉得有些严肃。   即使看着怕人,京中贵女也不会放过这次巴结皇后的绝好机会。   走着走着,很快就有人走到前头去了,很是靠近皇后的位置,曹娇娇拉了拉身上的羽缎,她可没有吃亏的习惯,为了巴结人去受这寒冷之苦。   孙依依撞了一下曹娇娇,低声道:“咱们两个这样子吊在最后面,皇后娘娘会不会责怪?”   曹娇娇道:“怕什么,总归是跟着队伍的,又没有擅自离开。”   孙依依看着前面云雾鬓影,默默的将手笼进了袖子里。   宫规甚严,跟着皇后身边是不准有半点懈怠的,即使她们不是久居宫中的人,也该遵从这严格的宫规。   只不过这天儿实在是冷的厉害,孙依依没能忍住时不时的往手上哈气,时不时的将手放进袖子里。   去梅园的路似乎很长,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走到,皇后突然道:“哪个是齐国公家的表妹?听闻齐国公的表妹温柔可人,也是位妙人,上前来本宫瞧瞧。”   听到自己被皇后点到名,孟柔喜出望外,有些受宠若惊的从人群中上前跪了下来,道:“回禀皇后娘娘,民女正是齐国公表妹。”   皇后只是停住了,却没有转过身来,她望着高枝上的花朵道:“叫什么?”   孟柔道:“孟柔。”   后头的人俱都停下来,曹娇娇也竖起耳朵听着皇后的话,她见皇后好似有些看重孟柔的样子,却没有拿正眼瞧孟柔,一时间拿不准皇后是个什么意思。   曹娇娇也冻的厉害,暗暗搓了搓手之后继续看着前面的动静了。   皇后还未开口,她身边的宫女说:“孟小姐怕是不常来宫里,所以不晓得规矩,回皇后娘娘话的时候,前头都要加个称谓,孟小姐再知道怎么回皇后娘娘话了吧?”   孟柔心道,还好这宫女面善,提醒了她,不然惹皇后生气她可错失良机了。   孟柔立即恭恭敬敬柔声道:“民女名唤孟柔。”   那宫女又开口道:“既是民女,言语还该恭敬些。”   孟柔不明白了,还该怎么恭敬?   孟柔只觉得膝盖好冷、好痛。   且博美人笑(九)   曹娇娇却明白了,皇后这是看似给孟柔脸,实则是在故意为难孟柔,原来是为了讨好她呢,曹娇娇也乐得接受这个人情,反正都是虞破焰的心意,她都知道的。   孟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后头早有看孟柔不舒服的姑娘了,于是抢白道:“既是民女,自该说‘贱名孟柔,恐污尊听’,这才恭敬么。”   那人一说完,后面的女眷皆掩面笑了起来,曹娇娇也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若不是孟柔自己风头太盛,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惹来无端祸事。   皇后仿佛走神了,也没有制止她们。   过了一会儿她们才静下来,这时皇后才转过身来感叹道:“还是你们年轻好,有说有笑,本宫年纪大了,心中忧思难忘,比不上你们活泼。”   曹娇娇明白这话的意思了,皇后又在敲打她,意在提点曹娇娇替她分忧解难。   曹娇娇不为所动,在场女眷不知皇后怎么突然有这种感慨,面面相觑后,福了福身子,异口同声道:“皇后万福。”   又有姑娘道:“皇后娘娘青春永驻,应该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羡慕才对。”   皇后淡淡一笑,都没有看那说话的人是谁。   皇后低下头看着跪着的孟柔,仿佛谈笑间把她忘了似的。   孟柔跪的双腿僵硬,只是皇后就在跟前,她一动不动的,活像雕像。   孟柔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乖巧,但是嘴上功夫了得,眼泪功夫也厉害非常,曹娇娇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老实的样子,不免有些想发笑。   而孙依依则觉得畅快,孟柔最会装腔作势了,今日这招却用不上,白白跪了那么久,天寒地冻的,孙依依想想都觉得开心,要让她说些什么的话,就一个字:该!   孙依依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笑容,曹娇娇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低调些。   孙依依这才敛起笑容,看着前方。   皇后道:“倒是把你给忘了,起来吧。”   这话说的随意,却也让孟柔感知到了一些东西,例如,皇后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但是皇后又说了一句话,让她有些疑惑,皇后道:“瞧着你也是个可人的,就跟在本宫后面走吧。”   孟柔又一次受宠若惊,皇后竟然让她跟在她的后面!   要知道刚刚她想在皇后面前得个脸,早就被挤不见了,谁让她身份低贱,比不上那些人呢!   孟柔又觉得皇后是喜欢她的了,否则怎么会让她跟在身边?   孟柔按捺不住笑意,勾起唇角道:“是。”   皇后看到孟柔脸上的笑,满意的转过身去,继续带着众人往前走。   皇后虽然叫孟柔跟在她身后,但是也没有刻意同孟柔说些什么,反倒是只和自己身边的宫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宫里日常的琐事,什么静妃养的猫是不是又胖了,贤妃那套漆花的饭桌是不是要换了。   孟柔也没觉得受到了冷落,反倒觉得被皇后娘娘另眼相看是件值得自豪的事,仿佛今日之后她的身份就抬高了似的。   梅园的路似乎特别长,走了许久都走不到目的地。   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熬不住了,开始偷偷给手哈气,开始将手笼进袖子里。   只有前排的人强忍着寒意,愣是将手一直置于冷气之中。   孟柔双手冻的快要僵硬了,但是苦于皇后在前,她不敢有丝毫小动作,只乖乖的将手放在外头,老老实实的跟在皇后身后。   皇后则早就准备好了暖炉,她抱着暖炉跟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一直不停的往前走。   走到一个亭子里皇后才道:“啊呀,纯儿,本宫是不是记岔了,梅园是往另一边走吧?”   皇后指着另一条她们走过的路,纯儿道:“回娘娘,是的,奴婢瞧您兴致好,就没提醒你。”   皇后也没生气,道:“再折回去吧,也要不了多久,左右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听到这话孟柔差点崩溃了,还要再走半个时辰啊!   她还指望着一到梅园大家就散开了,她好搓搓手,给手一点热气呢!   反观曹娇娇和孙依依,她们两人将手笼在袖子里,还有外头的羽缎遮掩,丝毫没有被冻到的迹象。   特别是孙依依这种冬日里爱冻手的人,今日在外头走了这么久,手也没有开裂的迹象。   孙依依和孟柔自然是深仇大恨了,孟柔现在惨兮兮的,她可高兴着呢。   曹娇娇和孙依依两人相视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众人折回,往梅园走了。   果真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梅园。   一进梅园的门,孟柔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地了,这会儿就算她不累,皇后也该累了了吧?   等到皇后要去休息了,她就自由了,她就能暖暖手了,再不暖手,她只怕自己今日要冻僵在宫中。   皇后确实也累了,她在梅园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后面跟着的人也跟着进了亭子,亭子自然容不下那么多人,所以许多人站在亭子后面的游廊上。   曹娇娇和孙依依自然不会眼巴巴的挤到皇后跟前,她们俩从来就不是爱阿谀奉承的人。   孟柔此时则在纠结着,她已经冷的不行了,可是皇后就在眼前,而且皇后还挺喜欢她的样子,她是进还是退呢?   还不等孟柔犹豫完,皇后道:“那个齐国公家的,到本宫跟前来。”   孟柔悲喜交加,她这会儿没得选了,还是继续挨冻吧!好在皇后这么喜欢她,虽然寒风刮骨,也算是值得的。   皇后虽然把孟柔叫到她跟前了,可是并没有让她坐下来,而是让她乖乖的站在一旁。   皇后也只是将她叫过来,什么特别的话都没有,孟柔一时间又陷入了迷茫之中,这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多会儿,皇后随意点了几个世家大族的千金问话,都是些寻常话,后来说到众人的兴趣爱好,左右不过那些琴棋书画,皇后想起什么似的,道:“我记得中秋那夜,曹将军的女儿是舞剑了的吧?”   纯儿道:“回娘娘,是的,陛下还称赞了呢。”   皇后有模有样的点点头,仿佛她也精通剑术似的,皇后道:“曹家小姐在哪儿呢?”   这么一问,众人将目光都移到了曹娇娇身上。   曹娇娇看着投过来的视线,知道自己再也躲不了了,于是到了皇后跟前回话,回话的礼节一丝不差,看着就是大家风范,自孙府事情之后,众人对曹娇娇的印象虽然不说转好,起码不如之前差了。   再加上多次近距离和曹娇娇接触,她们发现曹娇娇就是性子冷淡些,其实没别的坏处。曹弯弯这些日子也被看的严严实实的,根本没有出来兴风作浪的机会,所以京中关于曹娇娇劣迹传言也少了许多。   不知不觉的,曹娇娇在京中的风评也渐渐好了许多。   皇后仿佛头一次见到曹娇娇似的,她仔细端详着曹娇娇面容,仿佛头一次清楚的看见曹娇娇惊为天人的面庞。   皇后顿了一下方道:“来,到本宫这儿坐。”   皇后热切的拉着曹娇娇的手,像是同自己家里的晚辈说话。   众人看着自然有些羡慕,不过比起孟柔,她们还是更希望曹娇娇得宠些,好歹曹娇娇是正一品辅国将军曹工的嫡女,她孟柔算什么?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表亲而已,哪里有资格站在这里和她们相提并论?   所以立即有人不吐不快了:“托皇后娘娘的福,今日得幸亲眼见到曹小姐了,早就听闻曹小姐为人豪爽,是颇有曹将军的风范,今日一见,只觉名不虚传呢。”   一人起头,后面几人就跟着附和了,孟柔明明就站在众人眼前,却被人刻意忽略了,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孟柔笑的有些僵硬,这会儿倒不是冻的,是尴尬的。   曹娇娇不知如何用言语回应,也不想回应,所以只是淡淡笑着,也任由着皇后牵着她的手。   皇后等众人恭维完了曹娇娇才道:“手还是这样冷,纯儿,暖炉拿来。”   皇后将暖炉递到了曹娇娇手上,若是换了孟柔,不跪下来谢恩才是,曹娇娇心里明白皇后是在故意施恩,所以起身低了头福福身子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曹娇娇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暖炉带来的温暖。   这是都是虞破焰为她争取的。   曹娇娇又坐下之后,亭外有宫女奉上了热茶和点心,纯儿接过点心摆放在石桌上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一盘,深绿色的糕点正好落在曹娇娇浅紫色的鞋子上,糕点上震落的绿屑儿和曹娇娇的鞋子显得格格不入。   御前失仪可是大不敬,好在纯儿是皇后的人,皇后又怎么会轻易罚她?   纯儿惊慌的跪下之后不停的谢罪,皇后道:“好了,必是曹姑娘貌美惊到了你,曹千金不怪罪,本宫就饶了你。”   曹娇娇心里暗笑皇后竟然这么捧她,她怎么能不给面子呢?她道:“臣女并无大碍。”   皇后满意的点头,然后喝退了纯儿,纯儿退到亭子外面淡淡的笑了一下,只是一个宫女的笑并没有人注意到。   皇后低头望着曹娇娇的鞋子道:“啊呀,脏了。”   世族大家出来的人,不论男女没有不看重自己着装的人,何况这还是在皇后的面前,即使曹娇娇现在要求去整理一下也是完全不过分的。   皇后看了看左右,似乎有眼力见的宫女都不见了,她的目光落在孟柔身上,孟柔心头一紧,这皇后是什么意思?   曹娇娇心里忍不住笑了,原来皇后的坑挖在这儿呢。   今日赏梅行皇后故意对孟柔表现出宠爱的样子,将孟柔放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然后带着一众人乱转了许久,只说是记错了路,皇后久居深宫,应该说对皇后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怎么可能走错路呢?而且纯儿又怎么会真的不出言提醒呢?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折磨孟柔而已,为了让孟柔一边寒风砭骨一边以为自己得了好处。   现在皇后又在梅园闲坐,但变相的禁锢住了孟柔,纯儿又假装失仪,弄脏了曹娇娇的鞋子,然后皇后又喝退了她。   眼下没有一个身份低贱的人了,除了孟柔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姑娘。   皇后又开了话头,说曹娇娇鞋子脏了,那么,曹娇娇现在是不是可以顺着皇后的好意给自己出出气呢?   曹娇娇笑的灿烂,仿若星子闪现,在场人除了孙依依都极少看到曹娇娇展笑颜,一时间都忍不住盯着曹娇娇出神。   曹娇娇对着孟柔道:“孟小姐不是带了帕子么?可否为我拭鞋?”   孟柔攥着帕子浑身僵硬,曹娇娇说什么?   曹娇娇说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替她弯腰擦鞋子?   孟柔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这种场面怎么会真的出现!   凭什么曹娇娇敢这么要求?   孟柔徐徐移动脑袋,看向了皇后,皇后倩然一笑,还是那样和蔼,还是那样可亲,只是嘴上说着和刀子一样的锋利的话,皇后道:“本宫就知道你个温顺可人的。”   孟柔费劲的眨了眨眼睛,她生怕自己委屈的哭出来,凭什么?曹娇娇凭什么这么对她?   人群中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大家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像一个合格的观众一样聚精会神的看着孟柔脸上微妙的变化,如同听京城里最好的戏子表演一样。   孟柔缓缓的弯下腰,将食指用帕子裹着,然后在曹娇娇的鞋面上轻轻的擦了起来。   谁知那糕点粘的厉害,轻轻擦拭之后便糊在了曹娇娇的鞋面上,像染了色一样,怎么都擦不干净。   曹娇娇抬了抬脚,不耐烦道:“看来孟小姐没有伺候人的习惯,算了吧。”   孟柔红着脸和眼圈往后退了几步,好似眼前的人都能和齐宣一样怜惜她的眼泪似的,可惜并没有。   曹娇娇默默的冲皇后点了点头,以示谢意,皇后仿佛没看到似的,只是嘴角挂了浅浅的笑意。   曹娇娇想,反正虞破焰有意让她领这个人情,不领白不领。   赏梅一行结束后,众人都三三两两结伴出宫去了。   许多和曹娇娇不熟的人都借着同行的机会和曹娇娇说了话,曹娇娇见她们没有恶意,而且有些还是和孙依依相熟的,就随意回了她们几句。   加上曹娇娇本来就不是喜欢摆架子的人,所以众人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些。   孟柔则孤零零的吊在后面,享受着曹娇娇以前常常享受的孤独的滋味。   女人向来是流言蜚语传播的源泉,等到她们出宫之后,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孟柔今日在宫中给曹娇娇擦鞋的事了。   流言还容易变样,说不定到了后天,宫外传言便是孟柔给曹娇娇提鞋了呢。   且博美人笑(十)   出宫之后孙依依才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曹府,今日之事她不和曹娇娇好好交流一番,她才觉得不畅快呢!   孙依依进曹府的途中一直挽着曹娇娇的手臂,绘声绘色的描述孟柔将才难看的脸色。   孙依依痛快道:“你不晓得她刚才那个憋屈的样子看的我多开心!她不是能耐么?她不是总能气的我们有话说不出么,我瞧她今日之后再怎么嚣张!她可是给我们娇娇提鞋都不配的人!”   红罗兴奋的跟在孙依依后面搭腔,她也是极为讨厌孟柔的,可惜了今日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红罗只觉得此生有憾啊!   到了皎梦院之后,青黛赶紧给二人奉茶了,孙依依说了一路,最是干渴不过。   曹娇娇也饮了一杯,不过没有孙依依那样猴急。   孙依依又和曹娇娇聊了一会儿后道:“咦,蒋妈呢?”孙依依往门外张望着。   曹娇娇道:“蒋妈将大姨娘押送到庄子里去了,庄子在城外,估计还有几天才能回来。”   孙依依颔首,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今日我就不留在你家吃饭了,我得回去跟我哥分享这件喜事去,哈哈。”   曹娇娇捏了捏孙依依的脸蛋儿,道:“有你这么卖力的传播,只怕明日人尽皆知了。”   孙依依满不在乎道:“皆知便皆知!还怕谁不成?”   这句话点醒曹娇娇了,齐宣那个护短的,不晓得又要作什么妖风,孟虎都那样了,齐宣还不清醒,曹娇娇真有些恨齐宣来。   若是齐宣真敢和她计较,她再不会手软了,前世情分已尽,她已经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了,只要齐宣敢动手,曹娇娇就绝对打击报复,好歹她在齐宣身边也是呆了三年的,多少也知道一些事。   而那些曹娇娇能未卜先知的事,怎么也能将齐宣整傻了。   况且她身边还有一个虞破焰,她若是真的动起心思来,实施起来就容易多了。   孙依依走了没多久曹娇娇就开始用饭了。   齐国公府也开始用餐了,只不过只有齐宣一个人罢了。   他吃罢饭之后和往常一样去书房里。   齐宣脑子里还回荡着虞破焰说的话,按那个法子确实能知道事实,只是他有些害怕,若真的是孟柔……他到时候要怎么办?   齐宣其实潜意识里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敢去证实而已。   但是万一虞破焰是为了曹娇娇而糊弄他的呢?   可是他更不希望是这种情况啊。   齐宣苦恼的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桌上的折子他一本也看不进去了。   齐宣捂着自己的脸,只觉得有热泪要流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齐宣突然觉得他好想好想曹娇娇,他真的好想和曹娇娇好好说说话,他真的好想轻轻的抱抱曹娇娇。   想到这里,齐宣便觉得自己真的落泪了。   自小到大,他已经吃过无数苦,可是他都不惧怕,他总觉得只要他肯吃苦,肯谋划,黄金屋会来,颜如玉会来。   可是现在他是个什么状况呢?   在朝堂上没有一席之地,在曹娇娇心里也没有一席之地。   齐宣无奈的捶打着桌子,他已经争取了这么多年,难道让他从此是废人么?   齐宣抹了把眼泪之后猛的吸了吸鼻子,功名他要,曹娇娇他也要!   齐宣在脑子里将本该在三年之后实行的计划提前了,无论如何他要尽快的让自己强大起来,否则他凭什么和虞破焰争曹娇娇?否则曹娇娇凭什么喜欢他?他要向曹娇娇证明他不是空承爵位而已!   齐宣刚刚平复一些,洛儿哭着闯了进来,猛的在地上叩首道:“爷,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小姐哭晕过去了。”   齐宣生怕别人看出他脸上的痕迹,便埋低了头,低声道:“又是什么事?”   洛儿哭喊道:“奴婢不知道,自打小姐从宫里出来,就一直哭不停,如今已经晕了过去。”   齐宣眉头深皱,孟柔去宫中一事他是知道的,他以为只是寻常帖子便没有往心里去,而且还是皇后邀请的,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才对,那么孟柔哭个什么劲呢?   齐宣想到了曹娇娇,便问洛儿道:“曹娇娇是不是也去了?”   洛儿拼命的点头,齐宣心里又堵了起来,八九不离十是和曹娇娇发生了冲突。   齐宣厌烦的挥挥手道:“我知道了,出去吧。”   显然齐宣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他觉得这次又是孟柔在作妖,所以他完全不想管了。   洛儿见哭诉无效,继续博同情道:“爷,小姐她已经晕……”   洛儿话还没说完,齐宣不悦道:“我知道了,出去吧。”   洛儿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有些不理解的退出了书房。   齐宣心里升起一股排斥来,这个洛儿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他的书房她也敢擅闯。   还有孟柔,每次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和曹娇娇起争执,然后回到府中让他劳心劳力的去哄。   齐宣觉得自己花费在孟柔身上的时间太多了,以至于他都不能安心做事了。   齐宣决定以后要将重心转移到朝堂之上,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将孟虎一事解决的,他一定要亲眼看到事实!   ***   第二日,京城流言四起,至于内容是什么,孟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知道外头人在传着什么了。   齐宣也是第二日出去之后才知道,原来昨天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   齐宣虽然觉得是孟柔委屈了,可是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孟柔是不是又招惹了曹娇娇?   齐宣并没有第一时间觉得曹娇娇又打了他的脸,反而是觉得过错很可能在孟柔。   这是一个好的转变呢。   曹娇娇醒来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之后也没有往心里去,反正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人们忘记的,想当初,她不也是这么过来地,孟柔那种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女子,这种事应当伤不了她分毫的。   曹娇娇吃过早饭之后便回了院子,虞破焰一脸疲惫的到了曹府,匆匆看过曹娇娇一眼之后便离去了,曹娇娇也没急着问什么,只是交代好了府里一些事情,然后去了虞破焰的院子。   墨可本来要禀报的,因为虞破焰说过,只要曹娇娇来了,不管他在做什么都要禀告他。   曹娇娇制止墨可道:“我看你家主子劳累的厉害,且让他多休息休息,待他休息好了我再见他。”   墨可道:“是,曹小姐这边请。”   曹娇娇拒绝道:“不用了,你们这屋子总不是和我家结构一样的,我自己逛逛就是,等会儿我就过来。”   墨可本想拒绝的,他习惯了好好的防守自己的城堡,现在来了一个可以随心所欲在他的城堡里行走的人,他有些不习惯呢。   不过他迟早要习惯的。   虽然墨可没有对曹娇娇做安排了,但是曹娇娇走到哪儿他就默默的跟到哪儿。   曹娇娇若是寻常人自然感知不到他,只是曹娇娇也是习武之人,对周身变化都是十分敏感的,加上眼下正值冬季,虞府院子里又都是聋哑人,偌大的虞府万籁俱寂,所以墨可一靠近她就能感觉到。   曹娇娇向来不喜欢有尾巴跟在后面,总觉被监视着似的。   王杏曾在她幼时找人监视过她,所以她很反感被监视。   曹娇娇微微侧头,对着身后人道:“你不必跟着我了,去守着你的主子吧。”   墨可想起虞破焰嘱咐的话,便不敢忤逆曹娇娇的命令了,他抱拳弯腰道:“是,曹小姐小心,若是有吩咐,便点燃一支。”   说罢,墨可从怀里摸出一支烟火来,曹娇娇接过烟火之后墨可便消失不见了。   曹娇娇想着虞府肯定不会那么简单,所以这支烟火说不定当真用的上。   然后曹娇娇便在虞府中自由自在的闲逛了起来,她按着对自己家的印象,从“她的院子”走到了“曹工的院子”。   曹娇娇发现虞破焰的院子不仅仅是某一处精致,细看之下,看的出虞府每一处都是花了心思的。   曹娇娇觉得虞破焰是个很有情趣的人,并不像曹娇娇开始见到时认为的那么冷傲。   曹娇娇走了几处之后便觉得有些累了,她左右看看,发现抄手游廊顶头是一间带有两间耳房的房子,曹娇娇已经不能和自己家的院子对上号了。   曹娇娇信步走了过去之后,推开了门,这间房子没什么特点,陈设非常简单,曹娇娇觉得这间房像曹工的书房,难道这也是虞破焰的书房之一?   曹娇娇其实只是想找一杯茶,只不过房间里并没有茶。   曹娇娇关上门出去之后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刚刚进来的时候门口还只是几株简单的梅树而已,等到她出来之后竟然多出了好多梅树,而且无端多了许多大石头,曹娇娇甚至觉得这房前的院子都大了许多。   曹娇娇有些蒙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曹娇娇突然想到了她在一本杂谈里看到过的关于机关术的讲解,莫不是眼前这怪像就是机关术导致的?   曹府往事录(一)   曹娇娇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试探性的踢了一脚石头,结果石头刚移动一小会,整个院子都像是转了起来!   曹娇娇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虽有些紧张,生怕突然有攻击性的东西跑出来,但是她并不想墨可求救,她一步一个脚印的往梅花深处走,她隐约记得一些杂谈里的破解之法,她要亲自试试。   曹娇娇走到梅花深处之后,梅林都没什么动静,但她的内心依旧是亢奋的。   曹娇娇心里回忆起杂谈中的口诀,按着口诀的意思,走了一个“之”字型,结果一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梅林开始快速的变换起来,曹娇娇看的头晕眼花,她略知机关术的厉害之处,所以赶紧将烟火放了出去。   而她自己则停在原地不动。   没一会儿,虞破焰便着睡衣赶了过来,带着曹娇娇出了梅林,到了曹娇娇刚刚进来的抄手游廊里。   虞破焰道:“胆子可真大,不怕今日回不去了么?”浓浓的担忧让曹娇娇有些面红。   曹娇娇道:“倒是第一次见。”   虞破焰看着平静的院落道:“已不知困死了多少人。”   曹娇娇有些吃惊,道:“困死过人?”   虞破焰横抱着曹娇娇,因为起来的急,所以穿的少,他的肌肤几乎是贴着曹娇娇软软的身子,曹娇娇就像一只柔软的兔子一样跳进了他的心脏,让他扑腾扑腾的充满了力量。   虞破焰道:“以后来我府上四处游走要叫上我,再不济要喊墨可跟着你。”   曹娇娇像犯错的孩子,将头深深埋在虞破焰的胸膛里,她乖乖道:“知道了。”   虞破焰道:“今早便听说了昨日的好戏。”   曹娇娇仰起头,笑的可爱,道:“还不是你的手笔?”   虞破焰挑起一边嘴角道:“我只是给皇后一个讨好你的机会而已,至于她怎么做,并不是我授意,不过经昨日一事来看,还是女人对付女人有办法。”   曹娇娇不赞同道:“这话可不占理,你瞧我和依依对付她,总不能如愿。”   虞破焰在曹娇娇额头上啄了一下,道:“嗯,此话应该改一改,应该说有心计的女人对付有心计的女人,最是有效了。”   曹娇娇这才点点头,虞破焰又嘱咐道:“过两日你再去宫里回话,回完话之后再不要和皇后有什么牵扯了,她不是什么好缠的人。”   曹娇娇又颔首道:“知道了,不过我该如何回她?”   虞破焰将曹娇娇抱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将曹娇娇安放在床上,自己则动手穿起衣服来。   若是有人推门而入,看到这场景定会遐想,只可惜并不是那么回事啊。   虞破焰穿好了衣裳道:“过几日我再告诉你怎么回,怎么样,这次可出气了?”   曹娇娇从床上坐起来,带着愉悦道:“还行吧,她给我提鞋都不配。”   虞破焰看着曹娇娇道:“确实不配。”   两人闲话片刻之后虞破焰便要忙起来了,曹娇娇什么也没问,只是体贴的离开了。   到了自己院子中,曹娇娇就懒散了许多,曹娇娇嗑着瓜子看着书,好不逍遥自在。   正闲着,院子外头开始躁动起来了,曹娇娇对一旁的青黛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青黛得了命令就出去了,只见院子外头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了,大喘气道:“蒋妈回来了。”   青黛皱眉道:“回来便回来了,嚷嚷个什么?蒋妈人呢?”   那家丁道:“在后头。”   “行了,你退下吧,红罗,跟我一起去接蒋妈。”   蒋妈此事其实已经快到皎梦院了,所以青黛红罗没走两步蒋妈就出现了,蒋妈也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青黛红罗看了面面相觑,心道:蒋妈怎么了?   蒋妈被青黛扶着进了曹娇娇的闺房,红罗赶紧给蒋妈倒了杯水。   蒋妈平静下来,扑通一声跪下道:“大小姐,请你罚我。”   曹娇娇扶起蒋妈,问道:“蒋妈,怎么回事?有话就说,给我跪个什么,我何曾叫你跪过我?”   在曹娇娇眼里,蒋妈是长辈,自小到大,所有下人跪她,只有蒋妈不用跪她。   蒋妈眼睛红通通的,抹着泪道:“王杏她……跑了!”   曹娇娇吃惊了,王杏竟然敢跑?   不过曹娇娇不着急,道:“蒋妈,起来说话,她怎么会跑?”   蒋妈就把押送王杏去庄子的事说了一遍。   路途中接连几天大雪,有一日天气晴朗,王杏在马车上借口要方便,便骗蒋妈让她下车,蒋妈见她不像是说假话,便依了她,随她一起到隐蔽的地方方便,因着不便,护院也没有跟上,谁知这就让王杏钻了空子,王杏故意拖延时间,让蒋妈放松了警惕,后来她竟然往蒋妈脸上撒了不知名的粉末,蒋妈顿时就看不清了,脑子还晕晕乎乎的,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那时王杏已经无影无踪了,最后她只好带着护院们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   曹娇娇听完有些冷峻道:“还是有备而来,看来我低估她了,早知道该搜身的。”   曹娇娇其实想着王杏去庄子上应该会带一些钱财,曹娇娇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没有搜身,谁知道竟然给王杏钻了空子。   曹娇娇冷静道:“蒋妈,你先冷静下,这事你别担心。”   蒋妈听曹娇娇这么一说,才止住了啜泣声,道:“小姐,你有什么办法?”   曹娇娇不言不语。   王杏的卖身契虽然不在曹府,但是她还是曹府的妾,所以她终究是曹府的人,不像蒋妈是真正的自由身,所以不管王杏跑到天涯海角,曹娇娇只要抓住她了就能处置她。   而且,曹娇娇相信,王杏绝对不可能甘心就这么逃跑了,好歹她也筹谋正妻之位许久,有这种野心的人,绝对不会甘愿平庸。   所以曹娇娇肯定,她迟早还会回将军府来,只是回将军府之后还能做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王杏这次是逃跑的,再回来也难以立足了,也不可能过是上以前那样的生活,所以王杏了不得来圈一大笔钱走,然后隐姓埋名逍遥快活去。   这对王杏来说比困在庄子里好多了,所以以王杏的性子,怎么也该争取一把。   那么,府内谁肯帮她呢?   除了曹弯弯还有谁?   曹娇娇吩咐道:“把二小姐的院子给我守的严严实实的,不该进去的人,一个也别进去。”   青黛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红罗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吭声,等着曹娇娇吩咐别的事。   上次守人她就搞砸了,这次再不能碍事了。   王杏虽然只是个姨娘,但是好歹是曹家的人,曹府的事情她也知道不少,如今她对曹府上下心存怨恨,要说掀起大浪恐怕难,但是总能中伤曹府一二,而且她还是曹弯弯的娘,曹弯弯又听她的话,若是曹弯弯知道了,难免会整幺蛾子,王杏死活曹娇娇不想管,曹娇娇只管曹家人,即使她对曹弯弯没有多深厚的姐妹情。   ***   齐国公府。   齐宣正在准备着他的第一炮,谁知洛儿又来了,而且还是那样的没规矩。   大概在洛儿眼里,孟柔还是立于那样的不败地位吧,也许是齐宣多次的纵容给洛儿造成了错觉,实际上齐宣心里,孟柔往日的地位早已不复存在了。   齐宣不耐烦的将洛儿赶了出去,他放下笔,还是决定去看看孟柔,即使不为这次的流言,他也是要去的。   齐宣到了孟柔的院子之后,孟柔喜出望外,她一边隐忍哭泣,一边笑着要靠近齐宣。   那表情实在是难看之极,齐宣第一次对孟柔那张可爱的脸生出了厌恶之情。   齐宣收起心里的厌恶,淡定道:“表妹,哭的这么厉害要伤了眼睛的,洛儿,还不替小姐匀面?”   洛儿慌忙打水拿毛巾,撸起袖子给孟柔匀面。   这慌忙之下就忘记了遮掩,洛儿不小心将自己手臂上的伤痕露了出来,那好似火蛇一样的伤痕触目惊心,齐宣不禁觉得恐惧和反感,即使审讯犯人也用把每个人都折磨成这样的。   齐宣这下算明白洛儿为什么三番两次去找他了。   一则是因为身为孟柔的使唤丫鬟,所以听主子的话,二则是因为疼痛难忍,不得不多次为了少受苦而惹齐宣嫌弃。   洛儿很快就把伤痕遮了起来,孟柔也有意无意看着齐宣,看齐宣是否注意到了刚刚那一幕。   齐宣装作不知的样子,只在孟柔房里转来转去,等到孟柔洗好了脸,他起身,挥退洛儿之后,安慰起了孟柔。   但是他绝口不提京城中的流言,而是道:“表妹,你别难过了,大虞有位神医即将到大周来了,特特替孟虎看病的,孟虎的脑子大半能好,等到孟虎好了之后,我定要将罪魁祸首曹娇娇碎尸万段!”   齐宣说的咬牙切齿,只是他在说出“罪魁祸首”四字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是孟柔安静温柔的脸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狠得下心将孟柔怎么样。   齐宣对曹娇娇的愧疚越来越深,因为每当他亲手揭开一个事实,他仿佛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形中伤了曹娇娇几分。   齐宣真的好想回到曹娇娇逼婚的那些日子,如果他痛痛快快答应了,这时候又会是什么光景?曹娇娇会不会已经嫁给他了呢?   然而齐宣没有思考到的是,曹娇娇嫁给他了,那孟柔呢?   曹府往事录(二)   孟柔听了齐宣的话,极其不自然,她道:“当真吗?太好了……孟虎……终于有救了。”   孟柔的表情有些僵硬,齐宣问:“柔儿,你是不是也高兴傻了?”   齐宣捏着孟柔的脸蛋,好像多年之前一样,可是那种感觉已经不复存在了。   孟柔假意笑的开心,道:“是的,表弟终于有救了,孟家也还有指望了。”   天知道孟柔说的多么违心。   两人各怀鬼胎的相互看着,只可惜眼里除了彼此的倒影,什么也没有。   孟柔一直犹豫着没有开口提宫里的那件事,以往都是齐宣主动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所以这一次,她也在等着齐宣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可是齐宣像忘了似的,除了说孟虎的事,什么都绝口不提。   孟柔一再隐晦的表明自己受委屈的事,只是齐宣总是用关心她的话,将她的话推了回去,孟柔差点就急功近利将宫里的事直接说了出来,只不过她心里还惦念着齐宣刚刚提及的孟虎事,所以她见几次企图开口无果,她也就没硬逼着齐宣主动开口替她伸冤了。   齐宣又安慰了孟柔几句,叫孟柔不要忧心,孟虎一定有救的。   孟柔假意放心之后,齐宣便离去了。   齐宣走远了之后洛儿才将门关上,孟柔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洛儿脸上,洛儿习惯似的不敢求饶,只是跪在地上小声啜泣着,孟柔抬起她的下巴,道:“还敢哭?”   洛儿拼命的摇头,强忍着眼泪,孟柔道:“我让你把表哥请来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么?可是表哥说了什么?你听听,孟虎就要好了!”   洛儿硬忍下眼泪道:“小姐,那现在怎么办?”   洛儿已经上了贼船,不论如何都和孟柔是一体了,孟柔要是出了好歹,她也活不了,况且她只是个下人,说不定以后死的更惨。   现在她忠心的替孟柔做事,起码她还能得点银子,要是背叛了孟柔,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不过洛儿觉得现在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如果她不是那么需要银子,她真的恨不得一死百了。   孟柔眼里出现一抹厉色,她道:“孟虎要是清醒了,我们俩做的事也就暴露了,他若是永远醒不过来,那么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没有看到真相,表哥永远是相信我的,即使有曹娇娇那个贱人,表哥对我的爱永远不会变的,因为我和他流着相似的血……”   若是有着相似的血,齐宣怎么会一再的纵容她。   就是心不够狠,在这些事上犹豫不决,导致他离曹娇娇越发的远了。   洛儿惊恐的看着孟柔,汤泉那一夜洛儿已经接近崩溃了,可是现在看来,同样的事情,孟柔恐怕要做第二次,洛儿惊恐道:“小姐,你要怎么做……”   孟柔放开她,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做你还不明白么?”   洛儿心头一紧,难道这件事让她去做?   洛儿趴在孟柔脚边求道:“可是小姐,奴婢没有机会接近表少爷啊。”   孟柔坐在椅子上,道:“你没有机会,我有机会,我带着你就行了,到时候你给我机灵点,捂死他!”   洛儿一点都不奇怪孟柔能说出这么心狠的话了,只是这次让她亲自下手,她真的……做不出来。   齐宣回了自己的院子后五味杂陈的,很快就要见分晓了,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痛,他真的好难受。   齐宣一边难受自己看着长大的表妹变成了这样,一边难受自己心爱的姑娘缕缕被自己愿望,缕缕和自己擦肩而过。   他仍然记得他们在客栈门口初遇的时候,曹娇娇敏捷的身手,机智敏锐的样子是他心底永远的烙印;他仍然记得他和曹娇娇比肩从古大人家从来的时候,那是他亲眼见到曹娇娇善良的一面的时候,那时候他就该打心底相信曹娇娇是善良美好的姑娘啊,那么后来他就不会和曹娇娇多次发生冲突吧;他还记得曹娇娇在马球场上英姿飒爽的样子,那才是真正让他惊艳的时候,曹娇娇面巾被他扯下的瞬间,是他永远不想和人分享的美好。   齐宣不自觉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怎么会这么想她呢?明明曹娇娇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表现出冷漠的样子了,可是他真的好想她。   就像是被藤蔓爬满了心房的感觉,思念美人至无法呼吸,一张嘴便觉痛,一张口便想言爱。   齐纹敲了敲齐宣的房门,齐宣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半晌才道:“进来。”   齐纹进来之后扫了一眼齐宣低下的头,他怎么会不明白齐宣现在的心境?   他们亦师亦友,亦兄亦亲,齐纹也是想帮着齐宣走出困境的,只是感情的事,实在难说。   齐宣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齐纹道:“主子,书房去说吧。”   齐宣知道齐纹是要说正经事了,便带着齐纹去了书房。   路上,齐纹问道:“主子,当真要提前行事?”   齐宣坚定道:“嗯,我等不了那么久。”   本来是几年后才会做的事,只是几年之后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他怕那个时候他心爱的姑娘已经嫁为人妇,他永生永世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爱而不得,他会心痛遗憾终生,他不要!   齐纹劝道:“可是现在时机不成熟,只怕难以成事。”   齐宣道:“只要安排妥当,定能成事的。”   齐纹知道齐宣的性子,所以他知道自己已经劝不住了。   齐纹又道:“曹小姐她……”   齐宣叹气道:“她怕是十分讨厌我了。”   齐纹想起孟柔和曹娇娇的脸,两者一对比,他不自觉就道:“夫人一直操心你娶妻的事,怕是年关过了,又要给你张罗了,属下觉得曹小姐要比表小姐合适些。”   齐纹说的是实话,不光是曹娇娇性格讨喜,曹娇娇对齐家的帮助也更大。   齐宣道:“若能好事成双,我现在都想娶她。罢了罢了,先过了年再说,我娘要是催我,就拿表妹挡一挡吧,她还没及笄,娘怎么也要等一等的。”   齐纹再不说话了。   ***   曹府,皎梦院。   曹娇娇把王杏的事告诉了虞破焰,虞破焰和曹娇娇想的如出一辙,两人将曹府布置好了之后便聊到别处去了,虞破焰道:“等这件事过了,你就可以进宫了。”   曹娇娇想着也是,要是皇后的事拖太久,只怕她们是等不急的。   曹娇娇道:“如何说呢?”   虞破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曹娇娇阅完皱眉道:“明年三月就签约,那你……”   曹娇娇现在就开始不舍了。   虞破焰拉着曹娇娇的手,道:“我等到战马送了大半再离开,一定是过了三月的,说不定六月间我也还能陪着你。”   曹娇娇收回手,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虞破焰狠狠的将曹娇娇搂在怀里,道:“娇娇,迟早有一日,我们会朝夕相处的。”   曹娇娇企图挣脱开,道:“做什么呢,院子里有人呢。”   虞破焰这才松开了曹娇娇,道:“一时情难自已。”   曹娇娇又推了推他道:“你回去吧,我这里还有许多事呢。”   虞破焰知道曹娇娇说的是王杏的事,虞破焰嘱咐道:“注意保暖,夜里不要受凉。”   曹娇娇点点头,便目送他离开了。   子时刚到,“咚!咚!咚!咚!”的,更夫的锣声便响了。   只不过曹府里好像没有多少人听到锣声,因为他们早已酣睡了。   曹娇娇身上裹着厚重的被子,似乎翻不了身了,而后身子侧了两下便老实了。   夜深人静,浣洗院里仿佛也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但是还是有不和谐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一个略显臃肿的身体从一道开的不大的门里面钻出来,她猫着身子左右张望着,见左右无人便矮着身子溜了出来,然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趁着夜色溜出了院子。   墨可趴在房顶上轻轻叹气,心里暗道:想他也是堂堂的皇子贴身护卫,现在竟然沦落到这种田地了,竟然盯起大字不识的老大妈来。   不过墨可还是十分老实的按照虞破焰的吩咐跟了出去,墨可飞檐走壁跟着张妈从小角门里出了曹府,因着看守这边角门的是张妈的一个熟人,所以就给她行了方便。   墨可出了曹府之后就下了屋檐,紧紧的跟着张妈穿过了好几个巷子。   墨可见张妈在一间破旧的院子门口停下了,然后张妈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就悄悄的进了院子,并且将门紧紧的关上了。   不过这难不倒墨可。   墨可跳上墙,跃到张妈进去的房子的屋顶上之后揭开了一片瓦,当他看见王杏那张熟悉的脸之后他就将瓦片放了回去,看到王杏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墨可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然后回了虞府,也没急着和虞破焰禀告这些,只等着明日虞破焰醒来再说这些。   第二日,虞破焰听了墨可的消息之后便邀了曹娇娇到他的书房来,曹娇娇早已在浣洗院安排了人手,所以张妈的动静其实她也是知道的。   曹府往事录(三)   到了虞破焰的书房之后,曹娇娇一点都不意外的问墨可道:“张妈昨日深夜是去会王杏了吧?”   墨可道:“确实是。”   曹娇娇和虞破焰对视着,虞破焰道:“墨可,你下去吧。”   墨可出去之后便将门也带上了。   曹娇娇就知道自己料的不错,王杏肯定不会甘心,肯定还会回来一趟的,起码她也要带些银钱走,抛开她能从曹弯弯身上搜刮的一些不说,她自己之前肯定也存了一些,只是没人知道放在哪里罢了。   不过这钱总不会跑出曹府,因为离了曹府王杏自己也不放心,所以她的私房钱一定还在曹府。   那么王杏定是要和曹府的人联系上的,否则她没办法拿到那笔钱,没办法从曹弯弯身上搜刮钱财。   想拿到自己的钱,又要和曹弯弯联系上,王杏只能找往日自己身边的人,巧儿现在处境比张妈艰难的多,而且巧儿不如张妈爱钱,也不如张妈稳当,曹娇娇猜测王杏十有八九是找张妈的。   不过张妈稳当的同时,心思也比巧儿深,所以王杏找张妈帮忙的同时肯定也会怕张妈私吞了她的银子,所以曹娇娇还大胆的猜测,王杏肯定还会亲自回曹府一趟,所以这次和张妈见面,王杏不会走远的。   所以曹娇娇这次不急着擒住王杏,因为她还有别的局呢。   她一定要将王杏这个毒瘤彻底的铲除干净,还有曹弯弯那些不正的心思,她也要彻底绝了。   虞破焰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曹娇娇笑的有些异常,道:“这就要靠你了呀。”   虞破焰一向难以抵抗曹娇娇的笑,所以温和道:“需要我做什么?”   曹娇娇道:“我家是没有暗牢的,我得借你的院子一用,而且……还得借你的人一用。”   虞破焰立即想到了曹娇娇的心思,他道:“你想用刑?”   曹娇娇坚定的点点头道:“嗯,她们这些人不打不老实的,一味的心软只是纵容。”   其实用刑很简单,长鞭软剑曹娇娇家里又不是没有,不过曹娇娇要的是不留一丁点的痕迹。   曹娇娇道:“有没有那种能不留痕迹的刑讯?我要让她痛不欲生又看起来完好无损的样子,不然王杏会起疑的,她本就是心思深重的人,现在这种时刻她肯定更加谨慎了。”   虞破焰道:“有,不过那老婆子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曹娇娇言:“这就看你的本领了,我可是要她‘好好’的,但也要她说出实情。王杏手里的银子怕不是小数目,一点小伤小痛,那死老婆子未必肯招。”   虽然有些难度,但是难不倒虞破焰,虞破焰道:“你放心吧,把人带过来就是。”   曹娇娇笑道:“那我去拿人了。”   虞破焰点点头,曹娇娇便离开了。   曹娇娇回了府中之后,带着青黛去了浣洗院,张妈倒腾了一夜,所以现在还在院子里歇息。   曹娇娇进了张妈的房间之后,直接命青黛将她从被子里拎了起来。   蒋妈尚在熟睡之中,迷迷糊糊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便被扔到了地上,待看清了曹娇娇之后,便开始有些慌乱了,不过她也是遇过事的人,所以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张妈还没来得及问曹娇娇为什么抓她。   青黛便将她的嘴巴塞了起来,后来红罗将大大的麻布袋张开,几个丫鬟合力将张妈扔进了麻布袋。   将张妈拖出了浣洗院之后,虞破焰的人便把张妈扛回了虞府。   曹娇娇立即派人将浣洗院暂时性的封锁起来了,所有人不许进去,也不许出去,由红罗负责看管。   红罗经过了上一次的失误,这次就认真谨慎多了,她亲自站在门口,连一只鸟都不许飞进去。   张妈被带到了虞府之后就被扔到了暗牢里,曹娇娇跟着虞破焰从虞破焰房间里进了暗牢,暗牢里黑漆漆的,确实很适合关押人,很容易摧垮人的心智。   暗牢里墨可早就候着两人了,他点燃了灯,有些潮湿的暗牢里有些阴冷,虞破焰将自己的衣裳解下来披在曹娇娇身上,曹娇娇挡住他的手道:“哪里就这样娇弱了?你自己穿上。”   虞破焰仍旧坚持道:“我不冷。”   然后虞破焰就给了墨可一个眼神,墨可就将张妈从麻布袋子里提溜出来,顺道将她嘴里塞的布条扯了出来,张妈一看见曹娇娇就开始求饶,曹娇娇听的心里堵的慌,上了年纪的人,哭喊起来总是十分凄凉,可她的为人处世又叫人十分厌恶,所以曹娇娇心里难受的很,就像吃了讨厌的东西,咽不下吐不出来似的。   虞破焰又让墨可塞住了张妈的嘴巴,曹娇娇这才问道:“你老实说,你和王杏深夜相会说了些什么,若是说的痛快,我只让你少受些苦,要是说的拖泥带水的,那你恐怕要吃多些亏了,好歹在曹府里当了这么多年的下人,我是什么性格,想必你还是清楚的。”   张妈心里沉了一下,她自然是清楚的,其实她知道,曹娇娇还是很善良的,而且还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在前诱惑她,她一下子咬牙就决定撑到底了。   到底她还要见王杏一次,所以她料定曹娇娇不会整她整的太狠,否则露出了破绽,王杏说不定就逃跑了,虽然王杏跑了曹娇娇也能抓到她,可是曹娇娇在已知张妈见过王杏一次的情况下还放过了王杏,说明曹娇娇有别的计划。   张妈在鱼龙混杂的京城呆了这么久,所以这件事她还是能猜个大概的,她知道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所以思量过后她心里更有底了,墨可扯了她嘴里的布之后,她就是一味的求饶,不肯说和王杏之间说了什么,只说是王杏找她帮忙而已,求她接济一些。   曹娇娇冷笑道:“找你接济?她怎么不找我接济?我瞧你是不肯说实话是吧?”   张妈趴在地上,磕头道:“小姐说笑呢,大姨娘哪里敢找您,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曹娇娇心里又冷了几分,这个关头了,张妈还敢跟她这样轻快的讲话,真当她是天底下的大好人了?   曹娇娇道:“动刑吧,我看不吃点苦头,她嘴里吐不出什么来。”   张妈有些怵了,但是仍旧镇定道:“小姐!老奴要是有了伤痕,岂不是要把大姨娘吓跑了,大小姐您的计谋岂不是完不成了!”   曹娇娇心道:果然活到这个年纪都成精了,竟然能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过好在她有虞破焰,她笑看了虞破焰一眼,道:“动刑吧,只要不留痕迹,怎么着都行。”   张妈紧张道:“小姐……这世上,哪有刑罚能不留痕迹的?小姐是不是在逗奴婢。”   曹娇娇不想和她逞嘴上功夫,看了虞破焰一眼,也没回答张妈的问题。   张妈这时开始有些慌了,毕竟虞破焰是大虞的人,说不定稀奇古怪的法子就是多。   虞破焰握了一下曹娇娇的手道:“你先出去吧,省的她的叫声刺到你耳朵了。”   张妈开始有些腿软了,但是王杏的话犹在耳旁,像魔咒一样,那么多的银子,她真不想轻易就放弃了。   因此,张妈也没开口求情,只是她熟悉的曹娇娇走了,剩下两个陌生人,她着实有些害怕了。   曹娇娇出去之后将衣裳留给了虞破焰,自己则从虞破焰的房间里捡了件厚的羽缎搭在臂弯了,暗牢里头确实很冷,待会儿进去之后总要用的上的。   曹娇娇等了约一刻钟不到,里头一点响声都没有,她有些等不及了,便推门而入了,阴冷暗黑的道路没有虞破焰的陪同,曹娇娇觉得有些孤寂,不过一瞬间的事,虞破焰便在她眼前了,虞破焰等到曹娇娇坐下之后才道:“都招了,还说了件你可能永远猜不到的秘密。”   曹娇娇道:“什么?难不成王杏在外头有了男人?”   虞破焰失笑道:“你真能想,不过你真的猜对了,她在外面确实有了男人。而且……还有一件事,你恐怕真的猜不到。”   曹娇娇差点惊掉了下巴,王杏竟然敢做这种事?   那真的是罪无可恕呢!   曹娇娇有些厌恶的看着张妈,只见张妈头发有些凌乱,身上什么伤痕也看不见,但是借着不太明亮的烛光,她看得见张妈脸色惨白。   她道:“倒是硬气,我在外头没听见她喊叫一声,只可惜跟错了人。”   虞破焰道:“那是暗牢隔音效果好,这个婆子叫的我耳膜都要裂开了。”   曹娇娇心道:我说呢,张妈怎么会是忠心的人。   张妈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有气没力的抬起头对曹娇娇道:“大小姐,可以饶了奴婢吧,奴婢什么都招了。”   虞破焰道:“把你刚刚说的话,再对娇娇说一遍。”   张妈求道:“能不能给奴婢喝点热水?”   虞破焰准了,墨可将水壶拎过去往张妈嘴里灌,但是他没有故意的浇在她脸上,而是真的徐徐灌进了她嘴里。   喝完了水张妈舔舔嘴唇,开始重复了刚刚说的话,只是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虞破焰,仿佛看见了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曹府往事录(四)   张妈道:“其实……弯弯小姐并不是将军亲生的。”   曹娇娇惊讶的差点跳起来,她猛地蹿起来,道:“什么?你说什么?曹弯弯不是我爹亲生的?”   曹娇娇走近了张妈,若是张妈敢说假话,她定要撕了她的嘴。   张妈道:“确实,弯弯小姐……其实是大姨娘外头的奸夫的女儿。”   曹娇娇过了半天才平静下来,怎么会这样,王杏她怎么敢!竟然拿子嗣的事情骗曹工!   曹娇娇冷静下来之后又坐了下来,看着张妈道:“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知曹弯弯不是我曹家人?王杏又怎么会那么早就有了奸夫?”   张妈道:“那时候小姐你年纪尚小,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其实大姨娘……”   曹娇娇看了她一眼,她才改口道:“王杏那个贱人,她在给夫人为婢的时候就有了男人。”   曹娇娇揉了揉眉心,道:“接着说,给我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张妈便把当年的事说完整了。   当年王杏早就思春了,所以在外头跟了一个男的,不过她心里爱慕的人其实还是曹工,但是曹工哪里是她敢仰望的人?所以王杏才情愿和外头的男人有了来往。   不久后,林皎就死了,王杏那时候发现自己刚刚有了身孕,所以就想了个勾引曹工的法子,在曹工酒里下药。   当时曹工还没防着她,所以她很容易就得手了,她其实也怕曹工处死她,所以她早就准备拖延到大夫诊断的出她有孕的时候,骗曹工说孩子是曹工的,曹工再怎么狠心也不会杀了自己的孩子,那她就像有了一张免死金牌,至于往后的日子,她自有别的法子慢慢筹划。   当时曹工醉酒醒后确实十分纠结懊恼,恨自己对林皎不忠,可是王杏借着林皎临终前的托付,成功的让曹工心软了。   再后来,王杏便说自己有孕了,偏偏老天爷相助,曹工急着出征,便匆匆给了有孕的王杏一个承诺,也没有怀疑王杏的孩子是否真的是她的。   府中人除了张妈之外,所有的人都被蒙骗了,直到今日,曹娇娇才成为了曹府第三个得知真相的人。   曹娇娇还关心另一件事,她问道:“当年王杏她可真的与我父亲发生过什么?”   曹娇娇是有过身孕的人,所以其中禁忌她是明白一二的,所以那个时候王杏要想确保孩子没事,那么她和曹工是不能够发生亲密关系的。   张妈果然道:“药是奴婢弄来的,那药只能让人昏迷,并没有催情的功效,事后的假象,都是王杏一手布置的,况且她有孕在身,也不能和将军怎么样,所以,王杏和将军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曹娇娇长舒一口气,真是悲喜交加。   不知道曹工知道了这件事又是什么反应,不过这件事太过离奇,再加上王杏死咬着说曹弯弯就是他亲生的女儿,曹工知道了未必肯相信。   所以曹娇娇现在的计划又要改动了。   她已经不需要斩断曹弯弯的心思了,因为曹弯弯根本就不是曹家人,她要做的就是让真相大白天下,让曹工相信这件事,至于后续,就看曹弯弯值不值她们怜惜了。   曹娇娇道:“你可知那奸夫在何处?”   张妈连着点头道:“奴婢知道的,因着王杏出事,他也低调了一些,不过他在京城有妻儿,想必是走不了的。”   曹娇娇真不知说什么好了,王杏也是可怜之人,只不过也太可恨!   “那人住在何处?你老实交代了。”   张妈详细的说了那人的地址,墨可默默记下了,抓人的事,多半是落在他头上。   曹娇娇对张妈交代道:“你回到府中怎么做知道吧?”   张妈频频点头,道:“奴婢知道知道,见了王杏奴婢也不会乱说的。”   曹娇娇“嗯”一声道:“将她引到曹府之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会留你一条狗命,不过你终究是我曹府的下人,后半生就老实呆在浣洗院吧。”   比起在暗牢,浣洗院的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张妈觉得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虞破焰下命令时的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一尊石像,虞破焰完全不顾她的哭求,直到她肯说出曹弯弯身世这个惊天的秘密的时候他的眼里才有了点颜色。   张妈的声音被两人甩在身后,虞破焰一直牵着曹娇娇的手出了暗牢,曹娇娇道:“破焰,你说这件事我要和我爹先知会一声么?”   虞破焰道:“还是不要了,还不晓得王杏什么时候才会跟张妈一起回曹府,你爹一时间怕是难以相信,何必叫你爹白白忧心几天呢,等到了时候再说吧。”   曹娇娇深以为然,她也不想曹工心思繁重。   不过这件事对于曹工来说应当是好事,毕竟他没有做对不起林皎的事,他对林皎的爱依旧是纯洁无暇的,脏的只是那些恶心的人而已。   张妈在和王杏约定好的时间又一次在破院子里见面了,张妈带了部分银子给王杏,剩下的银子只有王杏一人知道在哪里,张妈也告诉王杏,她已经和曹弯弯通过信了,下次张妈再来找王杏的时候,她们母女俩就能见上面了。   王杏给了一些银子给张妈,算是酬谢。   张妈有些不敢接,犹豫了下还是要了,王杏道:“怎么?嫌少?”   张妈只是后怕而已,不过她没有露陷,只道:“哪里,奴婢知道往后还有更多好处等着奴婢呢。”   王杏笑的灿然,道:“知道就好,你且回去吧,我三日后夜里子时再来找你。”   张妈揣着银子就离开了,进了曹府之后曹娇娇等人早就恭候着了。   张妈乖乖将银子也拿了出来,然后将王杏的话都转述了一遍。   曹娇娇也没要那银子,道:“都回去睡吧,等着三日后子时。”   ***   三日后,仿佛一切都那么平静,雪一直下,风一直刮,曹府好像和往年没什么区别。   不过因为应了曹娇娇的请求,曹工子时也没有梳洗,他仍在书房里看书,等着曹娇娇的人来请他,去看一场大戏。   曹弯弯也被要求子时前不久才用饭,因为曹娇娇不确定,曹弯弯往后的人生里,是否还能好好的吃下一顿饭。   曹娇娇下决心的时候也是有些愧疚的,说实话,她觉得曹弯弯是无辜的人,要不是王杏这样作死,她的人生也不会这样跌宕起伏,所以曹娇娇在准备这件事的时候,是有些妇人之仁的。   曹娇娇也未用饭,愣是在房中点灯坐到子时,等到更夫在子时敲响了锣,曹娇娇深吸一口气,托着沉重的身子站了起来,该来的总归会来。   虞破焰就候在曹娇娇地院子里,他身着玄色长衫隐没在暗处,等到曹娇娇出去之后,他就默默的以一个影子的身份跟在曹娇娇的身边,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子时刚过,曹府角门外头来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要不是她的身量有些矮,也比男人纤细一些,真难看出她是一个女人。   王杏敲了三下角门,张妈故作神色紧张的将王杏带了进来,王杏低声问道:“安排好了吧?弯弯来了吗?”   张妈掩着嘴道:“弯弯小姐在浣洗院的洗衣房里等着呢,现在浣洗院的人都睡了,大姨娘跟我来吧。”   王杏道:“等会儿,你先去洗衣房里等我,我去拿东西。”   张妈心里知道王杏要去做什么,曹娇娇也打过招呼了,由得王杏去,就让她拿到了银钱再失去,失去金钱,失去亲情,失去一切。   张妈现在也算是彻底认识到了曹娇娇的真正性格,对于恶毒的人,曹娇娇是真的狠得下心来的。   张妈先去了洗衣房之后,王杏则跑到了自己先前的院子里的耳房里了,因为她被赶走了,所以她的韶华院没人居住也没有人看守了,她进去简直是轻而易举。   王杏很快便拿到了自己存着的厚厚的银票,以及一些宝贵的宝石饰品。   正当王杏带着自己的财务得意的出了韶华院时,她忽然看见院外一圈一圈的火把被高高的举起,火光照应那些人的脸庞,正是她平日里所熟悉的下人啊!   王杏下意识的想往院子里躲,虽然她躲进去了曹娇娇也能瓮中捉鳖,只是曹娇娇懒得费那个功夫同她纠缠,所以曹娇娇早就布置好了人手,王杏一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她身后的院门被几个彪形大汉堵住了,这都是曹府的护院,很少进到内院来,不过他们的攻击能力不容小觑,毕竟是曹工手底下的人。   王杏见前有狼后有虎,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她被出卖了!   漫天的火光好似将韶华院左右烧着了似的,王杏心里明白的很,这火烧的是她!   王杏困兽犹斗,她的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缝之间,可惜没有一条缝隙容的了她穿过去。   王杏放弃了搜寻生路,她开始寻找曹娇娇的身影,因为她知道,她怕是逃不了了,但是等到主事的人来了,也许她还有生路。   曹府往事录(五)   她抱紧了自己怀中大笔的银钱,仿佛是她最后的依靠,不过那终究是死物,救不得她的命!   曹娇娇意料之中的从人群里进来,像是九天玄女夜临人间,她的笑总是那样摄人心魂,总是令王杏嫉妒不已。   王杏看着曹娇娇的眼神里带着恨和怨,不过那些感情不止是对曹娇娇一人的,还有对林皎的!   没错,这么多年,她一直深深的恨着林皎!嫉妒着林皎!   她时时刻刻都想取代林皎!   只可惜她没有一样比得上林皎的,她根本都不配和林皎相比较!   王杏在这种情况下反而镇定了,她看到曹娇娇之后满眼的痛恨,却没有胡乱嘶吼。   这不免让人觉得,王杏命不久矣了。   虞破焰躲在暗处,他时时刻刻观察着人群中的动静,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要发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即使是一个女人,发起疯来也未必容易控制住,所以他最大限度的靠近曹娇娇,又不叫人看见他。   毕竟是深夜了,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曹府,即使曹家下人再淳朴,他也怕污了曹娇娇的闺誉。   王杏虎视眈眈的看着曹娇娇道:“□□的张妈竟然背叛了我!下贱东西!”   曹娇娇轻蔑道:“她是背叛了你吗?她是背叛了银子。还有,她下贱,那么你呢?不都是我家的下人而已,相煎何太急。”   王杏再不识字,最后一句还是明白的,原来在曹娇娇眼里,她从来都只是个下人而已。   不过王杏觉得自己受的□□多了去了,所以曹娇娇这句话,她也不在乎。   她现在更在乎她自己的死活。   王杏痴心妄想道:“我要见将军。”   曹娇娇只道:“你也配?”曹娇娇一定会让曹工见她的,因为曹工必须知道她的恶行!   王杏仿佛还没看清眼前的局势,她很有底气道:“我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要怎么处置我,还得将军说了算!”   曹娇娇就两个字回应她:“恶心!”   王杏没听清,她问道:“大小姐说什么?”   曹娇娇再教她个乖,道:“你生是曹府的人,死是曹府的鬼,怎么处置你,曹家主子说了算,曹家主子就是我,怎么,我现在要杀了你,你还有什么可反驳的?”   王杏才不信曹娇娇敢杀了她,曹娇娇要是敢杀她,这次就不会将她送往庄子了。   可惜她不知道张妈早就彻底把她出卖了,曹娇娇现在真的一剑杀了她,也不会犹豫了。   王杏蛮不讲理的喊道:“不管!我要见将军,我只听将军的!”   曹娇娇满足她,道:“好,我就让你见我爹,我不光让你见我爹,我还让你见曹弯弯。”   王杏惊奇了,曹娇娇有这么好心?   见到了曹工,她有一半的把握能活命,见到了曹弯弯,她也有一半的把握能活命,两个人一起见到,她保证自己肯定能活命。   王杏不知道曹娇娇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曹娇娇对着左右道:“将军请来没有?曹弯弯叫来没有?”   曹娇娇话说的巧妙, 按说两个都是曹家主子,她却一个用请字,一个用叫字,王杏要是机智敏感一些,说不定就听出一二了,只可惜她似乎还是没有危险意识,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   场中再没有人说话了,只是静静等着曹工和曹弯弯的到来。   王杏故作高傲的扬起下巴,曹娇娇则望着黑暗的院墙处,她知道虞破焰正陪着她,陪着她勇敢的处理自己的家事。   不多时,曹工便来了,见到前头这么大的阵仗,他大步走了过来,他看着被围在中间的王杏,又看了曹娇娇道:“她不是逃跑了么?怎么回曹府了?”   曹娇娇道:“她本想远走高飞,只不过舍不得金和银,所以回曹家拿钱来了,这不,正好被女儿给逮住了。”   王杏一见到曹工就开始哭喊了,她企图靠近曹娇娇这边,曹娇娇吩咐道:“来人,把她抓住!”   下面粗使的丫鬟婆子力气大的就主动上前钳制住了王杏,王杏还硬气道:“你们放开我,将军面前你们敢撒野!”   曹工道:“抓起来处置了就是,唤我来做什么?”   曹工这意思就是随便曹娇娇怎么办了,王杏听出了曹工的意思,哭道:“将军,您不能把我交给大小姐啊,大小姐会要了妾身的命啊,大小姐多狠的心您不知道么!”   曹工皱眉,就事论事道:“胡乱嚷嚷什么?你竟然敢途中逃跑,就是处死你也是情理之中的!”   曹工还是老样子,最见不得别人说曹娇娇不好的。   曹工往虞破焰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很快便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发丝开始有些凌乱的王杏,王杏道:“将军,大小姐在妾身被押送的途中就想置我于死地,所以妾身才不得不逃啊。”   这句话正好被赶来的曹弯弯听到了,曹弯弯这些天的练习都白费了,她没忍住道:“曹娇娇,你好狠的心啊,竟然想杀了我娘!”   王杏听见自己女儿的声音,立马像鱼儿下了水,欢快的蹦跶了起来,她企图挣脱几人的钳制,只可惜那些丫鬟婆子力气奇大,将她压制的牢牢的,王杏见挣脱无望,只好喊道:“弯弯,你救救娘啊,救救娘啊,曹娇娇要杀了娘啊。”   曹娇娇立马吩咐道:“来人啊,把曹弯弯给我押起来,塞住她的嘴巴。”   曹娇娇这会儿不需要曹弯弯说话,等会有她说话的时候。   曹弯弯还没为王杏求情就被人压制住了,并且塞住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王杏不怕,只要曹弯弯在场,即使她的嘴巴被堵住了,曹工也不会杀了她,因为曹工绝不会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杀了她的生母!   曹娇娇这些举动叫曹工不明白了,叫他来就算了,叫曹弯弯来做什么?这不是给他添堵么?   曹工道:“娇娇,你……”   曹工本想问曹娇娇原因的,曹娇娇道:“爹,今日女儿要和你讲一个天大的秘密,希望你能谅解女儿的鲁莽。”   曹工越发不明白了,曹娇娇是什么意思?   曹工顺着曹娇娇的话问道:“娇娇,你要说什么?你今夜要做什么?”   曹娇娇对着红罗道:“把人带上来。”   张妈被红罗领着走到了人群中,火光之下,她的脸色苍白,像是受了惊吓似的。   张妈心里也忐忑的狠,因为她从来没想到这件秘密会在这种情况下揭开。   张妈自觉的跪了下来,王杏一看到张妈就激动了,她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竟然出卖我!这么多钱都堵不住你的嘴巴么!你到底要贪心到什么程度!贱人!”   曹工恨不得关上耳朵,一个女人,竟然骂的如此难听,还是在他两个女儿面前,他真恨不得将王杏关到牢里去,永不相见才好。   张妈哪里是嫌钱少,只有她自己知道暗牢里钻心的疼是怎样的感觉,偏偏疼过就疼过了,她身上竟然真的没有一点伤痕。   张妈也不敢看王杏的脸,因为王杏此时太狰狞,她也感觉王杏寿命不久了,她可不想王杏这种记仇的小人死后缠着她呢。   曹娇娇对王杏道:“省省力气吧,等会有你哭的。”   王杏不甘心的“呸”了一声,她就不信,曹弯弯都知道她偷跑回来的事了,难道曹工还能在曹弯弯知道的情况下杀了她?   那曹弯弯会恨死他!   即使曹工不那么喜欢曹弯弯,可那也是她女儿,所以王杏知道曹工不会让她死!   只要不死,王杏就有翻身的机会,她觉得自己的聪明可以打败曹娇娇!   只可惜今日她要失算了。   曹工有些不耐烦了,他最讨厌的就是王杏以曹弯弯做挡箭牌,一而再的搅乱他家里的大局,曹工道:“娇娇,你到底要做什么?”   曹娇娇看着张妈道:“不是我要说什么,是张妈要说,等会儿王杏也要说。”   没人注意到曹娇娇的称呼完全变了,以往她好歹还叫王杏一声大姨娘,现在,曹娇娇只觉得她是一个下人而已。   张妈见自己撕开王杏丑恶面具那一刻到来了,她又想起暗牢里的疼痛感,她跪在地上,大声道:“回将军、大小姐,曹弯弯她……不是将军的亲生女儿!”   全部人都寂静了,没人想到张妈说的竟然是这句话。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府中许多人都是看着王杏怀孕,看着曹弯弯出生,看着曹弯弯长大的!   就连曹工也不信,他看着张妈道:“你胡说什么?”   曹工有些责备的看着曹娇娇道:“娇娇,你别跟着府中下人乱搅和。”   王杏一下子就蒙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张妈竟然说的是这件事,大概十几年的优渥生活让她逐渐麻痹了,麻痹的她差点忘了这个秘密。   王杏听曹工也不大信,立马喊冤道:“大小姐好狠的心啊!为了杀妾身,竟然这种话也编的出来!”   曹娇娇不疾不徐道:“是不是编的,你心里有数。”   曹娇娇又对着曹工道:“爹,当年王杏在您酒里下的药是蒙汗药,药就是张妈准备的,所以她比谁都清楚。试想一个昏迷的人,怎么能让另一个女人有孕呢?”   曹府往事录(六)   这件事是曹府公开的秘密,稍微有点年纪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曹娇娇也不怕公开了,还能还曹工一个清白。   曹工质问张妈道:“大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张妈频繁点头,道:“确实如此,药是奴婢买的。”   王杏无耻辩解道:“将军,您最后确实晕过去了,可是蒙汗药见效慢,妾身是在您喝醉还未晕倒的时候被您错当成夫人给……”   王杏还假装羞的说不下去了。   曹娇娇着实被恶心到了,她忍不住戳穿王杏的谎言了:“当年你已经有了身孕,我爹若是和你亲近,那你的孩子还保得住么?”   这下轮到曹工急眼了,他道:“娇娇,你什么意思?”   曹娇娇又解释道:“爹,当年王杏在给你下药之前就已经有孕了,所以女儿才敢说曹弯弯不是我们曹府的人!”   曹弯弯在一旁听着难以置信的看着曹娇娇和王杏,今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曹娇娇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假?她不自觉的摇着头,曹娇娇一定是为了将她赶出去才这么说的,她在曹府过了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不是曹家的人呢!   曹工心底凉了几分,王杏竟然敢这么对他!同时他也冷静下来了,王杏心思歹毒,曹娇娇又是诚实正义的人,断不会为了别的事对他说这样的谎。   所以曹工又问道:“可有证据?”   曹娇娇看了一眼张妈,张妈道:“将军,当年的事都是奴婢替王杏操办的,所以奴婢可以证明,大小姐说的话确实不假,王杏算计您的时候,确实有了身孕。”   王杏揣的紧紧的钱财都掉了出来,只不过她无暇顾及,她吼道:“贱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冤枉我!我待你不够好吗?你竟然背叛我!”   曹娇娇吩咐红罗道:“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王杏的恶行已经被张妈彻底揭露出来了,她竟然不悔过,还觉得是人出卖了她,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做了多少对不起别人的事!   曹娇娇对张妈道:“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我爹听。”   张妈依言,将当年她如何帮着王杏买药下药,和告诉曹工王杏已有身孕的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曹工听完仿佛还不信,道:“当真?”   张妈俯在冰冷的地上,道:“奴婢不敢有假话啊。”   王杏顿时绝望了,要是这件事都被抖出来了,那她真的活命无望了。   王杏哭道:“将军,你别听信小人谗言啊,您看看您的女儿啊,她的眉眼难道和您不像吗?”   曹工和曹娇娇当真仔细看着曹弯弯哭丧的脸,你别说,还真有一二分像,不过和曹娇娇比起来,那真是太不像了。   曹工一时间也难以下决断,他也难以轻易接受这件事,毕竟曹弯弯喊了他十几年的爹,突然说曹弯弯不是他的女儿,他确实有些不信,但是曹娇娇的话,他是绝对相信的。   所以他陷入了犹豫之中,他又一次问张妈道:“你说的可都是实话?我确实未曾和王杏有过什么?”   张妈肯定的点头道:“奴婢敢肯定,当时王杏为了保住胎儿,是绝不敢和将军有些什么的。”   又一次确认之后,曹工心里挤压多年的自责被扫干净了一些,他总以为自己对不起林皎,原来没有啊!   曹工悲喜交加,不能言语。   而王杏不到黄河心不死,她还在哭喊着,说是曹娇娇和张妈合起伙来冤枉她。   曹娇娇道:“来人,把人带出来。”   王杏的相好被带了出来,那人出来的一瞬间,好多人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那人竟然和曹工有六分相像!   只不过两人站在一起,曹工明显就是盖世英雄了,而另一个则猥琐许多。   倒是白亏了那张英气的脸皮。   曹娇娇嘲讽道:“难怪曹弯弯我和我爹有几分像呢,原来她亲爹竟然这么像我爹,王杏你还是真是煞费苦心呐!”   可不就是!   他爱慕了曹工那么久,可惜爱而不得,当她遇到这个和曹工相似的男人之后她就彻底沦陷了,即使那个男人猥琐奸诈,从不以真心待她,可是每当她把他相像成曹工的样子的时候,她就会骗自己,曹工是爱她的!   王杏这时才知道曹娇娇已经做了这一步,她把这个男人都找出来了,这个男人是一定会出卖她的,所以她今夜注定要失败了!   不过她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拖个垫背的!   曹娇娇对那个男人道:“你说,王杏是何时有孕的?”   那人战战兢兢低着头,都不敢看曹工和曹娇娇的脸,道:“回将军……回小姐,是……是七月……七月二十日,王杏告诉小的,她有了身孕。”   曹娇娇道:“爹,这下您明白了吧?”   曹工脑子一片清明,王杏给他下药是八月的事,所以王杏在那之前早就有孕了。   曹工狠厉的看着王杏,她竟然骗了他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都活在愧疚之中!   他自责自己对不起林皎,他恨自己又不能对曹弯弯有对曹娇娇那样的爱意。   曹工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曹娇娇叫人把张妈和王杏的相好带走了。   王杏突然疯了一样大笑着,曹娇娇将曹弯弯嘴里的东西扯了出来,她道:“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吧,从今以后,你再见不到你娘了。”   曹弯弯绝望的看着曹娇娇,她羡慕嫉妒,甚至是恨了这么多年的姐姐,竟然不是她的姐姐,她竟然好运的过了这么多年大小姐的生活,而她真正的爹竟然是那样的猥琐小人!曹弯弯一直觉得曹工太严厉,根本不爱她,可是现在她觉得,曹工才最配做她爹!那个小人他根本没资格,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想知道!   曹弯弯流着泪,哽咽的问王杏道:“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害我?为何让我得到又失去?为何不教会我知足常乐?为什么啊,娘!”   王杏满脸泪痕,她大笑两声之后,道:“呵呵,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哈,为什么?”   青黛同情的看着王杏,暗道:王杏怕是疯了。   曹工不愿看到这样凄惨的一幕,他道:“娇娇,将人都先关押起来吧,明日再议。”   曹娇娇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曹工说完就想离开了,可是王杏的一句话却让他慢下了脚步,她道:“弯弯,你以为你真是我的女儿?”   不仅是曹弯弯,曹娇娇也惊异了,曹弯弯悲戚道:“娘,你说什么?”   曹弯弯以为她只是错认亲爹而已,可是王杏这句话将她甩进了更深的谷底,她难道连娘都错认了么?   王杏抽泣道:“我可怜的女儿……她不足月就死了!你是我捡来的!捡来的!”   曹弯弯脑子“轰”的一声,怎么回事?她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她是捡来的!   那么她就是弃婴了?   那么她连爹娘是谁都不清楚了?   王杏哭喊道:“我可怜的女儿啊,出生没一个月就死了,要不是看到你和将军眉眼相似,我怎么会捡你回来替我女儿的命,你知不知道!你是在享我女儿的福啊!你欠我的!你欠我女儿的!”   曹娇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道:“作恶多端,谁都不欠你的,你若是不将弯弯捡来,说不定她又更好的生活,说不定她现在幸福美满,你害了多少人你知道么!”   王杏狂笑着,吼道:“你们都欠我的!欠我的!”   王杏的眼里似乎看不见任何人了,王杏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在院墙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望着天,充满了不满和不甘,老天爷也欠她的!   曹娇娇转过头去,没有看这恶心的一幕,多行不义必自毙!   曹娇娇吩咐道:“收拾了吧,青黛,你善后。”   青黛点点头,带着人去了王杏那边,然后青黛又吩咐无关的人赶紧回自己的屋子去。   压制着曹弯弯的人突然喊道:“大小姐,二……曹弯弯晕过了。”   曹娇娇看了她一眼,道:“送回去吧,好生照顾着。明日请大夫来看看。”   下人得了吩咐便将曹弯弯扶了回去。   曹娇娇回到院子之后熄灯独坐在床上。   她心里实在是静不下来,她对着明月打坐,将白日里背过的经书又背了一遍,因为太过专注,所以虞破焰从窗而入她也没发现,当虞破焰坐在她身边,她才缓缓睁开眼,道:“破焰,我是不是太狠心了?曹弯弯她……是无辜的。”   曹娇娇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曹弯弯竟然不是王杏的女儿。   她本以为曹弯弯是王杏和那人的女儿,她只要多给些银钱,将曹弯弯送回去,她好歹还有家人,有曹府照拂着,她往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谁知道曹弯弯的身世竟然这么曲折。   曹府往事录(七)   虞破焰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间,道:“人各有命,她本不是富贵花,怪不得你。”   曹娇娇道:“你说……我该如何处置她?”   虞破焰建议道:“且看她自己想何去何从吧,她若是想走,就送她走,她若是愿意留下来,让她住到及笄出嫁之后,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不给曹府小姐的名号而已。”   曹娇娇依偎在虞破焰的肩头,叹气道:“近日总觉得自己太狠心了些。”   曹娇娇可以对恶毒的人下刀子,只是对于无辜的人,曹娇娇总是容易愧疚。   虞破焰抚摸着曹娇娇的发丝,这是她心疼的姑娘,她的心性他怎会不知?就是这种果敢又善良的性子叫他欢喜不已。   虞破焰吻着她的头顶,道:“睡吧,我看着你睡,你睡着了我再走。”   曹娇娇轻轻点头,合上被子,闭上眼,在虞破焰的陪伴下安稳入睡了。   当真等到曹娇娇沉沉入睡之后虞破焰方离开。   第二天清晨,曹娇娇早早就醒了,她睁着眼睛不愿起来,要是以往,她但凡醒了便没有赖床的习惯。   只是今日她实在是起不来,因为她不知道起来之后要把曹弯弯置于何地。   等到天亮透了之后,曹娇娇还是唤了青黛来替她梳洗。   梳发之际,曹娇娇问道:“王杏处理好了没有?”   青黛道:“处理好了,用口薄皮棺材装着了,奴婢想着弯弯小姐……兴许还要看看她的。”   曹娇娇点点头,青黛做事总是很合她心意。   曹娇娇道:“今日跟我去一趟曹弯弯那里吧,她若见,便让她见,她若不见,便扔去乱葬岗了。”   青黛只默默记住了曹娇娇的话,红罗在一旁本想多问曹娇娇一句,往后要怎么处理曹弯弯,却被青黛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红罗按下话之后心里也明白了,曹娇娇心里烦着呢,她再去问这话,摆明了就是添堵。   经过了这么多事,红罗也算是知晓了一二分人心之中的复杂,所以现在也不比之前那么鲁莽了,只要有青黛在一旁提点,她还是能静的下来的。   曹娇娇吃过早饭之后就去了曹弯弯的院子,曹弯弯半夜里就醒了,后来睁眼到天亮,天亮后又睡了去,这会儿其实也已经醒了,只是也不愿起来而已。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无根的人,她要是起床了,出了这个房门,她往后要往哪里?   院子里的嬷嬷见曹娇娇来了纷纷退下了,昨夜的事情她们是知道的,所以她们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还是要看曹娇娇,也许今天日落了,她们就要离开了。   曹娇娇带着青黛进了曹弯弯的闺房,曹娇娇见曹弯弯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心里生出异样的情感来,大约是同情吧。   曹弯弯睁开眼看了看曹娇娇,她想说什么,终究是忍住了,还有什么好说呢,她已经不是曹家的人了。   曹娇娇上前,替她倒了热杯水,道:“漱漱口,同我说几句话吧。”   青黛拿来另一个杯子替曹弯弯接着,曹弯弯漱口之后擦了擦嘴,轻声道:“姐姐,你还肯来看我。”   曹弯弯以为,曹娇娇今日会想法子将她打发了,或者最后一面也不想见她了。   毕竟曹娇娇是那么的看不起她,是那么的不待见她。   曹娇娇此时无法说一些安慰的话,因为她说不出口,而且她也不会说让她们俩显得亲近的话。   思虑再三后,曹娇娇道:“日后你若愿意,还在你院子住着吧,直到你出嫁为止。”   曹弯弯难以置信的看着曹娇娇道:“姐姐……你……”   曹娇娇低眸又抬眸道:“你都诚心叫我姐姐了,那日后便乖乖听我话,在院子里好生学习规矩。”   曹弯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曹娇娇道:“若是愿意,便点点头,若是要自由,我也给。”   曹弯弯紧紧抓住曹娇娇的手臂,哽咽道:“姐姐,我……愿意留下来。”   曹娇娇拍了拍她的背,道:“好生歇息吧,大夫来了听大夫的话,调养几日,振作了再开始学习规矩。”   曹弯弯连忙点头。   曹娇娇又开口问道:“你可还要见她最后一面?”   曹弯弯擦了擦眼泪,绝望的摇摇头,道:“她从头至尾对我不是真心,我何必再见她,她若是对我有半分真心,我不会到如此田地,我也还能念着她的好,如今我对她无恨无怨了。”   曹娇娇觉得那些嬷嬷还是名副其实的,曹弯弯若不是将平日里的道理听进去了,也不会有这番觉悟。   曹娇娇道:“好生歇息吧,有什么事叫下人传话就是。”   曹弯弯朝着曹娇娇离去的背影磕了三个头。   若不是曹娇娇肯容她,她往后真不知何去何从。   曹娇娇出去之后吩咐道:“二小姐学习规矩的事劳烦各位了,往后希望嬷嬷们在规矩之外再教她一些琴棋书画,倒不指望她多精通,能修身养性就好。”   几个嬷嬷福了福身子,纷纷道:“是。”   曹娇娇离开之后便吩咐青黛处理了王杏的尸身。   至于她的相好,曹娇娇也给了笔银子将他们打发出京城了,张妈就如曹娇娇承诺的一样,永远在浣洗院里赎罪了。   曹娇娇又去同曹工禀报了事情的结果,曹工听完也没表态,只道:“知道了。”   曹娇娇知道曹工这是赞同她的处理结果了,于是便离开了曹工的书房,不多烦扰他了。   ***   孟柔带着洛儿去看望孟虎,挑在齐宣说他要出去一天,可能天黑了才回来的日子。   孟柔打发了看门的人,然后命洛儿将门关上了,她看着孟虎熟睡的容颜,当真稚嫩可爱,只可惜是个不合适的存在。   房间里只有她们三人,没有外人的时候,孟柔救暴露了本性,她现在的脸庞和汤泉那夜的脸庞如出一辙,洛儿在一旁看了都有些渗不过。   孟柔吩咐道:“洛儿,还愣着做什么?”   洛儿战战兢兢的上前,她越来越靠近孟虎,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什么时候她从看着孟柔杀人,到亲手杀人了?   洛儿不知什么促使她转变,她不知她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她只是想做个老实的下人而已,然而从她开始服侍孟柔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可能了!   孟柔看着优柔寡断的洛儿,她道:“还不去!”   屋顶的齐纹早就将一切收入了眼底,他等着孟柔下手的那一刻将推门而入,撕开孟柔的面具!   洛儿颤抖着伸出双手,她别开脸,闭着眼将手伸到孟虎的脖子下,企图用被子捂死孟虎,忽然,有人踹开了门,齐宣大喝一声道:“你做什么!”   洛儿吓的手回了手,孟柔也惊到了,只是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她伸出双手依旧放在孟虎的脖子上。   她将孟虎脖子下的被子拉了拉,换上笑颜对齐宣道:“表哥你小声些。”   齐宣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孟柔方才的动作不是想捂死孟虎?   他有些不确信,他微微回头看了看齐纹,齐纹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孟柔竟然反应如此灵敏。   齐宣见并没有见到意料中想见到的事,没办法正好抓到孟柔的把柄,所以也缓和了脸色道:“表妹,你关上门做什么,我还以为孟虎醒了。”   几人怕吵醒孟虎便出了房间,孟柔道:“表哥,你才吓到我了,孟虎睡的正香,差点被你吵醒了。”   齐宣道:“今日怎么想起看孟虎了?”   孟柔笑道:“听闻他今日气色好了些,就来看看了,不巧正碰着他睡觉的时候。”   挑饭后的时间,小孩子顽皮一上午了,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齐宣虽然这么想,却没有问。   两人各怀鬼胎,只差一层窗户纸就将彼此都看透了。   孟柔道:“表哥,今日不是有事么?怎的提前回来了?”   齐宣早就想好了借口,道:“薛鹏临时放我鸽子,我便回来了。”   孟柔笑而不语,薛鹏那个纨绔子,若不是遇上生老病死的大事,怎么会放他鸽子?   齐宣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借口有事便和齐纹一起离开了。   目送着齐宣离开,孟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看来齐宣一定是怀疑她了,而且齐宣今日还摆明了试探她,那么她就不能再对孟虎下手了,因为齐宣肯定会加紧防备。   往后就看她运气怎么样了,她就不信孟虎曾经命悬一线,捡回性命已经是大幸,那个所谓的神医还真能将他救回来!   齐宣一路上一言不发,等到了书房他才气的砸桌子,齐纹真是怒其不争,齐宣就是太重情,若是他再忍一忍,必能看到洛儿下狠手的样子!偏偏他就怕孟虎真的受到伤害,所以早早冲了进去,正好给了孟柔一线生机。   齐宣还是不确信道:“齐纹,你当真看到柔儿她……”   齐纹跪下道:“主子,属下以性命担保,表小姐确实吩咐洛儿杀了表少爷!”   齐宣眼角有泪溢出,都是他最亲最爱的人,怎么会这样?   齐纹建议道:“主子,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护好表少爷,他父母那边也都还没派人通知,到时候,你要怎么说?”   这正是齐宣头疼的地方。   愿执子之手(一)   孟虎父母将他交给齐家之后就回去照看家中老人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报喜不报忧,说孟虎启蒙老师常常夸他,孟虎走失和溺水的事情他跟本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现在孟虎若是真的治不好了,他不知要怎么才能赎罪。   孟氏已经因为此事在佛堂里念经数日了,到现在她还以为曹娇娇才是真正的凶手。   齐宣当下吩咐道:“备礼,明日去曹府谢恩、谢罪。”   齐纹默默退下了。   齐宣带着厚礼到曹府的时候,曹娇娇早已经换好衣裳梳好妆去了宫里。   虞破焰叫曹娇娇今日给皇后回话,曹娇娇怕皇后等急了来硬的,所以今日早早就去了。   此时她正在皇后殿外候着,齐宣曹府厅内候着。   红罗奉上茶,面上恭恭敬敬的,虽然她打心底里讨厌齐家人,但是青黛这些日子教她的规矩她都记下了,只要是客便要喜相迎。   齐宣道:“你家小姐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能回来?”   红罗低着头道:“小姐清早就走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奴婢还真说不准,前一次去宫里赏梅,小姐到了要吃饭的时候才回来的。”   齐宣“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其实他是有耐心等到曹娇娇回来的,只是他手上确实有事,他的人从京外来了,他不得不去迎接,所以等了一个时辰都无果之后,齐宣便辞别了曹府人,说他改日再来。   红罗近日虽学规矩了一些,只是毛躁直爽的性子还是改不了,她一听到齐宣说改日再来,她脱口而出道:“齐国公的心意我会告诉我家小姐的,就不劳烦您再来了。”   齐宣觉得面上难看,区区一个下人也敢替主子做决定,只不过他念在红罗是曹娇娇贴身婢女,也就没有发作,但是心里是极其不舒服的。   红罗看着齐宣黑着的脸,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去收不回来了,所以她也就没多想了,大不了等到曹娇娇回来罚她就是。   曹娇娇来了片刻就被皇后宣进去了,毕竟这件事皇后比她更着急。   曹娇娇进了殿内,按着宫里的规矩行了礼,等到曹娇娇行完了礼,皇后方道:“快快起来,本宫只是找你来话家常的,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曹娇娇但笑不语,她若是少了规矩怕是要多了麻烦。   皇后也不急着开口问曹娇娇盟约的事怎么样了,只是问了问曹娇娇的近况,忽而皇后道:“听说……你家有个姨娘逃跑了?”   曹娇娇眸子低了下来,当真是盯她盯的紧呢,不过还好,皇后只是知道王杏逃跑的事而已,曹府内部的事她并不知晓。   曹娇娇如实道:“如今已经被抓了回来,死了。”   皇后暗自想:小妮子好手段,说处死就处死了。据她所知,这曹府可是没有女主人的。   皇后顺着曹娇娇的话道:“这种不知进退的,就该处死了。”   皇后又道:“近日和虞皇子如何?”   曹娇娇道:“比之前差了些?”   皇后问道:“怎么讲?”   曹娇娇言:“自从我提了那件事,他总以为我是利用他,所以不大愿意与我来往了,只是面子上抹不过去,才偶尔往来一下。”   皇后听了这话心底高兴了,说明虞破焰还是听了曹娇娇的话的,否则曹娇娇提出这种要求,虞破焰早该和曹娇娇相决绝才对,如今还能来往,说明他还是看重曹娇娇的。   不过皇后脸上却愧疚道:“委屈你了,虞皇子他是怎么说的?”   曹娇娇道:“他说过几日他亲自进宫同皇上商议此事。”   皇后这会儿绷不住了,他和皇上虽然琴瑟和鸣多年,可是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对她敬爱有余,宠爱却不敢多说。   所以替皇上办成了这件事,皇后不光高兴,还自豪。   她高兴道:“此话当真?”   曹娇娇低头道:“臣女不敢蒙骗皇后。”   曹娇娇正是听了虞破焰的话,将这主动权再推到虞破焰身上,再怎么做就是虞破焰的事了,而且她丑话早已说在了前头,她现在和虞破焰关系已经破裂了,虞破焰倒是再怎么决定,她也不好再劝了。   皇后喜的想留曹娇娇用饭,曹娇娇只说接近年关,家中还有急事,便推诿了,皇后也没有多留,更没有生气,正好她等着给皇上报喜呢,留曹娇娇只是为了安抚她而已,如今她自己要走,皇后求之不得。   曹娇娇回了家之后虞破焰也就知道了,虞破焰也准备几日之后去宫里走一趟了。   曹娇娇回了府之后顺路去了曹弯弯的院子里,曹弯弯正在屋子读《女戒》,曹娇娇看到了之后便拿过了她手里的书,对嬷嬷们道:“辛苦各位了。”   嬷嬷们道:“不敢。”   曹娇娇叫人奉了茶,并邀请了几位坐下。   曹娇娇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家世代都是武夫,本就粗鄙,所以女孩子家还是多读些书好,《女戒》这样的只浅读一二就行,还望嬷嬷们多教我妹妹诗词歌赋,不管她现在懂不懂,日后必会气自华的。乏了时看看话本也是好的。”   嬷嬷们面面相觑,倒是头一回听人这样子要求。   曹娇娇道:“读书能叫人聪慧,也能叫人读傻了,我可不希望我曹家出的都是傻子,嬷嬷们按我的要求来便是。下午我便叫人将书送来。”   其中一个嬷嬷将曹娇娇的话放到心里去了,她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是最得主子心的人,所以她明白曹娇娇的聪慧,真正聪明的女子不是三从四德,而是像曹娇娇这样深知世事,即使无力反抗也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大概她是真的为曹弯弯好,才叫曹弯弯又懂《女戒》所讲,遵从世俗的规矩,又叫曹弯弯多看辞赋,找到自己的本心。   曹弯弯此时还不懂这些,但是这些日子的变故早叫她成熟了许多,所以她明白曹娇娇绝不是想害她的,因为曹娇娇要害她简直太容易了,只要曹娇娇现在说不管她了,她就立马能流落街头,然后变成冻死骨也未可知。   曹娇娇临走前,曹弯弯送了她,那声真诚的姐姐叫曹娇娇觉得自己宽容是值得的。   ***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转眼间年三十就到了,曹娇娇和虞破焰踏雪寻梅,出了京城,到了江边的时候看见一个老翁垂钓,便即刻想到了这首诗。   曹娇娇喜道:“野梅没寻到,却看到了这等意境,值得!值得!”   虞破焰勒住缰绳道:“确实值得。”   远山白茫茫,青松挺且直,远看起来黑黝黝的,犹如一副泼墨画,画中一个模糊不清的垂钓者,曹娇娇觉得自己才是误闯仙境的人,她话也不说的就走了。   虞破焰紧紧跟在后面,追了许久才问道:“还想去哪里?”   曹娇娇道:“回去吧,今日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   两人策马奔腾,在快到京城的官道上,一列列黑衣人候在前头,曹娇娇立即停下了马,内心充满了危机感。   她对虞破焰道:“今日有人要替我们暖身子了。”   虞破焰嘴角勾起,没有温度的笑意叫人寒战,他道:“娇娇,后退。”   曹娇娇听他的话,随他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虞破焰吹了吹哨子,对面的黑衣人很快就攻过来了,墨可在前面抵挡了一阵,很快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朝虞破焰攻了过来,而另一个则机智一些,朝曹娇娇攻了过去,只要拿捏住曹娇娇,虞破焰还能不束手就擒?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的那一刻,附近围过来一群白色的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待到近了黑衣人的身,他们才看清那白色竟然是人!   白衣人立刻围剿了靠近曹娇娇和虞破焰的两人,黑衣人的血落在地上很快就融进血里,变成了淡红色。   曹娇娇看了看白衣人,她发现那些人除了一双眼睛,全身都是白色,若是远远看去,真就和这茫茫银装大地融合在一起了。   曹娇娇道:“好厉害的伪装!”   虞破焰没有接话,因为在他身边伪装的护卫太多了,即使似乎春夏秋季节他们都能叫人没法发现,这漫天大雪的冬天,实在不算什么。   不多时,黑衣人都被解决光了。   虞破焰留下了墨可清理地方,他则带着曹娇娇先行一步了。   曹娇娇道:“每次出行,都带着这么多人么?”   虞破焰道:“我到哪里,他们就跟在哪里。”   曹娇娇突然想起书房里的那件事,她害羞的道:“那……书房那日,岂不是无数人都……看到了?”   虞破焰大笑,他搂了一把曹娇娇道:“娇娇,你脸红了。”   曹娇娇以后手背抚摸着自己的脸道:“哪有?”   曹娇娇又推了他一把道:“快说,到底是不是被好多人看到了?”   虞破焰牵着她的手道:“放心,没有人看到。”   曹娇娇这才安心了。   愿执子之手(二)   她虽是不怕刀枪和战场的人,其实她是个情感内敛又容易羞涩的姑娘。   两人进了京城之后,路上的那件事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因为曹娇娇已经觉得腹中空空如也,回府又要一些时间,所以两人就在酒楼雅间里歇了脚,叫了几个菜。   墨可也除了好了场地候在了门外。   曹娇娇问道:“那些人是谁的人?”   虞破焰为曹娇娇冲洗杯子倒茶,答道:“左右不过是大历或者大虞的人,不过依我看,他们的功夫不像是大虞的人,颇有些像大周的人,我想应该是大历派来的人,故意迷惑我的。”   曹娇娇也觉得不可能是大周的人,皇帝生怕虞破焰出事,肯定不会给虞破焰添堵。   虞破焰道:“怕是大历的人听到我要和你们的皇帝签约的事,所以按捺不住了,才派人来刺杀我。”   曹娇娇嗔怪道:“那你还答应我出来玩?若是有个好歹……”   虞破焰握着她的手道:“放心,若是这都应付不来,如何保护你?”   曹娇娇收回手,笑的璀璨。   虞破焰是最爱曹娇娇的笑了,因为他心爱的姑娘笑起来比谁都纯粹,比谁都善良。   墨可在门外道:“主子,上菜了。”   虞破焰说:“进。”   墨可方允许店小二奉菜。   吃之前,虞破焰验了验才叫曹娇娇动筷,只要曹娇娇跟在他身边,他就会更加谨慎,他不怕受伤,但是他爱的姑娘不能因为他伤到分毫。   两人吃了半个时辰之后才离去,而墨可早已结账。   曹娇娇出雅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她前一世就认识的人。   曹娇娇看着那张熟悉又叫不起名字的脸皱起了眉头,虞破焰道:“怎么了?有问题么?”   曹娇娇摇着头道:“像是见过,但是想不起名字了。”   虞破焰道:“若是不要紧的人,那就不想了。”   不要紧的人?!   这句话勾起了曹娇娇的回忆,她想起来了!   这人是齐宣的人,只不过曹娇娇是嫁入齐国公府三年之后才见过此人的,当时她也问了齐宣那是什么人,齐宣说那是个不要紧的人。   但是曹娇娇知道,那人要紧的很!   因为,那人帮了齐宣很大的一个忙!   曹娇娇纳闷了,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按着前世的记忆的话,他应该是三年后才到京城来的。   虞破焰捏了捏曹娇娇的手,曹娇娇才回过神来,正抬头,齐宣就迎面而来了。   瞧,这人就是不经想,想到谁,谁就来了。   齐宣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他的心像是被蚂蚁啃食,为什么他爱的姑娘站在他的对面和别人那样亲昵?   曹娇娇见了齐宣也没有说话,她是想擦肩而过,各走各的。   可是齐宣不依,他当曹娇娇是熟人。   他道:“虞皇子,曹小姐。”   曹娇娇没做任何表示,虞破焰自然也不会做任何表示,在大周,他没有必要讨好任何一个人。   曹娇娇当然不算,因为他对曹娇娇不是讨好,是发自内心的好。   齐宣已经习惯了两人漠不理会的态度,他又对曹娇娇道:“曹小姐,前段时间我曾去过贵府,只是那日你入宫了,没能见到你,后来我又因公务繁忙,便没有去拜会了,今日相见真是巧了。”   曹娇娇皱眉想了想,好像红罗是说过这件事,只是她没放在心上,就忘了。   曹娇娇觉得齐宣找他不会有什么要紧事,便道:“没见到就没见到,说明没缘分。”   齐宣也不恼,只笑道:“那今日相见就是有缘分了。”   曹娇娇奇怪的看着齐宣一眼,他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不过这招对曹娇娇不管用了,因为齐宣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了。   曹娇娇道:“我们酒足饭饱,要走了,齐国公慢用。”   曹娇娇抬脚就要走,齐宣急道:“曹小姐……”   曹娇娇道:“你还有何事?”   齐宣道:“虞皇子,曹小姐,你们二位对我相助颇多,以前是齐宣不好,在这里给二位道歉了,今夜家中家宴,想邀请二位相聚,不知二位……”   齐宣话没说完,曹娇娇打断道:“既是家宴就和家里人共度,我们是外人就不去了,况且年三十的,我们自家里也有家宴,我和破焰犯不着去外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齐宣明白,曹娇娇已经把虞破焰当家人了,那么虞破焰到底是曹娇娇怎么样的家人呢?   兄长吗?   齐宣自欺欺人。   曹娇娇不欲纠缠,直接对虞破焰道:“我们走吧。”   齐宣看着两人金童玉女的背影,心痛的无法呼吸。   不过齐宣没有泄气,很快他就要改变曹娇娇对他的看法了,他可不是空有爵位的人!   齐宣转身去到了他的客人的雅间里。   ***   还没到夜里,虞破焰就凑到了曹府里,和曹家父女二人欢聊着。   正说到前朝趣事,曹弯弯带着自个儿绣的暖手套来了,她见虞破焰也在,一时没有防备,便愣住了。   曹娇娇起身解围道:“这是虞皇子,住在隔壁的。”   曹弯弯当然是晓得此人的,只是不太熟识而已,她长久不出门,都不晓得曹府是什么光景了。   曹弯弯将礼物送上之后看着曹工道:“妹妹……不知有客在此,准备不周,姐姐切莫见怪。”   显然曹弯弯是不敢喊出这一声父亲,因为她知道曹工心里只有林皎,那么也就只会承认曹娇娇这个女儿,至于她……不过是因为曹娇娇宽容才留下她罢了。   所以尽管眼里无尽渴盼,可是嘴里终究没叫出来。   曹工怎么会不明白子女的心,他也没表态,只道:“坐吧,吃些果子,等会放了炮仗就一起吃年夜饭。”   曹工没赶她走,曹弯弯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曹她柔着身子坐下,离曹娇娇近了一些。   曹娇娇等人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聊着,因着嬷嬷讲课深广,曹弯弯听了许多前朝轶事,再加上曹娇娇的刻意照顾,曹弯弯也能插上一两句,在这谈天之中也不算被冷落了。   曹弯弯感激的看着曹娇娇,像妹妹一样悄悄牵着她的手,将曹娇娇当做心底的依赖,曹娇娇向来不喜她人靠近,一则是因为那些人不真诚,二则因为她不习惯与人亲昵,但是对于曹弯弯的示好,曹娇娇没有拒绝,她也回握着她的手,并且报以一笑。   曹工看着两人的小动作,也会心的笑了。   知道真相他当然高兴,他抱憾多年的心结算是打开了,可是如何处置曹弯弯他也着实头疼,如今她们姐妹二人能比之前更要好,他自然不在乎多养一个人。   毕竟,他自己对曹弯弯也是有些感情的,只是不知如何表达罢了。   放完了“噼里啪啦”的炮仗,下人们鱼贯而入,将美味佳肴齐齐的摆在桌上,等到菜上完之后,曹娇娇问了青黛:“蒋妈呢?怎么还不来吃饭?”   青黛在曹娇娇耳边道:“蒋妈身子不爽利,早早就歇着了。”   曹娇娇吩咐道:“你们也去玩吧,用不着伺候了,照顾好蒋妈,我夜里再去瞧瞧她。”   青黛“嗯”了一声,被红罗欢欢喜喜的拉着走了。   曹工像是没听到蒋妈的事一般,只笑着对曹娇娇道:“这两个丫头,入府这么多年,还是和小时候一般要好。”   曹娇娇替曹工和虞破焰放好了碗筷,曹弯弯替曹娇娇和她自己放好了碗筷,曹娇娇道:“她们和睦是好事,我也省心。”   曹工又笑了笑,“你倒是让我省心了许多。”曹工觉得曹娇娇自退婚一事之后长大了许多。   饭桌上人不多,又多是自己人,所以曹工也没讲那些虚礼,很快就开吃了,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吃完年夜饭之后,下人撤走了饭菜,上了些甜点和瓜果来。   虽然天气寒冷,可是曹娇娇喜欢新鲜瓜果,所以府中常会备着,虞破焰也会差人送来一些。   曹娇娇捡了几块颜色好的吃,曹工只是喝着茶。   曹工道:“这新年说来就来了,爹又老一岁,你们呢,又大一岁,爹没有什么大心愿,今年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都安好。”   曹弯弯低下了头,眼里含着泪,低声道:“爹,女儿定当好好听从嬷嬷们的话,和姐姐一样让爹省心。”   曹工道:“嗯,爹看着呢。”   不一会儿,曹工又道:“天也不早了,都回去吧,明早早起,找我拿压岁钱。”   曹弯弯偷偷擦了擦眼泪,起身送了曹工,虞破焰也起身拱了拱手,为今夜之宴席道了谢。   曹弯弯看了虞破焰一眼之后也向曹娇娇告了别,最后就只剩下虞破焰和曹娇娇两人了。   曹娇娇起身道:“走吧,去园子里看看,兴许能遇到狐狸精呢。”   虞破焰笑话她道:“看书痴迷了吧?哪里来的妖精。”   两人并肩走到园子的路上,虞破焰偷偷道:“这世上的妖精只有一个,就是你。”   曹娇娇用胳膊撞他一下道:“没个正经,人前倒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虞破焰悄悄牵起曹娇娇的手,曹娇娇也没有拒绝,虞破焰道:“希望以后每一个新年都能陪你过。”   愿执子之手(三)   曹娇娇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顺着她的嘴唇飘出,今年过了虞破焰就要走了,明年还不知是怎么样的光景呢,只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不要对着月亮感叹“去年天气旧亭台”才好。   曹娇娇到了亭子里,遥望着天上的明月道:“年三十儿的,你想念你的家人么?”   虞破焰像是麻木了一般,面无表情道:“我的家人……能被我称之为家人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了。”虞破焰叹了口气,接着道:“大概最爱我的,已经死了。”   虞破焰没办法承认那些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他家人,因为他们举起屠刀的时候毫不留情,欺压他的时候,毫不留情,而他高高在上的父皇,确实保护着他,想给他这天下最宝贵的椅子,可是他的父皇却没有给他常人都能拥有的亲情。   虞破焰从曹娇娇身后环住她的腰,将脑袋歪在曹娇娇的肩上,曹娇娇反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道:“不是还有我么,往后爱你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曹娇娇笑了起来,因为她脑子里出现了美好的幻想。   两个人在一起会变成三个人,还能变成四个人,日子越久,人就越多。   虞破焰若有若无的“嗯”了一下,然后在曹娇娇脖子上落了一个轻吻,曹娇娇想起了书房的那日,两人缠绵的吻,叫她想起便害羞不已。   虞破焰的手慢慢的滑到了曹娇娇的腹部,他道:“娇娇,我送你回去吧,夜里太冷了。”   曹娇娇听得出他沙哑的声音里饱含着欲望的气息,她握着虞破焰冰冷的手背道:“好。”   虞破焰将曹娇娇送回院子之后自己便从院墙那边翻走了,其实他还能走一条更近的路,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   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京城之人大多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有人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还是在家喝口热茶的好!   曹娇娇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吩咐红罗关好了窗子,自言自语道:“依依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红罗嘴快,道:“那可未必,虽然天气不好,可是依依小姐很少食言的。”   曹娇娇自然晓得依依不会食言,只是风太大,她在院子里都觉得像刀子刮,更不说外头了,她心底里是希望孙依依今日不要来的,不然她的冻手怕是迟迟不好了,那等到踏春的时候,岂不是难看死了?   孙依依现在可是快要许配人家的,这女人的第二张脸要是变丑了,总归是不好的。   曹娇娇正念着,青黛就从大风里来了,她脱下帽子道:“小姐,依依小姐来了。”   曹娇娇心里“哎呀”一声,道:“真是,还真来了。快快请。”   孙依依早已是曹府熟客,虽然青黛刚刚才禀曹娇娇,可是下人早已将孙依依迎了进来。   孙依依外婆家是西北的,春节时,他们一家子拜完了京城附近的所有亲友,便举家到西北去了过年了,然后赶在孙立上朝之前赶了回来,所以曹娇娇只在开年那几天见过一次孙依依,两人便再没有见过了。   现在两人相见,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孙依依一进暖阁便脱去了斗篷,青黛接过斗篷拿去抖了抖,然后挂了起来。   孙依依抓着曹娇娇的手臂道:“别后常忆君。”   曹娇娇想起前一句,“相见亦无事”,可不是,她们俩相见的时候确实没做什么事,但是一旦分来了,还真叫人想念。   曹娇娇拉着孙依依到了炭火旁,道:“烤烤先,怎么样,西北之行好玩吗?”   孙依依哈气道:“就一个字,冷!不过京城今年也好冷耶,像往年二月仲春的时候,哪里不是芳菲盛开、绿枝红葩,我早和你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去了。”   曹家街道:“冷不了几天的,过几天咱们再去踏青。”   孙依依羞赧道:“过几天怕是不行了。”   曹娇娇一看她的表情就就知道和什么事有关了,她问道:“怎么?要定亲了?”   孙依依虽然害羞,却没之前那么放不开,她道:“还没呢,只是两家人约好了这几日挑个好日子相看相看。”   曹娇娇道:“你至今为止还未见过他?”   大周还算开放,而且孙家人也很疼爱孙依依,婚事大概还是会遵从孙依依的意思的,所以曹娇娇以为,孙依依定是看好了人,她父母才会与对方父母来往。   孙依依回道:“真人我没见过,不过画像是见过的,人看着温文尔雅,反正相貌是过的去的,听闻人品也是极好的,孝顺忠诚,虽然是贫寒子弟,我爹娘说是值得依靠的人。”   曹娇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孝顺忠诚风评也好,相貌也行,算是良配。   孙依依道:“也许就这两日的事了,我娘说我若是看好了,便将亲事定下来,等我嫂子进门了,我就能……能出嫁了。”   曹娇娇暗笑,看来孙依依对于还未谋面的准夫婿还是充满了美好的幻想的,希望真人也不会叫她失望才好!   曹娇娇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着。   曹娇娇宽慰道:“既然你终身大事就在这几日了,我也不好强迫你陪我玩了,今日咱们两个好好聊聊,等到你定亲的事有了眉目了,我再给你备份厚礼。”   孙依依嘻嘻笑着,沉浸在少女的喜悦之中,她想起画像上那人的眉眼,心里甜蜜蜜的,只是不晓得那人见了她,会不会不满意。   孙依依走后曹娇娇去了曹工的书房里,曹工正在书房里忙公务,他本就少与外头的人周旋,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府中,曹娇娇有事找他商议也是极容易的。   曹工知道曹娇娇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所以停下了手中的事,趁空喝了口水,曹娇娇调侃道:“爹,女儿不来,你连水都不喝了,还不晓得这背后你怎么苛待自己呢。”   曹工指了指曹娇娇,笑道:“小丫头嘴巴像刀子,爹苛待你都不会苛待自己。”   曹娇娇哪里信,曹工疼她是京城内外都知道的事。   曹娇娇坐下道:“今日依依来了一趟,听她说定亲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曹工道:“这么快?”   曹娇娇说:“可不就是,我还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及笄的小姑娘呢,一小子就……”   曹娇娇越说越感叹流光容易把人抛。   曹工奇怪道:“你醒来的时候?什么时候?”   曹娇娇这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她赶紧补全了话道:“女儿意思是说这日子过的太快,眨眼什么都变了,物旧了,人也旧了。”   曹工“哦”一声,道:“嗯,是这个理。对了,你来是为了依依那丫头的事?”   曹娇娇道:“不晓得薛瑄那人爹爹你查过没有,那人底细如何?”   曹工道:“薛瑄那个年轻人我和孙立聊过,十八岁中的举人,是个有文采的人,听说他在乡间人品也不错,要说我,就是出身低了些,不过出身也算不得什么,若是两人能成好事,爹也是喜闻乐见。”   曹娇娇道:“爹有画像么?”   曹工反问道:“你要画像做什么?我这儿哪里有他的画像,又不是我找女婿。”   曹娇娇嗔道:“爹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想替依依看看那人怎么样罢了。”   曹工不以为意道:“画像能看出什么,相貌都是不重要的东西,贵在人品。”   曹娇娇偏偏举例道:“若是歪瓜裂枣,爹也觉得可以?”   曹工“呵呵”两声,笑的极为憨厚,道:“你这性子,我还怕你找歪瓜裂枣?”   曹娇娇道:“哎呀怎么又扯到女儿身上了,不是在说依依么?”   曹工见曹娇娇有些害臊了,便道:“好好好,说依依,就算是依依,她父母自会疼爱她的,相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你着急个什么。”   曹娇娇再不好多说什么了,其实她就是想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她听过,却记不起来是谁了。   她好歹是重生过的,总能为孙依依参考个一二,也好避免日后不幸的发生。   曹娇娇见曹工这里打听不出什么就离开了,她才想起她还有一个依靠呢,曹娇娇跟院子里的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只身去了虞府。   曹娇娇兴冲冲的走到虞破焰的府里,因为接待的人都是聋哑人,所以说不出什么,只能领着曹娇娇去虞破焰的书房。   曹娇娇到了他书房门口之后,见房门紧闭,墨可正守在外头,她招招手,将墨可唤了过来,她问:“里头有什么人么?”   墨可心道曹娇娇真是聪慧,嘴上答道:“齐国公在里头。”   曹娇娇的眉头立马皱起来了,她疑惑道:“他来做什么?破焰何时与他有了来往?”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墨可低头,没看曹娇娇的眼睛,道:“可能是因为孟小公子的事吧。”   曹娇娇这才想起来,道:“原来是这事,齐国公进去多久了?”   墨可道:“有一会儿了。”   “那好,我便在外头等着吧,你不必去禀报了。”   愿执子之手(四)   墨可便依言邀曹娇娇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他吩咐了下人倒了热茶、放置了一些热腾腾的糕点。   曹娇娇调侃道:“墨可也学会照顾人了?”   墨可立在一旁岿然不动,道:“是主子吩咐的,小姐的喜好,主子记的清清楚楚。”   不多时,齐宣便从里头出来了,虞破焰听力惊人,其实他早已感觉到外头有人来了,只是墨可没有禀报,所以他没想到是曹娇娇。   要不是来客人了,虞破焰也不会送齐宣出来,所以三个人正好在院子里相见了。   虞破焰见到自然是常态,两人几乎是朝夕相处,就差没有同枕而眠了,所以虞破焰见到曹娇娇一脸平静,只是眼里含着欢喜。   齐宣就百感交集了,今日他来就是为了感谢虞破焰孟虎之事,所以他对曹娇娇是愧疚、想念、自责等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齐宣像是台上戏子,表情丰富,而曹娇娇当真是戏园子里过路的人一样,她对齐宣的所有的情绪视而不见。   她径直走到虞破焰身边,等着虞破焰送走齐宣,然后和她一起进书房。   齐宣见曹娇娇来到了他身边,他咽了口气,道:“曹小姐,我……”   曹娇娇这才注意到齐宣身上来,她道:“怎么?齐国公有何事?”   齐宣酝酿了半天才道:“舍弟还在修养,已经好了许多,渐渐能认些人了。”   曹娇娇淡淡“哦”了一声,再没别的话了,反正虞破焰都会告诉她,那么她没必要从齐宣嘴里知道。   齐宣如此被忽视,心里自然是十分不悦的,只是许多事都是他错在先,他没有资格去责怪曹娇娇,所以他道:“曹小姐……以前的事,真是十分抱歉,齐宣再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曹娇娇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现在才给她道歉?不觉得晚了些么?   曹娇娇凝望着虞破焰回答齐宣的问题道:“不必致歉,事情已经发生了。”   齐宣理解是,事情已经过去了。   而曹娇娇的意思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对她的伤害也是实实在在的,不能消灭的。   齐宣咬了咬牙,不久之后,曹娇娇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齐宣沉了沉气息,道:“虞皇子,告辞了曹小姐……告辞。”   齐宣心如刀割,他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想追也追不到。   不过他不是那么容易气馁的,他要一鼓作气,让曹娇娇和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虞破焰看着齐宣赌气的背影,心里哀叹一声:曹娇娇岂会喜欢这种幼稚冲动的男子。   等到齐宣落寞的背影消失之后,曹娇娇挽着虞破焰进了书房。   虞破焰问墨可道:“我的吩咐你忘了么?”   墨可惊吓的跪下,道:“属下不敢忘。”   曹娇娇道:“是我叫他不许告诉你的,怎么?我想办贤良淑德的姑娘都不许了?”   虞破焰挥退了墨可,严肃对曹娇娇道:“娇娇,你记着,从今往后,只要是在我这里,无论大小事,我要你皆以自己为先,听见没有?”   曹娇娇有些莫名其妙道:“做什么这样严肃?不过小事一桩而已。”   虞破焰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他抱着曹娇娇道:“娇娇,我能留在你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日后我立足东宫之后必会尽量了结我俩的事,到了大虞,我不敢说让你一生一世无忧无虑,但是我保证我给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能应付的了的,所以我要你从现在开始,任何事都以自己为先,即使是一杯茶的小事,我也不许你委屈了自己。”   曹娇娇此时才开始感知到即将分别的惆怅,只不过那是必须面对的境况,只有分别才能换来长久的相伴。   曹娇娇重重的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日后我必定会照顾好自己,在你的面前,我事事以我自己为先。不过到时你可别嫌我自私了。”   曹娇娇说罢吐了吐舌头,虞破焰将她的丁香小舌含在嘴里,而后又在曹娇娇软软的粉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道:“你只要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护好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了。”   曹娇娇捶他一下道:“说的好像前方有狼有虎似的。”   虞破焰圈着曹娇娇的腰道:“比虎狼还可怕的是人心,我知道你一向不爱同那些人纠缠,只是虎有伤人心,必要的时候,你的聪明完全可以派上用场。”   曹娇娇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嗯!派的上用场的!”   曹娇娇明白了虞破焰的意思,所以日后她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因为这样就是给虞破焰省了麻烦,这样就能叫虞破焰少操心她,多专注于朝堂之事,他们日后也就更顺风顺水了。   曹娇娇勾着虞破焰的脖子,几乎是吊在他的身上,一方面是因为虞破焰的脖子暖和,她的手掌放在那里舒服多了,另一方面是因为吊在他身上省力气。   曹娇娇道:“将才齐宣来说什么了?”   虞破焰抱起曹娇娇,放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道:“大虞的神医早来了,现在已经为孟虎治疗许久了,听齐宣说现在孟虎好了许多,只是要完全恢复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休养。神医说孟虎适宜到安静的地方养病,齐宣告诉我孟虎父母还不知此事,他也不打算瞒下去了,他准备把孟虎送回去养病,听闻孟虎双亲年后经常来信,齐宣说他不知如何答复,怕是孟虎双亲已经看出端倪来了。”   曹娇娇觉得齐宣只要遇到家人的事就十分延宕,孟虎溺水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还瞒着孟虎的双亲,曹娇娇不知他是体贴还是懦弱。   “齐宣现在知道这件事孟柔所为吧?”   虞破焰替曹娇娇理了理发丝,道:“孟虎虽记不起那日的事,但是齐宣早就知道真相了。”   “怎么说?”   虞破焰将他给齐宣出主意诱孟柔杀人的事说了一遍。   曹娇娇手上的力气变大了,她恨恨道:“孟柔好狠的心!齐宣算是有点良心,要是他冲进去的晚,孟虎又得遭罪。”   虞破焰轻声道:“良心……不知是福是祸。”   曹娇娇明白虞破焰的意思,齐宣如此护短,对亲人珍若性命,确实不知将来是福是祸。   虞破焰酸溜溜的问道:“齐宣喜欢你,你可感觉到了?”   虞破焰说的这样直白,曹娇娇忍不住笑出声,道:“吃醋了?”   虞破焰眸子里有说不清的意味,他凑在曹娇娇耳边道:“你说呢……”   曹娇娇笑的璀璨,他点着虞破焰的额头道:“我来找你是有事的,跟你说正经的。”   虞破焰这才收起醋意,道:“孟虎一事过去之后,齐宣再没由头找你了。”   曹娇娇道:“我晓得的,我不会去粘他们兄妹两个,都是麻烦精。”   虞破焰点点头,道:“说吧,有何事?”   “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别的不用,我就想知道他的相貌。”   虞破焰刚收起的醋意又泛了出来,他道:“男的?”   曹娇娇颔首,虞破焰更不悦了,他道:“谁?”   曹娇娇捏了捏他的下巴道:“那么紧张做什么?是依依未来夫婿,我想知道他的底。”   虞破焰揶揄道:“那你只要知道人家相貌就能看出一切了?”   曹娇娇无从回答,她难道说她重活了一世?虞破焰会信么?   曹娇娇叹气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帮不帮我嘛?”   虞破焰抓住曹娇娇不安分的手道:“帮帮帮,岂敢不帮……”   说着,虞破焰就将曹娇娇的羊脂一样的手指放在了唇边,然后便盯上曹娇娇娇艳的红唇了……   没两日,虞破焰就把薛瑄的资料查齐了。   然后他便将曹娇娇叫到了他的书房里去,曹娇娇迫不及待的从曹家赶过来,虞破焰故意吊她胃口,就是不说孙依依的事,反问曹工去哪儿了。   曹娇娇急着要看薛瑄的相貌,所以没想到虞破焰在逗她,便道:“我爹总不是走亲访友了,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愿意我爹又不会强迫于我,所以家里就我一个人了。”   虞破焰又问:“那你妹妹不是也去了?”   曹娇娇点头,“嗯,是啊,薛瑄画像给我瞧瞧。”   虞破焰将手压在薛瑄的画像上,道:“你妹妹去了,你爹亲友不会不会问么?”   曹娇娇知道虞破焰说的是关于曹弯弯身世的事,虽说家丑不能外扬,但是这件事终究是传出去了一些风言风语。   曹娇娇道:“由得他们猜去,反正我们自己家里守口如瓶就是,只要我们承认弯弯是曹家人,谁还能说不是?又不叫他们花钱。”   曹娇娇不耐烦了,走到虞破焰身边想拿那画像,虞破焰偏不给她,曹娇娇单单只是想看此人的相貌,他心里膈应着呢。   曹娇娇伸手拿那画像,虞破焰将画压住了,曹娇娇晓得他是往心里去了,便道:“我虽是直爽的性子,可是我心眼小,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心里住不下第二个人。”   愿执子之手(五)   听到这话虞破焰才稍稍松了手,只是他仍旧将手压在那画上面,曹娇娇知道来硬的肯定是没用的,所以忍不住撒娇道:“给我嘛!”   曹娇娇声音本就好听,丝滑柔软,配上那张绝色的脸更是引人遐想了,所以虞破焰一时也难以把持住。   虞破焰将脸侧了侧,曹娇娇立马亲了上去,虽只是轻轻挨着,但是声响却不小。   虞破焰暗笑曹娇娇女儿家的神情可爱,然后便把画递给了曹娇娇。   曹娇娇一拿到画像便急急打开了,她看到画中人立马惊呆了,竟然是他!   虞破焰见到曹娇娇这幅表情,便道:“有何不妥?”   曹娇娇煞有介事道:“不妥,可太不妥了!”   虞破焰皱眉道:“此人相貌还算清秀,和孙依依尚算般配,怎么?没入你的眼就是不妥了?”   曹娇娇砸吧一声,道:“相貌算的了什么,我在乎的自然是心里的东西。”   虞破焰更奇怪了,“那你到底是觉得哪里不妥呢?”   曹娇娇合上画像,道:“我们出京城遇刺那天你可还记得?”   虞破焰一脸正经,点头道:“记得。”   曹娇娇继续道:“那天我们去的酒楼你也记得吧?”   虞破焰复又点头,道:“那日在酒楼里我们还遇到了齐宣。”   曹娇娇道:“光记得他去了,那日我们在遇到他之前还见到了一个人,我认识,你却不认识,你瞧瞧,是不是和这画像上一模一样?”   虞破焰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又将画拿起来瞧了瞧,仔细思索之后才道:“着实有些像,我虽只略略看了一眼,但觉着那人和这画中人气质是差不多的。”   曹娇娇“嗯”一声道:“那人我以前是见过的,他是薛鹏家的旁亲,只不过我不知道他就是薛瑄。”   虞破焰奇怪道:“这也不足为奇,你是觉得哪里不妥呢?”   曹娇娇前世在齐国公府里见过薛瑄,只是那时她不知那人的姓名,她只知道那人替齐宣博得了圣心,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正好是孙依依的夫君!   曹娇娇陷入了沉思之中,她的手开始不自觉的握拳,她回忆起了前一世的事,薛瑄应该算是齐宣的人,没想到也正好是孙依依所嫁之人,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齐宣竟然将大周两个武将都笼络了起来呢?   曹娇娇竟然此时才发现,原来前世的齐宣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曹孙两家都攥在了手里。   只不过曹娇娇这次不想叫齐宣得逞,因为薛瑄动机不纯!   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掉入陷阱里面去。   曹娇娇眼神有些游离,不知想到了何处,她缓缓回答道:“破焰,那日我们见到薛瑄之后就见到了齐宣,你觉得是巧合么?”   虞破焰不确定这是巧合,但是这如果是巧合,也没什么不可能,他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巧合?”   曹娇娇假设道:“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为什么薛瑄到了京城不先去见薛家人,而是在离闹市中心这么远的酒楼里和齐宣私见呢?”   虞破焰也不是抬杠,只是想着会有别的可能,他道:“你怎知他不是先去的薛家,然后再和齐宣相见的?”   曹娇娇道:“若是去了薛家了,薛瑄那时自然是在薛家暂住的,所以和齐宣相见必不会挑在这么远的地方,而是就近在薛家了。还有一点,依依说他们双方父母约在这几日相见,若是薛瑄早告知了薛家他的行踪,那么他的父母必定早早去拜会准亲家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正月十五都要来了才说两家挑个吉日相看相看。若是孙家人知道了这点,定会觉得薛瑄家不是诚心想喜结良缘的,那么亲事恐怕也会受影响,你觉得薛家会放过这一门好亲事么?”   虞破焰听曹娇娇说的有理,赞赏道:“果然还是个女孩子家的,家长里短的事就是比我看的明白些。”   曹娇娇自嘲道:“你这是嫌我工于心计了?”   虞破焰讨好的拉着曹娇娇的手道:“没有,我知道你本心是善良,有这番思量只是怕亲近的人受伤而已。”   曹娇娇这才放过他,继续道:“我敢肯定这人就是齐宣的人,我不能叫齐宣拿依依的婚事开玩笑!”   虞破焰是十分相信曹娇娇的判断的,而曹娇娇也是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的,毕竟她重活了一世,未卜先知二三事还是可以的。   虞破焰镇定道:“现在你想怎么做?”   “事不宜迟,先去依依家告诉他此人不是值得托付之人。”   虞破焰认为不妥,他分析道:“据我调查,薛瑄是个很不错的人,你瞧他年纪轻轻的就中了举人,而且还有一个曲折你不知道。”   “什么曲折?”   虞破焰将自己调查的东西告诉了曹娇娇,“其实他中举的年纪应该是更早的,只是不幸,那年春试他碰上了无良商家,用的墨水不好,那种墨水时间越久就会越淡,等到改卷的时候,他的卷子就已经变成了皱巴巴的空卷了。”   曹娇娇唏嘘,“竟还有这种事?我却没听说过,你竟然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   “嗯,那年春试他应该是唯一一个交白卷的人,但是这件事在他家乡那边却没有传开,可以想见他是多么隐忍的人。此人表面上看上去是极好的,你觉得你要如何叫孙依依相信此人不值得托付呢?”   曹娇娇哑口无言,是啊,她怎么说呢?   曹娇娇绞尽脑汁想理由,她道:“薛瑄是齐宣的人,居心叵测……”   虞破焰三言两语说服了曹娇娇:“薛鹏本就和齐宣交好,薛家旁亲和齐宣也有来往,说明不了什么,难道要因为你和齐宣的关系叫人家放弃一段大好姻缘么?”   曹娇娇叹气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曹娇娇着急不是没道理的,因为按着前一世的发展轨迹来说,此人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么他提前出现在这里必是有理由的。   曹娇娇想起那件令齐宣和薛瑄都名震大周的事,假如事情在这个时候就发生了,她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有些事是不可控的,难道连老天也要向着齐宣?   不不不,天灾人祸的发生时间是不会变的,曹娇娇觉得不可能是老天在帮齐宣。   那么薛瑄这么早就来了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还是为了帮助齐宣开始进军朝堂么?   曹娇娇脑子有些混乱,总之她有预感,这不是什么好事。   曹娇娇没法解释她重生的事,所以前一世发生的事她没办法告诉虞破焰,她几乎是有些祈求的问虞破焰:“破焰,能不能帮我让薛瑄远离依依?”   虞破焰安慰道:“你先别着急,总有办法的。”   曹娇娇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先去依依家看看,万一真是今日和薛家人相见,只能想法子硬性破坏了,若是明日,还有法子筹谋。”   虞破焰也不废话,当即命人备好了马车,陪着曹娇娇去了孙府,不巧,孙家下人说刚有客人来,孙立夫妇正在宴客。   曹娇娇一听那下人描述,就知道是薛瑄来了。   曹娇娇只得和虞破焰打了招呼,先去孙依依的院子里想办法拖延。   虞破焰抓住曹娇娇道:“就你一个人拖延不了多久的,这个拿着。”   曹娇娇接过一包褐黄色的纸包,虞破焰道:“这是花粉研磨成的,你趁机下在孙依依喝的水里或者吃食里,她立马就会生疹子,没有十来天是好不了的。”   曹娇娇当即就觉得有救了,只不过她担心这东西会伤到孙依依,她紧张道:“会不会于身子有损?”   虞破焰诚实道:“多少有一些,只是事态紧急,你自己决定吧。”   曹娇娇握着纸包,一转身就进了孙府。   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孙依依要是连姻缘都被人家算计进去了,她得知真相后必定比生了疹子还痛苦!   虞破焰在外头等了好久,曹娇娇才淡定的从孙府出来。   虞破焰撩开帘子让曹娇娇上马车,他问道:“办成了?”   曹娇娇抿唇“嗯”了一声,吩咐道:“墨可,回府。”   墨可动了车之后曹娇娇才跟虞破焰讲了事情经过。   当时她进孙府的时候孙依依还没有去大厅里见薛家人,曹娇娇去的时候她正在闺房里紧张的不行,曹娇娇悄悄把药粉下在了她的茶杯里,没一会儿孙依依就嚷着不舒服了,自然而然的,相看的事情就取消了,虽然薛瑄一家子还是留下吃饭了,可是薛瑄和孙依依终究是没有见上。   孙依依的婚事算是暂时搁浅了,不过这事也拖不了多久,所以曹娇娇还是要想个法子,将此事彻底断绝了才好。   虞破焰道:“你打算如何叫孙家人放弃薛瑄呢?此人也算是青年才俊,十分难得,孙依依许给他算是顶好的姻缘了,孙家父母怎么肯轻易言弃?”   曹娇娇自有她的主意,虽说她很少参与内宅斗争,但是真要动起脑子来,她的主意还不是一套一套!   曹娇娇笑道:“孙家人是很疼依依的,只要依依开口说不愿意,孙家人自然不会逼迫于她。”   虞破焰见曹娇娇笑的自信,便问道:“你已经有主意了?”   曹娇娇点点头,“到底是女儿家的心思,你自然不比我懂,我已经有法子叫依依自己开口拒绝这门亲事了,不过还是得你的帮助。”   虞破焰爽快应下了,他道:“有需要你只管说,墨可供你差遣。”   墨可在外头听到自家主子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暗叹: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理儿搁谁身上都管用呢!   曹娇娇朗声道:“好,那我就直接吩咐墨可了。”   暗施计中计(一)   次日,曹娇娇又去看了孙依依,她给孙依依带了一些糕点,里头也是下了药的,若是孙依依吃了,身上的疹子就能好的快一些了,她的计谋也好快些实施了。   孙依依躺在床上哭丧着脸拉着曹娇娇道:“娇娇,你看看我的脸啊,吓死人了,差点就毁了我的终身大事!”   曹娇娇好言好语安慰道:“缘分天赐,着急什么,若是有缘,千里也能相会。”   孙依依这才笑了,道:“是呀,虽然我与薛瑄原是天各一方的,现在也有幸遇上了。”   曹娇娇不好反驳什么,她怕自己说的太明显引起孙依依的怀疑,所以她只是淡淡笑着。   曹娇娇笑起来的样子最是耀眼,孙依依身为好友自然不会嫉妒她,但是还是羡慕曹娇娇有这般好的容貌的,再加上她感觉自己遇到了心仪的男子,所以对容貌一事更加看重了,曹娇娇这么娇娇的一笑,真是刺激到她了。   孙依依有些沮丧的叹气道:“只怕……人家看不中我这等容颜呢!”   曹娇娇拧了拧她的小脸,并且小心避开了那些疹子长着的地方,笑劝道:“你这样的美人他都看不中,那还要什么样的人能与他相配呀?”   孙依依盯着曹娇娇的脸,她在这一瞬真希望自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这样她才敢底气很足的站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曹娇娇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境?想当初,她也是希望自己世上最美好的女子,这样她才有资格和那个她恋慕的人比肩而居啊!   包括现在有了虞破焰,曹娇娇也会时刻反省自己,生怕自己因为情感之事迷失了本心,变得和那些活在尔虞我诈之中的女子一样。   孙依依鼓起嘴巴,不知说什么好,总之她就是忐忑担心,她就是怕……   曹娇娇又安慰道:“依依,别忧心,缘分该来自会来的。再说了,人家不也是看过你的画像么?若是对你容貌上不满意,自然早就提出来了,哪里会等到双方长辈都见面的时候才后悔?而且呀,他若是只看重女子容颜的人,也不值当你喜欢,美人总会迟暮,我也有人老珠黄的一天,这世间青春貌美之人多的是,他要只是喜欢你的容颜,你现在拴的住他的心,等你老了呢?”   孙依依又叹了气,道:“是呵,我现在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曹娇娇也看出孙依依心急之情,曹娇娇道:“要不这样,你送个信给他,叫他先来见你一面,这样你总该心安了吧。”   孙依依道:“不行,我这样私下约他,他定会觉得我是轻浮之人。若是他因为这个讨厌我,真是得不偿失了,我还是……再等等吧。”   曹娇娇只好道:“那好吧,你好好歇着,改日我再来看你,我给你带的点心记得吃,都是你喜欢的。”   孙依依这才展笑颜,道:“知道啦。现在你一个人管着那么大的府,手上杂务定是很多的吧,我的事还惹你操心了,是我的不是了。”   曹娇娇喜道:“既是你的不是,你要想法子给我赔不是。”   孙依依连忙道:“好好好,你想叫我如何赔不是呢?”   曹娇娇转了转眼珠,道:“等你好了,我要叫你陪我去一家酒楼里尝尝招牌菜。”   孙依依不以为然,道:“这算哪门子赔不是?”   曹娇娇解释道:“我年前将府里的账清算了,发现府里支出太多,宫里赏赐的东西是不少,不过好些子只能供着,所以我自个儿在朱雀街开了家酒楼,为了标新立异,卖的都是大虞的地方菜,我好友不多,只好请你去替我尝尝了,若是你也觉得可行,我便大力宣传,好多赚些银子。”   孙依依深长的“哦”了一声,暧昧不明的笑着,道:“是他给你出的主意吧?”   曹娇娇笑她道:“疹子长错地儿了,没长在你嘴上。”   孙依依“呵呵”的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曹娇娇觉得说到这一步已经够了,最后又嘱咐了句:“疹子好了记得叫人通知我一声。”便离开了孙府。   曹娇娇回家之后就给虞破焰报信了,说她已经约好了孙依依,只等着她的疹子好了。   没几日,孙依依就差人来传话,说她疹子已经好透了。   曹娇娇趁着薛家和孙家再约见之前将孙依依约了出来,孙依依先是去了曹娇娇的府中,然后才和曹娇娇一起去的新酒楼里。   虞破焰在曹府隔壁一看见有马车出去了便吩咐人跟上了。   等到孙依依和曹娇娇到了酒楼之后,二人便上了二楼雅间,曹娇娇吩咐小二将店子里的特色菜都端上来,孙依依觉得多了,便叫曹娇娇少上几样,日子还长,她以后多的是机会尝别的菜。   店小二下去之后曹娇娇吩咐青黛上了热茶,青黛进来撩下帘子之后听到外头喊道:“薛瑄,这边。”   孙依依端茶杯的手立马停了下来,她怔怔看着曹娇娇,脸红的像天边云霞,她道:“娇娇……刚才可是我听错了?”   曹娇娇顺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道:“大约是没听错吧,我听着好像也是叫薛瑄。”   曹娇娇道:“他还没进雅间,要不隔着帘子瞧瞧。”   孙依依立马起身走到帘子旁边,她撩起帘子侧着脑袋往外头瞧那人背影,那人正要进雅间,侧脸正好叫孙依依瞧见了,孙依依将那人与薛瑄画像相匹配,发现那人果然就是薛瑄!   孙依依待那人进去之后便回到了座上,曹娇娇道:“瞧清楚了?可是薛瑄?”   孙依依和羞道:“真是他呢。”   曹娇娇掩面笑道:“看来真是缘分了!”   孙依依又喜又羞,都不知道怎么接曹娇娇的话。   现在孙依依品尝东西的心思半点也没有了,她真想和薛瑄见一面呀!即使是以陌生人的身份也好。   孙依依坐立不安,绞着帕子纠结了许久,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站起来徘徊了。   曹娇娇见她那样也没叫住她,任她紧张着,越紧张才越容易乱。   孙依依向曹娇娇求道:“娇娇,这酒楼是你的,你快帮我想个法子,叫我见一见他。”   曹娇娇无奈的笑了,“这酒楼虽是我的,可我也不能命令这酒楼的客人做什么,你叫我如何命他来见你呢?”   孙依依心急如焚,明明就近在咫尺了,怎么就是见不上呢!   正着急着,店小二来上菜了,孙依依这才静了下来,不过心里还是躁的厉害。   店小二一走孙依依就又急了,曹娇娇道:“好好好,我叫店小二帮你看看那边的动静,咱们先吃菜,饿着肚子可不成。”   曹娇娇吩咐青黛出去给店小二传话,孙依依这才真的坐定了,和曹娇娇一起动筷尝菜。   曹娇娇时不时就问她:“这道菜怎么样?那道呢?”   孙依依咀嚼不了几下就吞下了,曹娇娇见她如此囫囵吃菜,忍不住提醒道:“慢些,别噎着了。”   孙依依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就不动筷了,她实在是没心思吃东西了。   青黛回来之后孙依依立即就问了:“青黛,薛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青黛道:“店小二刚进去上的茶,他说听见里头的几个客人只是来喝茶的,等会儿就要走。”   孙依依急急问道:“他们要到哪里去?”   青黛摇摇头,道:“店小二说怕客人起疑心,没敢多待。”   曹娇娇出主意道:“要不咱们等到他们走了悄悄跟过去,说不定路上还能来个偶遇呢,你想想,两人只是相互见了画像,却在路上能相互认出来,是何等的缘分!”   曹娇娇将缘分说的太美妙,孙依依自然就动心了,拉着曹娇娇道:“好,等他们走了咱们悄悄跟上去。”   孙依依又猜问道:“你说他们回去哪里呢?”   曹娇娇道:“三五好友相聚,定是去志趣相投的地方了,我猜约摸是书斋或者是打马球的地方。”   孙依依担忧道:“只听说薛瑄善文,不晓得他会不会打马球呢,球杆又是没有眼睛的东西……”   曹娇娇捏着她的鼻子道:“还没过门就这样忧心了?以后有你操心的。”   孙依依羞红了脸,道:“哪里的话……我这……只是人之常情。”   曹娇娇笑而不语。   若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两人郎情妾意相互爱慕,曹娇娇定是诚心祝福他们的,只是齐宣心思太深,将孙依依的婚事都算计上了,曹娇娇是断断不能依的。   曹娇娇默默的祈求着老天,希望他能给孙依依一个幸福的未来,因为孙依依这样善良的人,值得拥有。   店小二过了一刻钟就来禀了,说那边的客人要走了,马车都停在楼下了,曹娇娇吩咐青黛下去将马车准备好,待会儿她和孙依依两人再下去,省的叫人认出来了。   青黛等一切就绪之后便叫店小二给曹娇娇传话了,曹娇娇和孙依依得到消息立马蒙面下了楼,楼下青黛就站在曹家的马车旁,她撩开帘子道:“二位小姐,快上来,他们往那个方向走了。”   施暗计中计(二)   曹娇娇叫孙依依先上的马车,她随后跟上,青黛最后才上,青黛放下帘子之后便叫车夫跟着薛瑄等人的马车了。   车里,孙依依时不时的挑开帘子,想看看薛瑄等人的方向,只是前头的路越走越陌生,她问曹娇娇道:“娇娇,这是哪里?京城怎么还有这样的街道?我从来没见过。”   曹娇娇也望外头瞟了一眼,只见街道上小贩比邻,卖的都是胭脂水粉和朱钗,东西相当的单一,除了女人用具,似乎没有别的东西。   孙依依随意看了几眼,道:“还算精致,而且都大多是金掐丝的项链,看来这一片也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呢。”   曹娇娇没有接话,这地段确实是达官贵人才来的起的地方,一般人不揣着全部家当都不敢往这儿进。   车夫道:“小姐,前头马车停了。”   曹娇娇道:“行了,你将马车停在一边吧,青黛,你下去看看,他们下车走远了你再叫我们,莫叫人看到我们俩了。”   青黛应了声便跳下马车了,她站在马车旁远远的瞧着前头的马车,等到里头的人都下了马车,然后并肩而行一段距离之后她才靠着曹府马车,道:“小姐,他们都走了。”   有了青黛的提示,曹娇娇和孙依依才从车里下来,孙依依拉着曹娇娇紧张兮兮的跟上前去,她生怕被薛瑄看到,曹娇娇道:“走,跟紧些。你带着面巾,她认不出来你的,等他进去了咱们俩再进去,然后再来个偶遇,才子佳人……绝配!”   孙依依“哎呀”一声回过头来,道:“说什么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孙依依心里还是挺想和薛瑄来个偶遇的。   曹娇娇催道:“快看看,薛瑄在哪儿呢?”   孙依依自己指着三五行人之中白色衣裳的人道:“呐,就是那个。”   曹娇娇“哦”一声,这可是孙依依自己看准的人,不是她误导的。   孙依依拉着曹娇娇兴奋的跟上,只见那几人欢声笑语的上了一段很长的阶梯,然后被一众姑娘们迎了进去。   孙依依拉住曹娇娇的手,停了脚下的步伐,她似乎开始意识到不对,她问道:“娇娇……这是哪里?”   曹娇娇指着他们将才进去的高楼道:“瞧见那几个字没有?天、香、阁。”   孙依依蒙了,她愣愣的看着那几个朱红的大字,天香阁!   天香阁是京城有名的青楼!   曹娇娇也假装现在才意识到不对,道:“依依……这儿不是……”   孙依依又恼又气,拽着曹娇娇就上了马车,她黑着脸道:“没想到!真没想到!薛瑄他竟然是这种人!”   孙家家教其实也很严的,所以孙文孙武两兄弟是从来不到这种地方来的,作为兄长他给孙依依做了个好榜样,所以孙依依也容不得未来夫婿来这种地方的!   孙依依气的差点哭出来,曹娇娇看了难免有些心软,毕竟这事是她一手造成的,曹娇娇道:“依依,男人总归是……”   孙依依气哭道:“他都是要和我定亲的人了!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这是要将我置于何地?这叫我父母颜面何存!只盼着我爹娘不知道才好,否则我爹定不会善罢甘休。”   曹娇娇道:“这种事吃亏的终究是女儿家,要是影响了你的名声,只怕往后再议亲会被人诟病。”   孙依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件事她想默默放在心里,曹娇娇试探性问道:“这亲事你还想成么?”   孙依依使劲的擦了擦眼泪,气道:“不成!这等纨绔子,京城一抓一大把,我难道偏少他一人么?只跟我爹娘说我看不中他,叫我爹娘不再同他们家来往了!薛家一个好东西都没有,真不愧是薛鹏的亲戚!”   曹娇娇抿嘴笑着,薛鹏真是无辜了。   话说薛鹏这人其实还挺不错的,就是不太成熟了些,虽然也是个爱玩的人,但是从来不乱玩,像青楼这种地方估计也来的少,了不起好奇背着家里人来过一两回,但是曹娇娇相信以他的家教,他是绝对不会和楼子里的姑娘有染的。   曹娇娇将孙依依带到了自己家先收拾收拾,否则被孙家人看出个一二,定是要追问的。   曹娇娇将孙依依带到自己房中补了补妆,孙依依也是豁达的人,当她觉得那等人不值得自己稀罕的时候她也就不伤心了,只是心里还有些郁闷。   曹娇娇安慰道:“好了,放宽心,京中好人家的子弟还是不少的,只要不是权势太盛的,你都能结识结识,春猎也快到了,那时你也戎装上阵,在众人面前亮相,也叫他们移不开眼,好儿郎自然就来了。”   孙依依对镜自怜,道:“有你在,我哪里还能叫众人移不开眼。”   曹娇娇一本正经道:“说什么呢?你也不丑,何必自弃。”   孙依依反而劝慰曹娇娇道:“好啦好啦,我就是说说,到时候咱俩一齐上阵,保管叫他们大开眼界。”   曹娇娇这才绽笑颜,道:“现在饿了吧?”   孙依依摸摸自己的肚子,道:“确实饿了。”   曹娇娇立马命人备饭,两人茶余饭后闲聊,直到天擦黑了曹娇娇才命人把孙依依送回去。   孙依依一走虞破焰就来了,因为是悄悄来的,所以皎梦院没人知道。   曹娇娇喜道:“总算是了结了。”   虞破焰有些哭笑不得的搂着曹娇娇道:“墨可可是第一次去妓院呢。”   曹娇娇“嘻嘻”笑着,声音似铜铃一样清脆好听。   曹娇娇道:“我的主意怎么样?”   虞破焰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嗯,很不错,好一招障眼法。”   曹娇娇笑的开怀。   法子是她想出来的,曹娇娇见墨可和薛瑄身量相似,她便叫墨可打扮的和薛瑄画中的样子如出一辙,然后再叫人用妆粉化上一化,墨可的侧颜便和薛瑄神似了,然后虞破焰的人便依计,在曹娇娇的酒楼里上演了孙依依偶遇薛瑄的那一幕。   虽然薛瑄不是薛瑄,但是只怕和薛瑄相熟的人,听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再加上相似的侧颜和一样的背影身量,都会怀疑自己见到了薛瑄本人。   虞破焰向来是思虑周全之人,他建议道:“最好找个机会再叫孙依依确认薛瑄是去过青楼的。”   曹娇娇陷入沉思中,沉吟道:“春猎就要开始了。”   虞破焰道:“哦?你又有什么主意?”   曹娇娇道:“你听我说……”   曹娇娇将自己的计谋讲给了虞破焰听,虞破焰听完觉得很妙,不过曹娇娇愁道:“我上哪儿去找人呢?天香阁的姑娘我又不认识。”   虞破焰捏着她的脸道:“不是还有我么。”   曹娇娇斜视他道:“你又不是认识天香阁的姑娘。”说完,曹娇娇有些觉得不对劲了。   果然虞破焰说出了她心中所想,他道:“天香阁是我的暗桩,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叫墨可挑在天香阁行事?”   曹娇娇惊讶的张开嘴,“真的?”   虞破焰又补充道:“是我的暗桩,不是大虞的暗桩。”   曹娇娇更加觉得虞破焰老谋深算了,确实是帝王之材。   曹娇娇把玩着他的衣襟,道:“这种事告诉我做什么?”   虞破焰轻啄她的嘴唇一下,道:“我的事都不用瞒你,你是我认定的人,是我决定相信的人。”   曹娇娇笑的满足,能得虞破焰真心相待,曹娇娇觉得怎么样都值得了。   几日后曹娇娇去了孙府,她得时时刻刻关注孙依依的动态,不能给薛瑄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那日之后孙依依确实对议亲一事看淡了许多,孙立夫妇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孙依依都开口说身子不大舒服,想等些日子再谈此事,他们也就没有逼迫孙依依了。   曹娇娇也不希望孙依依突然快刀斩乱麻,因为这样很容易叫孙家人起疑心,这件事还是要拖延一段时间才好。   等到春猎时,孙依依和薛瑄肯定能见上的,等到春猎过后孙依依再开口说看不上薛瑄,孙立父母也不会刨根究底了,毕竟感情的事还是要年轻人自己去体会,做长辈的强迫也许会适得其反呢。   曹娇娇在家里闲了几日,曹弯弯那边一切尚好,嬷嬷们都说她学的很快,是个聪慧的孩子,府里的庶务也都井井有条的,外头的大小店铺都纷纷走入正轨,开始盈利起来。   曹娇娇觉得近来的日子过的再舒心不过了,等到几日后的春猎一到,曹娇娇把孙依依的事结束了,曹娇娇觉得自己往后都没什么事好操心了。   不过生活岂是那么容易就舒服的,即使没有麻烦也有人要给你找点麻烦,特别是曹娇娇这种貌美如花的女子,更是容易引火烧身了。   不过这都是春猎时候的事了。   就在曹娇娇耐心等着春猎的到来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春猎的日子要推迟了。   曹娇娇可就怪了,好好的春猎怎么会推迟了?   春猎不比秋猎,重在仪式,大周皇室是非常注重仪式的,“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林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林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   让万物得到生养,这是自先皇那一带就传下来的规矩,所以曹娇娇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叫宫里的主子将春猎推迟了。   暗施计中计(三)   虽说此事与她无关,可是孙依依的事结果的最好时机就是春猎的时候,所以她还是重视今年的春猎的。   曹娇娇听到风声后立即就去了曹工那里,曹娇娇见天都擦黑了,她以为曹工早该回来了,谁知道此时曹工都还没有归家,曹娇娇隐约觉得朝里出大事了。   可是什么大事能让春猎都推迟呢?   曹娇娇想到齐宣的躁动,想到本来三年后才出现的薛瑄,曹娇娇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   曹娇娇不敢往下想下去,她真怕事情和她预料的一样。   曹娇娇焦急的等待着,等着曹工回来告诉她具体的情况。   曹娇娇左等右等曹工都迟迟不归家,曹娇娇便想着去找虞破焰先商量,谁知道曹娇娇刚一出门曹工就回来了,曹娇娇扶着门道:“爹,你回来了?”   曹工一脸疲惫,沉重的“嗯”了一声,然后道:“进去说话。”   曹娇娇看着曹工凝重的神色,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应验了三五分了。   曹娇娇替曹工放置好了衣裳,倒好了热茶,奉到曹工手上。   曹工一口将温热的茶水饮尽,曹娇娇又给他添了杯,道:“爹你怎么渴的这样厉害?”   曹工这才松开疲惫的眉色,道:“宫中有急事,皇上留我商议,议了几个时辰才放我们回来,事态紧急,我光顾着出主意都没顾得上喝水。”   曹娇娇追问道:“爹……到底出了何事?竟然将春猎都推迟了?”   曹工道:“哎!还不是地方狗官害苦了老百姓!”   曹娇娇脑子里如雷电轰鸣,真的是这样!三年后发生的事情怎么会提前了呢!   曹娇娇又确认道:“爹,是不是闹饥荒了?”   曹工无奈叹道:“是啊,荥阳死了上万的无辜老百姓!折子一呈上来,皇上急的彻夜难眠,春猎怎么还可能进行的下去,只怕朝野上下都没人敢提这事了。”   曹娇娇满脑子的疑虑,怎么会呢,三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怎么会现在就发生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曹娇娇心里像火烧,无辜死了那么多人,她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活的机会,她又身在勋贵家庭,她明明可以阻止的!还有可怜的孟虎,她本来也可以救他的,难道真的是天命不可违么!   曹娇娇心里苦不堪言,虽说她只是渺小的弱女子,可是她也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这样糟糕的消息,怎么叫她不难受!   曹娇娇道:“爹,荥阳现在情势如何,我们家可帮的上忙?”   曹工道:“朝中大臣都说自愿捐出金银援救荥阳,只不过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荥阳百姓几十万,哪里是这点钱就救的过来的,而且救的了这会子,往后呢?”   曹娇娇道:“爹,咱们也先拿些银子出来略尽绵力吧,先把眼前的情形稳住,日后再看有没有人能想出治本的法子。”   曹工又开始愁起来了,“天灾人祸向来不可挡,这次饥荒又来的这样急,一点征兆都没有,不晓得朝中有没有人有法子解决的了。爹是个武夫,行兵打仗不成问题,这种事爹也是有心无力。”   曹娇娇回想起前世,荥阳是在大约三年后的六月份才闹饥荒,为何会提前了呢?而且曹工说一点征兆都没有,曹娇娇很奇怪,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细节。   曹娇娇问道:“爹,这回饥荒怎么会来的这么急?我记得朝廷一向是有防御措施的,像荥阳这种常年有饥荒的地方朝廷都有补助,那些种子和现成的粮食,完全能帮助当地的老百姓度过难关呀。”   曹工说到这里就更恨了,他气愤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贪官,将合着泥沙的粮食分发给老百姓,给老百姓的种子也都在地里坏死了,荥阳又偏远,所以没人上将情况报到朝廷。直到饿死了数万百姓才东窗事发。”   曹娇娇听罢也觉得胸中怒火直窜,到处都有自私冷漠没良心的人!   “爹,朝廷现在运粮食过去了吗?”   曹工头低了下来,道:“朝廷每年冬季过后存粮都不够,因为其他州府都把粮食和种子领走了,只等着来年春天和秋天才能上交一些,丰盈粮库,可是现在才是初春,到处都交不上粮食,粮库的粮食已经尽量运往那边了,可是完全不够荥阳老百姓吃啊,这才愁人呢,现在朝廷上下都像热锅上的蚂蚁。爹一生戎马,就是想给百姓们一个安定平和的日子,可惜战场后面的狗官们!半点悲天悯人的心都没有,亏得百姓们叫他们一声父母官!”   说着,曹工竟有些哽咽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曹工伤心处只有两处,一是林皎,二就是这天下百姓。   ***   曹娇娇虽然也心痛饥荒一事,但是她慢慢的冷静下来了。   因为曹娇娇知道有一人能解此燃眉之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着那人被引荐到皇帝面前去。   曹娇娇其实大概知道解决的法子是什么,但是她是当朝将军之女,向来生活优渥,就算她能想出解决的法子,只怕众人也不信,曹娇娇不想引人怀疑,更怕身边亲近人的追问,所以她不敢贸然向曹工提建议。   她只能等,等着齐宣声震朝野,等着薛瑄被天下人赞扬。   焦急过后曹娇娇便淡然了,她开始仔细思索这事的前因后果。   为什么三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居然提前了?主角薛瑄竟然在荥阳饥荒上报之前就和齐宣在京城相见了,难道齐宣早就知道饥荒一事了?或者说齐宣已经能操控天灾人祸了?   曹娇娇自然更偏向于第一种情况,齐宣定是早就知道了饥荒的事情,可是齐宣知道了为什么不报?非要等到饿死了这么多百姓他才开心么?   曹娇娇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忽略掉了什么?   曹娇娇在自己房间里冥思苦想着,青黛忽然来报:“小姐,虞皇子来了。”   曹娇娇这才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道:“我马上就出来。”   曹娇娇对镜理了理衣裳便出来迎接虞破焰了,两人一齐走进暖阁里,曹娇娇道:“怎么这会儿子来了?”   虞破焰看着曹娇娇眉间还未消去的痕迹,道:“来瞧瞧你,猜到你最近忧思难解。”   曹娇娇甫一坐下青黛就奉茶来了,虞破焰爱喝大红袍,曹娇娇爱铁观音,这些青黛都是清楚的。   青黛下去之后,曹娇娇道:“你既知道我忧思难解,你说说看,你可有解的法子?”   虞破焰道:“荥阳饥荒我自然是没法子解,春猎的事是由你们皇上决定,也是由人心所定,我更没法子解了。”   曹娇娇也不怪他,且不说虞破焰是真的没法子,即使他有法子,大周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操心。   曹娇娇道:“那你今日来,是为了宽慰我了?”   虞破焰闲闲饮下一口茶,道:“算是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定能叫你开心。”   曹娇娇奇了,现在她心堵的跟什么似的,还有什么能叫她开心?   虞破焰也不卖关子了,他道:“孟虎的脑子,好了。”   曹娇娇惊喜的蹿起来,道:“当真?”   虞破焰点点头,“我何曾骗过你?”   曹娇娇喜不自禁,她是不在乎齐宣是否相信她的,但是孟虎的脑子她还是很在乎的。   曹娇娇笑颜频展,喜道:“太好了,也不枉我……”重活一世。   曹娇娇差点说漏嘴了,好在她及时打住,虞破焰追问道:“不枉你什么?”   曹娇娇讨好道:“不枉我三生有幸认识了你。”   此话叫虞破焰很受用,他喝着茶却也掩不住他扬起的嘴角。   不过喜归喜,曹娇娇心头还是压着饥荒的事。   曹娇娇道:“希望几日后饥荒的事有解决的法子吧。”   虞破焰道:“往年闹饥荒你们朝廷都是怎么解决的?”   曹娇娇道:“大周多是预防,要说解决也只能是叫地方官赈灾,如果灾情严重,引起朝廷重视,则会允许该地区减几年税或者免几年税。皇上也会下罪己诏自责己过,并且斋戒沐浴祈祷上苍祖先,同时派朝中官员到该地指挥救灾、下拨专用款项和粮食以解灾情。”   虞破焰听罢点点头,曹娇娇问道:“你们大虞遇到灾情是怎么解决呢?”   虞破焰道:“与大周差不多了多少,不过大虞实施起来却比大周要容易,贪污的人也少,因为我们大虞很重信仰。”   曹娇娇“嗯”了一声,大虞的朝廷确实比大周团结,虽说贪污的人也有,但是是极少数,而且三国鼎立这么多年,只听说过大周和大历有卖国叛国之人,大虞还没听说过有这等奸人。   就这点而言,曹娇娇其实是很喜欢大虞的。   虞破焰又道:“也正是这点,叫我更容易登上帝位了。”   曹娇娇盯着他蓝色的眸子,有些入迷,道:“是因为……这双好看的眼睛?”   虞破焰眨了眨眼睛,道:“正是。”   曹娇娇轻笑一声,道:“怕是要涉及到皇室秘闻了吧?”   虞破焰无所谓道:“无妨,就算是皇室秘闻,帝后二人总归是可以知道的。”   曹娇娇怔了一瞬,虽说她和虞破焰现在关系亲密,但是到底没有到那一步,虞破焰回到大虞之后是什么光景她完全不能猜到,若是虞破焰打算抛弃她了,她能怎么办呢?   所以当虞破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是有些感动的,因为虞破焰用一个唯一的地位肯定了曹娇娇在他心里的地位。   暗施计中计(四)   曹娇娇眼睛有些湿润,她才不顾将来是皇后还是叫花子,但是虞破焰的真心,叫她很感动。   曹娇娇道:“还远着呢,也不知你何年何月能登基,我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和你喜结连理。”   虞破焰捧着曹娇娇的脸道:“只要你愿意和我喜结连理,多久我都能等。”   曹娇娇无奈了,明明是说饥荒的,怎么又到儿女情长了?   曹娇娇烟视媚行的推开他,道:“不知道女孩子家脸皮薄么,老说这些做什么。”   虞破焰便不再步步紧逼了,他离曹娇娇远了些,然后喝口茶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曹娇娇道:“饥荒的事不解决,春猎就不能开始,那依依和薛瑄两人就不能相见,咱们的计划就不得不搁浅了。”   虞破焰道:“饥荒总是会有的,春猎约摸会晚些,早晚是要举行的,孙依依的事不用太过担心。”   曹娇娇才不担心,因为薛瑄现在正忙着呢,他才没时间和孙依依相见,曹娇娇真正担心的其实还是饥荒的□□。   她一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她想知道是不是齐宣在其中动了手脚。   ***   果然当荥阳饥荒的事传遍各国各地的时候,齐宣站出来了。   现在各州各府都表示自己粮食不足,不能襄助荥阳,所以朝中官员现在更加觉得此事棘手了。   所以齐宣朝堂上这一言,如同平地惊雷起,叫所有人惊讶了。   许多年长的官员看着在官场中还略显稚嫩的齐国公,甚至还不是很相信,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齐宣,还是个读书人的齐宣,竟然胆敢承担起这么大的事!   特别是皇帝,在他的印象里,齐宣应该还是个只能在马球场叱咤风云的年轻人,怎么一下子就文武双全了呢?   正当朝堂上炸开锅的时候,齐宣道:“皇上,微臣绝非信口开河,微臣敢以爵位做担保。”   此时朝堂上人心二分了,有的人期待着齐宣解决问题的法子,而有些喜欢倚老卖老的人则轻蔑的看着齐宣,心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空有爵位罢了,现在还敢以爵位为赌注,真是幼稚!   皇帝微微抬了手,众人都静下来了,皇帝道:“哦?你可真有解决的法子?说来听听,若是有效,朕必当重重赏你!”   齐宣道:“回皇上,臣知道有一种农作物产量相当之高,而且该农作物生长期不长、容易种,约摸三个月到四个月就能有收成,若是现在荥阳能得到州府的襄助,将这几个月过去了,等到该作物成熟的时候荥阳便再也不会闹饥荒了。”   齐宣说完立马有人反驳了,一人曰:“回皇上,臣以为此法不可行,首先各个州府已经拿不出粮食了,国仓里的粮食也是不够的,再者,齐国公所说的农作物未必真的存在,难道那东西能比麦子还好种么?难道和麦子一样抵饿么?若是真有此等宝贝,怕是也不容易得到的,更不谈推广开来。”   立马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齐国公自小便锦衣玉食,哪里知道农民的苦楚,臣是寒门子弟,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有这等作物,要是真有这种宝贝,大周的百姓往后再也不用挨饿了!”   虽说有人极力反驳着,但是也有人帮衬着齐宣,一人曰:“各位稍安勿躁,年轻人也许看到的事物与我们不一样呢?说不定世间真有这等宝贝呢。”   又有人反驳了道:“就算真有那宝贝,那荥阳百姓眼下的几个月怎么办?等到东西种好了,荥阳百姓都饿死了。”   替齐宣说话的一人道:“即使解不了荥阳这次的难处,这东西一旦推广开来,往后大周子民再不会受饥荒了,不也是功德一件么?”   “哼,说的轻巧,我瞧那东西是编出来的吧?”   “咦——此言差矣,皇上面前,齐国公怎么敢胡言乱语?想必世间是真有这宝贝的。”   皇上听的有些不耐烦了,他道:“行了,听听齐宣怎么说。”   齐宣一直忍到现在,就是为了等皇帝开口,皇帝道:“你且说说,那作物是什么?若是真的产量高、好种,还抵饿,日后能免大周子民不再受饥荒,即使荥阳的事无法解决,朕也要重赏你的,决不食言!”   齐宣镇定道:“皇上,臣确实能解荥阳的饥荒,也能免大周子民再不受饥荒困扰。”   皇帝已经主动退一步了,只要他说的东西真的存在,即使齐宣解不了荥阳饥荒他也不责怪。可是齐宣现在竟然主动将两个难题都揽在身上了,皇帝也有些觉得齐宣有些轻浮胆大了,若是他只是轻信人言,那齐宣今天可下不来台!皇帝也不好不罚他了。   皇帝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道:“你说说看,那东西是什么?荥阳饥荒你又如何解得?”   齐宣道:“回皇上,那作物名叫红薯,产于榕城,榕城县每年粮食都有盈余,只是县小,所以未被人关注,臣有一友人正好身在榕城县,并且对此作物十分了解,臣想请他将给陛下您听,请陛下恩准。”   皇帝心里开始有谱了,他道:“准,那人在哪里?”   “那人正在宫外。”   皇帝立马吩咐了身边的太监去宣召那人。   等到薛瑄身着朴素到了朝堂之后,礼部尚书薛大人就惊呆了,怎么会是自己的亲戚呢!   薛瑄将自己在齐家练习无数遍的姿势,准备无误的在皇帝面前表演了出来,皇帝看了他捋了捋胡子,有些欣赏的意味。   皇帝道:“平身吧,快说说看,那作物是否当真能解饥荒?”   薛瑄道:“草民遵命。”   薛瑄方不卑不亢的在众人面前细说了红薯具体产量。   薛瑄说他曾亲自丈量过一亩地,他发现一亩地的产量完全超过一千斤,仅仅三分地就能产出三百多斤的红薯,而普通庄家户里,就算是有经验丰富的庄稼把式,一年下来一亩地也就三百斤的产量,意思就是说如果一块地种红薯的话,三分地就比得上一亩地的产量了,而且仅仅是三到四个月而已,用不了一年那么久。   所以说,红薯的产量是非常惊人的。   说罢,众人都听傻了,三分地相当于一亩地的产量,这是什么概念啊!   甚至还有人觉得齐宣在找人糊弄皇帝,有人道:“皇上,臣……是在不敢相信。”   齐宣道:“皇上,微臣已经命人将红薯带来了,如果皇上允许,可以让您验证验证。”   皇帝激动了,道:“准。”   接着,宫外就有人拖着几大车红薯来了,为首的那人还穿着官服,仔细一看了,竟然是县令的官服!   那县令五十上下,他在金銮大殿上跪着道:“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晓得他是多么的激动,他做官半辈子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啊!他现在的心情完全不亚于他当年中举的心情啊!   皇帝此时自然是懒得顾忌小县令的心情,只道:“那红……红薯在哪里?呈上来叫朕看看。”   县令道:“就在外头呢。”   皇帝身边的太监立马叫人拿了几个呈上来,太监将削皮的送到皇帝面前,皇帝拿着犹疑了一下,那县令道:“回皇上,这红薯生吃也是吃得的。”   太监验过之后皇帝方食用了一口,他嚼了两下便觉得甘甜可口,口感也很脆,倒是很符合他的喜好。   皇帝连着吃了好几口,频频点头道:“嗯,好吃。”   众人听了脸上表情不一,仔细看看倒是挺丰富的。   皇帝道:“你可敢保证,这三分地的产量当真比的上一亩地的产量?”   县令伏在地上道:“微臣不敢欺君,外头的红薯是一亩地的产量,皇上大可叫人来称量一下,要是不足一千斤,微臣便把脑袋留在京城了!”   皇帝冲身边的太监点点头,示意他出去核实一下。   那太监利索的跑出来,吩咐人将县令从榕城县拖来的红薯都称了一遍,最后得出结果是一千零八十六斤。   等到太监把数量报上去的时候,整个朝堂都震惊了,天底下竟然真有这么神奇的作物!   皇帝也惊喜了,他道:“好!给朕都运到宫里去,朕今日就吃红薯了!”   底下的某些官员中还是有人不信,但是他们都不敢做声了,因为皇帝的态度已经给了他们指示。   不过皇帝也不是昏庸无能好糊弄的,他道:“齐国公、何尚书、忠勇侯听命。”   三人齐齐道:“臣在。”   “朕命你们速速去榕城县核实,若是情况和大殿上称量的结果一样,则榕城县百姓免税十年!榕城县令升任榕城知府。”   县令现在就谢恩了,因为这知府的位置他势在必得了。   齐宣几人领命之后,齐宣道:“禀皇上,榕城县令说他们存了许多红薯壮苗,现在可以无条件的输送到荥阳暂解饥荒之难,而且榕城县往年的存粮也能运往荥阳,总量约摸可以让荥阳安稳的度过半月之久,半月之后的粮食问题,就要靠能人志士为皇上分忧解难了。”   齐宣话刚落地,薛尚书道:“皇上,微臣家里的马场可以卖出,所得银钱都能捐助荥阳,以保荥阳度过此次饥荒。”   薛尚书刚说完,主动要捐款的声音便此起彼伏了。   暗施计中计(五)   皇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他高声的笑着,龙颜大悦,引得朝臣高呼万岁。   喜悦过后,皇帝道:“齐爱卿,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们即刻启程,朕等你们的好消息!”   本来事情到此就结束了,今日大家都可以欢欢喜喜各回各家了,偏偏有人不识相,道:“禀皇上,榕城县令擅自离岗,臣以为……”   那人话没说完,县令便道:“微臣听到荥阳饥荒心里就急的不得了,微臣也是事从权宜才擅自离岗,不过微臣着实有过,皇上要罚微臣也认了!”   齐宣帮腔道:“皇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榕城县令也是爱民心切才会犯此过错,请皇上开恩!”   皇帝心情正好,况且榕城县又立了大功,他岂会罚他,不过进言的事御史,他也不好指责什么,皇帝道:“此事若成了,功大于过,可以不罚。”   齐宣得意的笑了,但是笑的隐晦。   下朝之后,齐宣和令外两个朝廷大臣各自回家收拾了,齐宣的东西自然是早就收拾好的,所以他和榕城县令先行一步了。   两人的马车停在城门外等何尚书、忠勇侯。   榕城县令道:“齐国公,下官托您洪福,往后风光无限了。”   齐宣道:“你该谢的是薛瑄,若不是他,你绝不会有机会认识我,也不会有机会上这金銮大殿得见龙颜。”   那县令狗腿道:“是是是。”   齐宣道:“听说薛瑄一族皆在榕城……”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国公不用操心。”   齐宣“嗯”了一声便没有说话了。   齐宣和薛鹏关系甚好,薛瑄这些年虽然远居榕城,但是也来过京城几次,很有幸,齐宣在薛瑄落榜的那一年和薛瑄相交了,当他得知薛瑄落榜真实原因时,他表示了相信,而且他看出了薛瑄的才能不凡,所以欲将他招至麾下。   薛瑄正是怀才不遇的时候,那种愁苦的心情突然被齐宣理解了,而且齐宣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都叫薛瑄折服,官场黑暗,谁不是踩着他人的头颅升官的?所以薛瑄即使有再多的兴国手段,等到他找到一展抱负的门路的时候,他的功劳也不会落在他自己的名下,只有齐宣能给他这个机会!于是薛瑄便心甘情愿成了齐宣的人。   后来薛瑄听从齐宣的话不要气馁,再接再厉,薛瑄果然不久之后就中了举人,闻名乡里。   不过他和齐宣的关系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不想将此当做他炫耀的资本,他想要通过一夜成名的方式叫人记住他,他也是有野心有抱负的人!   两个年轻人的默默交往,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当齐宣听说薛瑄家乡有红薯这么一种东西的时候,当齐宣听薛瑄说若是将红薯推广开来,则天下再无饥民这一理想的时候,齐宣觉得他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不过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他羽翼丰满的时候。   他希望他进入朝廷的时候,他已经有自己的人,他也有足够的力量替皇帝办好许多事,让皇帝和朝堂大臣真正的记住他,将他视作一个人物!   但是曹娇娇的刺激让他将计划提前了,因为他等不了那么久了,他现在就要做给曹娇娇看,让曹娇娇看到他的能力,他一定要通过自己努力得到曹娇娇!   也许他现在步伐还不稳健,但是齐宣相信自己的能力,有贤人相助,齐宣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成为皇帝眼中一枚大将,他也一定可以成为曹娇娇眼里最亮的星光!   ***   齐宣离开京城之后这个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曹娇娇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不过大家都在热议齐宣多么了不起的时候,曹娇娇却对此事充满了怀疑。   因为她很不明白,为什么三年之后的事情竟然会提前了。   曹娇娇还在想着此事,虞破焰风尘仆仆的来了,曹娇娇赶紧迎接他,青黛众人也忙着添火上茶。   曹娇娇道:“怎的来的这样急?”   虞破焰喝了口茶,道:“没什么,只是这两天有事跑的远了些。”   曹娇娇挥挥手,下人们都退出去了。   曹娇娇道:“瞧你累的,怎么不回去休息先?”   虞破焰道:“已经有两日没见你了。”   曹娇娇轻叹一声,道:“日后总会朝夕相处的。”   他们两个分别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所以虞破焰才会更加珍惜彼此共同拥有的时刻,曹娇娇何尝不是呢,但是两人不忍过这一段,日后的曙光也来的不那么容易。   曹娇娇道:“你从京外回来,齐宣的事你可听说了?”   虞破焰抿唇点头,道:“有耳闻。”   曹娇娇道:“倒是叫人始料不及,走,去问问我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虞破焰正好也对这件事有些兴趣,所以随着曹娇娇一起去了曹工的院子。   曹工听说虞破焰也来了,便收拾一下,叫人在暖阁里准备了,将虞破焰和曹娇娇唤了进来。   虞破焰朝曹工行了礼之后便坐下了,曹工道:“难得你两人一齐来找我,有何事?”   曹娇娇便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曹工皱了下眉头,道:“你们知道也无妨。”   曹工当着虞破焰的面把事情始末都说了一遍,曹娇娇听完倒没有惊讶,倒是虞破焰惊奇的挑了挑眉头,若是红薯这东西能传到他们国家去,那么他们大虞的百姓也不用忍受饥荒之苦了。   曹工道:“即使我今日不告诉你,不出几日,这消息还是会传到大虞和大历去的。”所以这事从曹工嘴里说给大虞皇子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有利益在,红薯一定会传到各个地方的。   曹娇娇前一世是吃过红薯的,这不还是托齐宣的福。   说完了这件事,曹工犹疑了一下还是当着虞破焰的面说了,“齐国公这事明显是早有准备的。”   曹娇娇也这么觉得,不过她是因为重活一世才知道事情真相的,不像曹工那样,是自己判断的。   曹工道:“齐国公竟然能在饥荒呈报几日之后就能想出应对之策,爹觉得这不止是运气就能解释的,齐国公还是有些能耐的,年轻人的日子还长着,爹以为他也算得栋梁之才了。”   曹娇娇若是没有重活一世的话,自然也觉得齐宣是了不起的,但是这件事没弄清楚之前,曹娇娇心里还是有个大大的疑问。   曹娇娇觉得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有才很重要,但是德行更加重要。   如果齐宣是通过阴谋诡计才得到眼前的荣耀的,曹娇娇实在是看不起他!   七日后,齐宣自榕城归来,据曹工所说,忠勇侯等人不仅证实了齐宣说的话,齐宣还安排皇帝随后派去的人马,井然有序的将东西安全的输送到了荥阳,其中没有出一点差错。   莫说亲眼见证此事的忠勇侯等人了,远在庙堂听说此事的皇帝和大臣们都对齐宣赞不绝口。   不过齐宣不是那种会独揽功劳的人,他回京面圣的时候提及了许多人的名字,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薛瑄,因为齐宣说没有薛瑄他无从得知此事。   皇帝听了自然大加奖赏,如今薛瑄也算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虽说他暂时还没有一官半职,但是皇帝听说他此时已经是举人,并且还是薛尚书的旁亲,皇帝已经准备亲自替薛瑄挑一个好位置了。   下面的人听到风声之后都跑到薛家去送礼,薛瑄来者不拒,但是也没有表现出要投诚的样子,因为他是齐宣的人,他只会执行齐宣的命令,他不会投靠谁,反而他要替齐宣拉人。   荥阳饥荒一事算是解决了,荥阳后续的事情由他人完善,齐宣悠然自得的在府中准备他春猎的装备,他在幻想着曹娇娇再次和他相见的时候,是不是满脸的崇拜呢?   想到曹娇娇仰慕的眼神,齐宣莫明的笑了。   拯救黎明于苦海中,这天下还有谁的功劳大的过他?   ***   春猎虽然推迟了十日,但是由于荥阳饥荒得以解决,并且从此以后,黎民百姓受饥荒的可能性大大减小了,所以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春猎对于他们来说比往年更加有意思了。   春猎的第一日皇帝在南屏山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到场的人皆身着正装,神情严肃。   值得一提的是,最靠近皇帝大臣中,齐宣是最年轻的一员。   等到皇帝远射,春猎正式开始的时候众人都躁动了。   曹娇娇和孙依依同在一间帐篷,两人换好了衣裳便出了帐篷。   曹娇娇刚把帐篷撩起,虞破焰的脸就映在了她眼前,孙依依打趣道:“真是一刻也分不得。”   曹娇娇嗔她一眼,反驳道:“瞧你说的,自昨日晚间到现在我才瞧见他,怎么就一刻也分不得了?”   曹娇娇转而低声对虞破焰道:“怎么来找我了?不怕别人看见?”   曹娇娇指的是皇后,曹娇娇已经和皇后说明了他们两人关系有些闹僵了,现在虞破焰又明目张胆的找她,皇后若是知道了岂不是又要逼迫她在虞破焰身上谋利么?   虞破焰泰然自若道:“无妨,他们想要的已经得到了,我这儿也没有多的了。”   虞破焰的意思是该和皇帝达成的协议他已经完成了,所以皇后再犯不着找他了。   曹娇娇了然:“原来如此。”   孙依依在一旁听的不大懂,但她知道两人在说不宜公开的话,她道:“真可谓心有灵犀了,反正闲杂人等是听不懂的!”   曹娇娇轻轻撞她一下,道:“走吧,马儿都等不及了。”   三人这才就此打住,比肩走向拴马的地方。   暗施计中计(六)   曹娇娇和孙依依都是常骑马的人,所以上了马就直接往猎场里去了。   虞破焰不紧不慢的跟在二人后面,途中因为好奇而盯着他的眸子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他依旧不理会,只将一门心思放在曹娇娇身上。   齐宣勒住缰绳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薛瑄和齐纹停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齐纹道:“主子,可要跟过去?”   齐宣正在考虑,是在贵族子弟中凑热闹,还是跟着曹娇娇呢,他现在也算是朝中新贵,巴结他的人不少呢,现在正是结交大臣的好机会呢。   齐宣正在挣扎着,孟柔盛装来了,她身后跟着背着行李的乖巧的洛儿,齐宣见到孟柔就惊怒了,孟柔怎么会来?   齐宣就是怕孟柔又和曹娇娇再起冲突,坏了他博得美人心的好事,所以才特特撇下了孟柔,谁晓得她竟然这么大老远的跟来了!   齐宣面色有些难看道:“柔儿,你来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齐宣说的还算委婉,他没有说自己是诚心不想带她来的。   齐宣吩咐道:“齐纹,送表小姐回去。”   孟柔心里“咯噔”一下,她好不容易跑出来,虽说路途不远,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孤身一人也不容易,就这样将她赶走,她怎么可能依齐宣!   孟柔皱着脸委屈道:“表哥,柔儿想……想陪着你,而且陈家小姐向来和柔儿交好,她约柔儿春猎时相见,柔儿总不能失约,表哥是说是吗?”孟柔意思是,和她性子相似的陈家小姐可以来,她为什么不行?   孟柔抬起头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马上的齐宣。   齐宣忍下一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齐宣忍住怒气道:“齐纹,你照顾好表小姐,这儿刀剑无眼,别叫小姐伤着了。”   齐纹明白了,齐宣这是要限制孟柔的自由,齐纹应了一声,孟柔哪里会听齐宣的这番话?   孟柔走近齐宣,站在齐宣的坐骑旁边,扯着齐宣小腿处的衣裳道:“表哥,柔儿就想和你一起,表哥带着柔儿吧。”   薛瑄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无所谓将来娶谁,但是他希望他娶的妻子千万不要是这种磨人的,他想要一个话少贤惠的女人当家,若是天天看到孟柔这种女人,他只怕要疯了才是。   齐宣此时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偏偏孟柔示弱那一套他又抵抗不住,但是想起孟柔的狠劲,齐宣还是狠心道:“齐纹,保护好小姐,她若是伤了分毫,我叫你十倍受着!”   齐纹道:“是。”   然后下马对孟柔做了个“请”的姿势,齐宣则带着薛瑄扬长而去,混入那些贵人堆里了。   孟柔看着齐宣冷漠的身影一言不发,只要齐宣肯留下她了,她总有办法达到目的!   孟柔相信自己能叫齐宣回心转意,孟柔相信自己能抵挡得住所有想靠近齐宣的女人。   齐纹提醒道:“表小姐,请跟我来。”   孟柔无奈的跟着齐纹去了帐篷内。   一个脸上尚有稚气的“男孩子”人模人样的骑在马上,“他”粗着嗓子道:“将才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子是谁?”   她一旁的侍卫道:“回九公主,那是齐国公。”   平阳道:“喔,是他呢,当真是高傲,那么水灵灵可爱的女子都忍心拒绝。”   平阳摸了摸自己的脸庞,问侍卫道:“本……我呢?”   那侍卫不明所以道:“什么?”   平阳:“本宫说你怎么这么蠢啊?本宫问你,和将才那个姑娘比起来,谁更好看!”   那侍卫平白挨了一脚,低头胡说道:“自然是公主您了,凡人姿怎能和您比?”   那侍卫根本就知道孟柔长什么样,不过倒是听说她给曹将军的女儿曹娇娇提过鞋,想来她那种身份也只配给曹娇娇提鞋吧。   侍卫以为自己这么回答平阳就满意了,谁知道平阳又踹了他一脚,道:“我说了不许叫我公主的,没瞧见我现在是男装么?”   那侍卫无奈道:“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再不敢说错话了。”虽然嘴上如此说道,那侍卫心里想的可是:不是你自己自称本宫的吗?   平阳并不熟练的策马跟去了齐宣所在的地方,那侍卫胆战心惊的跟在后头提醒道:“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平阳哪里肯听他的,壮着胆子就策马向前了,只是她也不敢跑太快,毕竟自己的骑马术什么水准,她还是清楚的。   皇帝在帐中听着侍卫说着平阳的事,“呵呵”两声道:“保护好公主的安全,要是有一丁点闪失,朕要你们拿脑袋负责的。”   那侍卫吓的伏地磕头,谁不知道平阳九公主是宫里出了名的刁钻,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   不过皇帝还就是爱这一口,把平阳宠的跟什么似的。   皇后道:“皇上,平阳也有十四了,不算小了,还这么由着她……”   皇帝微微抬手道:“哎,她是皇子公主里最小的,哪里就不算小了?”   皇帝已经这个年纪了,平阳很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他能不宠么?   皇后见皇帝完全不拿平阳当小大人看,所以也就不提意见了,只是顺着皇帝的话道:“是,平阳还是最小的呢。”   平阳的母妃贤妃,挑着眉在一旁乜了皇后一眼,心道:我自己的女儿,你倒管的宽。   皇后额余光看见了贤妃的眼神,她依旧保持着刚刚的神态,盯着皇帝侧颜,忽略了贤妃的眼神。   皇帝又道:“齐国公呢,朕还没想好怎么赏他呢,朕想听听他自己说,想要什么赏赐。”   太监道:“回皇上,齐国公这会儿怕是玩去了,要不奴才去瞧瞧?”   皇帝道:“赶紧去。”   “喳”。   说罢,太监便退了出去。   皇后拿起一旁的暖炉抱在怀里,看着帐子外像是思量着什么。   ***   齐宣正在场中同人竞赛,三发羽箭百发百中,引起一片叫好之声,男扮女装的平阳也跟着鼓掌叫好,她的手脱离了缰绳,她身旁的侍卫吓的靠近了她几步,平阳立马吼道:“滚远点!”   那几个侍卫又听话的后退了几步,只是看着平阳全神贯注不管自身安危的神情,心里恐慌的够呛。   皇帝的贴身太监趁空传了话给齐宣,齐宣立马放下手中一切,下马跟着老太监走了,只是走之前他对薛瑄道:“你去寻孙依依,这几日是个好时机。”   薛瑄自然明白齐宣的意思,得到齐宣的吩咐之后他便独自离开了,薛鹏在他身后叫他几句他也没有理会,薛鹏只以为他是没听到,所以便没有追上去,而是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薛鹏一看见孙武就粘了上去,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很熟识了,加上双方都发现彼此的爱好和性格都相同,所以两人倒是不像之前那般相互敌对了,两人肩挨着肩的样子倒是像一对挚友。   齐宣到了皇帝面前行了个大礼,皇帝唤了“平身”他方起来,道:“谢皇上。”   皇帝本就只叫他来问话,也没有久留他的意思,所以没有赐座。   皇帝开门见山道:“荥阳已有好消息传来,朕深感欣慰,这件事你的功劳不小。”   齐宣道:“皇上,此事并非臣一人的功劳。”   皇帝看着齐宣如此谦虚,心里还是很欢喜的,他道:“朕知道,薛瑄是吧,该赏他的朕不会少,但是,你,朕也要重赏。”   齐宣跪下道:“谢皇上抬爱,为皇上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   “起来吧起来吧,朕叫你来不是叫你跪朕的。”   齐宣依言,起身低头道:“是。”   皇帝又问道:“说说看,想要什么赏赐?朕必定依你。”   齐宣听了此话心里激动万分,他此事真想脱口而出,希望皇上赐婚于他和曹娇娇!   只是他不能,一来他刚刚得势,若是此时就拉拢曹家,皇帝难免会怀疑他有结党营私的念头。二来他觉得曹娇娇是不会屈服于这种婚事的,曹娇娇说不定拼死也会反抗,到时候真是得不偿失了。三来赐婚一事定是叫皇帝为难的,若是圣心不悦,他刚刚得到的宠爱说不定就要失去了。   皇帝之所以敢这么说,其实也是看中了齐宣是个知道进退的人,要说这是赏赐,倒不如说这是一种考验。   不过皇帝也确实不知道赏赐齐宣什么好,因为金银都不是稀罕的东西,齐宣又不缺金银,而齐宣年纪轻轻已经承袭爵位了,皇帝也没法在这上面奖赏他什么了,所以皇帝才想着叫齐宣自己说说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齐宣像是极力思索了半天,平静道:“微臣不需要什么赏赐。”   皇帝愣了,皇后愣了,贤妃愣了。   暗施计中计(七)   皇帝可是开了金口,什么都依他,齐宣个傻子竟然不要?   齐宣没去看他们的表情,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确定?你什么都不要?”   齐宣坚定道:“回皇上,臣确实什么都不需要,承蒙皇上厚爱,齐宣自小锦衣玉食,眼下什么都不缺,所以什么都不要。”   皇后打趣道:“本宫瞧你倒缺个夫人。”   营帐内的众人都笑了起来,皇帝也开怀,一是因为皇后说的好笑,二则是因为齐宣的回答叫他万万没想到,而且很合他心意!   皇帝只以为齐宣是个知进退的年轻人,没想到齐宣竟然还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   皇帝倒是后悔自己早些没发现这一颗明珠了!   皇帝是诚心要赏他,所以又道;“朕说了,定要赏你的,今日你非得说一样东西,叫朕赏赐于你,否则朕就不是君无戏言了。”   齐宣见皇帝逼到这个份上,便道:“那臣就斗胆……”   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他们都很想知道齐宣到底会求什么赏赐呢!   齐宣继续道:“臣斗胆请皇上封臣母亲为诰命夫人。”   这话一说完,皇后面色就变了,变的难看了。   孟氏是齐国公夫人,按说本就该敕封一品诰命的。   只是齐国公去的早,孟氏身份低贱,即使嫁入豪门也很少有人将她放在眼里。   而且她就一个独子,孤儿寡母的这么多年,还真叫人把他们母子俩忘了。   要不是今日齐宣提起,所有都忘了孟氏还没有诰命在身呢!   齐宣见账内无声,便磕头道:“臣求皇上,满足臣的心愿!”   皇帝差点就要亲自起身扶起齐宣了,没想到齐宣还是这么一个孝子!   皇帝连忙道:“快快起来,朕准了!即日发诏,齐国公母亲孟氏敕封一品诰命!”   ***   孟柔在帐子里徘徊着,她眼看着洛儿将所有的东西都放置好了,她也没有想到出去的法子,孟柔心急如焚,甩手就给了洛儿一个耳光。   响亮的耳光传出帐子,齐纹听了心里做了猜想,只是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所以他只是负责的守在帐子外头,对里面的事充耳不闻。   孟柔打完才意识到帐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她掩耳盗铃似的大声道:“哎呀洛儿,怎么这么傻,自己打到自己了,疼不疼?”   齐纹听了这话心里没有全信。   因为在他心里,孟柔可不是他的表妹。   洛儿忍着眼泪不敢落下,因为孟柔正眼神阴鸷的看着她。   洛儿默默吸了吸鼻子道:“小姐,无碍。”   孟柔放低了声音道:“快给我想法子!”   洛儿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她真的好想逃!她甚至是想过死的!   只是她不敢,她真的好怕!她怕死了孟柔也未必肯放过她。   洛儿忍住哽咽道:“小姐,我听闻孙家人也来了,兴许郑小姐也跟着来了,你与她有些来往,她也对你颇有好感,奴婢觉得从她身上可以试试看。”   孟柔一拍掌,道:“对啊,怎么把她给忘了了,她可是跟我一样的不喜欢曹娇娇的,而且她又那么蠢,正好让我利用下,你快去,将她给我引来,至于用什么办法,你明白的吧?”   洛儿跟了孟柔这么多年,下作的法子倒是学了不少,虽然用的不多,但是还是知道怎么处理好这种事的。   洛儿点点头,逃荒似的退了出去,见到齐纹的时候她狠狠的低下头,生怕被看出什么,偏偏齐纹就是刻意看了看她脸上的痕迹,那四个鲜红的指印绝对不可能是自己打的!   齐纹的任务只是看管孟柔,至于洛儿怎么样,他不想管。   显然是齐纹低估了女人的心思,而且他对洛儿是有同情心的,所以这才给了孟柔空子钻。   洛儿找到孙家帐子的时候,孙家帐篷外只有几个下人守着,她问其中一个眼熟的道:“郑表小姐可在?”   恰好她问的人就是郑菲的侍女,郑菲等人去庄子上泡汤泉的时候那丫鬟就跟着去伺候过。   还不等下人回答,郑菲就从帐篷里跑了出来,她一见来人是孟柔的贴身丫鬟,立即兴奋了,她道:“怎么是你?你是叫洛儿吧?快进来。”   郑菲不由分说的就将她拉进了自己的帐子。   郑菲道:“咦,你脸上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这还用问么,除了她的主子还有谁会打她一个下人?   洛儿道:“洛儿得罪了人,才挨的这巴掌。”   郑菲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所以当即问道:“谁啊?是不是曹娇娇?”   洛儿摇摇头,其实她是没那么讨厌曹娇娇的,甚至还有些喜欢,因为曹娇娇的样子,真就是她想活成的样子,可惜她出身不好,一辈子都不可能像曹娇娇那样了。   郑菲道:“那是谁啊?”   洛儿不想回答郑菲的问题,她也知道郑菲不是真的关心她,只是没事消遣罢了,所以她转移话题道:“怎的郑小姐没有跟着孙小姐出去?”   郑菲不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们家小姐呢,在哪里?”   洛儿道:“我家主子怕我家小姐磕着碰着了,所以不许我家小姐跟去,我家小姐在帐子里歇着呢。”   郑菲听了这话又是欢喜又是忧的,她道:“文表哥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这里没有我认识的人,所以我也只好在这帐子里待着了。”   郑菲转念一想,齐宣那么疼爱孟柔,既然他以为担心孟柔所以不叫她出去,那么孙文也定是以为关心她的安危才不叫她出去的,而非嫌她麻烦。   洛儿道:“那郑小姐岂不是很无聊?”   郑菲猛地点头道:“是啊是啊,你家小姐是不是也没人作陪?不过你家小姐久居京城,应该有许多认识的人呀,哪里像我谁也不认识,才不得不拘束在这几尺方寸之内。”   洛儿道:“我家小姐是有相熟的,只是我家主子就怕我家小姐任性而为,在猎场里伤着了,所以不叫我家小姐出去,这不,我家主子最信任的贴身侍卫还在帐子外守着呢。”   郑菲恍然大悟道:“这样啊,那不是和我一样无聊了?连个伴也没有。”   洛儿建议道:“郑小姐,您去了,我家小姐不就有伴儿了吗?而且我家小姐来过这儿好多次的,若是你能将我家小姐带出去了,我家小姐就能带着你玩了,帐子外头可是很热闹的呢!有投壶射箭骑马……”   洛儿才稍稍列举了一些就叫郑菲心动不已了,她将孙文的嘱咐都抛诸脑后了。   洛儿继续道:“郑小姐不知道,猎场比赛骑马射箭的都是这大周顶好的男子,你已经错过了马球赛,这春猎再不能错过了,再说了,你来都来了,若是不去瞧瞧,哎,着实可惜了!”   洛儿心都飞到帐外去了,郑菲拉着洛儿就往外走,道:“走,带我找你家小姐去,叫她带着我玩,哼,孙依依不带我,我就不信我找不着好玩的了!”   洛儿拦着她道:“郑小姐,等等……”   郑菲回过头道:“怎么了?”   洛儿道:“郑小姐忘了我小姐被主子拘着了么?”   郑菲打包票道:“不是有我么!”   洛儿为难道:“可是我家主子的贴身护卫很是不近人情。”   郑菲因着没有胡子,否则胡子都要翘上天了,她道:“女儿家的私事,他一个大男人能管的着?走吧!”   洛儿得意的笑了,她任郑菲拉着,直至她们的帐外。   齐纹见洛儿找了帮手才,才觉得此事不妙!   哎,女人的心思果然难猜。   郑菲见帐外就齐纹一人着装与他人不一样,便认出那人是齐纹,她上前道:“我要找你家小姐。”   齐纹也不拦着,尊敬道:“请。”   郑菲居高临下的看着齐纹,将洛儿也拉进了帐子。   孟柔一见郑菲来了就知道自己有救了,她热络的牵起郑菲,两人如胶似漆,好似认识了许久似的。   郑菲似乎很受用,在这偌大的京城,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热情相待,就像家人一般!   孟柔嘴里自然少不了奉承的话,没一会儿郑菲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孟柔吩咐洛儿道:“还不上茶。”   齐纹听着里头的动静,他很庆幸郑菲只是来找孟柔叙旧的。   两人聊了许久之后声音就小了,齐纹也听不见里头的动静了。   因为两人叙旧完之后就开始互倒苦水了。   最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曹娇娇身上,孟柔对曹娇娇表现出无限的羡慕之情,而郑菲则是厌恶之情,并且在孟柔的引导下,她越来越讨厌曹娇娇了。   当孟柔道:“哎,全京城的男子怕是都叫她给迷住了。”   郑菲不屑道:“哪有的事!”   孟柔道:“你不知道,我表哥似乎对曹娇娇就有些……”   孟柔难过的说不出后面的话。   郑菲安慰道:“哎呀,你别多想了,曹娇娇就是皮囊好点而已,她的脾性半点都比不上你,不喜欢她的人大有人在呢,我就不喜欢她,我表哥也不喜欢她!”   孟柔故意问:“是哪个表哥?”   郑菲哼一声道:“我两个表哥都不喜欢她。”   孟柔挑眉道:“哦?可是我怎么听说曹娇娇和孙大公子、孙二公子都是青梅竹马?”   郑菲“呸”了一声,不满道:“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相熟而已。”   孟柔抱歉道:“我还以为曹娇娇将来要和孙家好事成双呢。”   郑菲道:“成什么双?孙家才没有人同她成双呢,叫她自个儿成去吧!”   孟柔惊呼道:“原来是我听错了?”   郑菲皱眉问:“你听到什么了?”   暗施计中计(八)   孟柔遮遮掩掩的不愿说出来,郑菲追问的更加紧了,孟柔逼不得已似的道:“听说孙大公子要和曹娇娇定亲的,不过这也正好,将来你和孙二公子定亲了,你和曹娇娇两人还是妯娌呢,她不比我,是辅国将军的女儿,有这样的妯娌,日后你必定贵不可言呢。”   郑菲听完就炸了,曹娇娇和孙文议亲?她凭借曹娇娇的身份贵不可言?   郑菲道:“曹娇娇她想都别想!我大表哥是不会和她成亲的!”   郑菲一时激动,脱口道:“孙文表哥是我的!我和孙武表哥只是兄妹之情而已!”   孟柔假装抱歉道:“啊?哦!我还以为你和孙二公子……真是我的不是了,郑小姐莫见怪。”   郑菲自然不会怪她,她现在只怪曹娇娇!   郑菲想起孙文和曹娇娇相处的时候,好似两人关系是不一般呢。   孟柔道:“哎,真羡慕依依小姐,可以和好友曹娇娇还有自家哥哥一起策马奔腾。”   经孟柔一提醒,郑菲才想起来这茬,他们几个现在正在一起呢!   郑菲心里开始急躁了,曹娇娇怎么可以和孙文在一起!   孟柔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好似将才她说的话无足轻重。   郑菲一把攥住她的手道:“孟柔姐姐,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啊!”   孟柔道:“郑妹妹你先不要着急,待我想想可有法子。”   郑菲渴望的看着孟柔,她期望孟柔能想出将曹娇娇和孙文分开的法子。   孟柔半晌道:“事在人为,办法是有点,只是……”   郑菲着急道:“只是什么呀?”   孟柔故意拖延道:“只是……”   郑菲急的站起来,道:“孟柔姐姐你快说呀,到底有什么法子,我——我都快急死了!”   孟柔也为难道:“就算是有好法子,也得等我能出去了再说呀!”   郑菲拉着孟柔就要往外走,孟柔阻止道:“郑妹妹,外头的齐纹是我表哥的贴身护卫,他武功高强,是不会叫我出去的。”   郑菲砸吧嘴,道:“跟我走吧,我有办法!”   洛儿早给郑菲提了醒,她现在自然知道怎么讲孟柔带出去了。   两人出了帐子,洛儿在帐子里头松了口气,仿佛只有离开了孟柔她才是自由的。   郑菲甫一带着孟柔出去就被齐纹给拦了下来,齐纹以为自己是看的住孟柔的,只可惜女人的心思,他永远猜不到。   郑菲一把推开齐纹提剑的手臂,她道:“齐纹是吧?本小姐现在身子不爽利,需要你家小姐作陪,一个时辰后我自会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孟柔暗道:郑菲还不算傻呢。   齐纹听到郑菲的说辞面色为难了起来,他真没想到郑菲会拿这个借口挡住他。   他还是勉强道:“郑小姐,我家主子有令在先,所以……”   “所以什么?本小姐身子不爽利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些么?”   齐纹大约明白了,女人家这种来月事的事,他还真不好说了!   孟柔主动帮齐纹,对郑菲道:“菲菲,对不住了,今日我不能帮你了,省的表哥怪罪齐纹,倒是我的不是了。”   郑菲不悦道:“不过是一个下人,齐国公责备两句也就罢了,我的身体难道就这么不要紧么?”   孟柔为难的开口道:“不是的……”   齐纹算是见识到孟柔的厉害了,即使他知道这主意十之八九是孟柔想出来的,可是话都是从郑菲嘴里说出来的,郑菲又是孙家人,齐宣好不容易才修复了和孙家的关系,将两家在孙依依及笄宴的事化解了,这下子难不成又要结梁子了?   齐纹也听说过这郑菲,好似郑菲是要说给孙文的,若是郑菲的身份确定了,今日得罪了郑菲,看这郑菲的脾性,怕是爱吹枕边风的人,那他今天不是给齐宣找麻烦了吗?   齐纹不得不叹道:孟柔还真是会找人!   郑菲对着空气道:“我今日就要带你走,我看谁敢拦我!”   齐纹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所以齐纹自觉的让开了。   等到孟柔和郑菲两人一走,齐纹便去找齐宣了。   这件事只有齐宣能化解。   齐纹心急如焚,三个女人一台戏,他有预感,孟柔绝对是带着郑菲去找曹娇娇的,等到她们三个人凑到了一起,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齐纹知道孟柔的心思是多么的狠毒,曹娇娇武功高强,自保不成问题,那么受伤害的很可能就是无辜又愚蠢的郑菲了。   但是郑菲身份也是尴尬,孙家明明和曹家交好,可是郑菲竟然讨厌曹娇娇,和孟柔又异常的好,齐纹现在无法预料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了,他现在只能尽快的找到齐宣了。   齐纹骑着马没有目的的在猎场奔跑,可惜好久都没有找到齐宣的身影。   孟柔将郑菲带到了一个偏僻地儿,她悄悄和郑菲说了她的计划,郑菲听了只觉得天衣无缝,只是她们怎么知道曹娇娇在哪里呢?   孟柔笑的自得,她既然有了计划,自然是早做了打算,她往围场和帐子旁张望着,忽然一个袖子上系着红丝带的侍卫和她目光相撞了,孟柔高举起自己手中的红丝带。   那人贼眉鼠眼的发现没人看见他之后,就小跑到孟柔这儿来了,孟柔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袋银子,那人盯着银子挪不开眼,道:“小姐……您要我办的事我都办到了。”   孟柔将银子吊到他眼前,道:“那还不快告诉我。”   那人指着东方道:“曹小姐往那边的林子进去了,那边只有两条岔路,左边那条动物多、人多,右边那条向来清静些,接下来小的就不知道了。”   孟柔满意的将银子甩到那人手上,那人得了银子点头哈腰道:“多谢多谢。”   那人转身就要走,孟柔提醒道:“丝带。”   那人这才想起来要将丝带取下来还给孟柔,还给孟柔之前他还闻了一下,道:“真香啊。”   孟柔嫌弃的将丝带抢了过来,低声暴戾道:“滚。”   那人猥琐道:“姑娘莫生气,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好说好说。”   孟柔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转过了头去和郑菲视线相撞。   那人将银子收好后欢喜道:“又能好赌一把咯!”   郑菲也是十分厌恶此人,她道:“孟柔姐姐少和这种臭男人来往,好赌的男人没出息的!”   孟柔倒是觉得这句话很对,只不过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换了柔和的面孔对郑菲解释道:“我早料到曹娇娇会在今日和你表哥成双成对,你我关系亲如姐妹,我岂能不帮着你,收买他也是无奈之举,你莫担心。”   郑菲一会儿就被说服了,她道:“知道啦,我也是关心你。”   孟柔催道:“事不宜迟,走吧。”   郑菲点了点头,两人就结伴在围场中找到了薛鹏的一个正在骑马的随从,孟柔告诉薛鹏,她们姐妹俩想玩个游戏,想借他一个随从一用,薛鹏玩的正开心,孙武也很投入,所以两人都没有细想,薛鹏就把人借给了孟柔和郑菲。   两人借到人之后相视一笑,那随从问孟柔道:“孟小姐,要小的做什么?”   孟柔道:“骑着你的马,再帮我们找两匹马,快去,我们在那里等你,那个木桩子那里。”   孟柔指了一个僻静处。   那随从听这吩咐简单,他们薛家来的时候就备好几匹马,所以他立马就去了,没一会儿他就牵着马到了孟柔面前。   孟柔对郑菲道:“你可会骑马?”   郑菲点头:“自然是会的,只是还不算娴熟。”   孙立娶了郑氏也是因为两人情投意合,郑氏虽不是名门大族,但是也是好武的家族,所以孙家人和郑家人大多都是会骑马的,郑菲虽然是女儿家,虽然骑马的技术比不上孙文兄弟,但是比一般的闺阁小姐是要好得多的。   而且,就算郑菲不会骑马,孟柔会啊,她不光会骑马,还骑的很好呢,只要她乔装一番,带着郑菲演她们商量好的戏,计划一样会成功。   郑菲依照约定上了马,孟柔又叮嘱了那随从几句,让他按照她说的去做,那随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两个要玩这种游戏,但是还是跟着做了。   郑菲上马之后便驾马走了,那随从紧紧的跟在后头,孟柔也上了马,勒住缰绳远远的跟在后面。   估计齐宣怎么也想不到,孟柔竟然敢骑马,竟然还骑的不错!   想当年,孟柔十二岁的时候,见着大马还躲在齐宣身后呢,记得齐宣带她骑马的时候她可是吓的不轻,全程都缩在齐宣的怀里。   这部分事情自然是真实的,只是孟柔为了装柔弱,她自己后来偷偷练习过马术的事就没有告诉齐宣,她怕齐宣觉得她粗鲁。   她觉得总有一天这马术能用上,却没想到是用在对付曹娇娇上,孟柔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了。   三人骑着马到了曹娇娇她们去的林子里,到了岔路口的时候郑菲道:“孟柔姐姐,我们往哪边走?”   孟柔吊在后头,但是也听清了郑菲的提问,她记得那人告诉过她,两条岔路有一条更为清净些,以曹娇娇的性子嘛,那是肯定不会去热闹的地方了,所以孟柔指了那条清净些的小路。   孟柔不光是会算计人,她还能算计人心,她不敢说她多么了解曹娇娇,但是曹娇娇这点偏好她还是能猜到的。   孟柔看着远处的小路,心里暗暗道:曹娇娇,你我又要狭路相逢了,这一次再看看是谁胜!   暗施计中计(九)   就在郑菲入孟柔的帐子里的时候,曹娇娇也略施了小计,叫孙依依彻底断了对薛瑄的心思。   等到薛瑄去寻孙依依的时候,孙依依和曹娇娇还在人比赛射箭,因为孙文和孙武在其中,所以孙依依非要拉着曹娇娇看不可,虞破焰也只好跟着了。   虞破焰的心思不在赛场上,他替曹娇娇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人群,很快他就搜寻到了薛瑄的身影,他发现薛瑄在寻找着什么人,所以证实了曹娇娇的猜想,薛瑄为了笼络孙依依,今日必定是会和孙依依见面的。   既然薛瑄自己找上门来,他也就不用费劲找他了,虞破焰见薛瑄还没有看到他们,便吹了吹暗哨,墨可很快便听到了他的哨子,他将虞破焰提前安排好的人带到了薛瑄附近,那个天香阁的姑娘穿的妩媚,即使是在清冷的冬天,雪白的长项还是露在了外面。   那姑娘刻意靠近了薛瑄,她本也是有学识的姑娘,薛瑄是个读书人,对于这种一张口就能听出气质的姑娘,他自然不会太刻薄,所以两人说了两句之后就聊上了。   自然是那姑娘缠着薛瑄叫他没法子拒绝,所以两人才干定在那里聊了许久。   正聊的忘情,曹娇娇拍了拍孙依依的肩膀,她道:“依依,你瞧那是谁?”   孙依依一回头就看见了薛瑄,自然也看见了薛瑄身边的那个美丽姑娘。   孙依依“哼”了一声,道:“一朝得势就要上天了,我才瞧不上这样的人呢,谁爱巴结他就巴结去吧,我孙家才不会巴结他呢!”   孙依依现在只觉得薛瑄是个见到了繁华就迷失了双眼的人。   孙依依话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小声道:“瞧,那位新贵旁边的不是天香阁的牡丹姑娘么?”   孙依依听了心里更是不屑了,没想到他还真的和天香阁的姑娘有染。   一旁的公子哥又道:“看来牡丹姑娘还是喜欢爱读书的人呢,改明儿你也中个举人,说不定牡丹姑娘也喜欢你了。”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听你说话怎么那么酸呢?怎么,牡丹姑娘也瞧不上你?”   孙依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拉着缰绳道:“走吧,打猎去,这儿没什么好看的。”   曹娇娇知道孙依依是心塞了,所以和虞破焰比了个“好了”的手势,跟着孙依依去了围场里。   等到墨可向牡丹示意的时候,牡丹就收了话,向薛瑄道了别,薛瑄只当她是京中贵人千金,万万没想到她是天香阁的姑娘。   再等薛瑄去找孙依依的时候,孙依依早就不见踪影了。   三人果真去了僻静点的那条小路,孙依依心里烦着呢,所以她加快了速度,自个往前狂奔,并头也不回的喊道:“娇娇,我自己去前头看看,你们别管我了,等会儿我自己会回去的。”   这是皇家围场,曹娇娇自然没有什么担心的,而且这边相对来说清净些,打猎的人少,也不会有无眼的长箭伤了孙依依。   所以曹娇娇是很放心的。   曹娇娇轻叹了一声,道:“但愿今日过了她就能好了。”   虞破焰道:“女子初次恋慕一个人却失败了,怕是要伤心好一段时间的。”   曹娇娇拿打量的眼神看着他道:“怎么?你经历过?”   虞破焰脸红了,他立马给自己解释道:“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曹娇娇“哼哼”两声,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   两人正调着情,却听见一声惊呼:“救命啊!”   曹娇娇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她看着虞破焰道:“认识这声音么?”   虞破焰道:“听着熟悉,只是想不起来是谁。”   隐隐约约的,两人又听见了一声惊恐的喊叫声,曹娇娇突然想起来了,惊呼道:“是郑菲!依依的表妹。”   因为这边林子清净且深幽,所以即使隔的很远,两人也能听见郑菲的喊叫声。   虽然曹娇娇不喜欢郑菲,可是她毕竟是孙家人,所以曹娇娇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两人竖起耳朵想再次确认声音是从哪边传来的。   只可惜郑菲再也没有传来半点声音,曹娇娇担心郑菲已经遭遇了什么,所以不管不顾的跳下马,趴在冰冷的地上听马蹄的声音,虞破焰知道曹娇娇是在辨别声音的方向,他也竖起耳朵聆听着,听着听着,两人都迷惑了。   曹娇娇先道:“东西两个方向都有马蹄声。”   虞破焰“嗯”一声,道:“是的。”   曹娇娇道:“你去东边,我去西边。”   虞破焰不想和曹娇娇两人分开,不是舍不得分离,是他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是事关曹娇娇的好友的表妹,他不好坐视不理,所以他也就没有反驳什么,按着曹娇娇的意思去了东边,同时他也吹了口哨叫了墨可,等到墨可到了,他就能让墨可去追,自己保护曹娇娇了。   两人一东一西之后,躲在远处的孟柔跟上了曹娇娇,她等到虞破焰走远之后才往天上连着放了两个信号弹,郑菲见到信号之后就停下了马,往信号弹的方向去了。   而孟柔借的随从见到信号弹之后也离开了,因为孟柔说了,只要看到信号弹了,说明她们两个之间分出了胜负,不需要他的帮助了。   眼下看来,有一人已经赢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郑菲顺着信号弹的方向找到了孟柔,孟柔远远的跟着曹娇娇,她又要等郑菲,又生怕把曹娇娇跟丢了,所以心里是很着急的,见到郑菲那张天真的笑脸,她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她道:“你就不能快点么?”   郑菲是说话从来不过脑子的人,她下意识就道:“我已经够快了,曹娇娇呢,她和我表哥在哪边?”   孟柔道:“跟我来,记住我说的,大声叫。”   郑菲一笑,这种游戏停刺激的,她还挺喜欢的,要是孙文听到她的喊叫声一定都会抛下曹娇娇来救她的,想想都开心呢!   郑菲顺着孟柔指的方向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孟柔远远的跟着,时时刻刻注意着周边的马蹄声,当她听到曹娇娇赶来的声音的时候,她示意郑菲停下来,叫郑菲跟着她走。   现在就换成曹娇娇跟着她们走,而不是她们寻找曹娇娇了。   孟柔带着愚蠢的郑菲去了她事先就预计好的方向,那里有一个悬崖,假如有人落下悬崖了,估计悬崖下的荆棘丛,会叫死者面目全非,曹娇娇不是有张倾国倾城的脸么?   不就是这张脸,叫那么多人痴迷么?   那么孟柔就亲手毁了这张脸!   孟柔摸了摸怀里的宝贝,本来她替孙依依也准备了一份,谁知孙依依竟然没跟来,倒叫她省了力气!   郑菲发现越往前越偏僻,别说人了,连动物都没有,她不安的问道:“孟柔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孟柔沉住气道:“去了就知道了,到了那里,你的大表哥再也不会喜欢曹娇娇了。”因为曹娇娇即将殒命于此。   郑菲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听孟柔这么一说她就来劲了,所以她兴冲冲的跟着孟柔到了有悬崖的空地上。   郑菲见孟柔下了马,将马栓在了树上,并且孟柔正打着胆子往悬崖边走。   郑菲出声提醒道:“孟柔姐姐,前面是悬崖了,你别往那边走了。”   孟柔好似听不见似的,笔直的往前走。   郑菲以为她真的没听见,便又喊了一声,孟柔依旧没有理她。   只道走到了悬崖边缘,孟柔才转过身,道:“郑菲妹妹,过来,只有在这儿等曹娇娇,你表哥才会离开她。”   郑菲更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难不成悬崖下有神明?能听见她的心愿?   郑菲傻乎乎的朝着孟柔的方向去,等她到了孟柔身边之后,才问道:“孟柔姐姐,为什么只有站在这儿就可以让表哥离开曹娇娇?”   孟柔不解释,只吩咐道:“来,大声喊救命,这儿回声大,你表哥一定能听见的。”   郑菲心道,原来是因为悬崖下回声大啊!   郑菲扯开嗓子对着悬崖下喊道:“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啊!”   孟柔满意的看着她们来的方向,不出她所料,一个黑影接近了,慢慢的,孟柔就看清了是鲜衣怒马的曹娇娇!   针锋相对(一)   孟柔不得不承认,曹娇娇确实和一般女子不一样,生于大将之家,她身上有着寻常女子没有英气,但是因为她还有张倾国的脸,所以曹娇娇有英气而不失娇媚。   孟柔想,曹娇娇若是投胎做了男人,兴许她现在喜欢的人就不是齐宣而是曹娇娇了!   不过很可惜,她们都是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女人!   孟柔等到曹娇娇停下马之后道:“她来了。”   郑菲回过头,失望道:“怎么是她啊!我表哥呢!”   曹娇娇一见是她们两个在闹幺蛾子,大约明白了,孟柔又在算计她呢!   这下好了,她正好施展拳脚,叫孟柔也知道,她不是一味心软的人,只不过眼下还有郑菲成为了她的绊脚石,所以她对郑菲道:“郑菲,过来,到我这里来。”   郑菲骄傲了,曹娇娇主动叫她呢,在庄子里的时候曹娇娇压根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呢!   这会儿竟然主动唤她了。   郑菲高傲的仰起头,看着远处的曹娇娇,道:“哼,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凭什么?”   曹娇娇觉得她现在没时间解释了,于是命令道:“过来,你表哥表姐都在找你,跟我回去。”   郑菲一听孙文在找她,就欢呼雀跃了,道:“我表哥在哪里?”   正当曹娇娇要用孙文来引诱郑菲过来的时候,孟柔从怀里掏出一方叠好的手帕,她将手帕慢慢打开,然后取出一根曹娇娇压根看不见的细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了郑菲的腿上,很快,郑菲的一只腿不能动了,然后孟柔又扎了她的另外一条腿,现在郑菲两条腿都麻了,完全不能动弹,而且郑菲正在悬崖边。   郑菲怒问道:“孟柔,你干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孟柔毫无预兆的给了她一耳光,不耐烦道:“闭嘴!一路上就会唧唧歪歪的,吵死了!”   这才是孟柔真心想对郑菲说的话,她早已懒得“妹妹、妹妹”的称呼郑菲了。   郑菲双腿动弹不得,但是她的上半身还能动,她下意识就要还手,却被孟柔一把捏住了手腕,此时郑菲才发现,孟柔的劲儿一点也不小!   孟柔威胁道:“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推下去。”   郑菲一点也不觉得孟柔在开玩笑,她大惊失色有些腿软,要不是腿定在那儿了,郑菲觉得自己肯定拔腿就跑了。   曹娇娇看着两人站在悬崖边,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孟柔完全有时间在她赶过去之前将郑菲推下去。   曹娇娇看着两人突然就改变了关系,不禁觉得孟柔这样的女人真是不可靠,说翻脸就翻脸。   郑菲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什么处境,她吓的流眼泪,只是硬忍着气儿不敢出声,因为她害怕孟柔真的将她推下去,她没想到孟柔竟然是这么狠心的人!   曹娇娇见孟柔这样子似乎不是那么想速战速决,所以她也想法子故意拖延时间,等到虞破焰或者孙依依赶来了,一切都好说了,只要有个见证人,无论孟柔做了什么都有证据了,因为和齐家关系微妙,所以即使她见证了事实,她的证词未必可靠。   再一个,曹娇娇知道孟柔是针对她的,如果来了别人,孟柔的计划就没有意义了,所以郑菲也不会有事,孟柔绝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杀人的。   最重要的是,曹娇娇不想郑菲死,当然了,这绝不是因为她对郑菲有好感,相反的,她很讨厌郑菲。   可是郑菲是孙依依的表妹,而且据孙依依所说,她是要做孙文的媳妇的,要真是如此,孙文作为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郑菲就是孙家未来主母了,所以郑菲的地位可轻可重。   再加上孙曹两家多年交好,若是曹娇娇见死不救,不光是影响曹工,曹娇娇心里也过意不去。   曹娇娇不喜欢绕弯子,她直接戳破了孟柔的诡计。   她道:“这次又想嫁祸我?你觉得可能么?”   孟柔才不傻,她道:“这种招数,一次就行,这次我可不是要嫁祸你。”她要曹娇娇死!   曹娇娇心中有疑了,“你不嫁祸我,你以郑菲当诱饵哄我来做什么?”   郑菲这才知道自己只是诱饵而已!   郑菲仿佛看见恶魔站在自己的身边,难怪孙依依经常嘱咐她离孟柔远点,孟柔是蛇蝎一样的女人!   开始她还不信,现在她真是后悔没有听孙依依的话,还是自己的家人最好,外人的好意都是虚假的啊!   郑菲忍不住哭出声了,孟柔一个眼神就将她制止住了。   孟柔对曹娇娇道:“你一定很想救她吧?”   曹娇娇皱眉道:“既然你不想嫁祸我,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孟柔知道自己猜中了曹娇娇的心,曹娇娇今天非救郑菲不可。   孟柔道:“我想要你做什么你不明白么?”   曹娇娇道:“我和齐宣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我不知道你还纠缠我做什么。”   孟柔突然变了脸色,扭曲着清秀的脸道:“我想要你死!要你死!”   曹娇娇道:“要我死?恐怕没那么容易。”曹娇娇说的轻巧。   孟柔狰狞道:“是吗?那就看你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曹娇娇道:“我死了,你还能脱开干系呢?你这是鱼死网破,值得么?”   孟柔道:“只要没人能拿出证据证明我杀了你,谁能将我怎么样?我到底是齐家人,我表哥现在是皇帝新宠,你觉得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衙门里的人敢拿我么?”   曹娇娇这才知道,孟柔早就计划好了呢。   曹娇娇又道:“你和郑菲在一起不止一个人知道吧,而且我猜你是千方百计才骗到她的,难道没人会怀疑么?”   孟柔道:“等到别人发现你们两个的尸体的时候,我已经回府了,届时我只要咬死了说我和郑菲玩了一会儿后就分道扬镳了,谁还能逼供么?还是那句话,只要没证据,我就没事!”   曹娇娇不赞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一定有破绽的,两条人命,你觉得齐宣会轻易放过你?你的婢女洛儿又真能缄口不言?”   孟柔“哦”一声道:“好在你提醒,不然我把洛儿那个死丫头忘了,等我回去了,她的死期也不远了。”   郑菲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原来孟柔的心竟然狠毒到这个地步,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曹娇娇道:“只要我现在转身回去,你的罪行就天下皆知了。”   孟柔狂笑了起来,她笑完后定神道:“你只要走了,我保证郑菲会掉下去,若只有你作证,你觉得可信吗?京城谁不知道我们俩有仇呢!”   曹娇娇不作答,孟柔继续道:“而且……我敢保证,你绝对不会离开!”   曹娇娇依旧定在原地,孟柔继续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能救郑菲?想不想试一试?”   曹娇娇无话可答,因为孟柔说的都是对的。   曹娇娇道:“你想让我怎么死?”   孟柔故作惊奇道:“哈哈,你肯为了郑菲死?”   郑菲眼泪哗哗的,她真是希望曹娇娇来救她,如果曹娇娇为她而死,她愿意报答曹娇娇一生一世!   只不过她不知道,一旦曹娇娇选择为她而死,她的性命也不会有保障的,因为孟柔不会放过一个知情的人离开。   孟柔猜到曹娇娇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试一试,就是利用曹娇娇的自信和骄傲,孟柔才能诱她上钩。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曹娇娇只能说尽自己的能力,若是真的救不了郑菲,她绝不会为了郑菲牺牲掉自己的,只是让她完全不管,她是做不到的。   孟柔道:“曹娇娇,你过来,我要定在我面前,任我摆布!”   曹娇娇下了马,依从孟柔的吩咐慢慢的走近她。   孟柔举起细针,只等着曹娇娇一靠近她,她就扎过去,叫曹娇娇动弹不得。   这细针她可是拿药煮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药汁都干了才拿出来,然后再继续煮到药汁干了,如此反复五次,才保证药都渗入到针的里面去了,只要这针扎在人身上,麻药就一定能进到人的血液里面去,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都动弹不得。   曹娇娇脑子里已经将孟柔制伏的招式演练了无数遍,只等孟柔准备扎她的时候,她能迅速将孟柔制伏。   孟柔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曹娇娇对付她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因为孟柔和郑菲所处之地实在是危险,所以曹娇娇施展的时候必须万分小心,否则一个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就在曹娇娇已经到了孟柔跟前,和她只有一臂之距的时候,孟柔好似要将针扎了过来,而曹娇娇也即将伸出手扼住孟柔的细婉,孟柔却突然眨了眨眼睛,伸出没拿银针的手,猛地将郑菲往后推了一把!   郑菲一个不稳,上半身往后仰,直直倒了下去,而郑菲双腿又不能动弹,只能挥舞着双臂企图保持平衡,可惜她身子重心全在后面,所以她只能摔下悬崖了。   曹娇娇一看郑菲就要掉下悬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郑菲的一只腿,那么曹娇娇刚才在脑子里预演了那么多次的动作都无法施展了。   郑菲年纪不大,身体还挺重的,所以曹娇娇身子几乎是趴在地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住郑菲的腿。   孟柔在一旁笑的狂妄,她踢了曹娇娇的背部一脚,道:“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想制伏我么?”   曹娇娇腾出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郑菲在悬崖那边哭的惊天动地,因为惊吓过度竟然失禁了,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大腿蔓延而下,打湿了她大腿下面的那片地方,曹娇娇和孟柔同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针锋相对(二)   孟柔取出银针扎在了曹娇娇的小腿上,曹娇娇的一只腿瞬间就麻了,曹娇娇试图移动那条发麻的腿,她却发现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那条腿好像被人砍断了,脱离了她的身体一样。   孟柔幸灾乐祸道:“要不要再扎一针,叫你另外一条腿也不能动?”   这时,郑菲哭喊道:“曹娇娇救我救我,我求求你!不要放手。”   曹娇娇满头大汗,她实在是没力气说什么了。   孟柔慢悠悠的挑了个顺眼的地方,将针扎在了曹娇娇另一条腿上。   现在曹娇娇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完全使不上劲了,而她的身体正在慢慢的被郑菲的身子拖着往悬崖那边掉。   逐渐的,郑菲整个身子都掉了下去,这加剧了她的恐惧,她哀求道:“曹娇娇,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放手,我们郑家人会感谢你的!”   曹娇娇没时间思考她说的话,她只能硬撑着,等着虞破焰的到来。   孟柔本来想将曹娇娇踹下去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很有兴趣知道曹娇娇到底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曹娇娇的脑袋已经出到悬崖边缘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她的整个上半身都会露在悬崖外面,那个时候她要是还不放手,她真的就只能和郑菲一起死了。   曹娇娇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因为她也在挣扎着,她一方面觉得自己能撑到虞破焰来的时候,可是她又越来越觉得体力不支了,而且下半身使不上劲,她觉得自己真的也快掉下去了。   齐纹一找到齐宣就将郑菲带走孟柔的事情告诉了他,齐宣一听就觉得大事不妙了,孟柔处心积虑的来到这里,并且是在知道他已经不相信她的情况下,这说明孟柔很可能是拼死一搏了。   齐宣紧张道:“可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齐宣有预感,今天的事情一定会牵扯到曹娇娇,而女人一旦狠心起来,他无法估量后果。   他刚刚开始大展宏图,他不想曹娇娇这个时候有点什么事。   齐纹道:“属下不知道,属下等她们一走就来报信了。”   齐宣急急上马,想要尽快找到曹娇娇,齐纹提醒道:“主子,洛儿还在帐子里,也许她知道一二呢。”   齐宣本来想无头的苍蝇不知道该去哪里好,经齐纹这么一提醒,他就骑马回了帐子里。   洛儿正在帐子里清理孟柔带来的衣物,齐宣毫无预兆的闯进来了。   齐宣二话不说,拎起洛儿衣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道:“说,表小姐去哪里了?”   洛儿吓坏了,道:“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在帐子里未曾出去过。”   齐宣咬着牙,加重了手腕的力气,道:“我不想和你磨叽,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掐死你,还有你的家人!”   洛儿这才真的吓到了,孟柔不是没这么整过她,所以她不是很怕疼,但是她很怕她的家人有事!   洛儿也是多灾多难的人,所以濒临死亡的这一刻她反而清醒了,她道:“若我说了,求国公爷救我家人,也救我一命!”   齐宣干脆道:“好。我保证你和你家人性命无忧。”   洛儿道:“好,我告诉您,奴婢偷听到表小姐向人买了药,并且将针煮在药里,那药能叫人浑身发麻,动弹不得。”   齐宣急上加急了,曹娇娇若是中招了,即使她武功高强又有何用?   洛儿又道:“表小姐说,要让曹小姐面目全非,死在荆棘丛里。”   齐宣松开了洛儿,他知道那里有荆棘丛,而且能摔死人!   虽然他不喜欢那个僻静处,但是他把围场都跑遍了,所以他知道孟柔找的那个地方是悬崖边上!   齐宣冲出帐子,骑着马就奔往林子里。   齐宣心里祈求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等到他赶到之前曹娇娇还是完好无缺的。   齐宣一边加快马速一边想明白了,他终于自己喜欢曹娇娇什么了,他也明白曹娇娇和孟柔最大的区别了。   曹娇娇任何时候都是单纯善良的,不如孟柔那样诡计多端,披着人皮去做尽坏事,算计外人,算计家人,身边甚至连一个真心的人也没有。   齐宣的心是火热的,他真的爱上曹娇娇了!   他想要得到曹娇娇,他可以为了曹娇娇将孟柔赶的远远的,他只要曹娇娇!   在齐宣赶过去的同时,虞破焰也就快找到曹娇娇了。   曹娇娇的胸部已经慢慢的滑过了悬崖边缘,郑菲留下的难闻的液体弄脏了她的衣襟,但是她没有时间去管去顾,只要她稍稍一松手,郑菲必死无疑。   曹娇娇的手几乎快断了,她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麻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的,曹娇娇的手指不自觉的就在松开,郑菲很快就感觉到了曹娇娇的变化,她双手撑着两边的岩石,希望给曹娇娇减少一些负担,希望曹娇娇不要放弃她。   郑菲又一次哭道:“曹娇娇,我求求你别放手!”   孟柔看了支撑不了多久的曹娇娇之后便道:“你们慢慢玩儿吧,我要走了,我等着你们面目全非的好消息。”   曹娇娇没空和孟柔比嘴上功夫,她只能最大程度的撑到虞破焰来。   孟柔转身骑走了自己的马,并且往曹娇娇所在处笑了笑。   从今天开始,曹娇娇再也不会碍她的眼了,就算齐宣是真的爱上了曹娇娇,只要曹娇娇死了,时间会让齐宣忘记一切,慢慢的,齐宣还是会娶她,因为她才是最合适齐宣的人。   就算齐宣不愿意娶她,她也有法子叫齐宣不得不娶她!   想要掌控一个人,就要拿捏住他的弱点,只要找准了他的致命点,论他是平头百姓还是王侯将相,必得听你吩咐。   曹娇娇真的使不出一丁点力气了,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叫,大声叫!”   郑菲这时候倒是很听曹娇娇话了,她开始大声的哭喊起来,一来是为了引来打猎的人,二来是为了麻痹自己,她真的很怕曹娇娇放开她!她还不想死,她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她要嫁给孙文,她要做孙家的主人,她要享受荣华富贵!   曹娇娇的手松了松,郑菲便又往下滑了一截,曹娇娇忍不住道:“郑菲,对不住了。”   再坚持下去,她真的也要跟着掉下去了。   郑菲苦苦哀求道:“曹娇娇我求求你,不要松手,我求求你,再坚持一下!”   曹娇娇何尝不想再坚持一下呢,要不是她有武功底子,郑菲早就掉下去了,可是她武功再好也是个女人,力气终究有限的。   就在曹娇娇紧闭双眼,眼角都渗出一滴泪的时候,虞破焰停下了马飞奔过来,一把抓住了郑菲的腿,将她提了上来扔到了地上,然后虞破焰便抱起了僵硬了大半个身子的曹娇娇。   曹娇娇此时已经脑子发昏,意识模糊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了。   她只听到她心心念念的虞破焰终于来了。   虞破焰将曹娇娇温柔的平放在地上,然后不停的拍打着曹娇娇的双手,让曹娇娇的肌肉松弛一些,过了一小会儿后虞破焰对郑菲吼道:“还不滚过来!”   郑菲忍住疼,连滚带爬的到了曹娇娇身边,只是她仍旧啼哭不止。   虞破焰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女人,他也不懂温柔,他只知道这个时候郑菲若不能帮她救曹娇娇,他不想放过她!他才不管她是谁的表妹!   虞破焰吩咐道:“替娇娇揉腿。”   郑菲的双腿虽然也中了麻药,但是已经好多了,因为她几乎没怎么使劲,麻药没有渗入太多,不像曹娇娇,虽然她下半身不能动了,但是她上半身一直都使着力气,所以麻药早已顺着她的血液进入了肌理之中。   虞破焰捏着曹娇娇的下颌,生怕曹娇娇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不轻不重的拍打着曹娇娇脸庞,喊到:“娇娇,醒醒,没事了没事了。”   郑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感觉虞破焰喊曹娇娇时带着哭腔。   曹娇娇的脑子慢慢的静下来了,她感觉到有火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一滴一滴的砸下,就像贵如油的春雨,丝润丝滑。   曹娇娇慢慢的睁开眼,有气无力道:“破焰……”   虞破焰将曹娇娇扶起,紧紧的搂在身体里。   当虞破焰看到曹娇娇趴在悬崖边的时候,他的心都快撕碎了,他生怕自己再晚一步就再也见不到曹娇娇了。   虞破焰见曹娇娇虽然在尽力救人,但是双腿却笔直,完全使不上劲的样子,所以他猜到曹娇娇的腿肯定出了问题,他问郑菲道:“娇娇的腿怎么了?”   郑菲如实道:“孟柔给我们俩的腿都扎了针,针上有毒,我们俩的腿都动不了了,虞皇子,我求求你救救我。”   虞破焰随身带着银针,虽然他没有可解麻痹的药,但是扎住大腿上的几个穴位,可叫两人双腿稍微活络些。   虞破焰先在郑菲腿上扎的,郑菲一见到针就哇哇大叫:“不要扎我!不要扎我!”   虞破焰恨恨的看着她道:“这是你欠娇娇的。”   虞破焰不知道孟柔所用之药的成分,所以他不敢轻易在曹娇娇腿上动针,因此他只好先拿郑菲做实验。   这是愚蠢的郑菲欠曹娇娇的。   虞破焰见郑菲无事才又在曹娇娇腿上施针。   过了一会儿后,曹娇娇也好些了,只是状态明显没有郑菲好。   针锋相对(三)   虞破焰将曹娇娇抱至马旁,取水喂了曹娇娇。   曹娇娇喝了好大一口水后方道:“是孟柔!抓住她。”   虞破焰将曹娇娇轻轻的放下,道:“娇娇,等我,我一定要她千万倍的赔偿你。”   曹娇娇看着虞破焰坚定狠辣的眼神,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于孟柔,他们真的没必要手软了。   曹娇娇坐在地上歇息,她闭上双眼养神。   郑菲一个人靠近悬崖边很是害怕,所以她艰难的起身,最后还是坐在了地上,慢慢的爬到了曹娇娇身边。   她仍旧带着哭声,道:“曹娇娇,谢谢你。”   说完,曹娇娇还没说什么,郑菲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曹娇娇皱眉低头,她现在脑仁生疼,郑菲真的吵的她很烦。   曹娇娇最终忍不住道:“能不能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扔下悬崖。”   这句话果然奏效,郑菲果然就不哭了,只是她仍旧抽泣着。   郑菲见曹娇娇眉头慢慢舒展开了,便试探性的问道:“你们京城的女人……怎么都这么狠心?”   曹娇娇真是无言以对,她若是狠心,刚才就不至于拉她的腿拉到双臂都快失去知觉了。   难怪有说人愚不可及的话,原来就是为郑菲这种人量身定做的。   没一会儿,虞破焰的马匹上就多了一个人,正是被她打晕的孟柔。   虞破焰将孟柔狠狠的扔到了地上,墨可也赶了过来。   虞破焰将曹娇娇抱在了马上,吩咐墨可道:“弄醒她。”   墨可拿出怀里的一包药粉,撒在了孟柔的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爬上脸颊,孟柔马上就醒了。   孟柔双手不自觉的捧着自己的脸,痛苦的叫道:“我的脸,好疼!”   郑菲人五人六的踹了她一脚,道:“你还知道疼,蛇蝎女人!”   孟柔听着熟悉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她惊恐的看着曹娇娇道:“你没死!不可能……不可能!”   她分明是等到曹娇娇都快支持不住的时候才离去的,她就差看着曹娇娇掉下去了,她们两个人怎么会没死!   郑菲又照她胸部踢了一脚,孟柔吃痛的哼了一声,郑菲道:“贱人,想叫我死?没那么容易!”   孟柔定定的看着曹娇娇,一言不发。   曹娇娇道:“不赶尽杀绝,就是找死。”   孟柔也后悔!她为什么没有一脚把曹娇娇踹下去,而是选择了看着曹娇娇痛苦的挣扎!   可是她就是不想看着曹娇娇死的那么痛快!   她只能说曹娇娇太好运了!   曹娇娇道:“她怀里应该还有银针,我倒要看看扎在她腿上是什么感觉。”   墨可毫无犹豫的摸向了孟柔的胸部,就像是摸一坨猪肉一样不为所动,他钳制住孟柔企图挣扎的手,将孟柔怀里的银针拿了出来。   墨可取出银针扎在了孟柔的腿上,孟柔的腿很快就失去了知觉,恐惧袭击了她的脑子,她壮烈道:“曹娇娇,有本事你杀了我!”   经过刚才一事,曹娇娇确实想杀了孟柔,但是她觉得这样太便宜孟柔,而且也给自己带来了很多麻烦,孟柔毕竟是齐宣表妹,如今齐宣是皇上的新宠,要是齐家追究起来,这件事还真是烫手山芋呢。   曹娇娇问:“有绳子吗?”   墨可道:“有。”说完,墨可就找了一条麻绳,扔到了曹娇娇手上,本来是用来困猎物的东西,现在还是用来困畜生了。   曹娇娇放下一半的绳子,道:“郑菲,将她困起来,困结实了。”   郑菲来劲,拖着不是那么利索的双腿将孟柔困的结结实实的,墨客还检查了一遍,曹娇娇觉得可行之后,就骑着马,拖着孟柔到了悬崖边。   曹娇娇一点一点的将绳子扯到悬崖边,孟柔惊恐道:“曹娇娇,你要做什么!你真敢杀了我么?”   曹娇娇笑的妩媚,她道:“我杀了你又怎么样,谁看到我杀了你?有证据吗?”   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还是孟柔对她趾高气扬的,现在就换孟柔在她脚下匍匐了。   虞破焰等都跟了上来,他们要看看曹娇娇到底要怎么对付孟柔。   郑菲当然是恨不得孟柔死了才好,只是现在曹娇娇势大,由不得她说话。   孟柔壮着胆子道:“杀了我,我表哥不会放过你!”   说这话的时候孟柔心里已经清楚的知道,齐宣心里已经没有她了。   曹娇娇道:“我说了,没人能证明是我杀了你,郑菲,你看见我杀她了么?”   郑菲连忙摇头,道:“是她自己想不开跳崖的,与曹小姐无关。”   瞧瞧,当初她用在曹娇娇身上的东西都悉数还回来了。   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曹娇娇想看孟柔苦苦哀求的样子,她想知道真的临死的之后,孟柔是不是还是那么恶毒。   曹娇娇将绳子用力一扯,孟柔整个身子跟着绳子抛到了悬崖外边。   曹娇娇手里的绳子很快就短了一截,孟柔也同时的往下落了一截。   郑菲小心翼翼的跑到悬崖边,对着哭喊的孟柔道:“你求我啊!”   曹娇娇将绳子尾巴交给了虞破焰,因为她还要玩玩孟柔,若是她一人拉着这绳子,她的劲儿不够。   虞破焰拉着绳尾,保证孟柔不掉下去,曹娇娇将绳子拉一拉再放下去,孟柔的脸在岩石上滑来滑去,割伤了不上,很快,细小的伤痕就布满了她的脸庞。   曹娇娇往悬崖外望了一眼,道:“感觉如何?”   孟柔忍不住疼痛和恐惧,骂道:“曹娇娇,你好狠的心!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郑菲往下面吐了口唾沫,道:“你才是这世上最蛇蝎的女人!你想要我们俩死,我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郑菲刚骂完,齐宣就到了,他看着前头的人,听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哭声,喊道:“曹娇娇。”   虽然只是叫曹娇娇一人,但是几个人都回了头。   孟柔仿佛听见自己表哥的声音,她喊道:“表哥救我!表哥救我!”   齐宣这时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在玩孟柔!   齐宣觉得他看到的景象不应该是这样的。   其实他只是错过了之前的故事,要不然他才真的知道谁才是世上最恶毒的女人。   齐宣看着完好无缺,只是衣服有些脏的曹娇娇,心里的天平早就倾向孟柔这边了,只是因为之前的几件事,所以他觉得很可能这件事又是孟柔挑起的,曹娇娇只是还手而已。   所以齐宣还算理智的问道:“曹小姐,不知舍妹哪里得罪你了。”   曹娇娇懒得作答,说真的,她半点都不想和齐家的人说话。   曹娇娇将手里的绳子松了松,孟柔又往下掉了一截,凹凸不平的岩石无情的刮着她的脸颊,她疼的嗷嗷直叫,曹娇娇又将绳子轻轻提了替,虞破焰拉着绳尾往后拽了一把,孟柔的身子又往上升了一段,她的脸又在岩石上刮了几下。   齐宣听着孟柔几乎是凄厉的哭声,心头一紧,毕竟是那么多年的亲人,若是叫他坐视不理,他真的做不到。   但是他也不想不分青红皂白的和曹娇娇吵架。   他耐住性子道:“曹小姐,舍妹……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曹娇娇还是不回话,只是齐宣每问一次,她就拉着绳子玩一次。   她就是要齐家兄妹都看着,她是多么的讨厌他们!   孟柔的哀求声彻底的乱了齐宣的脑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忍住自己的脾气了。   郑菲见曹娇娇几次不开口,她便忍不住了,道:“齐国公,你表妹好狠的心,你是来晚了,若是来早些,就能看到我和曹小姐是怎么被你表妹踢下悬崖的了。”   郑菲的话彻底的震惊了齐宣,他本以为是孟柔计谋不得逞,所以才被曹娇娇扔下悬崖的,没想到听郑菲这么一说,之前竟然还有一出是他不知道的。   齐宣勒紧了缰绳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现在已经没有脸面为孟柔开口求情了。   曹娇娇这时候却开口了,她问齐宣道:“想不想你表妹活命?”   孟柔又喊道:“表哥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柔儿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乱来了,表哥求求你救救我。”   齐宣自然是不想孟柔死的。   谁也没办法看着自己的亲人死掉,不是吗?   齐宣略略低下头,难为情的如实道:“想,请……曹姑娘放我表妹一马。”   郑菲耀武扬威道:“一点求人的诚意都没有,娇娇姐姐,别放了孟柔,摔死她!”   郑菲这时倒学会改口了,曹娇娇没工夫笑话她恃强凌弱。   继续问齐宣道:“果真想救她?”   齐宣抿唇点了点头。   曹娇娇道:“好,我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如果答案我满意,我就放过你表妹。”   齐宣纳闷了,曹娇娇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郑菲不依了,她被吊在悬崖下的感觉,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要是今日放走孟柔了,她一辈子都别想报仇了!   郑菲阻止道:“娇娇姐姐,你不能这么容易就……”   曹娇娇对墨可道:“弄晕她。”   有些事,郑菲不适合听到。   针锋相对(四)   郑菲还没反应过来,墨可就敲晕了她。   现在曹娇娇可以安心的问问题了。   曹娇娇道:“我问你,荥阳饥荒,是不是你引起的?”   齐宣瞳孔不自觉放大了,曹娇娇怎么会知道!   齐宣下意识的想否认,曹娇娇逼问道:“是你对不对!荥阳今年根本就不会闹饥荒的对不对!是你!”   是你为了功名利禄害死了数万人!   齐宣犹豫了下,没有回答,他觉得曹娇娇敢这么问,肯定是有了证据,他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曹娇娇捏紧了拳头,果然是齐宣!   齐宣最受不得冤枉的,若不是他所为,他此时早就暴跳如雷为自己洗刷冤屈了,可是他竟然还气定神闲的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这只能说明,齐宣真的刻意的制造了这场所为的“天灾”,然后找出了解决黎民疾苦的办法,成为了所有人称赞的年轻有为的齐国公!   曹娇娇骂道:“薄情寡义、奸诈自私!所有的恶词用在你身上都不不为过!”   曹娇娇控诉着齐宣无耻的行为!   一旁的虞破焰和墨可都惊讶了,没想到齐宣竟然有这么狠毒的心!   荥阳饥荒饿死了上万人,若非战场上,谁有那么狠的心,害死那么多人啊!   齐宣辩解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的?曹娇娇,你以为官场就那么干净么?”   曹娇娇怒气腾升,是的,她知道官场腐败,可是很多人只是贪钱,并不伤及百姓的生命,可是齐宣呢?他竟然以一人之力害了整个荥阳的百姓!   曹娇娇道:“是你毒害了荥阳的庄稼,是你引导荥阳官员将掺了泥沙的粮食分发给百姓,对不对?”   齐宣心底震惊了,曹娇娇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曹娇娇控诉道:“是你亲手害死了上万人!我告诉你,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齐宣冰冷着脸道:“我从不信鬼神之说,若有报应,只管来吧!”   曹娇娇摇摇头,她觉得她和齐宣已经无法沟通了。   她哀叹一声,替荥阳百姓,替大周朝。   曹娇娇道:“齐宣,那些冤魂会找你索命的,但愿你还能睡个好觉。”   齐宣将缰绳又挽了一道,曹娇娇竟然这么诅咒他!   “曹娇娇,你爹在战场上又杀了多少人?我岂比的过曹将军!”   “住嘴!你也配和我爹相提并论!”   曹工和齐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曹工上战杀敌是为了保卫国家,而非一己私利,而齐宣只是为了得到皇帝重用而已,一则大义凛然,一则自私自利!   曹娇娇对虞破焰道:“走吧。”   曹娇娇将绳子一抛,和虞破焰一起往林子外奔去。墨可带上昏迷的郑菲也跟了上去。   齐宣纵身一跃,扯住了绳子的尾巴,将孟柔拉了上来。   孟柔靠在齐宣的怀里,什么也没说,两人心照不宣,谁都不比谁好。   果真是齐家人,性子如出一辙!   ***   曹娇娇和虞破焰回了帐子之后,就把郑菲送到孙家帐子里去了,没多久孙依依也回来了,曹娇娇见她眼睛有些发红,猜到孙依依肯定是哭了一场的。   孙依依见曹娇娇坐在床上动作不利索的样子,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打猎受伤了?”   曹娇娇遮遮掩掩道:“马跑的太快,我从马上掉了下来,好在破焰接住了我,我俩在地上滚了一圈,摔的不是很严重。”   孙依依紧张的查看曹娇娇手,曹娇娇无力的抬起自己的手给她看,道:“打猎也没什么意思了,我等到下午人都乏了休息了,我就收拾东西走人。”   孙依依连忙道:“那我和你一起走。”反正曹娇娇不在,她待在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了,而薛瑄她也不抱太大希望了。   孙依依又问道:“对了,你们怎么把我表妹送回来了?”   曹娇娇想起那惊险的一幕,她决定还是不要给孙家添麻烦了,想必日后郑菲也知道该怎么对待孟柔了。   曹娇娇只道:“我瞧她自己跑了出来,就叫她回去,她不听我的,我怕她出事,就把她打昏了带回来,你不会怪我吧?”曹娇娇担心的问。   孙依依摸着她的手,道:“哪里会,就是怕她出事才没带着她玩,谁知道她自己跑出去了,好在是遇见了你,要是遇见孟柔,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曹娇娇心道:还好没有告诉孙依依悬崖边的事,否则她非炸了不可。   吃过午饭,很多人就有些乏了,赛箭赛马的人明显少了许多,曹娇娇和曹工打了招呼之后就离去了。   虞破焰则和皇帝告了辞才和曹娇娇一起走的。   孙依依本来想单独跟着曹娇娇走的,谁知道郑菲硬要凑上,孙文不放心她们两人,只好亲自护送了两人回去了,孙武则留了下来,和薛鹏厮混在一起。   到了曹府之后,虞破焰又给曹娇娇施针熬药,曹娇娇休息了好几日之后才完全好透。   青黛等人明显看出了曹娇娇的伤势,她们虽未敢开口问,但是都猜到和孟柔是脱不开干系的。   红罗虽说性子稳重了一些,到底憋不住心里的怨气。   这日天气尚好,曹娇娇闺房墙外的药罐子嘟噜嘟噜的响着,曹娇娇刚坐起来红罗就端了药来。   曹娇娇见她眼圈红红的,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红罗道:“小姐,你这药要吃到什么时候啊,那个女人,又把你害成这样了。”   红罗见曹娇娇这几日的样子活像瘫痪了,好在虞破焰开的药管用,否则红罗早哭瞎了。   曹娇娇失笑道:“瞎哭什么呢,破焰不是说今日是最后一日了么?青黛没告诉你?”   红罗天真的摇摇头,红罗正用手背擦着泪,青黛道:“小姐,二小姐和依依小姐来了。”   曹娇娇往外头一望,道:“都请进来吧。”   接着,孙依依就和曹弯弯一起进来了。   孙依依见着曹弯弯现在知书达理的样子,不得不钦佩宫里出来的嬷嬷手段多么的厉害,竟然能把这样不晓事的小妮子□□成这样。   曹娇娇见孙依依打量的眼神落在曹弯弯身上,立即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只不过她心里明白,曹弯弯的变化可不全是嬷嬷们的功劳。要不是这些天府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曹弯弯也不会一夜长大。   曹娇娇怕别人带着眼色看曹弯弯,所以曹娇娇没将她的身世说出去,并且在曹府封锁了消息。   曹弯弯看着孙依依的眼神,就知道连曹娇娇最亲近的闺中密友都不知道她的身世,于是她越发感激曹娇娇对她的疼爱了。   曹弯弯先喊了声“姐姐”,便被曹娇娇唤在一旁坐下了,孙依依则坐在她的另一边。   孙依依自然是关心曹娇娇身体来的,曹弯弯只在一旁听着不说话,到了午饭之后,曹娇娇同她们吃了个饭,两人便各自离去了。   曹娇娇此时觉得,有几个人来“烦”她,感觉也挺不错的。   正念着,虞破焰就来了。   虞破焰邀请曹娇娇去他府里赏花。   曹娇娇知道赏花是假,可能是想和她说什么事,而她作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应当是他离京的事情了。   曹娇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打扮好了去了虞府。   虞破焰也是有心,果真准备了很多花,曹娇娇看着那些娇艳的花,不自觉吟道:“花无百日红。”   虞破焰听了心里一堵,道:“人能百日好。”   曹娇娇觉得彼此都心知肚明了,该来的还是要来,她也就不装糊涂了。   她环着虞破焰的腰道:“破焰,你什么时候走?”   虞破焰心头又是一紧,他最怕和曹娇娇说这个了,只是时间越来越近,他不得不说。   他抚摸着曹娇娇柔顺的长发道:“快了,大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急?”   “嗯,大虞出了点小问题,需要我尽快回去,战马已经陆陆续续送到大周了,我……不得不回去了。”   曹娇娇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是舍不得虞破焰离开,可是虞破焰不离开,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曹娇娇狠下心道:“你走吧,不用担心我。”   虞破焰几乎是将曹娇娇扯进怀里,他的下巴顶着曹娇娇头顶道:“你这样善良,怎么能叫我不担心?”   曹娇娇知道虞破焰是怕她再吃亏。   曹娇娇道:“你放心吧,我再不会上她的当了,日后我也不会手软的,若还有下一次,我必定杀了她!”   虞破焰长呼一口气,他还能说什么呢?   “娇娇,好好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曹娇娇忍着要溢出的泪水,勉强笑道:“我知道的,我会在大周等你,多久我都等,哪怕是永远……”   曹娇娇言自肺腑,此生若是不嫁虞破焰,她宁愿终身不嫁。   大结局(一)   重活一世,她所追求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嫁的不爱之人,她宁愿孤独终老。   虞破焰不想离别愁情蓄满两人的心,便说了别的话题,想转移曹娇娇的注意力。   虞破焰说齐宣最近纳了个妾,他叫曹娇娇猜猜是谁。   曹娇娇“嘁”了一声,道:“不用想我也知道是孟柔,她也只配做妾。”   虞破焰拧着她的脸蛋道:“枉你如此聪明,猜错了吧。”   曹娇娇奇了,不是孟柔还能是谁?   曹娇娇又猜到:“总该不会是哪个大人把自己的女儿塞给他做妾了吧?那还真是挺下本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虞破焰笑的得意,道:“就说你猜不到,是孟柔的贴身婢女,洛儿。”   曹娇娇这下更惊奇了,是洛儿?!   曹娇娇万万想不到!   齐宣答应过洛儿,会保她家人和她的平安,现在他做到了,他把洛儿抬了妾,洛儿的家人他也照顾了起来。   他不仅是为了兑现诺言,更是为了报复孟柔,打孟柔的脸面。   其实还是因为曹娇娇骂他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懊悔,所以对于无辜的洛儿,他就补偿一些吧,只当是赎罪了。   至于孙依依,她也和父母明说了,叫她父母推了薛家的婚事。   她的理由是薛家现在风头正盛,他们家实在不应该如此引人耳目。   孙立夫妇仔细思量过后觉得孙依依所言有理,而且只要孙依依肯松口,他们这儿自然更好说。   ***   一月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朝夕相对,几乎同进同出,不过没有同床共枕罢了。   曹娇娇其实是不怕与虞破焰有肌肤之亲的,但是虞破焰知道大周是没那么开放的,女子必须等到成亲之后方可和夫君同床共枕。   所以和曹娇娇相处以来,他每次都点到即止,即使自己已经□□焚身了。   曹娇娇才送走了虞破焰,孙依依就不由分说的冲进来了,曹娇娇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她的架势吓住了。   她道:“依依,你怎么了?”   孙依依泪眼婆娑道:“娇娇,你怎么瞒我!”   曹娇娇没闹明白了,这又是哪一出?   曹娇娇从榻上起身道:“我哪里瞒你了?”   孙依依看了看曹娇娇左右,下人们都自觉下去了。   孙依依坐在曹娇娇身边道:“要不是我逼问郑菲,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   曹娇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件事。   曹娇娇宽慰她道:“说出来又如何,还不是叫你难过,反正我现在也事了,不是么?”   孙依依嘟着嘴愧疚道:“我还以为你真是从马山摔下来的,原来是为了救郑菲那蠢物!还有孟柔那个贱人,你为何不杀了她!”   曹娇娇摇着她的手臂劝她不要生气了,孙依依吐了好久不快才停下来。   比起郑菲,她肯定更讨厌孟柔了,她道:“近些日子倒是没听说孟柔的消息了,不过我听说齐宣纳妾了,好像是孟柔的贴身婢女,这还真是打脸!该!齐宣总算是做了一回对的事了。”   曹娇娇不知道齐宣为什么要纳妾,还是洛儿那个下人,但她知道孟柔为何不出门了,她道:“孟柔的脸恐怕也毁的差不多了,她不仅是这段时间不会出来了,估计往后的日子里也都是躲在国公府里不敢出来了。”   孙依依听了就大笑不止,她就是想幸灾乐祸,谁叫孟柔那等贱人太过嚣张,连人命都枉顾!   孙依依道:“对了,娇娇,我娘打算马上把我表妹送回去了,她个麻烦精总算是走了。”   曹娇娇也猜到孙氏不会糊涂到挑这么个儿媳妇,于是道:“恭喜你了,没这么个人当你的嫂子,三生有幸了。”   孙依依道:“你不知道,要不是你这件事被我爹娘知道了,我娘还真想稀里糊涂的让她嫁进来了。这也怪我哥,每次谈起自己的亲事,他总是不言不语,逼的急了才说一句‘爹娘,你们定就好了’,哎,真不知道我哥到底要什么样的媳妇,闷瓜一个,读书倒是能手。”   曹娇娇不知如何接话了,感情的事还是要自己做主,别人说了都不作数。   希望孙文能早日遇到一个能叫他大胆开口的人吧。   孙依依又问了虞破焰什么时候走,曹娇娇说没几日了,孙依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曹娇娇,曹娇娇只说“顺其自然好了”。   孙依依走前,曹娇娇又嘱咐她别叫孙家长辈将郑菲一事放在心上,凭借他们两家的关系,她救郑菲完全是情理之中。   孙依依虽然愧疚,还是答应了替曹娇娇转述那番话。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京城的厚雪都融化之后,夜里就来了场叫人意外的雨,曹娇娇披起衣服,起夜看了看窗外的落花。   虽说春日到,但是冬天的余寒尚未殆尽,曹娇娇在窗外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凉意袭来,曹娇娇将随手披起的衣裳紧了紧,正当她准备关窗进去的时候,抬头却看见了院墙上没撑伞的虞破焰。   曹娇娇差点惊呼出声,她朝虞破焰招手,虞破焰犹豫了好一会才跳进曹娇娇的房间里。   曹娇娇立刻关上窗,找了干的手巾替他擦了擦衣裳,好在虞破焰戴了帽子,否则就是头发也要湿了。   曹娇娇有些哽咽,虞破焰深夜前来,不过是为了道别而已,她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曹娇娇道:“来了怎么不进来?”   虞破焰抓住曹娇娇的手,道:“怕吵着你,你怎么还没睡?”   曹娇娇岂是没睡,只是睡的浅,外头一刮风一下雨的就被吵醒了。   曹娇娇拉着他坐下,道:“被风雨声吵醒的,谁知道你从风雨里来了。”   虞破焰咽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末了,他还是道:“娇娇,我明日就要走了。”   曹娇娇别过脸去,道:“嗯,我晓得的。”   虞破焰用侧脸摩擦着曹娇娇柔软的手背,道:“去送我么?”   曹娇娇怎么舍得看着他走?况且争夺皇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即使虞破焰再有把握赢,他也不能肯定自己需要多长的时间。   曹娇娇道:“不送。”   虞破焰什么也没说,小坐了一会儿后,临走前只道:“等我。”   曹娇娇看着他消失在雨里的背影,感慨万千。   等到第二日,曹娇娇睡的很沉,起的很晚。   曹娇娇不知道的是,虞破焰走之前给她的蜡烛里撒了些东西,要不然她也睡不了这么好的觉。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问青黛她们:“他走了么?”   曹娇娇猛然做起来,如同挺尸,将红罗等人吓了一跳。   青黛自然知道曹娇娇说的是谁,她道:“早上奴婢早派人去大门前看着了,还没听说虞府有什么动静,不过这天也不早了,奴婢估摸着,虞皇子就快出发了吧。”   曹娇娇赶忙下床道:“快给我梳妆。”   一梳洗完,曹娇娇连早饭都没有吃就赶去了虞府。   虽然她说不送虞破焰,可是她还是想和虞破焰待到最后一刻的。   等到曹娇娇去了之后,虞府已经是人去楼空了,曹娇娇只看见几个聋哑的下人,还在里头洒扫着满地的落花和落叶。   曹娇娇疯子一样抓住两个人问:“你们主子呢?他哪里去了?”   那两个下人跟本听不懂曹娇娇在说些什么,他们茫然的摇摇头,曹娇娇只好将她们放开了。   曹娇娇颓废的往他们常常闲坐的地方走去。   曹娇娇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只是知道他有一双蓝色的双眼而已。   她完全没想到虞破焰会成为她今生的爱人。   只恨时光太短暂,相处总不够。   曹娇娇正发呆着,管家来了,府里的下人就他能说话。   他道:“曹小姐,这是主子叫我交给你的。”   曹娇娇接过那个红色的盒子,里头只有一个香囊,曹娇娇打开香囊欣喜若狂,原来……   曹娇娇拿着香囊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在等天黑之际。   天黑之际,她还能再见到虞破焰。   曹娇娇吃完晚饭就独自坐在房间里苦等,一直到子时,曹府下锁了,下人都睡了,曹娇娇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她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盯着窗外,她期盼再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她期盼再看到那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人。   曹娇娇左等右等,都不见虞破焰来。   等到曹娇娇实在是乏了的时候,曹娇娇的床边有了点动静,曹娇娇被这动静惊的清醒了。   虞破焰竟然从她的床边钻出来了!   曹娇娇关好窗户,将虞破焰拉了出来,她看着自己床边的一条地道,她彻底的惊呆了,虞破焰什么时候在她房间挖了一条地道?她怎么不知道!   虞破焰拥住曹娇娇,封住了她的唇,不给曹娇娇任何发问的机会,他才到京外他就疯狂的想念曹娇娇了!他恨不得把曹娇娇一起带回去,可是他不能,曹娇娇让他拥有了铠甲,可是曹娇娇也是他唯一的软肋。   厚重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曹娇娇的身上,曹娇娇一样热情的回应着他。   虞破焰的手很快的摸索上了曹娇娇的腰带上,曹娇娇没有阻止他,因为她也和虞破焰一样的被爱折磨着。   虞破焰在曹娇娇耳边低声喘着气,他道:“娇娇,我好想你,想你想的脑子无法思考了。”   曹娇娇身子软软的贴在他的身上,她何尝不是同样的想念他呢!   大结局(二)   虞破焰祈求道:“娇娇,今夜就让我抱着你一整晚吧。”   曹娇娇轻轻的“嗯”了一声。   曹娇娇道:“去你府上吧,把灯灭了。”   虞破焰一个弹指,不知将什么弹了出去,曹娇娇房里的烛火就都灭了。   他带着曹娇娇从地道里通到了虞府。   偌大的虞府现在只有三两个熟睡的下人,除此之外只有他们二人,曹娇娇穿着薄底的鞋跟着虞破焰到了那片绿色的仙境,这是曹娇娇第一次对虞破焰产生异样情感的地方,她记得这儿的花草是有毒的,能叫人脑子不清醒,不过曹娇娇现在愿意不清醒。   虞破焰带着曹娇娇上了绿色的阶梯,到了曹娇娇曾以为住了一个女人的阁楼。   直到现在她才看清,这个阁楼和她房间的布局是多么的相似,不同的只是摆放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曹娇娇坐在床上道:“我说怎么眼熟呢,原来是照着我的房间摆的。”   虞破焰吻着曹娇娇的手指,用迷恋的眼神看着曹娇娇道:“现在才看出来?”   曹娇娇好似明白了什么,道:“你竟然从那时就觊觎我了?”   虞破焰将曹娇娇压在床上,道:“觊觎是指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你生来就是属于我的,怎么能叫觊觎呢。”   曹娇娇说不过他,只是笑笑。   虞破焰拉开了被子,和曹娇娇一起躺在了里面,他只想抱着曹娇娇入眠,他知道他总有一日会彻底拥有曹娇娇,他不急于一时。   两人相拥而眠。   只可惜曹娇娇是怎么也睡不着。   曹娇娇以为虞破焰是真的睡着了,于是在黑暗之中摸索到了虞破焰的睫毛处。   曹娇娇摸着虞破焰凸起的眼珠子,心里想着他睁着眼的时候,真诚的看着她的样子。   想着想着,曹娇娇就轻笑了一声,虞破焰的声音在她耳边悠悠响起,他道:“笑什么呢?”   曹娇娇揽着他的腰道:“还没睡呢?”   虞破焰睁开眼道:“美人在怀,哪里睡得着。”   曹娇娇无奈道:“怪我咯?”   虞破焰道:“我尽量睡就是。”   曹娇娇的小手摸上他的胸膛,她紧张的道:“若是睡不着,便不睡吧。”   说着,曹娇娇又将手滑到了虞破焰的小腹处,若是再往下一步……   虞破焰抓住她的手,道:“娇娇,别乱来。”   曹娇娇声音更低了,她道:“你不是睡不着么?那就做你想做的事?”   虽然曹娇娇已经默许了,可是虞破焰还是牢牢的抓住曹娇娇的双手,不叫她乱动。   是,他是很想很想要曹娇娇,可是他想等到曹娇娇嫁给他的时候,他想按照大周的礼仪来。   曹娇娇实在是拧不过他,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你喜欢墨可是不是?”   虞破焰黑着脸,这叫什么话,他喜欢谁,曹娇娇还不知道么?   虞破焰顺着曹娇娇的意思,将曹娇娇手放在了他最敏感的部位,曹娇娇感觉到虞破焰身体起了明显的变化,她有些喘气道:“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曹娇娇的话太刺激他了,虞破焰终是忍不住了,他翻身将曹娇娇压在身下,狠狠的吻上曹娇娇。   虞破焰一只手将曹娇娇的手压在床头,一只手将曹娇娇的衣物慢慢的脱了下来,等到曹娇娇只剩一件淡紫色的肚兜的时候,他才开始将自己的衣裳迅速剥干净了。   虞破焰将注意力转到曹娇娇的脖子上,他一边轻吻着曹娇娇的脖子、耳垂,一边道:“娇娇,你好香……”   曹娇娇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等到虞破焰和她的身体完全贴合的时候,她已经完全落入欲望的深渊,不知后面都发生了些什么……   筋疲力尽止之后,两人一夜好眠。   虞破焰是出了城又赶回来的,所以他今天必须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他本想将曹娇娇送回去再走,无奈曹娇娇迟迟不醒,他只好痴等着。   等到曹娇娇醒了之后,不强的阳光已经顺着窗户的缝隙撒了进来。   曹娇娇伸了懒腰,只见她满身都是红色的印记,她吃惊的将自己盖住,道:“破焰,这……”   这都是虞破焰的杰作。   虞破焰知道她害羞,便自己穿好了衣裳,坐在椅子上,背了过去,他道:“等你走了我再走。”   曹娇娇知道虞破焰回来必定是临时决定的,所以她不能再耽误虞破了,她自觉的穿好了衣裳,下床道:“我这就回去了。”   虞破焰又抱住了她,在她脖子上吻了几下,道:“娇娇,等我,我有份大礼送给你。”   曹娇娇搭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道:“什么大礼?”   虞破焰笑色神秘莫测,道:“等着就是。”   五个月后。   又是金秋八月,曹娇娇伸了懒腰,到庭院了走了一遭,正好遇见了曹弯弯。   姐妹俩比肩信步在甬道上。   曹弯弯不禁感慨道:“姐姐,想不到一年这么快就过了。”   曹娇娇叹一口气道:“是啊,已经一年了。”   离虞破焰离开的时候也有小半年了。   这期间虞破焰只是隔一两个月才来一封信,信上内容简单明了:我很好,勿念,勿回信。   所以曹娇娇从来没给虞破焰写过信,她对虞破焰的信息只能从信里,还有传言里知道。   曹娇娇道:“弯弯,你也快及笄了,今年的马球赛你也去,记得擦亮眼睛挑个自己中意的人,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了。”   曹弯弯一说到自己的亲事就羞红了脸,她跺一跺脚,别过脸去,道:“姐姐都还没出嫁,妹妹怎么能着急呢。”   两姐妹正说着体己话,孙依依从曹府外头急匆匆的进来了,曹娇娇拦住她道:“怎么了?这样子着急?”   孙依依喘着粗气道:“不好了!公主要去和亲了!”   曹娇娇只当是什么事呢,和亲之事前朝就有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孙依依见曹娇娇还没明白,便急急道:“你知道是和谁成亲么?”   曹娇娇和曹弯弯同时道:“谁?”   孙依依替曹娇娇抱不平道:“虞破焰啊!”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虞破焰怎么会娶大周的公主?他不是要娶曹娇娇的么!   曹娇娇脑子一片空白,她晕乎乎的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道孙依依等人又说了什么,曹娇娇只是痴痴的呢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孙依依道:“你爹和我爹还没回来,我哥刚从宫里出来,消息绝对是真实的,只怕下午告示就要出来了,没几天大周和大虞的人就都知道了!”   曹娇娇努力的眨着眼,怎么可能?虞破焰说了要给她一个大礼的,绝不可能是这个大礼。   曹娇娇在房间里躲了三日,曹工劝也没有用。   曹娇娇心痛的无以复加,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深爱她的人。   曹娇娇虽然躲在房里,但是听说大虞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不日就要抵达大周了。   她听说大虞的聘礼很丰厚,她听说大虞的太子很俊朗,她听说大虞的太子名唤虞破焰……   可是她不信,虞破焰怎么会娶公主呢?   没几日,曹娇娇听外头的人说大虞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京城了。   曹娇娇在房里像行尸走肉一样,直到未时三刻,宫里来了圣旨,指名要曹娇娇接旨。   青黛等人强行将曹娇娇架了出去,曹娇娇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得最后一句曰:封辅国将军曹工之女曹娇娇未安宁公主,钦此!   曹娇娇这才讷讷抬起头,她被封了公主了,那么是不是说……   青黛不知道曹娇娇在想些什么,于是她轻轻推了曹娇娇一把,提醒道:“公主,接旨呀!”   曹娇娇这才反应过来,接下了圣旨,道:“谢主隆恩。”   几人起身之后青黛送了个大的红包给传旨的公公,那公公还嘱咐道:“老奴瞧安宁公主气色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老奴叫宫里的太医来给公主号个平安脉?”   曹娇娇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好你个虞破焰,竟然给她来这么一出!   曹娇娇忍住泪道:“多谢公公关心,安宁无碍。”   客套一番传旨的公公才走,除了曹娇娇之外,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的,并且自发的给曹娇娇行了礼,唤她一声“安宁公主”。   曹府自圣旨到的下午就开始张灯结彩,而京城内也是红毯铺地,自城门外到曹府大门处。   那日晴方好,虞破焰身着红衣,骑着马,带着百箱珠宝到了曹府门前。   曹娇娇只着常装出来迎接他,看着虞破焰蓝色眸子红色衣裳,曹娇娇眼里蓄满了泪。   曹娇娇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虞破焰道:“娇娇,你的嫁衣,我送来了。”   他早已暗自许诺,他要曹娇娇做世上最快乐的女人。   曹娇娇热泪盈眶,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虞破焰高声道:“安宁公主,本宫发誓,若得幸娶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虞破焰抱着曹娇娇消瘦的身子,心痛的咬紧了牙关,要不是路上遇袭,墨可早来曹府报信了,不然也不会叫曹娇娇白白吃了这么多天的苦!   曹娇娇早已模糊了双眼,她就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不会抛弃她,她就知道虞破焰会来!   看热闹的百姓中一人道:“瞧见没,我就说这虞皇子就和曹千金是一对了,你看,现在人家可是公主了。”   另一人道:“你还说齐国公和他表妹是一对呢,结果呢?”   那人不说话了,又有一人道:“近日京城里真是双喜临门咯,一个刚封的公主要去和亲,一个刚及笄的公主要嫁给齐国公,有权有势真好命啊!”   ——完——   番外   京城内院锣鼓喧天,曹娇娇凤冠霞帔,光彩夺目,曹家上上下下,自然是喜不自胜。   曹弯弯在曹娇娇的房里替她梳理着柔顺的长发,有些感慨道:“姐姐,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曹娇娇何尝不是悲喜交加。   “我走后,爹爹就劳你照顾了。”   曹弯弯眼泪滴落道:“自然,爹的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姐姐放心罢。”   曹娇娇远嫁大虞,除了家人叫她割舍不下,还有心狠手辣的齐家兄妹叫她心烦!   齐宣能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若是他将来在朝堂得势,只怕百姓没有好日子过!   曹娇娇担心此事的同时,齐宣要娶九公主的消息早在京城传开了。   皇宫之宫也是张灯结彩,为九公主的婚事而庆贺。   齐宣颓废的坐在自己的房中,听着孟氏说着关于他的婚事的细节。   齐宣俱都听不进,双眼呆滞无神,直到孟氏又喊道:“宣儿,你怎么了?”   齐宣这才怔怔回过神,道:“娘,你决定就好。”   孟氏这才察觉到,齐宣对此事不是很上心,她劝慰道:“感情之事总是要慢慢来的,来日方长,你别急。”   齐宣的手不自觉的握拳,感情的事总是要慢慢来?他和孟柔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结果呢?现在的他恨孟柔入骨!   孟氏又道:“还有洛儿那个丫头,你要怎么处理?宫里来人送过话的,说先纳妾而后娶妻非高门所为,只不过我们也不知皇上会如此厚爱,将九公主赐婚于你,所以也怪不得你纳了妾,只是台面上总要过得去。”   齐宣心头又灼热了几分,是啊,谁曾想皇帝竟然如此厚爱,将九公主赐婚于他。   齐宣又想起皇帝二次召见他的时候,皇帝又问了他想要什么奖赏,他便说已经感激不尽皇帝对其母封诰之事,断不要别的赏赐了。   皇帝却说一定要赏他天下至宝,他欣喜的等待着这天大的恩宠,却没想到次日圣旨便下了,皇上要赏他的天下至宝竟然是刁蛮九公主!   为人臣子,尽职尽忠,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他除了下跪接旨还能如何呢?接旨过后他还要叩谢皇恩,还要强颜欢笑,还要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行尸走肉。   婚期将至,齐宣知道自己的婚事已是无力回天,他爱的要远嫁,他不爱的要嫁给他!   孟氏见齐宣心不在焉,担忧道:“宣儿,你到底怎么了?”   齐宣愣愣抬头,道:“娘,洛儿先关起来吧。”   孟氏满心怀疑的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道:“大婚将至,九公主不能出宫,她的贴身宫女也来送过话,说……”   孟氏实在不好开口。   齐宣道:“不管说什么,娘你看着办就行。”   孟氏为难道:“柔儿和你的情分我是知道的,所以这事还是你自己做决定吧,公主说柔儿毕竟是外人……”   齐宣明白了,九公主尚未嫁进来却已经容不得人了。   齐宣并不在乎谁容不得谁,只是鹬蚌相争,得利的终究是渔翁。   所以他不会赶走孟柔。   孟氏建议道:“柔儿自小与你感情好,娘本来是想让你收她做小,不过既然公主不喜欢她,还是算了吧,好歹她也是我们齐家人,将来替她寻个好人家也是不难的。”   齐宣道:“不必了,表妹想必不想嫁人了,就将她留在府中吧,若是公主不喜欢她,就将她送到家庵里去吧。”   孟氏愣了,“宣儿,你这是何意?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能去做姑子?”   “娘,你还没去看过表妹吧,她容颜已毁,形容难看,别说是国公府了,就算她是公主也怕没人肯娶她,而且她……”而且她心思歹毒,恶名远播,谁愿意娶这样的女子?他也决不能让孟柔去害别人。   孟氏惊讶道:“什么?容颜已毁?”   齐宣抬头看着她道:“是,春猎时她自作自受,到头来自食苦果。”   孟氏只知道孟柔自春猎归来闭门不出,她只以为孟柔是玩累了,所以在院中休息,后来圣上赐婚,她就更没时间管孟柔了,所以不知孟柔近况。   孟氏见齐宣心神不宁,所以主动离去,往孟柔的院子去了。   孟柔带着面巾歪在榻上,即使面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还是能看见她惨白骇人的额头,洛儿穿着华丽庸俗,推门而入。   孟柔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看她,于是洛儿的到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的视线落在了洛儿的身上。   洛儿未语,孟柔却先说话了,“你以为衣着光鲜就能遮住你低贱的身世吗?”   洛儿嘲笑着,道:“起码……遮得住我满身的伤痕!”   孟柔突然有了些惧意,洛儿记仇!   孟柔很快就想到了化解的办法,“九公主嫁进来之后,你觉得还有我们二人容身之地吗?你来挑衅我,你自己又有什么好下场呢?”   洛儿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道:“你觉得我还会与你为伍吗?九公主最讨厌的是你,不是我。”   孟柔冷哼了一声,骂道:“贱人。”   洛儿道:“九公主嫁来之后,你必不会任她欺凌吧?等九公主吃过亏了,我再为其出谋划策,你说九公主还会跟我过不去吗?”   “狡兔死走狗烹,我死了,九公主不会卸磨杀驴吗?”   洛儿笑的阴狠,犹如孟柔脸庞的投影,“所以啊,我会在九公主面前帮你说话,让你求生不得,却也不能死!”   孟柔的手重重的压在桌子上,恶狠狠的看着洛儿说不出一句话来!   末了,她自欺欺人道:“我还有姨母,我不会有事的,同样的,我也不会叫你好过!别以为表哥纳你为妾就是喜欢你,他只是为了报复我!他心里有我!”   不等洛儿说什么,孟氏便来了,她道:“柔儿。”   洛儿很快换了乖巧的神情,那表情动作,和以往的孟柔如出一辙。   孟氏进来后以探索的目光看着孟柔,只是孟柔以纱巾覆面,她看的不真切,只觉得孟柔脸上有一块块的黑影。   孟氏道:“柔儿,听说你的脸……”   孟柔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脸,泪流不止。   洛儿“好心的”一把扯下她的面巾,道:“表小姐,城中大夫……”   孟氏和洛儿看到孟柔的脸之后不知谁惊叫了一声,孟柔将头埋进膝盖,企图躲藏。   孟氏颤抖着双手指着孟柔道:“你的脸……”   话未说完,孟氏便吓晕了过去。   就连洛儿也有些惧怕,那哪里是人的脸,一道道的红痕,像蠕动的肉虫,已经看不清鼻子和嘴巴了。   孟柔惨兮兮的哭着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我会好起来的……我会好起来的……”   门外的齐宣听着里面的动静便止步了,若不是他在孟柔的药膏里面添了东西,孟柔还不至于这么惨。   齐宣透过门窗看着里面的动静,总觉得场面似曾相识,他好似做过许多让他混淆的梦,梦里的一切不是这样的……   齐宣揉着发疼的脑子慢慢离去,洛儿呼救的声音越来越远……   ——番外完——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