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小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奇货》 作者:唐小豪 文案: “抽衣入质库,逐货当百户”。 相传,自打南北朝时期有真正意义上的当铺开始,便存在逐货师这一职业。可没人知道到底是逐货师和朝奉,哪一个职业诞生在先,只知道逐货师通常都是以朝奉这一职业来掩饰自己的真正身份。 逐货师,是一个集朝奉眼力,冒险家经历以及古玩收藏者癫狂为一身的职业,他们毕生追求的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奇货”。 何为奇货?这种东西只是一个称呼,也许那是一颗石头,一根稻草,一袋泥沙。总之,能称为奇货的,都是有着独特功能,却往往会被人忽略的东西。 军阀混战时期,一个戴着斗笠的神秘男子,拿着一双看似普通的筷子,走进了山海关下小镇的久安当铺之中,他用这双筷子典当的不是金银大洋,而是一句话——“奇门再现,永守秘密”。 因为这句话,以久安当铺大朝奉为掩饰身份的逐货师刑仁举被迫踏上了逃亡之路,那双筷子也因此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几十年之后,当那双筷子再次出现的时候,直接牵连出了一桩六十年代的离奇命案,一名年轻的现代逐货师踏上了寻找“奇门”的征途——怪异的地鸣楼, 消失的忽汗城,境泊湖下的怪影…… 环环相扣,步步惊心,所有的诡异,都不是巧合! ========================================== 序章 当那双筷子递进当铺的窗口时,当值的小朝奉差点笑出声来,他顺势又将那筷子推了回去,正要开口说明的时候,窗口下站着那戴着斗笠一直低着头的人却冷冷一笑,笑声传进小朝奉耳中的同时,一道闪电从空中劈下。 闪电劈下的那一刻,小朝奉明显看到在当铺门口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也戴着斗笠,确切地说,与窗口下站着的这人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小朝奉还在纳闷门口那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时候,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炸雷声让小朝奉浑身一抖,再定睛一看,当铺门口连个鬼影都没有。 “喂——”戴着斗笠的男子开口了,“到底收还是不收?” 斗笠男子的声音像是嗓子中吞过火炭一样,沙哑又沉闷,说话间闪电再次劈下,小朝奉再一次看到在门口的那人,可门口明明立着灯笼架,即便先前没有闪电,他也能清清楚楚看到那里根本没有人。 “不收……”小朝奉看着门口心不在焉地回答。 斗笠男子又是一声冷笑,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双筷子拿走,装进那个精致的长条小袋子之中,又将斗笠往下压了压,转身离开了,就在斗笠男子走到大门口的那一刻,一直盯着门口,试图分辨自己到底是眼花了还是撞邪了的小朝奉,因为又一道闪电的关系,清清楚楚看到那里站着两个人,两个走路姿势一模一样,都提着同样精致长条小袋的斗笠男子。 小朝奉倒吸一口冷气,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再定睛看去,发现门口灯笼架上的灯笼已经熄灭,外面漆黑一片。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小朝奉身后响起:“兴安!” 小朝奉并未回过神来,直到身后那人抬手按在他肩头叫了他的全名“田兴安”之后,小朝奉田兴安这才浑身一抖,立即转身看着身后那名穿着长袍马褂,手中攥着一把干草,眼睛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脸色白得厉害,嘴唇乌青的三十多岁的男子。 “师父!”田兴安立即点头示意,下意识退到一侧去。 来者叫刑仁举,是这间久安当铺的大朝奉,实际上也是这里的掌柜之一,这家当铺是刑仁举和另外一位老板合伙所开的,不过平日内当铺中主要负责的就是刑仁举,田兴安是刑仁举五年前收的学徒,算上刑仁举、田兴安之外,整间当铺之中就只有五个人。 “怎么了?门外的灯笼怎么熄了?”刑仁举眉头紧锁,将干草放在旁边的黑色木桌之上,抬脚快步走出去,拿出火柴,准备将灯笼罩取开重新点燃的时候,却看到灯笼内那根蜡烛就如同被虫蛀了一样,四下都布满了细小的密密麻麻的虫孔,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刑仁举一惊,立即转身看着门外四下,同时大声问道:“兴安,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是谁?什么时候走的?拿了什么东西?又说了什么话?” 田兴安见刑仁举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立即从旁边的门通过那小隔间走了出去,还未走到,刑仁举又问了一遍相同的话,田兴安立即将先前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唯独省略了自己“眼花”的事情。 “完了!错过了!”刑仁举说完之后,朝着田兴安所指的那斗笠男子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追到街头,看着四下漆黑的街道空无一人之后,气得眼前发黑,下意识慢吞吞走到旁边的墙下扶着墙歇了好一会儿,缓过来之后这才慢慢走回当铺之中。 田兴安在当铺门口一脸茫然地等着,见刑仁举回来之后,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立即迎上去搀扶着,却又不敢问怎么回事,不过自己心中清楚,自己是犯错了,自己肯定是走眼了,就算那双筷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来者还有其他的好东西没拿出来,先前拿出筷子只是一种暗语或者是试探。 田兴安搀扶着刑仁举回到当铺中,赶紧泡茶,刑仁举则是看着地面喘着气,好半天才抬手道:“兴安,关门吧,今儿是没有买卖可做了。” “噢——”田兴安点头,立即去关门,心中却想着这都亥时了,原本就不应该做买卖,更何况今天是中元节,开门做买卖本来就不吉利,整个镇上,只有久安当铺还开着门。 田兴安走到灯笼架跟前,正准备收拾的时候,却看到了那根如同被虫蛀的蜡烛,吃惊之余听到刑仁举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灯笼架不要收了,等到明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再烧了吧。” “啊?”田兴安应声的时候,注意力还集中在那根蜡烛之上,不知道蜡烛怎么会变成那副模样的。 田兴安看了一会儿蜡烛,又四下看了看,转身将店铺大门关好,放好门栓,又将顶门柱放好,小心翼翼地挂上了警示所用的铃铛之后,这才拐进柜台之中,规规矩矩地站在刑仁举的跟前,等着挨骂。 “兴安,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刑仁举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 田兴安立即回答:“中元节。” “除了中元节呢?”刑仁举闭眼问道。 田兴安寻思了下,忽然间恍然大悟:“今天是我出师的日子!” “对,但你出不了师了。”刑仁举说完长叹了一声,“你白白放弃了一个出师的好名头,我教你的,你是一个字都没有往心里去,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个废物?” 田兴安面露难色:“师父,我绝对没看走眼,那就是双普通的印花筷子,也就是这几年的玩意儿,不是古物。” 刑仁举冷笑一声:“你上手了吗?” 田兴安一愣,随后摇头:“一眼就看出来了,不需要上手吧?” “我干了二十多年的朝奉,吃亏上当不少,从来不敢光看不上手,你连最基本的都忘记了?一看二探三闻,这是你当学徒第一天我就教过你的东西,从那天开始,我几乎天天都会告诉你那六个字。”刑仁举苦笑道,“我当时怎么就瞎了眼,收了你呢?还不如收个瞎子呢!” 田兴安低头道:“师父,我错了,我再跟着您学五年吧。” “只能这样了,五年之后的中元节,你要是再犯同样的错误,你还是无法出师。”刑仁举沉声道,“我要你当的,不仅仅是一个朝奉而已,你明白吗?” 田兴安摇头,一脸呆滞地问:“师父,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呀?我不就是跟着您学当朝奉吗?” “算了!”刑仁举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田兴安立即端茶,刑仁举喝了两口,伸手指着放在桌子上的那干草,田兴安立即会意将干草拿过来,递给刑仁举,刑仁举攥着干草的时候,使劲闻了闻,脸色这才舒坦了些。 “师父,您手里这草是药吧?什么药啊?”田兴安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药,是续命草。”说着,刑仁举竟然笑了起来,“不过是假的,我只是拿来自我安慰罢了,有些东西你还没资格去懂,如果下一个五年之后,你出师的话,我就……” 刑仁举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轻微地敲门声,声音很微弱,就像是有人用手指头轻轻在捅着大门一样。 不过,这个声音只有刑仁举听到了,田兴安却丁点都没有察觉,还在等着刑仁举往下说。 田兴安看到刑仁举扭头看着门口,自己也顺势看了过去,随后听到刑仁举低声数着数:“……五、六、七。” 刑仁举数到“七”的时候,突然间大门被人猛地一拍,巨大的响声传来把田兴安吓了一哆嗦,但刑仁举没有被吓倒,相反还站了起来,满脸微笑,继续在口中数着数,等他再一次数到“七”之后,大门又一次被重重拍响。 刑仁举立即快步从隔间中绕出去,要去拿开顶门柱等东西,田兴安要帮忙,却被刑仁举挥手推到一边去,同时指着当铺柜台内,示意田兴安去那里等着。 田兴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得快步回到当铺之中,站在窗口内看着刑仁举将门口的所有东西都拿开,随后对着门也轻轻敲了八下,紧接着快步走了回去,就在刑仁举前脚离开的时候,门被猛地推开了,田兴安一惊,但并未看到门口有任何人在,不过门口的灯笼不知道被谁点燃了,不过这次灯笼内泛着的却是蓝光。 田兴安盯着灯笼发出的那诡异的蓝光,全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此时,刑仁举回到他的身后,田兴安下意识看了一眼刑仁举,再扭头去看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先前那个斗笠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窗口下了。 田兴安被吓了一跳,瞪着那斗笠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子中一片空白。 刑仁举见田兴安愣在那,立即用手指头捅了下他,这一捅不要紧,田兴安浑身如触电般抖了下,而窗口下的那斗笠男子也发出了低沉的笑声,紧接着将那双筷子从袋子中小心翼翼取出来,慢慢推进窗口之中。 田兴安仔细看着那筷子,但不敢上手,站在他身后的刑仁举捏了把汗,他忘记提醒田兴安一件事了,那就是在中元节的时候,面对这种半夜上门客的对象,必须要先问对方是否可以上手,等对方应许之后,自己才能将东西拿起来。 而这次,田兴安鬼使神差的左右看了看那双筷子后,竟然开口问:“请问,可以上手吗?” “当然。”斗笠男子爽快回答,但一直低着头,刑仁举能看到的也只是他的斗笠,无法看清楚他的脸。 田兴安立即拿过柜台下一盏特制的油灯,这种油灯又叫“明眼灯”,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吉利,意思就是点燃这盏灯看东西就不会走眼,但实际上这种油灯就是煤油灯,并不算是老东西,早年的朝奉用的“明眼灯”都是特制的蜡烛,因为在清末前夕,中国并没有煤油灯这种东西。 田兴安看了半天,通过触感和气味,判断出这双筷子是千年乌香木制成的,而千年乌香木这种材料世间罕有,不要说做筷子了,哪怕是一块碎木片都是价值连城的,在识货者的手中可以换下一整条街。 田兴安脸上有了笑容,看着斗笠男子,很想走出去详谈,因为朝奉当中有个规矩,如果遇到这样的贵客,必须“以礼相待”,绝对不能站在高高的柜台之上俯视对方,应该请对方到旁边的偏厅之中饮茶详谈,不过这大晚上的,他搞不清楚对方的来路,在这种时候出手这样贵重的东西,会不会是歹人? 终于,田兴安还是俯身将脸凑在窗口,堆出满脸笑容,轻声问:“请问这位先生,您打算当多少?” “一句话。”斗笠男子沉声道,“当一句话,帮我转告给某人一句话。” “啊?”田兴安愣了,“什么意思?” 田兴安其实听懂了,但是他不愿意相信,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就为了让当铺帮他转告给另外一个人一句话,这人是不是疯了啊? 斗笠男子微微抬头,但田兴安和刑仁举能看到的只是他的那张嘴和半露出来的雪白牙齿。 斗笠男子疑惑道:“觉得不值当吗?” “不是不是!”田兴安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但死死攥紧干草的刑仁举,而刑仁举对他点了点头,田兴安心中有数后,立即道,“好,您稍等,我开一张当票给您,当票为两张,两张上面都得写清楚您要转告的那句话,只不过这种典当方式以前并未有过,所以这种典当是死当,换言之,您就等于是用一句话将这双筷子换给咱们久安当铺了。” “从未有过?”斗笠男子冷笑一声,“你还是学徒吧?而且只是朝奉学徒,还没有走到下一步,你不懂没关系,你身后的师父应该懂,但你要记得,你经手的对象,你就必须负责到底,所以,我告诉你的这句话,你也得面见那个人亲口说出,明白了吗?” 田兴安立即点头:“我明白了,您稍等。” 田兴安立即准备好当票,小心翼翼放在柜台之上,随后问:“请问这句话带给谁,他家住何处,何方人士,话的内容?” 斗笠男子并未立即开口,只是站在那,而刑仁举此时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微微发抖,心中有个不祥的预感。 终于,斗笠男子开口了,开口的同时将头再一次低了下去:“请转告陈九斤,奇门现世了,让他带着秘密逃,能逃多远逃多远,如果他逃不动了,那就死,就这些。” 田兴安很是疑惑,但还是如实在当票本银,也就是价值下方写上了这些话,同时问:“没请问贵客尊姓大名?” “不用写名字,反正是死当。”斗笠男子沉声道,随后等着田兴安弄妥当之后,接过当票转身就走,紧接着就消失在了门口。 田兴安呆呆地看着门口,若不是手中有那千年乌香筷和当票底子,恐怕他会以为先前只是一场梦而已。 “兴安,关门,随后到库房来找我。”刑仁举说完,转身便走了,也没有按照规矩将千年乌香筷给拿进库房。田兴安只得先把筷子锁进旁边的柜子中,这才快速到门口张望了下,随后将门关上,放上门栓和顶门柱,又回到柜台拿出筷子快步去库房找师父。 当田兴安走进库房时,便看到刑仁举坐在库房正中的那把大朝奉的木椅之上,同时,刑仁举也开口道:“兴安,你可以出师了。” “真的!?”田兴安大喜,却发现刑仁举呆呆地看着自己跟前的地面,一脸的愁容,他的笑容收了起来,下意识问,“师父,怎么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和你无关,这是命,躲不掉的,我躲了这么多年,始终还是找上门了。”刑仁举低声道,“先前那个人口中所说的陈九斤,就是我以前的名字。” 田兴安呆呆地看着师父,完全没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想问什么,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刑仁举摸着座椅扶手,显得很是焦虑:“这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是他肯定知道这一行的规矩,所以故意今天找上门来,还带来了这双千年乌香筷,其目的就是为了要告诉我有人找出了奇门的线索,下一步就会找上门来,想尽办法要将奇门所在之地从我口中挖出来。” 田兴安摇头,愁眉苦脸道:“师父,我一句也听不懂呀,我连今天晚上为何要开门做买卖都不明白,我就知道,咱们师徒两人惹上麻烦了,那个戴斗笠的是歹人吧?” “不,恰恰相反,他不是,他应该是断金门的人。”刑仁举摇头,“我现在得马上走了,应该说是逃,从此之后,咱们师徒不会再见面,不日之后,我会托人送一封信给你,到时候我会在信里面写清楚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和你以后该做什么。” 刑仁举说完,起身走到田兴安跟前,按住他的肩头道:“兴安,咱们师徒就此别过,今晚你守着铺子,哪儿都不要去,什么话也不要说,至少三天后,等我走远了,你才能告诉老板我离开了,但不要告诉他原因,只需要说我不辞而别就行了。” “师父——”田兴安看着刑仁举转身离开,他立即追了出去,发现刑仁举去了后院,但当他追到后院的时候,发现刑仁举就象遁地了一样不见踪影。 第一章:刑场疑云 1945年3月9日,中国东北,伪满洲国首都新京长通路新京监狱。 负责行刑的军官田云浩看着自己的手表,又转身看了看东边升起的太阳,但只是看了一眼,因为阳光太刺眼了,刺得他哪怕是侧面对着东方,都睁不开眼睛。 与此同时,东面的五号监舍门口,25名囚犯戴着沉重的镣铐在狱警的带领下缓缓走出。几乎所有人都在走出去的瞬间下意识闭眼,半眯着眼睛去适应外面的强光,唯独只有一个年龄很大的老头儿始终闭着眼慢慢走着,也只有他撕下了衣服,搓成了一股布绳,将一头绑在脚铐之上,另外一头拎在手中——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走起路来,不至于被沉重的脚铐拖累。 囚犯们来到的地方是刑场,而刑场就紧挨着五号监舍,因为五号监舍中关押着的都是重犯。这些重犯要不是已经判了死刑,要不就是那种熬过酷刑还没开口的间谍和“叛国者”。 他们被关在五号监舍的目的就是监狱方面为了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开口,不交代,那么距离死亡就只有一步之遥。 田云浩皱眉看着犯人,又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份名单,手上的那张纸也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名单,只有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性别、年龄等等都没有列出来,他连犯人谁是谁都对不上号。 因为田云浩是大清早接到紧急命令才赶来的,赶来之后才知道要他监督行刑,他很纳闷,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下达命令的是伪满所谓的内阁情报局,一个仿造日本内阁情报局建立的最高情报机关,而他,田云浩仅仅只是伪满洲国江上军的一名普通的少尉,与这座监狱没有丝毫的瓜葛和联系,他不认识这里任何一个人。 所有犯人都面无表情地缓慢走向刑场,他们都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事,只有那个老头儿带着笑。 此时,田云浩身后的两名狱警低声交谈着,个子较高的狱警低声道:“那个老头儿就叫什么刑仁举吧?五号监舍以前闹鬼,这个老头儿被关进来之后,问那里的人要了点泥,弄了点稻草和米,对,还有水,然后就没事了。” 较矮的狱警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知道这事,最奇怪的是,这老头儿呀,是从哈尔滨监狱转过来的,而且档案上根本没写这老头儿犯了什么事儿。” “也许是间谍大案。”高个狱警道,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田云浩,田云浩装作没听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刑场墙角阴影中那个穿着风衣,戴着礼帽,一脸清秀的男子身上。 这个人叫申东俊,是伪满洲国情报局行动处主任,也就是他,在清晨下达命令让田云浩赶来监狱监督行刑的。 田云浩来到监狱之后,与他所说也超不过五句话,田云浩当时认为申东俊就是个酒鬼,因为他说话总是有气无力的,前言不搭后语,永远半眯着眼睛,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申东俊来自的内阁情报局是半年前伪满政府按照日本方面的命令,参照日本内阁情报局组建的,但实际上,搞情报的都知道,日本的内阁情报局就是个空架子,但伪满之所以要建立这个情报局,说到底,就是知道这个不被承认的伪政权快完蛋了,他们需要一个新的机关来处理一些善后工作,销毁证据等等。 虽说这个机构人员极少,但权力却相当大,甚至可以命令日本宪兵队出面做事。 蹲在阴影中的申东俊,也一直注视着那老头儿,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脚下全都是烟头。 25名犯人靠墙站好,田云浩上前道:“面朝墙站好!” 犯人缓慢转身,此时的刑仁举脸上的笑更怪异了。 叫犯人面朝墙壁站好,这是军中盛传的一种做法,说是人死之前最后看到的人,将会被死去的冤魂索命,不过田云浩怕的不是这个,他害怕看到死刑犯临死前的眼神,虽然空洞,却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将他的灵魂完全吞噬。 “转过来,朝着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申东俊终于从角落中走出来。 犯人无奈,只得又按照申东俊的指示转了一圈,但转过去之后,所有人都低头闭眼,因为阳光直射过来十分刺眼。 “别怕他们的眼神,只要正对着东方,他们就看不清楚你。”申东俊似笑非笑地看着田云浩,“这个时候行刑,比正午要好,我知道你们中国人认为正午太阳刚烈,那时候行刑,可以压制受刑者的鬼魂!可我不那样认为。” 田云浩看了一眼申东俊,问:“你不是中国人?”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说话小心点,这里是满洲国,你是满洲国人,不是中国人。”申东俊面无表情道,看着20米开外的那些犯人,又转身看着后方列队站好的那些准备行刑的国防军,这些国防军都是隶属于内阁情报局的部队,用的武器都是九九式步枪,如今能在伪满洲国装备这种日本新式步枪的军队,都算是精锐。 田云浩冷笑一声:“可是,咱们说的可都是中国话。” “我要是说日语,你能听懂吗?”申东俊斜眼看着田云浩,“我父亲是日本人,我母亲是朝鲜人,所以,我和中国没有半点关系,不要以为你可以羞辱我,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也知道你认为满洲国快完蛋了,不过没关系……” 申东俊说完笑了笑,挥手让后方的士兵上前几步,走到他们两人跟前来,随后让最末尾的一名士兵将步枪交出来,他接过之后递给了田云浩,随后喊道:“瞄准!准备!” 喊完之后,那一列士兵立即拉动枪栓上膛,瞄准了对方的那25名犯人,田云浩迟疑了一下,在申东俊眼神的注视下,终于举起了步枪,但呼吸却变得非常急促,他不想再做这种肮脏的事情了,但没办法,而且他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找他来监督行刑?到这个时候,竟然还让他举枪成为侩子手的一员。 “准备——”申东俊再次大喊,还带着破音,喊完之后竟然露出个怪异的笑容。 田云浩的眉头紧锁,他觉得这个申东俊完全就是个疯子。 申东俊靠近田云浩,侧头看着那些犯人,申东俊的脸颊都快挨着田云浩了,这让田云浩浑身不自在。 申东俊低声道:“你看见那边的那个老头儿没?他叫刑仁举,真名叫陈九斤,你只需要瞄准他,在我没有叫你开枪之前,你不要有任何动作。” 说完,申东俊径直朝着刑仁举走去,立在刑仁举跟前,整理了下自己的风衣,略微立正,带着尊敬的语气道:“您好,刑先生,我叫申东俊,你应该记得我,五年前,我们两人在哈尔滨监狱道里分监见过面,当时我并不知道您是谁,只是匆匆见了一面,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而已,您很聪明,您瞒过了我。” 刑仁举昂着头,闭着眼,淡淡道:“我记得你,记得你身上这股味道,很臭,一股血腥味。” “是死人味吧?”申东俊咧嘴笑道,“这个比喻好,我喜欢,我就是侩子手,只要提到我的名字,很多人都会尿裤子。” “是野狗味,死人堆里面吃死人肉的野狗。”刑仁举轻蔑地笑道,“刽子手?你不配。” 申东俊只是扬了扬手,指了最右侧的那个犯人,随后身后的一名士兵开枪了,子弹击中那人的额头,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后脑勺的头骨掀开,鲜血和脑浆溅了一墙。 犯人倒下的同时,申东俊点了一支烟,问:“刑仁举,不,陈九斤,我现在问你一个只有你才知道的问题,奇门在哪儿?五年前,你装疯卖傻骗过了我,让我以为你只是个同名同姓的人,不是我想找到的那个人,这五年,我想尽办法调查,终于查清楚了。” 说着,申东俊再次挥手,紧接着又是一名犯人被击毙。 “现在这里不算上你,还有22个人,你还有22次机会。但你要记得,虽然你有22次机会,但那22个人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不给他们这次机会,他们就会一个个死去,死在你眼前,变成孤魂野鬼之后咒骂你的冷漠和无情。”申东俊冷笑道,“所以,让我们重头开始问——奇门在哪儿?” 刑仁举依然昂头闭眼,不发一语。 后方的田云浩一直举着枪,但他瞄准的却是申东俊的后脑勺,他很想现在就扣动扳机,一枪打死这个王八蛋。 申东俊摸出一支烟塞到刑仁举口中,刑仁举躲开,申东俊手举着道:“我知道你有烟瘾,你可以边抽边听我说,帮我判断下我调查出来的情况是否属实。” 刑仁举笑了,只是摇头,于是申东俊自己将那支烟点燃,深吸一口道:“在你们中国元朝的时候,有个姓郭的,汇编了一本叫做《二十四孝》的书,说的是二十四个孝子的故事,后来,因为这本书的关系,郭家被后世的皇帝视为传诵孝道的伟人,因此不断受到褒奖,给了他们很多赏赐,郭家没有动这些赏赐,而是将这些宝藏汇聚起来,藏在某一处,被称为孝金,说这批财宝是留给中国后世的孝子的,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故事,实际上这笔孝金只是个掩护,里面还藏着另外一个秘密,那就是奇门。” 刑仁举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申东俊接着说了下去:“奇门的秘密隐藏在孝金之中,而奇门是什么呢?是一批比孝金还贵重的宝藏,但必须要识货的人才知道,在不识货的人眼中,那些东西平凡无奇,但这件事郭家的传人都不知道,因为在明朝初年,有一批逐货师利用了孝金,将他们找到的奇货秘密藏在了孝金之中,同时还将这个秘密传给后世,这个世界上他们选定的人才知道孝金在哪儿,才知道藏有奇货的奇门的具体位置,你就是那个人。” “厉害,你竟然连逐货师都查到了。”刑仁举愣了下道,“不错,你知道的都是事实,但那没用。” 刑仁举还在说话的时候,申东俊又下令击毙了一名犯人。 刑仁举睁开眼睛看着申东俊:“你看看我的周围,有哪一个人在害怕,在发抖,有哪一个人面带恐惧?没有,能住进五号监舍的人都是不怕死的,你用他们来威胁我毫无用处。” 申东俊拔出自己的手枪,对着刑仁举旁边的犯人直接扣动扳机,子弹贯穿那人的胸膛,那人倒地,刑仁举又放下枪口,对着倒下那人的身体连续开枪,直到将自己枪膛内的子弹全部打光为止。 此时的刑仁举重新闭眼,申东俊转身却看着田云浩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姓田,他是……” 申东俊说到这里的时候,再转身回来发现刑仁举闭上的双眼中流出了两行血泪,紧接着他的鼻孔、耳朵和嘴巴中都流出了鲜血,申东俊瞪大双眼,立即用手去试探刑仁举的鼻息,发现他没有呼吸了,立即喊道:“叫医生来!快叫医生来!快点!” 申东俊大喊的时候,田云浩也奔上前去,看着屹立不倒,但已经没有呼吸的刑仁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十分钟后,监狱的医生确认了刑仁举的死亡。 申东俊蹲在那,盯着依然屹立在那的刑仁举,指着道:“怎么死的?怎么死了还不倒下?” 医生看着申东俊那呆呆的模样,下意识看了一眼田云浩,回答道:“不知道,需要解剖,这种现象很离奇,按道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才十分钟,他的身体就已经完全僵硬了,就像是雕像一样。” 申东俊看着医生,朝着医生靠近,一把将医生抓到跟前,吼道:“你是医生吗?你连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回答我,他是怎么死的?要是你无法给我答案,我让你下去亲口问他!” 医生被吓傻了,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申东俊拔出手枪来,用发抖的双手换着弹夹,其他人四散逃开,只有田云浩和那些国防军站在那,警惕地看着申东俊。 申东俊举枪对准田云浩,又挪开对准那些国防军,转了一圈之后,将枪对着已死,但依然立在那,带着笑意的刑仁举,喃喃道:“十年,我查了整整十年,快查到头的时候,你死了,你当着我的面死了,你以为你赢了?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赢的!我不会!我要杀了这里所有人,所有的人都会死,都会死!” 说着,申东俊开始胡乱开枪,国防军士兵第一时间朝着监舍奔去,但其间已经有几个人中枪,田云浩看准时间,趁着申东俊换弹夹的时候,上前将申东俊扑倒在地,几拳打晕过去…… 随后,申东俊被内阁情报局的人带走,而田云浩则接受了详细的询问,被暂时关押了几天后释放,从那天开始,直到伪满洲国消失,田云浩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直到10年后,也就是1955年的3月9日,已经成为了哈尔滨国营药材公司职员的田云浩又一次在哈尔滨听到了申东俊的消息。 田云浩下班的时候,守门的老头儿晃晃悠悠走了过来,离他还有七八米的时候,老头儿就喊道:“田云浩,你是库房办公室的田云浩吧?” 田云浩点点头,老头儿指着大门口道:“有人找你,说有急事。” “谁啊?”田云浩不知道会有谁找他,因为他几乎没有亲人了,也没有朋友。 老头儿指向大门口,田云浩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铁门栏杆外站着一个留着短发的清秀女子,女子抱着一个军绿色的挎包,等田云浩的目光移过来的同时,轻微点了点头。 田云浩慢慢走了上去,手中拎着那个他每天都会随身携带的布袋子,袋子中装着一个铁饭盒和一个军用水壶。 “你好,请问你就是田云浩?”女子微微笑道。 田云浩点点头:“请问你是?” “不好意思,我还得确认一下,请问你以前是伪满江上军的少尉对不对?”女子再问,这个问题如同揭开了田云浩的伤疤一样,他因为这件事蹲了5年的监狱——原本判的是15年,因为有立功表现,最终减刑到了5年,而那5年的时间,他每天做的就是忘记在伪满江上军的那段日子。 田云浩转身就走,女子抓着栏杆立即叫住了他:“田先生,不要误会,我只是为了确认一下!” 田云浩不搭理女子,转身朝着公司内走去,他打算从后门离开,避开这个女子,不过就在此时,女子忽然说出了“申东俊”三个字,而且很大声,说完之后田云浩驻足停下,好半天才转身来看着女子。 女子一脸的焦急,朝他点头。 田云浩迟疑了好一会儿,在远处老头儿奇怪的注视下,最终走了回去。 田云浩站在铁门内,看着铁门外的女子,并不说话,只想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田先生,我叫关芝青。”女子开始自我介绍。 田云浩面无表情看着她,淡淡道:“你刚才说什么?” 关芝青立即道:“我说我叫关芝青。” “之前的那个名字。”田云浩看着她,“你为什么知道那个人?他和你什么关系?” “我是医生,他是我的病人。”关芝青解释道。 “病人?”田云浩眉头微皱,陷入疑惑当中。 第二章:平静的复仇 当田云浩跟着关芝青来到她所工作的医院门口时,已经临近傍晚,这间医院的位置在呼兰,而田云浩则是第一次来呼兰,他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只因为两件事:一是这里有一家店铺的石头饼做得很好吃,曾经有同事来呼兰办事捎回去过,第二就是呼兰出过一个叫萧红的女作家。除此之外,田云浩对这里一无所知。 这间医院在呼兰很偏僻的一个地方,医院四面都被高耸的杨树林包围,如果是在夏季,你无法隔着杨树林看到里面还有这样一个院子,院子中有两座五层高的楼房。不过在冬季,树叶掉光之后,隔很远就能看到这个毫无生气的地方,就像是一座孤零零的堡垒。 田云浩停在门口,看着左侧挂着的那块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写着“红光优抚医院”六个大字。 “优抚医院?”田云浩看向正在找钥匙开小门的关芝青,同时隔着那铁栏杆能清楚看到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院子中三三两两散步的一些病人,他们大多数都目光呆滞,绕着中间那个早就结冰的水池走圈。 田云浩不明白为什么关芝青不叫人开门,反倒是自己掏钥匙吃力地伸手进去开锁,而且他不是很理解里面的病人为什么是那副模样? 关芝青终于将门打开,站在一侧示意田云浩进去,田云浩走进去,关芝青紧随其后进去,紧接着转身将门关上,又使劲拽了拽那把铁锁。 田云浩不理解地看着,关芝青看着那些走圈的病人解释道:“伪满时期,这里是疗养院,哈尔滨解放后,这里短暂的关押过一批反动派的高官,解放后变成了优抚医院,但实际上就是精神病医院。” 田云浩下意识问:“精神病医院?你是说申东俊已经疯了?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我怕你不肯来。”关芝青摇头道,“这里的管理问题还存在争议,所以工作人员不是很多,加上我,一共不到10个人,但病人也少,也就是15个人,走吧。” 关芝青在前面走着,田云浩跟在后面,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走圈的那几个病人,他数了数,一共有8个人,大部分人都边走边在喃喃自语什么,时不时还抹眼泪,有些却在那里摇头苦笑。 “这里很多人,曾经都是伪满时期的军政重要人物,伪满覆灭后,有些人受不了刺激就精神崩溃了,但这样的人极少,就我知道的,也就是这几个人。”关芝青摇头道,“有些人都无法甄别身份,但怀疑是重要人物,精神上出了问题的,也被送到这里来。” 田云浩点头,跟着关芝青在廊檐下走着:“那申东俊呢?” “他有重大立功表现,但是在那之前,他的精神就已经出现了问题。”关芝青解释道。 田云浩看着旁边墙壁上写的那一行“坚决镇压反革命”的标语,冷冷道:“他那种畜生能立什么功?直接拖出去枪毙了,一点儿都不冤枉。” 关芝青在楼梯口停了下来,看着田云浩道:“他自己交代过自己做了多少的坏事,其实他早就应该被枪毙的,但是他已经快死了,所以就判了个死缓,再说他已经疯了,最重要的是,他交出了一份潜伏在哈尔滨的特务名单,这份名单是哈尔滨解放前,前伪满向保密局投诚人员与保密局哈尔滨站一起制定的一个潜伏渗透任务,虽然不知道名单是怎么到他手上的,但是按照他提供的人名,抓住了36个潜伏下来的特务,可以说是一网打尽。” “有这种事?”田云浩不愿意相信,“他都疯了,人家还会让他执行任务吗?” “他没有执行潜伏任务,但他提供的名单是真的,也许就因为他是疯子,所以那些人对他不设防。”关芝青摇头,继续上楼,“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既然政府都不追问什么,我也不好问什么。” 田云浩又问:“但是他为什么在临死之前,想见我?” “你问他吧。”关芝青看了田云浩一眼,继续朝前走。 田云浩再问:“你为什么要答应他,来找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关芝青淡淡回答:“我说了,他是病人,我是医生,医患关系。” 田云浩明知道关芝青还有所隐瞒,但也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答案。关芝青和申东俊的关系不一般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如果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关芝青凭什么大老远去找自己?而且还不遗余力地说服自己来见申东俊最后一面。 很快,田云浩便在顶层最角落的房间内看到了卧床的申东俊,不过申东俊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明明不过五十岁,但已经是满脸皱纹,面如骷髅,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呼吸十分沉重,每轻微呼吸五六下,就会重重地吸一下气,随后沉闷地咳嗽两声。 当申东俊看到田云浩的那一刻,他脸上有了笑容,但那笑容在田云浩眼中依然觉得诡异,而且田云浩此时还是有冲动,操起旁边的板凳将申东俊直接砸死。 申东俊吃力地抬手指着旁边的板凳,田云浩就站在那看着他,关芝青则搬过板凳到他的身后,倒了一杯热水之后,也不说什么,转身离开,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田云浩站在那,听着走廊上的关芝青脚步声远去消失,这才慢慢坐下来,同时将自己那个布袋子放在了板凳的一侧,双手放在双膝之上,就那么看着申东俊。 申东俊也看着他,笑了很久,终于用那低沉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还知道,十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中统潜伏在满洲国的特工。” 田云浩面无表情道:“所以,十年前的今天,你故意让我去监督行刑,想让我露出马脚?” “你明知道不是,为什么装傻呢?”申东俊闭眼又睁开,“那个时候,我们对潜伏在满洲国的国民政府特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们知道,我们要完蛋了,我们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我们留下你们,就是为了将来能活命,但谁知道,事情和我们想象中不一样,但我知道,你不会走,你会留下来,因为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田云浩摇头:“我没有其他的身份,的确,那时候我是中统的人,但后来哈尔滨解放之后,我自首了,我接受了改造。” “是,我知道,我相信,因为你一开始就不愿意进入中统,这些事情我都查得一清二楚,但是那天我发现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我问你,你父亲,也就是田永民,以前的名字叫做田兴安对吧?” 田云浩一惊,因为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其实连他母亲都不知道父亲田永民以前的名字叫田兴安,他是在成年之后,有一天父亲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这件事,但没说其他的,他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忽然要对他说这个。 申东俊从田云浩的表情判断出自己说对了,接着道:“十年前的今天,我让你用枪对准的那个刑仁举,就是你父亲田兴安当年的师父,教他成为朝奉的唯一师父。刑仁举看到你的时候,应该能判断出我找你的意图,所以,我希望能利用你将刑仁举的秘密引出来,可惜,他死在了我的眼前。” 田云浩冷冷道:“你就是个杂碎。” “对,我是杂碎,干我这一行的本来就是杂碎,狗杂碎,但我不在乎。”申东俊平静地说道,扭头看向冰天雪地的窗外,“除了你之外,我在满洲国时期认识的所有人要不死了,要不走了,我只有你这一个认识的熟人,我要死了,不如咱们交个朋友吧。” “滚。”田云浩道,“但是我愿意在这里看着你慢慢死去。” “你就不好奇你父亲和刑仁举吗?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找刑仁举吗?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父亲要带着年幼的你闯关东,放着大朝奉的职位不做,偏偏要到满洲国来当个卖药的吗?”申东俊依然看向窗外。 田云浩笑了:“我知道你这样说,无非就是想从我口中套出点什么东西,我可以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好奇。” 申东俊扭头看向田云浩:“那你为什么那么恨我?我们以前在满洲国也不认识。” “想听实话吗?”田云浩保持着微笑,“中统的人就是在哈尔滨训练的我,训练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协同小组中的其他人干掉你,可惜的是,小组中其他的人都被你一个个抓捕并且折磨死了,那时候你还在伪满洲国警察厅情报科当科长,只有我留了下来,我一直在等待机会。” 申东俊并不吃惊:“我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存在,但我不知道会是你,我抓捕那个小组的组长时,他只告诉我,整个小组一共有五个人,我费尽心机抓到了四个,当还剩下一个的时候,上面的命令下达了,让我们不要再动中统或者军统潜伏进来的任何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我的调查也终止了,不过那时候就算没有这道命令我也没有兴趣再追查下去,因为我唯一的目标就是刑仁举和他的秘密。” “原来如此。”田云浩点头,“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当时没有以身殉国,在刑场上一枪打死你吗?” 申东俊看着他道:“因为你有任务,这个任务是你父亲交给你的,所以你不能死,因为你当时杀了我,你死定了。” “错了。”田云浩站了起来,顺手提起来自己的那个布袋,“因为我怕死,我还不想死,就这么简单。” 申东俊睁大眼睛,看着田云浩带着一种怪异的笑容看着自己,申东俊捏紧了床单,奋力大吼道:“你撒谎!你是个骗子!不是那样的,你怎么可能怕死?不是的,你一定是要执行你父亲交待你的任务!” 田云浩慢慢走到申东俊的窗边,直视着他的双眼道:“哈尔滨中统站的站长亲手训练的我,但枪械武术他不用教我,因为我在伪满的军队内自然会学,他教的是审讯与反审讯,所以,我很清楚,折磨你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像现在这样,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听,话说一半转身就走,让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田云浩说着,慢慢朝着门口退着:“你当年杀了我们很多的人,上面下达过命令,如果有机会,抓住你,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我当时没开枪,一是因为怕死,二是因为我看到了刑仁举死后,你崩溃了,我知道你疯了比杀了你更让人觉得痛快,所以,这十年来我一直期盼着,期盼着你千万不要死,你一定要变成疯子,虽然现在你看起来正常,但那也是因为你知道我还活着,还存在,老天给了你一线希望,让你暂时性清醒过来了,可是,当你发现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你又会发疯,崩溃。” 申东俊张大嘴巴看着田云浩,急促呼吸着,抬手要去抓田云浩,田云浩伸出手去,要碰到申东俊手的时候忽然收了回去,笑道:“人最恐惧的是绝望,但比这个还恐惧的就是,给这个人一次假希望,当他发现这个希望背后站着的是绝望,那才叫恐惧!” 说着,田云浩走到门口,整理了下衣服,扭动门把,大步离开了。 申东俊从床上翻落下来,想叫,叫不出来,只得在地上挣扎着朝着门口爬去,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痛苦声,与此同时,申东俊大小便失禁,整个房间开始弥漫一股恶臭,他的大脑开始逐渐变得空白,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 田云浩平静地在走廊上走着,看着两个护士听见申东俊房中发出的声音奔跑过去,当两个护士从他身边跑过的时候,关芝青也出现在了楼梯口,手中还提着一壶开水。 田云浩停下来看着关芝青,关芝青的目光跳过他的肩头,看着已经跑到门口同时愣了下,然后叫着申东俊名字跑进去的护士,随后目光才重新回到田云浩的脸上。 田云浩抬脚直接朝着关芝青走去,关芝青也朝着他走去,快走近的时候,关芝青朝着旁边让开,让出道来让田云浩离开,可田云浩却停下来了,低声道:“你如果不是他女儿,就是和他有某种特殊联系的人,因为你表现得太不像个医生了,过于平静,这是漏洞。不管你是谁,我都得奉劝你,不要可怜申东俊或者是相信他的胡言乱语,那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田云浩说话的时候,关芝青只是停在那听着,听他说完后抬脚便走。田云浩也随后慢慢下楼,走到一楼大门口的时候,田云浩正停在那看着依然围着水池走圈的病人时,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人伴随着碎掉的玻璃从五楼摔落了下来,砸在下方结冰的地面之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 田云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申东俊跳楼自杀了,这是他离开申东俊病房时,能推测到的最坏结果,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关芝青站在申东浩病房的窗口,看着楼下,申东俊的尸体扭曲在那,鲜血在他身体摔下去的瞬间四溅开来,形成了一朵朵恐怖的血花。 在关芝青身后,那两名护士已经完全傻了,先前她们一个在收拾东西,另外一个在帮助申东俊回到床上,但就在扶起申东俊的那瞬间,这个离死不久的男人突然间一把推开了护士,一头撞向了窗户…… 关芝青皱眉看着慢慢朝着医院大门走去,根本不扭头去看的田云浩,转身就要去追,就在她走过病床的那一刻,她发现了什么,她停了下来,看向床头,发现在床头的上方有两个奇怪的字。 关芝青立即上前仔细看着,此时那两个护士已经转身跑出了病房去找医院的领导,而关芝青发现那两个字是上下颠倒的“筷子”二字,很明显,那是躺在床上的申东俊仰头抬手,用自己的指甲写出来的,其中还带着一丝丝指甲刮翻开之后留下的血迹。 “筷子?”关芝青念出那个词,随后转身就朝着楼下跑去,当她跑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只是田云浩在杨树林中隐隐约约的身影——他翻过铁门直接离开了。 关芝青并没有打开那把锁,而是站在那看着,一直看着田云浩消失在雪地之中,这才转身看向大楼门口站着的那个在寒冬还穿着单薄工作服,套着白色大褂的中年男子。 关芝青快步走上前去,对正看着远处申东俊尸体的中年男子道:“齐主任,是我的工作失误。” 被叫做齐主任的男子摇头:“虽说申东俊就算今天不死,他也没几天活头了,但你也得写份详细点的报告交上去。” “知道了。”关芝青点头,“我会附上一份检讨。” 齐主任点头:“那样更好。” 关芝青转身朝着申东俊的尸体走去,等着其他几个勘查现场的人忙完之后,她这才蹲下来,看着申东俊的尸体,自言自语道:“筷子是什么意思?” 当然,申东俊不可能回答她…… 第三章:一文不值 田云浩回到自己家中,已经是深夜了,他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了一辆进城的货车,而货车仅仅只是将他送到了离他家还有几公里的一个僻静的街口,他在那里下车,以缓慢地速度走了回去,还故意绕了路,因为他不确定是不是还有人跟踪自己。 回到那个不足十平米大小的家中,田云浩感觉到一身的轻松,焦急等待中的妻子陈玉清看到他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立即帮他解开围巾,脱下外套,挂在炉子旁边烤着。 田云浩将布袋放在桌子上,坐下来后,看了一眼里面那张床,床上已经熟睡的是他的大儿子田克,他下意识问:“田克睡了?” “睡了。”陈玉清点头,将田云浩布袋中的饭盒等物件一一拿出来准备清洗,她不会追问田云浩去哪儿了,她很清楚自己丈夫的为人,并且十分相信他。 田云浩喝着陈玉清为他泡的那杯清热下火的胖大海,缓了许久才开口说:“我又看到申东俊了。” 刚将饭盒放在水盆中清洗的陈玉清停手,正扭头看向田云浩要问点什么的时候,田云浩又说:“然后他死了,好像是被我杀死的。” 陈玉清的脸色瞬间变了,田云浩却看着她笑了:“我是说好像,我也不确定,我只是推测出了他的心理,他实际上是自杀的,但我起了一定的作用,我必须这样做,你知道的,我要复仇,不仅是为了当年被他杀死的那些人,还有我爹和我爹的师父刑仁举。” 陈玉清点头,平静地继续洗着饭盒:“这么说,十年前,那个畜生找你去监督行刑,其实真的是为了以你做要挟,逼刑仁举将秘密说出来?” “对。”田云浩端坐在那,看着用塑料布遮挡住的窗户,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冬日的寒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进来。 “这么说,当年你真的和刑先生瞒过他了?”陈玉清低声道。 “对,我当时做了自我欺骗,这是反审讯的一种手段,说白了,就是自己欺骗自己对一切一无所知,能做到这一点很难,其实我是做不到的,我只是尽力在装,尽力对眼前的一切表现得冷漠,甚至是无情,也是因为这样,当年我才能在伪满的军队中潜伏下来。”田云浩呆呆地看着窗外,看到了窗外飘起了雪花,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走在半路上下雪了,他就麻烦了。 陈玉清已经将饭盒清洗完毕了,然后小心翼翼放在碗柜之中,坐回床边掖了掖熟睡中田克的被子,拿起了针线缝着田云浩的外套上袖口裂开的地方,那是田云浩从医院离开时,翻越铁门时弄坏的。 陈玉清清楚田云浩的一切,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田云浩的事情,并且还活着的人。田云浩的父亲田兴安是在哈尔滨解放的那一年去世的。 “我肯定被人盯上了。”田云浩许久后又开口道,“那个来找我的女人叫关芝青,她自称是申东俊的医生,但她的所有表现都不像是医生,我开始怀疑她与申东俊有密切的关系,说不定是申东俊的女儿或者下线之类的人,可申东俊死后,她的表现过于平静,所以,我推测,她要不是潜伏下来的特务,要不就是调查申东俊案子的公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个好奇心太重又十分聪明的局外人。” 说完,田云浩闭眼,又补充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她也许是一个知道奇门存在,并且想找到的同行。” “噢——”陈玉清听田云浩说了那么多,只是简单应了一声,两人又沉默了好久,陈玉清才问,“那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只要我继续装傻,就行了。”田云浩看着陈玉清笑了。 陈玉清却面带愁容道:“可是,你迟早有一天会将那个秘密告知给田克的,我不希望那样做,既然你要保护奇门,干脆就直接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告诉,你告诉田克,会害了他。” “那是爹临终的嘱咐,逐货师不传儿不传女,收的徒弟也必须和自己毫无关联,虽然我不是逐货师,但我背负着那个秘密,我也不相信其他人,只相信自己的儿子,只能代代相传了。”田云浩起身来,拎起炉子上的水壶准备烫脚。 陈玉清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那这个秘密得守护到什么时候?” “我困了。”田云浩淡淡道,这等于是变相告诉陈玉清,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陈玉清也不再说什么,只得低头继续忙活着。 此时,田云浩和陈玉清并不知道,在对面的小巷口,有一个人正盯着他家的窗户,就那么看着,一直到田云浩家中的灯光熄灭,那个人才俯身在墙角上用石头画了一个记号,紧接着转身慢慢离开。 10年后,也就是1965年的3月9日当晚,田云浩所住的这座旧式筒子楼中,发生了一件怪异的凶杀案,而凶杀案的死者就是田云浩本人,他被人杀死,随后尸体用绳索悬挂在了五楼厕所的门口,双手和双脚都被绳索绑死,拉伸向走廊的四个角,形成了一个诡异的“x”形…… “这就是我爷爷的故事。”坐在方桌旁的田炼峰回忆完毕之后,又掏出一个木盒,将木盒打开后,推到桌子对面坐着的那个看起来年龄不过二十四五,但实际上已经三十来岁的刑术的跟前,“还有这双筷子,也是我爷爷留给我爸,我爸又留给我的,就是开头说的那个斗笠男子用一句话当掉的筷子。” 刑术看着那筷子,抽着烟皱眉道:“你爸已经死了?” “没有啊!”田炼峰奇怪地看着刑术,“你什么意思?你咒我爸死是吧?” 刑术抽了下鼻子道:“你爸没死,就把这筷子传给你了?” “我爷爷也不是在死的时候才给我爸这双筷子的好不好?”田炼峰没好气地说,看着一脸怀疑的刑术。 “噢——”刑术点点头,仔细看着那双筷子。 刑术是这座古玩城中唯一一间当铺的朝奉,也是田炼峰所知道在这座古玩城中为数不多有真本事的人,但不了解刑术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古玩城中的串串,也就是那种整日游手好闲,能用次品骗几个刚上手玩收藏的雏鸟就骗,不能骗就只能站在门口张着嘴喝风度日的混混。 因为刑术永远都是那几身衣服,每个月虽然都剃一次头,但每次都是平头,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每天早中晚吃的饭也都是固定的那几样,也极少与古玩城中的其他商户搭话,属于那种不想说话就直接当哑巴,要是想说话,一旦张嘴,你就别想让他停下的主。 当然,关于刑术的传闻还有很多,最诡异的传闻就是——刑术是个在精神病医院长大的孩子。她妈是个疯子,在精神病医院生下了他,然后死了,他就被一个医院的医生带大,除了上学之外,其他时间都混迹在精神病医院之中。 刑术看着那双筷子,问:“按照你先前说的,你爸田克是1954年出生的对吧?1955年,申东俊死的时候,你爸也就是一岁左右。你爷爷是1965年被人谋杀的,按照你爸田克的回忆,你爷爷田云浩是在他快满十岁之前将这筷子给他的,难不成你爸也是在你十岁的时候传给你的?” “不是,是五岁。”田炼峰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岁?”刑术很惊讶,“你爸是觉得这玩意儿有诅咒,想早点甩开这诅咒,才将这筷子在你五岁的时候就传给稀里糊涂,连字都不认识的你?” 田炼峰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什么呢?我爸是压根儿就对这件事不感兴趣,甚至说不相信,他将这筷子给我,是因为我五岁那年开始学用筷子,不用勺子了,明白了吗?” “我去……”刑术往椅子背后一靠,指着盒子中的筷子道,“你就用这个你爷爷口中价值连城的玩意儿学用筷子吃饭?你家是真土豪啊!” 田炼峰点了一支烟:“我爸那是真的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所以才这么做的,我都是二十三岁还是二十四岁那年,我爸喝多了,这才将这些事情告诉给我,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奶奶告诉给他的,他那时候才多大点啊。” 刑术点点头:“明白了,你爷爷费尽心机保护下了这筷子,到你爸那,你爸却根本不相信,也没兴趣,但是你小子呢,觉得这东西是个宝,想找我看看,是不是真的价值连城,然后当给我,或者是让我找个买家收了,你大赚一笔,对不对?” 田炼峰一拍桌子:“要不怎么说血浓于水呢?你是我亲兄弟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 “你和你爸差不多,只不过,你比你爸稍微好点,知道拿这玩意儿来换钱。”刑术说完边点头边起身,“行了,你等着吧,我去给你拿钱。” 田炼峰一听大喜,立即起身:“刑术,这筷子值多少钱?” 刑术停下脚步,转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田炼峰道:“在你手里边,这东西价值连城,但在我这里,就值五毛钱,而且我还亏本了。” 田炼峰懵了:“等会儿,你这话前后矛盾啊,什么叫在我手里就价值连城,在你手里就值五毛钱了?值五毛钱你还拿什么钱啊?” 刑术从口袋中拿出钱包,打开给田炼峰看:“你看,我钱包里面最小的票面都是十块钱,我当然得去外面给你换一张五毛的呀。” 田炼峰一屁股坐了下来,刑术接着又道:“这筷子有故事呀,有你家的传奇故事,所以在你那,是不是价值连城?但是对我来说,故事听完了,这筷子没用了,所以,对我来说是不是没什么价值,我给你五毛,就当是我听你故事听得高兴,打赏给你的。” “去你大爷的。”田炼峰朝着刑术翻了下白眼,“你浑身上下,最坏的就是那张嘴,除了损人,说不出好话来。” “错!我这张嘴除了损人之外,还说实话。”刑术将箱子关好,推回到田炼峰跟前,“带着你这筷子回吧,而且我知道你这箱子就是在对面张大文那买的,他肯定告诉你这是清朝的物件对不对?因为他除了清朝之外,对其他的朝代一无所知,不信你去看看,他现在肯定躲在屋子里看穿越小说呢……炼峰,在这个古玩城里面,没有真东西,都是工艺品,这是我第三百八十七次告诉你了。” “啊?”田炼峰扭头看了眼对面那家名叫“闻清斋”并号称专营各种清朝物件的古董店,“张大文说这箱子是梨花木的,黄花梨的,就是紫檀,说是康熙年间的。” 刑术从旁边的小冰箱中拿出一罐饮料,直接放在田炼峰额头上:“哥们,醒醒吧,花梨木的确属紫檀类,现在正宗海南黄花梨是按克卖的,以前清朝皇室的这些物件,如果是真的,大多数都是用这类的材料,但是这玩意儿不是,太轻了,而且那股所谓的花梨香味是表面上的漆料配合着香精弄出来的,稍微玩两年家具的人都能闻出来。” 田炼峰瞪大眼睛看着刑术:“那……那这是什么玩意儿?” 刑术将那箱子打开,将筷子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将箱子扔在地上,一脚踩得稀烂,指着那堆破烂道:“这是刨花板,二十五块钱一个,还能讲价!” 田炼峰听完就朝着对面嚎了一嗓子,抱着那堆破烂就赶紧冲了出去,紧接着对面就传来田炼峰的骂声,然后是张大文慌忙出来关门,关门的时候瞪着站在门口冲着他笑的刑术。 “刑术!你小子没道义!你不讲规矩!”张大文指着刑术骂道,随后将门关上,嬉皮笑脸地向田炼峰道歉去了。 等张大文的铺子关上门之后,刑术转身来到桌前,看了眼门口,小心翼翼拿起那双筷子,仔细看着,摸着,然后闻了闻,又转身看着对面的古董店,心想:的确是千年乌香木的,难道传闻是真的?真的有奇门存在? 刑术先前没有告诉田炼峰真相原因很简单,他认识田炼峰多年,知道这小子嘴不严,只要热血上头,有点什么好事,就得赶紧拿出去得瑟,其他的事情他随便得瑟,但是这种价值连城的物件一旦消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盯上田炼峰,轻则只是被抢被偷,重则那就会丢了性命,这种事情在这个行当每年都会发生不少。 现在怎么办呢?刑术虽然认定这双筷子的确是千年乌香木所制的,世间少有,可以说至今为止,这种材质的筷子大概就这么一双了,但是他还不能确定这东西是不是真的与奇门有关联,也不确定田炼峰所说的他家过去的事情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哪怕只有五成是真的,田炼峰就有可能随时面临着被人害死的危险。 但最不合理的是,田云浩只是将筷子传给了田克,并没有告诉他奇门的秘密,而田克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就那么随随便便将筷子给自己的儿子田炼峰,难不成,奇门的秘密就藏在这筷子当中? 田云浩的死百分之百与奇门有关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凶犯不直接拿走这双筷子呢?刑术坐在那一直思考着,一直到田炼峰气冲冲从对面的店铺走出来,手中还捏着两千块钱,走的时候,还朝着张大文啐了一口。 张大文在门口赔笑鞠躬,等田炼峰背对他的时候,抬手指着刑术在那张牙舞爪地比划着,刑术只是默默地竖起了自己的中指,张大文只得瞪着他,重重将门关上。 刑术看着田炼峰坐下来大口喝着饮料,一口气喝完,发出满足的声音,此时刑术才笑道:“钱退给你了?” “他敢不退!他不退,我找工商局,我报警,我还找消费者协会,完了我还得拆了他家的铺子!”田炼峰说完又转身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闻清斋,“还赔了五百块钱。” 刑术笑出声来,看着田炼峰手中那叠钱:“就那刨花板箱子,你花了一千五?” “可不呗!”田炼峰一脸的不快。 “他赔你的那五百,你给我。”刑术勾了勾手指头。 田炼峰将钱攥紧,问:“你想干嘛?” “退给老张去,他是坏,但是他也有一家大小得养,我告诉你吧,你也知道这行当里面的规矩,你自己眼拙,怪不得他,法律归法律,规矩归规矩,他骗你,你可以去报警,但是你没有去报警,你找他理论,他退你钱了。”刑术一把将钱抢了过来,数了五百出来,剩下的还给田炼峰,“我告诉你,老张以前比你强不了多少,我给你说一笑话,你听完气就消了……五年前,有个民工打扮的人来老张店里面,拿了个杯子给他,说那是慈禧用过的,老张那时候刚上道,刚开店,啥也不懂,最可笑的是,那民工暗示他,说自己是清朝穿越过来的,老张还他妈信了,你说他可不可怜?” 田炼峰一听就乐了:“还有这事?他脑子里面装的都是豆腐脑吧?” “可不呗。”刑术似笑非笑地看着田炼峰,“不过换个角度你想想,连老张这种人都能把你给忽悠了,你那脑子里面连豆腐脑都没有装,装的全都是豆浆,赶紧回家吧,我去给老张退钱。” 田炼峰哭笑不得,只得起身就走,刑术立即叫住他:“喂,你这双筷子还没拿呢!” “这破玩意儿我要着干什么呀?就值五毛!我带着它还嫌沉呢!走了!”田炼峰转身快步离开,刑术立即将那筷子装进了口袋之中,他并不是想贪便宜,而是想救田炼峰,因为他知道,田炼峰只要一旦将这筷子拿出来,往古玩城这种地方送,那么暗中盯着他田家的人一定会再次出现。 第四章:疯人院长大的家伙 刑术早早关了自己的那间小当铺,去水果市场买了一车水果,然后开着他那辆二手市场买来的皮卡小货车慢悠悠地出城回家去了。刑术的家很大,是个地下室,紧挨着锅炉房,所以在冬季他所住的地方还算温暖,因为在地下室的原因,也不干燥,总体来说还算满意,用刑术的话来说,那就是接地气。 但那地下室的上方,是这里历史最悠久的一家精神病医院,这家医院建立的时间是1927年,抗日战争结束之后,重新翻新过,地下室则是在抗日战争期间日本人挖的,传闻这里关了很多秘密处死的人,所以在解放后地下室一直荒废,连烧锅炉的都不愿意去。 刑术就是在这间精神病医院长大的,这算是他的一个小秘密,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田炼峰算一个。 刑术的母亲是怀孕之后发疯的,然后住了进来,又在医院中生下了刑术,因为谁也不知道刑术的亲爹是谁,所以上户口的时候,帮刑术母亲接生的非妇产科医生,实际上是这间医院主治医生的刑国栋干脆想办法收养了刑术,直接让刑术跟着自己姓。 从此之后,刑术就开始在这间和监狱差不多的地方茁壮成长,他在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比自己稍大几岁的田炼峰。 田炼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医院?原因很简单,他是来看他奶奶的,自从他爷爷田云浩死了之后,他奶奶就疯了,因为最早公安调查认为杀害他爷爷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他奶奶,也就是陈玉清,虽然最终认定不是,不过陈玉清从那之后精神就有点不正常了。 陈玉清将自己的大儿子田克抚养成人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在田克结婚之后的某天,突然消失了,田克四下寻找,终于在圳阳市找到陈玉清,而那时候陈玉清已经被民政局的人送到这间医院来了。 田克是个孝子,只要有空就带着自己的儿子田炼峰来看陈玉清,一来二去,这个除了上学之外,剩下时间全在精神病医院的刑术就认识了田炼峰。 田炼峰也是刑术这辈子唯一一个同龄的朋友,因为刑术其他的朋友,全都是这个医院的病人,或者可以说,这间精神病医院中不少人对于刑术来说,都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这种事传出去大概就是笑话,哪儿有找精神病当朋友当师父当老师的?但刑术恰恰就是在这间医院里面,跟着一群疯子学了一身的本事,后来他能开当铺成为朝奉也是因为拜了个自称是当年大东北头号朝奉徒弟的老头儿当师父,是这个老头儿在几十年中将自己所会的所有东西都教给了刑术。 刑术将汽车停在医院外面的河边,这条河是松花江的分支,每年夏季如果松花江涨水,这条河也会升高,98年的时候直接将精神病院给淹没了,刑术第一次濒临死亡也是那时候,不过他活过来了,他师父说,这是每一个逐货师必须经历的阶段。 刑术扛着那装着各异水果的蛇皮口袋,走到大门口,伸手敲了敲那扇铁皮门,随后小门上的窗口打开了,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出现在那,看了一眼刑术之后,目光直接落在了刑术肩头的那个口袋上面,随后眼睛出现了皱纹,刑术知道眼睛的主人笑了。 “童大爷,开门吧,我给你带了火龙果。”刑术笑道。 门开了,医院守门人童云晖站在小门前,朝着刑术笑着,问:“你有半个月没回家了,去干什么了?” “做买卖。”刑术站在那,也没进去,知道他要回家,必须先过童云晖这一关,每次如此,即便是小时候他偷偷逃出去玩,回来也必须先告诉童云晖,只要他理由过得去,童云晖甚至还会帮助他圆谎。 童云晖也是教刑术开锁闯空门的师父,当然,刑术极少干这样的事情,就算干了,也不是为了偷盗。 童云晖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出名的三只手,用当年抓捕他的民警的话来说,只要童云晖愿意,他可以随时顺走你身上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你夹在腋窝里面的玩意儿。不过,童云晖的弱点就是嗜赌成性,因为赌博,他最终得罪了不少道上的人,后来被人抓住砍断了左手五指的指尖,从此之后戒赌并且洗手不干,安心当了一个守门人。 童云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刑术道:“做什么买卖?” “去了趟长沙,帮人鉴定下一个夜壶。”刑术说着,故意作出恶心的模样,“盛情难却,算是还人家一个人情,最终发现那不是夜壶,而是一个开口大茶壶,早年西鲁马贼喜欢用的那种,也算值钱的玩意儿。” 童云晖闪身到一侧,刑术进去放下袋子,将几个火龙果递给童云晖之后,趁着童云晖关门,拔腿就跑,他知道要是再不走,这个老头儿会拉着他喝茶聊天,一两个小时都无法离开。 跑上那条碎石小路,刑术还没有走上几步,一支长扫帚就从旁观的灌木之中伸了出来,差点将他绊倒,他跳过刚要落地的时候,发现前面的地上竟然有一摊狗屎,立即在空中分开两腿躲开,但双腿刚一分开落地,右脚就直接踩进了一个飞过来的装垃圾的背篓之中。 刑术苦笑着说:“美姐,别玩了,我输了,还有,你能不能告诉苦大叔,让他遛狗的时候带个东西,将狗屎都好生收拾了。” “最好你去告诉他!反正你等会儿就要去找他!”被刑术称为美姐,全名叫廖洪美的中年妇女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看她这模样一眼就知道是少数民族的女人,原名叫做蒙优洪美,蒙优是她的苗族姓氏,她是苗族蚩尤拳的唯一传人。 肤色黝黑的廖洪美皮肤却十分的光滑,看样子只有三十五六的模样,一点儿都看不出已经四十多岁了,一直盘着头,虽然个子不高,但身材比例极好,走起路来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廖洪美上下打量着刑术,冷冷问:“又上哪儿疯去了?”说着,廖洪美自己打开袋子去拿水果,摸出一串香蕉后,皱眉道,“我要的是芭蕉,不是香蕉,香蕉没芭蕉好吃。” “美姐,你就将就下行不行?这才几月份啊?我上哪儿去给你找芭蕉去呀?”刑术苦着脸说,“我答应你,等芭蕉出来了,我第一时间给你买一车回来,让你吃个够行不行?” “嗯。”廖洪美点头,突然间出手,一拳袭向刑术的面部,刑术根本不躲,反而直接将脸凑向廖洪美的拳头,廖洪美立即泄劲收拳,左手提着香蕉朝着后方一退,问,“能耐了?你竟然不躲?” 刑术笑道:“美姐,你根本没杀气,我干嘛要躲啊?你那么心疼我,你舍得揍我啊?你顶多舍得让我踩一脚狗屎,嘿嘿。” 廖洪美看刑术那一脸贱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滚滚滚,该干嘛干嘛去,我还要扫地呢。” 说着,廖洪美抓起自己的工具,拿着香蕉转身就跑。 刑术背着袋子继续朝着那六层楼高的医院大楼走去,从平面来看大楼是“工”字型的,前面是所谓的办公大楼,后面就是住院部和病房了,其实所谓的办公大楼也只是个医生没事呆着的地方,因为这里压根儿就没有门诊,只要进来的人,一律都得往住院部送,所以时不时就能看到住院部和办公大楼之间的那道铁门前,站着不少穿着蓝条白底病服的病人,而且很多人都会在那进行自我角色扮演,大声喊着“冤枉啊!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见皇上!你们这是非法软禁!”等之类的疯言疯语。 刑术走到办公大楼门口,刚要进去的时候,忽然间一条毛绒绒的小狗从其中探出脑袋来看着他。 刑术立即放下口袋,伸手去逗那条小狗,小狗摇头晃脑地朝着他手掌扑过去,然后又退开,在那四下跳着,轻轻叫着,显得很亲热。与此同时,一只白黄相间,拖着一条大尾巴的猫从廊柱后方探出脑袋来,慢慢朝着口袋摸过去,随后三两下用爪子刨开袋子口,撑开袋子的时候,从里面拖出一串无籽葡萄,然后掉头就跑。 大猫跑开的同时,一条肥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松狮匍匐前进到袋子口,将那串葡萄叼着就要跑,谁知道被刑术一把抓住。 “哟呵!你们学会配合偷东西了?有你们的呀?你们苦爹教的吧?”刑术抱着死都不松口放下葡萄的松狮,松狮的爪子在那无力地挥动着,刑术则四下找着他们的主人苦黄汉,也就是先前他所提到的苦大叔。 躲在廊柱后面,吃力地收腹,但还是露出一部分肚子来的苦黄汉偷笑着,随后发现自己肚子很痒,再低头,看着抬头看着他的刑术正用一根木棍捅着他的肚子。 刑术面无表情道:“苦大叔,你真的该减肥了,再不减,你恐怕低头连自己的脚尖都看不到了。” 苦黄汉抠着自己的肚子走了出来,笑眯眯道:“回来了?给我们带好吃的啦?给我带西瓜了吗?” “你少吃点西瓜吧,那玩意儿吃多了,晚上起来上八次厕所,像你这么懒的人,估计都得尿一床。”刑术说着,忽然间一愣,看两眼大楼,又看着苦黄汉道,“你又从住院部跑出来了!?” 苦黄汉立即竖起一根手指头在嘴巴前,拽着刑术就朝着旁边的角落跑去,随后抱起先前那条小狗说:“还不是因为它呀,我前些天在楼上就看到它孤零零一个人在墙外面跑,我急得两天没睡着,干脆跑出来把它抱进来了。” “我的天啦。”刑术摸着那小狗的脑袋,“苦大叔,你就行行好,就当是帮我的忙行不行?我地下室里面已经有很多你救回来的小狗小猫什么的了,我晚上完全就是睡在一堆猫狗当中,还有,那些狗你没事也给它们洗洗,那股味太霸道了,不信你自己去闻闻。” 苦黄汉只是在那憨笑,此时那条大松狮狗已经将那袋子拽了过来,和大猫一起配合着将里面的西瓜和剩下的葡萄刨了出来,然后蹲坐在那请功。苦黄汉立即俯身下去摸着松狮和大猫的脑袋还有下巴,表示赞赏。 “你赶紧从后面回去吧,要是被我爸看见了,他肯定得骂你,而且还得揍我,赶紧的。”刑术催促着苦黄汉带着他的宠物们离开,自己在那看着苦黄汉抱着西瓜,带着叼着葡萄的松狮,不时回头朝着他傻笑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苦黄汉是个喜欢猫狗到发疯的人,刑术听人说过,说苦黄汉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从小就沉默寡言,唯一能和他作伴的就是一只孤儿院的大白猫,他一直说只有猫狗才懂自己。后来离开孤儿院自己开始做买卖,买卖还算成功,但也数次濒临倒闭,原因很简单,他收养的动物太多,光是狗就有五十多只,流浪猫更是不计其数。 某次,有几个年轻人嘴馋,将他养的一条中华田园犬偷走杀死吃掉了,苦黄汉疯了一般追到那几个年轻人所住的院子口,等那几个年轻人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外除了苦黄汉之外,周围至少蹲坐了三四十条随他而来讨说法的各种狗,周围屋顶和墙头也站着无数的大猫小猫。 那几个年轻人当时就吓傻了,苦黄汉因为过于激动,将其中一个打成重伤,被人家告了,后来警察发现苦黄汉说话和思维异于常人,于是做了精神鉴定,发现他精神有问题,最终送到这里来了。 送到这里来了之后,苦黄汉天天都哭,无非就是担心自己的那些猫狗,而刑术的养父刑国栋就属于天生心软的那种人,只得在后面圈了个院子,将这些猫狗全部养了起来,但和苦黄汉约定了,他以后绝对不能再收养猫狗! 但对苦黄汉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好在是,他无法离开这个医院,所以收养的也只是时不时跑到医院中来的流浪猫狗,所以,刑术的地下室也成为了那些猫狗的永久性居所。 刑术走进办公大楼,从里面拿出几个梨子,从药局拿了个口袋将梨子装好之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将蛇皮口袋藏好,这才跑上楼,径直去了他养父刑国栋的办公室,刑国栋是这里的院长,不过也只是才当了三年,三年前上一任院长退休之后,才轮到刑国栋,但刑国栋已经快六十了,离退休也不远了。 刑术走到办公室门口,发现门没关严实,于是蹲在那朝着里面看着,发现刑国栋趴在办公桌上睡觉呢,整个人的脑袋都埋在下面,而且头发乱乱的,看样子好像是熬了夜。 刑术慢慢推门,蹲着走进去,刚伸手将梨子放在办公桌上,转身要走的时候,却看到自己眼前的地上出现了一双鞋子,那双鞋是他半个月前买给刑国栋的,他吃了一惊,顺着那双鞋子往上看,随后看到了操着手站在那冷冷看着他的光头刑国栋。 刑术立即站了起来,转身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那个“人”,伸手一把将那头发抓起来,发现那是刑国栋的假发,而假发下面支撑着白大褂的是装有衣服当填充物的人体骨骼模型。 “爸,这好在是大白天,要是晚上,我不得被你吓死啊!”刑术都快无言以对了,“你至于吗?每次我回来你都得玩新花样!” “坐下!”刑国栋抓起假发套在脑袋上,将那人体骨骼拿开,自己将白大褂穿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依然愣在那的刑术,“叫你坐下,你是不是聋了?” 刑术带着哭脸坐下,知道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轻手轻脚进来,放下东西就要走的原因,每次刑国栋都会对他进行长达半小时甚至数小时的思想教育,不过通常开场白都是那句“把你最近的工作和思想情况给我汇报汇报。” 不过这次,刑国栋的开场白变了,开口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我要去参加市里医疗办组织的歌唱比赛,都是一些离退休老干部,还有快退休的,我准备的曲目有两首。” 刑国栋笑着,刚伸出两根手指头要说话时,刑术抢先道:“是《少年壮志不言愁》还有《血染的风采》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刑国栋大喜,“不愧是我儿子呀!” “哈哈——”刑术在那憨笑着,心里想:你这辈子就会这两首歌,我还能不知道吗? 刑国栋清了清嗓子,就在准备要给刑术现场表演一下的时候,刑术脱口而出:“爸,我问你件事呗,你应该还记得陈玉清吧?就是田炼峰的奶奶。” 刑国栋愣了下,反问:“你干嘛问这个?” “如果我没记错,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有警察上门来询问你关于1965年在哈尔滨的田云浩凶杀案的事情。”刑术又问,“田云浩就是田炼峰的爷爷,就是陈玉清的丈夫。” “我当然知道呀,我也记得呀……”刑国栋点头回忆:“我还专门写了个分析报告,你干嘛问这个?” “你能详细给我说说那案子吗?”刑术挪动了下凳子,双手趴在办公桌上认真地看着刑国栋。 第五章:X凶案 刑国栋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刑术,刑术依然挂着一幅天真无邪,用那双充满求知欲的双眼看着刑国栋。 “等会儿。”刑国栋往后一靠,“你为什么突然打听起田炼峰他爷爷的事情了?” “今天上午,田炼峰来我铺子里了,跟我提起了这件事,然后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刑术隐瞒了一半,他不能将那双千年乌香筷的事情说出来,因为那是规矩,朝奉这行当里面有“三说三不说”的规矩,那就是说人,说事,说物件,但是却不能说人的好坏,说事儿的真假,更不能说物件的来路。这三说三不说定义是非常模糊,说白了,就是做朝奉的底线,告诉做朝奉的应该怎么为人处事,千万不要做损人不利已的事情。 刑国栋看着刑术道:“刑术,爸爸对你没什么要求,除了不能害人,要多做善事好事之外,还有就是不要惹祸上身,惹火烧身,你这么大的人了,应该懂我话中的意思吧?” 刑术使劲点点头,他知道刑国栋是担心他,但刑国栋这么一说,这样强调,相反让他更觉得田云浩被杀这件事无比蹊跷。 刑国栋从前学的是临床医学专业,后来主攻的是心理学和精神病学,在那个年代,这算是个冷门。后来毕业出来分配工作之后,先是到了普通医院,但普通医院那个年代没有所谓的精神科,所以刑国栋长期做冷板凳,后来开始协助公安方面做初步精神鉴定,因为工作出色,长期与公安部门合作,都快赶上半个警察了。 “田云浩是1965年去世的,我看到那份关于田云浩案的卷宗是1990年的事情,那时候我还年轻,不过已经与公安部门有了多年的联系,因为83年严打的时候清理未决案件时,将田云浩的案子清理出来了,说是要重新调查,因为这是个悬而未决的案子,不过整整7年时间,都没有丝毫头绪,因为太诡异了,但是在90年的时候,他们成立了个小组,专门清理悬案的,就将那案子又重新提档,认为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个精神病患者干的,或者说是有心理疾病的做的,于是找上我来,让我帮忙。”刑国栋闭着眼慢慢回忆着,将往事逐一说出来。 刑术点头:“爸,为什么警察会认为是个精神病患者干的呢?” “现场的照片,你是没看到,并不血腥,但是很诡异。”刑国栋拿笔在纸上画了个“x”,然后用笔戳了戳道,“当时田云浩就在筒子楼五楼最角落的厕所门口被人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四肢被绳子拉开,绑成了个‘x’形,不过在那之前他已经被人杀死了,从颈部的痕迹鉴定后,认定那是被人从身后抓住脖子掐死的。” 刑术一下坐了起来:“身后?不可能吧?那样不好用力呀?” 刑国栋点头:“对,正常人都知道,一般掐死一个人都得从正面,两只手的五根手指头,除了大拇指之外,其余四根所起的都只是固定和支撑作用,起作用的就是两根大拇指,说白了,掐死人的也就是那两根大拇指,如果从背后这样做,那么大拇指的力度全都在颈部后方了,你看,我来实验下。” 刑国栋起身,将那人体骨骼模型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双手伸下去,从后方掐住那模型的脖子,又道:“我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在颈部的前方,也就是能遏制气管的位置,而大拇指则在后方,不管我如何用力,我压住一个人的时候,用力的都是那两个大拇指,如果我大拇指起的固定作用,那么我其他的手指头就不是勒,而是往上提,往上拉,起不到作用。” 刑术看着,点头,也比划了下。的确是这样的,正常来说,从正面掐死一个人是用手,但从身后要勒死一个人,在没有工具的前提下,肯定是用手臂,因为从身后掐住一个人的脖子,要掐死对方,可能性太小。 刑术忽然道:“田云浩是不是站着被杀死的?爸,你想,如果是站着被杀死的,那么指劲儿大的人,就可能办到。” “那就不叫掐死,叫捏死。”刑国栋将模型立起来,自己又比划了下,“法医鉴定之后,认定刑国栋当时是被人压在地上,凶手双脚踩住了他的双手,蹲坐在其腰部往上的位置,伸手掐死了他,是掐死的,而且十指都用力了,险些导致田云浩颈骨断裂。” “太奇怪了吧?”刑术皱眉道,“哪儿有这么杀人的呀?用工具多方便呀,就算是用那种姿势吧,如果是我啊,直接掰着田云浩的脑袋往后仰,颈骨直接就断了,不需要让他窒息而亡这么麻烦,费劲呀。” 刑国栋坐下来:“对,所以奇怪嘛,警察分析出,凶手肯定是个孔武有力的男性,因为田云浩本身不是个弱男子,甚至会些拳脚功夫,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制住的,而且凶手的体重比他重,蹲坐在他的身上,踩住他的双手之后,导致他无法翻身,当然这个凶手的指头是关键,也就是说他的指头很厉害,很灵活,否则的话,也做不到以那种姿势蹲坐在死者的背后,然后用十指掐死他了。” 刑术点头:“你先前说被绑成了x形?” “对,双手双脚被拉开,就像是个浮现在空中的标记一样,你知道的,从前在地图上会用x来标记某个位置,这一点警察至今都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卡在这里了。”刑国栋摇头,“而且精神鉴定方面,我无法下一个非常准确的定义,哦,对了,当年警察最早认定是陈玉清干的,虽然怀疑她,但没说出来,因为她是个弱女子,没有什么力气,与他们推测出的孔武有力的男子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呢,陈玉清当时的的确确有精神问题。” 刑术挪了下凳子,靠近刑国栋道:“爸,你是说在田云浩被杀之前,陈玉清的精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是,我亲自做的鉴定,警方也询问过田云浩的周围邻居,大家都说在1960年左右的时候,陈玉清的精神就出了问题,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刑国栋回忆道,“警方询问过邻居,邻居说两口子的感情非常好,对孩子也不错,都是口头教育,几乎没有打过,所以家庭很和谐,在外面调查了一圈,田云浩的人际关系也不错,没有仇人,而且当晚周围邻居,包括离出事厕所最近的那家人,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刑术看着窗外,将刑国栋说过的话都回忆了一遍,随后道:“然后就变成了悬案?” “对呀,变成了悬案,我也没分析出来怎么回事,可用的线索太少了。”刑国栋皱眉道,“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刑术立即问:“什么事儿?” 刑国栋喝了一口茶,又说:“陈玉清是在1980年11月20日在哈市失踪的,当天田克结婚,也就是说洞房花烛夜那晚,陈玉清失踪的,5天后,陈玉清被人发现在圳阳市郊区的一个垃圾场,整个人稀里糊涂的,警察将陈玉清带走救助,但是她只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说不出来,但因为有自残和攻击表现,被人送到这里,大概时间是11月25日,5天后,田克得到消息赶来,找到了陈玉清,但陈玉清拒绝离开,当时陈玉清精神状态有所好转,但还是不能出院。” 刑术点头:“爸,你认为疑点在哪儿?” “我的疑点在,我觉得陈玉清当时就是为了进这家医院才来的。”刑国栋说着摇头,“这是我的推测。” “为什么?”刑术问。 刑国栋闭眼回忆道:“我看到陈玉清的时候,虽然她浑身很脏,但明显那是在地上滚过之后导致的,护士检查身体的时候,说陈玉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疲劳那么累,而且我仔细观察过她,她的鞋子没有过于磨损的痕迹,手脚各部位都没有被冻伤,这不合理呀。” 刑国栋所说的不合理,原因在于,陈玉清是个精神有问题的,而且被发现的时候诊断是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在何处,明显处于精神分裂状态,由此推测,陈玉清应该是步行了五天,才从哈市走到了圳阳市。如果她真的是走过来的,鞋子没有磨损不合理,没有被冻伤也不合理,当时白天的温度是零下5度左右,夜晚达到了零下10度,陈玉清也不可能去住旅店,但她为什么那么健康呢? 所以,刑国栋怀疑,陈玉清就是坐车来的,只是那个年代没有什么监控摄像头,最主要的是,陈玉清不是罪犯,所以警察不会去详细调查她到底是怎么来的。而且当时圳阳市只有一间精神病医院,也就是现在早就被更名为“圳阳市第五人民医院”,原名叫“圳阳市优抚医院”的精神病院,所以一旦发现了类似的病人,都是会直接往这里送的。 刑术听完刑国栋的分析,看着桌面道:“你是说,陈玉清没病?她是刻意要来这里的,而且她出现在垃圾场,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她,发现她有病,然后报警,报警后她故意表现出有攻击倾向,这样民政局的人不得不将她送到这间医院来?她的最终目的也是来这间医院?” “对。”刑国栋点头,“我是这么分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她的动机和理由,所以无法做后续判断,但是她来医院之后就平静了许多,而且拒绝离开。” 刑术坐在那闭眼仰头思考着,半天才低下头来说:“爸,当时她来了之后住在哪里?” “三号楼六楼靠楼梯的那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换了房间,住到走廊尽头,就是挨着你师父郑苍穹旁边的那间。”刑国栋说完,叹了口气道,“刑术呀,我知道你好奇心重,但是吧,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去想那么多,我知道,你是为了炼峰好,你想帮炼峰,但我觉得炼峰也许自己都不在乎呢?” “也对。”刑术起身来,“我也只是好奇而已,行了,我去看看我师父,然后去食堂看看晚上吃什么,晚饭的时候食堂见。” 刑术转身就走,刑国栋又喝了口茶,拿起报纸,拿起报纸的那一刻,他忽然间意识到先前自己说完关于陈玉清住哪儿之后,刑术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东西,刑国栋了解自己这个养子,只有他在恍然大悟或者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眼神才会那样,但是刑国栋不知道刑术意识到的问题是什么。 出了刑国栋的办公室,刑术加快了脚步,拿回了自己装水果的袋子,直接朝着住院部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变成了跑,连路上跟他打招呼的医生和护士都不搭理,一直到跑到三号楼六楼紧挨着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病房,也就是他师父郑苍穹所住的那间门口时,刑术这才停下来,在那喘着,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那房间,那就是陈玉清住过的房间,这间病房现在是空着的,至于为什么空着,刑术也不明白。 刑术休息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喘气了之后,这才敲了敲门,随后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进来。” 刑术进屋之后,就看到郑苍穹正在那做俯卧撑,立即扔下袋子就上前去搀扶。 刑术将郑苍穹搀扶起来之后,看着满脸通红的郑苍穹,立即道:“师父,你干嘛呢?都说了你这年龄不适合锻炼了,你就适合下楼散散步,最多快走几分钟,你还做起高难度动作了,你是打算当健美先生还是准备重出江湖?” 76岁高龄的郑苍穹看着刑术,抓起毛巾擦了擦汗,问:“这半个月去哪儿了?大买卖吧?如果不是,你不会去半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 “去了趟长沙,帮人鉴定一个壶,说是夜壶,其实是个大茶壶,也算是个好玩意儿吧,不过不算是太老的东西,喜欢的人可以收一收,我肯定不会收,就那东西,当铺收了只能砸手里边。”刑术说着将袋子中剩下的水果全部都拿出来,摆在旁边,看着旁边还有几个苹果和梨子,又道,“师父,半个月之前给你买的,你还没吃完啊?” 郑苍穹“嗯”了一声,随后敞开窗户,就在此时,刑术突然说了句:“师父,当年住在隔壁的陈玉清是来找你的吧,为的就是奇门的事情。” 郑苍穹明显一愣,随后慢慢转身,看着已经坐下的刑术。 刑术是故意的,他故意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随后又将最重要的事情说出来,就是想看看自己师父郑苍穹的反应,如果他不这样做,郑苍穹假如想隐瞒,就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谎言,伪装自己的表情。 郑苍穹面无表情地看着刑术,刑术则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给我下套呢?”郑苍穹冷冷道,“能耐了呀?给自己师父下套!” 刑术立即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怕你不告诉我吗?” “有些事情不该你关心的,不要关心。”郑苍穹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面,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直接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中,起身重新泡一壶。 刑术径直上前,走到窗口,从口袋中掏出那双筷子,故意在郑苍穹眼前晃了晃,随后抬手就要往外扔,郑苍穹只是看着他手中的筷子,并没有作出刑术预想中制止的动作。 郑苍穹泡好茶,坐下来,看着有些失望的刑术道:“你先前都给我下了一个套了,再来,我还会上当吗?我知道你不会扔的,你对这些物件的痴迷程度,远远超出了我,所以,我知道你只是为了试探我。” “师父,你知道这是什么吧?”刑术拿着筷子坐在旁边问。 “知道。”郑苍穹只是摆弄着泡茶的滤杯,漫不经心地说,“千年乌香筷。” 刑术见郑苍穹这模样,更觉得奇怪了:“师父,你以前可是告诉过我,如果千年乌香筷现世,那就等于是奇门现世呀。” “对,我说过,怎么了?”郑苍穹抬眼看着刑术,“你想找奇门呀?死了这条心吧,我找了一辈子,找到四十来岁都没有找到,人都疯了,要不能住到这里来吗?” 刑术点头,心里却想:鬼知道你为啥要进来,你这模样像疯子吗?我认识你的时候,拜你为师的时候,你比谁都正常,还不是因为有几个钱,一直赖在这不走,还捐给医院一大笔钱,就差点没成为这里的院长了。 “噢,我明白了,那行,您先歇着,我去食堂了,给您打一份回来。”刑术说着起身就走。 “慢着,回来,坐下。”郑苍穹叫住刑术,“你怎么就断定陈玉清是来找我的?” “陈玉清是1980年11月20日当晚失踪的,您是1980年10月底住进来的,这是巧合吗?我认为不是。”刑术转身看着郑苍穹,并没有坐下,“我不知道陈玉清到底是什么人,但我想,也许田云浩与你有点关系,于是将这件事告诉给了陈玉清,陈玉清一直在找你,没找到,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你在这里,但不能大张旗鼓直接来见你,所以想出了那样一个法子,进了这间医院。” 郑苍穹听完,许久点头道:“不离十,你分析得不错。” “噢,那我去打饭了。”刑术朝着外面走去。 郑苍穹这才没叫住他,只是说:“多打点,再给我弄瓶啤酒,既然那筷子都到你手中了,我瞒着也没啥用了,等你回来,我们边吃边聊。” 刑术点头,面无表情地走出病房,出去之后这才露出笑脸。 第六章:龙出浴 刑术将饭打回来的时候,发现郑苍穹正在仔细看着桌子上的什么东西,他提着饭盒走近,发现是那双千年乌香筷,他下意识一抹自己的口袋,发现筷子早就不见了。 刑术叹了口气,刚要说话的时候,一直低头仔细看着筷子的郑苍穹开口道:“就是你那双,我见你去打饭了,先顺过来看两眼,还没真的上手呢,光是这味儿闻着就真是舒服呀,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 “你也在童大爷那学了两手?”刑术靠近嬉皮笑脸地问道。 郑苍穹抬眼看着刑术,不屑道:“童云晖那三脚猫的功夫,算得了什么呀?早些年有个资深的朝奉,绰号叫‘状元’,知道为啥叫这个名字吗?因为他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好像就没什么他不会的,我这点小手艺就是在他教导下练出来的,我没有天赋,单是取人家口袋中的物件这一手,我自个儿就练了五年,这才小有成就,不过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刑术“哦”了一声,坐下来开始吃饭,也不主动问那筷子的事情,郑苍穹随后也坐下来喝着啤酒吃着菜,师徒二人谁都不说话,一直等到快把饭菜吃完了,刑术带着饭盒要走的时候,郑苍穹才皱眉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耐性变这么好了?一顿饭的功夫,你竟然一个字儿都不问。” “这不是您教的吗?越是大买卖,越要沉得住气。”刑术咧嘴笑道。 郑苍穹指着旁边的凳子:“坐下,我问你,出师那天,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有一天遇到了千年乌香筷,你只有两条路,要不装傻充愣当不知道,要不就一头钻进去,永远都不会回头?” 刑术点头:“对,我记得。” “好!”郑苍穹微微点头,看着那双筷子道,“现在,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是继续追查下去呢,还是装作不知道?” 我都把筷子带来问您了,您还问我?刑术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只是一本正经道:“我要追查下去。” “为什么?”郑苍穹再问,凝视着刑术。 刑术正色道:“师父,您早年就说过,奇门是一个逐货师的终极目标,不管平日内找到的什么宝贝,和奇门里面的相比较,都只是三流货色。” 郑苍穹点头:“对,但你要知道,谁也没有见过奇门中的一件宝贝,这全都是传说。” 刑术一愣,指着筷子道:“那这筷子呢?不算是奇门里的?” “当然。”郑苍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这只是个线索,单是只为了这个线索,就闹出了很多人命,而且,我很清楚这双筷子就在田家,我相信其他人也都知道在田家。” 刑术点头,立即道:“师父,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这么宝贵的东西,即便不是奇门里面的宝贝,却和奇门有直接联系,为什么几十年来那些一直觊觎的人,没有去田家想办法弄出来?田炼峰家就是一般的家庭,不是大户人家,也没有保镖什么的看家护院的玩意儿,连狗都没有一条,就算是我去,都能无声无息将这筷子拿出来。” 郑苍穹笑了,看着窗外医院围墙外的那片空地道:“前几天,不知道是谁,扔了一整只烧鸡在空地上面,引来了十多条野狗,但这些野狗只是看着那烧鸡,谁也不敢上前。”说着,郑苍穹回过头来看着刑术问,“为什么呢?” 刑术恍然大悟:“明白了,师父你是说,不管谁去先拿到这双筷子,就如同哪只野狗先去抢烧鸡一样,都会被其他的野狗群起而攻之,搞不好就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郑苍穹缓缓点头:“对,大家谁都不敢动,只是等着,因为能靠着这双筷子找到奇门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陈九斤,也就是田云浩父亲田兴安的师父刑仁举,而这个人,解放前就死在了伪满洲国的监狱之中。” 刑术摇头:“我觉得奇门的秘密就放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不太可能,刑仁举的死,也许只是个幌子。” “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觉得,我说实话吧,我潜入过田家,研究过筷子,去了十五次,甚至还带了当初在中国市面上见都见不到的相机,拍下来自己洗了照片研究,可是什么都没有研究出来,我对筷子上面那八个古怪的文字符号完全看不懂,为了这八个字,我走遍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古书来翻阅,可惜还是不懂那是什么文字,这种文字一定只是暗号,只有刻在上面的人才清楚。”郑苍穹失神地看着那双筷子。 刑术将筷子拿了起来,放在掌心中仔细地看着,看到两根筷子的某一侧都刻着四个字,四个不一样的字,看起来像字,但又像是符号,古古怪怪的,乍一看还以为只是印花,其实就连刑术从田炼峰手中拿过筷子的时候,都以为那只是印花而已。 刑术问:“师父,你就这么确定,这上面是字,而不是印花吗?” “应该是字,不是印花,我研究过这双筷子,筷子上面只有这些东西,也就是说,如果破解了这上面的字,也就找到了奇门的线索。”郑苍穹摇头,“可是,我的能力有限。” 刑术有些为难,同时迟疑了,因为连师父郑苍穹这样的东北著名的朝奉大师傅,都无法破解,自己这个出师不到十年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郑苍穹叹气道:“刑术,我觉得既然田炼峰将筷子交到你手中了,这就叫缘分,天意如此,我只想提醒你两件事,第一,注意安全,第二,你在找奇门的同时,不要把全部精力都倾注进去,否则的话容易魔障了,明白了吗?” “师父,我明白了,不过,师父,我还想知道,陈玉清当年为什么要来找你?”刑术问完后,马上补充道,“师父,这算是我多嘴了,但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情也许与这筷子有关联。” 郑苍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陈玉清是我师妹,是我师父陈汶璟的女儿……” “什么?”刑术猛地站了起来,惊讶道,“师父,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不是我安排的,是我师父安排的,他走火入魔了,连我和我师妹的婚约都不顾了,让我师妹想办法嫁给了田云浩,就为了套出千年乌香筷上面关于奇门的秘密,我当年很反对,也是没用,我师妹是个孝顺的人,就依从她爹的指示去做了,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得到。”郑苍穹的脸色沉了下来,“陈玉清后来来找我,就是为了履行当年嫁给田云浩时的诺言,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她找到了那个秘密,或者是田云浩死了,无论如何她都会马上来找我,与我共度下半生,后来她有孩子啦,就说,等他儿子田克长大之后,成家立业了,她再来找我。” 刑术点头:“师父,其实你找奇门,并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能和陈玉清在一起,对吗?” 郑苍穹苦笑着点头,看着刑术道:“你师父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刑术摇头:“不是,我觉得你挺伟大的,至少你没走火入魔,而且还能装得为了奇门都发疯了,挺佩服你的。”刑术说完对着郑苍穹傻笑。 “对了,关于田云浩的死,你已经请教过你爸了,是他杀,而且死得很怪异,对吧?”郑苍穹忽然低声道,“陈玉清告诉我,田云浩死的那天,整座筒子楼都很怪,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因为那天大家都很高兴,特别热闹,很和气,原本有矛盾的邻居也笑脸相见,但是到了半夜,结果就出事了。” 刑术坐在那静静听着,随后道:“师父,我觉得田云浩的死还是有奇怪的地方,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根据田炼峰所说,他爹田克除了从田云浩那继承了筷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还有一个疑点,田云浩在死之前把筷子给了完全不懂事,只有十岁的田克,这一点就已经不寻常了,就好像他知道自己要出事一样。” 郑苍穹点头:“这点我也问过陈玉清,陈玉清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对物件这方面一窍不通,不懂我们这个行当,只是我师父的牺牲品。” “师父,我想去当年的现场看看,如果那里没拆迁的话。”刑术道。 刑术说完,原本以为郑苍穹会阻止他,没想到郑苍穹只是轻声道:“你注意安全,切记,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出现什么事情,要冷静对待,明白吗?”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刑术起身和郑苍穹道别,带着饭盒离开,随后又去自己的父亲刑国栋那里,从他的口述中记录了一份当年现场的大致情况,随后便离开了医院驱车去市里的人民连锁药店某个分店去找在那里当经理的田炼峰。 其实刑术所在的那个古玩城,也是田炼峰所在的药业集团的下属产业,那个铺面之所以有那么便宜的租金,也完全是因为田炼峰的帮忙。 田炼峰这个人虽然大大咧咧的,对古玩一窍不通,但是在为人处事方面却是一把好手,这一点和他爷爷田云浩很相似,几乎没有仇人,在连锁药店分店当经理,也从来没有被客户投诉过,年年拿先进,拿到手软,最大的“缺点”就是没事喜欢喝两口。 不过这个所谓的“缺点”,似乎大部分东北男人身上都有。 到了田炼峰的店,天色已经晚了,刑术刚把车停好,下车就看到了正在药店门口和手下员工说着什么,随后急匆匆就要离开的田炼峰,刑术见他还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意识到这小子又要干傻事去了,上前就拦住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腋下的那个包。 有人拦着自己,田炼峰先是一愣,下意识将包抱住,看到是刑术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神神秘秘地说:“兄弟,你来得可真是时候,走,帮我长长眼去。” “等会儿。”刑术拽住说完就要走的田炼峰,“你该不会又看上什么东西了吧?” “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算是在学习,而且那东西绝对不是古玩城里面的,是真东西,我找人已经看过了,走走走,到了再说,不远,就在前面那趟街转角的饭馆。”田炼峰说着领着刑术就往那走。 刑术单是看田炼峰那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他现在是无比的兴奋。 在刑术眼中,田炼峰就是朝奉和逐货师行话中所说的“膘子”,其实原意就是指肥肉,可以刮下来很多油水,基本上这种人,上当受骗的几率相当大,因为毫无经验。不过这样的人,在一般有点良心的人眼中,下手也不会太狠,毕竟他们什么也不懂,有些可怜,但要是遇到了“五花”,那基本上就是能宰一个是一个。 什么叫“五花”?五花肉的意思,五花三层肥瘦相当,所指的是那类入行有个两三年,懂得不多,但却时常喜欢充行家,不懂装懂,这样的人最好骗,只要你说点好听的,夸他眼力好,没几个小时就能从他身上榨出来不少油水。 在快走到饭馆门口的时候,刑术拽住田炼峰,低声问:“你是不是遇到蚰蜒了?” “蚰蜒?”田炼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钱串子?不会,不会,他人可好了,不是钱串子。” 刑术懒得再搭理他,知道田炼峰这人容易相信人,而且这类被称为“蚰蜒”的人就是这个收藏行当里面专门用物件骗人的一种职业,清末的时候这种人被叫做钱串子,但因为蚰蜒这种昆虫的绰号也叫钱串子,所以他们干脆自称蚰蜒,有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 田炼峰率先进了饭馆,站在门口晃了一眼,立即就看到了坐在紧挨上菜口那的一个穿着军大衣,戴着一个军棉帽的胖子,因为屋里暖气热,加上他没有脱下军大衣的缘故,热得满头大汗,不断地用大衣的袖口去擦着。 胖子看见田炼峰的时候,立即站起来,微微点头,带着期待而憨厚的笑容,不过在目光扫到田炼峰身边的刑术时,脸色却又沉了一下,立即坐了下来,显得有些不安。 田炼峰夹着自己的包上前,坐在胖子的对面,刑术坐在旁边,故意抬头去看墙壁上挂着的菜单,而那胖子却不说话,只是面露难色地看着田炼峰。 田炼峰会意,看了一眼刑术道:“这是我兄弟,血浓于水的好兄弟,和亲兄弟一样,你放心,不是外人,你东西带来了没?” “嗯呐!”胖子点头,应声的声音还带着一股屯子味,刑术揉了下鼻梁,看着那胖子的军大衣中,知道那里面裹着东西,也就是田炼峰要的宝贝。 田炼峰见胖子还在迟疑,有些恼了:“至于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怕我们俩抢你的东西呀?派出所就在一百米之外,你还是不放心,咱们上那行不行?” “不……不是。”胖子有些扭捏,舔了下干裂的嘴唇道,“这跟咱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一个人来吗?” 刑术不说话,起身就要走,田炼峰一把将他拽住,看着胖子道:“哥们,我兄弟也是刚才碰巧遇上的,我总不至于让我兄弟在外面挨冻吧?你放心,我就在前面那家连锁药店里面当经理,跑得了经理跑不了药店,你就敞亮点拿出来行不行?” 胖子又看了一眼刑术,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大衣一侧抱出来一个高大概18厘米左右的龙纹瓶,上面一条龙围绕着瓶子转了三圈,龙身占了大半部分,那青花只是在瓶口和瓶底底座周围有那么两圈。 “嗯,就是前几天的那个青花。”田炼峰双眼都瞪大了,掏出了一放大镜,仔细看着,随后抬眼问,“可以上手吗?” 胖子点头:“嗯呐,小心点。” 刑术偏头看了一眼,目光又看向菜单,这个举动让那胖子放松了警惕,所有的注意力都开始集中在了田炼峰的脸上,观察着田炼峰的表情。 许久,田炼峰放下放大镜,点头道:“兄弟,这样,你开个价,我要是觉得合适,我就不还价了。” 胖子挠着头道:“我其实也不懂,这个东西是早年我爸的战友送给我爸的一个物件,要不是我爸治病等着钱用,我也拿不出来呀,之前吧,你也找人看过一眼,你知道是个什么价,咱们都说好了,我也不能坐地起价对不对?” “行,八万八,这个数字吉利!”田炼峰点头,然后将自己的包掏出来,“我这里有五万,我等下去外面再取点钱来,我这个包装不了那么多,你稍等着,我这五万你先拿着,我这兄弟陪你在这等着,好不好?” “嗯呐。”胖子憨厚地点头,田炼峰一脸喜色地转身就跑出饭馆取钱去了。 田炼峰前脚一走,刑术就扭头朝着胖子“嘿嘿”一笑,模仿着那胖子憨厚的笑容,随后指着那瓶子道:“这‘龙出浴’值八万八?而且还是仿的?有意思吗?你也忒狠了吧。” 胖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因为不是行内人,不知道这瓶子叫做“龙出浴”,而且这玩意儿也算是高仿货,不是入行多年的,也不容易看出来。 第七章:偷袭 胖子看着刑术,看了几秒后,低声道:“兄弟,看来是同行呀?” “谁他妈跟你是同行?”刑术双手放在桌子上盯着胖子,“不是本地的吧?听你的口音像是辽宁那边的钱串子,怎么着?那边买卖不好做,跑这头来混了?” 胖子一愣,随即道:“哎哟,哥们也是个社会人儿啊?” “废话我不说了,我知道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你干的这事,我要是报警,你进去少说三五年出不来,不过我这人做事没那么狠,看你这副德行,也就是坐硬座过来的,这瓶子应该是哈市双城老棒子家的手艺,本地货,我估摸着这种货色的本钱也就是一千来块吧,这样吧,我这里有三千块钱,算上你的本钱,还有你来回的车费吃住什么的差不多了,你留下瓶子,钱拿走,我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刑术摸出烟来,在桌面上杵了杵,“如果你要是不同意呢,我只能告诉你,你以后别想再来这个地方混饭吃了。” 胖子一抽鼻子,表情也变了:“哥们,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这话也太狠了,我李胖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真没怕过谁,而且行里面的规矩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做基本上就和截活儿一个意思,我多的不说了,八万八,我分你两万,这事你就当不知道,我够敞亮吧?” 刑术仰头闭眼:“八万八分我两万,这买卖合适呀。” 胖子笑了:“哥们,你坐在这说几句就八万八,省时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好吧,我再给你个选择,你收八万八,给我两万,我回头打个电话给魏大棒子,告诉他,如果他以后再敢出货,我把他家烧了,连同他那卖干豆腐的铺子,然后我把你用石头绑上,直接沉松花江里面,我拿着你那六万八还有我那两万,自个儿去警察那自首去。”刑术冷冷地看着胖子,“不过我也可以不自首,把你沉了之后,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快封江了,大半年化不开,等冰面化开了,就算你的尸体浮上来了,对我不利的任何证据都没了。” 胖子看着刑术,从他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李胖子混了这么多年,出口就撂狠话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过,他有些迟疑了,思考了许久,终于起身道:“好,算我栽了。” “别急呀。”刑术数出三千块钱,塞到李胖子手里面,“这是我说好的,说一就是一,人走,钱拿走,瓶子留下,赶紧给我滚蛋。” 胖子点点头,把钱塞进口袋,朝着饭馆外就走去,走到门口就遇到取完钱的田炼峰。 田炼峰见李胖子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抬眼看见桌子上自己装钱的包在,瓶子也在,立即奔了过来,先是看钱,又看瓶子,随后纳闷地问:“这是怎么了?他怎么钱也不要了,东西也不要了,就这么走了?” 刑术坐在那,挥手叫服务员上了一瓶啤酒和一瓶可乐,把啤酒倒了一杯递给田炼峰后,这才道:“这个人是个辽宁那边的钱串子,虽然他尽力在掩饰自己的口音,但还是能听出来,你只是被这个所谓的青花瓶子蒙蔽了双眼和耳朵,没注意到这种细节。” “啊?”田炼峰目瞪口呆地看着刑术。 刑术指着桌子道:“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坐在这里吗?因为这里是上菜口,后面挨着厨房,厨房有后门,而且斜对面是厕所,我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地方是他选的吧?” “对呀。”田炼峰点头,“你怎么知道?” “钱串子就是这样,做事先考虑后路,他也担心自己暴露了,所以选了一个容易逃跑的地方,咱们这边的厕所很少有那种大透气窗口的,但是这家饭馆铁定有,不信你去看看,而且后厨百分之百通往后面的巷子。”刑术打开可乐,看着田炼峰那副呆呆的模样,“去看呀,愣着干嘛呀?” 田炼峰立即起身去厕所又去后厨看了一圈,回来坐下道:“真有诶!” “废话!”刑术喝着可乐道,“他那身打扮,和那些杵大岗(街头等活儿的民工)的一模一样,就是想让你放松警惕,觉得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你买了他的东西,你还占了便宜了,而且他专门说他爸有病急用钱,这些都是为了潜意识中蒙蔽你。再者,就算这个瓶子他认为贱卖了八万八,他什么箱子什么东西都不用,直接用大衣包着就来了?也不怕摔了?你认为合理吗?” “那……那这瓶子呢?”田炼峰看着这瓶子,“肯定就是假的了?” “对,假的,他之前怎么告诉你的?”刑术看着瓶子问。 田炼峰道:“他说这是康熙年间的青花。” 刑术冷笑一声:“康熙年间?这玩意儿仿的是嘉庆年间的青花龙纹,我以前教过你呀,在这一行里面,雍正、康熙、乾隆这三个年代的物件是单独说年代的,但是嘉庆和道光是一块儿说的,统称为嘉道。”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田炼峰一拍脑袋,“这就是嘉道不分对吧?说清朝的陶瓷物件,到乾隆之后基本上就没落了。 刑术点头:“在这行当里面,嘉道的瓶子都叫大路货,不是用来收藏的,和工艺品一样,就是摆设,碎了吧也不可惜,再来看这瓶子,仿得呢,还行,有个绰号叫龙出浴,名字听着霸气吧?但恰好意思就是指这龙不霸气,你去看看那康熙、乾隆年间的瓶子,那时候的龙霸气,嘉道年间的龙吧,看着都软,就像是龙洗完澡刚钻出来,一副舒坦的模样。” “哦——”田炼峰看着那瓶子,“为什么不霸气了呢?” “管理上的原因,偷工减料,加上当时的画师呀之类的大量的流失,造成了这种结果,历史原因吧。”刑术说完长叹一口气道,“炼峰呀炼峰,八万八呀,你是眼皮子都不眨,直接就拿出来了,你那几年赚的钱,估计都快被你败光了吧,你不是富二代,省省吧,以后你要是喜欢什么,带着我给你先看看,不要吃这样的亏,弄得跟傻x一样。” 田炼峰摇头:“刑术呀,我这还不是想跟上你的步伐吗?” “我的步伐?我特么是没得选,就那么几个职业,让我挑,我也不愿意去当医生,所以就干了这个了,你以为我愿意呀?这一行风险大,我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我师父都有,别说你这刚入行的膘子了,一走眼,那就是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就出去了。”刑术摇头,“这瓶子如果是真的,摆家里面看还行,但这是高仿的,你拿走,回头送给张大文,让他自个儿研究研究。” “哎呀,今天要不是你,我真就没了八万八了,兄弟,当哥的敬你一杯。”田炼峰举杯碰了碰刑术的可乐瓶子,随后一饮而尽,喉头发出爽快的声音,随后问,“对了,这么晚了,你找我来干嘛呀?” 刑术看了一眼周围,低声问:“你爷爷以前住的那地方,就是他死的那筒子楼,现在拆了吗?” “应该没有,那地方拆不起呀,听说就那房子那么小块地方,光拆迁连土地什么的,好几千万呢,没有开发商敢上手,一直搁那的。”田炼峰倒着酒问,“你想干嘛呀?” “我想去看看当年的现场,有些事儿我得搞明白了。”刑术点上一支烟。 田炼峰放下瓶子,他也不是傻子,寻思了一会儿问:“刑术,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还是和那筷子有关系?” “对!”刑术知道瞒着田炼峰始终不好,只得点头道,“那筷子的确是千年乌香筷,我之前骗你说是假的,是不想让你惹上麻烦,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想占你便宜,我要想占你便宜,早把你家里那点钱骗光了。” 田炼峰当然知道,点头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你听我说,一个字都不要漏,而且听完后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告诉。”说着,刑术看了一眼饭馆外道:“炼峰,你早就被人盯上了……” “啊?”田炼峰诧异道:“什么意思呀?” 随后,刑术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给了田炼峰,田炼峰听完是目瞪口呆,但因为还没有刑术那种危机感,所以并不觉得怎么害怕,只是好奇。 两人点了几个菜,吃喝完毕后,约定好在老筒子楼见面,因为田炼峰得回去问他爸要钥匙,那筒子楼楼道大门和田云浩家的门锁都是他爸隔半年就要去新换的,担心生锈了,虽说那地方是公家的,不过因为没有人去管理,所以也由得他爸了。 田克是个怀旧的人,虽然田云浩死的时候他还小,但他对自己父亲的感情很深,有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个人溜溜达达地过去转一圈。 刑术开车先朝着筒子楼的方向开去,那个地方周围好些都被拆迁了重建,现在除了一座高楼在旁边建起来了之外,周围其他地方都是工地,在那里的房价也不便宜,毕竟在哈市这个地方,房子的建筑面积和使用面积的系数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墙厚,基本上系数达到了1.6,所以在那个地段的房价都是一万好几一平米,这也是为什么那筒子楼一直没法拆的原因,占地面积不大,但是买下来的费用大,买下来也修不了什么玩意儿。 因为夜间已经不堵车的原因,刑术开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那老楼外的巷子里,将车一停下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有两辆面包车分别堵在了巷子的两头,而且都开着大灯,直射着他这个方向。 刑术左右看了看,右手伸进口袋中摸着自己那串钥匙,将上面的钥匙慢慢地从攥成拳头的指头缝中露出来,这就是他的武器,而且具有一定的杀伤力。 刑术站在那靠着车门,看着从两辆面包车上分别跳下来四个人,一共八个人朝着自己的位置慢慢走来,都将手揣在口袋中,走路的架势也和街头流氓差不多,故意晃晃悠悠地走着,以此来显得自己很霸气。 等为首的人走近之后,刑术才看到不是别人,就是先前在饭馆里面被自己揭穿的那个李胖子。 “八万八——”李胖子站在那笑着,“八万八呀,哥们,飞了,因为你全飞了,我咋回去交差呀?” 刑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叹了口气道:“胖子,我之前给你俩选择,看来你是没听明白是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带着你的人滚蛋,一看他们就知道是你花钱雇的吧?这样吧,你雇人的钱我帮你出了,我算是仁至义尽了。” “哟——哟哟哟哟哟!”李胖子一副不屑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能耐不是大吗?你不是牛逼吗?你不是要把我沉江里面吗?来呀,我等着你,来来来!” 李胖子刚说完,忽然看见刑术身影一动,旁边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前提下,刑术那夹着钥匙的拳头直接甩在了胖子的脸颊一侧,李胖子立即发出恐怖的惨叫声,捂着脸就靠在一侧惨叫着,手再一拿开,借着车灯光看到捂脸的手全是血。 刑术站在那,甩了甩手,微微侧头,看着自己背后的那四个人:“想进医院是不是?” 那四个人对视一眼,随后一人骂了一声,直接跳起来就是一飞腿,刑术抬手抱住那人的腿,朝着大腿部位就是一拳下去,随后侧身朝着另外一人的手臂上又给了一拳,轻轻松松将那四个人全部撂翻。 剩下的三个人对视一眼,整齐地扭头看着靠着墙壁坐着的李胖子,李胖子大喊道:“一人再加两百,打死他!给我打死他!” 刑术站在那叹了口气,看那三人又冲了上来,其中一人还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一棍子下来,直接被刑术一拳打断了,紧接着那人腹部挨了一脚,直接跪了下去,剩下一个趁机抱着刑术,刑术一蹬车门,直接将后面那人撞向墙壁,身子一缩,手臂一抬,手肘直接击打那人的面部,那人捂着鼻子就蹲了下去。 剩下一人愣在那,看着周围倒地哀嚎的人,又看着冷冷注视着他的刑术,竟然开口问先前抡棍子的那人:“大哥,怎么办?” 那人捂着肚子蹲在一侧,哎哟地叫着,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报警啊!” 刑术一愣,看到那人真的拿手机了,上前一把抢过来,刚要摔发现还是个iphone,直接扔还给他道:“自个儿关机吧,摔了挺可惜的,赶紧滚蛋,要不要脸,你们来弄我,还要报警?” 随后,那人扶着自己的大哥,其他人互相扶着,朝着两辆车跑去,临走的时候,那位大哥还扔下了一句在这种场合必须说的一句话:“你等着,有种你别跑!” “好,我等着,你们慢走,赶紧多带点人来,或者是直接报警吧。”刑术站在那看着两辆面包车退出去,一辆在巷子口倒车的时候还撞到了墙角,随后听到里面的人打耳光扇着开车人的声音,还有骂声。 李胖子伤得不轻,而且现在是彻底怂了,眼泪都滚出来了,缩在墙角下,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刑术。 刑术从口袋里面摸了五百块钱扔给他,指着巷子口道:“出了巷子往北走三百米有个诊所,赶紧去,包扎了之后去道外三道街找一个叫廖师傅的人,就说我介绍的,他那有药,等伤口结疤了,用他的药每天敷三次,正常来说不会留下痕迹,滚吧。” 李胖子含泪点点头,起身摇摇晃晃地跑了,在快跑到巷子口的时候,李胖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把刑术吓了一跳,看着李胖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那里,只得摇摇头。 刑术背上自己的背包,站在大门口,左等右等没等到田炼峰,看着那扇生锈的大铁门,还有旁边那堵并不高的砖墙,干脆跳起来抓住墙头直接翻了上去。 刑术蹲在墙头,看着眼前这栋六层高的筒子楼,觉得浑身发凉,这是一种感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因为这里面毫无生气不说,还从里面吹出来了阵阵潮湿的冷风。 刑术知道这不合情理,因为在哈市这里到了这个季节,天气寒冷,空气干燥,这种老楼肯定更是干燥无比,吹出来潮湿的冷风完全没有道理,而且就算是有地下室,地下室也应该有暖风吹出来,不应该是冷风才对。 许久,刑术才从墙头上跳进去,落在堆满了各种破烂的院子中,随后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照了照周围,终于看到了楼下左侧的那扇楼道门,他走上前看着楼道门的那把锁,发现的确是把新锁。 刑术等不到田炼峰,想着干脆自己撬开锁进去算了,而且这里没人住,自己撬锁进去也不是为了偷东西,不算犯罪,随后拿着工具轻松将锁打开,刚推开门的时候,一个东西突然间从门里面的门框往上的位置掉落了下来。 刑术眼疾手快,伸手过去一把抓住,抓住后发现那是个陶瓷盘子,他拿着盘子立即进门,用手电照着门框的上方,发现那里被人做了一个简易的机关。 仔细研究后,刑术发现,这个机关很有趣,在门口右侧的位置有一根绳子,只要开门不是太快,开门后将手伸进去拉一拉那绳子,那盘子就会被固定死,但如果不拉绳子直接推门,盘子就会掉下来。 刑术看到这的时候,下意识自言自语道:“田炼峰,看来你爸经常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怀旧呀!” 第八章:陈尸地 门口的机关很明显,并不是为了袭击开门的人,而是为了让自己知道有没有人打开过这扇门进来过。 那个机关中的盘子掉下来的位置砸不到开门的人,但是如果这种陶瓷的东西一旦落下来,就会摔得粉碎,就算开门进来的人意识到这东西是干嘛用的,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盘子重新放在机关之上,也无法将地上的盘子碎片全部都打扫干净。 如果你打扫,地上的灰尘和其他的物件势必都会被改变,田克再来的时候,就算那盘子还在,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楼道门口与之前不一样了。 所以,田克设置的这个机关,只要你接不住那盘子,一旦摔碎,有人开门进来的事实就绝对无法被掩饰。 “田老爷子挺闲呐。”刑术点头四下看着,将盘子小心翼翼放在一侧的角落中,打算出来的时候再放回原位。 刑术回忆着自己父亲告诉的田云浩当年陈尸的位置,沿着一侧的楼梯朝着楼上慢慢走去,整个楼道中发出一股霉臭味,其中还有死耗子的气味,刑术实在忍不下去了,掏出点风油精来涂在口罩上面戴上后继续朝着上面走着。 走到五楼的时候,刑术忽然觉得温度上升了,下意识摸了下楼道中的暖气管子,发现暖气管子还有余温,他立即伸手在暖气管上四下摸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立即走向五楼靠着楼梯口的那户人家的门前,随后试探性地去推门。 门当然是纹丝不动,刑术蹲下去查看门锁的时候,发现门锁也是新换的,外面也加了一把新挂锁,刑术第一反应就是——这里有人,而且是有人住在这里。 刑术之所以要检查紧挨楼道口的这一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摸到暖气管的时候,察觉五楼这一层有供暖,五楼以下并没有,而且差不多是半个小时前被人关闭的,这种老房子和现在的楼房不一样,不是每一户人家都有单独的阀门,而是每一层都只有一个暖气阀门,就在紧挨楼梯暖气主管道的那户人家中。 刑术推测出,先前自己来到楼外的时候,遭遇李胖子时,这个人就站在楼上的某个角落,透过某个缝隙看向院外,那两辆开着大灯的面包车,还有那些流氓的叫声,都让这个人意识到刑术下一步就要走进这座筒子楼来了。 于是这个人赶紧关闭了暖气阀门,同时也推测出了刑术可能预料到这一点,干脆将有阀门的这户人家的门也锁死了,从门锁可以看出,这个人住在这里,而且有可能就住在这户人家中,否则的话他完全没有必要换锁。 这个地方应该停止供暖很多年了,现在市政方面早就将所有单独烧的小锅炉取缔了,都是集中供热,这个地方还有暖气,是因为这个人想办法偷的暖气水吗?还是自己烧的?这里还有小锅炉?但是他在这里用暖气,不是很容易暴露自己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刑术并没有马上打开那户人家,而是径直朝着六楼走去,直接去了田云浩当年陈尸的位置。 刑术站在那,从背包中将香炉、香蜡纸钱等物件一一拿了出来,这也是逐货师的规矩之一。当铺中时常会收到一些来路不明的玩意儿,特别是在战乱年代,很多物件一看就知道是从死人堆里面扒出来的,而在那种年代,当铺为了做买卖,只要值钱的,都是来者不拒。 所以,通常在收了此类的物件之后,都会焚香祭拜,表示对死者的尊重,同时也讲清楚,他们只是生意人,并不是他们有意从死者身上拿的物件,还得告知那些也许存在的冤魂,如果你们想将东西要回去,可以用特定的方式告知一声。 但是,是否真的有朝奉或者是逐货师遇到过冤魂托梦,那就只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了。 虽说这是田云浩的陈尸地,但刑术还是按照规矩来,毕竟师父郑苍穹说过,抬头三尺有神明,你是信也好,不信也好,心怀尊重始终是对的。 刑术拿出罗盘,辨别了下方向,找到西方,这才点燃香蜡,插在墙角之后,开始烧纸,烧纸的时候刑术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堆,余光却扫着火堆照耀出来的自己的身影,果不其然,在纸烧了快一半之后,刑术看到一个黑影在左侧的墙面上晃动了一下,随后消失不见。 烧纸的目的其一是为了尊重,其二也是刑术希望故意背对走廊楼梯的位置,让一直藏在这里的那个人好能靠近来观察自己在做什么,但因为周围黑暗,只有这一堆火的缘故,只要这个人一出现,身影立即就会投在墙面之上。 果然有人,看样子只有一个。刑术放心了,他故意没有识破那个人的存在,拿出相机之后,将脚架展开,放在走廊的正中心,等着那堆纸完全烧尽之后,这才打开相机,对着田云浩死时的位置试着拍了一张。 第一张出来效果并不是很好,因为他没有用外接闪光灯,只是用的内置闪光灯。 使用相机,也是干他这一行近十年内才兴起的,兴起之后大多数有经验的朝奉或者逐货师基本上都算是半专业的摄影师,而且都比较避讳使用闪光灯,除非在特殊的情况,因为闪光灯制造出来的光源并不自然,对要拍摄出来的物件的真实光泽度和表面纹路等等会产生负面影响,给看照片的人造成一种视觉的误差,最终导致判断失误。 此时刑术用相机,只是希望拍摄一些现场的照片回去以供研究,毕竟他不可能随时想到什么便再来现场查看一番,所以,他需要详细地将周围的环境拍摄下来。他选择夜间来,也是因为田云浩是夜间死的,不是白天,天光自然光固然好,但与当时的死者时间环境不吻合,这些道理是他父亲刑国栋教会他的。 刑术站在那,微微侧头看了下身后,他知道,那个人正在盯着自己,他干脆关闭闪光灯,将相机感光度也调整到了100,随后调整到快门优先模式,利用慢速曝光,还有周围并不太亮的烛光拍摄了一张较为自然的照片。 刑术很清楚的记得,他父亲说过,田云浩死的那晚,这个走廊中好几盏灯都是坏的,只有厕所的那盏灯是好的,距离田云浩的尸体大概有三米的距离,现在要让这里通电其实也简单,这里应该没有完全断电,不过刑术没那个时间去找电闸,只能利用蜡烛来模拟一下当时的那种环境,能模拟到六成左右就差不多算成功了。 刑术盯着相机显示屏的时候,楼梯拐角处的那个人探出脑袋来看着他,随后又慢慢地缩回头去。 紧接着,刑术又换了几个角度拍了好几张,不过因为慢速曝光的原因,每一张等待的时间都比较长,好在是拍摄的不是动态物体,所以照片都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拍完照片之后,刑术将相机放在一侧,挨着墙壁边,顺手撕了一块纸胶布贴在相机上。然后转身朝着四楼404室走去,那是田云浩生前的家。刑术现在最想搞明白的就是,田云浩被杀的真正地点在什么地方?既然不是厕所门口,而且尸体身上相对比较干净,双手和手腕的部位有些泥土,但非常少,警察提取证据的时候只找到了很少的一部分,那也是因为凶犯骑在趴在地上的田云浩身上,踩住他的双手手腕导致的,事后又经过了简单的清理。 也就是说,田云浩被杀地点绝对不是在这座楼之外的地方,而是在楼内的某个屋子中,否则他的衣服什么的不会那么干净,还有,他身上找不到其他的伤痕,基本上可以判断出是熟悉的人作案,因为他没挣扎过,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在什么情况下田云浩才会顺从的趴着呢?而且是什么的人才能让他丝毫没有任何警惕呢?刑术站在田云浩生前所住屋子的门前,站在那沉思着,许久他才用工具将门撬开,打开门之后,他发现屋内所有的东西竟然都原封不动地摆在远处,上面都盖着白布挡灰尘。 刑术扫了一圈这个不足十平米大小的屋子,发现能让田云浩躺下的只有挨着窗户靠着暖气管的那张床了,是张小双人床,勉强睡下两人,但如果加上一个孩子就吃力很多了,所以屋内肯定会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找了一圈,刑术果然发现了一张躺椅,这种物件在当年的哈市很少见。 此时,刑术脑子中冒出了一个名字,那就是陈玉清,这是他怀疑的第一个对象,即便是警察已经放弃了对她的怀疑,但刑术依然想不到有第二个人能让田云浩放松警惕趴下来。 刑术思考的同时,那个人又悄悄走到了门口,探头在那里看着,但听到刑术挪动脚步的声音后立即又缩回头去,摸着墙壁朝着走廊远处走去,而走路的时候竟然不发出丝毫的声音。 刑术正在思考的时候,突然间手机铃声响起,吓了他一大跳,也将门外正在摸墙行走的那个人吓了一哆嗦。 刑术拿出手机,见是师父郑苍穹打来的,立即接起来道:“师父,我正好要打给你呢。” 那头的郑苍穹道:“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信儿,我担心你,就来个电话问问。” “师父,我问你,既然陈玉清是你师妹,那你应该也算熟悉田云浩、陈玉清两口子吧?”刑术问完立即道,“师父,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郑苍穹在那头平静地说,他知道刑术并不是含沙射影地说他为了打听千年乌香筷和奇门的秘密,故意从陈玉清口中套取他们两口子的生活细节。 刑术看着那张床道:“陈玉清是不是会点推拿按摩?” 郑苍穹立即道:“会呀,这很正常,就像你我一样,我们都算是练过功夫的人,会功夫的一般都会这个。” “噢,那我知道了。”刑术点头,在脑子中回忆着以前学过的一些东西,想了半天摇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推测不是太正确,他之前想的是,陈玉清如果会按摩推拿,那么她极有可能会让田云浩趴着,自己骑上去按摩,但郑苍穹说练功夫的都会,那就不对了,中国传统的推拿中,并没有要骑着人后背这么一说,都是后来的按摩保健中才有的,什么泰式按摩之类的。 此时,郑苍穹突然间说了一句:“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玉清的按摩推拿技术不是很好,不过她刮痧很是有一套。” “刮痧?”刑术浑身一震,看着那张床道,“对,刮痧!” 刑术自言自语说完,立即道:“师父,我先挂电话呀,我给我爸打一个。” 说着,刑术挂掉电话,立即拨通刑国栋的电话,那头刚“喂”了一声,刑术立即道:“爸,我问你,刑国栋的尸体资料你有吧?你仔细回忆下,他的尸体背部是不是有淤青?” 刑国栋稍微回忆了下道:“对,是有,但那是刮痧留下来的,已经快散了,很浅很浅,和案件没关系。” “啊?”刑术眉头紧锁,因为就在他快找到一个推测出来相对合理的答案时,父亲的这句话却让他的所有推测全部化为泡影。 原因很简单,他推测是陈玉清给田云浩刮痧,然后杀掉了田云浩,而且陈玉清练过功夫,就算力气不大,也许掌握了某种法门。刑术之所以要先推测出一个凶手来,其目的就是为了先确定一个方向,再去寻找筷子的秘密,这样会相对来说容易许多。 可是,他错了。他原来推测的是,刮痧的当晚田云浩被杀,然后被挂了上去,但父亲却告诉他刮痧的部位很浅,那就表示着刮痧的时间至少是田云浩被杀几天之前了? 也不可能是没有刮痧就下手,因为前几天才刮过,没有再刮的道理,田云浩作为丈夫也会认为妻子的这个提议古怪,绝对不会顺从地趴下来。 “爸,我知道了。”刑术挂了电话,挂电话的时候刑国栋还在那头问他在干什么。 就在刑术刚刚挂完电话的瞬间,404房间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发出一声巨响,这一声巨响吓得刑术浑身一抖,站在那愣了好几秒,随后他立即听到了门口有人上锁的声音,他立即冲到门口去拉门,猛地一拉,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拉开的那一瞬间,刑术清楚地看到门缝外有一张古怪离奇的黑脸! 刑术下意识一松手,随后门又被拉回去,紧接着锁死,开门的那一刻刑术还感觉到有一股阴风吹了进来,他站在那,眼前依然浮现着的是那张黑脸,一张没有五官,只是漆黑一团,但有着五官大致轮廓的脸! 那是什么东西?刑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趴下来看着门缝外,因为外面没有光线,他看不到任何影子,但在趴下来的那一刻,他有一种感觉,感觉那张脸也趴在门外,正通过门缝看着自己。 刑术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立即起身,朝着后面退了两步,取下口罩深呼吸了两口。 刑术干这一行这么些年,稀奇古怪的事情遇到过不少,比这个更吓人的事情他也遭遇过,但这次却不一样,这次是他第一次近距离与某种他自己无法解释的东西面对面,而且那东西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物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东西。 鬼?刑术摇头,他一向不相信这个,即便有很多人告诉他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但他还是不相信,就算是有,也是人死后变成的另外一种形态的东西,而且这东西不是平常人随随便便就可以看到的。 如果说那么容易能看到,干这一行的刑术早就应该见过了。 早年刑术还小的时候,问过他父亲这个世界上有鬼吗?他父亲直接告诉他,绝对没有。因为他父亲是医生,一个唯物主义者。而他问他师父郑苍穹的时候,他师父只是简单的告诉他,信则有不信则无,最后还补充了四个字:万物有灵。 所以,刑术自己在某些时候也有些糊涂,但因为自己从未见过,所以基本上认为那东西即便是有,也是另外一种形态的玩意儿。 刑术等了许久,上前拉门,发现门已经被锁死了,他却不急,只是靠着门坐着,他现在只是希望自己留在那里的相机和背包没事就行了,但看样子,关门锁门的人只是想搞清楚自己是谁,为什么来这里,而不是为了害自己或者是抢劫偷盗。 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刑术的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他看到是田炼峰打来的,这才接起来,刚接起来,就听到田炼峰抱歉的声音:“兄弟,对不起对不起,上头突然来夜查,说查药店晚上值班的人,我陪着去了,耽误了,我现在到门口了,看见你车了,你在哪儿?” 刑术简单道:“我翻墙进来的,你拿钥匙开门吧,对了,顺便带把钳子之类的上来,我就在你爷爷生前的屋子中,我被人锁在里面了。” “啊!?”田炼峰一听急了,“怎么锁里边了?谁干的?” 刑术知道田炼峰胆子小,要是把先前的事情告诉给他,他肯定不敢独自上来,只得说:“几个小流氓,估计是恶作剧,你快来吧,我先前看到他们已经逃出去了。” “噢,行,你等着,我马上到。”田炼峰说着挂了电话,直接拎着车上的工具箱开门就朝着筒子楼中跑了过来。 冲进筒子楼的时候,田炼峰也感觉到了一股阴风吹来,他下意识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楼上,随后才低头朝着楼道门快速走去,就在田炼峰走进楼道门之后,一个人影慢慢显现在六楼最左侧的窗口前,立在那,望着外面,一动不动。 第九章:铸玉会 等田炼峰打开门锁之后,刚推开门,就听到在屋内的刑术说了一句:“别动,站在那千万不要动。” 田炼峰一愣,冷汗都流下来了,闭眼道:“术啊,我身后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没有。”刑术慢慢上前蹲下来,先是看着门锁,随后又看着地面。 田炼峰听他说身后没东西,立即飞快转身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看到刑术正在观察地面,立即又问:“我是不是踩着雷了?” “能不能闭嘴?”刑术头也不抬地说,“你当上战场呢?踩着雷,在这地方踩着屎还有可能,把脚挪开!” 田炼峰立即站在一侧,蹲下来看着刑术用电筒照着的地面,却听到刑术自言自语道:“不像是一个人。” “你说什么呢?什么不像是一个人?”田炼峰下意识扭头看着周围,“这里还有其他人?” “对,有俩,一个灵活点,一个笨重点,灵活点的没啥力气,走路很轻,笨重点的力气大,脚步重。”刑术说完将先前自己经历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田炼峰还没听完,脸色就变得惨白,直接紧挨着刑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问:“这种老房子,一般都闹鬼!你肯定是撞鬼了,咱们走吧。” “撞头还差不多,撞鬼我认为可能性不大。”刑术起身来,“你看这木板地,有细小的裂缝,新的,说明后来关门的这个人下盘功夫不错,关门的时候,前脚踏在这里,踩稳了,然后用尽力气将门关上,他这样做大概就是为了吓我,让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好给他上锁的时间。” 说着,刑术又看着被钳子剪断的那把锁,锁是把新锁,而且有撬动的痕迹,说明后来的这个人不是带着锁来的,而是决定将刑术锁起来的时候,这才临时撬开了一把锁,来到404门口,再将门锁上的。 刑术想了想,走到五楼有暖气阀门的那家,果然看到外面加上的那把新挂锁没了。 “有意思呀,是个会撬锁的。”刑术看了看,朝着六楼田云浩陈尸地走去,田炼峰紧随其后,跟得很紧,走几步就回一下头,浑身都在哆嗦。 “爷爷,我是您孙子田炼峰,亲孙子呀,我是孙子田炼峰,您别害我,我是为了寻找杀死你的凶手来的,别害我,求求你了,我回头给你买点好吃的,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爷爷你睁开眼看看吧,我是您亲孙子……”田炼峰边走边低声嘟囔着。 刑术听得实在烦了,转身将电筒对着自己的脸,用沙哑的声音说:“孙子,你别怕,就算你不是我孙子,你现在这模样就已经很孙子了。” 刑术转身的刹那,电筒光照在脸上的确将田炼峰吓了一跳,随后他冷静下来,正要埋怨刑术的时候,却看到刑术身后楼梯口的位置站着一个黑影,那黑影有一张黑色的脸,脸上带着五官的轮廓,却看不清楚五官的模样。 人往往在这种情况下,下意识的反应都是,以为看错了,于是仔细去看,这一仔细看不要紧,直接能把人吓晕过去,而田炼峰恰恰就属于那种闷声不会叫,但直接倒头就晕的人。 田炼峰倒地,刑术一看坏了,自己吓晕这小子了,但他猛然又想起先前田炼峰明显是回过神来之后,目光朝着自己的左侧移动,随后才吓晕过去的。 我左后有东西。刑术脑子中立即跳出了这个念头,他立在那没动,只是捏紧了手中的电筒,突然间转身挥舞着电筒砸过去,电筒挥空的那一刻,他又立即出拳,可两次攻击过后,他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刑术站在那用电筒朝着楼梯下方照去,觉得太诡异了,如果没东西,田炼峰为什么会晕倒?因为胆小产生幻觉?自己吓到自己了? 刑术想不通,俯身将田炼峰扛起来,抗到相机的位置放下,拿出矿泉水给他脸上抹了抹,然后拿起相机来,看着显示屏,想看看先前都录下了什么东西——就在先前刑术拍完照片,将相机挪到一侧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关闭相机,而是调整到了摄录的功能,随后用纸胶布将红色指示灯的位置直接盖住了,同时熄灭了显示屏,这样一来,哪怕是走近看相机,只要不从取景窗口去看,就完全不知道相机还在工作之中。 “让我来看看,你是谁吧。”刑术靠着墙壁坐着,低头看着相机,时不时抬眼看着楼梯口的位置。 回放的视频中,刑术看到自己摆放相机后离开,不到一分钟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那,和刑术猜测的一样,那人直接俯身去翻他放在那里的背包,而相机也恰好是对着背包的位置,这样正好可以将那个人的侧面拍下来。 “女人?”刑术虽然没有看到那人的侧面,却看到了一头的长发,还有那身古怪的衣服,他说不出来那身衣服是干什么的,就像是古代的大氅一样,但很轻薄,不会妨碍行动。 刑术从那个人侧面翻包的动作来判断,应该是个女人,应该就是最先观察他那个,奇怪的是这个女人每拿出一件他的东西,就会凑到鼻子跟前闻一闻,随后放进去,放进去许久才又拿出另外一件东西,似乎想将先前拿出来的东西摆回原位。 很快,女人起身来,转身走向相机,但因为她起身的速度太快,刑术看不到她的正面,同时也因为脚架的高度不可能与她的身高持平,所以拍到的仅仅只是她胸口往下的位置。 刑术知道自己这个脚架先前升高后,加上上方云台,最多是1米6左右,所以他判断出这个女人的身高应该在1米65到一米67的样子,身材偏瘦,胸挺大,侧面看腰身也挺细的。 女人靠近相机只是看了一会儿,紧接着转身就走了,走的时候,刑术明显看到她下意识扶着旁边的墙壁,而整个视频中基本上没有什么声音,说明她穿着布鞋之类的鞋子,轻手轻脚的,像是有一定的功底。 看完一遍,刑术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于是立即又看了一遍,终于发现在那女子观察了相机离开之后,视频录到她胸口跟前有一个吊坠。 刑术停下视频,仔细看着那吊坠,就在此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什么呀——” 刑术因为太认真看着视频上的吊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手肘直接击打过去,随后听到田炼峰的惨叫声,他这才意识到是田炼峰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凑过来看的时候说了句话。 田炼峰捂着嘴呜咽道:“你真下狠手啊!还好是我闪了下,只擦破了嘴皮,要不我门牙全掉了!” “谁叫你突然间冒出来说话的,这是我的自然反应。”刑术把水扔给他道,“喝一口,定定神。” 田炼峰喝水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楼梯口,随后一口水喷出来了,紧接着道:“术啊,我想起来了,我刚才看到了,就是你之前说的那张脸,黑色的,只有轮廓!” 刑术扭头看着他:“真的?不是你的幻觉?” “我知道我胆子小,再小也不至于听你说一遍,我就能产生出那么真实的幻觉呀。”田炼峰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没事,不怕,有我呢,等我看清楚这个东西是什么,咱们就走,今天的线索足够了。”刑术边看边点头,“咱们也不用去捉鬼了,只要我看清楚这个东西,说不定就能知道那两个人其中一人是谁。” “啊?就凭这个?”田炼峰指着视频上面的吊坠,“这是什么呀?” “看样子是翡翠挂坠,因为太黑了,我只能大致判断雕的是‘赤足观音’,看样子应该是普通比例,高不过6厘米,宽3厘米左右,厚度不超过1厘米,水色不错,这种光线下还有透光,色根也明显,应该是玻璃种。”刑术边说边点头。 田炼峰看了他一眼,问:“玻璃种?假的?玻璃做的?” “不懂就问,别在那胡说八道,翡翠有种和质地的类别,这种叫玻璃种,也叫老坑玻璃种,很值钱了。至于为什么叫玻璃种呢?因为这种翡翠结晶颗粒呈现微细粒状,粒度均因一致,敲上去声音清脆,有个词儿叫玉质金声就是这个意思。”刑术仔细看着,发现那吊坠中间有一道什么东西,他看着那东西的时候,觉得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了。 田炼峰在旁边插话道:“我懂了,听懂了。” “听懂了?”刑术看着他,“那你把刚才我所说的话重复一遍。” 田炼峰一愣,随后道:“等会儿吧,等我消化消化……” “消化个屁,我只是说个开头,哪儿能那么简单就解释清楚的。”刑术继续看着,“炼峰呀,千万不要不懂装懂,这一行这是大忌!” 就在此时,刑术站起来,举着相机继续看着,看着看着,刑术忽然间抬头道:“我知道这女的是干什么的了!” 田炼峰也爬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尘问:“什么?干什么的?” “她是铸玉会的。”刑术肯定道,“这吊坠中间这一道是金,这翡翠是被人用快刀削成两半,然后再用金子镶嵌在一起的,我知道有这种刀法和这种手艺的,只有铸玉会,这个组织挺老了,我也是听师父说过才知道的。” 田炼峰这次学聪明了,摇头道:“听不懂!我好学,我不懂不会装懂。” 刑术看着他差点笑出来:“收拾东西吧,开车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再告诉你。” 田炼峰一向对刑术他们这行当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从小时候刑术拜师学艺那一天开始,田炼峰也想跟着学,但他没有刑术那种可以长期在精神病院生活的条件,所以,他每次来找刑术玩,都拽着刑术,要刑术讲这些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事情,权当是听故事了,然后转换成自己的事儿,回学校吹牛逼去。 两人离开了筒子楼,临走的时候,刑术也不忘了将那盘子放回机关之上,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末了,在楼下还故意大声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了,我明天就能把你翻出来!” 刑术喊完,田炼峰也跟着喊了一嗓子:“对!” 喊完,刑术看着他低声道:“你对什么呀?你怎么就这么欠儿啊?搭什么话呀。” “我这不是给你助威嘛。”田炼峰不好意思地一笑。 刑术摇摇头,和田炼峰各自回到车上,随后刑术开车,让田炼峰跟着自己,在城里面兜着圈子,兜了很大一圈,才到江对面的一片空地上停下来,随后刑术打开车门,招呼田炼峰上自己的车里边来。 田炼峰搓着手,埋怨道:“找个暖和点的地方不行吗?非得来江边,冻死了,而且你这破车空调暖风也不给力,这是晚上,零下11度呢。” “要不就规规矩矩听我说,要不就滚蛋。”刑术看着他。 田炼峰立即换了副笑脸:“我就那么一说……” “我选这里是因为空旷,而且来这里的路不好走,走路来跟踪咱们,天气太冷,跟踪的人受不了只得开车来,但开车来一旦有车灯,百米之外就知道有人来了,如果他不开灯,稍不注意不是掉雪坑里面了,就是直接滑到江面上去了,明白了吗?”刑术解释道。 田炼峰恍然大悟:“你小子反侦察能力很强嘛,我都怀疑你以前是不是被通缉过,要不就是越过狱吧?” “你要么继续贫,贫完滚蛋,要么听我说,选一个?”刑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田炼峰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之后,刑术才道,“我先前说的那个铸玉会,是以前一个江湖门派,叫做断金门的分支,断金门是干嘛的?是个练刀的,说他们门派刀法很快,削铁如泥,所以就自称断金门。” 田炼峰点头:“不是断金吗?你说削铁如泥?那应该叫断铁门呀?” 刑术无奈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许久才说:“大哥,那只是一种形容!你说松花江这么大,你为什么就不能挖一块冰出来,把你丫的嘴给堵上呢!” 田炼峰捂住自己的嘴,用眼神示意刑术继续说。 刑术喝了口水,缓了缓继续道:“断金门里面,出了一个司库,这家伙是管钱的,他的刀法也不错,他是第一个练出砍翡翠玉石之类的,可以做到直接分成两半,而不会让玉石本身产生裂痕的人,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家伙走南闯北,也学会了识别翡翠玉石和雕刻方面的手艺,这样一代代传下去,大概是在清初的时候,铸玉会就成立了。但这个组织在辛亥革命时期,传说因为资助革命党,被当时的清政府给剿了,后来就销声匿迹了,现在市面上极少能看到铸玉会的手艺,不过一旦有他们的东西出现,基本上都是天价。” 田炼峰刚要开口,意识到自己不能说话,于是点头。 刑术看着相机视频定格画面上的那个吊坠又道:“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女子就是铸玉会的人,铸玉会的人都佩戴金镶玉的东西,但他们的金镶玉和普通的不一样,都属于断结,出师的人,刀法就必须达到斩玉无裂痕,然后自己用金子将断玉连接起来,只要符合要求,就可以出师了,否则的话自己继续回去学,学到下一个年头,再考试。” 刑术说完看着田炼峰,田炼峰摇头又点头,刑术道:“说吧,不过说之前动动脑子。” 田炼峰手拿开,眼珠子转了转,道:“我过了过脑子后,决定还是不说了,因为我发现说什么你都得糟践我。” “你问吧,你怎么就这么烦呢?”刑术无奈道。 “那你准备上哪儿去找这个人?”田炼峰立即问道。 刑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不好找,铸玉会的人都有身份掩饰,因为那一手技术,他们都怕惹祸上身,我只能找我师父想办法了。” 田炼峰听到刑术说“师父”的时候,立即问:“刑术,我还是想拜苍穹先生为师,你就替我说说好话呗。” “我怎么说好话?规矩就是规矩,打爷爷辈的爷爷辈的爷爷辈传下来的,师父也不能改呀,而且,你要知道,你知道我和师父两人是逐货师,这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信任了,连我爸都不知道,我爸一直都以为我只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当铺老板。”刑术摇头,“而且,干逐货师本来就危险,这些危险都是不容易察觉的,更何况你家因为有那双千年乌香筷的原因,你已经被盯上了,所有人都认为那筷子中藏着的秘密,就在你脑子里面,只是你装傻充愣当不知道。” 田炼峰点头,有些失望:“你是说,我这辈子是当不了朝奉了?更不要说什么逐货师了?” 刑术没搭话,其实这答案简直就是肯定的,因为田炼峰那思维能力有问题,并且不适合过冒险的日子,他的生活很是规律,规律到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睡觉都有着严格的时间,除非有特别特殊的情况,否则雷打不动到点就得去做。 “其实吧,我这些年到处淘换玩意儿,说白了,就是希望给苍穹先生看看,希望他觉得我有进步,但今天的事情让我明白了,我可能真的不是干这行的料,你说对吧?”田炼峰看着刑术,眼巴巴的看着,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没想到刑术竟然直接点头,还“嗯”了一声。 田炼峰失望透顶了,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雪地,脑子中一片空白。 第十章:关于逐货师 田炼峰为什么想要当朝奉,想要做逐货师?原因就在于,他太爷爷,也就是刑仁举的徒弟田兴安只是个朝奉,还没有当上逐货师。而田炼峰的爷爷田云浩,从小就没有接触过这一行当,更不要说田炼峰的爸田克了,在田克那个年代,这一行都销声匿迹了,不允许存在。 田炼峰的爸为什么叫田克?这名字是田云浩起的,他原打算是要五个孩子,老大叫田克,老二叫田维,老三叫田什,老四叫田尔,老五叫田布。这五个名字的名,倒过来就是“布尔什维克”。 所以在那个年代的背景下,田云浩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田克去学这个的,而田克呢?虽然表面上对这些事情都不关心,但实际上每次喝醉酒,都会表示出很遗憾,久而久之,这个遗憾就在田炼峰心中生根发芽了,认为要完成当朝奉,并且升华成为逐货师的重任,就在他肩头了。 至于逐货师这个职业从什么时代发展而来的?众说纷纭,但逐货师们自己都认为,这个行当从有所谓的典当行开始,就存在了,也许存在的时间比朝奉这一职业还要早。也许逐货师这个名号太引人注意,干脆他们发明创造了朝奉这个职业来掩饰,也是有可能的。 当铺最早出现是在南北朝时期,那个时候不叫当铺,而且经营的人是和尚,经营的地点是寺庙,当时叫“质库”或者是“长生库”,但寻常都叫做长生库。因为那时候,上到皇族下到平民百姓,都信奉佛教,大量的财富也因此流向寺庙,于是寺庙将多余的钱财用于典当资本,以此来代替布施。 这种方式和行为,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寺庙出现亏损,另外一方面让那些接受这种布施行为的人,心里也好受点,让他们知道,不管怎样,我从寺庙处得来的钱财都是我用物品换来的,即便那些物品的价值并不高。 逐货师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诞生的,传说当时有个和尚法号叫做妙广,至于出家之前是做什么的,不得而知,妙广当时是南齐安徽华古寺长生库的一名杂役,他出家当和尚的时候只有8岁,从10岁开始妙广就在长生库中干活,一直干到30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当时长生库的库司,差不多就是个仓库管理员的职位。 不过在当时,这种职位很重要,毕竟所有从外面收来的东西都保存在库房之中,而进出的所有物件都必须库司经手,绝无例外,哪怕是库司生病或者是有其他要紧的事情,那也只能找库司补,也就是替补库司来经手。 到了妙广差不多50岁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一个和尚,就是因为他看物件特别的准,基本上在市面上出现过的东西,让他一看二闻三上手之后,就能断定出这物件的来源地,质地和当下市面的最高价和最低价,偏差不过十来文钱。 妙广和尚在几十年的库司经历中,开始发现了有很多毫不起眼的东西,其实价值连城,同时他也很清楚,这些东西对某些人来说毫无价值,但对另外的人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但是逐货师们,只是将妙广和尚当做是这个行当的一个标志,并没有认为他就是祖师爷,真正的祖师爷是唐朝景龙年间,活跃在当时长安官办徽库中的一个叫解故生的库司。 长生库这种形式,一直延续到了唐朝,在中央集权和相对稳定的政治条件下,经济飞速发展,也催生了官办和民办当铺的诞生。而解故生之所以能成为当时徽库,也就是唐朝官办当铺中最出名的库司,其一是因为他是当时太平公主私人所开徽库的大库司,也等于是后来的大朝奉。其二是因为他拟定了“逐货师”这个名号,在当时那个年代,这三个字非常的怪异,常人完全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同时他也拟定了逐货师的一系列规矩,并由自己的徒弟一代代传了下去。 所以,后来的逐货师们都将解故生当做是这一行当的祖师爷。 逐货师对祖师爷的祭拜不同于其他行当,他们不上香,不跪拜,只是会带着一个用不同材料雕刻出来的掌心中带着眼睛的小手掌,被称为“天掌”。 刑术所带的是一个用天香木雕刻而成的天掌,这种所谓的天香木,其实只是一般的青冈木,在药水中浸泡多年制成的,发出的香味很独特,会让人脑子变得非常清醒,而刑术的师父郑苍穹所带的,是玉制的天掌…… 第二天清晨,郑苍穹梳洗完毕,打开门准备去楼下散步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打着哈欠的刑术,还有在旁边睡得稀里糊涂的田炼峰。 郑苍穹皱眉看着刑术,问:“你们……在这里等了一夜?” “差不多吧……”刑术又打了个哈欠,看着跪在墙边,脑袋挨着墙,睡得口水直流的田炼峰说,“炼峰说他想跪一夜,让你看到他的时候,被他的诚意所打动。” 但是田炼峰是个按时睡觉,按时吃饭的人,昨晚他信誓旦旦地说完要用诚意打动郑苍穹之后,眼睛一闭,脑袋一偏,靠墙上直接就睡着了,到现在都没醒。 郑苍穹皱眉看了下外面,虽然这里是精神病院,类似田炼峰这类的举动层出不穷,但郑苍穹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只得挥挥手,让刑术将田炼峰给扛了进来,扔到他的床上。 随后,郑苍穹关门便问:“昨天查得怎么样了?” 刑术立即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给了郑苍穹。 郑苍穹边听边看刑术录下来的那个视频,在刑术说完后点头道:“嗯,看样子是铸玉会的人,他们对奇门也打了不少年的主意,但是他们的行为比较温和,不会那么激进,我想铸玉会的人不会害你们,你说的那张黑脸应该是另有其人。” “师父,我想去找铸玉会的人,我知道你和他们有联系,也有比较深的关系。”刑术认真道。 郑苍穹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说过吗?” 刑术拿出自己那个用天香木雕刻出来的天掌:“师父,我这个天掌是用天香木制成的,你那个天掌是翡翠的,虽然我只偷偷看过一回,但我知道,那天掌是从某个翡翠观音上面切下来的,那切口看起来很整齐,就算是现代的技术,要切成那样,也不容易,我想只有断金门铸玉会的人才有那功力……” 说到这,刑术笑道:“师父,你说过,铸玉会的人从不轻易出手帮人做什么东西,更不要说展示那一手斩玉无裂痕的功夫了,而且他们是专门研究翡翠玉石的,不会轻易破坏一尊翡翠观音像,你能有那种质地和切功的天掌,这就说明你和铸玉会的人关系不一般。” 郑苍穹摇头叹气:“有时候吧,我在想,我收你当徒弟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有点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好像成天没事,就坐在那观察别人,不掏干净人家的老底誓不罢休!” 刑术只是笑,也不接着往下说了,适可而止,其实他很清楚,事情远没有自己说出来的这部分那么简单。 “行有行规,铸玉会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不过呢,我告诉你一个人,你去找他,找到他之后,你就直接说是我的徒弟,然后问他关于视频上那个吊坠的事情,问他是谁所有,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多问了,他会告诉你的。”郑苍穹说完拿笔写了一个地址,将纸条交给刑术道,“就是这里,去找他吧,他姓魏。” 刑术拿过纸条一看地址,立即愣了下,上面这地址不是别人,就是给那辽宁来的李胖子做假货的魏大棒子,这人他认识好几年了,只知道他是个做高仿青花瓷的行家,根本不知道他与铸玉会有关系。 但刑术没有说透,因为先前郑苍穹已经拿话点他了,告诉他,很多事情他要做到看破不说破的程度,一来算是给对方留面子,二来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和误会,甚至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刑术当然清楚,不过这是他的毛病,他经常违反规矩,例如说他告诉田炼峰从张大文那里买来的是一个刨花板做的假箱子,他当面揭穿了李胖子的骗术,这两件事都是行当里面的大忌。哪怕是人家拿着假货来当铺,你上手之后发现东西是假的,也只能说我不收这件东西,绝对不能说这东西有问题,因为你不知道这东西的来路,一旦说出来就可能惹来大麻烦,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师父。”刑术拿着纸条,刚转身要去叫醒田炼峰,田炼峰手机设定的闹钟就响了,这小子直接翻身爬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揉了揉眼睛,看着郑苍穹就安坐在那之后,直接又跪了下来。 郑苍穹皱眉,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挥手让刑术赶紧带着这家伙离开。 刑术连拖带拽将田炼峰拖出房间,关上门,随后低声道:“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你要是没事,就跟着我去趟双城。” “那师父……”田炼峰作势又要去敲门,被刑术一把抓住手腕,拖着就往楼下走。 上车之后,刑术直接开车上高速,朝着双城的方向去,沿途都在安慰田炼峰,让他不要那么着急了,说不定哪天郑苍穹想通了,觉得收一个徒弟太少了,干脆把田炼峰也给收了。 可田炼峰此时脑子里面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也不过脑子,直接就说:“刑术,我觉得要不等师父百年之后,你帮师父收我?” 刑术差点没一脚踩在刹车上,直接将车停下来,他扭头看着田炼峰道:“你咒我师父死呢?” “不是,人终归一死嘛……”田炼峰道,“不是行当里面有代收徒这么一说吗?咱们俩一个辈分,我还比你大,但你资质比我深,师父要是驾鹤西去了,没法收徒弟了,你作为师兄你可以代收,但我不叫你师父,我还管咱们的师父叫师父,你懂我的意思吗?” 刑术无奈地点头:“我懂,但事情归根结底,就是师父不愿意收你,你明白吗?不是说师父要怎么样了,你就能入门了。” 田炼峰还是不甘心,一路上都跟刑术研究这个问题,一直研究到魏大棒子他家门口。 刑术熄火打开车门,扭头道:“从现在开始,不允许讨论这个问题,在没有我允许的前提下不要说什么话,跟着我,当一个哑巴,明白了吗?” 田炼峰摇头,刑术只得道:“如果你想入门,那现在就是好机会,跟着我,不要说话,多看多学。” 田炼峰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夹着自己那小包,跟在刑术屁股后面就进了魏大棒子的家门。 魏大棒子住在双城的郊区,属于城乡结合部一类的地方,典型的四合院,现在已经很难找了,四合院外面的屋子墙面打通了,做成了一个铺面,专门卖干豆腐,而且魏大棒子的干豆腐还是一绝,好多人都开车远道而来买回去吃,过年过节的时候,基本上供不应求。 但谁也不知道,魏大棒子的本行是个做赝品的,绝活就是做假青花。而他的技术达到什么程度呢?魏大棒子三十多岁的时候,是他手艺的巅峰时期,当时他仿了一个“青花鱼龙罐”,而且做的是元青花,找人送到了杭州,让当地一个有名的古董藏家鉴定,结果这个藏家根本没有看出来是假的,认为那是稀世珍宝,随后又在这个人的帮助下,弄到英国去估价,结果在伦敦估出了一个三百多万英镑的天价,就等于是人民币三千万左右。 这还是预估价,真正拍卖出去的价格,藏家算过,可能会接近五千万人民币,因为元青花是全世界范围内最贵的瓷器,当年最高的元青花大罐的拍卖价格是两亿三,等同于两吨黄金。 魏大棒子不傻,他知道天外有天,要是真拍出这价格,自己还收了钱,以后被人发现了,自己这辈子就完蛋了,就算提前跑了,自己也会被一辈子通缉,买主也会雇人追杀他。所以他立即撤拍,叫人将罐子带了回来,自己找人拍了一套照片之后,当着那藏家的面一棒子砸了,然后从中找到了一块自己藏有暗记的碎片后,洋洋得意地说:“怎么样?这玩意我做的!” 当时那藏家已经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了,也没有注意那暗记的碎片,因为他将那罐子用棒子砸碎的那一刻,那藏家已经陷入了长达十来分钟的呆滞状态,整个人都傻了。 不过,从那天开始,魏大棒子再也没有做过那种质量的青花,他很清楚,树大招风,自己迟早惹祸,毕竟他对钱看得不重,就是喜欢,觉得自己有能耐,不比以前古人的手艺差。 因为那一棒子,卖干豆腐的老魏也多了个绰号叫魏大棒子! 刑术认识魏大棒子,也完全是出于偶然,因为他对青花的研究不是太深,特别是元青花,那时候为了学,四处托人找高人,后来有人告诉他,双城有个叫魏大棒子的高人。 刑术找到魏大棒子,提出向他学习元青花相关的知识后,魏大棒子见是熟人介绍的,而且是来研究这个,二话不说,拉着刑术进屋就聊,一聊就是一天一夜,刑术都撑不住了,他还在那口若悬河地说着,但刑术知道,这人是真有本事,那一棒子砸碎的那个赝品罐子的故事,看来不是谣传。 从那天起,刑术就和魏大棒子成为了好朋友,所以当他昨天发现李胖子带来的那青花瓶子是出自魏大棒子之手时,他其实很吃惊,因为他知道,魏大棒子不会再做这样的东西。 刑术走进那铺子,和魏大棒子那老实憨厚的媳妇儿打了个招呼后,径直进了里院,刚要大叫魏大棒子的名字时,就听到里面有咒骂声,还有人喊疼,而且那声音听起来特别的耳熟,于是刑术直接进了正对面的大屋子。 打开门,再撩开门后用来保温的棉被之后,刑术就看到李胖子斜躺在床上,正对着门口,而魏大棒子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他换药,痛得李胖子龇牙咧嘴地乱骂。 田炼峰一看李胖子在这里,下意识“咦”了一声,被刑术一眼瞪回去,田炼峰立即捂住嘴。 李胖子一看是他们两人,翻身就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抓桌子上的啤酒瓶子,刚抓住,就被魏大棒子一把按住,随后魏大棒子看了看刑术,又低头看着被自己压住的李胖子道:“你干嘛呢?你痛得产生幻觉了?你到底是被人打了,还是被狗咬了?发狂犬病了?” “被狗咬了!就是被狗咬了!被他这条疯狗!”李胖子挣扎着指着刑术。 刑术看着魏大棒子道:“对,是我打的。” 魏大棒子松开李胖子,上前道:“刑术,你干啥呢?你干啥打我小舅子呀?” “他是你小舅子?”刑术指着李胖子,“这我倒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拿了一个你仿的嘉道青花瓶子,差点骗了我兄弟八万八,不过我当时没揍他,还给了他几千块钱,算是赔偿吧,然后他找人堵住我,要揍我,结果被我揍了,事情就是这样。”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魏大棒子慢慢转身,看着正准备往角落躲的李胖子,“我那个突然不见了的瓶子,就是你偷的?” 原来瓶子是李胖子偷他姐夫的?刑术心想,难怪嘛,自己就纳闷魏大棒子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不过刑术突然间意识到不好,一把就将魏大棒子压在床上,随后对李胖子喊道:“跑啊!快跑!再不跑,你姐夫得杀了你!” 李胖子一愣,冲到门口推开田炼峰,撞门而出,刚跑出几米远,就被外面铺子中扔出来一个冻得和冰棒差不多的玉米棒子砸倒在院子中…… 第十一章:魏大棒子 刑术按不住魏大棒子,魏大棒子起身追了出去,刑术和田炼峰也赶紧追出去,谁知道追出去一看,李胖子躺在地上摸着脑袋哎哟地叫着,不远处的地上有个冻得邦邦硬的玉米棒子。 而外面铺子院落的门口,还站着一脸不屑的魏大棒子的媳妇儿李香霞。 刑术很清楚李香霞的力气是很大的,因为打小干农活出身,十五六岁的时候,一个人就能毫不费劲的挑着两桶水在结冰的地面上走,无论是力气还是灵活度,都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李香霞看着李胖子那模样,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先前她原本要进来送点饮料给刑术和田炼峰,走到门口听到事情的经过,转身就走了,刚准备操家伙揍李胖子一顿的时候,李胖子就逃出来了,所以她顺手操起旁边一个玉米棒子就砸了过去。 “李香琼!你这个王八蛋!好吃懒做!老子介绍活儿给你做,你不做,你非得出去坑蒙拐骗!还他娘的骗到我兄弟的头上了,你这不是作死吗?”魏大棒子站在那骂着,同时四下找东西继续揍,刑术赶紧上前拦着。 刑术阻拦魏大棒子的同时,用脚踹着还在地上的李胖子:“你吱声呀,道歉呀,你是不是傻?” 李胖子立即在那道歉,就差没磕头了,田炼峰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开心,因为总算是有人给他报仇了。 好一阵,在刑术的好说歹说之下,魏大棒子才骂骂咧咧地回屋,刑术转身看着李胖子,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又觉得可笑,原本和李胖子是仇人,结果到头来,还是自己把李胖子救下来了,否则要依着魏大棒子那脾气,李胖子今天半条命都得没了。 就在刑术带着李胖子要进屋的时候,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停下来问:“刚才你姐夫叫你啥?” “啊?”李胖子一愣,随即道,“没啥!没啥!” 田炼峰此时在一旁立即补充道:“好像叫什么李香琼?你叫李香琼啊?” “你们听错了,不是不是。”李胖子说着就往屋里走,刚撩开那棉被,就看到桌旁坐着的魏大棒子一拍桌子。 李胖子吓了一跳,随后魏大棒子道:“李香琼!给客人倒茶!” 李胖子下意识闭上眼睛,低声自语道:“完了!” 刑术和田炼峰挨着魏大棒子坐下,看着泡茶时,不时回头看他们的李胖子,都忍不住笑。 等李胖子将茶端上来的时候,嘴贱的田炼峰起身道:“你好,李香琼,我是田炼峰。” 说完,田炼峰就哈哈大笑,捂着肚子道:“你竟然叫李香琼?哈哈哈哈!” 李胖子那挂着伤的脸顿时红了,也不说话,转身就进了里屋。 魏大棒子还是一脸的怒意,刑术止住笑,踩了下田炼峰的脚,田炼峰会意,立即忍住笑,坐了下来继续当哑巴。 “对不起啊,兄弟,要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那瓶子的事儿呢,我都找好几天了,还以为我媳妇儿当垃圾扔了,其实扔了碎了都没关系,我就怕有人拿着那东西出去骗钱,不过那玩意儿也是我手痒胡乱弄的,漏洞百出,肯定当时就被你看出来了吧?”魏大棒子说着说着,还是笑了。 刑术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说不到正题上面来,干脆将相机拿出来,挑出那视频后给魏大棒子看,等他看完之后,问:“魏大哥,我想知道,这个女的是谁?” “我哪儿知道呀!”魏大棒子摇头,一脸的平静。 刑术知道他在装傻,指着那吊坠道:“我知道这吊坠是铸玉会的,我想知道这人是谁。” “什么会?”魏大棒子看着刑术,一脸的茫然。 刑术看了一眼田炼峰,终于道:“魏大哥,这事很重要,一呢,我们俩是朋友,兄弟,二呢,我不想说第二了,说第二了,你就演不下去了,挺尴尬的。” 魏大棒子依然是那副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 “好吧。”刑术点头,“我师父是郑苍穹,他让我来的。” 刑术说出郑苍穹三个字之后,魏大棒子一下就站了起来,那模样就像是要拔腿就跑。 刑术和田炼峰也很吃惊,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而魏大棒子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慢慢坐下来,尴尬一笑道:“苍穹先生还……还好吧?” “挺好。”刑术点头,觉得魏大棒子似乎很怕自己的师父,但又不好问为什么。 田炼峰也奇怪地看着魏大棒子,此时李胖子从屋内探出脑袋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刑术,脱口而出:“啥?你师父是郑苍穹?” 刑术点头,魏大棒子却盯着桌面发呆,李胖子径直走过来道:“就是那个当年在东三省叱咤风云的大朝奉郑苍穹?” 刑术继续点头,李胖子立即笑了,直接就跪了下去,对着一脸惊讶和不解的刑术道:“师兄!不,师父,收我为徒吧!我啥都能做,我啥都愿意做,我吃苦耐劳,脑子也好使!”说着,李胖子就要磕头,刑术一把扶住他,将他拉了起来。 拉起来之后,李胖子瞪大眼睛就说:“师父,你答应我了?” “不是!等会儿,我有点乱……”刑术懵了,看着依然在发呆的魏大棒子,完全不知道这俩人怎么了?一个发呆,一个要拜师,还直接就跪下来了。 李胖子一脸的期待,刑术觉得魏大棒子有点不对劲,立即坐下问:“魏大哥,你怎么了?” 魏大棒子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没什么,你刚才要问那个吊坠对吧?那个吊坠的所有人的确是铸玉会的,她叫贺晨雪,有个绰号叫雪女。” 刑术知道有些东西自己不该细问,随后道:“在哪儿能找到她?” “她现在在一家本地的拍卖行里上班,当鉴定师,专门鉴定玉器,我给你地址和电话,你去找她吧,不过她不会承认自己是铸玉会的,哪怕你说你认识我,从我这得到的消息,她也不会承认的。”魏大棒子的表现与先前判若两人,转身拿了一张信签纸,写上地址和电话给了刑术,又道,“你最好记住这个地方和电话,然后烧掉纸条,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其他人,是我把贺晨雪的事情说出去的?” “好。”刑术点头,拿过纸,记下上面的地址和电话,当着魏大棒子的面将信签纸直接烧成灰烬,随后起身道,“魏大哥,谢谢你,麻烦你了,我走了。” “好。”魏大棒子起身来,“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你歇着吧,你还得给他上药呢。”刑术说完,带着田炼峰就走了,刚走到门口,又被魏大棒子叫住。 魏大棒子站在桌旁,看着刑术,呼吸都有些急促:“刑术啊,你师父没别的事找我了?” 刑术摇头:“没有,是我求他,他才告诉我可以找你问这个坠子的事情。” “好,好。”魏大棒子露出个笑容,站在那看着刑术离开,李胖子要去追,被魏大棒子一把拽了回来,随后魏大棒子用一种怪异的语气对李胖子说,“你要想多活几年,那就别追出去,如果你想找死,那就去。” 李胖子“啊”了一声,问:“姐夫,啥意思呀?” “这个刑术不好惹,你招惹谁不行,偏偏招惹上他,他现在是整个黑龙江最有名的几个朝奉之一,真正的行内人没有人不认识他的,更别说他师父郑苍穹了,别看他整日嬉皮笑脸的,是个狠角色。”魏大棒子说完,只是摇头,随后坐下来,看着桌子上面的茶杯发呆。 还是不怎么明白的李胖子,见自己姐夫失神的模样,也不好问什么,只得走到窗户前,用手抹去窗户上的雾气,看着外面的刑术、田炼峰两人,与他姐姐李香霞在那闲聊了几句,随后穿过铺子离开了。 刑术和田炼峰回到车上,刑术发动汽车后,依然看着魏大棒子的家门口,此时田炼峰率先问:“刑术,刚才你提到咱师父的时候,魏大棒子好像是被吓到了,咱师父就这么可怕吗?” 刑术看了一眼田炼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魏大棒子和师父之间有过什么事,但我当年拜师学艺时,师父就曾经说过,以后在这行当混,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提他的名号,因为他名号太响了,哪怕是不认识的,确定我是他徒弟之后都会给面子,到时候相反对我没啥好处,学不到真东西,毕竟干这行不吃亏上当,是无法有所成就的。” 田炼峰点头,他对郑苍穹了解甚少,有些过去的事情不仅他不知道,连刑术都不知道。只知道师父是1938年出生的人,拜师学艺当朝奉那年7岁,正好是二战结束,日本投降的那一年。至于跟谁学的手艺,郑苍穹从未说过,行当内也查不出,不过郑苍穹打响名号却是在十年动乱期间,当年破四旧,郑苍穹凭借着自己一己之力,挽救了不少珍贵的东西,也帮助了不少当年的老朝奉改变了住牛棚的命运。 换言之,这个行当内,老一辈当中不少人欠他的人情,而他的眼力技术各方面更不要说了,传说中从他正式进入这个行当以来,就从来没有看走眼过一次。 而成为逐货师,必须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就是对各种物件鉴定,不仅仅局限于古物,对市面上常见物品的估价也属于逐货师的范畴之类,有点类似保险行当的评估师;第二就是身体方面,身手要敏捷,拳脚功夫必须要擅长的其中之一,所以大多数逐货师都学过功夫,这点就是与朝奉最大的不一样。朝奉正常来说,不会走南闯北,而逐货师在年轻的时候,就有一个“吃见识”的过程,也叫做“长眼”,说好听点就是四海为家,说实在点就是居无定所,四处冒险;第三,则是精神方面的,也就是毅力,要成为逐货师要耐得住寂寞,很多逐货师根本没结过婚,更没有子嗣,孤独一生。 当然,也有很多人半途而废,最终自我抛弃了这个名头,成为了普通的朝奉。毕竟一个人一辈子要发现一件真正的奇货,那比登天还难。 所以,从有逐货师这一职业开始,真正配得上这三个字的少之又少。 “现在咱们要去找那个女人吗?”田炼峰又问。 “马上去找,免得夜长梦多,不过我需要试试这个人。”刑术坐在那思考着,随后启动汽车,朝着城内另外一家小型的古玩城驶去。 在城南的这家古玩城很小,只是某商场的其中一层,这个地方开张的时间比刑术当铺所在的古玩城时间还要久,平日内看起来生意十分萧条,可这里的老板每天都是嬉皮笑脸的,不少人都开着五六十万的好车,这让外行人十分不理解。 这件事以前田炼峰也问过刑术,刑术的答案很简单——那里几乎都是真货,而他所在的古玩城内几乎都是工艺品,这就是本质的区别。 古玩这东西有时候就像是功夫一样,有些功夫平日内人人都在练,但都是花架子,说到底都是为了强身健体用的,有些功夫你可能听都没有听说过,但用于实战十分管用。 这些门道,都是至少入行五六年以上的人才懂,大多数刚入门的人,都会去刑术所在的古玩城晃荡,懂行的人几乎不去,就算去也是闲逛,有些人甚至是为了解闷看笑话去的。 刑术在城南古玩城内,找了一家店铺,刚进店铺,老板看见刑术就直接从柜台中小跑了出来,紧接着就将门给关上了,随后直接问:“刑爷,您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万老板,我来找您帮忙的。”刑术开门见山道。 老板一听立即就笑了:“哎哟,刑爷,您是谁呀?还需要我帮忙?您消遣我来了吧?” 这个被刑术称为万老板的人叫万文玉,是哈市捣腾玉石的,凭资历和眼力等可以在玉石这一行当中至少排名前三,但为人很自私,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也是城南古玩城十二家店铺中的首富。 刑术径直走到柜台前面,扫了一眼道:“我需要您帮忙找一件,就连您都难以辨别真假的玉制品,不管质地和模样。” “不可能。”万文玉笑了,“我至今为止还没有遇到连我都分辨不出来的玩意儿,而且还是假货。” 刑术抬眼看着万文玉道:“万老板,就当我欠您一个人情,下次我那典当的好玉,随便您挑,多少钱来的,我多少钱给您,绝对不赚您半文钱,如何?” 万文玉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在田炼峰身上扫了下,意思是:这里有外人。 刑术立即道:“这是我兄弟,血浓于水的那种,我有急用,您爽快点,行还是不行?” “等着!”万文玉也痛快,转身进了里屋,毕竟刑术那里能收着的好玉,如果是多少钱进,又多少钱出给他,那简直就是一笔大买卖,单凭上次刑术转给他的那块天然翡翠树,虽然有瑕疵,但他转手还是赚了二十多万。 不一会儿,万文玉从里屋走出来,端出来一个木盒子,打开盖子之后里面放着一堆所谓的玉制品。 万文玉指着里面道:“都在里面呢,您自己选吧。” 刑术知道万文玉在考自己呢,这几十块玉制品之中,肯定有一块是真假难辨,属于假货中极品的东西,他故意混在里面,看自己能不能找出来。 刑术深吸一口气,抓着盒子就要往地上倒,万文玉一看急了,抓住他手腕道:“您这是干嘛呢?” “都是些玻璃塑料混合制品,您耍我呢?”刑术皱眉道,他只是不想耽误时间。 “行行行,我不玩了。”万文玉赶紧从其中挑了一块长不过10厘米,宽不过5厘米的玉牌来,递到刑术手上,道,“看看这东西。” 刑术摊在手上看着,又用手背抹了一下,拿起旁边专用的白光手电快速照了下,随后又晃了两下,速度非常快,因为有时候长照相反看不出来什么,恰好是瞬间的光源照射,才能判断出这种成品玉制品的真假。 “这是宜子孙壁。”刑术低头道,“现代的工艺,和以前古代的那种模样不同,透光性一般,乍一看水头很混,不过要是从侧面过去,就能看出里面的彩云,您哪儿收来的?” 万文玉很得意:“您认为这东西是真是假?值多少钱?” “肯定是假的,要不您不能扔在这,至于价钱,就看给谁了。”刑术摇头笑道,“我对玉懂的没您多,不过这东西我看能唬人。” 田炼峰这次很聪明地在旁边将刑术所说话中的每个字都记录在脑子中,绝不插嘴。 万文玉神神秘秘地低声说:“这玩意儿就是唬人的,我用他已经唬住了好几个所谓的藏家,都说这是蚌埠玉雕,而且是蚌埠包家传人的手艺,看年份也有近十年了,但看不出是什么种,都猜测是变异的白地青种,您觉得呢?” 刑术摇头:“没见过,说是白地青种我不同意,虽然说白地青种看起来是白色的底子,其中的绿色像云朵一样,不过这一块是多色类,不知道软硬。” 田炼峰这次忍不住了,立即问:“刑术,软硬什么意思呀?还有,这玉和翡翠有啥区别?” 万文玉听田炼峰这么一说,笑道:“刑爷,您这哥们是个膘子吧?” 田炼峰刚要急眼,被刑术瞪了回去,随后解释道:“翡翠就是玉的一种,属于硬玉类,玉中之王,简单来说就这样,里面门道多着去了,一时半会儿我给你说不清楚。” 说完,刑术直接对万文玉道:“您要解释就解释,要是还想卖关子,我就不听了,东西我借走,过几天还您。” 万文玉一听,摇头道:“那不行!这玩意儿虽然是假的,好歹也能唬人啊!” 刑术叹了口气:“那您说吧,您是要钱还是让我拿东西换?” 第十二章:绿瞳 万文玉见刑术真的着急了,立即道:“别别别,刑爷,我开个玩笑,您要用尽管拿走,没事,用多久都没关系。” “敞亮!”刑术立即摸了纸笔打了个条子,按上自己的手印将条子递给万文玉,随后拿着东西转身就要走,万文玉追在后面问了一句,“刑爷,您先前说下次有好东西不加利让给我,不会是玩笑吧?” 刑术头也不回,带着田炼峰就走,扔下一句话道:“我刑术什么时候食言过?” 万文玉站在门口笑了,朝着对面那家店铺刚走出来的老板得意道:“最多十天半个月,我又有一笔大买卖上门了!” 刑术下楼,和田炼峰一起开着车就朝着魏大棒子所写的地址赶去,因为时间不等人。 路上,刑术告诉田炼峰,先前从万文玉那借来的宜子孙壁是现代的东西,不是古物,因为汉代的宜子孙壁不是这模样的,样子呢有点像挂镜,有镂雕的双龙钮,壁体中央有“宜子孙”字样,或者是其他的字样,一般都是吉祥用语。但手上这块牌子是现代用的,基本上都算是挂件,可以用来佩戴,因质地和手艺的不同,有些也是价格不菲。 田炼峰听完问:“你借来干嘛?” “试试这个叫贺晨雪的人,要知道如果连万文玉都能看走眼的东西,那么仿真程度很高,如果她真的是铸玉会的人,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刑术看着车头前方笑着说,“这样就省功夫了。”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到了地址上所写的那家九鼎拍卖行,进去之前,刑术故意从车上找了一套西服,自己在后面换上又整理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做金融生意的人。 田炼峰在一旁看着,问:“我要不要也伪装下?” “你不用伪装了,你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我的司机或者跟班之类的。”刑术梳理完毕,下车就走,田炼峰老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进了拍卖行,立即就有一个戴眼镜的男子迎上来,用标准的普通话问候。 刑术也不废话,直接将准备好的锦盒抬起来:“我准备委托你们拍卖行出一件东西,玉器。” 男子点头,将两人请到里屋会客厅内,随后戴上手套,礼貌性地问:“可以开盒看看吗?” 刑术点头:“当然。” 田炼峰站在一侧,看着,等待着。 男子打开盒子,看了许久,又是用放大镜,又是用电筒的,随后放下那块宜子孙壁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白地青种的宜子孙壁,是安徽蚌埠包家的手艺,对吗?” 刑术笑了,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田炼峰在一旁偷笑,心想,果然如万文玉所说的一样,大多数人都会看走眼。 男子见刑术没说话,干脆道:“先生,不知道您贵姓?” “我姓刑。”刑术道。 “邢先生,您的理想价位是?”男子试探性的问。 刑术平静道:“我不太懂,你觉得呢?” 男子扶了下眼睛道:“先生,要不要设定一个保留价,也就是说,如果设定保留价,那么没有达到这个价格的时候,我们不可拍出这个拍卖标的……” 男子还未说完,刑术抬手道:“三十五万。” 男子一听不由自主笑了:“好好好,那么我还得说明下,佣金按照相关法律是落槌价的15%,这点得先告知您。” “好。”刑术点头,显得相当平静,随后眼镜男子说要去准备合同,起身离开。 男子刚走,田炼峰就急了,问:“刑术,咱们不是来找那个女的吗?怎么是个男的?都去准备合同了?而且是假货,查出来咱们不就是诈骗了吗?” 刑术摇头:“放心,这个男的只是初看,真正的鉴定报告之类的,轮不到他,三十五万虽然在拍卖这行当中不算什么,但这个价格是保留价,我故意说得少了点,实际上他们的起拍价至少会在六十万左右,估算的最终落槌价大概在一百五十万之间。” 田炼峰看着盒子中那东西惊讶道:“就这玩意儿?一百五十万?我去他大爷的,比抢劫来钱还快啊!” “但你也要知道,很多物主并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是真是假,有些时候拍卖行的鉴定师也会看走眼,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刑术正说着,就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从外面的走廊传来,他抬头看了一眼田炼峰,笑道,“来了!” 几秒后,高跟鞋的声音停在门口,敲门声之后,先前的眼镜男子走了进来,其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墨镜,穿着一身职装,年龄看起来二十五六的女子。 女子中长头发,身材姣好,特别是那双大长腿,看的田炼峰目光一直落在那上面,等刑术踩了下他的脚,提醒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又去看脸,虽然戴着墨镜,但其他部分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与那墨镜形成了对比,不用看眼睛,单是鼻子、嘴唇、耳朵等部位都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 “这位是这块宜子孙壁的物主,邢先生。”眼镜男子向女子介绍道,又对刑术道,“邢先生,这是我们拍卖行的鉴定师贺晨雪,她具备国家级的珠宝玉石质量检验师资格,按照我们拍卖行的流程,需要她出具最后的鉴定结果。” 刑术起身来,与贺晨雪握了下手,感觉对方的手冰冷,像是有病一样,而且贺晨雪连半点笑容都没有。不过他也很惊讶,没想到这个贺晨雪竟然具备国家级检验师资格,也就是cgc,国家注册鉴定师,在整个中国,有这种资格的人极少,不过千人而已。 贺晨雪坐下之后,也不摘掉墨镜,只是低声道:“你出去吧。” 男子点头,又朝着刑术点头示意,开门离开,等房间内只剩下刑术、田炼峰和贺晨雪三个人之后,贺晨雪从口袋中掏出个东西,按了下,随后房间内的灯暗了下来,只有一束主灯的灯光从顶端照射下来,直接照在盒子之上。 紧接着,贺晨雪道:“邢先生,请问我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刑术看着贺晨雪,很想知道她取下墨镜的模样。 贺晨雪取下自己的墨镜,取下的刹那间,刑术紧盯着她的双眼,发现她双眼在黑暗中闪过一丝绿光,虽然很短暂,但刑术看得是清清楚楚,绝对不是幻觉,就像是猫眼一样。 不过等贺晨雪的脸凑在灯光之下时,眼睛里那种光就消失了。 刑术通过那光仔细看着贺晨雪的眼睛,发现没什么异样,虽然先前她戴着墨镜进来的时候,自己还兴奋了一阵,第一反应就认为她应该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在筒子楼中的人,可现在却发现,可能不是。 贺晨雪盯着那盒子看了几秒,都没有上手,直接戴上墨镜道:“邢先生,不好意思,也许我的同事没有说清楚,我们这里拍卖的以翡翠为主,普通的软玉不在我们拍卖的范围之内,请您找别家吧。” 田炼峰惊讶地看着贺晨雪,又看了一眼刑术。 刑术很平静地说:“原来是这样,好吧,打扰了。” 刑术说着收拾东西,贺晨雪重新摸出开关,将灯调整回之前的模样,然后坐在那里等待着。 刑术将盒子盖好,抱起来之后,一副欲走还留的模样,转身又问:“不好意思,贺小姐,我想知道,还有哪家拍卖行可以委托?可以介绍一下吗?” 贺晨雪也不抬头,眼睛直视前方道:“不好意思,邢先生,我不知道。” “谢谢。”刑术抱着盒子就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装作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身道,“我有朋友告诉我,可以去找铸玉会,贺小姐知道铸玉会吗?” 贺晨雪的身体明显一震,紧接着摇头道:“邢先生,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打扰,再见。”刑术笑了笑走了,田炼峰看了看贺晨雪,也微微鞠躬,随后轻轻关上门,转身去追已经大步走出很远的刑术。 等两人离开,贺晨雪起身来,将门打开,露出一条缝来,却不是抬眼去看,而是用耳朵贴着门缝仔细听着,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随即眉头皱起,愁容满面。 回到车上,刑术将盒子往旁边一扔,开始换衣服,也不说话。 田炼峰在旁边看了看盒子,又看向刑术,问:“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现在不知道她是不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了。”刑术摇头。 田炼峰不懂:“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那天晚上从视频中拍摄到的那个女人的行为举止,我可以判断出,那个女的是个瞎子。”刑术看着田炼峰,“不信你再看看视频,那女人是摸着墙壁走的,而且从我的包里拿出东西来的时候,都是又摸又闻的,和普通人不一样,走得也很慢,而且没有带任何照明的东西。” 田炼峰寻思了下道:“矛盾呀,你说她是瞎子,不带照明的东西,那是怕被你发现吧?而且如果她熟悉环境,也不至于会摸着墙壁走呀?” “对呀,这就说明她不熟悉楼内的环境,在那呆的时间也不长,瞎子的行为举止,是正常人要模仿,模仿不出来的,我能看出来。”刑术又道,“你记不记得在精神病院有两个瞎子姐弟?你想想他们平日内的行为举止就明白了。” 田炼峰仔细回忆着,点头道:“对,我想起来了,这么说那晚偷看你东西的真的是个瞎子,但贺晨雪为什么戴着墨镜呢?我也奇怪。” 刑术想了想道:“开始她戴着墨镜,我还在想她可能是瞎子,但是那个人说她是国家级鉴定师,我就纳闷了,虽然我也知道有瞎子当朝奉的,靠的是嗅觉和触感,还有听敲击的声音,但是贺晨雪看这块东西的时候,开了主灯,只是看了几秒,都没有上手,就用比较委婉的话告诉我,这东西是假货了,而且她还知道,我明知道这东西是假的,还带来。” “对了!”田炼峰突然一拍手道,“先前她关灯开主灯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她双眼有绿光!你看见了吗?” 换好衣服的刑术点头:“我看见了,那不是幻觉,也肯定不是光线折射造成的,像是猫眼一样……”说完,刑术靠着椅背闭眼自言自语道,“猫眼,我在哪儿听过,忘记了,我想想。” “快想快想!”田炼峰催促着,显得比刑术还着急。 刑术躺在那,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许久他忽然坐直,看着车头前方道:“绿瞳!是绿瞳!” “绿瞳?什么玩意儿?”田炼峰紧盯着刑术问。 “我们先回去,这件事我还得问问张大文!”刑术说着立即开车,朝着自己当铺所在的古玩城驶去。 回到古玩城,停车后,刑术带着田炼峰直奔张大文那家专门经营清朝物件的闻清斋跑去。 走到闻清斋门口,张大文如往常一样,拿着平板电脑坐在躺椅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清穿小说,等刑术开门,门口的铃铛发出声音之后,张大文也只是习惯性地说着:“欢迎光临,随便看,今日是本店的优惠日,所有藏品八折出售!” 张大文说这番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抬,根本不知道是刑术和田炼峰来了。 刑术径直走到货架前,在那堆所谓的古书中翻阅着,田炼峰则直接蹲在张大文旁边,看着他平板上面的小说道:“张老板,你这里天天都是优惠日,每天都八折吧?” 张大文一惊,这才扭头看到是田炼峰,随后也看到了在那翻东西的刑术,立即放下平板就上前拦住刑术道:“诶——刑术!刑大朝奉,你又来干嘛呢?你害我害得还不够是吧?你今天是干嘛来了?烧书还是烧铺子?还是准备连我一块烧了,来个焚书坑儒?” 刑术一把拉开张大文,继续翻找。 田炼峰上前笑道:“焚书说得过去,但坑儒嘛,就你这样的?还儒呢?侏儒的儒吧?” 张大文不想和田炼峰贫嘴,知道要贫也贫不过这个在药店站柜台出身的人,上前又拦住刑术问:“你想干嘛?这些都是我的宝贝!” 田炼峰蹲下来,捡起一本书,拍去上面的灰尘,读着封面上的书名道:“《清宫秘史——她与乾隆二三事》,我去你大爷的,你真不要脸,这种一看就知道是网上的人胡写的玩意儿,你还当古董卖?” “你懂个屁!这叫情怀!”张大文不满道,“我爷爷辈那也是旗人,皇族!” 田炼峰靠在柜台上面,喝着张大文的茶,笑道:“就算是满人,还不是五十六个民族之一,有什么好牛的?”说着,田炼峰还唱起来了,“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五十六种语言汇成一句话……” 张大文上前就要揍田炼峰,田炼峰拔腿就朝着外面跑,边跑还接着唱:“爱我中华爱我中华,爱我中华!” 两人追打的同时,刑术已经找到了一本书,拿着书,直接朝着对面自己的当铺走去,掏出钥匙开门,顺手拽住从自己旁边跑过去的田炼峰,随后又拦下气喘吁吁的张大文,扬着手中的书道:“这本书借我,或者是卖我,不过我看你这店铺经营不善,要倒闭了,这样吧,这本书呢算是民国初年的仿本,仿得还不错,你当了吧,我给你五百块钱。” 张大文咽着唾沫,气喘吁吁地看着刑术道:“五百?不是卖给你?还是当给你?你是不是喝多了?” “好吧,卖给我的话,五十,不能再多了。”刑术笑嘻嘻地看着张大文。 张大文立即不干了:“好好好!我当,五百!赶紧给钱!” 刑术摸出五百给他:“五百,就算断当了是吧?” “我不打算赎回来了!”张大文面露喜色,知道自己赚了,那本书是他花五块钱从旧书市场买回来的。 “好!”刑术边推门边说,“其实这种仿本吧,市面上很少了,就算是仿的,技术也不错了,做旧做得好呀,我估计转手能卖个几千吧,嗯,少说几千。” “诶——”张大文一听就不干了,“不行!不断当!不断当!” 刑术径直走进去:“我逗你的,哪儿值几千呀,五百都多了。” 张大文不信呀,径直追进去,站在刑术旁边,看着他手中那本《玉本异事》,见他也不从头看,一页页快速浏览着,像是在找什么,立即道:“你找什么呀?告诉我呀,这本书我倒背如流!” 刑术放下书:“绿瞳!” “绿瞳?我想想啊!”张大文坐了下来,刑术立即给田炼峰递了个眼色,田炼峰立即关门。 其实刑术目的就是让张大文口述,虽然张大文这个人是个喜欢看清穿小说的家伙,但是他的记忆力惊人,前提是只要他感兴趣的书籍,他基本上看一遍,说不上倒背如流吧,其中的意思肯定是记得清清楚楚,特别是清朝和民国期间的书籍,他是最为感兴趣,而那本《玉本异事》里面虽然记录了绿瞳,但因为保存不善,有一部分书页发潮之后烂掉了,所以只能靠张大文口述了。 《玉本异事》是一本汇编民间故事,说的都是清末民初期间,中国东北发生的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其中就记载了绿瞳。 刑术最早看过一两眼,之所以有那么深的印象,是因为某次他去四川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四川老朝奉,老朝奉也提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见过有绿瞳的人,但只是有一面之缘而已。 第十三章:天眼教 绿瞳是什么?就是有着绿眼珠的人,有单绿瞳和双绿瞳之分。 早年传说中,绿瞳也分在阴阳眼之类,但在朝奉的眼中,天生绿瞳者,就如长天眼一样,可以在非自然光线之下,清楚地分辨出很多物件中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瑕疵,这种人稍加训练,眼力比顶级的朝奉还要高千倍不止,但拥有绿瞳的人,具体看东西是如何的?谁也不知道。 张大文所说《玉本异事》中记录的那个故事,说的是在奉天,也就是现在的沈阳有一个算命的,收养了一个孤儿,这个孤儿的名字叫“盲翠”,为什么叫这个怪名字呢?因为这个孤儿被收养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但双眼的眼珠却是翠绿色的,所以算命的给她起了这样的一个贱命,说这样相反与她本身的命运不抵触,不能取那种叫“开明”之类的吉利名,虽然是在晚清,但这种名字会让人联想到这两人要造反,要反清复明,属于那种不用过堂,直接就可以砍头的。 盲翠被算命的一直养到十七岁那年,秋冬换季的时候,盲翠生病了,发高烧,烧了三天三夜,烧退了之后,盲翠竟然能看见了,但能看见的也是近在咫尺的东西,而且看得很清楚,说夸张点吧,就像是双眼变成了一对放大镜一样。 当然,在《玉本异事》故事里面就更夸张了,简直就是显微镜,而且可以看到的方向比常人还要广,类似于苍蝇之类昆虫的复眼。 张大文讲述完这个故事之后,又道:“后来这个盲翠有了这样一双眼睛之后,就变成了当地的传奇人物,后来她跟着一个朝奉学师一年,一年中学到的东西当人家二十年,当然也完全拜她那双眼睛所赐,这还不算,后来她只是用眼睛看,就能看穿你心肝脾肺脏哪儿有问题。” 在一旁嗑着瓜子的田炼峰道:“这也太扯淡了,完全就是一个活的x光透视仪呀。” “民间传说,夸张是难免的,不夸张怎么叫传说呢?”刑术很平静地说,又看着张大文道,“我记得你以前还跟我说过关于这绿瞳的事情,说当年还有人组织了个邪教,奉绿瞳为神?” 张大文舔了下嘴唇,也不说话,表示自己口渴了。 刑术知道张大文摆谱呢,立即挥手让田炼峰泡茶,还叮嘱道:“拿龙井啊。” “我不喝绿茶,红的,金骏眉或者是正山小种都行,记住啊,八十度水温,不能高也不能低,否则就不好喝了。”张大文坐在那张太师椅上,摸着把手道,“我说刑术呀,你这椅子不错啊?什么时候的物件呀?” 刑术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做工好了点,你要是喜欢,你搬回去?” “哎哟,我哪儿能夺人所爱呀,我就是这么一说……”说到这的时候,张大文凑近刑术,低声问,“刑术,咱们也算是多年的邻居了,算不上无话不说吧,也是互相帮忙,互相扶持,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种人,你一旦要查什么事情,肯定都是大买卖,你告诉哥哥,这次你做的买卖是什么?” 刑术没说话,只是看着张大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知道他想分一杯羹。 张大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哥那闻清斋吧,亏损严重,我这眼力呀什么的,肯定不如你,而且咱们虽然一个开的古董店,一个开的是当铺,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同行,这次你算是拉哥哥一把,怎么样?大恩大德哥哥我肯定是没齿难忘。” 此时田炼峰将茶端来,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看着张大文道:“张八旗,找你帮个忙,问你件事,你就想着分好处,没你这样的吧?还说互相扶持,互相帮忙呢,做好事就得要回报啊?你就不能助人为乐是吧?” “我跟你说话了吗?”张大文揉了下鼻子,以前他是不喜欢张八旗这个绰号,不过后来他一直以八旗子弟自居,干脆也接受了。 刑术让田炼峰坐下,随后道:“张大哥,有些事情不是做兄弟的不想着你,原因就只有两个字——危险。” “我……不怕危险!”张大文立即正色道,“富贵险中求,这道理我明白。” 张大文其实说这番话的时候,都有些结巴了,整个古玩城中,他是数一数二的胆小,要不为啥上次田炼峰带着箱子回去找他,他立马就怂了呢,他这样的人,如果想做坏事,也顶多只是起个头,没法持续。 “这样吧,你先把绿瞳的事情说透了,我再告诉你我要做什么。”刑术看着张大文道,“你听完我的话,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入伙,怎么样?” “要入伙行!得纳投名状!”田炼峰在旁边插嘴。 刑术瞪他一眼:“你能不能闭嘴,你丫土匪是吧?” 张大文寻思了下点头:“行,我接着说啊,就说邪教吧,其实诞生的时间,我记得应该是在伪满洲国时期,具体哪年我忘记了,反正应该是当年侵华日军最猖狂的时候吧,当时在新京,就是当时伪满的首都,现在的长春,有人创立了一个教派叫‘天眼教’,其实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邪教,主要是为了敛财,当时老百姓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上当的人不少。” “现在上邪教当的也不少。”田炼峰又插嘴,被刑术一眼瞪回去了。 这个天眼教是谁创立的,不知道,但创立的时候,说是他们教派中有一个教宗,有一双绿眼睛,能看透一切,一开始是专门给人鉴定物件,收取一定的费用,后来莫名其妙突然间壮大了,单在新京教众就上万,人数十分庞大。 刑术问:“鉴定物件,就有那么多人追随?没这么简单吧?” “那肯定呀,听说这家伙能让人遁入幻境,说简单点,就是他在某个地方,讲着讲着,下面的人就变得十分开心,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做事都有干劲了,不少人还说他的时候,看见他的身后站着神仙,四个神仙,身材魁梧高大,穿着铠甲,拿着神兵利器。”张大文说着就比划上了,“不少人因此将这个邪教都当成了自己的家,而且最重要的是,加入这个邪教中的人,不少都是玩古董的,要不本身就是朝奉,还有一些伪满的高官家属也偷偷混在其中,不过后来嘛,因为伪满是日本人搞出来的,信的是日本的神道教,他这么一搞,就触及了日本人的神经,直接派宪兵将丫剿了,抓了不少人,就是没抓住那领头有绿眼的。听说这家伙跑进关内,回老家了。” 刑术一愣:“回老家了?他不是东北人?” “闯关东过来的,是山东人,说是山东烟台龙口人,海边长大的。”张大文道,“那时候山东也被日本人占了,这家伙一直被通缉,无法大展拳脚呀,他又开始跑,最后跑到了四川,到了重庆,那时候重庆还属于四川。到了重庆,这哥们打着抗战的旗号又开始让自己的天眼教死灰复燃,但这明显是作死呀,你说你一邪教,你不管在哪儿都得被剿了,在重庆没半年,被国民政府方面剿得干干净净,这哥们也直接入狱,判了好几年……” 等这个教宗出狱的时候,抗战刚结束,这哥们知道重庆不能呆了,干脆还是回东北吧,然后在当地的古玩市场上面捣腾了点东西,混了点钱,坐着火车转轮船,一路折腾又回到了东北,准备大展拳脚大干一场,重振自己的天眼教。 可这教宗一回去,刚准备折腾呢,就被当地的进步学生发现了,说丫是特务,直接被东北民主联军派了几个排过去连窝端了! 田炼峰听到这,忍不住笑:“这教宗弄一邪教出来,到底是想敛财呢还是冲着被人剿灭去的?开始被日本人弄,跑到重庆又被国民党收拾了,好不容易出狱了,想要重振雄风的时候,东北都快解放了,这整个就是一逗比的作死经历呀。” “可不呗。”张大文点头道,“但是有件事最奇怪,解放之后,大概就是五十年代初吧,这个天眼教又冒出来了,教宗呢还是以前那个,最可怕的是,这家伙的模样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要知道,他当年创立这个邪教的时候都五十来岁了,你算算这时间,伪满洲国是1932年有的吧,咱们就当他最早创立的时候是1935年,到解放后差不多20年有了吧?这家伙还是以前那年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刑术皱眉说:“就算是他还活着,七十多岁这个也成立,但是样貌没变,就有点奇怪了,这些事你都是听谁说的呀?这么详细?就好像你亲身经历的一样。” 张大文更加得意了:“我告诉你,我真有点宝贝,而且是绝对不出手的宝贝,我那里有不少手札,都是真东西,不过不算太老,都是清朝和民国的,其中就有这个教宗写的书信,写给他媳妇儿的,我知道的这些事儿,都是从他亲笔信中得知的,他最后的信,是解放后被逮捕后留的遗书,其实遗书有两份,一份是表面上的,一份是真正留给他媳妇儿的,留给他媳妇儿这份特别长,十来页呢,都是他亲手写的自己这一辈子的简短经历,在其中他明确说了,自己就是个骗子,不过有一件事他没有骗人,那就是他真的有一双神奇的绿瞳。” 刑术点头:“那遗书我能看看吗?” “这可不行,那东西不能上手,因为时间太长,而且当初吧,他媳妇儿保管不好,受潮了,很容易就全毁了。”张大文摇头,“不过我基本上能记得他写了什么,还有啊,更重要的是,好像是六十还是七十年代的时候,这个邪教又出现过,就在黑龙江的牡丹江一带,领头的是个女人,年龄挺大了,是个老太太,打着的旗号说自己是忽汗国的传人,说自己掌握着忽汗国什么宝库的大秘密,只要跟随她,心诚的话,以后会分宝藏什么的,你知道,那年代改革开放之后,大家都想发财,所以有不少人上当。” 刑术点头:“她这个就有点像是非法集资是吧?” “对对对,非法集资,等于是诈骗,类似传销一样,叫什么骗局?”张大文挠着头回忆着。 刑术立即道:“庞氏骗局。” “这个我知道!”田炼峰起身道,“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四面墙,总有一面是补不上的。” 刑术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这件事其实我有所耳闻,只是以前没关心过,后来这个邪教怎么样了?” 张大文道:“邪教还能怎样?该抓的抓,该判的判,我就是在纳闷,为什么一个天眼教能残存这么多年?凭什么呀?后来的人难道与之前那个教宗一直有关系?如果没关系,为什么要延续天眼教这个名字呢?” 刑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思考着。 张大文看着刑术那副模样,又问:“刑术,我都说完了,你该说说你的买卖了?我觉得你这买卖估计也跟绿瞳有关系吧?” 刑术点头:“对,有关系,但我还不知道关系是不是真的很大,这么说吧,我现在做的这件事其实没谱呢,但如果真的能发财,我绝对忘不了你张大哥。” 张大文也算清楚刑术的为人,听他这么一说,知道自己再问也没用了,只得点头道:“好,没问题,我张大文信你,我先回去了,还得做买卖呢。” 张大文走的时候,直接将那杯茶也端走了,说了一句:“喝完了,我再把杯子还你。” 张大文哼着小调走的时候,田炼峰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背影,嘀咕道:“这年头,喝茶都打包的,天底下估计也就他张八旗一个人了。” 刑术招呼田炼峰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出去,然后领着田炼峰去城南古玩城把那宜子孙壁还给了万文玉,然后去道外区找了个老字号的扒肉店,进店找了个角落坐下。 刑术点了饭菜,看着墙壁上那幅“哈市美食地图”发呆。 田炼峰在那玩着筷子筒,就像是玩算命的签筒一样摇来摇去,摇着摇着里面的几根筷子落在地上了,田炼峰俯身下去捡,还自言自语道:“好,上上签!” 就在田炼峰刚要捡那筷子的时候,刑术刚巧看了一眼,忽然道:“别动!” 田炼峰吓了一跳,立即僵住了,随后看到刑术离开座位,蹲到筷子掉落的位置仔细看着,也不说话。 田炼峰保持着那奇怪的俯身要捡的姿势,刑术则蹲在旁边皱眉看着,旁边吃饭的,饭店的服务员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两人,还以为这俩人玩行为艺术呢。 服务员端着菜在桌旁站着,好半天终于来了句:“要不要我帮你们俩解穴呀?” 田炼峰看着刑术:“术,我可以动了吗?” 刑术完全没听进去田炼峰说了什么,脑子中依然想着自己的事情,只是摇了摇头。 田炼峰维持那姿势很吃力,只得微微扭头低声对那服务员说:“不用了,谢谢。” 服务员呆呆地看着他们,放下盘子道:“行,那你就自个儿用内功冲破穴道吧。” “这家店的服务员够贫的……”田炼峰维持那姿势吃力,但此时刑术已经起身坐起来,端碗就吃饭,吃了两口,刑术见田炼峰依然维持那姿势,还觉得很奇怪。 刑术看着田炼峰道:“你闪着腰了?” 田炼峰看着他道:“你不是让我别动吗?” “起来!起来!也不嫌丢人。”刑术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但自己也忘记先前让田炼峰千万别动的那档子事了。 田炼峰起身来揉着腰和腿,将捡起来的筷子放在桌子上:“你刚才干嘛?” “我想起来一件事,筷子的事。”刑术边吃边说,“先吃饭吧,吃完饭,咱们俩回当铺再好好合计合计这件事。” “噢——”田炼峰也饿了,端起碗就开始吃,两人一顿饭下来,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田炼峰是因为真饿了,而刑术是因为脑子中还在想着关于那筷子的事情,还有绿瞳,以及这几天遭遇的一切,他试图将这些事情都串联在一起,找出背后的秘密。 吃完饭,两人开着车慢慢悠悠回到古玩城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古玩城早就关门了,两人只得和保安打了个招呼从后门进去,可当两人走到当铺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面朝当铺,背对他们站在那里,等那女人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的时候,刑术和田炼峰都傻眼了,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两人刚刚在拍卖行打过交道的贺晨雪! “你好,刑老板,咱们又见面了。”贺晨雪冷冷道,整个人就像是没有任何感情一样。 田炼峰看着贺晨雪,不知道该说啥,刑术也愣住了,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贺晨雪又道:“不要惊讶,今天你带那东西来的时候,自我介绍说姓刑,而且带来的东西仿真程度又那么高,在这个行当中,有这个胆子,而且能找到这种高仿品的,整个哈市只有你刑老板了。” 刑术点头,慢慢走过去:“白天的事儿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你在找我,故意拿东西试我,赶巧了,我正好也要找你,于是打听到你的地址,就不请自来了。”贺晨雪依然是一副冰冷的表情,脸色也苍白得可怕,像是得了某种疾病。 刑术点头:“好,那屋里请。” 第十四章:单瞳雇主 刑术开了店铺的门,请贺晨雪进了铺子,亲自给贺晨雪泡茶,而田炼峰则一直坐在柜台后面直勾勾地看着贺晨雪,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用极低的声音赞叹了一句:“真漂亮!” “谢谢夸奖。”坐在桌边,距离田炼峰还有十米距离,按理说要听到田炼峰这三个字几乎不可能的贺晨雪回了句。 这下让田炼峰尴尬坏了,他立即就缩到柜台后面,脸色通红。 刑术看着田炼峰那模样摇摇头,将泡好的茶端到贺晨雪跟前轻轻放下,然后坐在对面道:“贺小姐,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 “刑老板,您能先说说找我有什么事吗?”贺晨雪平静道,用手握住滚烫的茶杯,双手握住,像是很冷的样子。 刑术思考了下,道:“贺小姐,请问你是不是有一块赤足观音的翡翠吊坠?属于金镶玉类型的。” 贺晨雪摇头:“没有,那不是我的东西,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的确是铸玉会的。” 刑术一愣,这么多年他也算是见过不少人,基本上与人对话,对方是不是说谎,他观察对方的眼神和表情,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就能判断出个不离十,但眼前的贺晨雪,永远都是一副表情,说话都是一样的语气,他实在无法判断她说的是真还是假,而且贺晨雪依然戴着墨镜,进屋了也没摘下来。 刑术点头,贺晨雪紧接着又道:“但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谁。” 刑术再次一愣,远处柜台处的田炼峰也下意识看了一眼刑术,不明白贺晨雪这是什么意思。 “她也是铸玉会的,我不知道你在哪儿见过她,不过我可以肯定你见过她,因为那块赤足观音她是随身佩戴的,绝对不会离身。”贺晨雪淡淡道。 刑术想了想道:“贺小姐,我想是魏大棒子告诉你,我在找你对吧?也是他告诉你这的地址的。” 贺晨雪道:“是谁说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找到你就行了,而且刑老板的名声这么大,不用找认识你的人,哪怕不认识的,知道你名字的,都知道你的铺子在这里。” “贺小姐,不要替魏大棒子掩饰,我实话说了吧,我其实并不知道你在哪儿,你是谁,都是我给魏大棒子看了那赤足观音的吊坠之后,他才说出了你的名字和你工作的拍卖行,所以,现在你告诉我,那东西不属于你,那个人也不是你,我真的不相信。”刑术平静地解释道。 贺晨雪听完后道:“是我让他那么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也想找到吊坠的主人,而且我知道,一旦有人开始找她,那就说明她又出现了,所以,我让魏大棒子故意说成是我,好让我看看,要找她的是谁,为什么找她,我是不是可以和这个人合作,一起找到她。” 刑术明白了,贺晨雪来找他,其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天晚上出现在筒子楼中的那个女子。他思来想去,觉得贺晨雪没有撒谎的必要,因为他与贺晨雪不认识,没有利益冲突,她不用编造这样一个故事来掩饰自己,凭空制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来转移视线。 “你为什么找她?”刑术问,田炼峰紧张地看着贺晨雪,觉得谜底快要揭开了。 可贺晨雪却反问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刑老板,你又为什么要找她?” 刑术撒谎道:“她与一件命案有关系。” “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不谨慎不动脑的人。”贺晨雪微微摇头,“再说了,你是朝奉,不是警察。” 刑术见自己和贺晨雪之间的谈话找不到一个突破点,于是想了一个冒险的法子,直接道:“贺小姐,你是绿瞳吧?” 贺晨雪坐在那没回答,安稳地坐着,刑术和田炼峰都觉得很奇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说刑术说出了她的秘密,她正在思考如何应对? 两分钟后,贺晨雪才打破了沉默,将自己的墨镜摘了下来,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刑术,随后脑袋转动,又看着远处的田炼峰,最后再转回来:“不错,我是绿瞳,不过我是单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绿双瞳。” 刑术看着贺晨雪的眼睛,在正常光线下,他看不出异样,发现不了那抹绿色,不过他能看出来,贺晨雪的眼睛不对劲,好像就是一个盲人,可盲人的眼睛怎么可能这么清澈? “绿瞳分两种,一种是单瞳,就像我这种,一种是双瞳。说到底,两者之间的区别很简单,单瞳属于深度近视眼,而双瞳属于深度远视眼。”贺晨雪随后又戴上墨镜,“也就是说,我看不见太远的东西,十米开外就是一个极限了,现在我看坐在柜台方向的田先生,只是一个非常模糊的轮廓,但我要是低头看桌子,能数清楚这张桌子上面最微小的纹路有多少个,这就是单瞳。” 刑术微微张嘴,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双瞳不是能看很远?” “对,但是双瞳的视线只能集中在一个点上,平日内和瞎子没什么区别,如果双瞳想要看的那个点有着强烈的光源,那么双瞳的拥有者紧盯着光源点一定时间之后,就能够将那个地方看得很清楚,当然这些都是人家告诉我的,我不是双瞳,所以具体双瞳看东西是什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贺晨雪解释道。 刑术此时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道:“贺小姐,那块赤足观音吊坠的主人,是不是一个拥有双瞳的人?” 贺晨雪微微点头:“刑老板,你果然和传闻中一样聪明。” “过奖。”刑术面无表情道,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计,而且自己有些无法掌控后面要发生的事情。 贺晨雪平淡地回应:“你过谦了,我想,你肯定是亲眼见过那个双瞳,对吗?你可以告诉我,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吗?如果你告诉我,我确定消息是属实的,我会以厚礼相赠。” 说着,贺晨雪从自己的包中取出来一个小锦盒,打开盒盖后,将盒子推到刑术的跟前。 “宜子孙壁!?”刑术吃惊道,因为锦盒中装着的那块与自己从万文玉那里借来的一模一样,但这块却通透许多,从四十五度角看过去的时候,感觉玉牌中那种类似“祥云”的绿色纹路像是浮在了玉牌表面上一样。 贺晨雪淡淡道:“这一块才是真正的蚌埠包家传人的手艺,用翡翠王制作的现代宜子孙壁,中间的镂空字写的是‘世代平安’,而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挡住一面拿远了看,就像是一个‘包’字,这算是一个暗记,近五十年来,有这种手艺的人几乎绝迹了,在行当里面,这一块真的玉牌,价值不菲,不过唯一毁就毁在了玉牌的用料上。” 刑术拿在手中,挡住一面看着中间镂空的字,远处的田炼峰远远看着,惊叹道:“好神奇,真的是个‘包’字,但用料不是翡翠王吗?为什么会说毁了呢?” 刑术小心翼翼地摸着那块玉牌道:“所谓的翡翠王,其实是不存在的,泛指的是一种顶级的硬玉,这种硬玉很罕见,但并不漂亮,可以说是废料,因为无法雕刻,我没有见过,听老工匠说,二战时期在缅甸出过一块,很大,连炸药都炸不开,只能用金刚石一点点磨下来,硬度很接近金刚石了,但又属玉石类,很奇怪,这种东西属于鸡肋,扔了可惜,留着又没用。” 田炼峰点头:“那么坚硬,又是怎么做成这幅模样的?” “现代工艺,从前的玉雕技法概念分为巧色、俏色和分色,也就是说评价雕工的手艺,就是利用这三个层次,巧色指善用颜色,俏色指在巧色的基础之上将颜色的鲜艳之处俏出来,而分色就是说在俏色的基础上把不同颜色的部分严格区分开,听着简单,做起来非常难。”刑术拿着那玉牌仔细看着,不肯放手,“古法制玉,用的是切、磋、琢、磨这四个程序,先秦时期称为琢玉,宋代叫碾玉,现在就叫雕刻了。但细分下来,一共有12道复杂的工序,不过现在都是电动设备,还用上了一种叫做砣的工具,是镶钻石的。如果不是现代工艺,这块翡翠王是雕不成这模样的,而且,这东西虽然硬,但薄了之后就脆了,很怪,是一种怪玉,所以能做成这种样子的,简直叫巧夺天工。” 田炼峰点头道:“也就是说,这东西其实卖点是手艺,对吧?但用料又很鸡肋,说不上值钱,但也说不上是不值钱,无法平衡?” 刑术看了一眼田炼峰:“对,你这次理解得没错,是这个意思,如果按照现在的市价,这块宝贝,在拍卖行中起拍价就是三百万,估计落槌价得在七百万左右。” “七百五十万。”贺晨雪纠正道,“曾经拍过,我又买回来了,而且你拿来的那块高仿货,是我做的。”说到这的时候,贺晨雪终于破天荒的露出点笑容。 刑术很理解她的这种笑容,这种笑容与当年魏大棒子笑着对人家说那假瓶子是自己做的时,一模一样,就是一种骄傲。 “原来如此。”刑术点头,摇头笑道,“难怪你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假的,原来是贺小姐的手艺,佩服佩服,说真的,若不是有朋友提醒,我真的会看走眼。” 贺晨雪的笑容消失了,恢复成先前的那种平静表情:“刑老板,这算是佣金,我希望雇你做一件事。” “七百五十万找一个人,贺小姐,这个数目太大了,而且,我是找物件的,不是找人的。”刑术虽然很不舍,但还是将那玉牌放回了盒子当中,刚要关上盒子的时候,贺晨雪却用手挡在了盒子与盒口之间。 贺晨雪摇头道:“刑老板,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这件东西,不仅是让你找人的,也是让你找物的,而且我答应你,找到东西之后,我分你千分之一。” “才千分之一?”田炼峰走到刑术身后,摇头道,“这买卖太不划算了!” 贺晨雪冷冷道:“奇门中的千分之一,少了吗?” 贺晨雪这句话一出口,刑术与田炼峰像浑身过了电一样,不由自主地震了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听错吧?她先前说奇门了?刑术在心中自问道。 贺晨雪像知道刑术心中在想什么一样,随后道:“对,我说的是奇门,你没听错,你不用装做不知道什么叫奇门,刑老板,我知道你是逐货师,因为你师父郑苍穹就是个逐货师,你没理由不是,你也别掩饰,你知道我是铸玉会的,让我知道你是逐货师,这没什么不妥,大家都有秘密掌握在对方手中,都有筹码,这不是很公平吗?” 刑术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太可怕了,她完全是有备而来的,应该说,她也许早就想找自己了,结果就那么巧,自己送上门去了,不,也许她只是在那里等着自己,就像是钓者等着鱼上钩一样。 田炼峰看着刑术,想知道下面怎么办。 刑术深吸一口气道:“好吧,贺小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掩饰了,作为一个逐货师,找到奇门肯定是毕生目标,但是,你为何就那么肯定自己可以找到奇门?” “秘密就在那双瞳的身上,这个双瞳是铸玉会的叛徒。”贺晨雪平静地说道,“找到这个人,就等于是找到了打开奇门的钥匙,她身上背负着奇门的秘密。” 刑术摇头:“你凭什么说,这个人就背负着奇门的秘密。” “信不信由你,机会只有这一次。”贺晨雪冷冷道,指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块表,“我时间不多,给你十分钟考虑,你不答应,我还可以去找其他人,想找到奇门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田炼峰此时默默举手,表示自己也想找到,但贺晨雪完全当他不存在。 刑术瞪着田炼峰,田炼峰将手放下,背在后面,装作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十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在田炼峰眼中,这十分钟就像是在拆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一样,不过刑术却把玩着那块玉牌,似乎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考虑贺晨雪的提议上面,这让田炼峰无比焦急,不时地看着刑术,又抬眼去看坐在那像是一座冰雕的贺晨雪。 十分钟终于过了,贺晨雪还未开口询问的时候,刑术将玉牌往盒子中一放,平静地说:“不好意思,贺小姐,这种好事我无福消受。” 贺晨雪也不说话,收好盒子,装进包中,转身开门就走,一点迟疑都没有。 田炼峰追到门口,又回头看着依然坐在那无动于衷的刑术,急得原地打转,好几次想去追贺晨雪,但想到人家又不会搭理自己,只得走回来,一屁股坐下,问刑术:“你疯了吧?吃错药了?奇门呀!她说的是奇门!” “那双千年乌香筷在我们手中,而且你也知道,只有通过那双筷子才能找到奇门,凭什么她说双瞳知道就知道?你也不动动脑子,主动送上门来的肉,吃不得,不是有毒,就是有鱼钩。”刑术起身来,将贺晨雪没喝一口的茶倒掉。 刑术在款洗台前慢慢倒着茶水,又将茶叶倒入垃圾桶中,整个过程中他将从田炼峰告诉自己他家的往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想了一遍,最终将回忆拉到吃晚饭时,田炼峰将筷笼中筷子掉落时的情景。 想到这,刑术将那双千年乌香筷拿出来,然后交叉在一起看着,摆出一个“x”形状,指着问田炼峰:“你看看这像什么?” “一个叉叉?”田炼峰茫然道。 “是x。”刑术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你还记得你爷爷田云浩死的时候吗?是被人绑住四肢,拉成x形状的,而恰好筷子也能摆出这种形状。吃晚饭的时候,你将几根筷子弄掉在地上,其中有两根就是这幅模样,这让我联想到了你爷爷死时的模样,这代表什么呢?” 田炼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对呀,代表什么呢?” “x除了代表未知之外,还代表什么?”刑术坐下来,“田云浩那个年代,中国人不会用x来表示未知,那都是后来的事情。” 刑术继续想着,试图将吃晚饭时候联想到的推测继续延伸下去,可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自己发呆时看到的那幅美食地图,他忽然起身看着自己旁边挂着的那幅手工刺绣的中国地图道:“地图上也有x,x代表某个重要的地方,是个标记,x所在的地方是个标记!” 田炼峰看着刑术,刑术在那低声自言自语什么,来来回回地走着,走了好几圈,突然停下来,突然扭头看着田炼峰道:“炼峰,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走,我们马上再去一趟筒子楼!” 刑术说着,拿了东西关门就走,田炼峰跟在后面,紧追着跑得极快的刑术。 “你是不是属猫的呀?大白天的你不去,非得大晚上才去那种鬼地方!”田炼峰追到车前之后,站在车窗口一脸难色,他实在是害怕那老楼。 刑术发动汽车:“你不去,我去,你在家等着。” “得得得,我去我去。”田炼峰只得开门坐到副驾驶处,双手合十道,“老天保佑,别又遇到什么脏东西呀,老张说得对,富贵险中求,富贵险中求……” 第十五章:尸面 就在刑术与田炼峰朝着筒子楼赶去的同时,筒子楼中的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顶楼原先的旧鸽棚之中,燃着一盆炭火,炭火旁边放着一个小马扎,马扎上坐着一个戴着只有面部五官轮廓且是炭黑色面具的男子,男子的侧面坐着另外一个身材比他魁梧得多,不停在玩弄着手中玉石烟嘴的另外一名戴着同样面具的男子,而在鸽棚外,一个个子比两人都高,身背着一根铁棍的男子正站在楼顶的边缘,双眼一直盯着下方的大门,那黑色的面具被他一直拎在手中。 玩弄烟嘴的男子闻着炭火中烤香肠的味道,低声道:“奎爷,烤焦了。” “我只吃中间那一点点肉,就是要烤焦了,这样中间那点脆骨肉才能软乎。”被称为奎爷的男子开口道,用木棍将香肠拨了拨,看着旁边的男子道,“十箓,天冷,你出去替一下你大哥,让他进来烤烤火,别冻坏了。” 男子并不起身,装作没听到,依然坐在那玩着烟嘴,干脆还卷起烟来。 奎爷用木棍拨起一块火焰,直接扔到他怀中,同时厉声道:“郭十箓,白仲政怎么说都是咱们郭家的人!也是你大哥!对他尊敬点!” 郭十箓起身,故意大声道:“你叫郭洪奎,我叫郭十箓,他叫白仲政,我们俩姓郭,他姓白,不是一个姓,怎么可能是一家人!他又不愿意跟着我们姓郭,这是他自己选的!” 鸽棚外,站在边缘的白仲政微微回头,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看着楼下大门。 “管他姓什么,从他进了郭家门,戴上了‘尸面’之后,他就是郭家人,就这么简单,现在,要么你出去替他,要么你给我滚回家。”郭洪奎冷冷道,目光依然停留在那根烤焦的香肠之上。 郭十箓喉头发出如野兽一般的怪声,推开棚门,大步走出去,径直走到白仲政跟前:“奎爷让你进去烤火,要是你不进去,我就得滚蛋!” 白仲政一句话不说,转身走了进去,也不坐下,只是蹲在火盆跟前,烤着自己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 “现在外面是零下十五度,今晚最冷得到零下二十多度,你连双手套都不戴,这样下去,不出半小时,你这双手就废了。”郭洪奎也不抬头看白仲政,只是用棍子碰了下他的手,随后又指着郭十箓先前所坐的木箱子,“坐,蹲着容易血脉不通。” 白仲政终于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十分沉稳,不带着任何情绪:“那是十箓坐的,我不能坐,我坐了又会引起麻烦,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我只是担心引起麻烦,不必要的麻烦,能避免则避免。” 郭洪奎起身来,一脚将箱子踩得稀烂:“那就都别坐了。” 外面的郭十箓听着箱子破碎的声音,低声骂骂咧咧着,再回头的时候,看见了刑术的车已经停在了大门口,立即冲进鸽棚中道:“那小子来了!” “是姓刑的那小子吗?”郭洪奎抬眼道。 “是他的车,是两个人,应该就是上次和他一起的那个。”郭十箓取下自己的面具,一张帅气的脸上映照着炭火的光芒,却显得那么的诡异,“奎爷,我看不用麻烦了,直接弄死得了。” 郭洪奎摇头:“十箓,我问你,我们郭家是干什么的?” “守护奇门的!”郭十箓漫不经心地回答。 郭洪奎抬眼看着白仲政:“仲政,你说呢?” 白仲政看着炭火道:“守护奇门的秘密,不让任何人接近,因为奇门中的东西,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奇门。” 郭洪奎点头:“对,所以,咱们不是杀手,不要动不动就弄死这个,杀死那个,姓刑的这小子虽然是个逐货师,但口碑不错,逐货师也是人,是人就分好坏,就我们现在知道的,他算是个好人,对吧?” 白仲政点头,郭十箓翻了下白眼:“刑术那小子再找下去,说不定就找到那线索了,你为什么就不让我去毁了那线索?” “幼稚。”郭洪奎抬眼道,“那不是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原先谁都不知道哪儿有东西,你一破坏,就算还原了,也不能变成早先的模样,傻子都知道那里有东西,顺着这个线索,他们说不定就能找到郭家。” 郭十箓不屑地冷笑:“他能有那本事?” “他是逐货师,知道逐货师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那就是追查和追踪,他们连没有生命的物件都能找到,更何况我们还是活生生的人。”龚洪奎说完终于开始将香肠拿起来,用那双满是老茧的手直接拿着滚烫的香肠,用刀剥开外层和中层被烤焦的皮肉,挖出其中的脆骨来,放进嘴里嚼着,咽下去第一口后才往后一仰,“你们去吧,记住,盯着就行了,不要轻举妄动,他就算找到那线索了,也不可能直接找到奇门。” “是!”白仲政起身来,但郭十箓挡在门口,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挂着一副不满的表情让开,两人随后悄然下楼,守在楼梯口的位置,静静地听着下面的动静。 刑术站在田云浩死后被绑的位置,一直盯着后面的墙壁看着,田炼峰就站在一侧,不时用手电照着后方,生怕那里冒出来什么东西。 刑术抬手指着自己正对面,也就是走廊尽头的那面墙,墙壁右侧就是厕所,当年田云浩的尸体被挂起来的时候,就是背对着这堵墙壁的。 “炼峰,除了这一层之外,下面所有楼层的这个位置都是一面窗户,只有顶层的是面墙壁,这件事我们忽略了,以前的警察也忽略了,这不合理,在建筑上就不合理。”刑术盯着那面墙,伸手道,“把工具给我。” 田炼峰将袋子中的铁锤递给刑术,同时道:“你是说有人将这面窗户封住了?” “对。”刑术点头,“我看过现场的照片,田云浩死的时候这里就变成了墙壁,所以这里有问题,一定有。” 刑术随后开始用铁锤悄悄碰撞着墙壁,听着里面的声音,挨着敲打了一遍,发现都没有发出空响,于是转身对田炼峰道:“把凿子和小号的铁锤给我,我从边缘来试试。” 田炼峰立即递过工具,全神贯注地看着刑术,丝毫没察觉到此时白仲政和郭十箓已经悄然走下了楼梯口,就站在两人身后走廊的另外一端尽头处的黑暗中看着他们。 刑术挨着试了试,随后便发现原先窗户框的位置内部有硬物,就在他准备下手去轻轻凿开细看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后背有一阵压迫感传来,他下意识回头看着走廊另外一头:“好像有人。” 田炼峰立即拿手电照了过去,照过去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也许是我多心了。”刑术转身继续凿着墙壁,田炼峰干脆又摸出一个手电,放在地上,照着后方,这样会让他心中好受点。 后方走廊尽头的房间中,郭十箓透过门缝看着田炼峰的所作所为,忍不住笑了,低声道:“笨人有笨办法,但笨办法有时候还真管用,这下把咱们俩给困死了。” 郭十箓说完,一回头,发现白仲政已经不见了,那窗户却是开着的。 郭十箓骂了一句,从窗户外看去,发现白仲政沿着一户户人家的窗户朝着离厕所最近的那户人家爬了过去,身手非常灵活。 郭十箓不屑地摇头,但当他爬上窗台要准备模仿白仲政的时候,一低头看着脚下,双腿有些发软,立即又慢慢退了回去。 “果然有东西。”刑术凿了一阵,将墙壁表层的厚厚的墙灰和下面的水泥凿开之后,摸着里面的那个东西道,“有点类似窗户框,但质地很奇怪,像是木头,又像是金属,对了,是铁檀木!” “铁檀木?”田炼峰凑近看着道,“这种东西很常见呀,建筑呀或者做家具都有用,我家里就有张桌子是铁檀木的。” “不一定的,这种是药水泡过的,你摸着表面,像是有颗粒一样,密密麻麻,但有规律,从前古人藏宝的特质箱子,就是用药水泡过的铁檀木做成的,我以前收过一个,只能放下一个小罐子那么点大的箱子,从其中的花纹判断是东汉时期的,你算算多少年了吧,从地底下刨出来的,一直没有腐烂,把表层和颗粒中的泥土刷洗干净之后,看起来和新的一样。”刑术继续开始沿着那铁檀木的边框朝着周围凿去,边凿边说,“那箱子可以承受重击和高强度的挤压,我当时尝试过用铁锤砸,没砸坏,反倒是把我虎口给震裂了。” 忙碌了近一个多小时,刑术终于将铁檀木的边框都凿出来了,随后他退后好几步,看着那类似窗户框的铁檀木框架。 田炼峰也看着,随后道:“这就是窗户框吧?” “不是,这是裱框,一般字画用的裱框,但极少有人用铁檀木,因为太坚硬了,对字画本身不好,除非是现代工艺的铜版画才会用铁檀木。”刑术看着裱框中间那部分道,“我还得将中间那部分墙灰和水泥给去掉,但这是个细致活,就算我再快,也得忙活到明天后半夜去,炼峰,你去买点咖啡之类的饮料来,我等着你。” 田炼峰极其不情愿地走了,十来分钟后就狂奔回来,他直接在那家小超市买了个包,在包里面装了几十罐咖啡背了回来。 刑术喝了两罐,开始忙活,这一忙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等他回头来的时候,定时睡觉的田炼峰已经躺在厕所门口的地板上呼呼大睡。 刑术摇头,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一丝丝寒风吹进来,他立即意识到有人开了某个房间的窗户,于是站在那里大声道:“不知道在旁边守着我的是哪条道上的哥们,刑术先谢过了,谢谢你们没有在我干活儿的时候偷袭我,如果我现在凿的这面墙与你们有关系,你们现身出来,和我说清楚,如果没有,那我就继续了。” 刑术说完,等了许久,发现无人应声,干脆转身继续凿着。 走廊另外一端尽头的房间内,刚返回正在关窗户的白仲政听见刑术说话的时候,下意识保持不动,等刑术说完后这才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郭十箓。 郭十箓用手语比划着,告诉白仲政: 白仲政也用手语回应: 郭十箓点头,干脆靠在门口闭目养神,而白仲政则用耳朵听着墙壁,感受着刑术凿墙的每一次震动,低声自言自语道:“手很轻,心很重,手心之间的平衡性很好,这个叫刑术的,会功夫。” 郭十箓睁眼,看了一眼白仲政,并未说话,只是冷笑了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几个小时之后,刑术终于将裱框内的水泥全部轻轻凿光,凿光之后,出现在他跟前的是一幅高1米3,宽度0.9米的画,画的裱框是铁檀木的,画的表面有一层如玻璃一样透明,却相对比玻璃坚硬,透明度也较高的石料挡板,刑术不知道那到底是玉还是水晶,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 而挡板下面那幅所谓的画中只有一朵花,一朵火红色的曼珠沙华,也就是俗称的彼岸花,而在花的旁边,写了两行诗,上一句是“卸去銅甲,盡一世蒼茫,跨馬槍挑落日青紗”,下一句是“討來白衣,譜一曲淚海,落筆輕書萬騎奔流”。 “这不是古画……”刑术自言自语道,随后准备将画取下来,不过后来他一触碰那幅画的时候,就感觉到这整幅画异常的重,少说有一百斤,而且在墙面之上,自己如果将画后面凿开,一个人要抱住这么大的东西,恐怕很吃力,万一损毁了就惨了,于是只得坐下来等着田炼峰这头猪睡到自然醒,同时也一罐一罐的喝着咖啡,警惕着在筒子楼中的另外一批不肯现身,且来路不明的神秘人。 刑术休息的同时,故意将田炼峰打开的手电关闭了,随后故意转身去看画,其实就是为了故意放他们两人走,这也算是规矩的一种:做事不能太绝,对方要是狗急跳墙,相反对自己不利。 白仲政和郭十箓趁机从房间中离开,返回了屋顶的鸽棚之中,将先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告知给了郭洪奎。 郭洪奎听完之后,呵呵一乐,道:“这个姓刑的小子有点意思。” 郭十箓打着哈欠道:“奎爷,没想到墙壁中竟然是一幅画,早先咱们推测出来田云浩的尸体摆成那样,是一个标记,标记着后面的墙壁中有东西,但是咱们没推测出来里面会是什么。” 白仲政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郭洪奎点头道:“我也没有想到是一幅画,为什么是一幅画呢?这幅画与奇门有什么联系呢?怎么才能将奇门的秘密藏在一幅画当中?” 郭十箓看了一眼沉默的白仲政,又道:“奎爷,干脆叫仲政将那幅画抢过来就行了,以仲政的身手,这是小事吧?” “不行!”郭洪奎立即否决,“我们不能抢不属于我们,并且还未确定是不是真的与奇门有关的任何东西,于社会,那是犯法,于私,有悖于祖宗留下的规矩。” “祖宗,祖宗,什么都是祖宗,你干脆叫祖宗来办这件事算了!”郭十箓转身嘟囔着。 郭洪奎当做没听见,思索了一阵道:“仲政,我和十箓先回去了,你守在这里,一直跟着刑术,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是,奎爷。”白仲政点头,转身下楼。 郭洪奎俯身用土将炭火埋了,走到筒子楼一侧,助跑之后,直接从那里冲到对面紧挨着的那座正在建设当中的高楼之中,落地后,郭洪奎转身朝着郭十箓招手,示意他跟着跳过来。 郭十箓身手并不灵活,但这种距离也难不倒他,助跑之后,便朝着这边跳了过来,就在他刚落地的瞬间,抬眼就看到郭洪奎直接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推向楼下,郭十箓惨叫一声,朝着后面跌落下去,但在快要落下的瞬间,郭洪奎一把将其牢牢抓住。 郭十箓侧头看着脚下,这种高度掉下去,不死也是个重残废,在先前自己被郭洪奎推下去的瞬间,他很惊讶,不知道奎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蹲在边缘的郭洪奎冷冷地看着自己单手抓着的郭十箓,随后一字字道:“十箓,你听清楚了,不可忤逆祖宗,不可以下犯上,不可心怀邪念,记住了吗?” 郭十箓连连点头,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给我重复一遍。”郭洪奎冷冷道,听着郭十箓重复了一遍后,这才将其拽起来,随后一把抱住浑身还在发抖的郭十箓道,“十箓,我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看待,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如果你让我失望,我只能亲手干掉你,因为郭家不能出废物!” 被郭洪奎紧紧抱住的郭十箓,瞪大眼睛看着远处的那一团黑暗,呆呆道:“是,奎爷,我知道了,十箓知道了。” 郭洪奎笑了,随后又长叹一口气,重重拍了下郭十箓的后背,那几巴掌,让郭十箓有一种郭洪奎想拍死自己的感觉。 第十六章:绝世画 清晨,田炼峰终于醒过来,看着挂着黑眼袋的刑术坐在一侧看着他,紧接着田炼峰目光一抬就看到了那幅画,立即站了起来,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刚准备说话,刑术直接道:“有话回去再说,现在帮我把这幅画给抬上车,然后回当铺,沿途有人问这是什么,就说朋友新做的工艺品,存放在我铺子里,明白了吗?” 田炼峰呆呆地点头,随后和刑术一起扶住那画,让刑术将画背部凿开,取下来,抬着上车,随后开车直奔当铺。 两人开车离去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装备的白仲政从其中走出来,没有戴面具的他英俊得让人害怕,这也养成了他出门在外,几乎都要戴口罩的习惯——他不擅长与人交流,所以每次遇到胆大向他搭讪的女生,都会呆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这也算是他最大的弱点。 刑术和田炼峰好不容易折腾回了当铺,放下东西关好门,上好锁之后,刑术直接倒在柜台后面的那张小床上,睁眼道:“炼峰,我睡一觉,我扛不住了,否则我脑子中的血管得爆掉,你安静的坐在那,不管你做什么,保持安静就行了,等我醒过来,就这样。” 说完,刑术直接睡着了,但他睡觉和田炼峰不一样的是,他睡觉很安静,就像已经死了一样…… 一直到下午四点左右,刑术才睁眼醒过来,起身一抬眼,就看到田炼峰戴着耳机,拿着手机蹲在最远的角落中看着什么。 刑术起身来,走过去踹了一脚田炼峰,等田炼峰摘下耳机后才说:“开工了。” 田炼峰立即起身:“你总算起来了,憋死我了,快说,这是什么东西?” “画,现代画,不是古画,虽然是古画的手艺,但这些做工都是后来的,至少是解放后才做的,因为画有色差,而且很重,这种色差是画师应该考虑到的。”刑术看着放在旁边的那幅画,“也就是说,这幅画画好了之后,这个画师因为保管不当,导致画本身受潮,也遭受了日光的直接暴晒,所以产生了这么强烈的色差,看画风和颜料以及手法,这个画师算是个大师级人物,但是这种人怎么可能糟蹋东西呢?所以我推测,应该是十年动乱时期所做的,但无法好好保管,东躲西藏的,造成了这幅画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最后才找到手艺高超的人,做了裱框,表面又做了这层挡板。” 田炼峰点头,其实很多地方他都没听懂:“这挡板是什么材质的?” “我不认识,我也不敢找人轻易看,担心泄露秘密,我只能找师父来了,只有找他来掌掌眼,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不能离开,我给师父打个电话,你开车过去接他,注意安全。”刑术也不和田炼峰商量,直接下了命令。 田炼峰也认为这是个与郑苍穹一起合作的好机会,二话不说,转身出门,开着刑术的车就去了哈市临近的圳阳市,去精神病院中接了郑苍穹来,沿途也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知给了郑苍穹。 田炼峰原以为郑苍穹会对自己说点什么,谁知道郑苍穹一路上只是保持着沉默,一句话都不说,这个状态一直维持到他到了刑术的当铺,足足看了那幅画至少半个小时之后才改变。 郑苍穹看了半小时后,干脆盘腿坐在了那幅画跟前,摇头道:“这幅画看起来就像是我师父画的。” “啊?”刑术还没开口说话,田炼峰先吃了一惊,“你是说是我奶奶的爸爸画的?” 郑苍穹点头:“看来是这样,你们找两个强光电筒来。” 刑术转身找了两个电筒递给郑苍穹,郑苍穹打开摇头道:“不行,光线太弱,要光线最强的那种。” 刑术只得出门买了两个强光手电,郑苍穹将画立起来,叫田炼峰扶住,随后自己与刑术各拿一个手电,他用手电贴近画的正面打开,而刑术则在画背面相同的位置将手电打开,然后两个手电对应着位置慢慢移动,以此来寻找画上的暗记。 许久,在郑苍穹和刑术的配合下,两人终于在那首诗第二行下方找到了一个人的名字,田炼峰的角度看得最清楚,直接念道:“陈大旭?我奶奶的爸爸叫陈大旭?” 郑苍穹摇头,长叹一口气道:“我看走眼了,这不是我师父画的,而是我师父的师弟陈大旭的手艺,我忽略了他。” 田炼峰此时思维跳跃了,下意识道:“等等,不对劲呀,你和我奶奶是同辈的人,我也应该叫你爷爷,但是刑术却管你叫师父,这样一来,我不就比刑术辈分还低了吗?” “闭嘴!你少扯淡!说正事呢!”刑术皱眉道。 “这种暗记叫‘借天光’。”郑苍穹指着那暗记道,“借天光的意思就是指,这种暗记,必须要在正午时分,站在某种特殊的地方,将画的背面对着太阳的方向,而正面用镜子来发光直射过去,只有这样上面的暗记才能显现出来,不过以前管用,后来有强光手电之后,就可以用强光手电直接对照显现了。” 刑术转了个方向看着那暗记道:“师父,这个陈大旭是什么人物?还有,师公还会作画?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呀。” 实际上,郑苍穹压根儿就没有提过他自己师父陈汶璟的事情,否则的话,刑术早就知道他与陈玉清之间的关系了,也不用当千年乌香筷重新现世的时候,才不得不说出来。 郑苍穹看了一眼田炼峰,这才道:“原本这件事,我只应该告诉给刑术的,但毕竟我师妹,是炼峰的奶奶,咱们说到底,也算是一家子,我也不避讳你了。” 田炼峰有了笑容,赶紧上前搀扶着郑苍穹坐下,转身就去泡茶,并且知道郑苍穹喜欢喝茶的时候吃点糕点,转身出门在对面老鼎丰家买了几样桃酥,长白糕之类的点心。 郑苍穹也知道田炼峰想听,所以刻意等着他回来,这才开始诉说他师父陈汶璟的事情:“我师父1911年生,也就是辛亥革命那年,他祖籍在浙江龙泉,不过当时我师父的父亲在上海生意已经做得挺大了,家中也开了好几家当铺,他从小就混迹在当铺之中,对各种物件很感兴趣。在他16岁那年,也就是1927年,上海发生了‘四一二’政变,我师父家因为与工人武装有联系,支持过他们反对军阀,被国民党认为有罪,我师父的父亲花了很多钱,才保下全家,随后也不得不离开上海返回龙泉老家……” 也就是陈汶璟16岁那年,他在龙泉老家私塾外遇到一个老乞丐,这个老乞丐半边脑袋被火烧过,模样很吓人,但是画了一手好画,而且经常用石灰在青石板路上作画。 陈汶璟每天上学放学都能看到这乞丐的画,对画也产生了兴趣,后来也时常送些点心给老乞丐,终于有一天,老乞丐就对他说:“要不,你拜我为师吧?” 陈汶璟立即磕头拜师,但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老乞丐实际上是个逐货师,没落的逐货师,画画只是他其中的一门手艺而已,并不精通,陈汶璟后期能达到那种程度,只能说他有绘画的天赋。 当时陈汶璟还有一个族弟,叫陈大旭,属于他们陈家的远房亲戚,因为战乱来投奔他父亲的。 陈大旭与陈汶璟同时拜师,陈大旭虽然没有陈汶璟作画的天赋,但他有一个特殊的能力,那就是模仿,乞丐愿意收陈大旭为徒弟,说到底就是因为觉得这孩子太神奇了,盯着他的青石板画,在旁边拿着石灰块竟然能仿个七七八八,到后来陈大旭模仿的程度到了真假难辨的程度。 就这样,陈汶璟和陈大旭跟着乞丐学了11年的手艺,在1938年的时候,老乞丐过世了,两人也只能被迫出师。 随后,已经成为了逐货师的陈汶璟不顾家人反对,要出门闯荡,实际上就是逐货去了。 “我是个孤儿,全家都被日本人杀了,我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我从5岁开始流浪到7岁,饥一顿饱一顿,7岁那年遇到了师父,那年师父才34岁,他救下了我,为我治病,我当时浑身都是病,师父说,我能活下来也算是命好。”郑苍穹回忆着过去,慢慢喝着茶,眼睛中还泛着泪花,他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又接着说,“从那天起,我就跟着师父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学着本事,没多少年,解放了,日子也一天天好了,我们也不再四海为家了,因为也没那机会了。” 田炼峰点头:“那……那师公呢?” “去世了,他在安排完师妹嫁给田云浩的事情之后,就去世了。”郑苍穹摇头,看着此时在低头思考的刑术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玉清不是我师父的亲生女儿,也是收养的,我知道你在算时间,算年龄。” 刑术笑了,但没说话,因为这时候他提出怀疑来,对师父和师公不尊敬。 田炼峰挪了挪屁股下的凳子,稍微靠近郑苍穹:“可是您没说陈大旭的事儿啊?这画是他是手笔。” 刑术也看着郑苍穹,郑苍穹随后道:“出师之后,我师父和陈大旭分开了,多年都没有联系,解放后他们才重新在葫芦岛相遇,那时候陈大旭当了个老师,很普通的老师,不过模仿的手艺还在,还给我和师父展示过,好神奇的,你们要是亲眼见了,简直就觉得他就像现在你们电脑上的那个什么复制再粘贴一样,我无法形容有多神奇。” 刑术算道:“陈大旭就算比师公小一点点,解放后就当是1955年吧,他也差不多50岁左右了,年龄挺大了,田云浩是1965年遇害的,也就是说差不多在那个时候他已经画了这幅画,但不知道是仿的还是……” “是仿的,仿的我师父的。”郑苍穹看着那幅画道,“这幅画原名叫‘绝世’,我师父起这个名字的含义就是与世隔绝的意思,他当时是准备隐居了,不过我一直不理解,与世隔绝与彼岸花有什么联系,但我也确实不知道我师叔什么时候仿了这幅画,又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座楼中,至于他与田云浩有什么联系,我实在是不清楚,也搞不懂,不过有一件事,我现在得向你们坦白。” 田炼峰睁大眼睛等着答案的时候,刑术见师父一副想说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干脆帮他说了:“师父,你想说田云浩是被他妻子陈玉清杀死的,对吗?” 郑苍穹闭眼使劲点头:“对,我也算是帮凶……” 田炼峰震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因为他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爷爷是被自己的奶奶亲手杀死的,而且他一直想拜师的郑苍穹还是帮凶。 刑术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之前他推测出来又推翻过,不过当他从墙壁中凿出那幅画之后,他就知道了,田云浩的的确确是被陈玉清杀死的。 “炼峰,你别激动,坐下。”刑术挥手让田炼峰坐下来,但田炼峰依然站在那发呆,刑术只得道,“应该说,是你爷爷让你奶奶把他杀死的,他算是一种另类的自杀,可能就是为了守护秘密,但同时又不想让这个秘密永远被他带进棺材,于是留下了这幅画。” 田炼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看着刑术问:“你说啥?你等等,等我捋一捋……” “我来说吧。”郑苍穹喝了一口茶,“的确,田云浩是为了守护筷子中的秘密,早就计划好了要带着这秘密上路,说到底,也是为了保护陈玉清和他的儿子田克,因为他清楚早就有人盯上他家,盯上那双筷子了,他只要一死,其他人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毕竟盗亦有道,他们也不会对妇女儿童下手,只能等待,寄希望于田克长大之后,不过陈玉清并没有告诉我那幅画的事情,只是告诉我,田云浩安排了自己那种古怪的死亡方式,让陈玉清必须照做,而我,在那之前,教陈玉清练了好几年的指力,戴上指套下手的。” 田炼峰还在发呆,这个事实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刑术想了想又道:“也就是说,很早之前,田云浩就想了办法把画封了进去,这么多年,那里没有窗户,竟然没有人提出再凿出一个窗户来?这一点我想不明白。” 这一疑虑,后来在刑术向他父亲刑国栋拐弯抹角询问的时候,刑国栋回忆起,当时警察办案,虽然也看出过这里没窗户,但没有想过墙壁中藏着东西,毕竟谁能想那么远啊?那窗户是很早之前就封上的,至于为什么,一是因为天冷,二是因为夏天的时候,老是有人晚上在对面的那座老屋子中盯着这头的厕所门口,让很多人很害怕,警察调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所以最终楼里面的住户才决定干脆封了窗户。 至于,这一切是不是田云浩计划安排的,如今已经无法查实,而且对整件事也没有太大的帮助,刑术也没有再追查下去。 刑术道:“师父,现在秘密就藏在这幅画当中,可以肯定的是画是师叔陈大旭所做的,这其中藏着秘密,我也许能解出来,只是外面这层挡板太麻烦了,不打开,我无法看仔细,而且我也不知道挡板的材质是什么。” “这叫化晶,早年道教中有人炼丹的时候无意中炼制出来的一种东西,像玉不是玉,又不是水晶,通透得像是玻璃,相比之下较为坚固,实际上不值钱,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种化合物。”郑苍穹解释道,“当时那个条件,要保护画,表面上必须要有挡板,要找到水晶不可能,找玻璃又无法封在水泥墙壁中,最终只能选择用化晶了,我是这么猜测的。” 刑术摸着那化晶挡板道:“怎么取下来呢?” “取不下来的。”郑苍穹摇头,“如果直接打破,会伤到画,也可以用高温,但高温之下,里面的画也完了。”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田炼峰突然道:“如果从后面呢?” “后面是封死的,我看过了。”刑术摇头,“从那里取,画也会被破坏,当年田云浩弄这东西的时候,简直就是设下了陷阱,弄了个难题。” 田炼峰蹲下来看着画道:“刑术,这首诗什么意思呀?” “应该说的是一个武将决定退役了,不当兵,不打仗了,回到家中当一个文人,但下笔的时候没想到依然如当兵打仗一样气势蓬勃,应该是这样吧。”刑术看着那首诗,“就好像是在说田云浩自己吧,他当年就是军人出身,虽然是伪满的江上军,即便不光荣,但也是军人。” 郑苍穹点头:“有这个可能,但我还是觉得这幅画叫绝世,这个花叫曼珠沙华,这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 说完,郑苍穹摇头道:“我累了,时间也不早了,我想回去了,这幅画放在这里不安全,刑术你守着,炼峰送送我吧。” 刑术点头,送郑苍穹出了古玩城,田炼峰随后又开车将郑苍穹给送回去,虽然很折腾,但田炼峰心甘情愿,毫无怨言,毕竟解开了困扰他多年的秘密。 当田炼峰送郑苍穹离开之后,坐在当铺内一直看着那幅画的刑术,却在思考一个他之前没有忽略,现在似乎可以找到答案的问题——这么多年来,田克时不时回来,还在门口设置机关,这说明什么? 极有可能说明,田克说不定知道这面墙壁中的秘密,虽然田云浩死的时候田克还小,田云浩也没有告知陈玉清,但可能留下了某种书信或者是密语之类的,田克长大之后才发现呢? 第十七章:一连串的变故 随后的几天内,刑术足不出户,一直在当铺内关门研究这幅画中的秘密,而田炼峰只要下班之后也立即赶过来,顺道给一天没吃饭的刑术带点吃喝的东西——刑术一旦集中精力做什么事情,就会处于一个不吃不喝,完全将时间遗忘的状态。 同时,这段时间内,白仲政也一直在古玩城监视着刑术,而且一天换好几身装束,不时从刑术的当铺门口经过,装作要来当东西一样,从玻璃缝隙中看上一两眼,随后又离开。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刑术终于向田炼峰提出,让田炼峰请假帮他看着铺子,他要出门一天。 田炼峰当然得问刑术为什么要出去?出去干什么?而刑术只是摇头,根本不做任何解释。 无奈,田炼峰只得请假守在当铺之中,而刑术则直接朝着田炼峰父亲家走去,不过等刑术走到田克家楼下的时候,却意外发现站在小区门口,不知道是在等谁,还是准备进去的贺晨雪。 刑术下意识躲开,虽然贺晨雪是绿单瞳,看不见太远的地方,不过他还是觉得要小心为上。 贺晨雪就站在寒风之中,像个冰雕一样,十来分钟后,天上飘起了小雪,贺晨雪也依然站在那里,直到外出买菜的田克终于出现在小区门口,从贺晨雪身前经过的时候,贺晨雪才开口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说完之后,贺晨雪扭头就走,挥手叫了出租车,坐上出租车扬长而去,而田克就站在小区门口,朝着先前贺晨雪所站的方向,好像是丢了魂一样。 刑术觉得奇怪,还在思考要不要上前询问的时候,田克扔下自己装菜的口袋,挥手叫了出租车,上车就走。 刑术立即跳上车,紧跟着那辆出租车,随后发现田克坐的出租车径直去了那老筒子楼。 此时的刑术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田克肯定是知道那幅画,知道那幅画中的秘密。 随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田克所乘坐的出租车到了筒子楼楼前的时候,忽然间在狭窄的小巷中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开去,田克并没有下车。 田克的出租车返回了小区门口,田克给钱下车,情绪与先前大不一样,他走到小区门前,从保安手中接过帮他收拾好的袋子,道谢后,径直上楼去了。 刑术坐在车中看着这一切,知道现在再上去问田克,恐怕已经晚了,只是他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贺晨雪又对田克说了什么? 刑术等了许久,还是决定离开。 就在刑术开车离开的那一刻,一直站在楼道窗户口的田克拿着手机,对着电话另外一头的那人道:“他走了,现在,我要做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了明显用变声软件伪装过的沙哑声音:“现在,你应该完成你父亲遗言中交代的事情。” 田克听完,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愁容满面,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起,相反展露出笑容道:“好!太好了!” 刑术并未开车回到当铺中,因为一天的时间还长,他又去了筒子楼,看着被凿出窟窿的墙壁,思考着前前后后的一切,紧接着下楼径直朝着九鼎拍卖行走去,他需要用最直接的方式质问贺晨雪,问她,到底对田克说了些什么。 可当刑术走到九鼎拍卖行,要找贺晨雪的时候,却被上次那个戴眼镜的男子告知贺晨雪已经辞职了! “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刑术惊讶道。 男子道:“昨天下午,她突然提出来了,然后就走了,我昨天也不知道,今早老板开会的时候才宣布的这件事,她是我们拍卖行最顶级的鉴定师,她突然这么一走,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样的人才,老板已经急疯了。” 刑术寻思着,贺晨雪今早去见了田克,而昨天又去辞职,说明一切都是有计划的,他只得问:“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找她,你知道她住哪儿吗?” 男子摇头:“我不知道,贺主管这人最不喜欢人打听她的私事,其实平日内除了工作之外,她从来不和我们闲聊的,工作这些年,我们从没有与贺主管吃过饭,唱过ktv什么的,她这个人呀,很奇怪的。” 男子说完觉得自己失言了,笑了笑说自己先去忙了,让刑术随意,紧接着便回到了办公室。 刑术站在拍卖行的大厅内发着呆,脑子中突然间全乱了,不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已经在他脑子中人形化,那个预感变成的人正朝着他挥手,告诉他,有些事情麻烦了。 刑术转身离开拍卖行,走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因为突然间的变故,让自己失去了方向,可明明就在几个小时之前,真相正朝着他招手。 除了回当铺,刑术不知道应该去什么地方,他驾车返回,在刚进当铺门口的时候,却看到这样一幅情景——田炼峰站在用画布挡住的绝世画跟前,带着如临大敌的表情,而在他跟前三米开外的椅子上,安坐着自己正在苦苦寻找的贺晨雪! 刑术脑子在那瞬间又乱了,他看着贺晨雪,贺晨雪此时慢慢转身看向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但因为墨镜挡住的关系,刑术看不到她如今带着什么样的眼神,不过就算摘下,贺晨雪那种绿单瞳眼睛也无法告诉他任何有用的东西。 “刑术,她半个小时之前就来了,来了也不说话,直接坐下来了,我……”田炼峰有些慌乱,其一是因为他知道贺晨雪不好对付,其二也是因为田炼峰对美女没有免疫,他心中清楚,如果先前贺晨雪直接朝着他走过来,要求他拿开画布看一眼,田炼峰估计会像着了魔一样照做。 刑术定了定神,坐下来,挥手示意田炼峰去泡茶,等田炼峰一转身,他立即凑近贺晨雪,用极低的声音道:“你早上对田伯伯说了什么!?你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要去找他?” “上次那个价格你不满意的话,这次我再加一点。”贺晨雪还是聊着上次的事情,“除了那玉牌之外,找到的东西我分你千分之五,不能再多了。” 刑术摇头:“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贺晨雪冷冷道:“你会关心的,你不得不关心,就在两个小时之后,你就得关心,而且会主动提出来要与我一起合作。” 刑术笑了,摇头道:“贺小姐,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每个人都有软肋。”贺晨雪依然那副语气,“你也一样。” “是吗?好吧,那我就安静的等你两个小时。”刑术冷冷道。 贺晨雪此时笑了:“不用了,我现在就说一句话,说完这句话我就走,我现在住的地址在松北区的一个新建的小区中,那里安静,我喜欢安静,地址我会发你手机上面。” 贺晨雪说完,拿出手机,将预先设定好的短信发送到了刑术的手机上,这才慢吞吞的说:“田克,田先生,现在已经动身去找奇门了。” 说完,贺晨雪终于露出个诡异的笑容,随后起身就走,她这句话说得十分大声,让泡完茶端过来的田炼峰也听到了。 那一刻,刑术和田炼峰都傻了,愣在那好久,直到贺晨雪走远了,田炼峰才看着刑术问:“刚才她说什么?” 刑术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只是立即起身道:“炼峰,赶紧上你家,去找你爸,快点!” 说完,刑术出门去追贺晨雪,可那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不知去向。无奈,刑术只得和田炼峰一起前往田克家。 两人赶到田克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那里用透明胶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炼峰,我要出远门了,不要担心,我十天半个月就回来,有事打电话。” 刑术扯下那张纸道:“这是你爸的笔迹吗?” 田炼峰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点头:“对,是我爸的笔迹。” “下笔很从容,笔迹不乱,笔锋也很正常,看来他写这些字的时候没有被威逼,不过这只是推测。”刑术跟随田炼峰进屋,发现屋子中还算整洁,但田克书房中的一个柜子却打开了,里面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在那堆杂物下面有一个打开的箱子,箱子中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剩下了几张购物小票。 “糟了,我爸是不是被那个女人绑架了?他也许藏了点什么宝贝在箱子中,也被抢走了?”田炼峰说着就要报警,被刑术制止了。 刑术拿起那购物小票道:“你爸没有被绑架,应该是自己走了,你看看购物小票,上面的时间是去年的,购买的都是野外装备,冲锋衣裤,炉头,指南针等等,看样子你爸是早有准备。” 田炼峰拿过小票,摇头道:“他真的有计划要去找奇门?难道说我爷爷真的把秘密告诉他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装傻?因为他早就解开了奇门的秘密?但是他没有那个能耐呀!” 田炼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拨打父亲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随后他思索着要不要报警,报警的话怎么说?说自己的父亲去寻宝了?警察绝对不可能受理,不是绑架,也不是失踪,这种应该算是自己出门远足旅行。 “炼峰,你再想想,你父亲是不是提到过什么,说过什么,哪怕是稍微有联系的都行。”刑术坐在一侧的飘窗上揉着自己的鼻梁。 田炼峰只是摇头,他父亲是个老实人,老实得在整个医药公司都出名了,早先是个跑业务的,就是捣腾药的,后来不干了,回去坐办公室,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司机,后来干脆去仓库了,临病退前还烧了一年的锅炉,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雄心壮志去找奇货呢?要找不是早就找了吗?怎么会等到现在? “我要去找到我爸,我要去找他。”田炼峰起身就往外走。 刑术并不动,只是叫停了田炼峰:“站住,回来,你上哪儿去找?现在唯一知道你爸去向的人,只有贺晨雪,没有其他人!我们只能去找这个女人,别无他法,这就是她所说的我不得不关心她提议的原因。” 田炼峰恨得咬牙,攥紧拳头,刑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轻松点,不要带着怒气去找她,那样容易被她操控,冷静点,冷静点我们再出发。” 田炼峰怎么能冷静下来,因为他那患上抑郁症的母亲就是走丢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所以他一直很担心他父亲,担心类似的事情重新上演。 等刑术和田炼峰按照地址找到贺晨雪住处的时候,贺晨雪正在往自己那辆昂贵的越野车上装着各类的装备,而且只有她一个人,并没有其他的帮手。 田炼峰气冲冲地要上前,被刑术拦住了,刑术上前问:“你到底对田伯伯说了什么,他才会立即出发要去找奇门,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晨雪将最后一个箱子吃力地抱进车尾箱中,将尾箱门关上后,才开口道:“这一车东西是我赠送给你们的,你们需要带上这些东西,去找到奇门,也许准备得不够充分,毕竟你是专家,我只是个纸上谈兵的人。” 刑术知道他无法拿贺晨雪怎样,现在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刑术只得问:“田伯伯往哪个方向走了?他的目的地?”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我只知道是牡丹江方向。”贺晨雪抬手看表,“正常开车时间4个小时差不多就可以到,很近,其他的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田炼峰上前指着贺晨雪道:“你不知道谁知道!?说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晨雪平静地说:“我只是告诉他,他父亲死时埋藏在墙壁中的东西被人挖出来了,然后他就变成那样了。” 刑术皱眉看着贺晨雪:“你一直在跟踪我?盯着我?” “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其他的人,和我不是一路的。”贺晨雪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的最终目的就是找到双瞳,仅此而已,我不会与你们一起上路,但我会给你们提供相关的支持,如果你们有需要,拨打我的电话,我会给你一个手机,手机上只有一个号码,只有这个号码才能找到我,同时,我劝你们早点上路,否则的话,也许田克真的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消息已经不知道被谁走漏出去了,现在所有试图找到奇门的个人和组织,都收到了‘田云浩儿子田克,这个掌握着奇门秘密的人,已经出发寻找奇门了’这条消息,如果你们不尽快,田克会经历什么,我不敢保证。” 说完,贺晨雪转身走了,走向路边停着的另外一辆轿车,开门上车,飞速离开。 田炼峰要去挡车,刑术一把将其拽了回来,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的车钥匙交给田克,告诉他:“你回家取一些生活必需品,顺便请假,然后去圳阳找我,我在师父那等着你,越快越好,时间不等人。” 刑术说完开着贺晨雪留下的车离开,田炼峰站在那,其实他多年前就一直很想和刑术一起出门闯荡,去见些新奇的事物,过上刑术那种四处冒险的日子,可刑术一直不答应,他认为田炼峰完全不适合这个行当,没想到的是,当有一天田炼峰终于可以踏上冒险的征途时,却是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 刑术并没有直接回圳阳,回精神病院,而是一直驾车从松浦大桥去了道外区,直接进了道外三道街靖宇街,将车停下后,径直去了一座看似摇摇欲坠的老建筑之中。 走上那残破的楼梯时,刑术有些迟疑不定,他不知道该不该找这个人,因为除了这个人之外,他无法找到第二个能有本事帮他追踪到田克的专家。 到了建筑的第三层,刑术站在虚掩的那扇门前,伸手要去敲门,但迟疑了一下,又将手放下,他很不愿意和门内的那个人打交道,准确来说,是不想和那种人打交道,因为门内的那种人不听指挥,不受控制,说到底就是那种无组织无纪律,我行我素的家伙。 就在此时,门开了,一个穿着整洁的旧军服,胡子剃得很干净,留着平头,一脸冷峻,有着一双似乎能杀人眼睛的男子站在那,看到刑术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随后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刑老板,刑大朝奉,怎么着?你是来还钱的?” 刑术不说话,径直要朝着里面走,但男子伸手将刑术挡在门外,摊开另外一只手道:“五万八,一分都不能少,这是你欠我的。” 眼前这个人有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阎刚。但这个人却有很多绰号,少年时期被人称为“刚子”,后来因为烟瘾太大被人戏称为“烟缸”,再后来绰号变成了“阎王”,再再后来在“阎王”这个绰号后面又多了一个字,被人叫做“阎王爷”。 阎刚的绰号完全代表了他从少年时代至今的所有经历,如今三十六岁的他,是整个东北地区最出名的“扫货向导”,当然这是对外的一种称呼,但凡认识他,清楚他的人,都知道,他是最出名的追踪专家! 第十八章:追踪专家 刑术认识阎刚还是万文玉介绍的,三年前,他要去云南帮一个神秘人物鉴定玉石,这个人出价很高,恰好当时刑术非常缺钱,他不得不接了这笔单子,而且是在不知道对方具体是谁,干什么的前提下接下来的,不过因为见面的地点对方要求在边境,他多了个心眼,希望找个人一同前往。 随后,万文玉就给他介绍了阎刚,其实万文玉和阎刚也不熟悉,只是听说一些人有麻烦都找过阎刚,这个家伙只认钱,只要有钱,钱给够了,那一切都好办。 刑术找到了阎刚,谈价钱的时候,阎刚只是提出他要刑术本身酬劳的10%,其实当时刑术和对方谈好的价格是80万,也就是说他得拿8万给阎刚。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答应了阎刚,随后带着阎刚一同上路,一路上他发现阎刚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喝酒,整日酒不离手,连早上刚洗漱完毕都得喝上两口的人,但奇怪的是阎刚只喝糯米酒,除了糯米酒之外什么酒都不喝。 而糯米酒在很多饮酒的人眼中,那基本上就饮料。不过阎刚却能喝醉,但刑术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在昆明下了飞机,两人转乘火车的途中,遭遇过数次小偷,但醉的眼睛都睁不开的阎刚却轻而易举将小偷偷走的东西又取了回来。 当然,刑术不至于被小偷偷走东西,被偷也是故意的,他想在路上找机会测试下阎刚。而阎刚在第三次将刑术的东西找回来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够了,第三次了,别故意犯错了,只要有钱,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时候,刑术就知道阎刚不是个普通人,在几天之后,刑术更加确定,他与阎刚一同前往的决定正确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雇主是个毒贩子,是个喜欢玩玉石的毒贩子,而这个毒贩子还试图将刑术这个有本事的人留下来,只给自己鉴定东西,否则的话就让刑术永远长眠在云南的原始森林之中。 就在刑术还在思考怎么周旋怎么离开的时候,阎刚直接一口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并且展示了下自己的各项“手艺”,告知对方,自己曾经是军人,而且是特种部队出身的军人,希望能为毒贩效力。 毒贩虽然高兴,但也谨慎,暂时留下了两人,不过当晚阎刚就将这个毒贩直接给手刃了,随后带着刑术悄然无息地从毒贩的住所离开,走之前还拍了毒贩死时的照片。 刑术就那样跟着阎刚在丛林中穿梭了半个月,终于回到了国内,紧接着阎刚不知道联系上了谁,用那张照片向对方换了二十万,过了一个星期,毒贩被杀的消息被证实后,阎刚的账户上又多了二十万,但当时阎刚只是苦笑着说:“说好一百万,老子又被人耍了。” 后来,刑术才知道,阎刚当时杀的那个毒贩,被人悬赏一百万,而且是无论死活,阎刚趁着和他同行的机会,干脆干了这一票,最让刑术觉得后怕的是,阎刚告诉他,其实在杀掉那毒贩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怎么逃离的计划。 而且,不管是去云南还是逃亡回来的路上,阎刚都是我行我素,从来不听取刑术的任何意见,这也就是为什么刑术只给了阎刚三万块钱的原因,而阎刚说五万八中的八千只是他认为的利息。 …… 门口的阎刚摊开手,重复道:“五万八,有没有?有就给我,没有就滚蛋。” “你坏了规矩,明明是我的买卖,我是雇主,但你却接了私活,而且还是杀人的勾当,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了,我们俩……”刑术还没说完就被阎刚打断了。 “第一,那地方是三不管地带,没有法律可言;第二,那家伙是千刀万剐的毒贩,他该死,我弄死他,可以救很多人;第三,我如果不弄死他,我们没办法逃出去,只要他活着,他就能随时安排人盯住我们,要知道这类的毒贩一向不相信其他人,大权在握,只要他一死,群龙无首,手下的人争夺地位都来不及,顾不上找我们。这就是原因所在。”说完,阎刚又道,“五万八,给钱!” 刑术点头,一一反驳:“第一,那地方就算是没有法律,三不管,但你也得考虑一下我的安危,因为我是雇主;第二,那家伙是该死,但你的任务不是杀死他,我雇你是保护我,不是杀死他,因为我是雇主;第三,你杀死他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我一毛钱都没有收到,就算你要动手,总得等我收到钱吧?雇主没收到钱,原因全是因为你这个雇员,我凭什么要给你全款?给你三万已经算对得起你了。” 阎刚站在那闭着眼睛思考了一阵,竟然点头道:“你说得好像有道理,实际上你亏了,我赚钱了,而且大家都冒险了,让我赚钱的人也是你,没有你,我不可能那么顺利到那毒贩的身边。” 刑术平静地看着阎刚:“这不就得了?” “好,利息不要了,五万八减去八千,我收你五万,给钱。”阎刚竟然话头一转,说了这样一句话。 刑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阎刚直接将门重重关上,但很快又打开,走出来看着走下楼梯,步伐却很缓慢的刑术道:“你当菜市场讨价还价是吧?故意装作要走,实际上走这么慢,等着我叫你回来?好,那钱我不要了,你说吧,什么买卖,这次我少收你点,当还你上次的人情。” 刑术站在那,心中已经将阎刚骂了几百次,阎刚这人就这样,奇奇怪怪,捉摸不透,性格也很古怪,有时候好得你看他都觉得他脑袋上带着光环,背上长翅膀,完全就是个天使,有时候又混蛋到,你恨不得开个压路机将他反复碾压。 刑术转身回去,坐在那整洁的房间内,也不废话直接道:“这次比上次简单点,帮我追踪一个人,五十多岁,男性,相关的资料路上我会告诉你,你得跟我一起走,人往牡丹江方向去了,具体用什么方式,是坐汽车还是开车还是坐火车,这些都不知道。” “就这么简单?”阎刚在旁边拿着一个装着糯米酒的皮袋,喝了一口。 刑术点头:“差不多吧。” 阎刚拿出纸笔放在刑术跟前:“你先把这个人的情况,他的体貌特征都写出来,越详细越好,我先查查他是怎么离开哈市的,然后你说个地点,我去找你。” 刑术摸出一张先前准备好的田克的照片,放在一侧,也不手写,飞快将田克介绍了一遍,随后问:“够了吗?” 阎刚点头:“行了,明白了,我在哪儿找你?” “老地方,圳阳市精神病医院,你要是查到了,先电话给我,然后再来找我。”刑术说完,转身下楼,阎刚也立即着手调查去了。 刑术随后驱车直接到了精神病院,找到郑苍穹之后,将所有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然后询问郑苍穹的意见。 郑苍穹听完后,喝着茶道:“你来之前,我已经知道了,有人给我带过消息了,说奇门传人离开了,去找奇门了,现在道上的人都蠢蠢欲动了,而且听说好几批人已经出发了,其中很多都是高手,你要去找田克,也需要找高手,我认识一个人,也是个向导,她正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就到了。” 刑术一愣,原本他想说自己也找人了,但听到郑苍穹说对方快到了,于是干脆闭嘴没说,只是点头道谢,问:“师父,你找的这个人是谁?什么价钱?” 郑苍穹道:“女的,姓那,叫那枝,年龄不大,只有25岁,寻人专家,她的父亲和爷爷都是老警察,特别是她爷爷,早年一直办的都是失踪人口案,算是家传本领吧,他父亲开了一个专门找人的网站,现在她算是执行人,靠这一行吃饭,她大学毕业到现在不过两年,找回近30个失踪人口,很厉害,价钱嘛,你和她谈,应该不贵。” 刑术有些担忧地问:“女的?” “别小看女人,女人也能撑起半边天。”郑苍穹一字字道,“她真的不错,相信我。” “我知道了。”刑术知道师父推荐的人,自己无法拒绝,又问,“那她知道我们这个行当吗?” “知道,她父亲喜欢古玩,我带过她父亲一段时间,而且十年动乱的时候,我救过她爷爷。”郑苍穹随后指着旁边新装的座机道,“这是我让你爸新装上的,我知道总会出事,我年龄大,不方便出门,有事电话联系吧,你去吧,注意安全,有事多动脑子想想。” 刑术点头,看着买来的水果道:“师父,记得每天都要吃,不要落下了,对身体好。” “啰嗦,快滚!”郑苍穹皱眉道。 刑术起身离开,走到楼下就接到了阎刚的电话,接起来阎刚就直接说:“查到了,做火车走的,今天上午的票,车次是k265,到达时间是下午两点十分左右,我已经安排我一个战友在牡丹江火车站截住他,等我们赶到之后,差不多接上他就可以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你还有多久到?”刑术问。 “我还有最多半小时就到你那了。”阎刚说完挂了电话。 刑术原本想告诉阎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如果那么容易就能在火车站将田克截住带回来,也不用找他的。 阎刚的人脉网,基本上都是他曾经的那些战友,刑术其实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哪支部队出来的,只知道他少年时期是个混子,整日不学好,那时候被人叫做刚子,后来开始学坏了,竟然染上摇头丸之类的毒品,被家里边想办法弄到部队去脱胎换骨。 阎刚去了部队之后,才发现那里的生活才真的适合自己,特别是军事方面,特别过硬,两年一过就当了士官,随后考了某特战大队,一次性通过,其后一直在这支部队服役,但阎刚没说自己怎么退役的事情,刑术猜测这其中肯定有点故事,但不好问。 阎刚的那些战友,遍布全国,大多数时候一个电话,阎刚就能搞定很多事情,例如先前调查田克,就是阎刚打电话问了铁路部门的战友,直接查询了田克的身份证号码,就直接调查出来了,毫不费劲,前后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不过,阎刚为什么能让这些战友在退役后这么多年,依然给他面子,这让刑术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战友情高过一切,但也不至于这么多人都和他有如此深的感情吧? 刑术走到精神病院大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郑苍穹所说的那个寻人专家,可当他一回头,看着铁门右侧墙角下的时候,才注意到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防风镜和风帽的人蹲在那,那人跟前还放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 那人看见刑术后,站起身来,在那咧嘴笑了,随后也礼貌地将风帽、防风镜取了下来,露出一头短发,随后微微鞠躬道:“你好,你就是刑术刑老板吧?我是那枝。” 刑术看着那枝,打量着这个个头刚好只有一米六的姑娘,下意识就问:“你今年有25了?” 那枝笑道:“我这模样显小,好多人都说我看起来像是18、19的姑娘,其实我都25岁了。” “是显小,我还以为你才读初中呢。”刑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最担心出去的时候带上膘子或者五花之类的人,这种人沿途还得自己照顾,而且经常犯错。 那枝只是腼腆地一笑,随后问:“刑老板,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还得等两个朋友,等他们来了就出发,车里坐四个人,再放点装备都没问题。”刑术说完,咳嗽了一声,“对了,不知道您的价钱是……” 那枝看着刑术问:“你是事主吗?要找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要找的人是我的伯伯,我也算事主吧,要找的那个人的儿子也会与我们同去。”刑术解释道。 那枝点头:“刑老板,是这样的,我不建议事主前往,毕竟万一发生了某些情况,事主在的话,不好处理,你懂我的意思,这是经验之谈。” 刑术知道那枝是担心田克要是出了意外,田炼峰在场会受不了那刺激,立即摆手道:“你放心,这事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应该不会出现意外吧。” 那枝笑道:“刑老板,凡事都有万一,虽然我也很不想那个万一会出现,但根据我的经验,失踪者中10个人有5个人都找不回来,找不回来的原因75%都是遭遇意外,而且是在某个偏僻的地方,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 “谢谢提醒,但愿不会出意外吧。”刑术笑道,觉得这个叫那枝的有点轴。 此时,阎刚开车先到,见了刑术,也看到了那枝,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将车开进医院停好,刑术立即带了那枝进去,将车尾箱打开,让两人将背包扔进去,随后坐在车上等着田炼峰。 上车后,阎刚直接坐在了驾驶位上,刑术坐在副驾驶上,刚要准备向阎刚介绍坐在后座的那枝时,阎刚扭头回去,看着那枝道:“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没想到这么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刑术扭头看了一眼那枝,问阎刚:“你们俩认识?” “岂止认识。”那枝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就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 阎刚笑了:“小姑娘,说得你好像找人不收钱一样,你做的是公益事业,而我都是出于私心。” 那枝看向车窗外:“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刑术皱眉,觉得麻烦了,他最怕一队人出去有矛盾,有旧仇,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要亲自挑选随队人员的原因所在。 刑术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我先说下规矩……” 刚说完,阎刚就故意按响喇叭打断他的话,随后冷冷道:“规矩是给他们的,我不要规矩,我的规矩我自己订,刑老板,咱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应该知道的。” 那枝此时却在后座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是一个团队,为了达到共同的目标,就得有规矩,遵守规矩。” 刑术咳嗽了一声,用这种方式来让他们保持安静,刚要说的时候,见田炼峰开车到了,只得停下来,等田炼峰着急忙慌下车,打开这边车门之后,他才简单地介绍了下那枝和阎刚,然后让阎刚马上开车出发。 田炼峰与那枝单独坐在后面,闻着那枝脸上抹的那种不知名的护肤霜,被那股香味弄得很不自然,好几次下意识去偷看人家,那模样就像是个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少年。 刑术和阎刚在车内后视镜中看了个清清楚楚,都觉得很好笑,特别是阎刚,忍住笑在那摇头,嘟囔道:“这种模样的都喜欢,没见过女人吧。” 这句话田炼峰和那枝都听见了,两人都装作听不到,各自看向自己靠着的车窗外面,不发一语。 而此时的刑术,却在思考着,自己怎么才能和稀泥一样将这个充满矛盾的队伍给平安带出去,再平安带回来。 在他心中,这个队伍是这些年他遇到过的最糟糕的一个,没有之一。 第十九章:意外中的意外 “现在,我宣布下规矩。”刑术转身回去看着后座上的两人,“规矩一,做任何事动脑子,想着整个团队,不要老想着自己;规矩二,产生任何矛盾的时候请参照第一条;规矩三,任何事情最终做决定的只有我,我是你们的雇主,你们的头,你们的老板!” 刑术见田炼峰刚要开口的时候,立即指着他道:“我也是你的雇主,即便你是事主,只要坐上这辆车,就是我的雇员之一,就得听我的,否则现在马上打开车门滚下去。” 刑术虽然是对着田炼峰说,但实际上这番话是告诉给那枝和阎刚的,他知道这两个人能听懂。 田炼峰点头,那枝也点头表示明白,只有阎刚一个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打开了车载的cd,随后里面传来了一首外语的歌曲,因为那轻松的节奏,让车内的人都放松了下来。 田炼峰问:“什么歌呀?什么名字?” 那枝在旁边道:“是《novemberrain》,原唱是枪花,这个不是原唱。” 田炼峰点头:“噢,知道了。” 说完,过了几秒,田炼峰又问:“枪花是谁?男的女的?” 那枝看着田炼峰道:“是一支乐队。” “东北的?”田炼峰睁着眼睛问。 那枝深吸一口气,刑术立即转身道:“对对对,东北的,好了,现在说一下关于失踪人员的情况。” 刑术说完,故意看了下那枝,用眼神示意她保持安静,因为要是这样下去,田炼峰会问个没完,这个单纯的孩子一直生活在刑术认为的二维空间中,而不是正常人所生活的三维空间。 接下来,刑术开始介绍田克,但并没有说主要的原因,其实内中原因他可以说出来的,不过此时他既担心阎刚,也担心那枝,总觉得这两个人有点不靠谱,即便那枝是师父亲自推荐的,他也多了个心眼,毕竟郑苍穹已经快80岁了,这个时候的人,最容易犯糊涂。 阎刚听完后倒是什么都没说,毕竟这些资料刑术早先给他说过一次了,但那枝却提问道:“他为什么要出走呢?如果知道原因,对找到他有很大的帮助。” 刑术从后视镜中看着那枝,问:“那小姐,你以前有没有找过类似毫无预兆,莫名其妙失踪的人?” 那枝立即回答:“极少,大多数都是有理由,也就是动机,这个和破案一样,只要找到动机,就找到了突破点?” “但如果没有动机呢?一直找不到呢?还找吗?如果找,怎么找?”刑术又问。 那枝认真道:“那就只能一步步慢慢来了。” “不用那么麻烦了,人是坐火车到牡丹江的,我已经派人去火车站截住他了,我们到了之后,基本上就可以拉着人直接回来。”阎刚终于开口道。 阎刚这番话说完,那枝开始很纳闷,随后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满。刑术知道,她是在生气,这人明明找到了,为什么还要找自己? 刑术盯着车头前方道:“那小姐,你放心,人就算找到了,酬劳也不会少了你的,至于酬劳是多少,你现在可以发短信给我。” 这是规矩,不可以当着第三者的面谈价钱,从前是找僻静的地方,或者是在人多的地方用暗语,而现在,基本上都靠短信来交流。 那枝低头发短信,刑术拿着手机,随后看到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 刑术立即回复: 这个价钱对刑术来说,简直是太便宜了,完全就属于在做善事,原本刑术计划中那枝会要三万左右,毕竟在追踪和寻物、寻人方面,需要这类专家出面的,至少都是这个价钱。 四人在傍晚六点一刻才赶到牡丹江,虽然阎刚已经尽快了,但因为是冬季,冰雪路面的关系,他们花了六个小时的时间,而且最奇怪的是,在两点多,田克乘坐的火车到达牡丹江之后,阎刚的战友并没有打电话来联络他,告知他情况。 阎刚也回拨过电话,但其战友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让阎刚很不安,因为他那个战友是从不关机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 阎刚没有找到战友,只得将汽车径直开到牡丹江火车客站,停下来之后继续打电话,同时也用另外一个手机联系自己在牡丹江认识的朋友,田炼峰看着车外的阎刚一边打电话,一边还发短信,丝毫不乱,而那枝则下来直接走向一个扫地的大妈跟前,与对方交谈着,最后竟然还开始抹着眼泪。 田炼峰看着车外问刑术:“术啊,那个那枝怎么还哭了?是我爸丢了,不是她爸丢了,她至于吗?” 刑术没搭理他,一会儿工夫阎刚上车来,对刑术说:“我让移动公司的朋友帮忙定位我战友的手机了,最多半小时工夫就有消息了。” 随后,那枝也回来了,眼圈还是红红的,但只是站在车窗外道:“我问了这里的清洁工,她刚准备换班,今天中午到下午一直都是她在出站口附近,她说两点左右的时候,出站口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很平静,我告诉她我的一个亲戚丢了,我现在去监控室想想办法看看两点左右的监控。” 说着,那枝转身走了,等那枝走之后,阎刚就摇头笑道:“这个小姑娘,利用她那模样去博取她人的同情,有点无耻。” “那是人家的优势。”刑术淡淡道,“不要在背后议论人家这个那个,我说了,我们是个团队,明白吗?” 阎刚扭头看着刑术:“我还没问你是什么意思呢?你找了我,又找她,是认为我不靠谱?” “这个人不是我找的,是我师父找的,我不好拒绝,你也知道,我希望出来的队伍不超过三个人,这次算破例了。”刑术满脸愁容,其实他在这里也有朋友,但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这些关系。 许久,那枝回来了,上车后道:“麻烦了,我看了监控了,看到了田克从出站口出来,出来之后,田克直接上了一辆牌照为黑c8xx9x的商务车,我看了各个角度,发现车是沿着光华街朝着护路街方向去的,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有办法找当地的交警,但这需要时间。” “不用了。”阎刚说道,因为他的电话响起来了,他随后接起来,静静地听着,然后道,“谢谢,帮我盯着,我等会儿再联系你。” 说着,阎刚挂掉电话,看着都盯着他的其他三人道:“我战友的位置不在牡丹江,在临近的宁安市,麻烦了,出事了。” 阎刚发动汽车之后,刑术却抓住方向盘,问:“什么意思?” 阎刚皱眉解释道:“我战友是个很谨慎的人,按照他的做事方法,在他发现田克从出站口走出来之后,他肯定不会马上迎上去,而是会装作开野的的司机亦或者周围旅馆拉客的人上去搭讪,然后想办法将其安置在某个地方,如果有人先他一步将田克接走,那么他必定会悄悄尾随,同时将情况告诉我。” 说完,阎刚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枝道:“按照她的说法,田克上了一辆商务车,整个过程很快,事情很焦急的前提下,我战友肯定来不及给我打电话,必定是开车就追,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商务车肯定开得很快,走的全是红绿灯很少的地方,这样一来,我战友只顾追踪,就顾不上联系我了,不过很快他就被人发现,并且被人制住了,然后带到了宁安市。” 田炼峰立即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太简单了。”阎刚道,“接走田克的人肯定也怕出事,所以行事谨慎,无论他们开得多快,也不会故意违反交通规则,否则会招致麻烦,而且,上高速之后,我战友就有机会打电话联系我,因为高速上追一辆时速在120公里左右的汽车,不像在城里,需要全神贯注地盯着,只要对方保持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保证追踪的汽车不会从某个高速出入口离开就行了。可是我战友没有来电,那就说明,我战友在上高速之前就被人控制了,而且对方不是普通人,我战友的身手,七八个人近不了身的。” 阎刚说着又要着急开车,刑术还是紧紧抓着方向盘,随后不顾阎刚的感受,扭头问那枝:“那小姐,你怎么看?” 那枝立即道:“我觉得定位的是手机,但是手机和人可以分开,对方如果真的很厉害,说不定会猜测到我们会追踪手机,说不定故意想引开我们,引我们去宁安市?” 刑术点头:“我也这么想,但现在我们好像没有选择,唯一的线索只有那个定位的手机。” 此时,阎刚电话响起来了,阎刚接起来听了一句,眉头紧锁,随后道:“什么?消失了?消失了是什么意思?电话卡彻底损坏?就没别的办法了吗?那这样,你告诉我信号最后出现的范围在宁安市的什么地方?” 阎刚听了几句后道谢挂了电话,扭头看着刑术道:“你说得对,我刚才冲动了,我们被耍了,我朋友说,电话卡第一次追踪是在宁安市市区内,而先前再次锁定,范围在宁西乡,差十几公里呢,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果是夏季,汽车跑十几公里没问题,但在冬季,达不到这个速度,所以他们肯定是将电话卡放在了某种非候鸟的身上。” 田炼峰一听,脑袋都大了,摇头靠着座椅道:“完了完了,这下线索全断了。” 那枝坐在那想了很久,就在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一直看着车头前方的刑术道:“不合理。” 那枝点头赞同,阎刚也道:“对,我也觉得不合理。” 刑术想了很久,问:“阎王,你那战友是做什么的?现在是做什么的?” “开了家比较专业的保安公司,都是退役军人,但都是给有钱人当保镖的,不培养那种一般的小区保安,你怎么问这个?”阎刚看着刑术,忽然反应过来了,“你怀疑他?” 那枝在后面看了一眼田炼峰,表示自己也怀疑阎刚的战友。 刑术点头:“他是唯一的线索,也是唯一的怀疑对象,你也说了,他很谨慎,他是个高手,前特种部队出身的人,这种人怎么可能被轻易制服?你想想看,按照你的推测,田克被商务车接走,他追踪,在追踪过程中他被人制服,他是一个那么厉害的人,肯定知道如何自保,就算知道无法自保,也会让周围的人留意到自己被擒的情况,但一切都很平静,而且他是个做生意的,我推测,这个电话号码应该是你们战友之间联系的,绝对不是他平日生意上用的电话号码,对吧?” 阎刚点头道:“对,这个电话号码只有我们战友间才知道,他还有其他的手机号码。” “那就对了,对他的怀疑加重10%,现在他的怀疑程度是50%,接近五成了。”刑术目光一直看着车头前方,“他的交际圈子都是有钱人对吧?他玩古董吗?” 阎刚回忆道:“算吧,他玩文玩,核桃呀,什么蜜蜡之类的东西,你知道,我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只知道他痴迷过好长一段时间,现在东北不是流行玩这种东西吗?上次我见他的时候,他手里就随时捏着一个葫芦,说文玩葫芦,很小,一直在那摸着,说那叫盘葫芦?” 刑术道:“葫芦的谐音是福禄,就是图个吉利,活动下手指,没有平日内传的那么神奇。不过照你这么说的话,对你战友的怀疑再加5%,就是55%了,过半了,现在,你告诉我你战友公司的名字,还有他本人的名字和相关资料。” 阎刚只得说出来,因为是他找的人,出了事他必须负责,而且依照行规,按出事的大小会依比例来减少报酬,如果事情严重,那么这趟阎刚就是白跑了。 可此时的阎刚,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刑术听了阎刚的叙说之后,开门下车,顶着寒风,找了一个角落,拿着电话拨打了出去,而他这个电话是直接打到了圳阳市精神病院的门卫室,也就是童云晖处。 “师父,有事求您。”刑术听那头电话接起来之后就直接开口道,但没想到接电话的竟然不是童云晖,而是他爸刑国栋! 刑国栋在那头用沉闷的声音问:“你小子又上哪儿去了?说!” 刑术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他爸竟然在,因为平日内那门卫室只有童云晖一个人,他死都想不到今天刑国栋突然想下棋了,干脆抱着棋盘去了门卫室找童云晖,谁知道刚摆好棋盘,电话就来了,刑国栋下意识就接了起来,而一侧的童云晖清楚听到听筒中传出的刑术的声音,知道这下惨了。 因为刑国栋虽然收留了童云晖,但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刑术什么都好奇,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让童云晖千万不要教邪门歪道的东西给他。 刑术开始编谎言,说自己又做买卖了之类的,他爸当然不信,只是道:“你的买卖关老童什么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吧?你还找他帮忙?他能帮你什么?” 说着,刑国栋还下意识转身看了一眼假装在研究棋局的童云晖,但实际上棋盘才刚摆开,根本不需要研究。 刑术深吸一口气道:“爸,我实话实说吧,炼峰的爸出事了,我们正在找他,但现在出了更大的意外,我需要童老的帮助,我只能说这么多。” 刑国栋听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电话放下,转身收拾棋盘,自言自语道:“我有点急事,才想起来,这局棋留着下次再说吧,我走了。” 说着,刑国栋转身就走了,童云晖看着刑国栋离开,叹了口气,知道邢院长还是心疼儿子。 刑国栋离开之后,走了几步,在雪地中停下来,又看着已经关上门的门卫室,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在心中祈祷着,刑术一定要平平安安,从刑国栋收养刑术的那天开始,这个男人心中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 童云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后,刑术立即将情况告知给了童云晖,童云晖听完后,对他说:“你去爱民区北山公园门口,找一个修理自行车的移动小铺,很小,很简陋,如果那辆小推车上面挂着写有‘修车’的旗帜是黑色的,你就在那等着,如果旗帜是白色的,那你就直接打开小推车的车门,从里面将打气筒拿出来,提在手上,然后就会有人过来了。” “什么意思?”刑术问。 “这个人姓乌,叫乌德炎,绰号捂得严,这个绰号由来是因为他口风紧,你说啥他都不会说出去,他以前被警察抓过,也没有供出自己的同伙,后来洗手不干了,但是这家伙还是与一些老资格的贼有联系,他的消息也比较灵通,找他没错,他欠我一个人情,你向他提我,他会帮你的。”童云晖说完,又道,“术啊,注意安全,你爸很担心你,我估摸着你爸现在还没回办公室呢,肯定在哪个犄角疙瘩等着你报平安的电话。” “师父,我知道了。”刑术点头,挂了电话,给刑国栋发了个让他不要担心的短信,然后上车让阎刚直接去北山公园。 到了北山公园门口,刑术还没下车,就看到了对面两个电线杆子之间有一辆推车,车上挂着一面白色的旗帜,上面写着“修车”两个字,当他要下车的时候,阎刚拉住他,一扬头,让他看街对面,也就是北山公园门口右侧的地方——那里有座房子,房子门口挂着一个警徽,旁边还有个牌子,上面写着“牡丹江市圣林街派出所”。 这个乌德炎竟然将自己的铺子弄到了派出所的门口?他是真的洗手不干了?还是故意来这里监视警察的?刑术哭笑不得,走到推车前,按照童云晖所说,将打气筒拿出来,然后提在手中等着。 第二十章:老贼的指引 刑术在那里站了十来分钟,都没有人来,自己都快被冻透了,阎刚在车内朝他招手,示意他上车来暖和下?但刑术只是摇头,就在此时,对面派出所的门开了,一个披着不带肩章的警察冬季多功能大衣,带着一个毛线帽子,满脸皱纹,面部皮肤黝黑,眼睛觑成一条线,但个子很高的老头儿探出脑袋来,看着刑术,目光随后落在了他手中的气筒上。 刑术朝着老头儿点点头,心想这就是乌德炎吧? 乌德炎径直过街,看了一眼停在旁边的越野车,又看着刑术问:“你是不是傻?” “啊?”刑术愣了,觉得这老头儿是不是有病?上来就骂人。 乌德炎指着越野车道:“我这修自行车,不能修汽车,我没那手艺。” “不是,乌前辈,我是童云晖的徒弟刑术,我是来找您帮忙的。”刑术立即解释道。 “噢——原来是这样。”乌德炎点头,随后拉了拉肩头的大衣,问,“童云晖是谁呀?” 刑术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他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说:他和你以前一样,都曾经是叱咤风云的贼? 乌德炎见刑术那模样,突然哈哈大笑,指着刑术道:“你看看你那模样,还说不是傻?逗你玩呢!” 刑术咽了口唾沫,当时就有冲动将打气筒扔那老头儿脑袋上去,但只是想想,实际上他还是维持着笑容。 乌德炎指着对面的派出所道:“走吧,过去聊,这里冷。” “啊?”刑术指着对面,“去……去派出所?” 乌德炎反倒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没记错的话,童云晖很多年前就洗手不干从良了对吧?他就算收徒弟,也不会再让徒弟当贼,你来找我,肯定不是问我什么犯法的事儿,对吧?既然不是,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去派出所聊呢?” 刑术哭笑不得,摇头道:“不是,只是,您怎么就在派出所呢?” “合作单位。”乌德炎指着自己的小推车,“警民共建修车小铺,明白不?” “行,好吧。”刑术无奈,看了一眼商务车,跟着乌德炎走向对面。 此时,车内的阎刚、那枝和田炼峰都傻眼了,看着刑术低着头跟着乌德炎往派出所走,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田炼峰愣愣道:“刑术这是没办法了,只能报警了?” 那枝摇头,阎刚摸着下巴道:“搞什么呀?” 田炼峰摇头:“他是不是遇到什么有大智慧的人,把他说通了,他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坏事,然后去自首了?” “滚!”阎刚低声说道,“等着吧!” 进了派出所的一间屋子,乌德炎坐在一张桌子对面,而刑术坐在另外一面,恰好乌德炎背后墙壁上还写着两行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刑术觉得浑身不自在,一个当年的大贼,现在和派出所关系这么好,随时进出不说,还能随便用人家的屋子,那模样和一个老警察一样一样的。 刑术知道耗不起那时间,也不废话,直接将事情说了出来,求乌德炎帮忙,查一查阎刚的战友。 乌德炎听完,抱着保温杯道:“王铁东?我知道这个人,是,他是开保安公司的,而且是牡丹江第一家,很专业,不过我没记错的话,王铁东已经不是那家公司的法人代表了,半年前他就已经将公司转给其他人了,自己也卖房子卖车,听说欠了一大笔钱。” “是吗?”刑术点头,知道这下王铁东的嫌疑达到80%了,基本上之前那场戏就是他自导自演的。 “你等会儿。”乌德炎起身出屋,十来分钟后回来,坐下来道,“我问过了,这个叫王铁东的沾上毒品了,开始吸毒了,开始有钱的时候还请人吸毒,后来被人算计了,说他吸嗨了之后,将人家的一批货倒厕所了,说要赔几百万,这件事道上的人都知道,但实际上他是被人坑了,吃了哑巴亏。我问到他的地址了,我写在这张纸上了。” 乌德炎将一张纸递给刑术,递过来的时候,刑术留意到他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头漆黑,但那种黑是从内往外的,并不是沾了墨水或者油漆之类的。 刑术看了一眼道:“谢谢乌前辈。” “客气,还有什么事儿吗?”乌德炎问。 “没有了,如果有,我再来找您,麻烦您了。”刑术起身微微鞠躬。 乌德炎点头,示意刑术走吧,刑术出门就打电话给童云晖,觉得这个乌德炎太神奇了。 结果童云晖告诉他,乌德炎早年不是这样的,十分猖狂,号称没有自己偷不到的东西,只要是人家带在身上的,哪怕是藏在脚板底下,他都有办法偷走,而且脾气爆裂,喜欢喝酒,喝完酒就发酒疯,目中无人,还宣称要与反扒的警察对抗到底。 乌德炎的这种猖狂终于还是得到了报应,某次他上公交车摸包,东西没偷到,反倒是手指头被什么东西扎了,开始他也没在意,但后来食指和中指全肿了,一点儿知觉都没有,而且整只右手也逐渐失去了知觉,他终于知道怕了,但当时他身上没钱,只得再冒一次险,去偷一次,想弄一笔钱上医院。 谁知道这次,乌德炎上车就遇到了反扒的民警,一个老民警,老民警抓住乌德炎的时候,看见他的手指,眉头一皱,带着乌德炎就下车,而且直接将他带回了派出所,然后吩咐人抓药,又掏出一把刀烧红了,将乌德炎手指尖的皮全部剥下来,放出里面的脓水,然后用熬好的草药浸泡,反反复复泡了三天,乌德炎这才觉得舒服多了,手也恢复了知觉。 乌德炎好了之后,知道那老民警救了自己,直接就跪了下来道歉,老民警一把将他扶起来说:“别,你别跪,你就答应我,以后呀,别当贼了。” 乌德炎点头:“我不当了,但我不知道做啥。” “学门手艺吧,我教你修车得了,赚不了几个钱,但也饿不死。”老民警咧嘴笑了,“怎么样?” 乌德炎这个人好就好在,说一不二,他没有立即答应,完全是因为他其实不甘心,而且他就会这个,其他的也不愿意学。老民警也看出来了,告诉他,他之前是遇到高人了,有些人专门就喜欢对付扒手,会用毒,用的是一种老毒,解放前在土匪中盛行过一段时间,乌德炎中的就是这种,要是再晚一两天,乌德炎整只手都得废了,如果不截肢,蔓延到肺部或者心脏那就是死路一条。 乌德炎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次是得救了,那下次呢?最后他下定决心,不干了,跟着老民警学了修自行车。 童云晖还说:“老乌后来吧,自己还办了个培训班,教那些还在当贼的人回头是岸,但是呢,效果不是太好,要知道,很多人都想着不劳而获,不过老乌还是我行我素,总是用老民警的那一套话告诉他们,说干什么都得靠自己的劳动,别老想着天上掉金娃娃下来,后来,老民警死了,老乌呢,伤心舍不得,干脆就将修车铺子弄到派出所对面摆着,实际上吧,他也算是当地反扒警察的顾问。” 刑术听完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他退出这行那么多年,消息还这么灵通?” 童云晖解释道:“贼行当,消息是最灵通,因为贼只是这个人其中的一种身份,当贼的还有其他的身份,所以消息自然灵通,就像我,我以前还做过小买卖呢,谁也不知道我是个贼,但我们这样的,已经不多了,现在的贼都讲究职业,老乌消息这么灵通,也是因为后面一些讲规矩的贼,就算不听他的劝,也尊重他,尊重他对老民警的那份情谊,你懂我的意思吧?人,都是感情动物,老乌的技术其实不算顶尖的,但他在情谊方面,那才是顶尖的。” 刑术挂了电话,按照地址去找阎刚的战友王铁东。 阎刚听说王铁东在吸毒,自己也很惊讶,因为他完全没有任何消息听说王铁东变化这么大,而且是在短短的半年之间,同时他也很自责,自己看错人了。 王铁东现在的住所,是一座90年代修建的商住楼的顶楼,那座楼很破很旧,而且还不算是集中供暖,所以走在楼道内都觉得比外面强不了多少,满墙壁都是各种小广告,贴得那叫一个密密麻麻。 刑术让田炼峰和那枝留在了车内,自己和阎刚上楼去,阎刚上楼的时候,不断看着四下,到了顶楼的时候,他一脚踩在门口的蹭脚垫上,随后蹲下来打开,看到里面有一把钥匙。 刑术刚要俯身去拿的时候,阎刚抓住他的手道:“别,这是陷阱,铁东的习惯就是这样,以前我们演习侦查任务的时候,为了防止所谓的敌人来探查我们的屋子,就故意摆类似这样的陷阱,这把钥匙有卡扣,一旦插进钥匙孔就拔不出来,你要是用力,就会断在里面,这样任谁都知道有人想闯空门。” 刑术摸出自己的工具:“我也不管是不是犯法了,我来开吧。” 刑术说着蹲下来,很快就将门打开了,刚打开,阎刚听到门口发出“咔嚓”一声响,下意识将门又立即拽了回来,刚拽回来,一个东西直接将木门刺穿了,露出个锋利,在廊灯下发出寒光的箭头。 刑术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阎刚。 阎刚看着那箭头:“精铁箭头,这东西不好找,穿透力一流,以前蒙古军西征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近距离穿透铠甲都没问题,这小子疯了,在屋子内布置这种机关,而且是用强弩发射出来的,妈的!” 刑术咽了口唾沫道:“要不是你手快,我进去,现在就被穿透了,你这战友挺狠的呀。” 阎刚点头:“他是挺狠的,但这不是上战场,他小子看来真的是被逼急眼了。” “还有机关吗?”刑术心有余悸地问。 阎刚摇头:“不知道,你往后退,让专业的来。” 刑术点头,后退到楼梯下面,阎刚随后也退到楼梯下面,伸手稍微用力将门推开,然后侧身躲在旁边等待着,就在门缓缓打开,整个门快要全部打开的时候,又听到清脆的弹射声,阎刚下意识将刑术朝着后面一按,紧接着一道白光从两人身前不到几厘米的位置横着飞了过去,直接刺中了两人左侧走廊窗台的那个木箱上。 刑术慢慢扭头,看着刺在木箱子上的东西,那是一个铁片,一个边缘被磨得锋利的铁片。 阎刚扭头看着刑术,自己也被吓得够呛,但他也明白了:“这小子知道我要来,这东西是专门对付我的。” “啊?”刑术不明白怎么回事。 “那时候他喜欢布置这样的机关,我就说,你有本事在门合页那边设置一个,要是我,肯定会从侧面打开门,如果合页方向有东西,我肯定避不过。”阎刚深呼吸,“我只是说说而已的,没想到这小子真的研究出来了,只是刚才我推门的瞬间,突然想到这件事了,于是下意识紧挨着墙壁,也将你按了回去,要不是我想起来了,不是我就是你,现在已经躺这儿了。” 刑术皱眉道:“阎王,我是真服了,又不是打仗呢,他至于吗?” “至于,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较真,而且轴,不听劝。”阎刚俯身看着门口,随后看到门槛处还有一根细细的钢丝,他挥手让刑术退后,自己找了根棍子拨动了下钢丝,钢丝拨动后,从门内的顶端直接掉了一把菜刀下来,菜刀连着钢丝,以半圆的方式砍下来的,而且带着钢丝的韧劲,人要是站在那,菜刀那个高度和位置,刀刃直接能砍到人的耳部位置。 “王铁东,你妈的,我要是找到你,肯定弄死你!”阎刚骂道,随后率先进去,“门口应该没有了,我先进去,你等着,我叫你你再进来。” 阎刚随后摸了进去,进去之后,不到五秒时间,就听到阎刚喊道:“铁东!铁东你怎么了?铁东!” 刑术觉得不对,立即冲了进去,进去之后,就看到那一室一厅的客厅地板上,一个人被鱼线之类的东西绑着,而鱼线都被钉在地上的水泥钉固定着,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连向了厨房中的煤气总阀门。 总阀门的下方点着一个酒精灯,只要地上的王铁东使劲一挣扎,鱼线就会拉动阀门,阀门一打开,煤气就会直接冲到燃烧的酒精灯口,立即就会引起爆炸。 地上的王铁东奄奄一息,遍体鳞伤,被人打成了重伤,看样子都有可能骨折了。 刑术看着房间内,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随后道:“是个高手,你战友是在这间屋子被打的,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而且对方进来后,还故意还原了你战友在门口设置的陷阱。” 刑术说着要去熄灭酒精灯,刚要走,他就意识到这个机关没这么简单,他停下来,观察着前方,看到厨房的地面很亮,亮得不正常,立即指着那里对阎刚:“你说那是什么?” 阎刚朝着前面挪动了点,闻了闻道:“闻起来有点香,很熟悉的气味呀。” 刑术也闻了闻道:“是洗洁精。” 说着刑术上前去,用手摸了下厨房边缘,摸下去果然是薄薄的一层洗洁精,而且非常滑,如果他走上满是洗洁精的瓷砖地,绝对滑倒,滑倒的瞬间人自然而然会去抓周围的东西,再小心都会触碰到那鱼线,这样一来,就会发生爆炸。 “不仅是个高手,而且是个耐心极好的家伙。”阎刚道,“要知道,能用东西将洗洁精刮得这么平整的人,耐心得多好呀。” 刑术点头:“而且这家伙善用生活中的物件来制作机关,不是个普通人,这样,我贴着地面过去,将酒精灯弄熄灭掉。” 阎刚点头:“好,你比我瘦点,你去合适,我帮你看着。” 刑术点头,趴下来,慢慢从厨房口滑了进去,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摸着旁边橱柜的底部到了天然气闸门下方的酒精灯口,随后慢慢爬起来,保持蹲姿,用手去拿酒精瓶,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酒精瓶的时候,他意识到也许没这么简单,于是干脆准备用手直接将酒精灯给摁熄灭得了,万一拿起来出了意外呢? 刑术随后抬手,慢慢去摁那火焰,可手指靠过去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温度,他下意识一碰那“火焰”才发现那只是个用玻璃制做成火焰模样的东西,而且做得非常好,如果在没有风的情况下,那“火焰”保持不动,加上这种危机的情况下,你几乎发现不了那是假的。 刑术从酒精灯表面将那东西取下来,举在手中给后方的阎刚看:“这家伙在耍我们。” “他妈的。”阎刚立即拔出匕首来割断鱼线,可刚割断第一根鱼线之后,就清楚听到什么东西响了,那一瞬间,阎刚和刑术脑子中都只有一个念头“死定了”,但随后一个声音从趴在地上的王铁东身下传来——“好玩吗?” 阎刚一愣,立即割线,刑术也立即滑出来帮忙,弄开王铁东之后,发现在其身下有一个老式的索尼随身听,随身听的播放键与那鱼线挂在一起,鱼线一松,播放键就会因为从随身听内部穿过的鱼线直接将播放键拉下去。 刑术拿着那随身听,听着里面随后传来的笑声,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沉稳,带着雌性,像是广播中那种主持人的声音:“刑老板,田克我带走了,如果你想知道田克的下落,就来忽汗国找我,我在这里等着你,我很有耐心,我可以等你很久很久,但田克就不一定了。” 随后,磁带中除了沙沙音之外,什么也没有传出来。 刑术和阎刚对视一眼,阎刚正在查看王铁东的伤势,发现没有先前判断的那么严重,只是手臂脱臼了,然后帮他接上,又弄了点水让他清醒清醒,没多久王铁东就睁眼醒了过来,看到阎刚之后,直接就说:“对不起……” 阎刚皱眉道:“别说没用的,谁干的?怎么回事?” 王铁东喘了几口气,随后道:“不知道……” 刑术和阎刚陷入了疑惑当中,什么叫不知道? 第二十一章:虫珀 王铁东斜靠在墙上,喝了几口水之后才道:“刚子,我对不起你,我鬼迷心窍,原本想捞一笔再说,没想到着了人家的道,那人是有备而来的。” 阎刚摸出一支烟来,点上塞在王铁东口中,让他吸一口定定神,同时问:“你从头到尾说一遍。” “一个月前,我在古玩城那边捣腾蜜蜡,忙活了一天没看见有好东西,干脆想着回来了,因为我在躲债,所以我都是很早出门,保证在10点左右往家走,这样有充足的时间甩开跟着我回家堵我的人。”王铁东双眼无神地回忆着,“我走出古玩城,走到禧禄达国际酒店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提着一个破帆布袋子站在那,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手中还露出了一串蜜蜡,我当时好奇看了一眼,当我走过去的时候,那人手中的那串蜜蜡掉下来了,我就下意识俯身帮他捡起来,其实也是为了能看一眼那蜜蜡好不好……” 蜜蜡,说到底就是琥珀,特别是这几年,玩蜜蜡的越来越多,市面上的假货也是越来越多,合成的充斥着大半个市场,需求多,供应就多,供应多,假货也自然多。但是有好的手艺伪造的蜜蜡很少,因为一般的合成蜜蜡要辨别,首先从手感上就能判断出表面的温度,如果太凉,凉透了那种,肯定是玻璃亦或者塑料合成的东西,有些也是用废玉料压制出来的。 但是能掌握到这一点,并且不听商家忽悠的极少,真的蜜蜡冬天不会太凉,夏天不会太热,即便是贴身戴着,也是那样,毕竟琥珀形成于几千万年,但有些商家会说假货是老蜜蜡,买家不懂之类的老忽悠,大多数都能骗到一些刚入行的膘子亦或者是五花。 而王铁东捡起来的这一串,他一捏在手里面,就知道这是好东西,首先是颜色,其次是这东西的手感,闻起来也没有像有些假货一样扑鼻而来就是一股松香味,最让人称奇的是,这一串形状各异的蜜蜡之中,每一颗里面都有一只虫子,也就是俗称的虫珀。 这种天然的虫珀串联起来的手链,市面上很少有,和那些工艺品,以及现代工艺刻意制作出来的完全不一样,而且现代的很多都是用琥珀原石制作的,这种天然的几乎见不到,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此时的王铁东,在刹那间就忘记了这一行中的大忌,那就是天上不会突然间掉东西下来,基本上你认为偶然间遇上的这些好玩意儿,其实都是布好的局。 王铁东虽然没有马上中计,但在将手链还给对方之后,便假装转身离开,却又偷偷跟着对方,看着对方与另外的人交谈了之后,步行离开走到了背街,手链的主人拿着那串虫珀与来者争论起来,最后直接打起来了。 王铁东一看机会来了,上前就赶紧制止,不过他当然是帮着虫珀的主人,将对方打跑之后,他带着虫珀主人就走,上了出租车后,虫珀主人吓得哭了起来,此时王铁东听声音才知道对方是个女人,而且年龄不大! 偶然遇见的好东西,而且物主还是个年龄较小的女孩儿,加上女孩儿的哭,这些明摆着就是一个局。 刑术拿着随身听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道:“这个女孩儿是不是说自己挺可怜的?家里急用钱,这东西不是偷爸爸的就是偷爷爷或者姥爷的,反正来路不算是太好,不过又算不上犯法,急于出手,原因是自己要堕胎或者是男朋友等钱用之类的?” 王铁东点头:“对,她说她男朋友吸毒,她又怀孕了,现在欠下高利贷,而她不是本地人,我听她口音像是盘锦方向的,这东西是她舅舅的,她知道值钱,而且知道很值钱。” 阎刚看着刑术:“这是个骗局?” “明摆着的骗局,这一行里面的街头骗术,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最低级的骗术,当然,也是骗人最多的。”刑术皱眉摇头,“首先物主会说自己可怜,但同时我可以认定的是,这个设局的人知道铁东的背景,所以才说自己男友吸毒还欠高利贷,因为铁东也吸毒欠高利贷,这可以让被骗的人感同身受,其次,物主会说这个东西是偷来的,但一般都是家里的直系亲属,可以让人信任,同时呢,也觉得严格上说不算是贼赃,就算被抓,也可以找理由搪塞过去。还有,这种人的口音是装出来的,所以她肯定话不多,对吧?而且每一个字发音稍微有些重,最后物主还会一再强调,她知道这东西值钱,到这里,这个局就算布下了三分之一了。” 阎刚点头,又问王铁东:“然后呢?” 王铁东吸了一口烟道:“然后,我就心软了,我决定买下来,但我没多少钱,当时全部家当算在一起,不超过两万块钱,那串东西的价值可远远不止两万,我就直接告诉她了,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下来,说等钱用,不过她要的是两万五,我还差几千块钱,于是我决定去借,因为我知道那东西转手就值很多钱,于是我领她回家去,一来是让她安心,知道我不会跑,二来我也要带着那东西再去鉴定下,如果她不同意鉴定,那就有问题,没想到,我任何要求她都答应了。” 刑术点头:“你继续说。” 王铁东又道:“我带着东西去一个哥们那鉴定,鉴定的结果是真的,我那哥们都动心了,我说我没钱,让他那哥们借我,对方一口答应下来了,只是说事成后,让他拍几张照片,我答应了,于是我拿着钱回来了,进屋之后,我就看见那女孩儿躺在那,说自己肚子痛,痛得打滚,旁边还放着一盒口服堕胎药,当时她裤子全是血,我吓坏了,但当时我还是想着那手链的,我揣好手链,背着女孩儿就往医院跑,去了医院送女孩儿进急救室之后,就有人来找我,告诉我女孩儿要输血,而且女孩儿是o型血,现在血不够,我恰好是o型血,于是就决定献血给她,没想到,我被那针扎了之后就晕倒了……” 王铁东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座椅被拆卸下来,并且车窗户都被黑油漆涂过的面包车之中,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随后旁边放着的一个电话传出了声音,电话开的是免提,电话中传出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告诉王铁东,希望王铁东与自己合作,这样一来,对方既可以帮他偿还赌债,还可以帮他戒毒,事成之后那串手链也归他。 王铁东当时肯定是不相信,于是假意答应了,看看对方如何做?谁知道对方随后从窗户缝隙喷进了一种气体后,王铁东睡着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郊外的废弃工地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最重要的是那串手链还在他衣服兜里面,不是假的,就是之前那串,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王铁东更是料想不到,放高利贷的人没有再找他,而且也有人带话给他说,他欠下的那笔钱有人帮他还了,而且是连本带利,那时候王铁东又开心又紧张,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那个人再次联系上他…… “那件事之后不到半个月,那人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是我偿还他人情的时候了,我当时问他要做什么,如果犯法的事情我不做,但他说不犯法,只是送一个人到另外一个地方,并且要求我摆脱刚子的追踪。”王铁东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又看着阎刚道,“对不起,我实在是……” 阎刚摇头:“铁东,你小子怎么就那么糊涂呢?你怎么就吸毒了呢?” 刑术在一旁分析道:“之前那个局,说到底就是为了让铁东知道那手链是真的,二来是为了擒获铁东,展示下自己的实力,这个人很有办法,输血那件事就是为了用最简单的办法将铁东给抓住,铁东是军人出身,不是一般人,那人估计没有十足的把握直接说服铁东,或者是直接制服他,所以故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利用铁东的困难,还有这件事用不犯法来说服铁东,毕竟田克是自愿的,没有人强迫他。” 阎刚摇头:“可是,一个月之前布的局,这个人凭什么知道我会参与这件事?” “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前,我就被人盯上了,这个人很了解我,也很了解你。”刑术看着随身听道,“我想,田克的离开,就是因为这个人,这个人知道我要是追踪田克的话,绝对会找你,而你的战友王铁东就是他不直接出面,便能搅乱咱们计划的一颗重要棋子,现在来看,他的计划很完美,没有任何漏洞。” 阎刚看着刑术道:“看样子是你的仇家。” “古玩行当无仇家,你没听过吗?”刑术摇头,“不是我的仇家,只是与我有利益冲突的人,现在我纳闷的是,这个人提到了忽汗国,贺晨雪也让我去找忽汗国,张大文也提过后来有人弄出个邪教,打着的就是忽汗国的旗号,等等……” 刑术起身来,想着贺晨雪让自己去找绿双瞳,说绿双瞳身上带着奇门的秘密,说这样可以找到奇门,但绿瞳的线索又指向忽汗国,现在给他们设局的这个人,也将线索指向忽汗国,换言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忽汗国这个地方。 难道说奇门就在忽汗国? 阎刚起身问:“忽汗国是什么?” 刑术看了一眼阎刚道:“严格意义上,没有忽汗国这么一说,应该叫渤海国,首都就在今天我们差点赶往的宁安市渤海镇,当时叫上京龙泉府,是在唐代封赐为国的,后来被契丹所灭,只存在了两百来年,但我所知道的……” 刑术说到这里,刚要说出“奇门”两个字来的时候,意识到王铁东在,他不想让太多人牵扯进这件事,于是摇头道:“我们该走了。” 阎刚知道刑术没说完是因为王铁东在这里,于是立即起身向王铁东告别,并且留下了自己的一张卡,说里面还有几万块钱,让王铁东拿着自己做点小买卖,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还一再告知王铁东,这钱不是借他的,是给他的。 王铁东差点没给阎刚跪下,被阎刚抡起拳头揍了几拳,指着他骂道:“从我们那出来的兵,没有一个软骨头,给老子站直了!” 阎刚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出王铁东的家门,走到下面楼梯口的时候,阎刚一把抓住刑术,按在墙上质问道:“你有事瞒着我,这次不是单纯找人这么简单,对吧?忽汗国是什么东西?你刚才没说完的话又是什么?” 刑术深吸一口气道:“我先前想说,据我所知,奇门建立在至少元朝之后的明朝,而忽汗国,也就是渤海国建立在唐朝时期,这之间差了六七百年的时间,在唐朝的时候是没有奇门的。” “奇门?”阎刚摇头,“什么东西?” 刑术想了想,觉得阎刚还是值得信任的,于是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阎刚听了差不多,这才将刑术松开,看着他道:“原来事情这么复杂,如果你早说出来,我们或许就不会走那么多冤枉路了。” “不可能的。”刑术摇头,“算计咱们的这个人,对咱们是知根知底,而且他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就算我一开始就告诉给你,你就能知道王铁东被他控制了?而且是用那种非强制性的办法?你们曾经是军人,吃软不吃硬,他太清楚了。” 阎刚此时又问:“这么说,除了你那哥们田炼峰之外,那个小女孩儿那枝也不知道这些事儿?只知道找人?” “对,我没告诉她,虽然是师父介绍的,但是师父年龄大了,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而且我不想太多的人牵扯进这件事来。”刑术摇头道,又问,“你和她认识?她是个什么人?” 阎刚回忆着道:“我和她有一次不愉快的合作,就在不久前,当时我们找同一个人,是同一个雇主,任务其实很简单,找一个走失的老人,除了我们之外,当然还有警方,不过我最快找到,但是我前脚找到,她后脚来了,她很聪明,用的是和我不同的办法,我用的是部队那一套土办法,她用的是现代的,结合什么监控呀,网络找人之类的,当时我故意逗她,说她是跟着我来的,没想到那姑娘自尊心很强,就和我卯上了,还说我收钱,的确,上次她没收钱。” 刑术问:“你收人家多少钱?” 阎刚一下就笑了:“我说要三千块钱,实际上就吃了顿饺子,那寻人老太太亲手包的,我是那种人吗?” “是!”刑术点头,“我还记得你伸手问我要那几万块钱的样子。” “我他妈打死你。”阎刚瞪着刑术道,“那是我该得的,你和那老太太情况不一样,人家没钱,你有钱。” “我有蛋的钱,走吧!”刑术要下楼,阎刚又拦着他。 阎刚从楼道口的窗户往下看了一眼:“你还是不打算告诉那枝?” 刑术摇头,阎刚寻思了下道:“如果你不打算告诉她,最好是现在就打发她走,要知道我们随行带着一个小姑娘,不方便,三个大男人一个小姑娘,人家怎么看咱们?” 刑术点头:“我早就想打发她走了,可是那是我师父介绍的人,我让她走,我师父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我违背谁,都不能违背我师父,不能忤逆他。” “那简单,这个坏人我来做,我唱黑脸,实在不行,咱们可以装作打一架。”阎刚说完,见刑术还是迟疑不定,又道,“刚才你也看到了,设局的这家伙不是一般人,先前只是他的一个警告,如果那酒精灯是真的,今天咱们俩可能就死这了,不能再搭一条命吧?” 刑术点头,和阎刚两人商量了一下,随后下楼,下楼之后上车,阎刚发动汽车的同时,开口道:“人基本上找到了,没什么事儿了,那枝,你乘晚上的火车回去吧。” “啊?”那枝很惊讶,“什么?” “我说——”阎刚回头看着那枝,“人找到了,任务完成了,你乘坐今天晚上的火车回去吧,现在我就送你去火车站。” 那枝扭头就看着刑术,问:“人找到了?在哪儿?什么地方?” “宁安市。”刑术道,“我的朋友截住他了,人在宾馆里面。” “哪家宾馆?”那枝不依不饶地问道。 刑术扭头看着那枝,随便编了一个名字:“金顺来宾馆。” “在宁安市的哪条街?”那枝又问。 阎刚一下火了:“我说,你听不懂是吧?现在人家雇主说了,让你回去,钱一分不少给你,你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那枝侧头看着田炼峰道:“你是事主,你觉得我应该回去吗?” 一直没说话,但表情几度变化,最终变得很疑惑的田炼峰问:“刑术,我爸真的找到了?” “对,找到了。”刑术点头,他知道首先得骗过田炼峰,等那枝走了再做解释。 田炼峰“哦”了一声:“没事,咱们一起去接上我爸,然后和那枝一起回去吧,反正能坐五个人,怎么样?那枝一个人坐火车回去挺辛苦的,坐汽车多舒服呀,这样,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刑术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他从后视镜中看着田炼峰还在冲那枝笑着,那枝则冷冷地看着前方的刑术和阎刚。 阎刚忍不住了:“行了,我实话说了吧,那枝,接下来的事情是爷们做的,你一个女人还是回去吧,很危险,我们也是为了你着想,这是实话。” 那枝冷笑道:“好啊,你们给脸,我不能不要脸对不对?不需要你们送我,这里我比你们熟。” 说完,那枝开车门就走,田炼峰要追,那枝却转身来指着他,示意他坐好,田炼峰立即不动,眼睁睁看着那枝离开。 刑术打开车窗,喊了句:“喂,钱我怎么给你?” 那枝头也不回地走着,同时举起自己的手,竖起中指来。 “这下好了,把人家给得罪了。”刑术摇头道。 田炼峰把脑袋凑过来,不满道:“我说你们俩至于吗?非得赶走她?” “炼峰,你听我说,下面的话你要听仔细了。”刑术说着,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道,“这就是原因,所以,我很希望你也回哈尔滨,下面的事情有我和阎刚两人继续就行了。” 田炼峰坐在那不说话,直到刑术扭头来看着他,他才冷冷道:“刑术,田克是我爸,我爸失踪了,我一当儿子的走了,让你们去找,像话吗?” 刑术不语,看了一眼阎刚,只得挥手道:“算了,走吧,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商量下怎么办,我也得打个电话给贺晨雪,我得搞清楚那个忽汗国的意思。” 阎刚驾车离开,驶出路口的时候,刚好从那枝身边经过,那枝停下来看着疾驰而去的商务车,停下来想了想,挥手叫了辆出租车,朝着反方向行去,在那枝离开的同时,白仲政开着一辆老旧的捷达从旁边的背街驶出来,随后摸出电话拨通道:“他们分开了,那个女的单独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会跟着刑术的。” 白仲政挂了电话,转了车头朝着刑术等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坐在车上的刑术,拿出贺晨雪给自己的那个手机,正要拨出去的时候,电话却响了。 刑术看了一眼阎刚,将电话接通起来,立即听到电话那头贺晨雪问道:“你们现在的位置在哪儿?”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刑术含沙射影道。 “什么意思?”贺晨雪反问。 刑术笑笑道:“没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我们人在牡丹江呀。” 刑术其实言下之意是,我们刚刚离开王铁东处,你就来电话了,这可能不是巧合吧? “刚刚发生了什么?”贺晨雪又问,“不要说没什么,因为你接电话很快速,说明你拿着电话正准备打给我,既然你要打给我,那就说明有事要问,如果你想问,就代表着肯定发生了什么。” 刑术捏紧电话,心想:这娘们也太会算了吧?这都能算得出来? 第二十二章:回到点 刑术寻思对贺晨雪隐瞒,也许对后面的事情发展没好处,只得将王铁东的事情说了出来。 贺晨雪听完之后,也不说其他的,只是道:“如果你想知道忽汗国是什么,代表着什么,你就去这个地址,那里有家烤肉店,在里面等着我。” “等着你?等你几个小时,你开什么……”刑术话没说完,贺晨雪就挂了电话,挂掉电话之后,刑术突然间明白了,将电话往包里一塞道,“这个贺晨雪也在牡丹江,否则的话她不可能让我去烤肉店等她。” 阎刚边开车边点烟:“这次的事儿有蹊跷,看样子真和你之前说的一样,不止一路人在找田克,也许有好几路,而且,设局的人就在这其中,一直在暗中盯着咱们呢。” 刑术点头,但没说话,随后阎刚开车到了贺晨雪所说的地点,进去之后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菜,等着贺晨雪前来,阎刚因为开车,虽然想喝糯米酒,也还是忍住了,要了一碗酒酿丸子解馋。 三人坐下不到十分钟,依然是平日内那身装扮的贺晨雪出现在了门口,刑术知道她看不清楚远处,只得起身来将贺晨雪带了过来,等她落座之后,直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找田克。” 贺晨雪伸手摸着滚烫的茶杯,握在手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双瞳肯定在,但袭击你们朋友的,肯定不是双瞳,双瞳没那闲工夫。” “好吧,那我问你,既然双瞳身负奇门的秘密,为什么这么多人盯着田克?你不仅要找到双瞳,也要找到田克,也就是说,你要找两个身负奇门秘密的人,这一点我想不通,所以,我推测,你找双瞳没错,但双瞳背负的奇门秘密是真是假,你也不知道,所以你双管齐下,想同时找到双瞳和田克两个人,对吗?”刑术质问道。 田炼峰和阎刚紧盯着贺晨雪,等着她的回答。 许久,贺晨雪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眉头皱起道:“这是我最不喜欢的大麦茶,我不喜欢这味道,能换一种吗?” 刑术冷冷道:“这里只有这种茶,而且地方是你选的。” “喂,你能不能回答问题?”田炼峰急了,阎刚用手肘撞了下田炼峰,示意他冷静点。 贺晨雪开口道:“是,没错,我不知道谁背负的奇门秘密是真的,所以只能赌一把了。” “所以你才怂恿我爸去找奇门?你知道他多大年龄了吗?你知道他就是普通人吗?你知道这样会害死他吗?”田炼峰越说越激动,竟然站起身来,随后被阎刚一把拉了下来。 贺晨雪依然很平静:“奇门就藏在忽汗国的一处遗址之中,这传言其实传了很多年了,从当年天眼教这个邪教创立以来,就存在这一说法,这一点,邢老板应该清楚吧?” 刑术摇头:“我真不知道,关于天眼教的事情,我都是前几天才听一个朋友说起的,在那之前,我就知道绿瞳的事情,而且只是基本的。” 贺晨雪点头:“天眼教的教宗叫什么名字,谁也不知道,但是后来打着天眼教旗号敛财的那个女人,我认识,她姓关,叫关芝青。” “关芝青?”刑术和田炼峰异口同声重复了一遍。 “你们认识?”贺晨雪说完,又摇头,“不可能,她早死了。” “她死没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女人的一些事情。”刑术给田炼峰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把关芝青与田云浩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在田云浩的往事中,关芝青这个人充满了谜团,她与申东俊到底有什么关系,田云浩都不知道,当年的他也不想搞清楚,不过现在,这个叫关芝青的女人竟然浮出了水面,那么巧又是当年借天眼教敛财的人?而且敛财的方式,还是说自己知道忽汗国的一处宝库…… 难道说那处宝库就是奇门?不合理呀,申东俊不知道奇门的位置,而且奇门出现应该是在元朝后,大概明朝初期的这段时间。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刑术和田炼峰更加吃惊,而根本不明白他们两人为什么那么吃惊的阎刚也更加疑惑,贺晨雪道:“关芝青是我的奶奶。” “扯淡!关芝青姓关,你姓贺!”田炼峰脱口而出,随后发现刑术和阎刚都看着他,意识过来后,打了下自己的嘴巴道,“对,你是跟着你爸姓,你爸是跟着你爷爷姓……” 田炼峰随后沉默不语,明明先前自己在贺晨雪跟前还有点气势的,这下好了,全丢了。 刑术回忆着田炼峰告诉自己的那个回忆,回忆中关芝青是一个连田云浩都没有搞清楚来路的神秘女人,只知道她曾经是精神病院中的一个医生,只是推测它与申东俊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什么样的人才能与一个前伪满洲国的特务头子有关系呢?最重要的是,申东俊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关芝青不可能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再者,关芝青为何会打着天眼教的旗号,说出忽汗国宝藏来蛊惑众人? 刑术问:“贺小姐,你知道你奶奶为什么要那样做吗?” 刑术不需要直接问关芝青的身份,因为贺晨雪如果知道她奶奶为何要那样做,自然也就知道她奶奶的真实身份。 “为了找到奇门。”贺晨雪平静地回答,“这是我唯一知道的答案。” 刑术看着田炼峰,田炼峰此时一直盯着贺晨雪,阎刚则是看着这家烧烤店的那扇落地窗户外。 刑术往后一靠,直接道:“贺小姐,这样吧,你爽快点告诉我,你现在想做什么?” 贺晨雪的回答依然是那么的模棱两可:“找到奇门。” “你……”田炼峰指着贺晨雪要发飙,被刑术将手按住。 刑术又道:“怎么找?这么说吧,从这一刻开始,在这里的四个人算是一个团队,你可以带领这个团队去找到奇门,我们听你的,这个提议你不反对吧?” 贺晨雪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的眼睛连十米开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我怎么来带领这个团队?这个重任只能交予刑老板你,而我,只是一个跟随者。” 刑术摊手道:“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天眼教,我不知道你奶奶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现在我唯一知道的线索就只有三个字忽汗国,我知道这个地方原名叫渤海国,并且消失在历史上千年之久的小国原来的京城就在现在的渤海镇,至于其他的,我一无所知,怎么领队找?” 贺晨雪又道:“找不到双瞳,找到田克,也许能找到。” “炼峰、阎刚,你们俩暂时回避下,我私下有话要对贺小姐说。”刑术看着贺晨雪对其他两人吩咐道,田炼峰和阎刚对视一眼,虽然心里不快,但还是照做,坐到远处一桌,远远地看着刑术和贺晨雪。 刑术紧盯着贺晨雪道:“贺小姐,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了,有话你可以直说,你不说,我帮你说。” 贺晨雪沉默不语,只是摇头表示不懂刑术的意思。 “你被人威胁了,你只是一颗棋子,至于原因嘛。”刑术看着贺晨雪握着茶杯的手,“首先,你可能认识田克,但与他不熟悉,我相信你告诉田克我找出了那幅墙壁中的绝世画,这话没假,你没有说谎,但我想田克绝对不是因为这句话而出走去寻找奇门的,应该有其他人,因为你如果那么肯定田克知道奇门的所在位置,你就不会绕这么大的圈子了。你每次的话中都会有一个重点,这个重点就是‘双瞳和田克两人都知道奇门的所在地’,但是在田克消失之前,你只是一口咬定双瞳知道奇门的秘密,根本没有提过田克,因为在你找上我之前,田克只是在你计划之外的一个人。” 贺晨雪不语,依然维持着先前的那副模样。 刑术观察了她一阵,又说:“我来梳理一下整个事情的过程吧,首先,你要找到双瞳是真的,双瞳是否知道奇门的秘密,这个我持保留意见,但是你找到双瞳是首要目的,至于原因,只有你自己清楚,所以,你打着想寻找奇门的旗号让我帮助你找到双瞳,但我拒绝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找上了你,也许是威胁,也许是利诱,总之这个人让你不得不与他合作,于是你按照他的指示告诉了田克关于画被我拿走的事情,随后田克要赶往旧楼去查看,但在途中,他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导致他立即返回,收拾东西来到了牡丹江。与此同时,你也收拾好了东西,不仅是你自己的,还有为我们准备的,我们离开哈市之后,你也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牡丹江,我想这也是因为那个人的指示,因为你没得选择。” 说完,刑术深吸一口气:“下面的事情,也许你不清楚,也就之前那几个小时,我们是如何寻找田克,又遭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原本准备对你隐瞒的,但我觉得这对我们找到田克没有好处,所以在电话中我就对你坦诚相见,全盘托出,而现在,我希望你也能够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如何?” 贺晨雪沉默许久,终于道:“你知道一线屯吗?” 刑术皱眉:“一线屯?你是说那个传说中的屯子?那不是海市蜃楼吗?” 贺晨雪松开茶杯:“你让他们俩过来吧,既然他们也算是你团队中的一员,那么这件事,他们也有权力知道,毕竟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刑术挥手叫两人过来,田炼峰和阎刚坐定之后,贺晨雪就开口道:“一线屯的传说在解放前很盛行,特别是伪满洲国时期,而这个传说是来自于满清入关之前,说是当时满清的齐佳氏狩猎的时候,无意间在荒野之中发现了一座村庄,村庄的房屋远远看去,像是扁平的,模样很奇怪,不过当时的满清户籍记录之中,并没有这个村庄的存在,于是他们前往查看,但他们走到原本村庄应该存在的位置时,发现那里只是一片树林,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个村庄看起来是扁平的,快与地平线齐平了,所以传来传去就有了一线屯这个称呼,清末民初的时候,清政府开禁放垦,鼓励关内百姓前往关外,自此大批关内人士开始闯关东,随后多年内,有很多人声称亲眼看到了一线屯。 “但是每个人所说发现一线屯的位置都不相同,那时候就有人说一线屯只是海市蜃楼而已,只是幻境,投影的仅仅只是其他某个地方的屯子。但这件事并没有因此结束,伪满洲国成立之后,大概是在1938年左右,日本关东军方面联合伪满的国防军,对当时的抗日联军某部进行围剿,我记得应该是赵尚志将军的第三军麾下的一支部队,当时领导日本关东军方面这支部队的人叫做申东俊。”贺晨雪说到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刻意停顿了下。 听到“申东俊”这个名字的时候,刑术和田炼峰浑身一震,没想到事情绕来绕去又绕回申东俊这里来了。 贺晨雪接着说:“申东俊的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朝鲜人,是个混血儿,他父亲是当时日本驻朝鲜总督府总务部的一名高官,与当时任朝鲜总督的宇恒一成是亲戚关系,但是申东俊的父亲早年是一名间谍,也有朝鲜名字,为了日后的行动方便,申东俊也保留了朝鲜名字,只是在档案中写了自己的日本名字,至于叫什么,我没查出来。这些都是我早年前往韩国调查出来的。” 申东俊这个人对日本极为忠心,他甚至非常厌恶自己母亲是朝鲜人这一点,如果谁当面向他提起这件事,他就会勃然大怒。当申东俊后来到了伪满之后,因为父亲的关系,从警察厅的一名小警察开始干起,几年之内接连提拔,后来开始负责北满一带的情报梳理工作,成绩显著,抓了不少当时的抗日志士,同时也抓了很多流亡到伪满的朝鲜独立人士。这样一来,加上申东俊的背景,他成为了当时伪满情报机构的知名人物。 而那次围剿抗联的行动,申东俊也是有私心的…… “你说申东俊有私心,是因为他1935年左右就知道了奇门的秘密,对吗?”刑术直接问,因为在田炼峰告诉他田云浩的回忆中,申东俊说过,自己为了找奇门,找了十年,而当时他在刑场上审问刑仁举的时候是1945年。 贺晨雪点头:“是的,但申东俊在1935年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查出来,这一点一直是个谜团,我只知道1938年那次的行动,申东俊的目标是为了上山搜捕一个叫做刑仁举的逐货师,他收到情报说刑仁举在那个地方,但为了掩饰自己的私心,他声称是去搜捕抗联的一支部队,巧合的是,当时的确有一支抗联的部队活动在那一带。” 刑术和田炼峰此时更加惊讶了,刑术倒是没有表现出来,田炼峰一直微张着嘴,他现在有些糊涂了,其实他父亲田克将这些往日的故事告诉他的时候,让他像背书一样背下来,他当时也觉得很苦恼,并没有产生好奇心,因此并不知道其中很多关键的细节,例如刑仁举当年是什么时间前往的关外,又是什么时候被伪满方面逮捕关入监狱的? 唯一知道的就是,申东俊说过,他在五年前,也就是1940年左右,在哈尔滨监狱道里分监见过刑仁举,换言之,刑仁举应该是在1940年之前被捕入狱的,但应该不会是在1938年那次行动被捕的,原因很简单,如果申东俊早就抓住了刑仁举,并且确认了他的身份,他也不会在1945年的时候才再次在新京监狱中去寻找并且审讯刑仁举了。 对当事人来说,这些都不算是秘密,只是一段经历,而对现在的刑术等人来说,全都是无法轻易解开的谜团。 刑术听到这里,看了一眼田炼峰,田炼峰大概明白刑术的意思,寻思了下点点头,随后刑术对贺晨雪道:“贺小姐,你应该知道,田炼峰的爷爷就是田云浩,所以,我们也算知道申东俊这个人,现在看来,我们知道的事情可以互补,算是一种情报、线索上的分享,等你说完这件事之后,我想,你应该会提到你奶奶在解放后的事情,在那之前,我必须得告诉你,不管你知不知道,还是你知道打算隐瞒,都有一个事实无法抹灭,那就是解放后申东俊与你奶奶关芝青有某种特殊的联系,不过这种联系是什么,需要你告诉我们。” 贺晨雪微微点头:“我还是先说一线屯吧,不过现在咱们需要换个地方,把饭菜打包,我们去酒店。” 一直没说话的阎刚此时立即赞同道:“我早就想这么说了,因为外面有人监视,不知道是谁,但开着车来回过了好几趟了,走吧,这里不安全。” 阎刚正说着的时候,白仲政开着的那辆捷达从门口缓缓经过,随后还故意停了一下,紧接着又离开了…… 第二十三章:一线屯 刑术等人拿着打包的饭菜,跟着贺晨雪来了已经定好的五星级酒店,之所以贺晨雪要定这么高级的地方,并不是因为舒适,而是因为安全。这家酒店,上下电梯都需要房卡,步行的楼梯也带自动锁,只有在有火警的前提下才会开放。 走进贺晨雪所开的那套房之后,田炼峰瞪大眼睛看着这间套房,像个土包子一样钻来钻去,最后才回到众人所在的客厅中,拿起一串烤肉,边吃边说:“贺小姐,看来你平时没少赚呀,这种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一晚上得好几万吧?” 贺晨雪淡淡道:“太夸张了,只是豪华套房,我是他们的高级会员,一晚也就是2000元左右,很便宜。” “一晚2000元还便宜呀?”田炼峰四下看着,“我一个月才赚几个钱呀。” “别说废话了,说正题吧。”阎刚皱眉道,喝着自己的糯米酒,“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两点,第一,找到田克,这是我的任务,第二,就是找到害我战友的那孙子,至于你们要找的奇门里面的东西,什么财宝呀之类的玩意儿,我没兴趣,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要请我继续做下去,价钱得另算,我是拿多少钱干多少事,你们要是同意,就说话,不同意,我做完头两件事就回哈尔滨。” 刑术看着贺晨雪道:“贺小姐,你认为呢?” “你请来的人,你决定。”贺晨雪依然是那副语气。 刑术摇头:“从在哈市,我被迫开了你那辆车来牡丹江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雇主了,按照行当里面的规矩,雇主说了算。” 贺晨雪点头:“我没什么意见,我眼睛不好使,路上大家也需要互相照应,田先生是事主,必须跟随,这也无可厚非。” 田炼峰这么一听,觉得贺晨雪话中的意思好像说自己是拖油瓶?刚要辩解什么,被刑术一眼瞪了回去,接着刑术道:“贺小姐,既然事情咱们谈妥了,那接下来你应该说说当年在一线屯发生了什么事吧?” “行,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办,这件事非常重要。”贺晨雪说完起身来,掏出一块断裂成两块的,上面什么都没有雕刻的玉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面道,“刑老板,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刑术看了下,问:“可以上手吗?” 贺晨雪点头,刑术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边看边说:“上下不一样,上面是冰种,下面是花青种,已经开裂了,这东西不值钱了,你拿出这个来是什么意思?” “这叫断玉,是铸玉会中无法斩玉出师的人,所给的一种信物,这么说吧,就等于说你去上学,没有拿到毕业证,只给了一个结业证,是一样的道理。”贺晨雪的声音有些低沉,“按照规矩,我这样的人是无法从事这一行当的,因为我压根儿就没出师,但是铸玉会还有个其他规定,考虑到很多弟子学了十来年只有这么一门手艺,不从事这一行只能饿死,所以定下了,未出师弟子如果嫁娶了其他出师弟子,便可以从事这一行当的规矩。” “什么意思?”刑术立即问,心里又很恼火,觉得这娘们的事儿怎么这么多呢?旁边的田炼峰和阎刚心里也是这个想法,觉得这女的太墨迹了。 贺晨雪又道:“所以,我后来为了从事这一行,声称在我到了适婚年龄那一年,就嫁给了一个叫做凡孟的人,实际上这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也是铸玉会的弟子,死在湘西一带的山中,极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上面的人想查证很难,所以,我算是成功了。” 刑术皱眉道:“贺小姐,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其实会中已经在怀疑我了,一旦他们开始怀疑我,我就完了。”贺晨雪眉头微皱。 田炼峰紧张道:“他们会清理门户?” 贺晨雪摇头:“那也不至于,但他们会找到我之前违反行业规定的一些证据,想办法将我踢出这个行当,让我无法当鉴定师,就是说断了我的活路,刑老板,你应该理解……” 刑术点头,如前些日子他对田炼峰所说的一样,其实做他这一行的很可怜,因为干了这一行,再没法干其他的事情了,一切都得从头来过。现在的很多典当行,说是典当行,其实都差不多和小额贷款公司一样了,说白了,就是放高利贷的,虽说典当行从根本上与放贷的差不多,不过朝奉这一职业在刑术他们眼中,却是很神圣的,而正儿八经的当铺十分稀少,整个大东北,乃至于全国都找不出几家来。 阎刚喝着糯米酒,问:“贺小姐,你就直说了,你有什么要求?” “我希望有人能假扮凡孟,帮我渡过难关。”贺晨雪说着,下意识看向了刑术,“不过凡孟也是个很有实力的鉴定师,一般人要假扮他很困难。” 贺晨雪言下之意,等于是说明了,眼前三个男人当中,只有刑术符合这个条件。 刑术也不傻,他立即道:“怎么假扮?凡孟的样子和我们长得又不一样。” “很少有人见过凡孟的样子,那次去湘西,凡孟和认识他的人全都死了,唯独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也失踪了,所以就算有人假扮凡孟,也没有人会认出来。”贺晨雪说完,直言问道,“刑老板,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阎刚和田炼峰看向刑术,刑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总觉得贺晨雪此时此地提这件事是有目的的,但目的是什么,他说不出来,不过他知道,要是他不答应,贺晨雪就会将时间耗下去,耗到自己答应为止。 最终,刑术还是答应了,他看着贺晨雪点头道:“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凡孟的大致情况吧?有人问起,我也好有个应对措施吧?” 其实刑术是想从凡孟这个人的身上找出点贺晨雪的东西,但贺晨雪却说:“你就说自己失忆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刑术知道贺晨雪估摸着是想用这件事来牵制自己,再纠结下去只会耽误时间,只得点头道:“好吧,我答应,现在,你应该说说一线屯的事情了。” 贺晨雪微微点头,开始讲述关于1938年一线屯再次现世的过程——那是1938年的冬天,是民国二十七年,伪满洲国的康德五年,日本的昭和十三年,当年的3月18日,日本扶持下的傀儡政权中华民国维新政府成立,而申东俊的清缴行动也于当日展开。 实际上,申东俊带领下的这支混编军队,所谓的日本关东军人数只有不到50人,剩下的200来人都是伪满国防军,号称3个连,实际上人数达不到三个连,所携带的武器,基本上都是以三八式步枪为主,部分伪满军队的士兵还在使用老式的村田步枪,重武器只有十一年式轻机枪,掷弹筒还有迫击炮,因为必须要达到一定的行军速度的关系,他们连重机枪都没有携带,认为有掷弹筒和迫击炮之类的曲线打击火器,就可以完全压制住他们要剿灭的抗联部队。 实际上,在申东俊的情报中,这支抗联下面的小部队人数并不多,只有不足30人,而且基本上以伤员为主,毕竟申东俊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去抓捕刑仁举,而不是真的要去剿灭抗联部队。 “那次行动,申东俊是有私心的。”贺晨雪淡淡道,“原本他只是想调集两个连的伪满军同行,但当时关东军方面表示担心他,才派遣了那50人的关东军士兵,实际上是为了监视他。” 刑术道:“申东俊就算是有地位,但实际上他有权力调动的只有伪满的军队,关东军方面他即便是有正当理由,也需要申请,申请也不一定批准?” “是的。”贺晨雪应道,“而且按照规定,他必须要通过关东军宪兵队方面申请,无法直接向关东军司令部提交申请,当时还没有爆发诺门坎战役,在那之前,伪满军队的战斗力实际上是被高估的,诺门坎战役之后,关东军方面才意识到伪满军队的战斗力十分低下,于是才开始进行整顿,不过申东俊当时需要的就是一支战斗力不是很高,但又听话的队伍,这样一来,他才能驾驭得住。” 阎刚此时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申东俊是从哪儿出发的?在哪儿调动的部队?朝着哪个方向走?目的地在哪里?这些你都清楚吗?” “大概清楚。”贺晨雪点头,摸出一份地图来,指着上面道,“申东俊最先是从新京,也就是长春出发的,然后到达了哈尔滨,又从哈尔滨前往了牡丹江。” 阎刚指着地图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当年,他直接从长春前往牡丹江,要比从哈尔滨过去稍微近点才对?他这不是绕远了吗?” 刑术指着地图道:“他应该是去哈尔滨申请调集军队吧。” “应该是。”贺晨雪点头道,“他到达牡丹江之后,带着监视他的那支50人的关东军部队拿了调令,带着牡丹江本地的伪满军乘坐火车到了宁安。” 田炼峰此时立即问:“当时火车有那么发达吗?” 阎刚点头道:“有!从清朝开始就修建铁路,到了伪满时期,东北的铁路线可以说相当发达,当时乘坐火车从哈尔滨到牡丹江,期间一共有25个站,从牡丹江到当时的日本殖民地朝鲜境内还有22个站,火车是当时东北最主要最发达的交通工具。” 贺晨雪此时有些吃惊地抬眼看着对面的阎刚,田炼峰也看着他,刑术却半点都不惊讶,因为阎刚以前就是东北某特种大队出身的,他对东三省的地形熟悉程度就象是自己的身体一样,而且他家中还有各个时代绘制的各种交通地图,从前些年开始,阎刚也开始扩大自己的知识面,不仅限于东三省,也开始研究全国地图了。 术有专攻,一个好的追踪者,不可能对地形不熟悉。 阎刚发现两人看着自己,反倒很奇怪:“干嘛看着我?” 田炼峰拿着啤酒举起来:“阎王爷,我敬你,佩服,你竟然能背下来。” 刑术笑着摇头道:“他真能背下来……” 阎刚看着贺晨雪道:“然后呢?接下来他们怎么走的?” “他们在宁安下了车,随后这支军队消失了。”贺晨雪说到这故意顿了顿,众人正在疑惑的时候,贺晨雪又道,“之后的事情,是我奶奶关芝青告诉我的,她说申东俊这批人从宁安下车之后,顺江而上……” “等等!”刑术打断贺晨雪的话,“顺江而上?哪条江?” 阎刚指着地图道:“周围松花江的支流,只有牡丹江了,但是顺江而上,这个说法不对吧?牡丹江的起源地在是吉林敦化的牡丹岭,而宁安应该是牡丹江的中游地区吧?应该是逆江而上。” 贺晨雪摇头:“我说顺江而上,是指他们步行,他们顺着牡丹江朝着上游走去,走了很久,足足走了半个月,最后走得连伪满军队都发懵了。” 刑术坐在那看着地图,看着地图上牡丹江的区域,看了许久,他忽然抬眼看着阎刚问:“阎王,牡丹江在历史上有没有其他的名字?” “穆丹,满语的意思是弯曲,还有叫虎尔哈河,最早在唐朝的时候,叫忽汗河。”阎刚说完,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发现刑术、贺晨雪和田炼峰都看着自己的时候,忽然间反应过来了,惊道,“忽汗河!?忽汗国!?” 刑术点头:“对呀,忽汗河,这是巧合吗?不是,我从来不相信有那么多巧合。” 袭击阎刚战友的人,告诉他们要找田克去忽汗国,而当年申东俊带人去一线屯找刑仁举是沿着忽汗河,也就是牡丹江前进的,而刑仁举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个真正知道奇门所在地,却早就不在人世的逐货师。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但刑术此时心中却在想着,那双千年乌香筷,那幅绝世画,这两样东西都是非常重要的线索,可至今为止并没有派上用处,在没有派上用处的前提下,他们又找到了奇门的大概方向,这未免太顺利了,事情不太对劲。 “贺小姐,你继续说。”刑术看着贺晨雪道。 贺晨雪接着说:“他们沿着牡丹江一直走,走到半个月之后,虽然他们知道自己旁边就是牡丹江,但已经无法从地形上判断自己身在何处了,因为周围有山脉,要知道牡丹江一线周边地区,大部分都是平原,山是有,但是山脉极少,随后,申东俊就带着这群人朝着山中去了,进山之后走了整整一天,他们走进了一个山坳之中,在山坳中平安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时分,他们走出山坳看见地平线的时候,就发现了一线屯。” 田炼峰听到这,“咦”了一声,阎刚和刑术对视了一眼。 连田炼峰这种脑子不算太好使的人,都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因为事情太顺利了,贺晨雪没说他们如何找到的?哪儿来的线索?而且申东俊是个混血儿,不是本地人,他怎么能这么顺利找到一线屯?而且一路平安,难道说是巧合? 贺晨雪皱眉道:“这些都是我奶奶所说的,我只是复述而已,你们不用怀疑我,我毕竟要靠着你们去找到这个地方,所以我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随后发生了什么?”刑术问。 刚说到这里的时候,酒店的火警突然响起来,响起的同时他们的门也因为火警的关系自动弹开,四处响起警报,住在同楼层的住客们开始跑出,有些还穿着浴袍,朝着安全通道奔去,楼层负责的保安在通道门口不断地呼喊着众人注意安全,小心脚下,不要拥挤。 刑术抓起自己的背包,搀扶着贺晨雪就朝着外面走,阎刚走在最前方开路,田炼峰提着东西跑在后面,四人顺着安全通道走到楼下的时候,发现楼外站满了人,保安和工作人员将准备好的防寒服一一分发给那些从房间里面跑出来,还未来得及穿衣服的客人。 “事情不对劲。”阎刚仰头看着酒店,没有发现哪儿着火了,他顺势摸出自己的一张“警官证”上前就问其中一个看模样像是主管的人,谎称自己是警察,实际上那警官证只是一个壳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主管称不知道怎么回事,火警系统突然就发出了警报,因为这系统从未出错,他们只得按照平时的演习逐一疏散客人,现在正在人工排查是否真的有火灾发生。 阎刚回来后,告诉刑术等人这件事,随后商量要不要回房间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田炼峰走回来,指着那些几乎半裸,裹着防寒服还冻得半死的男女说:“这太二了!” 话还没有说完,贺晨雪突然间一把按住田炼峰的肩膀,将他转了个方向。 田炼峰纳闷,正准备问贺晨雪要干什么的时候,刑术和阎刚就发现田炼峰的后背上不知道何时被人粘上了一张便签纸,纸上用楷体写上了一句话—— 刑术拿着纸,下意识看向周围的人群,如今站在周围的人,连酒店工作人员加客人,少说有一百来号人,是谁给田炼峰背上粘上的纸条呢? 第二十四章:不连贯的线索 刑术拿着便签纸站在人群之中,感觉到身边的贺晨雪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害怕…… 阎刚的目光一一扫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试图找出给田炼峰贴上便签纸的人,这个人对他们太了解了,知道除了田炼峰之外,他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粘这样的东西都会被察觉,所以才选择了田炼峰这个外行。 “不能回房间了。”阎刚摇头低声道,“很明显,火警也是这家伙搞出来的,这个人也许就是那个控制我战友的王八蛋,他很着急,希望我们马上上路。” “先去地库,上车之后再说。”刑术转身牵着贺晨雪朝着地库走,阎刚和田炼峰一前一后跟着,进了地库之后,阎刚让其他人靠后,自己仔细地检查着汽车,外部检查一遍后,开门进入车内,在其中仔细搜索着,终于在空调口内部上方发现了一个比纽扣还要小的东西。 阎刚拿着东西下来,举起来给其他人看:“窃听器,黑市上有的买,不算是太好的那种,不是独立供电,用的是车载电源,也就是说汽车不发动,这玩意儿听不到声音,这种东西,有熟悉的人,在电脑城这种地方都能买到,几百块一个,很便宜,传输距离最多几百米。” “也就是说,安装窃听器的人,一直在我们身边不远的地方。”刑术下意识看着地库中的其他车辆,这么多车中,肯定有一辆藏着一直在追踪他们的人。 “炼峰,你先拿着贺小姐的身份证去退房。”刑术让贺晨雪拿出身份证,递给田炼峰,“我们在酒店大门口等你,快去。” 随后,刑术带着贺晨雪上车,让阎刚发动汽车去大门的方向等待田炼峰,等汽车开到大门口,刑术看到那群客人正在逐一返回的时候,忽然间脑子中闪过了什么东西,不由自主捏紧着还未松开的贺晨雪的手——他和贺晨雪因为紧张的原因,都忘记还牵着对方的手,而且还下意识将对方的手握得很紧。 刑术捏紧的那一刻,贺晨雪痛得叫了一声,阎刚回头,看见两人才松开手,为了不让场面更尴尬,他只得什么都不说,而刑术则立即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忘了。” “没关系。”贺晨雪微微摇头,“你是不是又想起来什么了?” “我想起两件事来,不过说第一件事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被谁威胁的?这辆车是不是威胁你的人给你的,让你给我使用?”刑术看着贺晨雪问,“贺小姐,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贺晨雪点头:“对。” 阎刚立即问:“威胁你的人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只是听过声音。”贺晨雪摇头。 刑术拿出在王铁东处得到的那个随身听,放出那个神秘的声音让贺晨雪听,随后问:“是这个声音吗?” 贺晨雪听完立即摇头:“我不确定,因为打电话给我的这个人,他的声音是变化过的。” “变声器?”阎刚问。 “对,应该是。”贺晨雪点头道,此时田炼峰回到了车上,阎刚立即发动汽车,朝着郊外驶去,此时已经很晚了,寒夜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几辆出租车还在缓慢的行驶着。 刑术看着漆黑的窗外道:“现在事情有点麻烦了,很麻烦,线索非常的乱,我无法判断出,现在到底有几个人在盯着咱们,从表面上的线索来看,至少有两个,一个是就是威胁贺小姐的这个人,虽然贺小姐没说理由,但我可以推测,是因为双瞳的关系。” 贺晨雪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刑术又道:“这个人也许与诱使田克去找奇门的人,是一个人,然后第二个,就是利诱控制王铁东的那个家伙。” 田炼峰在旁边问:“他们万一是一个人呢?” “有这个可能,我只是在推测,但两个人的做法中有不一样的地方。”刑术揉着额头道,“第一个似乎要利用田克,但他也许不知道田克的具体位置,所以他才会威胁贺小姐,让贺小姐雇佣我们去找田克,这样他可以省下找田克的力气,你们想,如果是他控制了田克,他又相信田克可以找到奇门的前提下,他何必让我们插手这件事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他只需要自己带着田克去找就行了。” 其他人点头,赞同刑术的推测。 刑术又道:“第二个人,也是利诱控制王铁东的那家伙,应该是他拐走了田克,所以他才会留下随身听中的话,让我们去忽汗国找田克,但这里有个矛盾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他和第一个人一样,都相信田克能找到奇门,他根本没有必要让我们去忽汗国,对吗?这依然是自找麻烦,他也可以自己带着田克找到奇门就行了,所以,我做个大胆的推测,那就是——这两个人也许根本就知道田克压根儿就不清楚奇门的位置!” 阎刚点头,贺晨雪思考了会儿也点头赞同,只有田炼峰还不算太明白。 刑术看着田炼峰道:“我不知道那个人用什么手段让你父亲离开的,但是我觉得你父亲不太可能知道奇门的准确位置,不管是第一个人还是第二个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靠着田克找到奇门,所以他们需要我、贺小姐、阎刚,还有你,需要我们四个帮助他们找到奇门,因为我们多多少少都有一定的线索,同时也有动机。” “动机?”田炼峰明白了,“我的动机就是找到我爸爸,对吧?” “对,田伯伯失踪,而且他还是田云浩的儿子,你去找,我不可能不帮忙,同时我还是个逐货师,并且我与追踪专家阎刚合作过,他们知道我肯定得找阎刚,所以布下了王铁东这颗棋子。”说着,刑术看向贺晨雪,“贺小姐的奶奶关芝青与田云浩有一面之缘不说,而且与申东俊这个伪满的特务认识,也与奇门有直接的关系,我们四个人有绝对的理由去做这件事,但需要一个绳子将我们绑在一起,那就是失踪的田伯伯。” 贺晨雪攥紧拳头道:“谜团太多了,我觉得,现在只要将田克找到了,搞清楚他为何要出去找奇门,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阎刚在前方道:“现在要找到田克,比登天还难,以前我寻人,大部分人即便是自己躲起来,多少都有蛛丝马迹留下来,但是田克虽然是自己出走,但一路上都有人帮他掩饰踪迹,而且对方是专家,我们要找田克,只能跟着对方留下的线索走,那就是去找忽汗国。” 田炼峰皱眉:“你说得轻巧,忽汗国在哪儿呢?” 刑术看着贺晨雪:“贺小姐,先前一线屯的事情,你可以接着说下去了。” 贺晨雪微微点头:“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你说到,申东俊带着这批人走出山坳,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线屯。”刑术提醒道。 “对,他们走出山坳的时候就发现了一线屯,但是不管申东俊怎么走,他都没有走近一线屯,不管他如何走,一线屯都只是在他们眼前百米之外的地方,因此当时的申东俊也认为,所谓的一线屯和传说中一样,只是海市蜃楼。”贺晨雪摘下墨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再说下去。 田炼峰看着贺晨雪,纳闷道:“没了?” 贺晨雪摇头:“没了,申东俊就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我奶奶也就知道这些。” 田炼峰下意识看了一眼刑术,开车的阎刚也从后视镜中看着刑术,很明显,两人都不相信贺晨雪的话,都不相信申东俊就只告诉了这些给关芝青。 刑术此时也不相信,他第一反应就是,先前那场假火警将他们轰出酒店,这其中也许还包含了另外一层意思——那个操控者在提醒贺晨雪,告知她不要一次性将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要象挤牙膏一样慢慢来。 不过如果贺晨雪想慢慢说的话,她必定会换一种方式,找个借口,但现在她说的是申东俊只告诉了这些给关芝青,也就是说即便有后续,她也不知道了。 车内的众人都沉默了,许久之后,贺晨雪才忽然说了一句:“但是,申东俊告诉给了我奶奶,当年他们去找一线屯的路线,我一直记得那条路线。” “你是说咱们现在去找一线屯?”田炼峰问道,“但是那个家伙说要找到我爹,必须去忽汗国,你能保证一线屯就是忽汗国吗?” 贺晨雪摇头:“不能,但我知道的是,不管威胁我的那个人还是带走你爸的那个人,他们都想找到奇门所在的位置,当然,如果它们是一个人当然最好,我们会少一个敌人不说,目标也会相对集中一些。” 田炼峰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刑术,希望他能来做决定。 刑术思来想去,点头道:“好吧,我觉得贺小姐说的有道理,不管忽汗国和一线屯有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总之都应该和奇门有关系,只要我们在找奇门,也等于是在接近掳走田克的那个人。” 阎刚在前头道:“我没任何意见,还是那句话,干多少事,拿多少钱,你是雇主,你说了算。” 刑术觉得有些不适应,因为阎刚一向是个无组织无纪律的人,这次怎么会这么听话?这个队伍不知不觉中竟然磨合得这么好?刑术相反心中腾起一股不安。 阎刚见刑术没说什么,又问贺晨雪:“贺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知道小北湖林场吗?”贺晨雪问阎刚。 阎刚下意识减慢车速,想了想,干脆将车停在路边,扭头问:“你是说小北湖湿地?” 贺晨雪点头,阎刚又道:“那是自然保护区,我们要是胡乱在里面走,破坏了什么东西,那可是犯法的,再说了,如果一线屯存在于小北湖林场,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 贺晨雪淡淡道:“一线屯的位置在小北湖,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我也质疑过,但她坚持说就在那里,那是申东俊亲口告诉她的。” 刑术拍了拍椅背:“阎王,先找个地方休息,今晚不能赶夜路了,太晚了,明天清晨再说,我们还需要去买点东西,然后再出发,去小北湖不远不近的,咱们这样开过去,按照现在的冰雪路行驶时间,也得花一天的功夫,到了小北湖估计都晚上了,所以,还是谨慎点吧。” “好,同意。”阎刚发动汽车,在市区内转了一圈,找了一家四星级酒店入住,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开了一个套房,贺晨雪单独住一间,刑术等人自行分配。 进屋之后,大家简单吃了点东西,洗漱完毕告了晚安,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站在窗口喝酒的阎刚忽然说了一句:“刑术,你就不好奇吗?” “什么?”躺在沙发上的刑术看着天花板问,田炼峰也穿着自己那只毛茸茸的熊睡衣站了出来看着阎刚。 阎刚扭过头来,看着厕所内道:“关芝青当年为什么要打着天眼教和忽汗国宝藏的旗号创立一个邪教?她想做什么?她所做的事情与奇门有关联吗?那个邪教又是怎么回事?” 刑术和田炼峰下意识都看向卫生间,因为此时贺晨雪正在里面洗漱,很明显阎刚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也表明自己不信任贺晨雪的态度。 刑术依然看着卫生间,回答:“好奇。” 田炼峰也立即搭腔,还故意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大声说:“好奇又有什么办法,人家不说,我们总不能严刑拷打吧!” 贺晨雪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刑术朝着阎刚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他很担心矛盾会激发,甚至会在某个关键的时候爆发,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田炼峰翻了下白眼,转身回屋去了,阎刚继续喝着糯米酒,似乎在刻意等着贺晨雪出来,但贺晨雪一直呆在卫生间中就是不出来,阎刚靠近沙发,低声道:“喂,我睡客厅吧,晚上我守夜。” “免了吧,你得开车。”刑术闭眼道,“开车的人得好好休息。” 阎刚笑了:“你小子是不想开车是吧?” “冰雪路我没你开得好,如果你放心我来开的话,我不介意。”刑术睁眼看着阎刚。 阎刚点头,转身往屋内走了,这间套房一共三个房间,所以有一个人只能睡客厅,但这个人按道理应该是他们的追踪专家兼保镖阎刚,可进屋之后刑术直接就开口说他要睡客厅,今晚他来守夜。 其实刑术的目的完全是想找机会单独和贺晨雪聊聊,他认为贺晨雪肯定有难言之隐,而且那些话都是不方便有第三者在场说的。 阎刚和田炼峰都回到房间,等田炼峰那微弱的呼噜声传来之后,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光线从门缝中射了出来,刑术下意识抬头看着,却发现门口并没有人,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即起身来,刚起身就看到了贺晨雪的手在门缝下面摸索着什么,他意识到出事了,立即冲了过去。 刑术冲到门口,蹲下来的那一刻,贺晨雪的那只手却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死死抓住,完全不松开。 术刑这才看到贺晨雪趴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散开的头发搭在周围,同时还着身子,什么都没有穿。 “进……进来!”贺晨雪好半天才说了这样几个字,刑术小心翼翼推开门,同时搀扶起贺晨雪,贺晨雪起身的同时,还伸手出去将门慢慢关上,紧接着转身就抓起旁边的浴巾包住了自己的身体。 刑术站在一侧,问:“你怎么了?” “我叫你进来,你别误会。”贺晨雪解释道。 刑术点头:“我没误会,需要我做什么?” 贺晨雪指了下自己的双眼:“我眼睛很痛,老毛病了,只要在太冷的地方呆过,晚上就会很痛。” 刑术点头:“我要怎么做?要不要给你买点药?” “没用,吃药没用,需要恒温来捂住我的眼睛,将疼痛缓解掉,能保持恒温的东西现在我没有,可以代替的就是人的手,但是我体寒手冷,自己做不到。”贺晨雪说完,朝着刑术点点头。 刑术明白了,也明白先前贺晨雪为何要第一时间抓住自己的手,于是他将手放在旁边的暖气管子上捂了会儿,然后举起来说:“我要开始了?” 贺晨雪点点头,然后站在她跟前的刑术将手抬起来放在她眼睛上,但这样的姿势让刑术很难受,过了几分钟,贺晨雪觉得刑术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了,于是道:“你站在我身后来吧,站在我身后捂住我的眼睛,这样你会舒服很多。” “好。”刑术按照贺晨雪所说,站在她的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就好像是他正在跟贺晨雪开玩笑,让贺晨雪猜猜身后的人是谁,亦或者是等他手拿开的时候,会给贺晨雪一个惊喜一样。 两人就那样一前一后站着,一句话都没有,但不知为何,刑术并不觉得这个场景很尴尬,相反觉得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虽然他不知道贺晨雪内心是怎么想的,但他忽然认为这个女人,似乎除了眼睛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没有温度,也无法吸收温度一样。 许久,贺晨雪开口道:“谢谢。” “不客气。”刑术应声道。 贺晨雪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我的意思是,可以了……” “噢——”刑术立即放开手,才忽然间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他站在那愣了几秒,随后才立即小心翼翼地绕开贺晨雪,开门离开卫生间,快速走回沙发上躺好,而贺晨雪并没有马上出来。 刑术深吸一口气,刚要闭眼的时候,就听到阎刚的声音从沙发扶手下方传来:“孤男寡女躲卫生间里面干嘛呢?” 刑术翻身起来,看着蹲在扶手后面的阎刚,阎刚一脸神秘地看着他,还冲他挑了下眉毛:“你小子行呀,这才几天的功夫就上手了?” “闭嘴!别放屁!我是帮忙去了!”刑术紧接着低声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阎刚依然蹲在那,也不起身,听完后问:“我就奇怪了,卫生间里面有热水,她完全可以将毛巾放进热水中,然后再拿起来捂在眼睛上,为什么要找你帮忙呢?她在暗示你什么?” 刑术不耐烦道:“恒温,你知道什么叫恒温吗?你丫脑子里面能不能别装那么多污垢?” “恒温的意思是,用人工或者自动控制方法保持温度值的恒定不变,所设定的温度值不受其它因素的影响,也使初期设定的温度与任何一时刻的温度相同或者相近似。”阎刚一口气说完,然后举起自己的手机,指着上面刚打开的搜索网页道,“我会上网查资料。” 刑术翻身爬起来要训斥阎刚的时候,贺晨雪从卫生间出来,径直从沙发旁边走过,又向刑术道了声谢谢之后,走回了房间,就像她根本不知道阎刚在扶手下方一样。 等贺晨雪的房间门关上之后,阎刚恢复了平日的表情,抽了抽鼻子道:“刑老板,这次的买卖,我预计肯定会非常的惊心动魄。” “所以?”刑术起身看着阎刚,“你打算怎么做?退出?” “不,非常有意思。”阎刚直视着他的双眼,“我一定会奉陪到底,所以,明天早上我会去买一些特殊的东西,晚安,邢老板。” 刑术重新躺下:“晚安,阎王。” “叫我阎王爷!”阎刚带着奇怪的笑容回到房间,将门轻轻关上。 一夜平安无事,清晨,刑术第一个醒来,收拾东西洗漱完毕,在酒店餐厅吃完早饭,饭后刑术放下筷子道:“等下我得去找个朋友,从他那买点东西,都是必需品,你们需要什么,可以先说一下,看看在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因为这一趟去,要做好呆上至少十天半个月的准备。” “分头行动吧,我还得去找王铁东拿点东西,只有他能搞到。”阎王也放下碗筷,“你们开车走你们的,一个小时后,我会去鹤大高速公路口找你们。” 阎王刚说完,贺晨雪也放下碗筷,擦着嘴道:“不,我们走海浪机场后方的那条老公路,如果要会和,在那条公路口会和,那里有一颗标志性大树,很显眼。” “为什么?”阎刚下意识问。 贺晨雪起身来,轻声道:“不是说过了吗?当年,申东俊是逆江而上,那时候可没有什么高速公路!” 第二十五章:开棺人 阎刚独自离开,刑术则开车载着田炼峰和贺晨雪去解放路,在解放路背街找了一家卖四川麻辣烫的小店铺。 刑术停车后,在车内指着那家店铺道:“到了,就这。” 田炼峰探头出去看着:“你要买麻辣烫?” 刑术摇头:“你和贺小姐在车里等着我,把车门锁好,除了我之外,不管任何人敲窗户,你们都不要开门。”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田炼峰应道,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贺晨雪。 “你要是三岁孩子,我就不可能把你留车上了。”刑术抓起自己的背包,检查了下里面放的那几件东西,还有一部分现金,这才朝着那家店铺走去。 店铺很小,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平米,这个时间根本没有人来吃麻辣烫,所以屋内根本没有客人,门口站着的那个二十出头,不断揉着眼睛的青年在刑术走进去的时候,也只是机械性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里边请!” 刑术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向后厨的那个送菜的窗口,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手里夹着一支烟,但因为窗户太矮,根本看不到头部以上的男子。 “欢迎光临,点菜请去左边,点好了来这边上秤。”后厨的男子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刑术径直走到后厨的窗口,将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瓶子:“五瓶藤椒油,是四川洪雅老字号的,我先让朋友帮我做了五瓶,如果你觉得用得还行,我叫他再做,还有三瓶酒,两瓶沱牌曲酒,97年产的,保存得不是太好,都挥发了三分之一了,还有一瓶射洪柳浪春,你最喜欢的,现在根本搞不到了,我费了很大的功夫。” 里面的男子将烟放在烟灰缸上,俯身下来,露出自己那张晒得漆黑的脸,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刑老板?” 刑术也有些吃惊,看着男子道:“三千?怎么是你?你不是出远门了吗?” 被刑术叫做三千的男子有一个古怪的名字叫胡三千,他是这家店的少东家,他爹胡德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板,这两父子是四川人,确切的说是川西胡家最后一代开棺人。 什么叫开棺人呢?从前民间大户士族因为诡秘的理由不得不开启家中先人亦或者亲属已经落葬的棺材时,必会通过特殊渠道私下聘请一种“天赋异禀”的人,而这种人被称为“开棺人”。 开棺人其中规矩甚多,最出名的就是开棺人九忌——一忌不知开棺所取;二忌不入死者族谱;三忌玄日皓月星辰;四忌淫邪烂赌烟酒;五忌伤害死者生属;六忌开棺不收重金;七忌师传家中子嗣;八忌信神己不敬神;九忌贪生留阳弃魂。 但是开棺人传到至今,已经是人丁稀少了,而胡德合与儿子胡三千之所以要从四川来到东北,原因是因为多年前,胡德合应浙江一带的某个老板之邀,去帮他家的祖坟开棺,取出在其祖爷棺材中的一件玉器。不过在开棺之后,出现了怪事,整口棺材在打开那一瞬间烧起来了,直接将棺材和里面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这件事的结果不用说了,胡氏父子不管怎么说与自己无关都没有用,赔得倾家荡产不说,还被一群人莫名其妙的追杀,四川是呆不下去了,最后辗转各处,终于在牡丹江落脚。 当时的胡氏父子身上的现金都花光了,只得去古玩城变卖自己的一些东西,其中就有一个古罗盘,但当时他们想的是找家当铺先当点钱,有钱了再赎回来,不过当时的牡丹江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当铺,经人指点,两人来了哈尔滨,找到了刑术的那家店,将东西拿出来之后,刑术立即就猜出了两人的身份,毕竟开棺人的故事,刑术早年听师傅郑苍穹说过很多次,而且非常爱听,因为非常的悬疑刺激,所以在内心中他对这一职业的人也相当佩服,去四川那几次总是想找到开棺人。 刑术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想见的开棺人自个儿上门来了,而且要当的竟然是最宝贵的罗盘。罗盘这东西,对集阴阳师、风水先生于一身的开棺人来说,就像是士兵和枪之间的关系一样,怎么可能拿去当了呢? 刑术知道他们肯定有难处,肯定也不方便说明自己的身份,干脆就问他们要当多少钱?胡德合伸出五根手指头说五万,刑术二话不说拿了八万的现金给他们,也没有写当票,借条都没有,当然也没有留下那罗盘。 刑术的这番行为让胡氏父子明白,这个当铺的老板不是一般人,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人的身份。 胡德合当时只留下了一个他们在牡丹江的地址,告诉刑术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从那之后,刑术也与这父子成为了朋友,也从他们那学习了不少关于风水方面的知识,了解了关于他好些不懂的民俗民风,以此来充实自己。 而后来,胡氏父子有了本钱之后,知道无法做老本行了,因为开棺人和逐货师一样,都有表面身份,逐货师的是朝奉,而开棺人则是木匠,但他们这种木匠最擅长的就是做棺材。 在如今这个法律要求火化的年代,谁还要棺材呀?让他们做点桌椅板凳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回事,无奈,只得做麻辣烫生意,毕竟这种小吃在全国各地都很受欢迎,更何况两父子本身就是四川人。 当然,除了麻辣烫生意之外,他们还私下卖点行内货,也就是一些所谓的阴阳物件,一些被认为是封建迷信才用的东西,但这些东西他们只会买给行内人,不向普通人出售。 胡三千拿着那瓶柳浪春白酒,半天才说:“我爸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半个月前才和你爸通过电话,那时候他还好好的!”刑术很惊讶,没想到半个月时间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肝癌晚期,他没让我告诉你。”胡三千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确诊的单子,“一个星期前,他收拾好了东西,说要回四川老家,找个地方等死,你知道他那脾气,我没法劝他,而且他的遗愿就是让我好好在这呆着,不要回去了,你也知道,那个老板是和人联合算计我们父子,有人整我们,我也想查出来是谁,但可惜的是毫无头绪,我爸说算了,能避就避。” 刑术看着确诊的单子道:“也好,能避就避。” 当初胡德合将他们经历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刑术第一反应就是这父子被人算计了,多半是仇家。正常人都能想到,哪儿有棺材无缘无故起火的?而且不是某种化学物质的前提下,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棺材和其中的所有东西都烧成灰烬?里面的陪葬品有不少玉器,玉器是那么容易被烧化的吗? 胡三千将白酒打开,倒了一杯,放在厨房一侧的父亲遗像跟前:“其实老头子现在死没死,我都不知道,但是他说他要完成自己的很多心愿,第一个心愿就是独自一人坐一次飞机,坐个经济舱就行了,以前他出门,觉得能坐上火车的软卧已经是非常高档了。” 刑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觉得持续说胡德合的话题不是太妥当,只得道:“你店里的生意不错吧?你做麻辣烫的手艺比你爸还好,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胡三千抽着烟,看着剩下的白酒:“生意不错,赚的钱再多,也没有办法把过去给买回来,我爹是开棺人,我爷爷也是,我爷爷的爸爸也是,不知道祖上多少代开始,就是做开棺人的,但突然有一天没法做了,让我来卖麻辣烫,去他妈的麻辣烫!你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时间才让我自己来面对这个现实吗?我从小虽然和其他孩子一样在上学读书,但是回家之后,就是跟着我爹学手艺,学木匠手艺,学做棺材,学风水,学看罗盘,其他孩子在看漫画,看小说的时候,我看的是《易经》、《五星占》、《天官书》,从太极到六十四卦,从相术到医术,又从医术到异术,一直到现在,我和其他人根本完全不一样,我说的他们听不懂,他们说的,我不感兴趣,你看见门外那孩子了吗?那是我在人才市场上捡回来的,谁也不要他,因为他不会说话,几乎不说话,我教了他很久,才教会他说那句‘欢迎光临,里边请’。” 刑术也看着酒瓶,站在那安静地听胡三千说,他知道,胡三千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好好和人说过话了,现在他来了,是胡三千发泄的机会,他得给对方这个机会,否则胡三千会发疯的。 胡三千又点起两支烟,将其中一支放在遗像前:“我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我不觉得是在做善事,我反而觉得他在帮我,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两个人一天下来,连对视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很好,我不会烦他,他也不会烦我,但我总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日子?” 刑术抬眼看着胡三千道:“安安稳稳,这样挺好的。” “对呀,挺好的,以前我爸常说,他希望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但是被迫过上之后,发现并不适应,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开棺人就该做开棺人的事情,可是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谁还请我们呀,在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之前,大户人家请我们去一次,那就是一掷千金。很快就没有棺材了,没有棺材我们开什么棺?所以,开棺人迟早都会被时代淘汰,这就是事实,可是,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个老板要算计我们父子?不搞明白这一点,我死不瞑目。”胡三千掐灭香烟,“对不起,发了这么多牢骚,还没谢谢你带来的东西,你是我们胡家的恩人,我永远记得。” 刑术又从包里将钱拿出来:“这些钱是我的帛金,不要拒绝,收下,其中一部分算是我买货的钱,如果有不够的,下次补给你。” 胡三千拿着那纸包:“什么叫不够,多的都有了,你每次都这样,你是想让我胡家永远欠你的是吧?” 说完,胡三千笑了,刑术也笑了,随后刑术道:“我要去一次小北湖林场,这次的事情可能很棘手,我现在没法跟你详说,总之你给我配一点辟邪避毒的东西,还有,你记得把电话随时开机,不要断了电,我担心可能有事会请教你,不过就看到时候我运气好不好了,运气好电话也许有信号。” 胡三千使劲点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东西。” 胡三千拿着刑术空了的背包,转身从后厨上楼,去自己卧室中拿东西。 刑术站在那,倒了一杯酒放在胡德合的遗像跟前,又拜了拜。 很快,胡三千下来,将背包递给刑术,挠着头道:“我电话一直开着,放心,有事做,我当然高兴了,比你还高兴,以后要是有机会,出门的时候带上我,我不要钱的,我就希望有事做。” “行,有机会肯定找你。”刑术笑道,“我该走了,保持联系。” “保持联系,不远送了。”胡三千淡淡道,等刑术走出门之后,又点了一支烟,随后坐下来,扭头呆呆地看着父亲的那张遗像。 走出麻辣烫店之后,刑术站在那看着那个只会说那一句话的青年,忽然间觉得胡三千有些可怜,但这种可怜并不是因为他现在的状态,而是因为他们被时代所抛弃了,历史的车轮直接从两父子的身体上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 身为逐货师的他也是一样,虽然逐货师原本就不被人所熟知,但朝奉这一行当现在基本上也消失了,传统意义上的当铺也没有了,现在所谓的当铺都是小额贷款公司,也许以后有人再想知道开棺人、逐货师这些是什么,会干什么的时候,只有在某些书中才能看到了。 刑术回到车上之后,也没和两人说什么,径直开车到了说好的位置,等着阎刚。 阎刚也在几分钟后坐着出租车过来,但换了一身迷彩服,平常人穿着那迷彩服就像是街边等活儿干的工人,而阎刚穿着那模样就是个军人。 背着一个登山包的阎刚将包塞到后面放好,随后来到驾驶座上,松开手刹启动汽车的同时,说了一句:“我们被人跟了,一辆旧捷达,跟踪的人有经验,我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而且这小子手快,胆子大。” “什么意思?”刑术从右侧后视镜看着车后的位置,但并没有看到那辆阎刚所说的捷达轿车。 阎刚开车朝着前面走:“他至少有三套车牌,每次我停在某个地方办事的时候,他都会立即更换车牌,这说明他手快,胆子大是因为,如果他被交警拦下来了,事情就麻烦了,而且这个人对牡丹江的街道也十分熟悉,并不是那种靠着gps开车的家伙,很棘手,现在没跟过来,估计是换车了,我们得小心点。” 田炼峰转身从后面鼓鼓囊囊的行李缝隙中看向车后:“是什么人呀?是不是那个设局的家伙?” “不知道。”阎刚摇头,也不断从后视镜看着后面,“我连他模样都没看清楚,只是大致判断是个年轻人,这年头,年轻人能有这样身手的人太少了,来者不善。” 刑术看着后面的贺晨雪道:“贺小姐,你怎么看?” “不管他,我们走我们的。”贺晨雪淡淡道,“抓紧时间走,原本从宁安到小北湖林场不过一百公里左右,但我们要走的是林场的另外一头,到时候我们需要弃车步行,也就是沿着当年申东俊那些人所走的老路前进,这样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阎刚点头:“野外徒步,我和刑老板肯定是没问题,就不知道你们俩怎么样?林子里面夜间最冷的时候,温度在零下三十度左右,不到一分钟就能把人给冻透了,你们要想清楚。” 贺晨雪不说话,她当然是没什么好说的,田炼峰此时有些不耐烦道:“阎王,你什么意思呀?我爸丢了,我就算是死也得去找呀!” “那就行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阎刚稍微加快了速度,朝着老国道上面行去,而在他们车后几百米的位置,一辆现代轿车晃晃悠悠地出现,坐在车内直视前方的正是已经换了汽车的白仲政。 白仲政跟着刑术等人的车上了国道之后,将电话拨了出去:“他们走的是国道,不知道去什么位置,我只能一直跟着,但如果需要再次换车的话,我就无能为力了,我如果偷车跟踪,一旦失主报警,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电话那头的郭洪奎想了想道:“你不用跟太紧,就算是暴露了也没关系,你就说自己是个徒步冒险的,一口咬定不是跟踪他们,他们也拿你毫无办法。” “是,我明白了。”白仲政挂了电话,稍微加快了速度,跟在另外一辆汽车后面,朝着刑术等人前进的方向驶去。 就当刑术等人驶过宁安,朝着小北湖林场方向前进的时候,天上突然间下起了大雪,大雪很快变成了暴雪,雪花每一片都如鹅毛一样大小,毫不夸张,但阎刚并没有停车等待,而是继续按照贺晨雪的指示前进,因为如果他一旦停下来,那么就会被直接困死在如今的这条小道之上,因为在这里,是不可能有人给你清雪的。 第二十六章:天怪 汽车在暴风雪中急速前进着,除了开车的阎刚之外,车上的其他人都是无比紧张。 坐在阎刚旁边的刑术不时侧头看着阎刚,因为阎刚没有开空调吹窗户,双眼一直盯着前方根本就看不到的路在前进,汽车也保持着的速度,没有减速。阎刚没开空调的理由很简单,在这种暴风雪下,如果开空调吹窗户,大片的雪花一旦融化,在车内外温差太大的前提下,被寒风不断拍打的前挡风玻璃就会结冰,很快前挡风玻璃就会模糊不清。 又继续前进了大概半小时左右,阎刚减速,将汽车停在了路边,随后盯着车载的gps道:“不能再走了,前面雪太深了,而且现在gps上面已经显示不到我们所在的位置了。” 后方的田炼峰探头看着,刑术将gps的画面缩小,看着他们距离小北湖林场的接待地还有至少十来公里的样子,而且按照最早的设想,他们也不能从接待的地方进入林区,因为太引人注目了,在这种风雪天来这里,难道说是来滑雪的? “等风雪停了再走吧。”田炼峰抱着自己的毯子说,下意识看了一眼依然坐在旁边,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贺晨雪。 刑术看着阎刚问:“阎王,你觉得呢?” 阎刚看着前方:“两个选择,第一,等风雪稍微小点,还没完全停止的时候我们朝着里面走,然后在合适的时候扎营休息,好处是,我们的脚印会被没有停止的风雪掩盖,坏处是,我们进入林区后温度骤降,会很危险,就算在帐篷中,没有热饮和热食也容易生病;第二,我们等风雪停止,在车内呆一夜,明天白天再出发,好处是我们白天行进,不那么容易被冻死,气温相对适合行走,坏处是,我们的脚印很明显,会留给跟踪的人,也会被巡林的人发现,怎么选,你们定。” 刑术扭头看着车后的贺晨雪:“贺小姐,你觉得呢?你算是本次的向导和负责人。” 贺晨雪慢慢扭头看着刑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密,如果无法保密,就算做到了其他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觉得还是选择第一吧。” “会被冻死的。”田炼峰说着自己打了个寒颤。 “如果我们被巡林的发现,按照有关条例,擅闯进去,再发现我们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拘留15天是免不了的,到时候就会耽误15的时间。”刑术说完,不再说下去,只是看着田炼峰,毕竟他也是事主,必须说服他。 “好吧,风雪小点再说……”田炼峰说完深吸一口气,闭眼开始休息。 也许是天意,在傍晚时分,风雪稍微小了点,变成了中雪,中雪在城市中落下也算恐怖了,但在林区,着实不算什么,众人收拾妥当之后,背了东西,开始朝着林区之中前进,首先要去找到贺晨雪所说的那个山坳,只要穿过那个山坳,就可以看到山坳外的一线屯。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大家理想中的设想,都深知,实际情况可能远比设想的复杂得多。 还未进入林区,大家脚下的积雪都已经没到了膝盖的位置,走起来十分缓慢,而且还得提放万一掉落到了雪坑或者雪洞之中,一旦掉进去,非死即伤。 大家都是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高帮靴子外面还缠着绑腿,绑腿都是阎刚帮众人弄的,虽然说军队已经早在几十年前就取消了绑腿,不过某些侦查部队私下还在用,原因很多样化,主要原因就是起防护作用,例如在积雪中行走就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以免渗透裤子,在休息的时候也能快速将绑腿取下来替换或者是晾干。 入夜的林区显得很安静,在雪夜当中除了大家行走时发出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走了足足一个小时后,田炼峰扛不住了,一把抓住前面的刑术道:“术,咱们休息会儿吧?” “不行!”前方的阎刚摇头,“现在还不能休息,这里在林区的边缘,巡林的人极有可能转到这里来,你没看到之前我们过来的时候,铁丝网外有小路吗!那是巡林的路!而且跟踪我们的人也会很快追上我们。” 刑术点头,贺晨雪没有任何意见,田炼峰哭丧着脸说:“我实在是累了,咱们都走了一个多点了,哪怕休息五分钟行不行?” “好,就五分钟。”阎刚点头,“不要靠着或者坐着,那样留下的痕迹会很大,站着休息,注意自己的四周。” “阎王,你说你至于吗?又不是打仗。”田炼峰站在那喘着气说,“你看看这周围,半个人都没有,而且是大冬天,也不可能有熊之类的玩意儿,都在窝里面睡着呢,跟踪的人也不会贸然追上来,而且风雪没停,没出大事的前提下,巡林的也不会出来。” 田炼峰刚说完,远处就有手电筒光晃动,而且不止一个,那一刻,田炼峰下意识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低声骂道:“乌鸦嘴!” 阎刚摇摇头,带着众人立即朝着林区深处快速走去。 随后的一小时内,田炼峰再也没有说过休息两个字,他知道一旦被抓住会拘留15天,等15天之后,他爸田克估计永远都找不到了。 但在艰难的前进两个小时之后,就在阎刚四下找着可以扎营的地方时,却看到前面一条并未封冻的小河对面,丛林边上,有一座人字形房顶,用原木搭建的小屋。 四人站在河对面,借着月光看着那座小屋,随后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此时此刻在眼前出现了这么一座屋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你们呆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阎刚踩着河面上的石头和较为加固的冰块,过河之后在木屋周围查看着。 因为河水流淌得太急的关系,所以河水并未封冻,只有河岸边上被冻结上了,有些地方流淌得稍微慢点,也只有表面上几厘米厚的河水被冻上了,有一处地方,拿手电离近了,还能看到被冻在其中的小鱼。 阎刚在小屋周围走了一圈,然后走到河边,指着对面的刑术道:“刑老板,你先过来看看。” 刑术点头,按照阎刚的指示过河,同时让田炼峰和贺晨雪原地待命。 过了河之后,阎刚带着刑术绕了一圈,问:“你觉得这屋子建起来有多长的时间了?” “很长,至少十年往上说了。”刑术摸了下那木头,“从木头的质感来判断,少说有二十年,而且是杉木,这种杉木在这个林区应该很少见,以前我帮人鉴定家具的时候,跟一个老师傅学过,他说同样的杉木因为气候等关系,密度质地都不一样,建这个屋子用的,不应该是小北湖林区的,而且用了古法防腐,现在的防腐手段,杉木都闻不出味来,但这屋子外表还闻着有一股类似农药的气味,这么多年都还有,说明这种防腐手段应该是建国前使用的,而且是土鲁班干的。” “土鲁班是什么?”田炼峰此时已经走过来问,也将贺晨雪给搀扶了过来,两人在河对面实在待不下去了。 “解放前,有些人为了逃避战火进了深山中躲避,但这种人有手艺,会用木头做很多的东西,例如说弓箭之类的,还能设其他的机关,这种人大多数都成为了土匪,或者是为了吃喝为土匪卖命,就被称为了土鲁班,这些人千万别小看,手艺可以说是一流,在解放前夕,还形成了一个自己的所谓门派,传授的都是失传的一些木匠手艺和要领。”刑术指着那原木道,“这种就是用土鲁班的防腐技术做过的,虽然我不知道确切的,但知道那股农药味,但实际上对人体没有任何害处,也是奇特的地方。” 阎刚看着那屋子的门:“那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不过只能将窗户遮盖起来之后再用炉头做点简单的热食,就算有炭坑也不要用,因为雪停了,夜间的天空都很透彻,飘上去的烟好几公里外都能看到。” “行。有住的地方就好。”田炼峰觉得自己快冻透了,打算进去之后先换一双袜子。 阎刚走到门口,发现门口挂着一把老锁,锁的样式也是解放前才有的,而且是全铜的,铜的表面有一层厚铜绿,也就是说这把铜锁算是生锈了。 阎刚正要开门,刑术示意他先不要动,自己比划了下那铜锁的位置之后,这才让阎刚开门,开门之后,让田炼峰和贺晨雪先进去,自己则拿着那带着铜绿的铜锁沿着屋子走了一圈。 阎刚很纳闷,跟在他后面问:“你在干什么?” “阎王,东北的地形地貌你大多数熟悉,你知道小北湖林区在近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内,有没有发生过洪水?”刑术拿着铜锁问道,又凑近闻了闻那木头,上下仔细闻着。 阎刚快速回忆着:“山洪倒是有两次,我还是在县志上看到的,但是洪水就不可能有了,有也不可能蔓延到这个地方来。” “不,肯定有。”刑术指着那铜锁道,“铜锁产生铜绿了,也就是生锈了,铜生锈的条件只有同时处于空气和水的作用下,虽然说这里是林区,夏季雨水多,铜锁也容易生锈,很正常,但是这屋子的防腐木头告诉我洪水的事情,你来。” 刑术蹲下来,往下数着木头,随后指着自己腰部以上的木头道:“你凑近闻,这个位置往上的木头的气味比下面的气味要轻微许多,下面的气味却要浓烈许多,这就说明,曾经有洪水淹没了我腰部以下的位置,至少到这里了。这种防腐技术就这样,只要在水中时间久了,就会散发出这种药味,至少好多年都不会散去。” 阎刚点头:“你是开始就发现了,还是看见铜锁之后?” “看见铜锁之后,因为上面的铜绿分布问题有点怪异。”刑术摸着铜锁道,“只有铜锁底部位置的铜绿最多,但这种情形极少,要知道,铜如果一直处于淡水之中,只要不拿出来暴露在空气之中不容易生锈,但一旦拿出来接触空气,就会产生铜绿,但在盐水中基本上第二天就会产生铜绿。铜锁底部的铜绿这么多,表示底部接触到了水,但又不是一直处于水中,所以我才推测这里发生过洪水。” 阎刚看着周围的树木:“对,如果洪水时间太长了,周围的树木是看不出来的,因为它们是活的,但砍下来的木头就不一样了,金属也不一样。” 两人刚说着,就听到里面的田炼峰喊了一嗓子:“什么玩意儿啊!” 两人立即冲进屋子,就看到田炼峰仰头用电筒照着房梁,而贺晨雪则平静地站在一侧仰头看着,没有半点惧色。 阎刚见手电打开了,立即关门,又用自己的毯子和防雨布将窗户挡上,这才回头来看房梁,这才看到房梁上吊着一个不知名的东西,那东西像是什么动物,但四肢都被绳子绑在房梁的四个角上。 “什么玩意儿呀?”田炼峰看着那东西,不断挪动着位置,仔细观察着。 房梁上挂摆着的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四不像,身体像是鹿的,但脑袋却是狼的。 许久,田炼峰看到那所谓的鹿身屁股后面的两团白毛,这才道:“这是狍子吧?” “狍子的身体,狼的脑袋,前两只脚上面有熊爪,后面两条腿有虎爪,是被人刻意缝合成这模样的。”刑术仰头看着,“看样子,这屋子中住着一个猎人……” “变态猎人吧?”田炼峰摇头道,“哪儿有这样的?” 阎刚四下看着屋子,发现屋子中放有很多干肉,还有粮食,大米、小米、苞米、高粱米等等,都装在一个个的小缸子当中,早就霉变了。 屋子周围还有两个柜子,柜子中放着简单的碗筷,没有桌椅板凳,屋子中间有一个炭坑,炭坑之中有炭灰,侧面放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除此之外,屋内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像是厨房和储物间,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刑术观察了一圈肯定道,“有粮食干肉,就是没有床,桌椅板凳也没有,看样子,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应该还有人住的。” 阎刚点头:“有点诡异,但暂时没发现危险,也不知道挂着的这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那叫天怪,算是一种镇宅的东西,经过防腐处理的,可以存放很多年。”一直站在旁边的贺晨雪终于开口说话了,随后其他三人都看向她。 “天怪?”阎刚问,田炼峰也觉得很奇怪。 “我听说过。”刑术接着贺晨雪的话说,“东北这边不是有萨满教吗?萨满教中有些巫师会制作这样的东西,因为萨满教认为万物有灵,人要生存必须依赖动物,所以动物也是守护人类的神灵,狼、熊、狍子这些都是东北从前常见的非家养野生动物,所以会做出这种四不像的守护神来,不过贺小姐要是不说,我都想不起来。” 贺晨雪点头:“不过,你们也许不知道,忽汗国的神话中,提到过类似的怪物的故事,说是这种混合的动物从天而降,在地面上进行了自我分解,随后才形成了大地的所有动物,听起来像是夸父的故事,对吗?” 贺晨雪此时忽然间又提到了忽汗国,让刑术和阎刚不禁互相看了看,但谁也没有说什么,都知道在贺晨雪不是主动的前提下,他们无法追问出什么结果来。 “原来如此。”田炼峰点头,一屁股坐下靠着墙壁道,“不管怎样,总算找到了地方过夜,我先换袜子,然后弄点吃的睡觉,都这么晚了。” “今晚我先守夜。”刑术在门口坐下,“然后换阎刚。” 阎刚点头,换了袜子,吃了点干粮,也不吃热食,直接倒头就呼呼大睡。 贺晨雪吃了点田炼峰煮的方便面,喝了点热牛奶,钻进睡袋睡了,田炼峰当然也是迫不及待就睡了,因为他是最准点睡觉的家伙。 刑术坐在门口,看着这间屋子,想起先前贺晨雪的话,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了,总觉得贺晨雪懂的东西太多了,因为她原本擅长的领域不应该是这些。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偏偏在他们行进的路上就会冒出这样一间屋子?就好像刻意在提醒他们,在这里多年前发生的一场洪水,与他们要寻找的忽汗国有关系一样。 也许是太疲劳的缘故,刑术没有想多久,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原本想去叫阎刚,但因为太困,一闭眼睛直接就睡着了…… 刑术睡着之后,整个屋子中都出奇的安静,原本他醒着时不时挪动导致的衣服摩擦的声音都消失了,夜间丛林之中的那股古怪的气氛像是烟雾一样飘入了屋子当中,与此同时,一个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了门口,随后影子小心翼翼推开了门,推门的同时将靠着门的刑术直接朝着前方推倒,不过白影却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刑术的肩头,稳定住了他的身体。 白影随后吃力地将刑术从门口挪开,小心翼翼进屋之后,白影掏出怀中的铜质暖手器,打开之后,将暖手器中烧得通红的火炭放入炭坑之中,随后又将小口袋之中装着的小木炭小心翼翼倒在上面,这才转身走了出来。 就在白影刚走出来,将门关好的刹那,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大树后方闪身出来,看着白影用故意挤压出来的沙哑声音道:“用一氧化碳杀人,挺高明的,就算林区的人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也会认为是游客自己不慎中毒身亡,但是你认为有必要吗?你认为林区的人会发现这个地方吗?如果林区的人早发现了这间屋子,也许这间屋子早就不存在了,你能走进这个区域来,说明有人教了你和贺晨雪一样的办法,对吧?” 白影站在那一动不动,突然间转身就朝着丛林之中冲去,黑影先是一脚踹开了门,让夜间的风朝着屋内吹着,这才转身拔腿去追白影。 第二十七章:炭坑 白影在丛林之中不断跑着,虽然雪地中奔跑很困难,但白影速度却很快,黑影追在后面都显得吃力,只得掏出自己的弩弓,朝着前方的白影喊道:“再不停下来,我就一箭射死你!” 白影停下来了,慢慢举起自己的双手,但并不说话,只是转身来看着黑影。 黑影看着白影,慢慢靠近道:“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谁派你来的?” 白影笑了下,朝着黑影扬了下头,虽然没说话,但黑影也明白,白影等于是问了相同的问题。 黑影看着白影,慢慢向前迈着步子,同时很小心地沿着白影先前走过的地方前进,他担心周围会有白影布下的陷阱,因为白影径直朝着这里跑,看样子很熟悉这里的环境,说不定这是对方事先布置好的退路。 就在黑影快走到白影跟前的时候,突然听到周围有“咔嚓”的机括音发出,黑影感觉到左右两侧都有破风声传来,他下意识朝着后面一躺,同时扣动弩弓射出一箭…… 黑影倒下,躲避左右射来的暗器之后,也发现白影轻松一抬手,就抓住射向自己的弩箭,随后便转身逃走。 黑影起身要追的时候,听到后方传来有人踩在雪地中的声音,他立即朝着丛林左侧的深处跑去。 后方的刑术借着不算太明亮的月光追来,明显看到地上有两人的脚印,都是大脚脚印,看样子鞋码在41到43之间——先前门被踹开没多久,刑术就被吹醒了,醒来的瞬间觉得自己头晕脑胀,又看到被踹开的门,还有门上的脚印意识到了什么,在发现炭坑中燃烧的火炭时,模模糊糊意识到有人要害他们,起身朝着门外走去的时候,听到了丛林中的说话声,于是用水浇醒了阎刚,也不解释什么,直接就追了出去。 追了许久,刑术没有看到任何人,他发现地上有两组脚印,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同时也发现了雪地中的弩箭,再搜索了一番,又发现其中一颗树上镶嵌着的一块边缘被磨得锋利的石头,随后拿着弩箭和石头立即返回,他知道自己就算去追,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来。 屋内,田炼峰和贺晨雪都在阎刚的照顾下略微清醒了些,刑术赶回来的时候,田炼峰正抠着自己的嗓子往外吐呢。 刑术看着田炼峰问:“你怎么了?” “不是中毒了吗?我要吐出来!”田炼峰说完继续吐着。 刑术看着贺晨雪迷迷糊糊地靠着窗户,又对田炼峰说:“不是吃的东西中毒的,你吐也没用,吹吹风,喝点甘草水吧,我这里有。” “啊?”田炼峰依然是一脸迷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久,等风灌得差不多了,刑术关上窗户,但将门打开了一条较大的缝隙,将背包中早就准备好的甘草水拿出来,一人喝上一大口,等稍微好点了,这才拿出维生素c来分发着。 “我们中的大概是杨金花,就是曼陀罗,也就是常说的蒙汗药,这玩意儿很常见,但剂量应该不重,要是重,估计我都不会醒过来,喝点甘草水可以解毒,我一般都随身带着,甘草水和绿豆水,还有维生素c,这三样都可以解毒解药。”刑术说着将门又拉开了一点,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阎刚手中拿着刑术的弩箭还有锋利的石块,分析道:“这弩箭是手工打造的,买不到,是专业人士,这石头也是,没有点手艺的就算打磨出来,飞行距离也有限不说,产生出的攻击力也不会让石头直接镶嵌进树干当中,但是看手艺不是一个人。” “对,有两组脚印,看样子,是一个人让我们中毒,等我们昏睡,准备进来放下火炭,我们又关死门窗,这样就会导致一氧化碳中毒,像是意外,但是这个杀手被另外一个人给制止了,就是拿弩弓那个。”刑术回忆着先前看到的现场情况,“然后拿着弩弓的人追杀手,追到一定距离,中了机关,但拿弩弓的射了一箭,似乎射空了,不,不是射空了,如果射空了弩箭不可能就那样扔在雪地上,也就是说,杀手徒手抓住了弩箭……” 阎刚摇头:“是拿弩弓的人中机关的瞬间才射了一箭,却被对方抓住,那个时候你出现了,拿弩弓的也只得逃离,麻烦了,追踪我们的果然有两批人,而且一批人要杀死我们,另外一批人好像是想保护我们?” “不,不是保护,另外一批人也许想靠着我们找到奇门。”刑术坐在那里揉着额头分析道。 阎刚道:“也许吧,但看身手,都是棘手的家伙。” 一侧的田炼峰喝了甘草水逐渐清醒过来,听完两人的话,下意识看向门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而贺晨雪依然是那副样子,不知道是害怕到了极点,还是说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许久,屋内的沉默被贺晨雪打破,贺晨雪问:“你有没有看到那两个人的样子?” “没有,我只看到其中一个人,不知道是保护我们的还是杀我们的,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对,应该是黑色的,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刑术大口喝着甘草水,他还是有点不舒服,虽然那甘草水的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休息,你们俩需要睡觉,否则白天无法赶路。”阎刚看着田炼峰和贺晨雪,“你们睡,我和刑老板轮流守夜,睡吧,没事了。” 说着,阎刚起身来走到屋外去,刑术坐在那,等着两人睡着了之后,这才起身出来,看着在门口喝糯米酒的阎刚,问:“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是,贺晨雪这个向导有点古怪。”阎刚低声道。 “什么意思!?”刑术不解。 阎刚指着来时的路道:“我是侦察兵出身的,首先了解的就是地形,小北湖林区我不算太熟悉,只是知道。我沿途都在算距离,我们从下车的位置一直到这里,实际上走了大概三个半小时,三个半小时,从我们穿越的方向来说,实际上我们算是从侧面横穿了小北湖林区的北面林区,可是走到这里,我迷路了,我都不知道我们身在什么地方。” 刑术看着阎刚,思考了半天还是摇头表示不理解。 阎刚在手心上画着:“例如说小北湖林区是个圆圈的话,我们按道理朝着的方向是林区的中心点走,但实际上按照路上我们行进的方向,也就是贺晨雪指示的方位,我们开始是朝着西北方向走,然后再朝着北面走,紧接着走东面,实际上这样走就等于是再返回原先我们出发的位置,我绝对没有看错方向的,我开始还纳闷为什么往回走?但我没有说破,我想看看这个女的想带我们到哪里,没想到,却走到了这个地方,而且这里的地形很奇怪,山脉极少,却给人一种压迫感,我在地图上都没有见过小北湖林区有这样的地方。” 刑术明白了,点头道:“这就像贺晨雪告诉我们当年申东俊到那个山坳中,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一个意思吧?” “应该是吧。”阎刚看着四周,“如果让我回头走出去,我大概都会迷糊,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上次在金三角原始丛林中,我都没有迷路。” 刑术点头,他当然清楚,如果阎刚这种人都会迷路,那么其他人在这种环境下说是瞎子都丝毫不过分。 阎刚又想了想道:“贺晨雪为什么要隐瞒那么多事情呢?还有,你真相信她不知道当年申东俊在这里遭遇了什么吗?而且,我感觉她应该知道这间屋子的事情,这屋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仓库。” 刑术不语,脑子中也是乱成一团,捋不出个头绪,特别是中毒之后,他甚至担心自己会产生幻觉,只得让阎刚值守,自己进屋睡了一会儿,谁知道一睡下来,再一睁眼,就是第二天清晨了,田炼峰和贺晨雪都醒来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了。 刑术爬起来,揉着眼睛,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正准备要出去洗漱的时候,忽然发现炭坑那里倒映着上面那个天怪的影子,看到那影子的瞬间,刑术猛然间想到了当年死去的田云浩——田云浩死前被绑成了“x”形状,而头顶上那个天怪也是被绑着四肢成了一个“x”形状,只不过田云浩是立起来竖在走廊的,而天怪是腹部朝地,背朝天。 “怎么会有影子呢?”刑术挪开,看着那天怪的顶端,也就是房梁的上方,此时其他三人也发现了刑术的不对劲,都走了过来。 田炼峰仰头道:“你在看什么呢?” 刑术指着炭坑道:“看见那影子没?象是一个不规则的x,和你爷爷田云浩死时的样子差不多,只是位置不一样,而且房梁上面明明是封死的,没有光线透进的前提下,是怎么产生出影子的?” 贺晨雪在一旁摸着屋子中其中一根立柱道:“爬上去看看?” “我去吧。”阎刚说着要上去,刑术制止了他。 刑术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带上了自己装有工具的口袋:“我去吧,万一在上面发现了什么东西,我也好辨认。” 刑术顺着柱子爬上去,爬上房梁之后,来到那所谓的天怪旁边,看着房梁上方,又变换了位置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房梁上有一个圆形的孔,光线就是从那个孔中照射进来的。 此时,田炼峰忽然在下面喊道:“那影子正在消失呢!” 刑术低头看向炭坑,果然影子正在消失,他立即起身来,摸向那个孔,果然从那里抓了一颗菱形的黑色晶体石来,随后跳下来,径直走出门外借着外面的阳光看着。 “黑钻石!?”田炼峰站在刑术身后大喜道,“发财了!” “这是茶晶。”贺晨雪在一旁解释道,“就是茶色的水晶,不是什么钻石。” 阎刚不懂,只是在旁边看着三人。 刑术借着阳光看着:“对,是茶晶,这种晶体结构的茶晶不是咱们中国能找到的,以前我见过一个类似的,比这个稍微小一号,是非洲产的,被一个中东的酋长以一千五百万美元的高价收购了。” 田炼峰正在遗憾不是钻石,但一听“一千五百万”这几个字,眼睛立即放光,问:“那这颗呢?这颗还要大一号,肯定比那个还值钱吧!?” 刑术顺手递给贺晨雪:“贺小姐,你是行家,你认为呢?” “d级水晶,不值钱,水晶表面的瑕疵太多了,还有人工打磨过的痕迹,内中有很多云雾状杂质还有不知名内含物,就算是茶晶,充其量也就值个千八百的,不算好东西。”贺晨雪看完后将茶晶还给刑术,“不过看其中的杂质和外面的打磨痕迹,可以判断出,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为了将这个茶晶放在屋顶,在早上某个时间段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恰好从侧面照下来,通过水晶内部的折射就可以从底部扩散开来,这样才可以将天怪的影子投到炭坑之中,虽然这块茶晶不值钱,但搁在房梁上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毕竟其他的水晶无法产生折射、扩散和投射这三个作用。” 刑术将那茶晶放在口袋之中,看着那炭坑道:“看样子,这个天怪的影子果然是个符号,也许在炭坑下面埋藏了什么东西?” 说着,四人进屋,围在那炭坑的周围,炭坑中昨晚那杀手扔下来的火炭,已经被阎刚给清理掉了,里面留下的都是从前的厚厚的炭灰,但刑术伸手一摸,却感觉那炭灰出奇的冰凉,就像是放在冰箱中冻过的一样。 “炭灰很凉。”刑术说着,又在炭坑各处摸了摸,发现都很凉,随后又摸着炭坑的边缘,发现边缘的地板温度并没有那么凉,于是拿过阎刚的匕首在炭灰中插了插,这一插不要紧,发现炭灰很深,匕首完全插进去,都没到握柄处了,还没有见底。 阎刚立即伸手摸了下,抬眼看着刑术道:“炭坑怎么这么深?一般来说有个二十厘米都差不多了,最深也不可能超过四十厘米吧?而且感觉炭灰越往下越近。” 说着,阎刚伸手往下插了插,随后拔出来道:“手的体积太大了,无法插太深,下面的炭灰密度太大,而且比上面的还要凉,都有些冻手了。” “下面有东西。”刑术揉着额头道,“感觉上,是个洞。” “洞?”田炼峰下意识退开,贺晨雪依然是面无表情,不惊不喜。 阎刚道:“对,应该是个洞,如果不是洞的话,炭灰不会这么凉,但是按道理说,如果有洞的话,炭灰应该是温热的,因为地洞都是冬暖夏凉才对。” 刑术摸着炭灰:“这种炭灰里面肯定加了其他什么东西,所以人站在上面都不会导致炭灰崩塌。” 说着,刑术站在炭坑中,然后还跳了跳,炭坑没有下陷,没有丝毫的感觉,感觉上十分紧。 “倒水呢?”田炼峰此时突然说了一句,这句话说完,其他三人都看着他。 田炼峰尴尬地笑了笑,反问:“我是不是又说蠢话了?” “不是。”刑术摇头,“人家是难得糊涂,你是难得聪明,倒水是个好办法,旁边就是河,屋子里有器皿,去弄点水来。” 随后,刑术、田炼峰和阎刚三人取了大碗和锅等物件朝着河边走去,为了取水方便,各自又取了一个碗。 走到河边,刑术将碗放进小河中舀水的时候,将碗放进河水中那一刻,他看到手中的碗表面的纹路有些眼熟,他下意识清洗了下,拿起来看着,随后道:“这些碗是民国的仿古瓷。” “啥?”田炼峰也看着自己手中这个碗,“值钱吗?” “如果是成套的,大概值几万块钱吧。”刑术看着这些碗道,“看样子,应该是袁世凯复辟期间,在景德镇烧制的那批所谓的宫廷御用瓷中流出来的一部分碗,这些碗不可能是成套的,做工不是那么精细,纹路有些怪异,是用残料做出来的,但是作画的手艺一流,如果不是研究瓷器的专家,一般人会真的以为是古瓷,因为上面的画太精细了。” “这么说,修建这间屋子的人,是关外来的?还是民国时期修建的?”阎刚扭头看向屋子。 “不知道,也许吧,修建这屋子的木头防腐上百年是不成问题的,看里面的器皿和摆放的物件,也像是民国时期的,但不太可能呀,从民国到现在多少年了?这屋子一直在林区没有被人发现?这不是扯淡吗?”刑术摇头,“算了,先把水弄进去,浇了那炭坑再说吧!” 阎刚此时却说了一句话:“我先进去问问那女的,问问她我们下一步应该去哪儿。” 刑术知道阎刚的意思,并没有反对,端着水进屋,进屋之后阎刚将水放在炭坑边,看着贺晨雪问:“贺小姐,我们把炭坑的事情解决之后,接下来去哪儿?往哪个方向走?” 贺晨雪淡淡道:“到这里,我也不知道了,我奶奶告诉我,走到这里就到头儿了,剩下的事情,她也不知道,申东俊没说。” 果然。刑术看了一眼阎刚,其实先前阎刚也是这么料到的,因为从昨晚开始,贺晨雪的话就极少了,也不说第二天的打算,好像是走一步算一步。 “看样子,这个炭坑下面,也许就是咱们的下一步!”刑术端起锅来,看着周围的人,“我开始倒水了。” 众人点头,刑术开始一点点将水倒在炭坑之中,那些水一旦进了炭坑之后,炭灰立即就散开了,随后在中心部位形成了一个孔,随着刑术倒进去的水越来越多,那炭坑中的炭灰也越来越少,逐渐地炭坑也变成了一个能出入一个人的正方形洞穴! 洞穴出现的那一刻,一股凉气从下面冒上来,刑术等四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田炼峰下意识摸着胳膊道:“我去,怎么这么冷?” 田炼峰话刚说完,众人就听到周围传来了“嗡嗡”的声音,随后感觉到整个屋子都在轻微的震动,紧接着窗户口还传来了“咔嚓”的声音,刑术一扭头,也看到原本打开的屋子门正在缓缓关闭…… 第二十八章:一线生机 “阎王!把门拽住!”刑术大喊道,阎刚转身就扑向门,抓着门的边缘,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无法将门给拉回来,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门将门关上一样。 “我拽不回来!”阎刚喊道,“这门自己在关上!” “这是机关屋!”刑术突然意识到了,“赶紧出去,快点!” 刑术抓着贺晨雪就朝着门口冲去,但此时门只剩下一条仅够小猫进出的缝隙,阎刚也因为担心自己的手被夹住,只得松手,随后门重重关上。 刑术和阎刚立即转身,各自奔向左右两个窗口,要去打开窗户,却发现窗户已经被封死,而窗户上面的所谓玻璃,实际上也都只是一种镶嵌在其中的带纹路的水晶片,根本砸不开。 “刑术!这屋子像是要塌了!”田炼峰在那喊着,不过在这种时候,田炼峰还知道伸手将贺晨雪给护住。 刑术四下看着,知道无路可逃了,同时也发现炭坑开始扩大了,炭坑周围的木板也开始崩塌,崩塌的地板碎片不断掉落进下面的那个洞穴之中,整个屋子周围的木头都开始变形,一旦挤落下来,砸到人的身上,就算不死,也是断腿断胳膊。 阎刚也四下看着,随后目光落在那洞穴之中:“只能跳进这坑洞之中了,没有其他办法了!” 刑术咬牙点头:“只能这样了!” “大家先扔背包,扔一个背包再跳进去!”阎刚说着,抓起自己的背包,“我先跳!你们随后!” 阎刚的意思是,背包扔进去,人再跳进去,掉下去之后如果见底,人掉在背包上会起到缓冲作用,而后面那个人的背包落在前面那个人的身上,后面那人掉下去的时候,也会减轻对前面那人的伤害。 阎刚扔下背包,率先跳了下去,刑术指着田炼峰道:“快点!快,我断后!” 刑术说完的那一刻,上端的房梁已经断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一小块原木落下来,砸在一侧,田炼峰抓了背包立即跳下去,紧接着便是贺晨雪,等贺晨雪跳下去的瞬间,刑术正要准备跳,谁知道一根木头直接落下来,横在了洞口。 “妈的!”刑术将背包放下,吃力地搬起那根木头,刚举起来一半,另外一根木头又落下来砸在上面,刑术险些失去平衡,只得强撑着,然后用脚将自己的背包勾进洞中,勾进去的同时,上方房梁的主梁轰然倒塌下来,刑术大吼一声,奋力将跟前的木头举起,随后朝着下面跳去。 刑术跳下的瞬间,整个木屋轰然倒塌,直接将炭坑埋在了下方。 木屋倒塌之后,丛林中躲在树丛阴影下的白影戴上了自己卫衣的帽子,慢慢蹲了下来,看着河对岸。 河对岸,一身黑色防寒服的白仲政站在那,看着倒塌的房屋,拿起电话来,拨给郭洪奎,随后道:“奎爷,屋子倒了,但没有听到里面有人惨叫,我想,屋子内肯定有其他的出入口,或者地道之类的。” 那头的奎爷沉思片刻道:“你一个人做不到,你等着,我和十箓尽快赶来。” “请尽快。”白仲政拿着电话看向丛林之中,“这里还有个棘手的家伙,我不知道是谁,但是功夫不错,不好对付。” 郭洪奎在那头挂掉了电话,忙音之后,白仲政举起自己的手中的弩弓,瞄准着丛林之中,随后笑了笑,又放下来。 丛林中的白影只是蹲在那,看了看自己设置在周围的机关,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 再说掉落坑道之中的刑术等人,此时还没有落地,掉进去的瞬间,他们才意识到,炭坑下方的洞穴是一条冰道,就像是滚筒滑梯一样,掉落之后,一直在其中盘旋急速滑动,时不时身体还会跟着滑道的方向滚动,到最后他们自己都无法分清楚方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并不是朝着下方滑去,而是朝着侧面或者是上方,如同是坐在翻滚列车之上。 四人当中,最冷静的当属最前方的阎刚,阎刚一直保持身体笔直,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最快的速度,尽快到底,这样一来,他也可以有时间避开第二个掉下来的田炼峰,辅助对方落下,以免受伤。 但下落已经有足足五分钟了,阎刚时不时会看下手表,同时将肩头灯打开,一只手紧握着单独拿出来的冰镐——他没有办法拿出两个冰镐来,因为在高速滑行的过程中,一旦冰镐挂在周围的某个地方,另外一头就会直接划开自己的身体,瞬间就能让一个人开膛破肚,十分的危险。 后方的田炼峰一直紧咬牙关,闭着眼睛,都快失去意识了,在他之后的贺晨雪一声不吭,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保持笔直,脑子中也是一片空白。 滑在最后的刑术因为先前举起木头,用了蛮力,胳膊部位的肌肉有些拉伤,现在要举起来都有些困难,只得放在腹部的位置,尽力将自己的头部微微抬起,担心滑道之中有石头,万一后脑高速撞上凸起的石头,自己极有可能一命呜呼。 终于,下方的阎刚看到了前方有强光射过来,他知道要到底了,同时也感觉到一股烈风灌入,他感觉到冰道的出口在半山腰之上,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冰镐。 随后,阎刚的身体接近了前方的强光处,在冲出去的瞬间,寒风拍打在他的脸上,让他顿时更加清醒,下意识转动身体,变换姿势,抬手用冰镐直接死死地镶嵌进洞口右侧的位置,抬脚勾住自己最下方的背包,同时扭头朝着洞口里面喊道:“想办法减速,下面是悬崖!” 其后的田炼峰只是模糊中听到阎刚在说话,但自己已经无法做什么了,只是看到眼前一片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阎刚抬手堵住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刚好卡在洞口的位置。 田炼峰卡在那,微微抬头看着洞口外面,这才发现洞口外是悬崖,往下至少还有几十米的落差,最下方则是一片堆满烂木的冰冻沼泽,若是在夏季,掉下去也许还有一丝存活的希望,但在冬季,掉下去摔在冰面之上和砸在水泥地上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田炼峰准备开口说话的瞬间,后方的贺晨雪也落了下来,先是她的背包落在田炼峰的颈部之后,随后是贺晨雪的双脚,强烈的冲击力导致田炼峰直接朝着下方滑去,若不是阎刚挪动身体,直接堵住田炼峰,恐怕他已经被撞出去了。 “贺小姐!固定好自己的身体,扭头对后面的刑术喊一声,让他一定减速,如果他不减速,直接冲下来,你和田炼峰都得被撞出去!”阎刚单手抓着冰镐,另外一只手堵住田炼峰,大声喊道。 贺晨雪听明白之后,刚朝着上面喊道:“刑术减速,快点减速!”随后田炼峰也扯着嗓子,仰头朝着冰道之中嘶声裂肺地喊着“减速!减速!”。 最后的刑术距离他们还有十来米的位置时,听清楚了“减速”二字,立即抓了准备好的冰镐,朝着旁边的冰道直接砸了下去,但那冰道也许是形成的时间太长,太坚硬了,冰镐没有凿进去,只是在表面上划出了一道较深的痕迹,但也算是给刑术减慢了一定的速度。 刑术张开双脚,死死抓着冰镐,同时朝着下面喊着:“我没有办法停下来,你们想办法撑住左右,我只能维持这个……” 刑术话音未落,下方的背包已经撞上贺晨雪,贺晨雪被撞击之后,互相之间产生的内力大于刑术产生的外力,产生了更大的冲击力,直接将田炼峰给撞了出去。 “啊——”田炼峰惨叫着冲了出去,阎刚眼疾手快,伸手去抓,但抓住的却是田炼峰的背包带,随后手臂朝着下面猛地一沉,再往下看,看到田炼峰的一只脚勾住了背包,就差那么一点,他整个人就摔落下去了。 田炼峰倒挂在那,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最里面的刑术听到田炼峰的惨叫,立即问:“炼峰!?” “他暂时没事,不过得想办法将他拉起来。”贺晨雪卡在洞口,撑在那,微微低头看着下方的田炼峰,又扭头对一侧的阎刚道,“我没法动,我一动就会滑出去,你先想办法拉他起来。” 紧接着,贺晨雪又扭头朝着洞中的滑道说:“刑术,你也别动,想办法固定好自己的身体!” “知道!”刑术点头。 外面的阎刚看着旁边的峭壁之上有伸出来的冰柱冰石等东西,立即喊着田炼峰,田炼峰这才反应过来,微微抬头看着阎刚道:“阎王,阎王爷,你可千万不要松手,你一旦松手我就死定了!” “我不松手……你听好!”阎刚看着峭壁道,“你从身上拿出冰镐来,朝着峭壁的位置荡过去,然后固定好自己的手部,再慢慢转动身体,我会挑时候将背包慢慢往上带,这样你就安全了!” “我做不到啊!”田炼峰看着峭壁。 阎刚火了:“我都能做到,为什么你做不到?” “你是当兵的出身,还是特种兵,我是个平头老百姓,我就是个卖药的,我哪儿懂这个呀!”田炼峰哭丧着脸。 “你妈的!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过去,我就松手了,摔死你个王八蛋!”阎刚只能用激将法了,因为这样下去,他也撑不了多久,此时寒风已经将他的脸完全吹麻木了,他戴着手套的手部也感觉完全被寒冷给渗透了。 田炼峰一听阎刚威胁自己,急了,立即拿出冰镐,什么也不顾,荡了下,抬手就用冰镐固定在峭壁之上,此时阎刚也在数着“一二三”,数到第三声的时候,田炼峰已经固定好了手部,在那喊道:“别数了!我过来了!我过来了!” 阎刚松了口气,然后指导着田炼峰将身体姿势调整好,随后收起背包来,又扔给下面的田炼峰,让他自己好好背上,紧接着才帮助着贺晨雪和最后的刑术从其中爬出来。 大家都相对安全之后,阎刚开始朝着下面攀爬下去,让众人跟着他攀爬的位置往下爬行。 只是几十米的距离,四个人就足足往下爬了差不多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峭壁上的冰面有些坚固有些太松。 终于到了峭壁之下,众人都一屁股坐在沼泽冰面之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上的太阳。 田炼峰戴上护目镜,在那傻笑着:“我以为我死定了。” 阎刚起身来,拍着屁股上的雪:“我也以为你死定了……” “啊?你啥意思?”田炼峰扭头看着峭壁之上,“先前,你说按照你说的做就不会死呀?” “我不那么说,你能去赌一赌吗?”阎刚摇头道,“你他妈太娘们了!” 贺晨雪坐在那,慢慢喘着气,双眼发直。 刑术也戴上护目镜,调整着呼吸,扭头看着上面道:“看样子这里真的是个出入口,可是,我们在木屋中的时侯根本不觉得自己在一座山上,而且与下面这个地方有这么大的落差呀?” “所以,我才说,这个地方很奇怪,地理位置是我从前根本没有看到过的。”阎刚拿出水来喝了一口,发现水壶中已经有冰渣子了,这说明这里的气温很低,再看温度计,发现这个地方的温度是零下二十七度。 此时,背靠着峭壁的贺晨雪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申东俊之所以无法说明白,是因为当年他们也是这样掉下来的,可能当年没有什么屋子,他们走着走着就掉入了那个洞穴当中。” 贺晨雪的话,让刑术和阎刚点头表示赞同,此时的田炼峰向前走的时候,发现沼泽冰面下面有什么东西,他下意识蹲下来,借着强烈的阳光看着,终于看到在冰面之下有一张人脸! “我去你大爷的!”田炼峰吓得退后了一步,指着道,“这下面有人!” 刑术等人立即上前,看着冰层下面那个人,随后刑术让众人散开,好让自己能看清楚下面那人的衣服样式之类的,随后肯定道:“是侵华日军关东军部队,你看那头盔,是18式钢盔。” “我去!这你也懂!?”田炼峰看着刑术。 刑术敲了敲冰面道:“东北的各个古玩城里面,捣腾侵华日军旧装备的不少,基本上都是关东军的,每天转悠,多少也耳濡目染。” 田炼峰点头:“我回去以后也得多学习学习。” 刑术又看着旁边道:“不止一具,下面还有好多,看样子都是掉落下来,落进沼泽中死掉的,不过很奇怪呀,这些为什么会是骑兵呢?” “啊?怎么看出来的?下面有马?”田炼峰立即仔细找着。 “关东军骑兵的领章是绿色的,你看这些兵的领章,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衣服似乎没有变颜色,有点古怪,也没有怎么腐烂,就好像这个地方一直维持在零下二三十度一样。”刑术说着起身沿着冰面在周围找着,发现下面有很多的尸体。 阎刚走到一颗枯树的旁边,将刑术叫过去问:“这些衣服不一样,是伪满洲国国防军吧?” “对,是伪满的军队,是五色帽徽。”刑术点头,“他们的制服样式也和旧日本陆军基本上一样。” 田炼峰看着四下:“看样子,申东俊当年来这里,基本上活着回去的没几个人,我大概数了下,至少这里有好几十具冻尸呢。” 阎刚点头:“那种雪道,人越多,也就死得越多,根本来不及反应,我想,应该是有人掉落下来之后,有人下去救,后来他们认为那是通道,干脆都一一跳下去,结果都摔死了,回想看看,先前我们在屋子中,也只是下意识认为下面应该是个洞穴,不应该有悬崖峭壁,还有这片山坳冰川。” “基本上就是自杀。”田炼峰点头,却看到贺晨雪正慢慢朝着冰川深处,也就是山坳之外走去。 此时,刑术反应过来,看着前方道:“如果申东俊的故事是真的,那么走出这个冰川山坳,咱们就应该能看到一线屯。” 阎刚摇头:“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申东俊当年为什么不告诉关芝青后面的事情?这其中有古怪,还是说告诉给了关芝青,关芝青没有告诉给贺晨雪。” “亦或者贺晨雪还在隐瞒什么。”刑术低声道,“隐瞒的可能性极大,我就搞不懂,关芝青一个医生,为什么要打着天眼教和忽汗国的旗号,只是没时间了,如果有时间,我肯定找警察朋友去调出当年的档案。”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除了前进,没有其他的选择。”阎刚说着,收紧背包,快步去追贺晨雪,刑术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田炼峰也追了上去。 山坳冰川至少有近一公里长,整个山坳看起来像是一个葫芦,而葫芦口就是山坳的出口,从左右两侧山上挂下的冰棱可以看出,在夏季,这四面都是瀑布口,瀑布下方就是这片沼泽,若不是沼泽和沼泽中密密麻麻的那些枯树,恐怕那些日军的尸体早就被冲走了。 但很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并没有腐烂,依然保持着蜡黄的颜色,像是做过某种防腐处理一样。 还有,从山坳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山坳口被堵住,在夏季暴雨来临的时候,这里也许就会形成一座堰塞湖,湖水会一直涨到上方的山上,也许这就是那座小屋曾经被洪水淹没过的原因。 但是,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这个神奇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没有被保护林区的人发现? 第二十九章:白蚁穴 刑术知道机会难得,也许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来到这里,而且必定有其他的出路可以离开,因为他们再攀爬回去,沿着原先的雪洞雪道往回爬是不可能的,再者,没有其他出口的前提下,申东俊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现在看来,当年活着离开这个地方的人,只有申东俊自己。 刑术四下拍着照片,希望能拿着照片回去找相关的专家研究下,就在他正拍着照片的时候,就听到前方贺晨雪喊道:“看!是一线屯!” 贺晨雪这样一说,其他人立即加快了脚步,朝着山坳口走去,走到山坳口往外看,果然看到对面平原的树林中存在着一座像是被天际压平的村庄一样。 刑术走到贺晨雪身边,拿起望远镜仔细看着,阎刚也在一侧举起望远镜观察着。 田炼峰在一侧道:“会不会是海市蜃楼?” “看起来像,因为没有扁平的村庄,肯定是视觉错觉。”阎刚摇头,“但是这种情景在东北很罕见。” 刑术点头:“2011年的时候,吉林延吉市曾经出现过海市蜃楼,不过是在夏季,不是冬季,2013年的时候,在辽宁葫芦岛新港也发现了海市蜃楼,但时间非常短,只是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在黑龙江境内,最近几年根本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海市蜃楼。” 贺晨雪依然保持着沉默,一句话不说,但也没有前进,只是在那迟疑着。 刑术站在那呆呆地看着,田炼峰凑近问:“术,要过去吗?” 刑术不说话,眼神有些失神,田炼峰又问了好几遍,他才摆手道:“不要说话,让我想想。” 刑术此时在脑子中重组所有的线索,他想捋一下时间线和这条时间线上的所有人物,此刻,他有一种感觉,感觉他要找到的奇门与眼前自己要寻找的忽汗国,也许没有实际上的联系。原因很简单,奇门的秘密就藏在刑仁举的身上,而刑仁举早就死了,即便是秘密真的传给了田云浩,而田云浩也许因为某种特殊的理由,寻求了他妻子娘家的帮助,也就是自己师父郑苍穹的师父,因为那幅藏在墙壁中奇怪的画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奇门真的在这里,后来的申东俊就不会再费尽心机从监狱中找到刑仁举,要求他说出奇门的秘密。 还有,贺晨雪要找的那个双瞳,又是谁?这个人到底是与奇门有关系,还是与眼下要找的忽汗国有关系? 背后操控贺晨雪的人是谁?欺骗挟持田克的又是谁?昨晚的杀手是谁?救自己的人又是谁? 无数的疑问在刑术的脑子中不停地转着,到处都是问号。 “刑老板,我们应该出发了。”贺晨雪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而且表情严肃得有些不正常。 刑术默默点头,朝着前面迈步走着,田炼峰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怪异,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在刑术的身后走着,而阎刚此时停下来,一直看着后方,也许是当兵多年锻炼出来的一种直觉,他觉得在远处有某个人正在盯着自己。 阎刚没有感觉错,在峭壁上的那个雪洞中,那个戴着防风镜的白影正盯着他们,白影的双手都戴着带倒钩的手套,脚上也穿着钉靴,明显是有备而来,等着刑术等人走远了之后,白影这才顺着雪洞慢慢爬出去,从峭壁上逐渐攀爬下去。 与此同时,在崩塌的房屋处,白仲政正站在那里,看着被挖开的废墟口,看着口子下面的那个雪洞,半小时之前,躲藏起来的他,亲眼看到那个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白影挖开了废墟,带着装备跳了进去。 “仲政!”郭洪奎的声音出现在了白仲政的后方。 白仲政扭过头来,看着背着手逐渐走近的郭洪奎和郭十箓,两人都穿着冬季防寒服,与白仲政一样,都是可以里外两面穿的,一面黑,一面白,白天在雪地中行走就将白色的那一面露在外面,不过白仲政觉得那很麻烦,而且他喜欢黑色。 郭十箓站在废墟周围看着,冷哼了一声道:“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有天然的风水阵。” 白仲政微微点头:“是的,天然的,很罕见,若不是我跟着他们走进来,恐怕自己也会迷路。” 郭洪奎看着四下道:“这种地方俗称白蚁穴,看似平常,实际上四通八达,和白蚁洞一样,外围有一圈迷宫,如果你无法找到正确的路,始终只能在外围转来转去,而且还会产生自己已经进入中心地带的错觉,必须要有正确的行走方向才能走进来,我先前进来的时候,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了那个早就不用的办法。” 白仲政道:“是走‘回头路’吗?” “对。”郭洪奎点头,“就是走回头路,很多所谓的迷宫设置都是这样的,真正的迷宫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迷宫的样子,就像这里一样,你要走进去,就必须按照合适的方向行走,看起来是往回走,但实际上是朝着迷宫的中心位置前进。” 郭十箓蹲在那个雪洞口,问:“奎爷,这种地方也算是殉葬位吧?” “对,但很少有人葬在这种地方。”郭洪奎踩了踩脚下的雪,“所谓白蚁穴,是没有普通的前龙、后龙、水口之说的,可以下葬的地方有上百处,一处没有葬人,这个穴位充其量就是一个迷宫而已,不会产生任何作用。” “什么意思?”郭十箓皱眉问。 郭洪奎观察着那个雪洞,头也不抬地说:“仲政,你给十箓解释下。” 郭十箓显得有些不高兴,白仲政看着丛林方向道:“风水穴位,通常都是葬前人,基本上以单数为佳,因为单穴单脉,一脉传数命,就像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但是萝卜又带着根须一样。但这个白蚁穴,却有着上百个穴位,每一个穴位都必须葬人,而且葬下的人必须有血缘关系,否则的话这个穴位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这种白蚁穴,也被称为废穴,就算找到,充其量也只是做成风水迷宫,哪儿有人疯狂到一口气葬下自己上百个亲人的,那简直就是杀人狂。” 郭十箓听完只是“嗯”了一声,此时郭洪奎起身道:“还有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我们身处的位置在白蚁穴的外穴位,主穴的位置是在地下,因为白蚁穴顾名思义,与白蚁巢穴一样是有落差的,所以真正的穴位应该是在这个雪洞之下,我若是没有推测错误,在这个雪洞下面,应该有一片开阔地,沿着开阔地往前周围几公里处,都算是白蚁穴的范围,这也是最诡异,最复杂的地方。” “原来如此。”白仲政点头,“那么奎爷,奇门有可能在这里吗?” “我觉得不太可能。”郭洪奎皱眉摇头,“我一直认为奇门不应该在关外,但实际上就算是我们郭家的人,也不知道奇门的准确位置,所以,我才苦学了风水和奇门遁甲,希望能借这些玄妙之术尽快找到位置,也不用让我们一辈子东奔西走了。” 郭十箓在旁边不耐烦道:“奎爷,我们到底是下还是不下?” “下!”郭洪奎点头,“必须下去,凡事都有万一。另外,仲政,你说的那个杀手,你还没有判断出是什么来路吗?” 白仲政摇头:“不知道来路,身手很敏捷,先前我故意放杀手先行下去了。” “你放他先下去了?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郭十箓怒道。 郭洪奎瞪着郭十箓道:“仲政那样做,是正确的!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要做的是黄雀,不是螳螂!刑术他们在前,杀手紧随其后,我们跟在最后,是最安全的,如果我们夹在中间,就进退两难了!” 郭十箓脸色有些难看,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 “奎爷,那我先下去了。”白仲政不想让场面更加尴尬,干脆先行跳下了雪洞之中。 等白仲政离开之后,郭洪奎看着郭十箓道:“十箓,这次带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明白,我们这一族,最需要的是动脑子,而不是动手动脚,而且,你的拳脚功夫也不如仲政,我不希望郭家毁在你这一代人的手中!” 郭十箓不敢忤逆郭洪奎,只是点头,低声答了个“是”,随后跟着郭洪奎一起下了雪洞。 再说已经走出山坳,走到先前看到一线屯位置的刑术等人,发现丛林中除了厚厚的积雪之外,什么都没有,所谓的一线屯真的只是海市蜃楼而已。 “真的是海市蜃楼,线索全断了。”阎刚摇头。 刑术看着四下:“但是哪儿有一个地方不断出现同一个海市蜃楼的?总有原因吧?” 田炼峰此时憋不住了,直接走到贺晨雪跟前,质问道:“贺小姐,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隐瞒了,你就直接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行不行?我知道你肯定还有隐瞒!” 贺晨雪微微摇头:“我真的不知道那么多,到现在,我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你……”田炼峰抬手指着贺晨雪,被刑术伸手拉开。 刑术用较为平静的语气对贺晨雪说:“贺小姐,你仔细回忆下你奶奶的话,还有,你也得想一想,我怀疑这一切会不会与你奶奶当年弄那个天眼教有关系?她算是一个知识分子,她怎么会组建一个邪教呢?这点不是太不正常了吗?” 田炼峰很是生气,在周围走着,都有点想打道回府了,如今来看,要走出这里,只能穿过这片丛林才行。 阎刚在周围勘查着地形,因为他发现这个树丛中都是杨树,还是大青杨,但大青杨应该很高的,可这里的大青杨只有平常杨树一半那么高,十分怪异。 贺晨雪依然摇头,也不说话。 刑术几乎可以认定贺晨雪在撒谎,因为她迟疑了,迟疑了两秒,两秒的迟疑足以说明问题了,但是他总不能对贺晨雪上刑吧? “刑术,有古怪。”不远处的阎刚喊着。 刑术立即走到阎刚跟前,发现阎刚蹲在一颗树跟前,他已经用折叠铁铲将树周围的雪全部铲开了,挖开之后,看到积雪下面不是泥土,而是一层冰,而且冰层下面模模糊糊还有什么东西。 田炼峰和贺晨雪也围过来看着,田炼峰看了一会儿,立即抓起自己的铁铲将旁边一棵树下的积雪也弄开,发现下面也是冰层,再挖周围的还是。 阎刚此时明白了:“怪不得这里的大青杨都这么矮,并不是矮,而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踩在地面之上,地面在冰层的下面,这样一来,也许只有近四分之一露出雪面。” “这里难道也是湖?”刑术敲了敲冰层,总觉得下面有什么东西。 田炼峰凑近冰面看了许久,开始拿着冰镐敲打着,阎刚也帮忙凿着,两人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在冰面上刨出了一个近二十厘米的坑来。 “冰层很厚呀,看来下面真的是湖。”阎刚打算放弃了。 “不对。”贺晨雪开口道,“大青杨要是一直泡在水中,早就死了,你们用刀把树干割开,看看树是不是枯萎了?” 阎刚拿出匕首将树干割开,发现根本不是枯树,随后扭头看着刑术。 刑术看着刨开的冰坑道:“贺小姐说得对,我们得继续往下挖,秘密就在下面。” 田炼峰搓了搓手,拿着冰镐继续挖着,因为没有鹤嘴锄之类的东西,所以挖起来十分吃力,就在三人轮流上阵挖掘的时候,眼尖的田炼峰忽然愣住了,指着冰面下方道:“下面有人!我看见有人影晃过去了,看看看,又是一个!” 其他三人立即顺着田炼峰指的位置看去,贺晨雪因为无法看太远,眼睛不像普通人,所以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但刑术和阎刚却清楚看到下面果然有人影晃动过去,加上田炼峰看到的,至少有四五个人。 三人立即动手继续挖掘,又挖了半个来小时,终于挖开了冰层,但挖开的瞬间,冰层周围也开裂了,刑术立即挥手让众人散开,自己独自一人留下来,小心翼翼地用冰镐扩大冰层上的那个窟窿,刚敲了几下,冰层开始崩塌,随后一个直径达两米左右的冰洞出现在四人眼前,同时冰洞之中还冒出阵阵热风来。 刑术趴在那看着,看到下方果然是一个洞,斜着看过去还能清楚看到在其中的大青杨的树干,还有最下面清晰可见的泥土。 “太神奇了!”田炼峰感叹道,“怎么会形成这种冰层?” “你们等着,我下去看看,要是有危险,你们用绳子拽我上去。”刑术说着,小心翼翼从窟窿翻下去,随后掉落在下方的泥土之上。 掉落下去,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刑术也感觉到下面的气温至少维持在零上十一二度左右,与冰层上面零下二十来度的气温完全不一样,而且从地面到头顶那厚达近一米的冰层之间,平均高度大概有两米半左右,可以说冰层之上是冬天,冰层之下的洞穴就相当于春天。 “洞穴很大,看样子这个平原有多广,这个洞穴就有多大。”刑术在下面喊道,“看不到头,但是先前炼峰没看花眼,先前果然有人,我看到了脚印,还有烟头。” 刑术蹲下来,用手丈量着地上的脚印,从脚印来判断,先前在下面的这群人穿着的都是一样的靴子,只是尺码不太一样,而且至少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抽烟,抽的还是骆驼,看来瘾头很大。 随后,阎刚跳了下去,又在田炼峰的帮助下,抱住了慢慢滑下来的贺晨雪。 等最后的田炼峰跳下来之后,刑术指着前方道:“大家要小心了,既然有其他人在这里,说明来找忽汗国的不止我们,另外,昨晚的杀手和救我们的人肯定也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来者不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先前在冰层下面走过的这几个人,肯定不是跟着我们走来的,而是从另外一个入口进来的。” 阎刚捏紧匕首,反扣在手上,蹲下来看着脚印,看着周围道:“他们是从前方走过来的,然后又回去了,似乎在找什么,好像是迷路了,对方应该有三个人,而且穿的都是军靴,穿的是美军的寒带靴,从纹路上来看,不是仿造的,应该是百分之百的军品,因为纹路边缘有细小的齿轮纹路,非正规的军品供应商无法造这么精细。” 刑术一惊:“你是说,来的是三个军人?而且是外籍军人?” “不知道,有可能与我一样,也是退役的,看脚印的深度,这几个人的体重也很重,比我还重点,鞋码也大,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体重大概在一百八十斤左右。”阎刚看着地上分析着,“这么重是因为要算上他们穿着的衣服还有携带的装备,不过我相信他们应该没有携带枪支吧,毕竟这是在中国,要将武器弄进来太难了。” “怎么会这样……”贺晨雪在一旁喃喃自语道,眉头紧锁。 是呀,怎么会这样?刑术也不明白,他原以为忽汗国的事情,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没想到,如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这么多人涌进来,并且还有外籍退役军人也来到了这个地方,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第三十章:她是穷奇 冰层之上的树林外,郭洪奎领着白仲政和郭十箓两人观察着地上的脚印,判断出了刑术四人进入丛林之后,同时发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那个白影杀手不知去向,因为周围根本没有除了刑术等人之外的第五个人的脚印。 “那家伙消失了?”郭十箓四下看着,“总不至于踏雪无痕吧?” 郭洪奎冷笑道:“那只是武侠小说的夸张描写,哪儿有什么踏雪无痕,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人肯定是藏在某处,等我们走过来之后,再跟着我们。” 白仲政回头看着山坳口的位置:“也就是说,这个家伙不想成为螳螂,想成为黄雀。” 郭洪奎蹲下来,看着树林中说:“其实我们不算麻烦,最麻烦的是刑术,就我们得到的线索来看,有人在操控这一切,也就是说牵扯进这件事的人,如今太多了,那个白影杀手,也不知道来路,有人刻意将这件事复杂化,让不管是刑术还是我们,都无法扭出幕后的那个人。” “看来这个人的目的不仅仅是奇门这么简单。”白仲政低声道。 郭洪奎思考了半天,扭头看着白仲政和郭十箓道:“如果发生了意外,我们就不得不与刑术等人联手了,但如果他们问起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就说是受人所托,暗中保护他们,千万不要说出我们的真正身份,明白了吗?” “明白。”白仲政和郭十箓异口同声道,随后跟随着郭洪奎进了树林之中…… 郭家人离开之后,百米之外在雪地中潜伏着的那个白影终于微微抬头,在抹去防风镜上面的雪花之后,起身来猫着身子朝着前面慢慢走着,紧盯着在树丛中缓慢行走的郭家人。 此时,正午快过去了。 冰层之下,刑术等人正在某颗树下围坐着休息,边吃干粮边观察警惕着四周——他们都搞不懂这个地方到底是如何形成的,还有最早那个小屋是谁修建的。 刑术一边吃,一边丈量着高度,发现自己所站的地面与头顶的冰层之间,平均高度差不多是两米半左右,当然这个高度只是他们现在身处的周围,还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个地方能形成这种模样实在是太奇怪了,如果是这片地方曾经被洪水淹没过,到了冬季洪水都没退,最终结成冰,还算是正常的。 不过眼下来看,就好像只是一部分水漂浮到了两米半这个高度,然后被冻结起来了一样。 “这里太亮了。”阎刚四下看着,“头顶这么厚的冰,冰层上面还有积雪,但我们身处的这个大冰洞却相对来说比较明亮,不需要手电就可以看清楚大多数的地方,只有稍远的某些地方看不清楚而已。” 刑术摇头道:“现在思考这个是没有答案的,我现在倒是在想,这里现在到底有几批人。” 贺晨雪低低道:“四批,如果按照顺序来讲,先前我们看到冰层一下的那批人是头一批,但他们不是走我们的路进来的,我们是第二批,跟着我们进来的除了救我们的黑影之外,还有一个杀手,一共四批人,就目前来看,应该没有第五批人了。” 田炼峰在一侧看着贺晨雪,刻意问:“不知道贺小姐是不是知道其中一批是什么来路呢?” “你们是不是相信我,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我也不会费尽口舌说服你们相信我,即便你们不相信我,我们还是得继续前进,不是吗?”贺晨雪冷冷道。 “五批人,不明来路。”刑术坐在那里思考着,“而且还有一批人走的不是我们那条路,有其他的路进来,这说明什么呢?” 田炼峰立即道:“这说明有人带我们绕了圈子!” 说着,田炼峰刻意看了一眼贺晨雪。 刑术摇头:“不,不对,贺小姐的奶奶告诉她这条路,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这件事上,我相信贺小姐没撒谎,她没必要骗我们,因为她和我们一道的,我们绕圈子,她不也跟着倒霉吗?所以,事已至此,贺小姐,你应该把你知道的剩下的事情都说出来,好吗?” “我说了,我不知道申东俊当年在这里具体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忽汗国,不知道奇门,只知道线索在双瞳身上!”贺晨雪有些急躁了。 “不。”刑术冷静地看着贺晨雪,“我问的不是这些,我问的是,关于你奶奶关芝青的事情,因为我觉得你奶奶当年所做的事情并不是为了奇门。” 贺晨雪浑身一震,立即恢复了正常,但这个举动还是被刑术抓在了眼中。 刑术见贺晨雪还是不说,于是道:“贺小姐,我和你认识这么久,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 “她还不算是喜欢撒谎的人!?”田炼峰瞪着贺晨雪。 “她只是隐瞒,不是撒谎。”刑术看着贺晨雪道,“我刚才细想了下,从始到终,贺小姐从未真正明确的说过,她奶奶关芝青与奇门有关系,她说的只是她奶奶打着忽汗国宝藏的旗号重建了天眼教,而我们总是将关芝青与奇门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关芝青曾经与申东俊有关联,所以自然而然我们会往那个方向去想。这一点,贺小姐当然也推算到了,所以她故意隐瞒,将我们的思绪往这上面推,引我们往这个方向走。” 田炼峰皱眉:“什么意思?” 阎刚仿佛听懂了:“刑术的意思是,奇门根本就不在这里,贺小姐之所以要暗示我们这里与奇门有关,完全是因为她想利用咱们来找另外一个地方,帮她办成另外一件事。” “也就是说,我们费了半天劲,走的全是错路?这件事也与我父亲田克失踪无关?”田炼峰起身来,看着贺晨雪,贺晨雪依然没说话,田炼峰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我父亲的!” 田炼峰这一吼,吼声直接在冰层下传开,两百米开外另外一棵树下的三个同时抬头对视一眼,随后扭头朝着吼声的方向看去,这三个人就是先前他们看到的那三个在冰层下移动的人影。 刑术一把抓住田炼峰,阎刚压住他捂住嘴,低声道:“你他妈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下面?你是弱智吗?” 田炼峰很激动,刑术则看着他冷静道:“不,这件事与你爹田克有关系,虽然我还不知道关系有多大,不过我相信幕后指使的人,肯定是软禁你父亲的人。” 说完,刑术看着贺晨雪问:“贺小姐,你可以相信我们,可以相信我,所以,不要再隐瞒了,告诉我。” 许久,贺晨雪起身,又坐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点头道:“对,你之前都分析得对,我是被人威胁了,但不算是威胁,而是利诱,这个人说他知道双瞳的消息,而且从他口中描述的双瞳的外貌等等,我可以肯定他真的知道双瞳的存在。” 刑术点头:“双瞳与你奶奶关芝青有直接联系吗?” “有,也算没有,这么说吧,双瞳与我们眼下进行的这件事没有联系,而且双瞳是不是真的知道奇门,也是那个人告诉我的,他说双瞳知道。”贺晨雪叹气,“我知道,这件事到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复杂了,是我的不对,如果我一开始就说清楚,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糟糕。” 刑术点头,在那低声自言自语着什么,许久抬眼看着众人道:“现在幕后的指使者,我们给他起个代号叫黑手。这个黑手的目的看样子不仅仅是为了奇门,也是为了忽汗国的宝藏,但从我之前从老屋子中得到的线索来看,这个地方与奇门没有直接的关联。紧接着是贺小姐,贺小姐的目的是找到双瞳,所以她的直接目标也不是奇门或者忽汗国的宝藏,至于我们在冰层下看到的那一批人,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只能暂时归于他们也是为了找忽汗国的宝藏,那么跟着我们的人呢?我想,这些人既然一直追踪着我们,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观察我们,调查我们,想必也清楚我们找的不会是奇门,只是忽汗国,换言之,这五批人中,大部分人的目的都是忽汗国的宝藏。” 其他三人点头,表示赞同。 刑术又道:“那么,我们再想想申东俊,申东俊也是为了找奇门,但是他没找到,如果他找到了奇门,或者是找到了忽汗国的宝藏,就不会有之后他在刑场上与刑仁举的那件事了,也就是说,当年申东俊来这里,极有可能不是为了奇门,而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田炼峰问:“是为了忽汗国的宝藏吗?” “不确定。”刑术摇头,“但我觉得他不是来寻宝的,首先你要知道,他是搞情报的,他不管权力再大,在当时的东北,也就是伪满洲国,他不管怎样都得向关东军方面负责,如果他私下带兵寻宝,这件事迟早传开,他也就违反了军队的条例,不死都会被送回朝鲜。另外一方面,如果他是带兵来寻宝的,你想想看,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让满洲国国防军参与,来蹚道儿也好,当炮灰也好,也不会找地方军队,肯定会从当时的新京或者是哈尔滨调国防军的精锐参与,另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找一批关东军,要知道,不管哪个部队都有那么几支专门勘查地形的部队,带上他们,总比带上一般的陆军要好吧?” 阎刚点头:“有道理,你的意思是,申东俊当年也不是为了忽汗国的宝藏?” “是呀,我开始还怀疑过也许申东俊根本就没来过,但是贺小姐说自己查过资料,同时呢,我们也在来的路上看到了旧日军的尸体,说明就算申东俊即便没来过,也来过日本军队,但目的不明。说直接点,也就是说,贺小姐的奶奶关芝青,出于某种目的,将申东俊拖进了这件事当中来,目的就是为了掩饰她之后要做的事情。”刑术说完后,看着贺小姐道,“贺小姐,我推测的准确度如何?” 田炼峰现在满脑子迷糊:“我糊涂了,我完全不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阎刚看着田炼峰道:“简单来说,关芝青的目的就是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与她重建天眼教之类有直接的关联,但与奇门没关系,她为了将这件事复杂化,为了掩饰她真正的目的,所以在认识了申东俊之后,她对外宣称她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申东俊告诉她的,将申东俊拖进这件事来,把事情复杂化。” 田炼峰“哦”了一声,又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举个例子吧。”刑术想了想道,“如果说一个人在一个房子内干了一件事,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事,他担心被人发现,也知道迟早会被人发现,于是他想办法让这个房子住进了更多的人,并且模糊了自己住进来的时间,一旦东窗事发,这个房子内的所有人都会被调查,就算他清楚自己也许迟早有一天会被查出来,但进来的其他人也会为他拖延时间,因为假如房子中只住了他一个人,事发之后,傻子都知道那件事是他做的。” 贺晨雪皱眉道:“说直接点,就是故意让一件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明明眼前摆着一个你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的物件,但偏偏故意放在盒子中,你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还有盒子,但盒子中还有盒子,每个盒子都有一把锁,但是钥匙需要你去找。” 刑术点头:“所以,贺小姐,你再不说,我们接下来只能乱闯了,这对你没好处。” 贺晨雪终于伸手,在自己内衣中摸出来用防水塑料袋装好的一张纸,她将纸拿出来,递给刑术。 刑术打开,看见上面写了一行字——“我是活生生吞下一百一十一个灵魂,罪不可赦,千刀万剐的凶兽穷奇。” 刑术看完,递给阎刚和田炼峰,问贺晨雪:“什么意思?”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奶奶死的时候,我压根儿就没有出生,所谓的我奶奶告诉我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是我养父母转述的,我都不知道我亲生爹娘是干什么的,而我养父母就是铸玉会的人,我理所当然也进入了铸玉会。”贺晨雪低声道,“来这里的路,都是我奶奶记录在纸上的,但是并不准确,我曾经来过,但迷路了,当时我就知道要进来不是有地图就可以的,我能走进来,完全靠的是那个黑手的帮助,是他告诉我要走多少步,朝什么方向,又如何去走。” 刑术点头:“难怪,其实我们也发现了这个地方很古怪。” “是。”贺晨雪道,“其实我对我奶奶的事情并不关心,但她的的确确在回忆的信中,写过申东俊这个人,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先前你的推测,我恐怕真的会认为申东俊与这件事有直接的关联,不过你说得对,至始至终,我都是为了找到双瞳,其他的事情我不感任何兴趣,也请你们不要问我为什么要找双瞳,只要你们帮我,我就会竭尽所能帮你们,怎么样?” 刑术看着阎刚,阎刚点头表示接受这个建议,田炼峰则是一脸的怒气,觉得此时此刻万般无奈,贺晨雪才说出实情,耽误了他们太多的事情。 刑术给田炼峰递了个眼色,田炼峰点头道:“好好好,不追究了,你帮我们,我们帮你,反正我都已经来了,必须要解决没有解决的所有事情。” 阎刚此时又看向那张纸,看到上面写着的“一百一十一”五个字“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111?怎么这么眼熟呢?我是不是在哪儿看过呀?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了!” 阎刚扭头看着贺晨雪问:“你奶奶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名字?叫关生荷?” 贺晨雪点头:“对,那是她曾经的笔名,她早年向报纸和杂志写稿的时候,就用的关生荷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 “看来你真的对你奶奶当年的事情不关心。”阎刚吐出一口气来,“这是当年很出名的‘穷奇案’呀,只是我当时在部队的时候,并不知道穷奇是什么玩意儿,所以没上心,只是觉得那件事挺残忍的,因为当时穷奇案发生之后,部队派出人去帮助搜索失踪的人,我参军的时候新兵连指导员的大哥就参与了那次的搜索,后来指导员还翻出了当时的简报给我们看,说过这件事,地方警察还组织过学习,关于反邪教的学习。” 贺晨雪不语,只是仔细听着,阎刚继续道:“穷奇案,是当时牡丹江地界较为出名的一个邪教,建国之后邪教层出不穷,几乎都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上当受骗的大部分都是没有文化的农民。之所以叫穷奇案,是因为这个教派名为‘天言教’,不是天眼,我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当时的内部简报上写的就是天言教,而不是天眼教,说这个邪教的头目声称上古的一种怪兽叫穷奇,要出来祸害人间,当时呢,恰好遇到‘三年自然灾害’最重的一年,也就是1960年,所以邪教头目,自称关生荷的这个女人,就说这一切都是穷奇干的,只有她有办法可以将穷奇干掉,这样的话,大家又能过上好日子了……” 第三十一章:尸骸遍地 1960年,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一年,但当时在东北地区相对来说受灾较浅。阎刚说能记得在当时简报中还提到过,在60年1月份,爆发过一次猪瘟和猪肺病,当时死了几千头猪,算是重灾,后来在5月份左右旱灾挺严重的。 阎刚皱眉道:“关于当时我的背景,我实在不能多说,毕竟当时简报上说的,和我后来看到的一些数据不怎么一样,总之呢,当时关生荷就是打出了杀穷奇的旗号创立的天言教,有两个地方关生荷做的和其他的邪教不一样,第一,她不用教徒的钱,一分都不用,其二,她创立的天言教只收111个教徒,而且这111个,最好是老屯子里那种沾亲带故的人,两代左右都有血缘关系的。” 田炼峰问:“不用教徒的钱?” “这是手段吧,所以当时关生荷,也就是关芝青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这个可以肯定。”阎刚回忆着,“她开始是说大家拿钱出来,拿钱拿物给她,为什么呢?因为她说穷奇将瘟疫放在这些东西上面,她要清除上面的瘟疫,开始有人试着给她,没几天,她又原封不动的将这些东西还了回去,还去那家人家中祈福,后来很多人都说,她去了之后,家里有病的人慢慢的就好了,身体就健康了,于是大家都很相信她,继续拿钱拿物,她一件都没有留,都一一还给了这些人,一时间,关芝青的声名大噪,都说她有神力。” 术刑听完冷笑一声:“神力?关芝青是个医生,她当然可以治病了。” 贺晨雪不说话,什么表情都没有,刑术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到底贺晨雪是不是真的不清楚。 一来二去,好几个屯子的人,都对关芝青非常的崇拜,真的将她当做了神明。你想想,一个人不会拿你的一毛钱,不会吃你的半点东西,还帮你看病治病,长期下来,你会不会相信这种人?就算你开始不相信她那番话,也会出于感谢,安静的听这个人给你“讲经”,长此以往,按照关芝青这种有脑子有目的的人,要对没有文化的人洗脑那是很简单的事情。 “关芝青是1956年年初到的出事屯子的那一带,差不多也算是小北湖林区周围的地方吧,她花了4年的时间谋得了所有人的信任,4年之后,她成为了天言教的教主,并且秘密的拥有了111个教徒,都是非常忠心,严守秘密的人,但据简报上来说,这111个人应该算是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同一个祖宗吧,只是他们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这一点,我想是关芝青自己无法掌握的,所以只能作罢。”阎刚仔细回忆着,“1960年11月吧,我记得当时简报背面,还贴了当时中央的那个《关于彻底纠正‘五风’问题的指示》,那个指示就是1960年11月出来的,对,就是那个时候。” 1960年11月,关芝青和那111名教徒一夜之间从屯子中失踪了,整个屯子人口原本就不多,加起来才不到600人,一夜之间111个人消失了,自然就是大事。当时就有人报警了,报警的是村长的闺女,因为村长本人都失踪了。 派出所立即派人下来调查,但是毫无头绪呀,111个人的的确确失踪了,那是真的,都是有名有姓的,昨晚还好好的躺在炕上,今天清晨睁开眼睛人就没了!派出所立即汇报上级,上级立即成立专案组,同时请求最近的驻军协助,因为当时没有武装警察部队,公安人手也不足。 随后,部队派了个连,加上当地武装部的民兵连和公安一起行动,开始对周围地区进行搜索,这个搜索进行了一定的时间后,发现了足迹,毕竟那是一百来号人,要隐藏足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随后怪事发生了,部队寻找足迹的过程中,发现他们一直在某个地方绕圈,就和迷了路一样,而且最奇怪的是,可以后退原路返回,但要进前面的林子中,不管你怎么走,当你走出来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就站在进林子的位置。 听阎刚说到这,田炼峰指着阎刚道:“哦,这个就是咱们昨天走的那个进林区的路对不对?” “对。”阎刚点头,“我也是说到这,才想起来的。部队在那转了三天没有找到,觉得这件事怪得不得了,但是当时那个背景大家都知道,就算心里觉得这事可能与鬼神呀之类的有关系,但谁也不敢说呀,一直到第七天,也就是一个星期之后,关生荷也就是关芝青自个儿出现在林子口的时候,这件事才算有了点眉目。” 不过当时,谁也不知道关芝青就是这件事的主谋,也不知道什么天言教,因为她一直以来隐蔽的很好,搞得那些入教的教徒都认为自己差不多就是地下工作者了,要抓的也不是什么凶兽穷奇,而是敌特! 当时关芝青出现在林子口的时候,满脸的泪痕,眼神茫然,双手低垂在两侧,但浑身上下很干净,只是头发略有些凌乱。 所有人立即上前,问她怎么回事? 关芝青低着头,就说了一句话:“我是穷奇……” 阎刚回忆到这,深吸一口气:“穷奇,是上古时代的四大凶兽之一,传说这种凶兽是鼓励人做坏事的,同时还要吃人。” 贺晨雪依然不语,但却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水壶,手指头骨节都发出了声音,其他人都意识到了,刑术也知道贺晨雪很难面对这段历史,于是道:“我算明白关芝青留下那纸条的原因了,她的意思是说,那111个人是她杀的。” “天啦……”田炼峰下意识看了一眼贺晨雪,但被刑术一眼瞪开,田炼峰转而看向阎刚道,“一百多个人?杀人狂魔呀这是!” 这句话说出口,贺晨雪浑身又是一震,刑术瞪着田炼峰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阎刚迟疑了一会儿,在刑术眼神允许下,又道:“关芝青当时就自首了,原原本本将自己组建邪教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并且承认那111个人是自己所杀的,不过却死都不说,到底是怎么杀的,尸体在哪儿,不管怎么问就是不说,反正交代完毕之后,每天都询问办案民警,什么时候枪毙自己,因为自己该死。” 刑术点头:“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阎刚摇头。 田炼峰听到这,低声道:“有人还是说谎了,说什么自己奶奶说的如何如何,1960年距离至今多少年了?犯了那样的重罪,肯定枪毙。” 贺晨雪此时终于开口道:“对,我奶奶是死了,但她却是自杀的,那张纸条也是后来办案民警带出来的,也不是为了留下什么遗物,只是为了希望查明白那张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刑术立即问:“办案民警给谁的?” “我爷爷。”贺晨雪说完,在刑术没开口问前又解释道,“这些事都是我养父母转告的,我连我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更不要说我爷爷了。” 刑术略微凑近贺晨雪:“你养父母也没有告诉你亲生父母和你爷爷叫什么之类的?” “没有,他们说,我知道了,对我没好处,有些事情既然隐瞒了,干脆就瞒一辈子吧,现在我觉得,他们的话是对的。”贺晨雪的声音越来越低。 刑术起身来,看着四周:“这么说,这111个人是死在这里了?怎么死的?” “这件事一直是个谜。”阎刚道,“至今都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他们说,当年关芝青自杀之后,这件事就变成无头案了,部队出动了很多人搜山寻找,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那111个人,就这么凭空没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肯定都死了,关键是怎么死的?尸体在哪儿?” “尸体就在你们的脚下!”一个声音从后方一颗树后传出来,众人大吃一惊,立即起身看着声源的方向,看着从那颗树后慢慢走出来并且戴着尸面的白仲政,刑术一眼就认出这家伙就是那晚在旧筒子楼遭遇过的那家伙! “是你?”刑术上前道。 “噢,那天晚上出来吓唬我的就是你呀!”田炼峰也想起来了。 阎刚看着两人:“你们俩认识?” “嗯,我告诉过你那晚在筒子楼‘遇鬼’的事,就是他。”刑术低声道,刑术说完又看着白仲政那一身黑衣,想起昨晚救他们的那个黑影,下意识问,“昨晚是你救的我们?” 白仲政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只是指着地面道:“霜降三八二,小雪四六七,大雪三五一,例法归一,其九为局。” 白仲政的话刑术只是听来耳熟,但半天没想起来是什么,贺晨雪也是如此,阎刚和田炼峰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懂,认为这小子在念咒语呢。 白仲政说完之后,又指着他们脚下,手指慢慢移动着,像是在数格子一样。这个动作让刑术忽然明白了,立即道:“奇门遁甲的口诀?” “是三元诀。”白仲政道,“这个地方叫白蚁穴,是一个相当麻烦的穴位……” 说着,白仲政就将之前郭洪奎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而关于三元诀的口诀以及其他白仲政即将要解释的东西,都是他们三人听完刑术等人的对话后,郭洪奎告知白仲政,让白仲政现身转告的。 但此时的白仲政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郭洪奎要这么做,只是他已经确定了,这个地方与奇门没有直接联系。 此时的郭洪奎和郭十箓正趴在远处静静地听着,而在他们身后几十米开外,那个刑术等人凿开的冰窟窿上方,神秘的白影也蹲在那里,俯身侧耳仔细地听着。 刑术等人听完白仲政的话之后,都互相对视了一眼,刑术又问:“您的意思是,关芝青当年是利用这个穴位要做什么?可是按照你的说法,风水穴位只会对后人起作用,但是关芝青与那个屯子没有任何联系,她不是屯子的人,就算真的找到了111个有血缘关系的人杀死埋葬在这里,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白仲政站在那一动不动:“你们怎么知道她与屯子里面的人没关系?又怎么能判断这件事没有合谋者?现在下这些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 刑术听完,默默点头,的确,他们对关芝青当年的事情了解得少之又少,如果不是阎刚,他们可能连最基本的讯息都不会知道,在地方警察那,要查到这个案子当年的资料,估计很难,应该都被封起来了,毕竟当年的当事人,被认定为主谋的关芝青已经死了,再也没有线索可以查下去了,为了避免当年的事情被人挖出来大做文章,档案肯定会被封存的。 那张纸条,还有关芝青当年从树林走出来所说的那句话,给人的感觉是这个女人不是个坏人,似乎是被谁欺骗才做了这些事情。 “你说尸体在脚下,你能证明吗?”贺晨雪此时上前一步问。 白仲政指着贺晨雪脚下右侧三米半的位置:“如果这里的确是白蚁穴,要葬人就必须按照三元诀来,所以,我说的位置一定没错!” 贺晨雪转身看着阎刚,低声道:“阎王爷,麻烦您了。” 贺晨雪此时忽然这么客气,明显是她很想证实白仲政的话,但自己又是个柔弱的女子,挖掘这种事,只能靠阎刚这种孔武有力的人。 阎刚点头,示意刑术盯着白仲政,以免这小子玩花样,紧接着带着田炼峰在指定地点挖掘起来,因为是软土挖起来很轻松,没多久,就真的从下面挖出了一具骸骨! 挖出骸骨之后,大家都很吃惊,互相看了看之后,又扭头看着站在那依然一动不动,保持着沉默的白仲政。 刑术蹲下来,查看了一下,道:“是女性,大致判断年龄大概是在二十五岁左右,已经生产过,但是无法判断死去的时间是不是几十年前。” 阎刚点头,不等贺晨雪开口问,直接上前对白仲政说:“还有呢?哪里还有骸骨?” 白仲政自己低声嘀咕着什么,自言自语地换算着,紧接着继续指示他们挖掘,随后的一个小时内,阎刚等人接二连三从软土中又挖出来12具骸骨,这下足以证明白仲政所说的话是真的了。 刑术等人站在那看着地面上那13具弯弯曲曲,头脚相连蔓延向前方,死时姿态各异的骸骨,更加没有头绪了,完全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还有很多,继续挖。”白仲政此时坐了下来。 阎刚看着刑术,田炼峰将铁铲一扔,直接躺在软土上大口喘气,他们已经太累了,就算是软土,连续挖掘这么久,体力也支撑不下去。 刑术走到白仲政跟前,问:“为什么?” “什么?”白仲政微微抬头看着刑术。 “你是谁?昨晚为什么要救我们?而今天又为什么要帮我们?”刑术一字字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戴着尸面的白仲政直视着刑术,半天才道:“秘密,如果你想知道这个秘密,那就自己去查,刑老板算是这个行当中最聪明的人,这一点应该难不倒你。” “难倒我了,我不知道,我希望你能说出来。”刑术道,说完刑术看向周围,“从那晚在筒子楼的经历告诉我,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同伴,至少还有一个。” 白仲政冷冷道:“这些与你无关,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不按照我的指示继续挖下去,看看有什么,要不就赶我走,你们自己想办法,亦或者自己掉头回去。” “刑术……”贺晨雪开口说话了,刑术转身走到她跟前,贺晨雪低声道,“我们的线索全断了,也许这个人有线索可以帮助我们,你说昨晚他救了我们,应该不会害我们,至少暂时不会。” 刑术看着贺晨雪:“你的意思是,相信他?” “只能这样了。”贺晨雪双手攥紧,“我很想知道当年我奶奶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刑术考虑了半天点头:“好吧,但是他来路不明,要小心。” 接着,刑术唤来了阎刚和田炼峰,简要说明了下,这才走到白仲政跟前问:“好吧,继续,但是你至少得答应我们一件事,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我姓白,叫白仲政。”白仲政回答,“但是你放心好了,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查不到我是谁,哪怕你能进入全国户籍系统,你都查不到我是谁,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个名字是真的。” 刑术点头,故意伸出手去:“你好,我该叫你老白还是小白?” “叫我阿政。”白仲政说完起身,继续指示着他们挖掘,还说了今晚肯定会在这里扎营,毕竟从地下刨出111具骸骨来,是个不小的工程。 白仲政与刑术等人忙碌的时候,郭洪奎已经领着郭十箓在冰层下面的其他位置探索着,试图找出这里如何形成的秘密,以及这里还隐藏着什么。 “既然这里是白蚁穴,事情就应该没那么简单才对。”郭洪奎边走边低声道,“我觉得,忽汗国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不离十,这里真的与忽汗国有什么联系,这个地方这么古怪,就算平日内有人来,但谁能想到冰层下面还有这样一个洞穴呢?” 郭十箓边走边闻着空气中那股古怪的气味:“奎爷,我总觉得这里像是个中药铺一样,药味很浓。” “嗯,我也闻到了……”说到这的时候,郭洪奎突然间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们身后的位置,“我还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郭十箓下意识转身,提起腰间挂着的小型弩弓,瞄准郭洪奎所看的方向,随后,从黑暗中慢慢走出了那个穿着白色防寒服,蒙着面,戴着护目镜,背着背包,背包上挂满了各式装备的杀手。 “你就是那个杀手吧。”郭洪奎下意识将郭十箓挡在自己的身后,“终于肯现身了,挺聪明的,原本是我们跟着你,你悄悄躲起来,又变成你跟着咱们了。” 白影此时开口说话了,用沙哑怪异的声音说:“合作!” 第三十二章:地龙毒 白影突然出现在郭洪奎和郭十箓跟前说出“合作”两个字,让两人都有些诧异,原本两人都认为白影是来下手对付他们的。不过同时他们也听出来了,白影肯定使用了变声器之类的东西。 “合作?合作什么?”郭洪奎问,同时看了一眼远处,担心着这样的对话会不会被远处的人听到。 “找到忽汗国的宝藏,咱们四六分,我六,你们四,如何?”白影一字字道。 郭十箓冷笑着看着白影,郭洪奎却面无表情地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一个素不相识,而且还差点干掉我亲人的家伙合作?” 白影轻笑了一声:“你的家人不是没死吗?而且他还差点杀了我,所以,咱们算两清了,另外,如果没有我,你们找不到忽汗国的宝藏,还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郭洪奎咧嘴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找忽汗国的宝藏了?我们刚准备动身回家,我们对宝藏没兴趣。” “是吗?”白影笑道,“据我所知,郭家人从民国开始就颠沛流离地生活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保护好真正的奇门,可悲哀的是,连你们都不知道奇门在什么地方,所以,你们一直盯着田家,如今你们跟着刑术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刑术手中握有最多的奇门线索,而眼下,你们也清楚地知道这个地方与奇门没有任何联系,可你们却迟迟不肯离开,还让那个叫白仲政的去告诉刑术等人白蚁穴的事情,再笨的人都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吧?” 郭洪奎盯着眼前的白影,还未开口说话,郭十箓突然间出手向白影袭去,被郭洪奎一把拽了回来,拽回来的同时,一掌将郭十箓推开,推开那一瞬间,两人看到一道银白从他们眼前飞过,穿透远处的树干,钉在后方的第二颗树干之上,那是一颗随处可见的钉子。 郭十箓惊魂未定地看着郭洪奎,知道若不是郭洪奎出手,自己早就被那颗钉子给穿透了。 白影看着两人喉头发出“咕噜”的怪声,像是笑声,随后拱手道:“献丑了。” 郭洪奎也上前拱手抱拳:“没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你明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白影冷笑道,“现在不是过去了,没有那么多规矩,谁有实力,谁能带着大家赚钱,谁就是爷,所以,这笔买卖我肯定要做,你刚才也听到刑术他们的话了,现在在这冰层下面的,除了我和你们,还有刑术之外,还有一批人,一共四批人,你大概还不知道第四批人是做什么的吧?他们是专家,真正的寻宝专家,从国外回来的,有非常丰富的经验,是库斯科公司的中国地区派遣专员!” 郭十箓看着郭洪奎,明显是在问:什么叫库斯科公司? 郭洪奎现在没机会给郭十箓解释,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安静的听下去,但白影却直接解释给郭十箓听:“那是全球排名前三,一直在前三名徘徊的国际寻宝公司,之所以公司叫那个名字是源于秘鲁的安第斯山脉的库斯科古城,这三个人隶属于bm小队,也就是bluemoon蓝月亮,这个小队曾经在太平洋上捞起过二战时期丢失过的被命名为蓝月亮的蓝宝石而声名大噪,从此之后这个小队就用了bm这个简称,国际上干寻宝的,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实力。” 作为护宝人的郭洪奎当然很清楚库斯科公司,也对bm小组有所耳闻,听说他们不仅寻宝,还兼职护送贵重物品,从这一点不难看出,这个小队中的人都有从军经历,不过外界对他们的事情知道的是少之又少,但传闻很多,最夸张的传说是,bm小组曾经为了两颗“鸳鸯钻”干掉了东非某国盘踞在某钻石矿中的武装,并且没有留下半个活口,等政府军赶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有四个字“尸横遍野”。 郭洪奎此时心中也在推测白影的身份,白影看着郭洪奎打量自己的眼神,又发出怪笑道:“没用的,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是谁,就算我说出名字来你都不认识,全世界这么多人,单是在中国就有十几亿人,难道你都认识?” 郭洪奎笑笑道:“你的意思我听懂了,你是想说,我们最大的敌人是bm小队的那三个人,我们最好联起手来先对付他们,然后再对付刑术等人,最后就可以坐下来平分宝藏了,对吧?” 白影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郭洪奎点头:“挺好,我看这样吧,我们合作,您的身手好,我替您把风,您去解决bm小组的人,再解决刑术他们,请放心,我是职业把风的,我专业把风几十年!” 郭十箓带着嘲笑看着白影。 白影冷冷道:“你不相信我。” 郭洪奎面无表情道:“你想利用我。” 白影嘿嘿笑道:“好吧,咱们各走各路,但是,你们要知道,如果各走各路,那就是与我为敌,与我为敌……” “与你为敌,就是死路一条对吧?”郭洪奎笑道,“我郭洪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类的话,我一年听几百次,省点口舌吧,功夫上面才能见高下呢!” 白影冷哼一声,转身慢慢隐入黑暗之中,周围又恢复成先前的死寂。 “奎爷,怎么办?”郭十箓看着郭洪奎。 郭洪奎想了想,戴上了自己的尸面,也示意郭十箓戴上,紧接着道:“事到如今,咱们只能与刑术他们联手了,这是上策。” “啊?”郭十箓很惊讶,“那中策和下策呢?” “中策是我们单干,下策就是假意与那家伙合作,伺机拿下他,但下策的成功率很低,他能在咱们跟前现身,那就说明,这个人早就算好了这一切,也算好了我们不可能与他合作。他只是来确定一下而已,同时也告诉我们,他有十分的把握,百分的自信可以轻而易举干掉我们所有人。”郭洪奎摸着下巴,“所以,为了顾全大局,必须和刑术合作。” 郭十箓有点懵:“怎么个合作法?” “你现身去见他们,要突然现身,务必做到让仲政都很吃惊,但是你不要摘下面具,你可以告诉他们你的名字,放心,他们查不到的,要知道,我们是在户籍上查不到的人。”郭洪奎低声道,“至于我,我会一直跟着你们,在暗处守着你们。” 郭十箓忽然明白了什么:“奎爷,你先前听到刑术那小子的话,听他推测说咱们不止一个人,所以你让我现身,让他们放松警惕,对吧?” 郭洪奎笑了:“十箓,你终于算是开窍动脑子了。对,我的打算是这样,一来,让刑术他们认为只有你和仲政存在,你们是有诚意帮助他们的,二来,让他们稍微放松之后,那个杀手才可以有机可乘,在这里就等于是我布了一个双保险的局。” “双保险的局?”郭十箓摇头表示不明白。 郭洪奎看向远处:“你想,刑术他们放松警惕,那个杀手便有机可乘,到时候他只有两个选择,一就是下手对付你们,但如果下手对付你们,暗处有我,他攻击你们,我会抓住空当攻击他。其二,他见我没有现身,他就大致能判断出,我躲在暗处干什么,所以不会轻易攻击你们,这样一来,你们就安全了,这就是我所说的双保险。” 郭十箓担忧道:“奎爷,可是,要是他对付你怎么办?” “放心,我和他都在暗,暗对暗,我吃不了亏,我盯死他,他不敢轻举妄动!”郭洪奎露出自信的笑容,“去吧,按照我的指示行事。” 说着,郭洪奎朝着白影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郭十箓站在那,迟疑了一会儿,紧了紧面具,朝着刑术等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冰层下的树林中,刑术等人在挖掘那些骸骨,现在已经挖出了56具了,已经算是最快的速度了,因为白仲政也加入了挖掘的行列。 此时的郭十箓躲得远远的看着,他铭记着郭洪奎的话,自己出现的时机要恰当,恰当得让白仲政都吃惊,他清楚,这样做是要让白仲政的那种吃惊表现得自然,这种自然会让刑术他们认为,白仲政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出现,换言之,也就是让刑术他们将先前那个“加上白仲政一共有两个人”的推测变成认定的事实,这样一来,至少在短时间内可以隐瞒住还存在一个郭洪奎的事实。 挖掘在进行着,郭十箓继续等待着机会,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临了,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药味,这种药味比先前闻到的还要浓,他脑子中突然闪过什么,立即从口袋中拿出个小碗,抓了一把石灰放在其中,朝着刑术等人冲了过去。 郭十箓冲过去的那一刻,阎刚最先发现,他立即将铁铲横在身前,在看清楚郭十箓脸上戴着与白仲政一模一样的尸面之后,很是吃惊,刑术也下意识看向了白仲政,发现白仲政明显是浑身一震,脑袋一直转向郭十箓的方向,那模样明显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你们中毒了!”郭十箓在快奔到阎刚跟前时刹住脚步,“是地龙毒!” 说着,郭十箓将小碗放在地上,往小碗中倒了点水,水与生石灰混在一起之后,立即开始沸腾起来,紧接着郭十箓将剥开的大蒜在手中捏碎,随后摊开道:“含在口中,快点!” 刑术等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阎刚和田炼峰都警惕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郭十箓,而刑术和贺晨雪则是看着不远处立在那的白仲政。 白仲政的脑子转得飞快,他在思考着怎么会发生这一切,虽然他没有完全想透彻,但也清楚,这件事必定是奎爷指示的,否则的话,郭十箓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自暴行踪,随后他朝着郭十箓一扬头道:“他是我兄弟,就是那天晚上你在筒子楼见到的另外一个人。” 刑术点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个表情被郭十箓抓在眼中,郭十箓知道郭洪奎的安排成功了一半,但立即急道:“快点,含着碎蒜可以避开地龙毒,我用石灰水来消毒,否则这样挖下去,大家都有危险。” 阎刚没有接过去,只是问:“什么是地龙毒?” 不远处的白仲政立即道:“信他吧,他是专家,出外有病急救什么的,都靠他,他是个医生,不过是个书走偏方的医生。” “大蒜不会毒死你的!但地龙毒可以!”郭十箓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阎刚看着刑术,刑术点头,率先上前抓了一点含在口中,其余人也纷纷仿效。 此时,贺晨雪看着白仲政问:“你为什么不含?” 白仲政还未解释,蹲在地上用手扇着那沸腾的石灰水产生出来的烟雾的郭十箓解释道:“我们戴着的这种面具,是用药水浸泡过的,一般的毒素侵蚀不过去,算是半个防毒面具。” 阎刚又问:“地龙毒是什么?” 郭十箓头也不抬地回答:“就是蚯蚓毒,但这里的蚯蚓毒是混合了一种叫做蚯蚓草和月挂草的粉状毒物,第一次闻觉得挺刺激的,但很快鼻子就会适应这种气味从而忽略,因为我是干这行的,从小就在闻药,所以瞒不过我的鼻子,我越靠近就觉得越浓,最终断定是地龙毒,下毒的人很厉害,这个毒在这些人死的时候就已经种下去了。” 刑术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完全听不懂郭十箓在说什么。 “隔行如隔山,这很正常,就如同我几乎不怎么懂医术之外的东西一样。”郭十箓小心翼翼地拿着那个小碗在四周走着,走在那些挖出的骸骨之间,等石灰水不再沸腾了,倒掉之后,又重新弄了一碗,边走边解释,“这种地龙毒是种出来的,在民国的时候就失传了,最早谁发现的不知道,总之这种办法曾经是用来对付那些盗墓贼的,但都是民间所用的办法,毕竟在民间地主这类的人,就算再有钱也没法修建地宫,所以,只能用地龙毒这种法子了。” 所谓的地龙毒,实际上是中原一带民间郎中无意中发明的一种对付盗墓贼的方法,不明白的人当做了蛊毒,但实际上不是。 制作地龙毒首先要在墓地,最好是乱坟岗之类的地方挖掘出来的蚯蚓,将这些蚯蚓晒干磨成粉,然后与蚯蚓草、月挂草一起上锅蒸,蒸上两个时辰,用蒸过的水浸泡菌种,接着将尸体割开,填入蚯蚓粉、蚯蚓草粉、月挂草粉以及泥土,再放入菌种,这个过程就有点像是种蘑菇…… 随后尸体会放入棺材,但通常这种尸体都是“自愿捐赠”或者是有钱人出钱买的,算是一种伪装,放入假墓当中欺骗盗墓贼,尸体一旦下葬,那种怪异的地龙蘑菇就会很快长出来,又会很快死亡,死亡之后蘑菇会变成粉尘,这种粉尘一直蔓延漂浮在尸体周围,形成一种特有的毒素,就是地龙毒。 “地龙毒吸入之后,正常来说毒发至少要一个多小时近两小时之后,也就差不多是一个时辰。”郭十箓说到这抬头看着跟前的阎刚和田炼峰,“毒发后,人会产生强烈的幻觉,觉得自己遇袭,认为自己身边每个人都是敌人,从而自相残杀,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含蒜中和分解。” 随后,郭十箓放下碗:“差不多了,不过等下如果还要掘尸,那就必须一直含着蒜,否则还是会中毒。” 此时,大家听到非常清楚的“咕噜”一声,随后大家都扭头看向发出声音的田炼峰。 田炼峰咳嗽了一声,眼珠子四下移动了下,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还有吗?我刚才嚼……嚼着吃了。” “又不是吃饺子就大蒜,你吞了干嘛?”阎刚看着田炼峰。 田炼峰不好意思地笑着,从郭十箓处又拿了一瓣大蒜放在口中嚼碎含着不说话了。 “你是……”刑术看着郭十箓,“朋友,你多少也应该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是他兄弟,我是个医生,叫郭十箓。”郭十箓走向白仲政,两个戴着尸面的人站在一起,互相看了一眼。 阎刚在一侧杵着铁铲:“没了?” “没了。”郭十箓说完笑了声。 “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刑术质问道。 郭十箓不说话,他知道,这些问题不应该由他来回答,白仲政自然会回答。 白仲政看着刑术道:“这些不需要你们知道,你们需要知道的是,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 “你们怎么知道这下面有尸体?你们知道当年这里发生的事情?”贺晨雪上前问。 “不,我们只知道这里是白蚁穴,知道这种穴位如何埋人,除此之外,一概不知,只是觉得你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所以出来帮你们一把。”白仲政说完,见刑术等人还要问,立即抬手道,“我需要回答的就这些,如果你们还想问,我们可以拒绝回答,如果你们对我们的拒绝不满意,我们可以走,之后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刑术不说话,只是看着白仲政和郭十箓,他知道,白仲政是在逼自己,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看眼前两人的确是有本事,有他们在,接下来的事情也许会简单些,还可以在关键时候保命,但他们的不明身份和目的,也会让接下来的事情平添了不知份量的危险,而且,自己好不容易才让这个松散的队伍团结起来,半途中又杀出来两个人,队伍中肯定会增加新的矛盾。 如何选呢?刑术有些拿捏不准,站在那沉思着。 第三十三章:合盟 树林中很安静,似乎都能听得见互相的心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刑术的身上,希望他能下决定。 阎刚的手一直握在铁铲木柄之上,他很担心突然冒出来帮助他们的白仲政和郭十箓会突然间对他们出手,就现在来看,这两个人有一定的实力,能够帮助他们,毕竟挖出了这么多尸体,还发现了地龙毒,指不定之后还会遇到什么麻烦。 与此同时,潜伏在远处,一直闭眼侧耳聆听的郭洪奎也在等待着。 郭十箓站在那,其实他满脸是汗,毕竟“卧底”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做,而且这次跟着郭洪奎出来,也算是他第一次真正见世面,所以很是紧张,同时也很疑惑不解,为什么要帮助刑术他们?如果担心那个白影杀手,在确定刑术他们如今找的不是奇门,干脆转身走人不就行了吗? 只有白仲政心中很清楚郭洪奎想做什么——刑术手中有真正的奇门线索,跟着他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够找到奇门的所在地,也就是说,实际上,郭洪奎自己也想找到奇门。 许久,刑术终于开口道:“如果你们要留下,只有一个条件。” 刑术还未说出那条件来的时候,白仲政抢先道:“不用你说,我和我搭档肯定会服从你的命令,听你的指挥。” 刑术点头:“对,就只有这一个条件,如果你们不同意,或者假装同意,在关键时候反水,我和我这位朋友不会手软的。”说着,刑术看了一眼在后面的阎刚,阎刚咧嘴朝着白仲政笑了笑。 白仲政道:“没问题,不过我得说明一下,大方向上我们听你的命令和指挥,但在某些专业问题上,你们必须听我们的。” 阎刚皱眉:“什么意思?” 白仲政看着地上挖出来的那些骸骨:“风水穴位,医疗解毒这些事情,你们不懂,就不能擅自做决定,应该由我和我搭档来办,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好,没问题。”刑术爽快回答,顿了顿后又道,“不过我坚持要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白仲政正要重复之前的解释,刑术抬手制止他开口:“不是要你现在说,你可以考虑下,或者说你可以编造一个让我信服的谎言,至少那样,我们之间会透明许多。” 白仲政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冰层之上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是继续挖掘呢?还是就地休息?肯定是不能上去搭设帐篷了,这里的温度很适宜。” 刑术转身道:“你带着我和阎刚继续挖掘,你的搭档带着田炼峰和贺小姐搭帐篷,准备点热食热饮之类的,他会医术,当然知道怎么弄食物才会干净。” 接着,按照刑术的安排,两批人分头行动,分别进行着挖掘和搭建的工作。暗处的郭洪奎则一直留心着他们的周围,担心那个白影杀手会突然发起袭击,可离奇的是,那个杀手似乎离开了,周围没有他半点气息存在。 夜晚降临,冰层上的温度骤降到零下三十多度,冰层下方虽然也降低了好几度,可始终维持在零上十度左右。对刑术等人来说,这种温度已经算是非常温暖了。 田炼峰生火前,在软土上刨了一个一米深的深坑,在深坑中的侧面开了一条可供空气流通的沟,然后才在深沟中生火,他担心直接在软土表层点火会融化头顶的冰层。 晚上九点左右,刑术、阎刚和白仲政才从远处返回,这一边的帐篷也搭建得差不多了,但只有三顶帐篷,刑术看到只有三顶帐篷时也是一愣,下意识就问了句:“怎么睡呀?” 田炼峰看着阎刚道:“我和阎王一顶,白仲政和郭十……十……” “郭十箓!”郭十箓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白仲政和郭十箓一顶。”田炼峰说完指着最后一顶帐篷,半天没说出来,只是看着贺晨雪。 坐在一旁,依然戴着墨镜的贺晨雪此时道:“我和你一顶。” 听完贺晨雪的话,刑术很诧异,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贺晨雪抢先说话了。 “别忘了,我们是夫妻。”贺晨雪淡淡地说完这句话,还朝着刑术笑了笑。 白仲政并未有所反应,倒是郭十箓下意识看了一眼白仲政,这个举动让刑术意识到,戴着面具的两人很清楚自己和贺晨雪一部分底细,至少清楚他们绝对不是夫妻,同时刑术也不明白,在这种时候,为何贺晨雪还要继续伪装? 方便面,午餐肉,灌装汤,方便米饭四样东西就当是晚餐,众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田炼峰将这些东西端出来之后,很快便一扫而光,紧接着六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谁也不说话,但谁也没有离开那火坑。 刑术拿起空午餐肉罐头盒:“知不知道午餐肉是哪个国家发明的?” 刑术决定用这种方式来打破沉默,一侧的阎刚喝着热咖啡道:“美国人,应该是十九世纪末吧?” “对,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午餐肉品牌是hsh,叫荷美尔,但其后荷美尔在市场竞争中惨败,随后更名为spam,也就是斯帕姆。”刑术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那个罐头盒,“就是现在我们吃的这种称为世棒午餐肉的东西,盒子上面用黄色的大字写着spam,右下侧有小红字写着荷美尔,这玩意儿真正出名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当时美军认为他们最大的敌人有这么几个——子弹,性病还有午餐肉!” “啊?”田炼峰有些诧异,“午餐肉是敌人?” 刑术说这番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白仲政则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明里说的是午餐肉,暗里所指的又是什么? “对呀,当时美国政府购买了无数的午餐肉,因为这种食物是肉还能提供高热量,最大的好处是方便保存,所以成为了很好的战场食物,可美军士兵从早到晚都吃这玩意儿,早餐是煎午餐肉,午餐烤午餐肉,晚餐则是碎玉米午餐肉,所以都觉得很恶心,不过在美军之外的盟军,都认为这种东西简直就是天赐的美食,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美军的少爷兵称呼就开始传开了。”刑术拿着罐头盒笑道,“那时候我看资料,资料上记载了一件真事,说一个美军看着盘子中的午餐肉阵阵作呕的时候,旁边走过来两名英军士兵,见他那模样,直接将午餐肉扔在地上,然后又俯身捡起满是泥土的午餐肉放在口中大嚼随后吞下,因为当时英军的伙食中根本没有午餐肉这种东西,更不要说当时也同为盟国的苏联、中国了。” 田炼峰点头:“这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对吧?” “差不多吧。”刑术点头,放下罐头盒,“我倒觉得应该是英国兵不能理解美国兵,而美国兵呢也不可能理解英国兵,毕竟大家虽然所处的大环境一样,但毕竟不是一国的,在某些问题上的解决方式和想达到的最终目的也不一样。” 此时,就算是田炼峰都听明白了,刑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在质问白仲政和郭十箓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有什么目的,说白了,就是说咱们现在的目的看起来是一样的,面对的情况也差不多,但实际上呢?我们互相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彼此都不知道,如果不坦诚相见,最终吃亏的还是大家。 “炼峰,收拾东西,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刑术说完,看着依然坐在那沉默不语的白仲政,“白先生,如果真的有111具尸体的话,那么明天中午12点之前应该就能完全挖出来。” 白仲政默默点头,刑术笑了笑,转身进了帐篷,贺晨雪也起身道别,随后剩下的人因为坐在那相视无话,在收拾完东西扑灭火焰后,也都各自回了帐篷。 躺在睡袋中的刑术,眼睛还未闭上,他一直等着贺晨雪提问,终于等到其他两个帐篷中的灯光都熄灭后,贺晨雪才开口用极低的声音道:“为什么?”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而且我判断这两个人不会害咱们。”刑术说完,侧头隔着帐篷布看向白仲政两人的帐篷位置,“他们是冲着奇门来的,这里与奇门无关,他们应该很清楚,所以这两个人的最终目的,我判断,应该是我手上掌握着的那些个线索,最重要的是,与这些线索有关的人,不是与我师父有关,就是与田炼峰有关,而我又是可以维系这两人之间联系的那个人。” 贺晨雪听到这里道:“所以,他们只需要盯着你,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在暗处盯着,反而要出来呢?” 刑术道:“应该是与那个杀手有关,另外,与我保持较近的距离,不会让我们互相之间产生太浓的敌意,这对以后有好处,至少见面可以先谈,而不至于兵戈相见。” 贺晨雪“嗯”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 刑术翻了个身道:“困了,我先睡了。” 贺晨雪睁眼,看着帐篷顶端,过了几秒忽然道:“刑老板,咱们说好了,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咱们就是夫妻,明白吗?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走,形影不离的那种夫妻,算你帮我的忙,如果有必要的话,咱们可以挑一个好日子去领结婚证。” 刑术猛地睁开眼睛,侧身看着眼睛瞪得老大的贺晨雪:“贺小姐,你什么意思呀?你这是讹人吧?” 贺晨雪淡淡道:“哪儿有讹人把自己给搭进去的?我是在求你帮忙,人命关天,好不好?” 贺晨雪说完扭头看着刑术,两人对视许久,刑术转身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睡了,晚安。” “晚安。”贺晨雪说完却没有闭上眼睛。 左侧的帐篷中,田炼峰已经昏昏欲睡,因为已经到了他睡觉的时间了,这个从来没有熬过夜的人,在白天干了这么多体力活之后,现在已经属于困得眼睛都合不拢了,但他现在却很矛盾,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父亲田克的安全,不过这个担心他尽力在化解,能化解也是因为有刑术这个可靠的兄弟在身边,另外一方面则是他梦寐以求的冒险生活终于算是过上了,虽然是危险重重,却很过瘾。 田炼峰在睡袋中翻来覆去的,旁边的阎刚低声道:“你怎么像虫子一样蠕动来蠕动去的?你不累是不是?不累你继续出去挖!” “不是,我是……”田炼峰睁眼道,“算了,有些事情说了你也不能理解,我现在倒是觉得那两个家伙,叫白仲政还有郭十什么玩意儿的不像是好人,不明白刑术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的帮忙。” 阎刚也睁开眼睛:“是郭十箓,这两个人来路是有问题,但应该不会害咱们,如果要害我们,叫郭十箓的那个人完全不用告诉我们地龙毒的事情,其实今天我们真的是命悬一线,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隔行如隔山,有些东西我们是门儿都摸不到,不靠他们,说不定明天就只能掉头回去。” 田炼峰爬起来道:“你是说,刑术是在利用他们?” 阎刚看着他:“互相利用吧,他们也利用咱们,但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刑术应该知道吧,不说了,太累了,睡吧。” 田炼峰点头躺下,原本想再分析分析的,但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没几秒就沉沉睡去。 “他们应该都睡着了。”最右侧的帐篷中,一直没睡的郭十箓低声道,同时看着一直蹲在帐篷口,闭眼注意着外面动静的白仲政。 白仲政微微点头,也不说话。 郭十箓往白仲政的位置挪了挪,盘腿坐在那道:“奎爷的意思是……” “我懂。”白仲政立即道,“他老人家看得远,想得远。” 郭十箓点头,心中却想:你小子真会拍马屁,当面拍,背着也拍,难怪奎爷喜欢你。 郭十箓迟疑了一下,又问:“真的帮?” 白仲政点头。 郭十箓又问:“真心帮?” 白仲政点头。 郭十箓也点头:“现在是真的帮真心帮,等到他们找到真正的奇门,要打奇门主意的时候,咱们才下手?” 白仲政扭头看向郭十箓,随后道:“差不多,就那意思。” 郭十箓深吸一口气:“看样子,这里的秘密还不止白蚁穴这么简单,估计……” 话没说完,白仲政就打断他:“白天你也累了,休息去吧,我值夜,后半夜我再叫你。” 郭十箓点着头挪了回去,钻进睡袋中,又看了一眼依然蹲在帐篷口,面无表情的白仲政,轻轻摇了摇头,打着哈欠睡下了。 深夜的冰层下显得特别的寂静,唯一的声音就是风吹着那个刑术等人挖出的冰窟窿发出的“呼呼”声,除此之外,听不到半点响动,安静得十分可怕。远处树下,闭目养神却保持着十二分警惕的郭洪奎在周围撒下了一些谷壳,他的耳朵很灵,哪怕是老鼠的爪子落在这些谷壳上面,他都能听见,更不要说人了。 他推测白影如果要动手,必定会选择在众人进入帐篷一个小时左右,因为白天的劳累让这群人就算是提高警惕,也无法支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间段一过,人就会进入深层睡眠,如果是郭洪奎自己,他就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动手,因为即便是闹出动静,没有受过训练的人也不会轻易苏醒,即便醒过来,脑子反应也不会如清醒时那么快,会迟钝很多。 可是,白影并没有动手,好像是根本就离开了这个区域一样。 郭洪奎将手腕上的小风笛放在嘴边,吹出了一个古怪的旋律,如同风声一样。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般的风声,只有在帐篷口蹲守的白仲政听明白了,郭洪奎的意思是,他要休息会儿,让白仲政盯久点,两个小时之后,自己醒来再值守,到时候再通知白仲政去休息。 白仲政听到这个声音,拿出一片特质的薄荷草含在口中,维持自己的清醒,同时扭头去看着熟睡中的郭十箓。不管郭洪奎平日内如何夸奖自己,白仲政也很清楚,在郭洪奎眼中,最重要的还是郭十箓这个真正的郭家后人,而不是自己,所以值夜这事,郭洪奎压根儿都没有提过郭十箓,那意思也很明确了,就是让他好好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仲政也有些疲倦了,但他还在坚持着,距离郭洪奎醒来接替他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再撑二十分钟他就可以睡觉了,可就在白仲政又放入一片薄荷叶让自己清醒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有一道影子从帐篷外飘了过去,速度虽快,但却不至于让人看不清,而且那团影子极大,高度差不多近一米九快两米的样子,同时还带着七彩的颜色。 白仲政含紧薄荷叶,小心翼翼抓住帐篷的拉链,慢慢下滑,留心着外面的动向,紧接着又看到一团彩色的影子从帐篷外跑了过去,随后是第二团、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 白仲政将拉链完全拉开,想要看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当他将拉链完全拉开,双眼注视着帐篷外面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一匹白色的披着鳞甲的战马从自己眼前跑过,马上还坐着一个身披铠甲,身负长弓,腰间挂着长刀,单手提着马槊的武士! 那一刻,白仲政直接傻眼了,整个人像被某种法术定住了一样,眼珠子颤动着,看着那武士骑着战马越跑越远…… 第三十四章:鬼骑 身披鳞甲的战马和武士!那是自己眼花了吗? 白仲政就蹲在帐篷口前,过了十来秒脑子中才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紧接着他爬了出去,第一时间看着先前战马跑过的位置,一路看去,并未发现有马蹄印。 也许真的是自己眼花了?白仲政深吸一口气,张大嘴呼吸着,让口中那股薄荷味四溢开来,让自己更加清醒些,就在他这样做的同时,感觉到眼前的林子中又有影子晃过,他定睛一看,发现依然是骑着战马的武士在那里穿梭着,速度虽快,一上一下的却像是腾云驾雾的飞翔。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白仲政这次镇定多了,他决定去找郭洪奎,因为奎爷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一匹战马已经冲到了自己的跟前,同时马上那武士似乎已经抡起手中紧握的马槊朝他狠狠刺下! 白仲政已经无法避开了,只得下意识举起双臂,试图去抓刺来的马槊,但同时也清楚即便自己抓住了,也会被战马直接撞飞,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根本无法避开! 白仲政轻吼一声,张开双臂一抓,双手明明抓住了那马槊枪头的后端,但抓下的瞬间却抓了个空,同时他也清清楚楚看到那匹战马从自己的身体之中直接穿了过去…… 白仲政站在那一动不动,维持着去抓马槊的姿势,与此同时,丛林中的郭洪奎正朝着他的位置跑来,就在郭洪奎快跑到的那一刻,突然间发现另外两个帐篷口的帘布掀起,他只得闪身趴在一颗树后。 因为白仲政先前那声轻吼,原本就异常敏感的刑术和阎刚两人同时醒来,睁眼看向帐篷外的时侯,都看到了印在帐篷布上面的战马和武士的影子,立即钻出睡袋冲了出来,出来那一刻,虽然没有看到先前一晃而过的东西,倒是看到了白仲政站在那保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 “怎么了?”刑术冲了过去,阎刚拔出匕首反握在手中,警戒着四周。 白仲政回过神来,看着刑术,指着战马跑去的方向:“战马,武士!” “什么?”刑术皱眉,阎刚也扭头来看着白仲政,不过经白仲政这么一说,两人倒是立即将先前印在帐篷布上面的影子与战马、武士联系在了一起——看起来的确像! 白仲政下意识看了一眼郭洪奎潜伏下来的位置,确定他没有被暴露,这才将先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又自顾自使劲点头道:“我肯定没有眼花,肯定是战马和武士,我看得非常清楚!” 阎刚皱眉看着白仲政,虽然没说什么,但也表露出了一副“你肯定睡糊涂了”的表情,同时也质疑白仲政会不会因此搞鬼? 刑术却是看着白仲政所指的方向道:“是往那个方向吗?南面?” “对!”白仲政点头,“南面,怪了,正好是白蚁穴死门的位置!” 阎刚依然眉头紧锁,完全听不懂,刑术试探性地问:“你说的是死门,是奇门遁甲中八门中的那个死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对应的也正好是南面。” 白仲政朝着前方走去,看着那些挖出来的骸骨,掰着手指头算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门对应着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和西北,各门的名称是按照阴阳五行和卦象纳入九宫后的性质和特征决定的,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景这两门则为中平,意为不吉不凶,所谓吉门被克吉不就,凶门被克凶不起,吉门相生有大利,凶门得吉祸难避,白蚁穴的这个穴位也是按照奇门遁甲的独特计算方式来寻找的,每一步都不能有偏差,所谓的死门就是凶星,凶星落地……” 说到这,白仲政忽然哑巴了,他意识到了什么,转身便冲进帐篷,刑术和阎刚不明所以,跟着他来到帐篷口,发现他竟然抓着铁铲朝着南面跑去,边跑边说:“错了,算错了!” 刑术追上去问:“什么错了!?” “我算错了,真的算错了,之前在某个位置我偏离了方向,我算错了!”白仲政边跑边拿着罗盘在那计算着,随后又朝着南面走了十来步,停下来又横移了七八步,“凶星落地双头颠!我算错了,应该是相反的方向!” 说着,白仲政挥舞着铁铲往下挖了起来,挖了许久,竟然真的挖出了一副骸骨。 白仲政看着骸骨道:“几十年前埋下骸骨的人设了一个局,让懂白蚁穴和奇门遁甲的人走相反的方向,这样一来就会偏离正确方位,你们快去拿铁铲和工具,我们要连夜动手,我觉得先前的武士和战马肯定与白蚁穴有关联。” “什么关联!?”阎刚立即问,现在半信半疑了。 “别问那么多,先去拿工具!”白仲政急道。 刑术立即说:“我去拿工具,阎刚先回去守着其他人,他们都还没有醒。” “不用……”白仲政说完又想起什么来,改口道,“好吧,阎刚去守着,我们俩来挖。” 白仲政的这句改口让刑术意识到了什么,但刑术并未说出来,只是跟着阎刚回去取了工具,留下阎刚之后,自己返回了白仲政的位置,按照白仲政的指示开始挖起来。 白仲政边挖边说:“白蚁穴肯定有其他的作用,没那么简单,我觉得与风水无关。” “为什么?”刑术问。 “很简单,哪儿有下葬到死门的?这不是在害自己吗?再者,你想想看,当初那屯子的人不管怎么凑,怎么可能真的凑出111个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所以,我认为这只是一个故意做成的误区,让查到这件事的人,认为只是邪教的一种疯狂的举动,不会深挖其中的秘密。”白仲政停下来,继续思考着,却没有想到此时刑术却说了另外一句话。 刑术忽然叫了一声白仲政的名字,等白仲政抬眼看着自己的时候,立即问:“白先生,除了郭十箓之外,你们还有人隐藏在周围,对吗?至少还有一个人!” 白仲政愣了一秒,但仅仅只是一秒的发愣,就让刑术知道自己判断正确了。刑术不等白仲政辨解,立即道:“原因很简单,你先前失误了,先前你叫我们回去拿工具的时候,我说了一句其他人还在熟睡,让阎刚看着,免得出事,可你说的是什么?你第一反应就是说了两个字‘不用’!” 白仲政盯着唐术刑,知道自己先前说漏嘴了,他以为刑术没有发现,但没有想到刑术竟然观察得这么细致! 刑术看着远方道:“你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不管是从筒子楼中咱们第一次相遇,还是这么久以来你悄悄的跟踪,你都没有冲动过,所以你不应该不担心还在熟睡的人,就算不担心我的人,也会担心你那个熟睡的同伴郭十箓,可你说了不用,那就表示,你有十全的把握,知道就算阎刚不回去守着,他们也不会出事。这种自信,只来源于一个可能,那就是在暗处还有一个你们的人,而且这个人肯定聪明,机警,拳脚功夫也应该在你和郭十箓之上,否则的话,你不可能那么放心,我没说错吧?” 白仲政依然不说话,但也没有挪开目光,依然看着刑术。 刑术笑了:“没关系,你不承认也没事,至少我知道你的人不会害我们,只要做到这一点,我也就放心了,我想,这个人没出现,是为了对付那个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我们下手的杀手,对了,我所说的我们除了我的人之外,还包括你和郭十箓。” 白仲政依然不说话,只是在刑术说完开始继续挖掘之后,他才低头继续挥动着铁铲。 一个小时后,白仲政放下了铁铲,看着已经挖出来的那具骸骨道:“这是最后一具,也就是第一百一十一具骸骨,到此就结束了,按照正确的计算方法,刚好是这个位置。” 刑术看着那骸骨道:“这些人死前的姿势看样子都被人刻意摆放过,很怪异,特别是左手,所有人的左手都是举过头顶摆放的,这代表着什么呢?” 白仲政沉思着,刑术思考了下又道:“你先前说错误了,计算错误了,但是我们眼前摆着的一个问题,我先前算过,如果按照我们之前挖出的骸骨,又加上现在挖出来的这些,不是111个,而是161个,也就是说,多了50具骸骨,这怎么解释?” “简单。”白仲政道,“这111个人的尸体,在死后都被肢解了。” “怎么可能?肢解111个人的尸体?这种事情关芝青怎么能做到……”刑术说完,又醒悟道,“对呀,当年那件事的参与者肯定不止关芝青一个人。” 白仲政指着还未完全挖出来的骸骨道:“我们先前挖掘的时候,挖到有些骸骨没有头骨,骨头都像是摆出来的,都不完整,所以,我认为这111个人,被肢解后,做成了两批骸骨,一批指的是错误的方位,一批是正确的,你想想看,如果我没有发现这一点,明天大清早,我带着你们继续挖,朝着错误的方向挖,也能挖出勉强111个人的骸骨,实际上都是不完整的,但我们不知道,到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放弃。” 刑术点头:“所以,当年布局的人,出于某种理由做了这件事,但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忽汗国的宝藏。”白仲政肯定道,“除此之外,无法解释。” “嗯——”刑术点头,“忽汗国宝藏的事情,我第一次听说是从贺晨雪的口中,虽然我以前知道忽汗国,但大家说的都是渤海国,没有人用过忽汗国这个称呼,我想,忽汗国宝藏的事情应该是关芝青故意留下来的,也是唯一的线索,换言之,当年布局的这个人,这样做,就是为了掩饰忽汗国宝藏存在的事实。” 白仲政深吸一口气:“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他当年找到了忽汗国的宝藏,为什么不取走?而是要布下这个局,同时还要害死这么多人?就算是白蚁穴,不容易被人找到,可万一呢?这是走了一步险棋,一旦有人发现,这个人所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刑术想了半天道:“会不会是,他知道了宝藏的大概方向,但是却没有发现准确地点呢?亦或者,在那个年代,他想要从中国运出大批的古董宝藏,那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时候几乎是全民反特时代,一旦发现不对劲,一个屯子的人都能冲出来弄死你。” 白仲政点头:“我再想想,既然找到头了,有线索了,肯定就在这附近。” 刑术起身,看着四周:“先前那些武士和战马也不见了,怎么回事呢?说不定先前看到的那些东西与忽汗国宝藏有关系,但可惜的是,我没有亲眼看到,所以无法判断出什么来。” 白仲政此时从自己的腰包中掏出本子和铅笔,开始在那写写画画,刑术靠近,发现白仲政正在那画着草图,而且看下笔的模样,像是个专业人士,不到半小时,白仲政就在本子上画出了一个骑着战马的武士,随后交给刑术道:“我是凭着记忆画的,也许有些许的偏差,但不离十,应该就是这个模样。” 刑术看着白仲政本子上所画的,不禁赞叹道:“厉害,原来你是个画家?” “以前想当个画家,但可惜我……”白仲政的话说了个开头,就吞回去了,只是指着本子说,“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武士吗?什么年代的?” 刑术知道白仲政不想让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过去,自己也没有再问,只是看着白仲政所绘的图,半天才道:“看你所画的,应该是唐朝时期的官健,俗称长征健儿,用现在的话来说,属于雇佣兵,但属于官府雇佣的士兵,与唐朝初期的府兵不一样,基本上都是驻扎在边境之上,这里从前算是忽汗国的领地,有佣兵在这里,不算稀奇,但稀奇的是,我如果没记错,穿这类装备的算是精锐官健,以前我收过一副很烂的铠甲,因为不懂,所以特地去查过唐朝的兵志,看到其中有一条写过,大概意思是,公元755年,也就是安史之乱开始的那一年,当时的均田制和府兵制出现了问题,唐玄宗就用募兵制替代,虽说在贞观年间,唐太宗进攻高丽的时候,军队主要靠招募,但与后来的招募兵却完全不一样,毕竟早先唐朝最强大的时候,用现在的话来说,基本上算是先军政策吧,到后来因为均田制的问题,一系列好的制度就逐渐崩塌了。” 白仲政看着自己所画的图道:“这么说,这些武士算是唐兵?” “对,我之所以说他们是精锐,完全是因为正常来说,唐朝时期的官健佣兵,在铠甲和武器配置上面基本上低于所谓的正规部队,不可能存在腰挎长刀,手持马槊,自己身披鳞甲不说,连马匹都披上鳞甲的,另外,你画的这种马,如果真的准确,应该是突厥马。” 白仲政疑惑道:“突厥马?” “对,突厥马,当时算是最好的马了,唐朝重视马政,李渊在太原起兵的时候,就利用突厥马加强了自己的骑兵,唐朝的铁骑在当年是相当可怕的,毕竟当时唐朝周边的劲敌,如突厥、吐蕃、契丹这些都是以骑兵打天下的。”刑术摸着纸上的图案,“我只是不明白,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幻影?还是……” 刑术说到这,仰头看着上面的冰层,摸着下巴道:“走马灯?” 白仲政立即摇头:“不可能,如果是走马灯,应该可以看到主体吧?” “折射。”刑术看着冰层,“折射有可能产生出来,2001年的时候,在广东,有人向广州当时仅存的两家传统当铺中的一家出售过两个灯架,是隋朝的,那两个灯架很古怪,你只需要点着一个,放在一个特定的角度,挪动上面的那块铜镜,就可以让另外一个动起来,当时那走马灯当出了天价,不过当晚发生了大火,将那灯烧没了,后来有人说那就是个骗局,因为卖灯的人从此就销声匿迹了。” 刑术仰头看着冰层,随后又开始低头在地上仔细找着,白仲政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只得跟着他,找了许久,白仲政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找什么?” “洞或者是地缝。”刑术头也不抬地说,“如果是走马灯,如果有折射,应该有这两样东西。” 没多久,白仲政真的在地上发现了一条裂缝,但那条裂缝虽然很长,却很细,细到宽度只能放入一根牙签,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又因为地上全是软土,土壤原本缝隙就多,所以没有人会发现这条长长的缝隙,最重要的是,这条缝隙就在刑术他们挖出的那条埋有骸骨的深沟旁边不足半米的地方。 两人发现缝隙后,刑术立即挥舞着铁铲朝着下面挖着,一直挖了差不多两米的深度,便再也挖不下去了,因为在下面是一块铜板! 铜板挖出之后,刑术立即蹲下来仔细摸着,随后发现铜板另外的部分还埋在土地之中,于是和白仲政继续将洞穴扩大,这一挖直接挖到了第二天清晨,清晨时分,两人所挖的坑洞直径已达五米,但依然没有将整个铜板完全显现出来。 刑术站在那看着,白仲政也低头看着,两人随后抬眼对视,心中都很清楚,地下的这块铜板,所占的面积肯定是他们两人,不,是他们带来的所有人动手都无法完全挖出来的…… 第三十五章:隔世铜板 刑术和白仲政两人正在对视的时候,阎刚已经带着醒来的田炼峰、贺晨雪和郭十箓赶来,他们一路沿着挖开埋有骸骨的那条沟走来,正在感叹的时候,没想到又看到了这个深坑,还有深坑中正在发愣的刑术和白仲政,更令人震惊的是,两人的脚下还踩着一块不知名的铜板! “这是……”田炼峰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阎刚也蹲下来,贺晨雪低头仔细看着,郭十箓则看着白仲政,做了一件傻事,那就是把面具直接摘了下来,仔细看着下面的铜板,问:“这是什么东西呀?” 白仲政见郭十箓这个傻子摘下面具,自己也干脆摘下来,露出真面目之后,田炼峰目光集中在两人的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道:“我还以为你们俩是因为长得丑才戴面具的,结果长得这么精神,至于吗?” 没人搭理田炼峰,大家此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术和白仲政一起,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其余人听得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比预想中复杂千百倍。 贺晨雪在刑术的帮助下,来到坑底,在那仔细研究着铜板。 刑术在一旁问:“这到底是什么?” 贺晨雪拿了旁边的铲子,猛地朝着铜板上砸去,随后听着声音道:“不是纯铜的,而且里面有些地方是空的。” 其余人都看着贺晨雪,刑术立即问:“是什么东西呢?” 贺晨雪摇头:“不知道,我只能判断出大概的质地来,这块铜板看来很大,非常大,搞不好,至少在一百平米以上。” “一百平米以上!?”田炼峰忍不住喊道,“我去,一百平米就够我们挖的了,还以上?我们这几个人得在这里耗多久才能将这玩意儿完全挖出来呀!” 阎刚一屁股坐下来,拿出水壶来喝着:“找挖掘机来吧,那是最快的办法。” 刑术站在那,用手四下摸着,白仲政在旁边看着他那奇怪的举动问:“你在干嘛?” “好像有风,一股一股的吹出来,但我不知道是从哪儿吹出来的。”刑术用手探着,“应该是从铜板往上吹出来的。” 白仲政抬手从阎刚那拿过水壶,慢慢倒在铜板之上,等待了一会儿,没多久看到有不少的地方开始冒泡,开始只是冒泡,随后里面的气体直接冲开了表面上的那一层薄水,刑术伸手探去,发现那一阵气体的力量是越来越大,同时也发现铜板上会冒出气体来的地方是微微鼓起来的,表面透明,每隔一厘米左右就有一个小孔,看起来像是蔓延弯曲的横笛一样。 “你们趴下来看。”刑术叫白仲政和贺晨雪趴下来,指着他们看冒气的地方,就在贺晨雪趴下来的瞬间,她的眼前一亮,抬手一把摸在那铜板之上,随后四下仔仔细细地摸着。 “我明白了!”贺晨雪抬眼道,“我知道那个人当初为什么要诱骗我奶奶了。” “为什么?”刑术问。 “就是为了隐藏这块铜板。”贺晨雪道,“我想,当年他发现忽汗国的宝藏时,他应该有其他的什么要紧的事情必须离开,但是他担心这里被人发现,毕竟世上高人多,能看懂风水命脉,识得奇门遁甲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他故弄玄虚,让我奶奶在那段时间内诱骗了111个人来这里,然后杀死他们,将尸体按照特定的规律埋下去。” 刑术摇头:“为什么埋这111个人就能隐藏铜板呢?” 贺晨雪正要解释的时候,白仲政恍然大悟道:“气孔,就是因为铜板上的气孔,刑老板,先前你说那个武士和战马是因为折射出现,需要找地上的裂缝或者洞,对吗?果不其然我们找到了,但是这些裂缝的产生,却是因为铜板上面的气孔导致的,气孔不断朝着上面吹气,日积月累那一排气孔所在的位置就形成了一条裂缝,我想,当年幕后真凶其中之一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气孔吹出来的裂缝,所以杀死了那111个人。” 田炼峰点头:“但是,气孔吹出来的裂缝,掩埋上不就行了吗?而且,你们发现的时候,那条裂缝沟并不在尸骸沟的下方,而是在旁边呀。” “地震。”阎刚在一旁解释道,“从当年案发之后到现在,整个黑龙江虽然没有发生过大地震,但2级左右的小地震也有不少,这些地震足以改变地层,挪动地面下方的铜板了,我想,应该和贺小姐推测的一样,幕后黑手应该是忽略了地震会导致地层变动这个细节。” 田炼峰又问:“好吧,但是气孔吹出来的裂缝,重新掩埋就行了呀?不用在上面再用尸体挡住吧?” 一直没开口的郭十箓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在深坑边缘道:“你错了,你知道什么叫滴水穿石吗?同样的道理,只要铜板上面的气孔存在,一直不断朝着外面急促冒气,不要说几十年了,就这种程度的气体冲击,在地上形成一条细小的裂缝,估计也花不了一两年的时间。但是要形成这种裂缝的前提是,在气体冲击土壤的过程中,不会遭受到过硬物质的阻挡,例如说石块,这里都是软土,几乎没有石头,所以,一旦埋下尸体,尸体在没有变成骸骨之前就可以挡住气体,变成骸骨之后,这些骨头也属于硬物,完全可以将气体减弱。” 说着,郭十箓在旁边放置了一片树叶,指着自己的嘴巴道:“比如我的嘴现在是气孔,我直接去吹代表土壤的树叶,我一吹树叶就会被吹跑,但如果我在嘴和树叶之间放置一个东西,挡住气体的直接冲击,那么树叶直接遭受气体冲击的能量就减少了许多。” 刑术也明白了:“不仅如此,而且他还故意设下陷阱,让懂行的人偏离预定的方向,这么说,铜板上的气孔是一种按照奇门遁甲方位来走的脉络?而且整个铜板上形成的脉络,与白蚁穴有着直接的联系,否则的话,按照白仲政的办法不可能正确找到骸骨,也无法找到脉络气孔产生的裂缝,这样,我按照现有的线索,重新来捋一遍,推理一遍,你们也都听着,要是觉得我哪里推测错误了,立即提出来。” 众人点头,都看着刑术,贺晨雪一边听着,一边仔细地看着铜板。 刑术闭眼道:“与关芝青在一起的也许不止一个人,我推测大概是五个人左右,毕竟111个人的肢解和埋葬工作一两个人无法完成,而人数太多也会暴露秘密,所以,应该是五个人左右。这批人早年发现了忽汗国宝藏,顺藤摸瓜找来,终于从地缝发现了气孔的秘密,从而找到了下面的铜板,不过在当时的条件下,他们无法把这里的土地挖掘开去探寻铜板的秘密,同时也担心这个地方会被其他的人发现,于是,他们找了某种理由欺骗了关芝青。” 阎刚听到这里道:“也就是说,关芝青当年成立邪教时,也不知道她的同伴是为了杀死这111个人?” “对,应该是这样,这一点从关芝青留下来的那纸条上的话可以看出,她相当后悔,所以,我认为这111个人在这里是被毒杀的,只有这一种方法可以快速让111个人死去,首先他们不可能用凶器来做这件事,那111个人再傻,发现有人被杀倒下,也肯定会反抗的,关芝青他们只有几个人而已,怎么对抗那111个人?所以肯定是毒杀。”刑术摸着下巴道,“关芝青的同伴中肯定有非常精通风水异术的人,这个人在发现裂缝,发现下面的铜板之后,知道漫延在铜板上的气孔是一种特殊的脉络,结合了此地的白蚁穴,所以,他很担心,未来有一天,在他们没有回来继续研究的时候,这里会被发现,于是他想出了这个非常可怕的办法,将人埋入土壤中,堵住上升的气体。” 田炼峰此时举手提问:“为什么不用石头呢?” 刑术摇头:“要堵住这种裂缝,所用的尸体,每一块的直径至少需要二十厘米到三十厘米,这样的石头每一块都很重,而且在周围找不到,如果要堵住的话,他们必须从很远的地方一块块搬运石头过来,很麻烦,很辛苦,他们找人的话,人是有双脚的,可以跟着自己走过来。” “但是有个地方不合理。”阎刚道,“当年关芝青是在这里花费了4年的时间赢得了村民的信任,4年时间,足够他们搬运石头了吧?他们难道就用4年的时间谋划杀人堵住气孔吗?” 白仲政听完点头:“对,这是个问题。” 刑术道:“这一点我也想过,所以,我认为,这111个人的死还有个谜咱们没有解开,同时,我也推测,除了关芝青之外,其他的几个同伙是无法像她一样常年在屯子中活动,那样会引起人怀疑,所以,我推测这几个人的身份不简单,说不定是?再说了,我们看看挖出的尸骸沟的长度就可以发现,如果真的找石头来填补的话,至少需要一两吨吧?就算是4年时间,关芝青一个人也做不了,哪怕是其他人时不时来一趟,但在当时那个环境下,交通不方便,来一趟已经非常的不容易,总不可能搬两块石头又回去吧?” 刑术说完顿了顿,又道:“我继续往下说,4年后,村民已经完全信任关芝青,于是幕后黑手启动了这个计划,让关芝青带着这111个人来到这里,我想,应该是欺骗他们说要进行某种仪式,让所有人站在裂缝的旁边,然后喝下某种毒药,人死在裂缝旁边,就节省了搬运尸体的时间,当这些人死后,关芝青才发现,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血腥残酷,她后悔了,不过因为某种理由,她虽然自己去自首,但并没有说出其他的同伙,所以,我认为,主谋与关芝青的关系不寻常,要不是至亲之人,要不就应该是关芝青最爱的人。” 刑术说完,大家都看着贺晨雪,而贺晨雪只是看着铜板,一言不发。 刑术在推理这一切的时候,远处的树林中,那个白影在那安静的听着,嘴角慢慢上扬,随后转身离开,白影当然知道在不远处监视他的郭洪奎,也知道郭洪奎看到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白仲政看着铜板道:“这块铜板很奇怪,铜板上的气孔的位置与裂缝是完全一样的,而埋葬的111具尸体原本也应该与气孔的位置是一样的,所以,这块铜板是特制的,应该面积不小,明显是有高人查明了这里有白蚁穴,再依照白蚁穴的特点,结合奇门遁甲之术打造了这铜板,这样一来,就省去了绘制例如藏宝图之类的东西,完全不需要做记号,按照特定的方式就可以直接找到,同时,外面那个林子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进得来的。” “对了,外面那个林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阎刚说到这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真心请教。” 白仲政解释道:“大自然很神奇的,其实不管是风水异术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看似神奇的东西,都是来源于大自然,人都是根据自己的想法略微改良,这个地方也一样,从高空往下看,地形和树林、河流、湖泊都会产生视觉误差,这个我无法详细给你解释,出去之后,你找到这个地方的卫星图,再结合你的亲身体验和经历,你就会明白,简而言之,就是有人利用了大自然,结合了障眼法所做出来的天然机关。” 刑术又问:“你说湖泊?周围有湖泊?” 白仲政点头:“在这里紧挨着的就是镜泊湖,黑龙江很著名的一个景点,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说这里无比神奇的原因,紧邻着那种景点,这里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被人发现,难道不神奇吗?” 众人对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刑术叹气道:“现在,没有解开的较大的谜团有三个,第一,铜板是什么,代表了什么?第二,那111个人的死,除了要隐藏这块铜板之外,还有什么作用?第三,除了关芝青之外,还有几个同伙?主要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白仲政摸着铜板道:“还有一个,就是那些武士和战马是怎么回事。” 刑术道:“解开铜板的秘密,就解开了武士和战马的秘密,但看样子咱们卡在这里了,所以,眼下我认为应该兵分两路。” “啊?”田炼峰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觉得必须要去当年事发的屯子调查一下,但我们眼下还得调查铜板的事情,所以只能兵分两路。”刑术说完看着阎刚和田炼峰,“阎王,只有你知道那屯子的地点,麻烦你回去跑一趟了,价钱另算,我不会亏待你,炼峰,你也得跟着去,算是一种锻炼吧。” 田炼峰立即不愿意了:“我要留下来,我得跟着你学习呀!” “干我这一行,你也的先学习怎么生存怎么保命,你先跟着阎王学。”刑术看着白仲政道,“白先生,出去那个林子估计也得用特殊的办法,你教教阎王,他们也许得顺原路返回。” 白仲政点头,爬出深坑,在外面详细地教导着阎刚回去之后如何在林子中行走。 田炼峰则在一旁慌张道:“关键是,我们怎么可能从那个雪洞中再爬回上面呀?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刑术看着铜板,头也不回地说,“当年申东俊都活着离开了,更何况是带着专业设备的你们。” “诶——”田炼峰一拍手道,“不是还有三个人吗?他们不是从我们这个位置来的,肯定是走的其他的路,我们去找他们过来的路,不就行了吗?” 刑术道:“这个我不管,只要你们出去,去屯子里面将当年天言教的有关事情都收集来就行了。” 阎刚和田炼峰准备好了之后,田炼峰坚持要去找另外一条路,阎刚也表示同意,毕竟原路返回太危险了,于是两人爬出那个冰窟窿,走在冰层之上,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 等两人离开之后,坐在深坑旁边的白仲政开口道:“这个阎刚和你配合得很默契嘛,只有那个田炼峰看样子傻乎乎的。” 刑术没说话,白仲政继续道:“你其实有两个打算,第一是真的去当年的事发屯子收集情报,当然,前提是他们可以安全离开,如果他们无法安全离开,阎刚和田炼峰还能起到一个分散那个杀手注意力的作用,你是不是在怀疑那个杀手也与当年关芝青那批人有关系?” 刑术抬头看着白仲政道:“对,但我没有证据,仅仅只是直觉而已,直觉不一定可靠,但眼下,我是想让阎刚保护好田炼峰,因为外界有很多人认为田炼峰掌握着真正奇门的秘密,我想,也许你也这么觉得吧。” 郭十箓此时下意识看了一眼白仲政,白仲政道:“不,如果他是知道奇门秘密的人,奇门早就不是秘密了。” 此时,一直在认真看着铜板的关芝青仰头道:“这是一块隔世板!” “隔世板?”白仲政一愣,刑术也为之一愣,两人当然很清楚什么叫隔世板,其实也等于算是绝世石之类的东西,通常这种东西在古代都是用来封闭墓穴的,一旦封死,再想打开就不太可能了,当然也有一部分达官贵人曾经私下修建过一些用来避难的地宫,曾经在隋朝末期,当时的一个皇族就曾经在某山洞中修建过房屋,试图在自己生时用来避难,死后作为墓穴,而在山洞口,他就让人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运来了一块号称是神仙都无法举起的重石,也就是绝世石。 隔世板这种称呼,也用于棺材盖的说法,这种说法一般在南方较为盛行,但在民国时期基本上就废弃不用了,毕竟当时的人开明了许多,不再那么封建,所以直呼棺材盖,而不再是隔世板。 第三十六章:八门脉络 贺晨雪一说到隔世板这个词,刑术、白仲政都意识到,这个铜板下面肯定藏着东西,不过难题也出现了,铜板是他们无法凿开的,哪怕是现在有重型机械都不一定能凿开。 一侧的郭十箓此时开口道:“简单,找到铜板的边缘不就行了吗?从边缘钻下去。” “不行,那是无用功。”白仲政立即道,“既然打造铜板的古人这么聪明,就肯定能想到这件事,所以下面藏着的什么东西肯定只有一个并不大的入口,说不定那入口只有大概五平米大小,但是这块铜板却有上百平米的面积,你根本不知道入口会被盖在铜板的哪一块区域。” 刑术点头:“对,就好像是我在地上埋了一个罐子,罐子开口直径最多二十厘米,埋下之后我又在上面盖上了一块十平米的板子,再用泥土埋下,在不取开板子的前提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罐子的开口到底在板子下方的哪个位置,也许在中心,也许在某个角,说不定当年的幕后黑手也卡在这里解不开了,或者说解开了,但是没时间继续。” 贺晨雪抬头道:“有办法可以解开,但需要计算,铜板是按照白蚁穴来做成的,所以,我想一定有某种方式可以计算出来。”说着,贺晨雪又看着白仲政道,“白先生,你懂风水异术,你说说看,现在我们挖开的这个位置,属于什么?” 白仲政摇头:“什么也不属于,当时我和刑老板只是随手挖下来,不过是为了确定下面有东西而已,如果按照八门排列的话,离这里最近的一门是休门,大概的位置是从这里朝东边走十步的样子,换算成为米数,大概是八米半。” “挖。”贺晨雪起身道,“只能按照八门的位置挖开了。” 郭十箓看着白仲政,那意思是:那不是要再挖八个坑? 现在阎刚和田炼峰已经走了,剩下三个男人加一个女人,要挖八个坑出来,少说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白仲政看着刑术,让他拿主意,刑术点头道:“走到这一步了,只能挖挖看了,先挖一个吧,挖出来白先生来判断下贺小姐的推测是否正确。” “好!”白仲政随后拿了铁铲,找到了休门的位置,开始挖掘,四人一起动手,这一挖又是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不过当他们按照白仲政所指的范围挖出那个大概五平米大小的坑洞时,不仅发现了下面的铜板,也发现了铜板上面的一个一平米大小的地门,地门上还有一个铜质的龙头门扣! 四人看着那扇门,知道推测是正确的,果然是这样,但问题又来了,按照八门来说,除了休门位下有一扇门之外,其他七门位都应该有门,一共八扇门,毫无疑问,肯定只有一扇是真的,另外的都是假的,不是有机关,就是进去之后,有去无回。 “怎么办?开还是不开?”白仲政看着刑术。 贺晨雪此时伸手要去抓门扣,被刑术一把抓住,刑术抬眼看着白仲政道:“别忘记了,最早这里设下的局是相反的,那个人都知道将裂缝脉络反着来,难道古人就不懂了吗?” 白仲政略微思考后道:“你说得对,也许八门当中,代表三吉的是错的,代表三凶的才是正确的。” “不。”刑术摇头,“还有不吉不凶的,这样,为了避免做无用功,我们只能一个个试,先从这个开始,用绳子绑着门扣,人爬上去,藏好了之后再打开,万一有机关。” “好。”白仲政点头,“如果这扇门不是,那咱们就从杜门位和景门位开始。” 刑术点头,拿了绳索绑在龙头门扣之上,其他人则一一爬出坑洞,刑术绑好后也爬出去,众人在周围趴下,刑术站在一颗树后面,将绳子在树干上缠绕了一圈,紧接着开始拉动绳索。 周围趴着的众人无法看到下面的情景,只听到绳索拉动之后,下面的那扇门发出的古怪的声音,紧接着听到门被彻底拉开的空洞声,就在大家正在期盼着也许这扇门就是正确的时候,一股白烟突然间从门内冲出来,瞬间漫延在了整个深坑之中,然后又朝着四下散开。 白烟冒出来的瞬间,郭十箓将自己的面具直接扣在贺晨雪的脸上,抓着贺晨雪朝着后方急速退着,白仲政也跳到刑术身边,将面具戴在他的脸上,自己退得老远,同时喊道:“不要深呼吸,面具虽然能过滤毒气,但也需要时间,如果深呼吸会导致面具内过滤速度加快,就起不到作用了!” 刑术点头,死死抓着绳子,看着那些白烟冒出之后,周围的泥土都在冒泡,知道这种烟不仅有毒,而且还带着腐蚀性,也明白这扇门必定是假的。 刑术没有拉动多久,那绳子就因为气体的腐蚀而断裂,门又重重砸了下去直接关死。 许久,等毒烟消失之后,白仲政等三人才返回到刑术跟前,郭十箓则看着坑洞位置道:“毒烟还在下面盘踞着,没有彻底消失,所以不要接近这个坑洞。” 白仲政道:“确定这个有机关,那就是假的,按照先前的办法,去挖景门位挖吧。” 接下来的三天中,四人除了吃喝睡觉之外,几乎都在八门位上进行着挖掘,而这三天内,在这片冰原之上寻找另外出路的阎刚和田炼峰两人并没有找到第二条可以出去的路,担心迷路的前提下,只得掉头原路返回,冒险从那个冰洞中钻回去。 虽然这很冒险,但阎刚知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就算现在不钻,他们返回的时候,找不到另外一条路,迟早也得钻,毕竟他们带来的干粮饮水顶多维持半个月,那还是在十分节省的前提下。所以,为了避免意外情况的发生,他必须率先钻回冰洞,在其中打好固定锁。 而田炼峰在这三天内,数次险些丧命,不过都在阎刚的指导下化险为夷,同时也明白了刑术所说的那句“要干这一行,先得学会生存保命”的意义,他也明白,刑术也算是在考验他,看他能不能撑得下去,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么他根本没有资格成为逐货师。 同时,一直和白影互相盯着的郭洪奎,原本还在赞叹刑术让阎刚、田炼峰离开,完美地分散了白影的注意力,让白影拿捏不定,到底是跟着阎刚两人,还是留下来盯死刑术等人时,却意外发现白影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就在阎刚和田炼峰离开的那一刻,白影的身边也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与白影打扮得一模一样,身上所携带的装备,连基本上的小细节都完全一样的一个人!而且白影明知道郭洪奎在盯着自己,也毫不掩饰地将那个一直隐藏着的人叫了出来。 那一刻,郭洪奎才清楚,这个白影是如此的狡猾,不过刑术这一招也让白影有些慌乱,导致他不得不将另外一个“替身”给叫了出来,这算是刑术布局之后,郭洪奎得到的意外收获。 白影的这个举动,也让郭洪奎明白,也许刑术推测得非常正确,这个杀手应该与当年的邪教血案有着直接的联系,否则,白影也没有任何必要暴露另外一个暗中的帮手,让那人去盯着阎刚和田炼峰。 除此之外,郭洪奎还发现,那三个来自库斯科公司的寻宝专家,却好像来这里度假的一样,在刑术等人进入了冰层下方后,那三人也从另外一边的冰层口离开,来到上方冰川的另外一个地方搭建起了帐篷,每日除了吃喝睡聊天之外,什么也不做,不知道要干什么。 这三天发生的一切,都让郭洪奎意识到,自己和刑术他们也许已经坠入了白影所设下的圈套之中,但也暂时找不到要解开这个圈套的完美办法。 三天后的傍晚,刑术等人围坐在火堆旁边,看着远处挖出的那八个坑洞,那个坑洞中,果然有八扇门,但每扇门都有机关,基本上都是以毒雾为主,要不有些门就是深不见底,你扔东西下去,都听不到声音,好像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门一样。 而这三天中,每天深夜都能看到那壮丽的奇观——骑着战马的武士从地缝中出现,腾空而起,在冰层下方的树林中穿梭着,虽然没有声音,只是跑马灯的影子,但也似乎能感受到当年这群官府佣兵带来的震撼。 下面有东西,这是无需质疑的,关键是,从哪扇门才能下去? 刑术从火坑边离开,沿着挖出的尸骸沟朝着前面走,被杀死的这111个村民,是他一直没搞懂的地方。不过,现在他基本上可以认定,当年的幕后黑手百分之百是找到了正确的那扇门,并且还下去确认过,否则的话他怎么布局? 杀死111个村民,他达到的目的肯定是两个,第一个就是掩饰下面有铜板的事情,第二个是什么还不知道,但第一个目的中肯定还有隐藏的目的,也就是用一个谜来掩饰另外一个谜,当来这里的人不管是动脑还是巧合下解开了第一个谜,也就是找到了真正的裂缝脉络所在地,也许都会认为找到了杀死那111个人的目的,不再去探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目的存在。 白仲政起身跟着刑术,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刑术停下来道:“白先生,我们大概还要挖一次。” “为什么?八门都已经挖出来了,还需要挖什么?”白仲政问。 刑术指着藏有尸骸的那条沟的最尾端:“挖那个位置的最尾端,虽然我不懂奇门遁甲,但我总觉得你最早发现死门才是生门的时候,我就觉得埋下尸体没那么简单,我们再试一次,好吗?” 白仲政看着刑术许久,终于点头:“希望你是正确的……” 几个小时后,当刑术所指的位置真的又挖出一扇门,在小心翼翼拉开门之后,看到下方的阶梯时,白仲政、郭十箓和贺晨雪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刑术,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吧。”刑术蹲下来看着那阶梯道,“铜板上的脉络和花纹,我觉得不应该是雕出来好看的,肯定有存在的原因,你们没发现吗?地上的这条裂缝,对应下面铜板上面的气孔,蔓延出来的形状像是一条龙,按照中国传统,龙头朝南,龙尾对北,埋有尸骸的那条沟也这样,而且那个人还费尽心机用一部分尸骸做了个假象,我在想,如果是我,我要掩饰一件事,就一定会想办法让这件事达成两个目的,其一,就是不让人发现下面的铜板,第二就是不让人发现铜板上面正确的门。” 白仲政点头:“原来如此,其实答案很简单,是我们自己复杂化了。” “不不不,不是我们复杂化了,是因为他故意埋下的这111具尸体让我们不得不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刑术拍了拍大腿站起来,“基本上这就是真正的门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下去,是明天早上下去呢,还是今晚马上就下去?” 贺晨雪此时道:“大家都累了,我建议休息一晚,明天白天收拾好东西再下去,如何?” 刑术、白仲政和郭十箓对视一眼,都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关上门,转身回帐篷中休息去了。 回到帐篷中的白仲政和郭十箓虽然没有说话,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奎爷肯定会先他们一步,今夜就进入那扇门,同时那白影也会进去,这是无需置疑的事情,不过两人最关心的就是,下面到底有什么?是金光灿灿的宝藏?还是存在着其他什么东西。 而在另外一顶帐篷中,已经钻进睡袋的刑术和贺晨雪两人都没有闭眼,贺晨雪想说点什么,但又说不出口,刑术也知道她想说,所以一直在等待着,等了半个多小时,贺晨雪始终没有开口,于是刑术打破沉默道:“那家伙交给你的任务,你已经算完成了,从现在起,你应该不欠他的了,对吗?” 贺晨雪没说话,只是看着帐篷顶端。 刑术扭头来看着她:“当时我问,是要马上下去还是明天下去,就是为了给你台阶下,因为我知道,那人肯定会让你想尽办法拖延我们,好让他先行下去,抢占先机,我知道我没说错,我也知道,现在你在担心,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知道双瞳的事情,会不会遵守约定,在合适的时间,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贺晨雪依然没说话,但这次却闭上了眼睛。 刑术深吸一口气道:“被人玩弄的感觉是不好,被动更不好,我都理解,只是我希望,既然咱们如今有共同的目标,那么就得相信彼此,否则的话,那就是损人不利己,不管以后怎样,我觉得我既然接下你这单买卖,那么就得把事情给做好,即便那个家伙不给你双瞳的消息,我今后也会帮你调查。” 贺晨雪此时睁开眼睛,张开嘴唇,好半天才说了两个字:“谢谢。” “客气。”刑术闭眼,“晚安。” “晚安。”贺晨雪说完后却悄悄地扭头看着身边的刑术,就那么看着,一直看到双眼模糊…… 地门坑洞外,换了一身黑衣的白影站在那,凝视着下方的门,在他不远处,站着郭洪奎。 白影微微侧头,低声道:“何必呢?都知道互相的存在。” 郭洪奎慢慢走出,脸上依然戴着那尸面,他看着白影的后背,道:“你应该与当年邪教血案有着直接的联系,否则的话,你不会让你的助手去跟踪阎刚和田炼峰。” “和你们郭家有关系吗?”白影冷冷道,“你们郭家的职责是为了守住奇门,而不是这里的忽汗国宝藏。” 郭洪奎冷笑道:“田克是你掳走的吧?” “对,是我。”白影道,“他现在好端端的在某个地方,但就是不会露面,而且那个地方,估计刑术他们也找不到。” 郭洪奎摇头不解道:“你既然当年知道这扇门的准确地点,为什么还故意将刑术他们给拽进这件事来?” 白影笑了:“原因有两个,我可以告诉你,其一,我眼中的宝藏没有那么简单,所以需要刑术的帮助,他现在是东三省最出名,综合实力最强的朝奉,不,应该说是逐货师。其二,我也算是受人所托吧,那人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刑术拖进这件事来,就这么简单。” 什么?这家伙背后还有人?郭洪奎心头一惊。 白影又道:“我开始说了让你合作,但是你不合作,所以没办法了,好东西我只能独享了,是真正的好东西,不是那些庸俗的金银财宝!” 白影说着跳下坑洞就要开门,此时郭洪奎摸出小弩弓来对准他,但白影依然不慌不忙将门打开,只是伸手道:“你抬头朝着你左侧看看,看看那里是不是还有一个我。” 郭洪奎微微抬头,用眼角余光一扫,真的发现在不远处立着另外一个白影,白影就立在那看着郭洪奎的方向,看得郭洪奎胸口一紧,下意识道:“你到底带来了多少人?” 白影干笑了两声:“只有两个,另外一个追踪阎刚他们,路走了一半就回来了,总得做场戏给你看,因为有些事情也许迟早会曝光的,就算曝光了,对我也没有太大的威胁,所以无所谓了……你现在是要来跟着我下去呢,还是去守着那些熟睡中的伙伴?如果你跟着我下去,我保证我的助手会割断帐篷中所有人的脖子!” “你他妈的——”郭洪奎咬牙道,看着远处另外一个白影转身缓缓朝着帐篷走去,他只得转身去追,放任白影背着行囊走下阶梯。 就在郭洪奎去追白影助手,守护刑术等人之后,库斯科公司的三个所谓的专家出现在了地门坑洞的周围,三人一身黑衣,各自背着巨大的行囊,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远去的郭洪奎,随后一一跳下去,沿着阶梯走进地门之中。 第三十七章:悬空门 第二天清晨,当贺晨雪睡醒睁眼,穿戴整齐爬出帐篷的时候,却发现帐篷外围坐着四个人,除了刑术、白仲政和郭十箓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头发苍白同样戴着尸面的男子,从花白的头发可以看出,新出现的这个尸面男子已经上了年纪。 刑术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眼前的三人——郭洪奎坐在中间,左侧的白仲政靠着树,右侧的郭十箓蹲在那抽着烟,贺晨雪的出现,让原本在说什么的郭洪奎不再说话。 刑术招手,让贺晨雪到自己身边来,同时介绍道:“奎爷,这是我的妻子,贺晨雪。” “知道。”郭洪奎点头,虽然知道贺晨雪不是刑术的真正妻子,但此时点破也没有意义,“如果不是你已经推测出我还藏在暗处,我肯定也不会现身。” 郭洪奎说到这的时候,郭十箓用埋怨的眼神看了下左侧的白仲政,觉得郭洪奎的败露全赖他。 “奎爷好。”贺晨雪立即道,郭洪奎微微点头。 刑术指着远处,对贺晨雪道:“地门已经打开了,奎爷刚才说,昨晚我们睡着的时候,那个杀手已经先一步进了地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所以,我们正商量要不要下去,如果下去,要不要留下一个人在外面,如果不留人,万一有人从外面将门关上,那我们就死定了。” “放心,肯定另有出路。”白仲政插嘴道,“那个杀手,还有那三个外围寻宝的专家,他们都不是傻子,明知道我们都在外面的前提下,四个人都进去,这就说明,下面肯定有其他的出口。” 贺晨雪点头道:“这是不是也说明,那个杀手说不定与当年的邪教惨案有关系?” “我也这么想。”刑术道,“看样子之前的推测没错,那个杀手也许与幕后黑手有关系,但不一定就是当年亲历过那件事的人,要知道从当时那个年代到现在,已经几十年了,就算人还活着,已经很大的年纪了,这么大的年纪经不起这种折腾的。所以,这个杀手肯定清楚下面的大致情况,也知道下面还有一条路。” 郭洪奎听完道:“这么说,所谓的藏宝地库,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入口只能进不能出,出口无法进,只能出。” 刑术点头:“应该是这样,所以,事不宜迟,咱们应该商议下,下一步怎么办?越快越好,否则他们抢占先机,我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刑术说完,郭十箓的眼神直接看向了贺晨雪,刑术立即道:“我妻子眼睛不好,你们应该知道,她无法看到太远的地方,所以,他必须跟着我,她留在地面,我不放心,而且她留下来也没有任何用,当然,我也不可能留下来。” 郭十箓冷冷道:“那你可真会算呀,把阎刚和田炼峰给弄走了。” 刑术看着郭十箓道:“就算他们在,他们也得下去,阎刚是我雇的保镖,田炼峰是事主,唯独你们是半途中杀出来的,而且身手都不错,你们其中一人留下来最合适,而且,也算是一种信任吧,因为在外面等着的这个人非常的关键,他甚至可以说决定了其他人的生死。” 郭十箓摇头:“先前不是说了吗,入口只能进不能出,外面留人还有意义吗?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们五个人都可以下去。” “赞同!”刑术笑道,“不过奎爷,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你要与我们合作,以你们三个人的实力和智慧,完全用不上与我们结盟吧?” 奎爷的目光投向贺晨雪,问:“姑娘,我能仔细看看你的眼睛吗?” 贺晨雪迟疑了一下,摘下墨镜道:“好。” 奎爷上前,蹲在贺晨雪的跟前,仔细看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从口袋中摸出一块玉石,问:“姑娘,请问这块玉石里面的运纹有几层?” “五层。”贺晨雪很快回答。 奎爷又问:“第三层的纹路有多少条?” 贺晨雪点头看着:“12条,这种云纹石,是假的,玻璃和塑料的混合物,不值一文。” 奎爷回到原位:“姑娘,我可以帮助你找到双瞳。” 贺晨雪一惊,正要说话,刑术下意识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同时问奎爷:“奎爷,这与眼下的事情无关吧?” “交易。”奎爷将那块假玉石放进口袋中,“互相帮助。” “怎么说?”刑术看着奎爷。 奎爷淡淡道:“你手上有奇门的线索,我手上有双瞳的线索,大家交换。” “不可能。”刑术说完又捏了下贺晨雪的手,意思是让她不要激动,不要轻易上当。 奎爷看出了刑术的小动作和他的担心,立即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把你知道的线索共享出来,绝对不会,我只是希望我的人可以参与你们接下来的所有行动,当然,我派来的人吃喝拉撒不用你操心,同时还可以提供给你们相应的保护,怎么样?这个条件不错吧。” 刑术摇头:“奎爷,我完全不了解你们,但你们对我了如指掌,这不公平吧?” “一回生二回熟。”奎爷笑道,“你去买肉,也是做交易,你难道还想去了解卖肉那人的家庭情况?或者说,你还想了解你买的那块肉出自哪头猪?那头猪在哪儿出生,吃什么长大,又是什么时候被宰的吗?” 刑术笑道:“奎爷,我现在是和你在谈判,是人与人在谈判,事情不同,道理当然也不同,你刚才那个比喻,好像说的是,我在与猪谈判,你见过杀猪的与猪谈判的?你见过杀猪的在下刀子之前,会问猪还有什么遗愿吗?” 郭十箓要动怒,被郭洪奎拦住,白仲政却一语不发,依然靠着树。 “好吧,我再退一步,我只有一个条件,他——”郭洪奎指着郭十箓道,“他跟着你们下去,我和白仲政在上面守着,没问题吧?” 刑术起身来,准备要开口说点什么,但忍住了,抬手指着白仲政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再争辩,我选他。” 郭洪奎点头:“好,没问题,选谁都一样。” 刑术扭头对贺晨雪低声道:“去收拾东西,我在这里等你。” 贺晨雪转身回帐篷收拾东西,刑术站在那简单收拾着自己的背包,随后郭洪奎和郭十箓将三人送到地门口,下去之前,郭洪奎将自己的背包交给了白仲政,也没说多余的话。 白仲政在前,贺晨雪走在中间,断后的则是刑术,三人保持这种简单的队形从阶梯往下走着,下面很黑,哪怕是用强光手电照下去,顶多也只能照着眼前五米的位置,光线在这里似乎都会被黑暗所吞噬,给人一种已经身在地狱的感觉。 “这么深?”贺晨雪有些诧异,“而且还是直线距离。” “不是直线距离,有弧度的。”白仲政道,紧接着将自己的手电紧挨着墙壁放着,将手电的光线调整到最集中的位置,指着光柱道,“仔细看,光柱是直线的,按理应该与阶梯、右侧的洞壁之间是平行的,但五米开外的位置阶梯和洞壁却朝着左侧带着弧度。” 刑术蹲下来看着:“阶梯是朝左的?只是不那么明显?” “不,其实很明显,只是太黑了,我们慢慢下行的过程中,不会察觉,周围的洞壁上有一种特殊的石头,以前我见过,像是荧光石一样,但只会吸收光源,不会释放。”白仲政继续朝着下面走着。 刑术在后面道:“你说的那是从前道家炼丹用的一种石头吧?” “对,就是那东西,听说是明朝时候有道士炼丹时无意中炼制出来的,就是一种化学物质,那种石头必须存放在某种湿度下,太干就会裂开。”白仲政摸着旁边的洞壁道,“洞壁上的石头现在很潮湿,而且地面也开始打滑了,还有水渗出来。” 刑术此时却将话题一转道:“先前我故意留给那位奎爷一个面子,没有点破,其实他是故意的,他是很想让你跟着我们,而不是郭十箓,那个郭十箓我看,除了懂点医术之外,其他方面不如你,而且奎爷如果先指着你的话,会让我觉得他的目的性太强,其实没必要这样,就算他一开始说让你跟着,我也会一口答应下来的。” 此时,白仲政突然停下脚步,站在那侧头冷冷道:“刑老板,有件事,我得提醒一下你,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不是伙伴,更不可能将来有一天成为朋友或者兄弟,所以,你最好不要与我们之间拉上什么太亲近的关系,那对你没好处,你会后悔的。” 刑术笑道:“谢谢你的提醒,但可惜的是,已经拉上关系了。” 白仲政不语,继续朝着下面走着,随后保持着长期的沉默。 地门之上,郭十箓和郭洪奎站在那,郭十箓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继续开始玩着自己的那个玉石过滤嘴,而郭洪奎则站在那盯着地门,就那么看着。 “奎爷,其实你根本就不想我跟着去,对吧?”郭十箓阴阳怪气说道。 郭洪奎嗯了一声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郭家就绝后了,如果你现在有个儿子了,那我肯定让你下去了。” “我还以为你是认为我不如白仲政呢,原来是关心我。”郭十箓继续保持着那语气,“我还真是误解了你的一番好心。” 郭洪奎猛地回头瞪着郭十箓:“十箓,你是个男人!不要像婆娘一样在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我既是关心你,也认为你不如白仲政,这是你自己造成的!” 郭十箓知道自己过分了,立即语气一变,问:“奎爷,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既然这里与奇门没关系,为什么还要让白仲政跟着下去?” 郭洪奎盯着地门道:“既然刑术都知道我们的存在了,我们再藏起来有意义吗?不如坦诚一点,派个人在他们身边,仲政的身手我非常放心,他这种人就像是鸦片一样,会让人上瘾的,刑术是做什么的?是逐货师,逐货师满天下去找东西,其实就是冒险,如果要冒险,就需要身手脑子好的人,仲政是个不二人选,这次刑术与仲政合作,如果还有下次,他一定还会找他,就像是武器一样,人总得选一件称手的兵器。” 郭十箓听完后,思考了一阵问:“但是,仲政这件兵器,要是落在刑术手中……” “任何兵器不管你用得再好,总是会伤人的,不管是伤自己的敌人,还是伤自己。”郭洪奎冷笑道,“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可悲哀的是,一旦用了,谁还放得下来。” 郭十箓听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地门之中。 继续下行的唐术刑三人,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东西,除了黑暗和湿滑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危险,不过走了一阵之后,他们发现楼梯开始上行了,感觉上就是从一个旋转楼梯走下来,走到底部,再从旁边连接着的旋转楼梯走上去。 “怎么又往上走了?”贺晨雪不解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仲政道:“应该不会,这种路一般被称为‘回头路’,以前非皇族之外的民间大户在修建墓室甬道的时候,有条件的都会修建这么一条路,当然前提是那种有善心的人。” 贺晨雪问:“什么意思?” 刑术接过白仲政的话说:“意思就是说,不愿意在甬道中设置机关取人性命,甚至是不愿意取走盗墓者的性命,大多数会在这类的回头路上放置一些财物,让这些人拿了财物就离开,但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不是古墓。” 白仲政在前头冷冷道:“如果是墓室,刑老板就死定了,逐货师的行规就是不拿陪葬品,要是谁拿了,初犯者斩去五指,再犯者砍去双手。” 贺晨雪接着道:“嗯,铸玉会也有这个规矩,绝对不碰死玉。” 白仲政接着道:“但是矛盾的是,逐货师可以收死在地面上人的东西,比如说,过去战乱时期,有人会在战场上捡东西去当,这类的东西逐货师就可以收,只不过收之前要祭拜一番,这让人觉得这个行当很虚伪。” 刑术冷哼一声:“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白仲政道:“我接触过的逐货师不少。” “死在你手里的呢?”刑术冷不丁问了一句,贺晨雪浑身一震,不知道刑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仲政继续走:“杀人是要犯法的。” 刑术不依不饶:“没有被发现,那就另当别论了。” “到头了。”白仲政停下来,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用手电照着前面已经消失不见并且朝上的阶梯,再用手电往前面照,发现在阶梯消失处往前七米左右的位置有一道门,那道门带着暗红的光线,在黑暗中就犹如一扇悬在空中的红门。 刑术上前,走到阶梯尽头,伸手探了探下面,发现是空的,又从专门装小石头的口袋中摸出一颗来,朝着下面扔去,石头落下去之后,隔了很久才听见有水声,用手电去照,也只能照着往下五米左右的深度,感觉上他们跟前是有一道宽度长达七米的深沟。 “肯定能过去的。”刑术看着对面那扇门道,“如果没法过去的话,那个杀手和那三个寻宝的就应该在这里站着,而不是消失了。” 贺晨雪看着深沟的下方,白仲政问道:“单瞳小姐,你能看到什么吗?” “水,隐隐约约的。”贺晨雪抬头道,“说不定那扇红门只是个样子,实际上的通道在水下?否则,怎么解释那四个人如今不在这里呢?” 刑术往下看着,摇头道:“不,跳下去肯定死定了,你没发现这条阶梯上干净得什么都没有,半点碎石都没有,这说明修建的人很谨慎,打扫得很干净,不让来这里的人捡到任何可以‘投石问路’的东西,虽然他知道,来的人会带一些小物件,小石头之类的,但不可能带体积太大的东西,比如说五六斤以上的石块之类的,我想,下面即便有水,估计都很浅,扔下小石头可以听见水声,让人误以为水很深,一颗石头才多重?一个人一百多斤,这样跳下去,如果水深只有一米多一点,直接就摔死了,这是个陷阱,不能跳。” 贺晨雪点头,又问:“那怎么过去?” 白仲政此时正在用手电照着对面的门,仔细看着门上的纹路和花纹,随后问:“刑老板,你是专家,看看对面的门是什么年代的,也许线索在上面呢。” 刑术让白仲政用手电照着,自己拿着单筒的3倍望远镜看着,看了许久都没个头绪,想了想,又换个位置,拿过白仲政的手电仔细看着,看了许久才道:“是双层门,第一层是透玉,第二层就不知道了,第一层门上面雕刻的是梵文的金刚经,第二层是汉字的,汉字用的是楷书。” “双层门?”白仲政疑惑道,“那是什么?” 贺晨雪在一旁解释道:“就是一种光影机关,没有光的前提下,只能看到第一层的文字,但这种大型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见过小型的,是北宋初年山东工匠所打造的,叫九龙塔,民间又戏称为万岁九龙塔……” 第三十八章:地底奇灯 贺晨雪口中所说的万岁九龙塔,白仲政没有听说,但刑术有些印象,那座塔是北宋初年的贡品,很小,高不过半米,塔底最宽只有15厘米,是用套玉所制成的。所谓套玉指的是先用整块玉雕琢塔身内部,而玉塔的外部则用另外一块整玉雕琢,内外两层必须相对应,否则无法重叠在一起,是极其复杂的玉制工艺品。 不过这座万岁九龙塔,原名叫九重塔,也就是佛教中所说的宝塔,因为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前,中国是没有塔这种建筑的。不过佛教传入中国后,在其发展壮大的过程中,因为寺庙广占良田,大兴土木,滥铸金铜佛像,影响国家经济,还因为很多青壮年剃度出家为僧,威胁国家兵丁来源,加之古代佛教严密的组织性,也让当权者担忧,故此历史上出现了多次打击佛教的政策颁布,例如最有名的就是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和唐武帝的“三武灭佛”。 所以,当时工匠做这座塔的时候,州官就认为十分不妥,毕竟因为当时新皇登基,宋太祖赵匡胤所执行的还是后周对佛教的政策,所以更名为九龙塔,同时不允许在其塔身之上雕刻经文,而改为了拍马屁的诗文,这里的诗文全都是赵匡胤早年所写的几首诗。 但是,那工匠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他在制作的过程中,在宝塔中的第二层中就藏着梵文的金刚经,表层上雕刻的是那几首诗。 “……但是这座塔我没有见过实物,只是觉得那种透玉太奇特了,因为没有玉石可以做到那么透澈,就现代来说,一块玉如果透澈得和玻璃一样了,只能说明这东西是化学原料填充的假货,所以,我推测那座塔其中一部分有可能是水晶的,但是现代的水晶雕刻工艺都是用激光进行的,古代哪儿有那东西?”贺晨雪摇头道,“最奇怪的是,按照记载,那种所谓的透玉,如果没有强光照射是看不到第二层的,也就无法发现其中的秘密。” 白仲政道:“古代没有手电,是谁发现其中的秘密的?” “传闻说是几个太监发现的。”刑术在旁边接话,“在古代皇宫贵族的某些人眼中,赏玩玉器也是要分时辰的,因为玉器在无形中走阴字,所以日上三竿之后最好,也就是在那时候,在烈日阳光之下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 刑术说到这,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将自己的手电连同备用的,还有贺晨雪处的也拿了出来,同时让白仲政将备用的也拿出来,摆放在地上,朝着那扇门一起照过去。 白仲政不解地问:“你想干什么?” 刑术回答:“我联想起了两件事,第一就是那些走马灯显现的武士,第二就是从阶梯下来时,那些吸光的炼丹石。” 贺晨雪问:“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刑术一一将手电的光调整到最大亮度:“如果是走马灯,要显影,中心点必须要有光源,就和花灯一样。而我们看到的那些是从地缝中折射出来的,打开地面后发现是从隔世板,也也就是那块铜板中的脉络中导出来的,也就是说,当年那批人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件事,最终找到了入口,我想,这个走马灯也应该是当年创造这里的人留下的一个特殊标记,在某个特定的时段会显现,就像是特殊符号一样。” 说到这,刑术抬眼继续看着那扇红门:“这里就涉及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走马灯中心点的光的来源在哪里?有两种可能性,第一,走马灯中心点有一盏万年灯,也就是常说的长明灯。第二,那种炼丹石会吸收光源。” 白仲政看着越来越透明的那扇红门,又问:“如果是长明灯的话,那就应该一旦入夜就会显现出来才对,但我们看到走马灯的时候都是大半夜。” 贺晨雪在一旁也连连点头。 刑术分析道:“应该是有机械装置,以前我见过类似的图册,利用水力的闭合来做到的,有一个灯罩一样的东西,到一定时间,灯罩就会被抬起来,光源就会四射开来,将光影投射出去,走马灯就会显现出来。还有一种较低的可能性,那就是可以吸收光源的炼丹石,这种炼丹石类似备用电池一样的东西,不过麻烦就麻烦在这种炼丹石无法控制时间,并且炼丹石一直在地下,没有裸露在地面,无法吸收光源。” “我明白你想做什么了。”白仲政指着手电道,“你想用手电的强光照射其中,如果其中有炼丹石这种东西存在,一旦吸收了足够的光源,也许会在灯罩没有启动打开之前,将走马灯显现出来,但是这样做,能够找到过去的路吗?” 刑术指着红门周围那一片漆黑道:“因为吸光的炼丹石的缘故,我们的电筒光线照不了多远,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如果走马灯显现,我想周围肯定会亮起来,一旦亮起来,我们也就能看清楚眼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之后,找到过去的路,应该就会简单许多。” 三人看着那扇门,发现强光持续照射红门的同时,红门开始变得透明了,并且透明的门开始将光线反射扩散开来,逐渐地红门周围的那些石头也慢慢亮了起来,但散发出来的都是淡淡的黄色光线,不过却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白仲政此时惊讶道:“刑老板,看来你是对的。” “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当然更多的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经验。”刑术蹲在那看着,静静地等待着。 贺晨雪此时问:“刑术,古代机械并不发达,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有机械原理在其中?” 刑术摇头:“我们不能站在现在的角度来看待过去,虽然现代科技制造出来的机械相比古代来说更精密,但有些东西到如今我们都无法解释,也就造成了‘科学无法解释,就拿鬼神说事’的这种说法,其实不然,有些古代制造出来的机械简直就是鬼斧神工,你现在想要仿造都很难,你是铸玉会的人,应该清楚这一点,很多古代的玉石制品,现代机械工艺都无法造出来。” 贺晨雪点头,看着逐渐蔓延开的黄光,又问:“但是真的会有那么神奇吗?我的确知道很多神奇的东西,都是从一些古代典籍和书籍中看到的,可是找不到实物的前提下无法证实这些东西的存在。” 白仲政靠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想趁这个机会多了解下刑术,因为他对刑术充满了好奇,觉得这个逐货师,和之前自己所遇到的完全不一样,似乎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某些,不让自己乱了阵脚。 “从忽汗国、走马灯武士的穿着打扮,加上红门地层的唐楷体文字的金刚经,足以说明,这个东西应该是在唐朝制造出来的,而隋唐时期,中国的政治、经济、科技以及外交等等都较比过去发展得好,同时在那段时期,中国南北都在大兴水利,广水车和筒车这些最古老的机械都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刑术说完指着跟前那条深沟,“下面有水,应该说这里原本应该就算是一个湖,否则的话,我们来时那个被冻结的沼泽,以及神奇形成的特殊冰层就无法解释,最重要是,白先生不是说了吗?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镜泊湖非常近,在唐玄宗时期镜泊湖的名字叫忽汗海!” 白仲政点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 白仲政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抬眼一看,发现蔓延开的光源速度加快,同时那扇红门周围的光线开始变得刺眼,都让人无法直视。三人下意识低头用手挡住眼睛不看,怕刺伤了眼睛,等了许久,等光线减弱,眼睛也稍微适应之后,三人才将手拿开,同时慢慢睁开眼睛,睁眼的那一刹那,三人同时一惊,下意识朝着后面退了一步,因为在三人的眼前立着一个跨马身披鳞甲手持马槊的武士!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武士,都知道那就是之前看到的走马灯,就在那武士骑着马从他们眼前飘过之后,他们才看清楚眼前的那扇红门到底是什么,确切的说红门之外是什么,虽然那是一扇门,却是一扇铸造在一顶巨型花灯上面的红门。 眼前的花灯是长方形的,模样和常看到的宫灯并不一样,四四方方的,四面显现出来的图案虽然很是模糊,但那些走马灯武士正是从那一团团模糊当中跃出,从一团烟雾最终成型为战马武士的形态,就如同在看一场3d电影一般! 三人吃惊无比的时候,还发现那些骑着战马的武士围绕着花灯在空中旋转漂浮的过程中,每当他们跑过一圈,巨型花灯周围的上下空中那些小型的,正常大小的一盏盏花灯就会被点亮,在空中缓慢旋转着,就像是一颗颗围绕着某个星球的卫星。 “刑老板,佩服。”白仲政由衷道,“你的推测看样子百分之百正确。” 刑术没有说话,反应过来之后,立即举起手中的相机拍摄着,但因为整体来说光线都不算太明亮,在没有带三脚架的前提下,就算把感光度调整到最大拍出来也是虚的,只能调整到摄录模式给录下来。 白仲政拿出自己的纸笔来,飞快地素描着,他不习惯带相机,每次都靠手绘,这是他最喜欢的方式。 而贺晨雪则站在那,不断摇着头,虽然她眼睛无法看得太清楚,但也被眼前模模糊糊看到的那些光影所感染,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刑术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就像是一口深井的井壁一侧,而巨型花灯就在深井的中心位置旋转着,却看不清楚支撑花灯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感觉上像是有一根巨大的巨柱从井中的水面冒出来,顶着花灯,而在花灯缓缓旋转的过程中,井底水中一块还带着水的木桥升了起来,横在自己与巨型花灯之间。 就在桥升起来稳定好的同时,发出“轰隆”一声的巨响,花灯也停止了旋转,红门又刚好停在了原先的位置。 “看样子这就是机关的秘密,只要走过这座桥,就可以到达红门了。”刑术自顾自点头道,“我也明白那个杀手和三个寻宝的为什么要昨晚上桥了。” 白仲政背起背包道:“因为昨晚半夜的时候,走马灯会出现,走马灯一旦按照时间出现的话,这座桥就会上升,路就会呈现出来。” “走吧。”刑术也背起背包,牵起贺晨雪的手,“我们过去看看,看看这个巨型花灯之中到底有什么奇特的。” 刑术牵起贺晨雪手的时候,感觉她浑身都在发抖,但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激动。刑术很是理解,做他们这行的人来说,一辈子能看到一次这种奇特的场景都觉得不枉来这世上走一趟了。 走过桥,来到红门跟前的时候,红门却纹丝不动,刑术和白仲政上前上下摸着,却没有摸到门扣之类的东西,红门之间也似乎没有任何缝隙,有一种是升降门,却不是闭合门的感觉。 找了好几分钟后,刑术和白仲政起身来对视一眼,都摇头表示没有找到打开门的方法,此时贺晨雪忽然道:“好像周围暗下来了。” 刑术和白仲政下意识朝着周围一看,发现那些走马灯的武士开始朝着花灯内部飘去,漂浮在周围的那一盏盏小花灯也从外围开始逐渐熄灭。 “不好!等花灯一熄,这座桥肯定会消失!”刑术立即道,“白仲政,快点,再仔细找找,咱们没时间了!” 说着,刑术和白仲政继续找着开门的办法,刑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以为只要找到过来的办法,门自然会打开,没有想到事情并不是如此。 “贺小姐,你赶紧回去,不要站在这里,万一桥下去了,会有危险的!”刑术边找边说着,贺晨雪点头,拽着刑术那沉重的背包就往回走,刑术见状,一把抓住背包道,“别管东西了,你的安全第一,快点!” 贺晨雪使劲点头,边退边问:“你们也别找了,光越来越暗了。” 白仲政抬眼,看着眼前的巨大花灯开始黯淡下来,所有的光都开始朝着红门周围吸去,开始一点点减少,所幸的是与光源刚开始蔓延一样,速度非常的缓慢。 白仲政看着四下,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固定绳索的位置,拿出冰镐来朝着墙壁上面凿着,但根本凿不进去,那种表面上铺垫的炼丹石十分坚固,不要说凿出洞来打固定锁,就连在上面留下点痕迹都难。 白仲政回头道:“你们别站在这里,我在这里想办法,你们都回去,快点,来不及了!” 刑术抓着贺晨雪就往回跑,跑到先前的位置站好,随后转身跑向白仲政,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立即跑回去,将先前的电筒全部拿出来,继续对着红门,调整到最亮的程度,随后看到原本要朝着红门位置退去的光线开始停止,紧接着继续朝着周围蔓延开来。 “好了!算是停住了!”刑术转身对贺晨雪道,“你站在这里千万不要过去了!” 说着,刑术朝着白仲政跑去:“麻烦了,你带了备用电池吗?要是等下电池用光了,还是没有找到开门的办法,那就惨了。” 白仲政继续找着,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刑术边找边问。 白仲政回头看了一眼道:“我在想,之前我们不是说,这个地方只能进无法出,如果电筒电池用光了,我们也没有找到进去的办法,而且还回不去……”说到这,白仲政朝着刑术苦笑了下,那意思很明白了。 刑术下意识回头,想了想道:“你先继续找着,我去找找退路!” 刑术再次返回贺晨雪处,拿了一个电筒,叮嘱贺晨雪不要动之后,原路快速返回,想着无论如何先确定下是不是可以回去,如果可以,先回去再说,不能把命搭在这里,不划算。 谁知道,刑术走回去不到五米,就发现路被堵死了,是一道墙,还是一道透明的墙,电筒光可以直接透过墙壁,材质摸起来像是水晶。 “糟了!”刑术知道麻烦了,肯定是回不去了,但同时又觉得矛盾,既然只能进不能出,那么这道墙壁应该在那个杀手和三个寻宝专家下来后就堵在这里?为什么要等到他们出现才会堵在这个位置呢? 与此同时,地面冰层下的郭洪奎和郭十箓眼睁睁看着地门下方平移出来,将地门堵死的那块石板,知道麻烦了,地门被堵死了。 郭洪奎跳下去,摸着那块石板,随后道:“是花岗岩!” 郭十箓也摸着:“奎爷,看来真的是只能进不能出,但为什么第一批人下去的时候没有出现这块石板?” 郭洪奎沉思片刻道:“应该是通道有机关。” “什么意思?”郭十箓问。 郭洪奎敲着那花岗岩的石板道:“下面的通道肯定不止一条路,这种浅迷宫方式以前很盛行。” “浅迷宫?”郭十箓问,随后恍然大悟道,“奎爷,你以前给我讲过,属于那种你意识不到的迷宫,就叫浅迷宫,对吗?” 郭洪奎点头道:“对,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人会失去方向感,甚至会失去正常的平衡感,很容易被简单的岔路所迷惑,也许第一批人下去的时候,走的是另外一条路,那条路已经堵死了,而另外一条路就随之出现了,就和铁轨并轨的原理差不多。” 说着,郭洪奎站在地门的原本的门后面,用力将门推下,轰隆一声巨响后,门被关死。 郭十箓惊道:“奎爷,你这是……” 郭洪奎道:“只能进,不能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里重新掩埋起来,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希望他们可以找到另外一条路出来。” 说着,郭洪奎转身爬出了深坑之外,将郭十箓拉上去的同时,递给他一把铁铲。 “埋!”郭洪奎道,“这种地方,就不应该被太多的人知道!” 郭十箓拿着铁铲,半天也没动手,问了一句:“那万一有什么意外,白仲政会死掉的!” 郭洪奎看着郭十箓,用铁铲将土扬进坑中,随后道:“你不是每天都盼着他死吗?” 郭十箓一下愣住了,就在此时郭洪奎笑道:“放心,没那么容易死,那个刑术也是个专家,加上白仲政的身手,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郭洪奎说完,却是担忧地看着紧闭的地门。 第三十九章:命悬一线 返回红门处的刑术,继续和白仲政寻找着红门开启的机关,但一直没有找到头绪,不过白仲政比他想象中冷静多了,在贺晨雪都已经害怕得开始紧靠着墙壁,不断深呼吸的时候,白仲政依然在冷静地找着机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经历过很多次这种事?”刑术在一旁问。 白仲政不回答,只是看着四下道:“很奇怪,没有任何机关的迹象,但是没理由呀,之前的那批人是怎么进去的?难道说这条路是错误的?” “也许吧。”刑术道,“也许先前我们走的那种路就是浅迷宫。” 白仲政看着刑术道:“我也觉得应该是,下来的路不止一条,但这种浅迷宫是无法破解的,有时候两条路都是正确的,有时候却不是这样,除了修建这里的人之外,其余人都不知道正确的路和开门的方式。”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个最小的电筒已经熄灭了,因为电筒光调整到最强的关系,十分耗电,而且他们下来已经接近两小时了。正常来说,他们带来的小型电筒普通照明大概可以持续4个小时左右,大型强光电筒可以持续照明7到8个小时,但如果调整到最强光线,时间将会缩短三分之二。 也就是说,刑术他们剩下来的时间并不多了,撑死还有一个小时,平日内,大家都会觉得一个小时会很漫长,但在此时此刻,他们觉得这一个小时太短了,每次抬手看表的时候,都会觉得为什么时间会过得这么快? 白仲政并没有放弃,重复地找着自己找过的地方,刑术也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故意开玩笑道:“就算咱们找到了,进去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找出入口,因为我们没有手电的前提下,继续前进,危险性会大大增加,不管怎样,我还是想搞清楚这里是怎么回事,而且我实在不明白,那三个寻宝专家是怎么从另外一条路走到这里来的。” 白仲政停下来,看着刑术道:“我思来想去,觉得那三个人如果不像我们一样,从那个冰洞中滑下来,那么只有一种方式可以进来,那就是飞进来。” 刑术笑了:“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白仲政道,“多年前,张家界出现了第一个穿滑翔衣的鸟人之后,那里就开始举行类似的比赛。两年半之前,在一次比赛当中,出了意外,一个意大利选手在比赛的过程中平白无故消失了,当时原本要出动人去救援,但这个意大利选手的后援团却告知以收到对方的无线电为由拒绝,五天后,这个人重新出现,毫发未损,这个事件也就告一段落,但大家都不知道,一个月之后,这个意大利团队又出现了,消失在了张家界范围内,一星期后才重新出现,然后启程去了英国,半年后,英国最著名的拍卖公司拍出了两件中国明朝永乐年间的瓷器……” “一个福寿瓶,一个灵芝碗?”刑术立即道,因为这两件瓷器他有印象。 “你也知道?”白仲政笑道,“落槌价分别为876万和550万人民币,我有准确的消息来源说,他们是在张家界找到的,在张家界一个所谓的无人区内,那地方徒步往里面走很难,最节省时间的办法就是直接飞到上空,跳伞下去。” 刑术道:“也就是说,参加比赛的时候,他们就派人去侦查了一次,确定方位之后,再以团队的形势下去?张家界传说中有宝藏的,就只有谣传的李自成宝藏吧?那个只是谣传。” 白仲政道:“不管是谁藏在那的,东西是真的,都拍出去了,那个团队不贪心,只带了两件出来,因为两件东西,走私出去风险不算太大,而且成本什么的都足够了,那个团队只有3个人。” “等等!”刑术道,“你是说那3个人和现在来的这3个人……” “不。”白仲政摇头,“不是一批的,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国外的寻宝专家,都是3人一组,基本上是这样,经验丰富,大部分有从军经验,和咱们不一样,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只能说,咱们算是本地人,比他们更清楚本国文化,但在其他方面,却比不上,如果咱们化险为夷,接下来除了对付那个杀手之外,还有三个最棘手的家伙,我判断,杀手和那三个人是一伙儿的。” 刑术点头:“我也这么想,而且你说得对,那个杀手也许还有所顾忌,但那三个寻宝专家就没顾忌了,你想,三个外籍人士,来中国寻宝,说白了就是偷东西,一旦被发现肯定是关进去,所以,他们必定会狗急跳墙,要了咱们的命。” 白仲政点头:“这就是奎爷让我来的主要原因。” 刑术笑道:“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捏着奇门的线索吧?” “随你怎么想,总之有我总比没我强吧?”白仲政一屁股坐下,仰头看着那红门,“我是找不到办法开门了,肯定没机关了。” 此时,电筒就剩下一个强光的,但光线也已经微弱了,花灯的光线又开始缩回红门的四处,也就是说,过不了五分钟,桥身就会慢慢降下去,落入水中。 就在刑术起身来,准备去安慰下贺晨雪的时候,却听到贺晨雪喊道:“有东西从楼梯里面移动过来了,快来!” 刑术和白仲政爬起来飞快地朝着贺晨雪跑过去,走到跟前,拿起唯一的手电一照,发现不是什么东西过来了,而是在阶梯通道两侧的墙壁开始朝着中间挤压了,如果再不离开通道,他们就会被挤压成肉酱。 “往桥上去!”刑术抓着贺晨雪,白仲政拿起她的东西就跑到桥上,三人站在桥上看着先前那条通道已经完全并拢——就算没有那道水晶墙,他们也回不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三人还未冷静下来的时候,桥身开始颤动,紧接着发出嗡嗡声,同时缓慢地开始下降,速度非常慢,下降的速度也是以大概每秒一毫米的速度降下去。 贺晨雪紧紧地握住刑术的手,也不说话,显然她已经彻底绝望了。 白仲政四下看着,用手电四下找着,依然不放弃最后的希望,哪怕是找到一个地方能挂住绳子也好,不过就在他晃动电筒的过程中,电筒终于没电了,他们顿时被黑暗所吞噬,唯一还有点光线的就是那扇红门。 红门带着一点点绿光,如同荧光一样,但看得出来也在持续减弱。 三人并排站着,没有人说话,身上都在发抖,但谁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身体在随着下降的桥身抖动,还是因为恐惧导致的抖动。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说不怕死的,只有两种,一种是彻底绝望,一种是装出来的。 而现在,他们面临的情况就是,一直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将他们脑子中构想出来的一个个希望击得粉碎,将一个个希望生生地变成了绝望,再让绝望像细菌一样在他们全身蔓延开来,逐渐将他们吞噬。 “跳……跳下去吧!”贺晨雪捏着刑术的手道。 “不要放弃希望!”刑术依然四下看着,“千万不要,这座桥就算降下去,也是降在水中,哪怕落水了,咱们也不至于会淹死,冷静点!” 白仲政也在一旁安慰道:“刑老板说得对,冷静点,现在我们唯一的武器就是冷静了。” 可是,这种恶劣的情况怎么才能让人冷静!?光线彻底消失了,先前原本以为可以暂避的通道也封死了,桥身也在逐渐下降,要是下面的水有毒怎么办?要是水中有吃人的怪物怎么办?要是…… 贺晨雪脑子中出现了无数种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会死掉! 终于,最悲惨的情况发生了,三人感觉到桥身开始倾斜了,而此时桥身距离先前的高度不过下降了不到半米的样子,也就是说,他们如果不掌握好平衡,不抓着桥身,等着桥身翻转的那一刻,站在桥身翻到下方的底部去,结果就是直接摔下去! “冷静,我要冷静!”贺晨雪说着竟然松开刑术的手,作势要跳,却被刑术一把抓住。 刑术道:“听着,咱们不会死,这种情况我经历过无数次,白仲政也是,我们俩都是福大命大,不会死的!” 刑术说着,将背包上的绳子取下来绑在贺晨雪的腰间,随后又给自己绑上,刚绑好,白仲政也直接拿过去另外一端死死绑在腰间,随后对刑术点点头,表示无论如何都会共存亡。 刑术笑道:“白仲政,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没朋友。”白仲政冷冷道,“当我的朋友会很倒霉,我也不想交朋友。” 刑术让贺晨雪蹲下来,抓着桥身的一侧,自己也抓好:“顺着桥身翻转的频率慢慢朝着底部爬,等桥身完全翻过去的时候,我们也能差不多爬到底部去。” 白仲政也维持着那个姿势,顺着翻转的桥身朝着另外一面爬去。 终于,三人有惊无险地爬到了翻转了180度的木桥底部,贺晨雪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容,但这个笑容在面部转瞬即逝,原因很简单,因为桥身依然在继续转动! “怎么还在转!?看样子要转回去了?”贺晨雪忍不住叫道,已经有些崩溃了,“我们难道要一直这么来回的爬吗?” “听着!”刑术凑近贺晨雪道,“爬总比死好吧?不要放弃希望,千万不要!” “嘘——”白仲政突然示意两人安静下来,“听!有什么动静,从花灯门口传来,给我一根燃烧棒!” “燃烧棒不多,用荧光棒!”刑术飞快摸出一根递给白仲政,白仲政将荧光棒一掰,等其亮起之后,放在弩弓之上,朝着上方射去——荧光棒朝着空中飞去,飞快掠过那扇红门的时候,刑术和白仲政清楚地看到红门开了,那扇门正慢慢朝着上方开启。 “果然不是闭合的,是升降的。”刑术道。 白仲政也顾不上说那么多了,挂好弩弓,直接跑了过去,纵身一跳,直接爬到了已经打开的红门门口,刑术也牵着贺晨雪朝着那边走去,此时桥身倾斜的程度已经快站不住人了,刑术朝着旁边一滑,左手抓住桥身一侧,固定好自己的身体,右手顶住贺晨雪的屁股道:“往上跳,快点!白仲政,抓住她的手!” 已经爬到红门内的白仲政,身子朝着里面一退,做了个一字马的动作,将双脚插在红门内部的两侧,随后抓着绳子道:“我拽绳子就行了,如果用手拉,没有固定点,我也会掉下去的!” 白仲政攥紧绳子往上拉的同时,桥身已经再次翻转过去,同时下降的速度也开始加快,刑术眼看距离上方越来越远,朝着右侧一挪,站定在翻转之后的桥身之上,用肩膀顶住贺晨雪的双脚道:“往上爬!使劲爬,只要爬上去就行了,记住我的话,你现在只需要爬上去,什么都不要想,你能行的!” 贺晨雪双脚踩在刑术的肩头,咬牙往上爬,同时白仲政也朝着上面拽着,而下方的刑术距离上方越来越远,终于双肩也离开了贺晨雪的脚底,他仰头看着上方,拔出腰间的匕首来,他知道,也许白仲政在上面难以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实在不行,到最后的关头,他只能割断绳子! 妈蛋的!没想到要死在这里?刑术仰头看着那花灯,不过这辈子至今为止,他看过最奇特的物件也许就是这花灯了,也算是不枉此生。 刑术将匕首放在绳子上面,看着弯曲的绳子慢慢变直,自己的手心中也全是汗水,其实谁愿意去死呢? 此时的贺晨雪咬紧牙关,终于爬到了红门的边缘,刚爬上去,抓到白仲政手的时候,因为下方刑术已经逐渐悬空,重量直接拽着她朝着下面猛地一沉,白仲政死死抓住她的同时,张口将已经拽上来的绳子横在口中咬死,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往上爬,自己也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下方的刑术悬在那,看见贺晨雪下沉的那一刻,匕首就已经开始割绳子了。 终于,白仲政将贺晨雪拽了上去,他松开口中的绳子,朝着上面直接拖拽着,同时喊道:“刑术,赶紧爬,不要悬在那了,你老婆已经上来了!” 被绳子吊着悬在那的刑术瞬间觉得浑身都轻了,叹了一口气,看着被割开一个小口子的绳子,立即放好匕首朝着上面爬去,若不是那绳子质量好,自己恐怕早就割断了变成冤死鬼了。 三人爬上去之后,坐在门边喘着气,随后看到升上去的红门又缓缓下降,开始退后。 退到安全距离,刑术又拿出荧光棒,扔在地上,躺在那道:“要不是你吼那一嗓子,我恐怕已经割断绳子跳下去了。” 这句话一出口,贺晨雪猛地扭头来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刑术只是傻笑,白仲政在一旁喝着水道:“他准备牺牲自己,成全你,让你活着。” 贺晨雪满脸的怒容,但很快又沉了下去,许久才说了声:“谢谢。” 刑术摆手:“不用,你是我的雇主,我保护雇主是应该的,不能坏了规矩,不过我现在总算知道这机关了,妈的,做这个机关的人完全就是步步紧逼,要逼着来寻宝的人自己寻死。” 白仲政点头道:“对,开始给你希望,看见桥了,你就会去门口试图开门,发现打不开门,肯定会想着要不回去,结果发现路被堵死了,只能回来继续找路。” “以前的古人哪儿有电筒这种东西,花灯吸收不了光源的前提下,就只能在固定的时间开启,所以不会给你那么多的时间,但是,这扇门必须是在花灯开启又完全熄灭,那座桥下降旋转一阵后才会开启……通道并拢让你绝望一次,木桥下降让你再次绝望,随后下降的过程中再次翻滚,再让你绝望,翻滚之后持续翻滚,到这个时候,正常人已经彻底崩溃了,肯定是会往下跳,一旦跳下去就死定了,根本想不到这个时候上面的门已经打开了。”刑术咽着唾沫道,“做这个机关的人,太会算计了,而且非常了解正常人的心理。” 贺晨雪起身来,看着黑暗的四周道:“我们进来了,但是……这里面怎么还是这么黑?” “用燃烧棒吧。”刑术拿出燃烧棒,拉燃之后高高举起,等燃烧棒亮起之后,三人才看清楚花灯里面的样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筒,圆筒表面雕刻着他们看到的那些个骑着战马的武士,武士周围还有很多小型的花灯雕刻,换言之,不管他们看到的漂浮着的战马武士,亦或者是半空中悬浮旋转的花灯,都是跑马灯,实际上是根本没有实体的投影。 贺晨雪靠近那圆筒仔细看着:“是乌木的,天啦,这得用多少乌木才能做出来?而且上面的雕刻手艺完全是一气呵成,没有做过第二道工序,这种手艺只能一个人才完成,因为每个人的风格都有些许的差别,如果有人帮忙,相反是雕刻不出来的。” “只有乌木才是不朽的。”刑术也上前看着,同时也发现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扇红门之外,还有一扇红门,立即明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之前那批人进来为什么地道没有封死了,实际是封死了,只是他们走的那条路封死了,下来一共有两条路,两条路都可以通向这里,第一条路封死之后,第二条路开启,如果第二条路也来人了,那么通道将会彻底封死。” “刑老板,你蹲下来看看圆筒内部,果然和你所说的一样,是机械机关,不过全都是木制的,应该是乌木。”白仲政蹲在圆筒下方道,实际上圆筒底部距离地面至少还有一米半的位置,是刻意抬高的。 刑术靠近圆筒听着,发现里面有水声,随后道:“动力果然是水,我想,这里大概是与上面的隔世板的机关是联通的,我有个推测,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真的要启动所有的机关,并且真正打开上面的地门,首先需要找到八门的所有位置,像我们一样将错误的门全部打开,随后真正的地门才会打开,否则的话,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找到正确下来的入口,也无法打开那扇门,但在打开的那一刻,这里的机关就启动了,在此之前,仅仅只是花灯内部的跑马灯机关启动,这样可以做到三保险。” “有道理。”白仲政点头,“这样一来,误打误撞发现出现在地面跑马灯的人,就算知道下面有东西,也不一定知道真正下来的办法,二来如果有懂奇门遁甲的人,也会找错位置,找不到正确的门,困死在那一步,还有,就算第一步就找准正确地门的人,也会因为没有全部打开错误的门而打不开正确的门,最后,就如我们一样,好不容易下来了,也会死在花灯外面,这简直就是多重保险,设计这个机关的人简直就是天才!” “我在想,这里肯定还有其他的出入口之类的地方,否则的话,第一批人他们去哪儿了?”围绕着圆筒走了一圈的贺晨雪回到两人跟前道。 刑术依然观察着那圆筒,他现在很想搞清楚这东西的原理,都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又是用的什么原理,在这种高度上,如何利用水来进行循环作业,另外,定时装置又是如何做出来的。 一侧的白仲政则在观察花灯外层的表层,表层外面虽然是那种炼丹石,但在内部却是另外一种类似木料,但又十分松软的东西,并且上面有无数的小孔,走近了看,是密密麻麻的,但后退到三米外的地方再看,那一层木料根本看不到,只能看到外层的炼丹石。 “找到了!”钻进圆筒中的刑术喊道,贺晨雪和白仲政立即钻进去,却看到努力指着里面最中心位置那个类似灯罩一样的东西说,“里面就是光源的中心点,但是我打不开,只是从缝隙中看到里面有光射出来,我摸上去也感觉不到温度,所以,跑马灯的中心光源应该不是长明灯。” 白仲政疑惑道:“既然不是长明灯,又会是什么呢?而且,为什么有人要建造这种东西?” “不是长明灯,只有一种可能性了。”贺晨雪指着里面道,“夜明珠。” 第四十章:四方铁链 贺晨雪判断出是夜明珠的时候,刑术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道:“现在来分夜明珠,都是两大类,一种是天然的,一种人造的,但就算是天然夜明珠,都是以萤石矿物质打磨出来的,没有可能自然形成圆珠形态,只是传说在战国时期出现过,但只是传说而已,不知道真假。而且,就算是天然的夜明珠,也不可能在不吸光的前提下,自然发光,所谓的萤石,自身带有放射性同位素,但也需要所谓的激活。” 贺晨雪接过话去:“我知道你的意思,天然的夜明珠也得吸收一定的光源,三年前我在内蒙的时候,见过牧民手中有一颗,非常小,白天拿出来照射大概十分钟左右的阳光,夜明珠就会持续发亮十二个小时左右,但如果十二个小时之后,夜明珠没有吸收到光源,就不会发光。” 白仲政看着里面的“灯罩”问:“刑老板所说的激活,就是说必须吸收光源?” “嗯。”贺晨雪凑近看着那“灯罩”,“对,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没有持续激活的前提下,夜明珠不会发光,就算会,光源也不强烈,非常的黯淡。” 刑术在圆筒内部转着圈看着,试图找到可以揭开里面“灯罩”的地方:“如今市面上的夜明珠,严格来分,至少上百种,都是化学物质凑一块儿弄出来的,但是这东西人工鉴定非常难,贺小姐应该清楚。” 白仲政在旁边此时冷不丁来了一句:“你叫你媳妇儿贺小姐?” 刑术一愣,知道白仲政是故意挑刺的,也不接他的话,只是道:“晨雪,你说是吧?” 白仲政在旁边故意“哦”了一声,贺晨雪听到他先前那句话,先是一愣,随后定了定神回答:“夜明珠检测,必须借助仪器,没有人能用眼睛看得出来的,即便是我,不过话说回来,我看到这灯罩上面的纹路很奇怪,应该是用一块块木头拼凑出来的,就像是积木一样。” “填木结构的。”刑术也用放大镜看着,“应该是利用积木原理吧,世界上最早利用积木原理的应该就是咱们中国。” 白仲政蹲在外面一侧摇头:“不明白。” “你知道安蒂基西拉机器吗?1990年,希腊潜水员在希腊的安蒂基西拉岛附近海域一艘沉船中发现了一个神秘复杂的古希腊青铜机械装置,上面有齿轮和刻度盘,当年人们对这东西完全搞不明白,直到二十一世纪之后,研究发现,这个拥有至少37个独立齿轮,其精密程度超过18世纪钟表的机械,应该是用来测算天体运行的,在2010年的时候,人们利用积木原理重新复制了一台安蒂基西拉机器,但是这台赋予了现代科技的新机器,发挥的作用却不大,也就是说,那次的复制不算完美,人们还是没有彻底搞清楚。”刑术说完探头来看着白仲政,“最重要的是,那台机器是公元一世纪的时候制造出来的,算是人类最早的计算机。” 白仲政一愣:“公元一世纪?当时中国还是西汉时期。” “对呀。”刑术摇头,“人类的古老文明是很神秘的,所以,一直以来,人们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就用鬼神之说来诠释,鬼神之说无法解释的,就用科学来探索,最近几年以来,这种理论催生了一种新的学科,叫古代科学,这种学科致力于研究古代的一些未知的东西。” 就在刑术还在给白仲政讲述解释的时候,圆筒内的那个灯罩发出了古怪的声音,紧接着两人听到贺晨雪说了一声:“解开了!” 刑术看着眼前的灯罩开始分解变形,立即后退着,对面的贺晨雪也后退了一步,三人看着灯罩逐渐散开,上面那些形状各异的“积木”之间出现了缝隙,很快其中一个位置的缝隙变成了一个长宽都差不都20厘米的方洞,透过方洞正好可以看到其中那颗巨大的夜明珠! “果然是夜明珠。”刑术摇头道,“肯定是天然萤石打磨出来的,但是光源怎么解释呢?” 贺晨雪指着灯罩内,那些个紧贴着“积木”内侧,直径不超过五厘米的铜镜道:“应该是铜镜的聚光,你们再看那上面。” 刑术和白仲政顺着贺晨雪的手看过去,在夜明珠之上,以各种角度悬挂着数个铜镜,这些铜镜一直延伸到上方,光线从顶端射到其中一个铜镜上,再折射,不断折射下来,最终折射到夜明珠之上的那个铜镜上,由那个铜镜将光散射出来,分散给周围其他的小铜镜,这些小铜镜均匀地将光照射到夜明珠之上,让夜明珠吸收光源。 刑术看清楚后推测道:“我知道了,我们在上面看到的那块隔世板有两个作用,其一,就是按照奇门遁甲的脉络组成那个真假机关,其二,隔世板上面的那些个脉络小孔不断吹出来的气体,产生的裂缝,有两个作用,第一就是吸收光源,第二就是能让跑马灯通过那个缝隙折射出来。我想,外面那种特殊冰层,也是形成这种奇观的一个重要的环节,只是我至今搞不明白,那种冰层到底是如何悬空形成的。” 白仲政蹲在那道:“里面的机械在特定的时间,会打开灯罩,随后再打开灯罩外面笼罩着的圆筒,圆筒一旦打开,夜明珠的光线散射出去,折射到圆筒之上,再投射到花灯外层,这才产生了跑马灯,太神奇了,看样子,这个人应该是唐朝时期比较出名的工匠。” 刑术起身来:“古代时期,很多出名的工匠其实在典籍内并没有留名,相反留名的却是那些督造的官员,这就是最可悲的地方,就连咱们孩子听的故事大多数说的都是,某某人吃苦耐劳,用心读书,最终当上了某某大官,为民造福。” “看来要搞清楚这个花灯是怎么回事,就必须继续前进,关键是下去的出口在哪儿?”白仲政四下寻找着,“这种机关我很少见,很精密,非常的诡异,属于那种杀人不见血的。” 刑术起身来,过去搀扶贺晨雪,贺晨雪却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刑术将其搀扶到一侧道:“你该休息下了,先前受了惊吓,现在平静下来,应该非常的累,你睡一两个小时,我和白仲政整修下,想想下面的事情。” 贺晨雪点头,就在刑术转身要走的时候,贺晨雪叫住他道:“你小心点,如果发现了出入口,不要太冒险了。” 刑术点点头,不远处的白仲政看着两人,等刑术走来的时候,立即将目光移开。 刑术站在白仲政一侧,看着四下道:“女人休息,男人干活,没意见吧?” 白仲政只是默默摇头,刑术又道:“现在我们有两个线索,第一,第一批人肯定是从这里离开的,只是他们没有像我们一样走绕路,但必定会留下一些痕迹;第二,这个地方与机械有关系,也许出入口也是与机械有关系,所以我们俩得仔细点,寻找与机械相关的地方。” 白仲政问:“你觉得出入口是在下面还是上面?” “不知道,这个地方还分什么上下?先前我们走的那通道,开始觉得朝下,后来又朝上,我如今都搞不懂自己身处的位置了。”刑术面露难色,“我只知道,我们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机械花灯之中,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个花灯看样子就像是一座屹立在深井中的灯塔。” 白仲政点头,开始四下寻找,留心着第一批人留下的痕迹,刑术则判断出入口应该是在地板某处,于是开始趴下来,顺着地板的缝隙开始一步步找,地板也都是那种炼丹石做成的,这座花灯的主要构成部分全都是那种炼丹石,一种特殊的化学合成材料。 贺晨雪迷迷糊糊睡着,在这种环境下总睡不踏实,但她自己也知道身体很疲惫,毕竟她是女人,而且从前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过了十来分钟后,刑术终于在地板某处的缝隙口找到了一个被撬动过的痕迹,随后他招呼白仲政过来,两人用匕首夹住那块地砖,然后慢慢取出来,取出来之后发现其中有一根巨大的铁链。 “铁链?”白仲政抓着那铁链拉了下,发现有点紧,刑术朝着他点点头,两人合力开始拽着那根铁链,将铁链完全拽出来之后,听到了机械转动的声音,可周围却没有任何变化。 刑术松开铁链,看着四下道:“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你也听到那像是齿轮转动的声音了,不止这一处地方,再仔细找找。” 接下来的半小时中,白仲政和刑术又发现了其他三处地砖是可以翘起来的,将其全部撬开之后,发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四块地砖之下,都各有一根铁链。 白仲政看着其中一根道:“现在麻烦了。” “对呀,万一必须同时拉动四根铁链才能开启我们就无能为力了。”刑术摇头,“拉动其中一根,一个成年男人都有些吃力,更不要说贺晨雪一个女人了,所以,咱们这里充其量只能算有两个人,第一批人恰好是四个人,不不不,不是恰好,我估计那个杀手都清楚这些机关,所以刚好凑齐了四个人。” “不,他们是五个人,你忘记奎爷的话了?那个杀手还有个替身。”白仲政竖起五根手指头,“那个杀手,加他的替身,还有三个寻宝专家,一共五个人,那人说过,那个替身没有再去跟着阎刚和田炼峰,所以,昨夜,下来的一共是五个人。” 刑术回忆着:“但是奎爷说,当时只有四个人下去了?” “你忘了,随后奎爷为了保护咱们,回头来找那个替身,但是没有找到,这说明那个替身随后也下去了。”白仲政思考着,“我有一种感觉,感觉上那夜要对你们下手的,应该是那个替身,而不是我们所称的杀手本人,也就是与奎爷对话的那个人。” 刑术皱眉:“你把话说完吧。” 白仲政又道:“与奎爷对话的人应该是这次的主谋,也就是幕后黑手,这个人与当年的邪教惨案有联系,但不一定就是当年那个人,因为年龄合不上。这个主谋他知道地下宝藏的一切,也知道机关如何解开,他找了那个杀手,我想目的是为了对付你,起到一个拖延的作用,但是他失算在,他并没有料到我与奎爷、十箓会出现,所以临时乱了阵脚,另外,我觉得那个杀手也有私心,并不是真正的听从自己这个雇主的指挥。” 刑术想了下道:“你是说,昨夜,那个黑手下达的命令是,让杀手在外面盯着我们,他带着三个寻宝专家下来,可是杀手在奎爷转身找他的时候,却自作主张跟着下去了,对吗?” “对。”白仲政点头,“而且是紧跟着,紧跟着下去之后,他必定是出现在了黑手的跟前,原因很简单,如果他不是紧跟黑手下去的,那么地门早就封死了,别忘了,下面的通道只能进入两批人。再说,这个杀手很聪明,他很清楚,如果没有黑手带路的前提下,他是打不开下面的一系列机关的,另外,对于那个黑手来说,杀手跟着下来了,再返回也不可能了,就像我们一样,一旦下去,就走不了回头路了,杀手跟着黑手下去已经变成了既定事实,黑手也只能接受,所以,现在走在我们之前的是五个人。” “而且,他们的队伍中矛盾重重。”刑术点头同意白仲政的分析,“黑手和杀手以及三个寻宝专家之间是雇佣关系,只是纯利益,从杀手不服从他的命令跟着下来,可以看出来,杀手并不是一个好的雇员,他有私心,寻宝专家当然也有私心,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三个还强于他们。” 白仲政听到这笑道:“你就不怕我临时反水吗?” “不担心。”刑术看着他笑道,“我这个人除了会看东西之外,也会看人,你不是个冷血的人,而且你也不贪财,一个不冷血不贪财的人在我身边,我是不会担心的。” 白仲政抓着铁链:“刑老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推测是错误的,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刑术点头:“每个人都有后悔的时候,都有怕的东西。” “刑老板,我倒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不怕。”白仲政凝视着刑术的双眼。 刑术道:“我怕鬼。” 白仲政笑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 刑术也拽起铁链:“我怕人心里有鬼!哪个人心里没鬼?” 白仲政笑了笑,拽着铁链道:“我拉着这根铁链往外拽,拽到头,固定好身体后,你去把西面的铁链拽出来,再交给我,然后你再去东面把铁链拉出来再交给我,我一个人拽着三个铁链,你再去拉南面的铁链,这样应该可以打开机关。” 刑术皱眉:“你的力气有那么大?” 白仲政摇头:“不试试怎么知道?” 刑术紧接着按照白仲政所说将西面和东面的铁链拽出来,都交到站在北面的白仲政手中,等他抓紧才慢慢松手,随后问:“能行吗?” 白仲政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也不说话,只是使劲点了下头,用眼神示意刑术去拽南面那一根,刑术知道白仲政不说话完全是因为他不敢开口,一旦开口泄了气,铁链就会滑回去,于是立即跑到南面,用力将那根铁链拽出来,感觉上快要拽出那个齿轮交合处的时候,刑术朝着白仲政点头道:“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使劲拉!” 白仲政浑身都在发抖了,面部青筋都爆了出来,双臂上的肌肉完全凸起。 “一!二!三!走!”刑术拽着自己手上的铁链,与白仲政同时一拽,白仲政大吼了一声,将三根铁链朝着后面猛地拉回去,拉动之后,白仲政和刑术都维持着姿势使劲拽着不敢松手,紧接着便听到地板下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接着是水流的哗哗声。 白仲政的吼声加上机关转动的声音,让熟睡过去的贺晨雪醒了过来,睁眼看到此情景,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过去帮白仲政,刑术见状立即道:“你站在一边去,别帮倒忙,你现在帮他,相反会害他抓不住!” 贺晨雪点着头,退回到先前的位置,同时看到中心位置的圆筒开始往上移动,中心点的灯罩和其中放置夜明珠的台子,连同里面的铜镜等东西全部都朝着上方升了上去,升上去之后,在原本夜明珠石台下面,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洞口。 等着中心点的那些东西完全能移动到上方两米高之后,下方的机械又传来重合的声音,随后水声开始减弱,最后消失。 刑术朝着白仲政点点头,两人慢慢吐气,将手中的铁链放下,刚放下又听到齿轮开始转动,中心点的那些物件开始缓慢下降。 “快点下去!”刑术转身抓了东西,而此时白仲政的双手都快抬不起来了,刑术上前将白仲政的背包背在自己跟前,自己背包背在后面,“快快快!快关上了!” 三人到了那个洞口朝着下面一看,发现下面是个类似滑道的洞,没有楼梯,看样子属于那种只能下去无法爬回来的地方。 三人对视一眼,抬头看着缓缓下降的夜明珠台,刑术咬牙道:“我先下,然后是贺晨雪,白仲政你最后!” 说着,刑术直接跳了下去,贺晨雪正在迟疑的时候,白仲政帮了她——直接将她推了下去,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 刑术跳下去的瞬间,摸出荧光棒,塞在跟前背包扣之中,随后在那个圆筒的滑道中朝着下面急速旋转滑去,而且速度是越来越快,圆筒周围非常滑,根本没有办法固定自己的身体。 不过,在滑下去的过程中,刑术却借着荧光棒的光线隐隐约约发现圆筒滑道是透明的,透过滑道洞壁可以看到其中正在缓缓转动的那些个齿轮,虽然看不清楚有多少,但他也知道,那些齿轮数量非常多,而且非常的精密! 终于,刑术滑出了圆筒滑道,滑出去的瞬间,因为停不下来,直接冲了出去,然后重重摔在一堆不知名的东西上面,弄得浑身刺痛,正当他吃力地爬起来的时候,被伴随着尖叫声冲出来的贺晨雪压在地上,紧接着白仲政也冲了下来,三人像是叠罗汉一样趴在那。 而此时的刑术,睁眼之后,借着荧光棒的光,清楚地看到自己眼前的那个白森森的骷髅头! 第四十一章:千足赤红 刑术看着那骷髅头的同时,只见从其眼眶中钻出来的一条通体赤红的蜈蚣,那蜈蚣的背上还带着一层奇怪的红毛。钻出来之后,爬到骷髅头顶,看着刑术的双眼。 此时,贺晨雪和白仲政挣扎着爬起来,刑术沉声道:“你们俩赶紧起来,快点!我跟前有一条蜈蚣!是千足赤红!” 白仲政一听“千足赤红”四个字,立即将贺晨雪拉到一边,同时摸出腰包中一包雄黄,用两指捏了一点,然后朝着刑术跟前几公分的位置慢慢撒了下去。 雄黄粉慢慢落下的那一刻,那条赤红蜈蚣立即掉头钻进骷髅头之中消失不见,刑术这才得以脱身,起身来连续退了好几步,看着白仲政喘气道:“谢谢。” 白仲政点头,此时两人发现贺晨雪呆立在那,刑术立即问:“怎么了?” 贺晨雪低低道:“你们仔细看看周围。” 贺晨雪这么一说,白仲政和刑术这才回过神来,仔细看着周围,发现他们身在一个圆形的屋子中,屋子大概有八十平米的样子,屋子周围的墙壁边上全是森森白骨,而且白骨中时不时能看到一两条千足赤红。 “这地方太危险了。”刑术四下找着,看到大门之后,朝着门口走去,推门的时候,发现门推不动,只得挥动铁铲砸着,将门砸开之后,发现门口堆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已经破损的工具,较大的石块,腐烂的木头等等之类的东西,而且看样子刚堆上去不久。 “看样子是第一批人堵上的。”白仲政上前道,贺晨雪因为怕蜈蚣,也紧跟着。 刑术点头:“对,他们应该知道我们无论如何都会下来,也很谨慎地推测出也许我们可以打开那些机关下来,所以堵上这里,虽然不能真的堵住我们,但可以拖延下时间。” “你先弄吧,我休息下,我的手拉伤了,得涂点药。”白仲政说着,在门口一侧的位置坐下,在周围撒了点雄黄粉防止蜈蚣侵袭,随后开始掏出药酒擦起来。 刑术和贺晨雪两人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将门口差不多清理出来,随后也坐下来休息,贺晨雪靠在一侧,一句话不说,脑子中一片混沌。 刑术见她那模样,笑道:“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刑术这一问,贺晨雪才回过神来,点头道:“我以为,就是一个地洞,地洞里面堆着一些宝藏,不会这么危险。” 贺晨雪的话让白仲政忍不住笑了起来:“又不是以前那些地主埋元宝,哪儿会那么容易,要知道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地下埋了多少东西谁知道?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你知道全世界范围内据不完全统计,每年死于寻宝的人有多少吗?” 贺晨雪摇头,白仲政神秘兮兮地靠近贺晨雪道:“我也不知道……” 刑术一下笑了出来,白仲政也在笑,贺晨雪这才反应过来白仲政在逗她,也笑了。屋子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久。 刑术看着屋子周围的白骨道:“这么多白骨,看样子应该是从前修建这里的工人,最后又关在这里被灭口了,周围几乎没有衣物,也就是说,这些人几乎是赤身地在干活,死前也没有半点布条裹身。” 白仲政扭头看向自己的右侧,却发现那些墙壁上都有一个个铁扣,铁扣下挂着铁链,铁链另外一端是镣铐,镣铐锁着那些白骨的手腕,最奇怪的是,那些镣铐的位置,都带着一个方形的东西。 白仲政觉得好奇,上前看着随后道:“是机关锁。” 刑术也上前看着,发现那种方形的金属上是像积木一样可以活动的木块,这些木块有些腐烂了,有些还算完好。 “这种东西很少见,如果拿出去一个,市面上也能卖出好价钱,当然是在保管好的前提下。”刑术看着那个机关锁,用手拨动了一下上面的木块,“这种设计看起来像是机关盒,需要拼凑上面的图案,看起来和拼图一样很简单,而且图样也很简单,但可怕的是,只有固定的规律,如果不按照顺序拨动木块,这种机关锁是永远都打不开的。看样子,打造这里的人,平日内就用这些锁住这些奴隶,估计在完工之后,还告诉这些奴隶,如果他们能解开这些锁,那么就可以离开,但这些奴隶估计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打得开。” 白仲政找了一个较为完好的机关锁,蹲在那看着,然后翻看着机关锁下面那个图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紧接着飞快在上面拨动着,没多久,那机关锁发出“咔嚓”的声音打开了,被锁在里面的那根腕骨也掉落了下来。 刑术有些惊讶地看着白仲政,贺晨雪也凑近看着。 白仲政将那锁扔给刑术道:“你可以带回去了,算是我和你做的第一桩买卖。” 刑术看着手中的机关锁道:“厉害。” “对你们来说厉害,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白仲政却带着一种厌恶的表情,“我从很小开始,每天摆弄的都是这种玩意儿……”说到这,白仲政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改口道,“我眯一会儿,太累了。” 刑术看了一眼贺晨雪,知道白仲政是不想让他们太了解自己,于是也不再问什么,叮嘱贺晨雪也休息下之后,从门口走出去,看着周围杂乱的,像是建筑工地一样的空地,还有空地外面的那条横沟,以及横沟周围那些摔得七零八碎的尸骨。 贺晨雪走了出来,指着远处那个洞口道:“应该是从那里接着往下走吧?” 刑术点头:“应该是,看看这周围,就像是一口井一样,造出来这里的人,先是按照风水穴位挖出了这个巨大的井,然后再以这口井为中心,在中心点修筑了这个巨大的花灯,再在上方井壁处修建机关通道,同时灌注那个隔世板,再做好上层机关,最后彻底掩埋。” 贺晨雪感叹道:“这得花多少年的时间?” “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也许更长。”刑术朝着横沟走去,看着横沟中的井水,还有周围那些白骨道,“看样子,以前来到这里寻宝的人不少,但是都死在开红门的那个环节了。” 贺晨雪点头:“就和我当时一样,要是我往下跳,肯定也摔死了。” 刑术指着屋子的另外一个侧面道:“那座桥应该是在屋子的背面,桥会随着这个珠子旋转上升,同时翻滚,只有这个屋子外面这一片地方有浮在水面的地面,屋子后面肯定全都是水,所以,我们在另外一边朝着下面扔石头的时候,听见的只有水声,而不会知道这里还有地面,况且,上面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固定绳索,钉子也打不进去,如果有的话,直接顺着绳子滑下来是最好的方式。” “我们没有电筒了,燃烧棒和荧光棒也剩下不多,怎么办?”贺晨雪看着那黑漆漆的洞穴问。 刑术指着周围道:“这里有很多木块,还有一些破布什么的,我那里还有点酒,只能做火把了。” “对了,那种蜈蚣,你为什么叫它千足赤红?”贺晨雪问。 “一种称呼,那种蜈蚣很少见,也算是一种名贵的药材吧,不过在这里,东北几乎见不到,这些东西应该是当初修建的人故意养的,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活下来这么多,这就说明,这里除了千足赤红之外,还有其他的动物存在,否则的话,只有蜈蚣的前提下,这些东西早死了。”刑术回头看着那屋子,“千足赤红有剧毒,本身分泌的一种液体会从人的皮肤渗入,就是一种神经毒素,会令人手脚麻痹,肌肉僵硬,接着就是窒息性死亡。” 贺晨雪点头:“你懂得真多,原来当逐货师这么难。” “经验。”刑术看着贺晨雪道,“逐货师不算是全能吧,但至少大多数的东西要懂,我从拜师那天开始,就在大江南北闯荡,但是我师父因为身体原因,从来没有带着我出去过,我都是独闯,我每次出门之前,师父都让我写份遗书,他说,做这一行,也许迈出一步,再走第二步就死了。” 贺晨雪看着那个洞穴问:“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一行?” “你呢?”刑术问,“你为什么会进铸玉会?” “我没得选。”贺晨雪道,“就像那些父母在工厂里面当工人,子女将来也有极大可能当工人是一样的道理,人生的道路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定下来了。” 刑术点头:“我也没得选,我不知道爹妈是谁,我妈是个疯子,都不知道我爹是谁,她在精神病院生下的我,然后就死了,接着我被收养,然后在精神病院长大,周围没有一个正常人,一个都没有,包括我养父,他都是一个整天研究各种病例和案例的人,我师父呢?每天给我讲的都是这个物件,那个东西。你知道我从懂事的那天起,我的梦想是长大做什么吗?” “什么?”贺晨雪看着刑术。 刑术笑道:“我的梦想是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卖游乐场的门票。” “啊?”贺晨雪不解道,“为什么?” 刑术解释道:“因为我养父第一次带我去游乐场的时候,我玩得很高兴,然后觉得要是我是卖票的那个人,我肯定可以天天在里面玩。后来,我长大了,有一次有个生意伙伴约我在游乐场见面,我等他的时候,一直看着售票的地方,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的梦想压根儿就没变,我还是想当个卖票的,普普通通的挺好。” 贺晨雪不语,刑术顿了顿又道:“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逐货师,我没得选,要是以后我有儿子的话,一定不让他涉足这一行,如果他感兴趣的话,我就揍死他!” 贺晨雪笑了,刑术看着她,贺晨雪意识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脸一红,问:“怎么?” “你笑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刑术摇头,“不像是那个冰冰冷冷的贺晨雪,对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找双瞳?不可能是因为奇门吧?” 贺晨雪沉默了一阵道:“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当然,条件是你能够帮助我找双瞳的前提下。” “我考虑考虑。”刑术看着那个洞穴,“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回去呢。” 贺晨雪只是苦笑了下,转身回屋。 一小时后,休息够了的白仲政起身,大家喝水吃了点干粮,做了些备用的火把之后,朝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走去。走到洞口时,白仲政停下来,扭头道:“我在最前面,你们跟在后面,贺小姐走中间,刑老板断后,发现任何动向,不要自己做决定,除非是紧急情况,必须通知其他人。” “明白。”刑术点头,点燃火把,“走吧。” 白仲政举着火把在前面走着,因为火把也不多的关系,只点燃了一个,毕竟不知道洞有多深,还得走多远,前面是不是还可以找到制作火把的东西。 走进洞穴十来米之后,依然看不到前面有光线,不过相对早先他们在上面走的那条通道来说,心理压力少了许多,至少知道后路不会被堵死,实在不行,可以先撤回花灯下面那个屋子再想办法。 贺晨雪虽然沿途走得很慢,时不时想去伸手抓刑术,但相对之前来说,胆子大了许久,之前的胆小是因为他对刑术和白仲政都不是很了解,经过红门断桥那一次命悬一线的经历后,她很清楚,这两个同行的人值得信任,至少现在是这样。 “走了多少米了?”前方的白仲政问,因为他得全神贯注注意前方,所以这些事情都是由刑术来计算。 “三十六米左右。”刑术回答,“地面越来越潮湿了,而且有一股很奇怪的气味。” “一路都有脚印,那个黑手他们肯定是走的这条路。”白仲政边说边闻着,“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不知道有没有毒。” 白仲政说着,取下自己的面具交给贺晨雪,让其戴上,紧接着朝着前面继续走着。走了许久,白仲政突然间停下来,然后退后了两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踩到什么东西了。 “怎么了?”贺晨雪问,刑术也抬眼看过去。 白仲政慢慢抬脚,看着脚下被踩成一团白酱的东西,又抬起鞋底看着,随后道:“虫子,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偶然踩到了一只,软软的,闻起来气味就是从这种虫子发出来的。” 刑术蹲下来,看着那团白酱,因为踩得稀烂,根本看不出来踩的是什么虫子。 贺晨雪看着前面道:“那就继续走吧。” “不。”白仲政脸色沉了下去,“千万不要,这算是预警,奎爷说过在地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旦发现不对劲,就要停止行动,多年前,有一支队伍在湖南山里面找一种珍贵的药材,就因为太冒进了,结果一支队伍就活下来半个人。” “半个人?”贺晨雪不解地问。 白仲政慢慢蹲了下去,将手中的火把朝着前面伸着,慢慢地左右晃动着:“也可以说那个人还剩下半条命,他们遇上了阴蜂,知道什么叫阴蜂吗?一种将巢穴铸造在腐烂的动物尸体内,经常迁移巢穴的野蜂,很罕见,后来第二支队伍按照那人所说的话去找的时候,在现场只看到五具浑身上下全是虫孔的腐尸,那些阴蜂也全都不见了,我说这件事,就是为了提醒你们,有很多你以为不会存在的东西,也许都存在,自然界是很神奇的。” 白仲政说到这的时候,突然住嘴,紧接着低声说了句:“有了,刑老板,你上来看,走慢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我跟前。” 刑术按照要求慢慢上前,然后蹲下来,白仲政的手完全伸向前,慢慢地从左至右移动着,同时道:“注意看火光的前方,还有周围,以及我们的头顶!” 刑术定睛朝着前面仔细看去,很快便发现一种半透明,体型像是蠕虫一样的东西朝着火把的位置蠕动而来,前方的洞穴中,上下左右全都是,连同他们的头顶也布满了那种半透明的蠕虫,如果不是从特殊的角度,借着火把的光看过去,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贺晨雪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随后定了定神,才问:“这是什么东西?” 刑术和白仲政同时摇头,白仲政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反正在这种地方,不会是对人体无害的,这根火把我得用来探路了,刑老板,我扔出火把之后,我们不要动,也不要点第二根火把,这些虫子对光线很敏感。” 刑术点头,白仲政随后使劲将火把扔向洞穴最深处,然后蹲下来,看着前方。 火把落在前方十来米左右的位置上,落下的那一刻,照亮了周围,也让刑术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在前方的洞穴中,四下都布满了那种密密麻麻的蠕虫,火把落地之后,所有的蠕虫都蠕动着身体朝着那里涌去,一时间,他们仿佛看到了缓慢拍打过去的白色透明的波浪一样,只不过组成那种波浪的是虫,直看得三人头皮发麻。 “我们没法过去了!”贺晨雪摇头道,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呀,白先生不是说第一批人的脚印还在吗?这里没尸体,也没有挣扎的痕迹,说明他们平安的过去了,他们能过去,我们也能。” “对呀,不合理。”刑术听到贺晨雪这句话后想起来了什么。 白仲政立即问:“什么不合理?” “那个黑手带着自己的四个手下平安的通过了这里,朝着前面去了,那就说明他们知道平安度过的办法。”刑术看着四下道。 白仲政摇头:“他们比我们有优势,之前我们推测过,黑手就算不是当年那个幕后主使,也与其有着直接关联,所以肯定知道办法,这并不奇怪。” “不,你没懂我的意思。”刑术开始在四下仔细找着,“几十年前幕后主使带着人来,他也许知道忽汗国宝藏的传说,但不一定知道这下面的机关怎么平安度过,你想想,那种愿意牺牲一百多个人来掩饰宝藏痕迹的人,一定会带其他人来到这里,用其他人作为棋子,一步步走下去,利用人命来破解机关,先前我们在花灯下面看到的那些尸骨就能说明这个问题。” 白仲政明白了:“你是说,他们走过这里的时候,肯定也牺牲了人命?所以应该有痕迹,不,是尸骨留下来?” 刑术点头:“对,人死在这里了,根本不用掩饰,不用带走尸体的,哪怕是尸体被虫子啃了,也应该留下点东西吧?” 三人开始在洞穴中四下寻找起来,因为光源会吸引那种蠕虫的原因,他们只能借着远处的微弱光线贴近地面和洞壁仔细寻找,足足找了半个多小时,白仲政才从旁边的软土之中发现了一些零碎的骨头,同时贺晨雪在旁边的地上发现了一些细小的圆圈痕迹。 “过来。”白仲政抓起一截指骨道,“果然有,但全都碎掉了。” 刑术拿起指骨的时候,发现指骨有些怪异,上面有一些凹下去的痕迹,但因为太暗他看不清楚,只得拿起打火机,同时示意白仲政盯着前方,以防打火机点燃之后,会将那种蠕虫吸引过来,随后才将指骨递给有单瞳眼的贺晨雪,让她仔细观察下那指骨上面的痕迹。 贺晨雪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确定道:“骨头的凹痕不是啃出来的,从上面的痕迹和骨头表面上的那些细微的小洞来看,应该是某种强酸造成的。” 刑术道:“你是说,是酸熔化了骨头表面?” 贺晨雪点头:“差不多吧,九十年代中期,韩国人流行过做一种骨玉,实际上就是化石饰品,拿来雕刻做成装饰品,但因为太脆,要塑形的话,只能用酸,需要高超的手艺,那时候从事这种工作的基本上都是日本人,我前几年有幸见过那种东西,一定比例的强酸腐蚀之后,骨头表面就会出现这种痕迹。” 前方的白仲政回头道:“熄火,虫子过来了。” 刑术立即关闭打火机,又听到白仲政道:“这么说,那种虫子要不会分泌出酸来,要不就是只能利用强酸来对付,但是我们现在哪儿来的强酸?” 刑术慢慢起身:“没办法了,只有我去试试了。” 就在刑术要前进的时候,白仲政忽然拉住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脚道:“等等……” 第四十二章:两人三足 白仲政说等等的时候,随后又说了句:“我的鞋底不对劲,你闻到没?” 刑术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焦了,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怪异的酸味。白仲政立即退后,将鞋底翘起来,点燃打火机看着,随后三人发现他鞋底右侧先前踩死的那只蠕虫,沾上白色虫子肉酱的部位熔化了一块儿,那股怪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白仲政的鞋底之所以没有全部熔化,是因为那双鞋子是特制的,底部有一层铁圈,铁圈内有暗钉,只要拨动鞋子侧面的一个锁扣,暗钉就会伸出来,变成钉靴,在冰面和攀爬的时候非常管用。 白仲政低头看着道:“看起来这种虫子的身体被踩破之后就会产生一种液体,这种液体接触到空气会变得有腐蚀性,也就是说,如果咱们贸然踩过去,就算那些虫子不会主动攻击咱们,咱们踩碎它们的身体,鞋子就会被腐蚀,前面肯定有段距离,说不定咱们还没有走出这个洞穴,双脚就烂了。” 刑术想了想,问贺晨雪:“你先前发现那种圆圈痕迹是在哪儿?” 贺晨雪指着旁边的地上:“趴下来仔细看,因为光线不强,不容易发现。” 刑术趴下来看着,地面上果然是密密麻麻的圆圈痕迹,每一个圆圈差不多是2.5厘米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但不管是什么,肯定是前面那批人留下来的。 刑术熄灭了打火机,坐在那思考着,想了许久,拍手道:“我知道了!高跷!” 刑术这样一说,白仲政和贺晨雪也立即恍然大悟,前面那批人是踩着高跷过去的,而且是一种特制的高跷,专门为这个地方定制的,所以才会留下那种圆圈的痕迹。 刑术看着四下:“是金属的,那种腐蚀性液体就算会对金属产生影响,也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熔化,从白仲政的鞋子就可以看出,周围那一圈铁环没有任何影响,只有旁边皮层熔化了一点。” 白仲政叹气:“我们没有那种东西。” 刑术指着来时的路:“花灯下面的屋子有木头。” 贺晨雪道:“这里的木头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基本上一碰就碎,如果不是那样,你先前在那屋子内也无法轻而易举就将门给砸开了。” 刑术思考了一会儿道:“也许有办法,跟我来。” 三人再次回到那间屋子中,刑术让白仲政和贺晨雪收集木头,尽量坚固一些的,只要不是那种碰着就会粉碎的就行,然后将收集来的木头,绑在一起。 刑术看着在一旁将备用绳子慢慢割断的白仲政道:“把找来的木头捆在一起,合起来一捆的直径至少要达到13厘米,高度40厘米,这里剩下来的木头基本上都长于或者等于40厘米,不够的用匕首削出来,40厘米的高度踩在脚下,加上13厘米的直径,人不会那么容易摔倒,相对来说走得平稳一些。” 白仲政担心道:“如果腐蚀比我们想象中强呢?” “不会。”刑术摇头,“从先前你的鞋子来判断,虫子被踩碎之后,要变成腐蚀性液体需要过一段时间,而且40厘米的高度,就算腐蚀也不至于那么快,如果能做到瞬间熔化,这种虫子产生的就是类似王水之类的玩意儿,如果是那样,先前那批人就算有金属高跷也无法走过去。” 贺晨雪看着两人,白仲政开始用绳索绑起木头,同时道:“弄好之后,我先去试试,我走一段距离感受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你们再上。” “不不不!”刑术摇头,“没那么简单,我们必须一起走,而且走之前,我们得先点火。在距离洞穴中虫群不远处点起一堆火,越大越好,一是可以照亮我们前面的路,二来可以吸引那种喜光的虫子。” 白仲政抬眼看着刑术:“希望你是对的,因为先前你的判断一直是对的。” 刑术笑道:“我也希望是对的。” 三人随后绑好六捆木头,又将好搬运的木头全部弄到洞穴中接近虫群的位置,然后用撕烂的内衣将鞋子与下方的木头绑在一起,踩好之后,刑术拿着打火机与手中的简易火把:“白仲政走最前面,晨雪走中间,我断后,晨雪的平衡感稍微差点,如果你感觉到要倒,尽量往后倒,我会在后面扶着你,千万不要往左右两侧倒下去,那样的话,你就死定了。” 贺晨雪点头:“好。” 刑术看着白仲政,白仲政点头表示准备好了,随后刑术用打火机点燃火把,高高举起在那挥舞着,远处的虫群见着火光之后,立即蠕动着身体朝着这边涌来。 密密麻麻涌来的虫潮,看得人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就在虫潮即将涌到他们跟前来的瞬间,刑术将火把扔进木头堆之中,加上先前他朝着木头上淋过酒的缘故,木头堆立即被点燃,火焰腾空而起,巨大的火焰也使那些白色的蠕虫显得无比的兴奋,加快了蠕动的速度。 “走——”刑术喊道,前方的白仲政立即踩着木头往前走,贺晨雪也紧随其后,张开双臂保持着平衡,而后方的刑术为了掌握好自身的平衡,同时减轻贺晨雪的负担,将贺晨雪的背包背在胸前,身后背着自己的背包,做到两个背包内的东西差不多相同重。 三人朝前走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下方的木头因为踩碎了虫子身体的原因而打滑,很快,那股怪异的臭味从下方传来,所幸的是,那些虫子并未回头追赶他们,只是围拢在火堆旁边,一圈又一圈,一个又一个重叠着,就像是原始人第一次发现火的奇妙,正在那进行膜拜一样。 朝着前方走了十来米之后,他们依然可以借着身后那巨大火堆发出的光线大致看清楚周围,周围到处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蠕虫,依然朝着火堆方向前进。同时,刑术看到左右两侧的墙壁上,全是一个个小孔,那些蠕虫就是从小孔中钻出来的,就像是一种天然的机关一样。 走在前面的白仲政,低头看着地面,同时道:“地上还有很多虫尸,应该是最早他们走过去的时候踩死的,但那些腐蚀性液体对之后涌上去的虫子没影响。” “也许那种液体的腐蚀性只能持续一段时间,不过就算时间再短,接触到人体皮肤,我们也死定了,别说了!快走吧!”刑术说着,刚说完,前面的贺晨雪突然不动了,刑术立即停下来,问,“怎么了?” 前方的白仲政也停了下来,微微侧头看着。 贺晨雪站在那,指着自己的右腿道:“我右脚下面的木头好像要散开了。” 刑术立即低头朝着下面看着,但因为离篝火已经太远,光线已经非常微弱,他完全看不清楚,只得勉强蹲下来,点燃打火机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他立即关闭打火机,咽了口唾沫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晨雪,你仔细听我说,你右脚下面捆绑木头的绳子,最下面那一圈熔化了。” 贺晨雪点头:“那怎么办?” “白仲政,你后退一步,大概五十公分的样子,然后站立别动,千万别动。”刑术说完,抓住贺晨雪的一只胳膊,“晨雪,你觉得你平时哪只脚比较稳,就是说如果你单腿立起来的话,哪只脚比较能承重,同时能掌握好平衡?” 贺晨雪在那想了半天,左右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道:“左脚。” “好!”刑术点头,“我现在会上前与你平行站着,站在你的右侧,然后你扶着我,下去将布条解开,然后站着不要动,依然站在你原来的木头上面,紧接着我会将我左脚上面的布条解开,把左脚往右侧稍微挪一挪,给你的右脚腾出位置来,随后你再放过来,再用布条将我们的两只脚绑在一起,绑在我左侧的木头上面,我说得很清楚了,你听明白了吗?” 贺晨雪点头,已是满头大汗:“我明白了,你是说要玩两人三足,对吗?” 刑术笑了,汗水从额头滑下来,渗进眼睛中,他立即用手擦去汗水,点头道:“对,就当这是个游戏,玩两人三足。” “好!我明白!”贺晨雪咬牙,按照刑术的要求去做,随后的事情一直都很顺利,就在进行最后一个步骤,也就是将贺晨雪的右脚与刑术的左脚绑在那捆木头上的时候,前方的白仲政突然间摸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燃了。 打火机点燃的刹那间,原本与刑术面对面站着,俯身正在捆绑的贺晨雪倒吸一口冷气,正准备责备白仲政用打火机的刑术也浑身一震,因为他们看到不少的虫子已经冲着他们脚下的那捆木头朝着上面爬来,其中有一只已经爬到了白仲政的脚踝处,白仲政感觉到了,所以才用打火机照亮来确认一下。 “刑术,我会尝试着将这虫子用匕首挑下去,你们继续,别管我。”白仲政说完拔出匕首,慢慢塞进虫子身体与自己的脚踝之间,随后关闭打火机,紧接着将虫子挑下去。 后方的贺晨雪也在抓紧时间绑着,飞快绑好之后,贺晨雪抓住刑术的手道:“可以了。” “好!我现在喊口令,一二,一二的节奏,我说一,你的右脚和我的左脚一起动,说二,你的左脚和我右脚一起朝前!明白吗?”刑术浑身都被汗水浸湿透了。 黑暗中,贺晨雪应了一声,随后听到前方的白仲政已经走动起来,刑术也开始低声喊着口令。 两人按照预定的节奏朝着前面走去,此时刑术已经感觉到虫子爬到了自己的脚踝处,但他知道不能停,也祈祷着这种虫子除了踩烂后会产生腐蚀性液体之外,千万不要有其他的攻击能力,例如说从口中喷出那种液体之类的。 终于,三人看到了前方的亮光,而且非常强,像是日光一样,白仲政率先加快了脚步,同时看到周围的虫子已经减少了,再往前看,前面有光线的位置下方有一道水沟,水沟最多只有一米长,而水沟对面并没有那种虫子,也就是说,过了水沟就安全了。 “你们看到了?”白仲政在前面道,“我先过去,我跳过去之后,你们再跳,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就算直接倒过去,我也能在对面扶着你们!” “知道!你先走!”刑术借着前面的光线低头,看见自己的腰部已经爬了好几只虫子,再朝着贺晨雪的方向看,贺晨雪的背后竟然密密麻麻爬满了至少十来只蠕虫,他打了个寒颤,没敢告诉她,不过也幸好贺晨雪的衣服厚,她感觉不出来,如果能感觉出来,估计早就跳起来尖叫了。 终于,到了水沟前,白仲政蹲下,用匕首割断布条,随后一口气直接跳了过去,紧接着转身看着两人,刚要说话的时候,看到两人身前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浑身一颤,但他立即看到刑术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要告诉贺晨雪。 此时的贺晨雪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如果低头,立即就能看到已经爬到自己腰部,正往胸口爬的蠕虫,那样的话,她一动一挣扎,自己也会掉下去,掉下去肯定会压烂那些虫子,后果不堪设想…… “好了,现在我们慢慢靠近水沟,直接扑过去,对面的白仲政会接住咱们,没问题吧?我们必须得同时向前面倒。”刑术挤出笑容道。 贺晨雪点头的同时奇怪地问:“为什么我们不像他一样,把绳子割断然后跳过去呢?应该可以吧?只有一米。” 贺晨雪说着要低头去看,刑术一看糟了,要制止贺晨雪去看,但已经晚了,贺晨雪已经低下头去,因为她眼睛的关系,所以将一只即将爬到胸前来的蠕虫看得十分清楚,紧接着贺晨雪爆发出一声尖叫,随后抬手就要将那虫子给拨落下去! 刑术抓着贺晨雪的手,朝着对面直接就倒了下去,同时道:“别动!” 对面的白仲政一个弓步,抬起双手,左右手同时撑住两人的胸口靠近咽喉下侧的位置,因为他如果太往下,就会一把按住那些个虫子,到时候三个人都要遭殃! 贺晨雪已经吓懵了,只是愣在那看着地面,浑身发抖。 刑术的身体被白仲政撑着,他慢慢扭头道:“千万别用手去摸,万一虫子身体裂了,那就完了。” 贺晨雪抽泣着“嗯”了一声,随后白仲政鼓足一口气,自己朝着前面挪了一步,将两人身体靠在自己的双肩之后,随后猛地将两人拖拽过去,再慢吞吞地将两人扶起来,朝着旁边的洞壁靠去,等两人保持好平衡,自己挥舞着匕首将两人脚上的布条割断。 刑术率先跳下来,白仲政搀扶着贺晨雪下来,然后用匕首小心翼翼将两人身上的那些个虫子一一挑下来,扔进那水沟之中。 虫子掉入水沟中之后,就像是生石灰见水一样开始沸腾,随后消失不见。 足足花了十多分钟,白仲政才将虫子全部挑下去,随后大家相互检查着,确定没有虫子之后,都直接瘫倒在洞壁那靠着,闭眼喘气。 “妈蛋的!”刑术骂道,“这是谁设计的天然机关,太可怕了。” 白仲政摇头,看着他们来时的路:“其实不算可怕,真的,这种机关比先前我们进花灯那个相对容易些,但是设计机关的人,很了解人的心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人双重压力,生理和心理。” 呆呆坐在一侧的贺晨雪双眼发直,盯着那水沟。 刑术知道她还需要时间缓过神来,于是起身来,看着那个带着拱门的洞口,光就是从拱门内传来的,等他走进去之后,抬眼就看到洞穴的顶端全都是夜明珠,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加上周遭的一些镜面的水晶,这才反射出这么亮的白光。同时,刑术还发现洞穴里面竟然还有树木,当他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些树木都是玉制和石制的,加上玉石本身的颜色,看起来栩栩如生,如真的一样。 而在那些玉树后方,有一处用围栏围起来,宽五米,长十米的水潭,水潭正对着树林一侧还有下去的阶梯,阶梯一直深入水潭之中,最重要的是,在阶梯上方的位置,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些衣服还有背包、工具等东西,明显是先前那批人的东西,也说明他们下水了。 刑术坐在那正准备翻看那些人留下的东西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的石林中传来:“乱动人家的东西,可是非常不礼貌的。” 刑术一惊,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防寒服,戴着防风镜和和滑雪面罩的人,但他分辨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是杀手,还是那个雇佣他的人,因为白仲政说过,两人都用了变声器,听不出来的。 “躲在一旁准备偷袭人家,也是不礼貌的。”白仲政的声音从另外一侧传来,那人扭头,看着白仲政手持弩弓瞄准了他,“当然,我也不礼貌。” 贺晨雪战战兢兢地跟在白仲政后面,朝着刑术的位置挪动着。 而那白影站在那,发出怪异的笑声:“别紧张,我不是留下来暗算你们的,我是有一笔买卖,要单独和你们谈,绝对是交易,对你我双方都有利的交易,只要谈妥,咱们就是朋友了。” 刑术摇头:“我不会和一个差点杀了我们的人做朋友。” “那是雇主要求的,我总得做做样子嘛。”白影笑道,“因为我知道这位白仲政白先生一直跟着你们,保护你们,所以我才做了个样子,否则的话,我没法向我的雇主交代,你应该理解我,当然,无论如何,请你听完我接下来的话。” 刑术看了一眼白仲政,白仲政微微点头,表示可以让白影说下去,反正现在对方也不可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如果他要暗算刑术,先前就已经下手了。 第四十三章:布局者 “事情是这样的,我其实受雇于另外一个雇主,并不是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位。”白影的声音通过变声器放出来,虽然很怪异,但听得出来没有带着比较特别的情绪,很是平静。 紧接着白影拆下自己的滑雪面罩和防风镜,顺带也摘去脖子下面挂着的变声器,露出那张那枝的脸,刑术很吃惊,看着对方道:“那枝?” “刑老板,我觉得我要是继续隐藏下去,迟早还是会被你发现的,因为你很聪明,出乎意料的聪明,对聪明的人一定要坦诚一点,否则生意没有办法谈,对吗?”那枝扔掉自己的面罩和防风镜。 刑术摇头道:“没想到,一路上盯着我们的人,就是你,而且在阎刚战友王铁东处设下陷阱的也是你吧?” 那枝点头,刚点下去,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显得立即不自然,再抬眼,看到刑术却是一脸狡猾的笑容,那枝一下笑了:“刑老板,没想到,你还会耍小聪明?” 贺晨雪和白仲政在旁边听着看着,完全没懂两人在说什么,在先前那一瞬间,那枝好像被刑术抓到了什么把柄,否则的话不会露出那种怪异的表情。 “你不是那枝!”刑术摇头道,“是,我是耍了小聪明,如果我不耍小聪明的话,你还是会继续演下去,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对聪明的人一定要坦诚一点。” 白仲政在旁边问:“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枝?” 刑术道:“太简单了,我先前说在阎刚战友家设下机关的是她,她承认了,但那时候真正的那枝就在阎刚战友家的楼下车内坐着呢,在那之前,真正的那枝一直与我们在一起,只有在火车站的时候离开了一段时间,但那一段时间不够那枝去布置现场。而且现场机关顶多是几小时前布置的,而在那几小时前,真正的那枝与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眼前的这个人,绝对是假的,在我们离开阎刚战友家,我让那枝自己回哈尔滨,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眼前的这个人用了那枝的身份。” 说着,刑术看着假那枝道:“我不知道你想用那枝的身份干什么,但我只清楚一点,那就是你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不会和你谈的。” 假那枝道:“你不会和我谈,那你会怎样?杀了我?你刑老板会动手杀人?开什么玩笑。” 刑术看了一眼白仲政:“我不会,他会,反正你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 假那枝冷冷道:“没关系,我要是半个月之内回不到哈尔滨,真正的那枝就会被车撞死,人嘛,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对吧?” 白仲政的手一直扣在弩弓的扳机之上,随后他突然摸出腰间的一块铁片,朝着假那枝抛去,对方抬手直接用两根手指夹住。 白仲政现在可以肯定了,她应该就是那晚的杀手。 “好,我们谈。”刑术点头道,“你想谈什么?” “继续刚才没说完的,我真正的雇主不是下面那个人……”假那枝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刑术打断了。 刑术问:“下水那四个人的名字,性别,籍贯,做什么的,擅长什么,麻烦你一一告知,否则还是没法谈。” 假那枝迟疑了一下,笑道:“你不愧是生意人,懂得在合适的时候讨价还价。” 刑术不语,只是看着假那枝。 随后,假那枝看着旁边扔着的那堆东西道:“那三个寻宝专家是库斯科公司bm小组的成员,全是外籍华人,组长叫关盛杰,组员白博然、綦峰。这三人只是bm小组的勘查成员,不负责真正的寻宝过程,但因为时间紧迫,他们不得不跟着刘志刚下来。” 刑术皱眉:“下面那个雇佣你的人,叫刘志刚?” “对,他叫刘志刚,从护照上看,他是1959年出生,现年55岁,毕业于俄罗斯圣彼得堡国立大学,拿了地理生态、地质和历史三学士学位,然后拿了博士学位,37岁之后回国,在哈尔滨东北林业大学任教,教授生态学,随后成为助教,然后是讲师,紧接着止步不前。”假那枝说完思考了下,“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的父亲叫刘世强,也就是当年关芝青的未婚夫!” 刑术和白仲政一惊,贺晨雪则下意识抓紧了衣服,因为眼前的假那枝似乎在暗示什么。 刑术道:“你是想告诉我,刘志刚是刘世强和关芝青的儿子?” 假那枝摇头:“不,我没那么说,因为我没什么证据,而且,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我知道贺小姐感兴趣,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让贺小姐参与的原因之一。” 贺晨雪要上前,刑术抬手拦住,继续问:“给贺小姐打电话的人是你,骗走田炼峰父亲田克的人也是你,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幕后黑手,但是你与当年发生在这里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假那枝拍手鼓掌:“不愧是刑老板,一点就明白。” 刑术摇头:“但是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吗?” “我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但我贪玩,我觉得很好玩。”假那枝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我的雇主对奇门有兴趣,所以,很久以前,我们就盯上了田家,但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在长时间的观察中,我发现你是帮我们找到奇门的最合适人选,所以……” 刑术接着她的话道:“所以,你利用了贺小姐这个如今唯一与忽汗国宝藏有一丝丝关联的人,你利用了她想找到双瞳这件事,引她入局,同时再引田克入局,这样一来,我也被迫当你的提线木偶,被你牵着线引进来。那晚在筒子楼中,我相机中拍摄到的人,不是那个双瞳,贺小姐也说了不是她,而是你,对吗?你绝顶的聪明,你在暗处你知道我们所有人的事情,包括我身旁的白仲政。” “不,这一点你推测错了。”假那枝摇头,“白先生和奎爷的出现,完全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也在刘志刚的意料之外,当然,你们的出现,也是在刘志刚的意料之外,是我布的局,如果你不是揭穿了我假那枝的身份,那这个局将会是相当的完美,我也不用露面来说明,凭借刑老板的智慧,自然会明白一切,当然,既然你识破了,那也没关系,我就来给你们一些小小的提示,这也无伤大雅。” 刑术道:“从田炼峰将那双筷子带到我这之前,你就已经布好网了,我应该想到的,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才带着筷子来找我,是你设计的对吗?” 假那枝点头:“没错,要启动整个计划,关键就在那筷子上面,但凡盯着田家的人,都知道他家有一双筷子,我也不例外,但如何让这双筷子到你跟前呢?我想了很久,观察了很久,发现田炼峰最相信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而你恰恰是个朝奉,而田炼峰一直想入行,同时家中也有那么一双珍贵的筷子,不过他根本看不出来那东西的价值,于是,我就抽空在某天在他的药店门口摆摊卖古玩……” 假那枝摆好的古玩摊之中刻意在一个角落摆了一排模样怪异的筷子,在这一排筷子中放置了一双与田家那双千年乌香筷模样类似的筷子。接下来的事情任何人都能推测得出——田炼峰从药店出来,看见古玩摊,肯定会感兴趣,蹲下来看的时候,百分之百会留心到筷子,这个时候假那枝故意将那几双筷子的来历编造点故事,田炼峰自然而然会联想到自己家中的筷子,联想到自己的爷爷田云浩,以及刑仁举的往事。 “我只要做到那一步,接下来我就知道,他肯定会真正对家中的筷子产生好奇,因为那筷子田克叮嘱过他很珍贵,他不可能拿给除了你刑术之外的其他人去鉴定,只会去找上你!”假那枝笑道,“只要他带着筷子找上你,你就入局了,你是逐货师,不可能不对奇门感兴趣,而且你要调查筷子,势必会调查到田云浩的死,也会去调查田云浩被害的现场,我只需要易容成为贺小姐的模样,带着双瞳的物件去那里,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只要你发现我携带的赤足观音,你就会顺着那线索去找,但是你找到的不会是双瞳,只会是贺晨雪!” 刑术竖起大拇指:“你厉害,布局之后,虽然做的事情不多,但把我们都引进去了。” 贺晨雪上前一步,质问道:“那块赤足观音的确是双瞳的,你是怎么得来的?你把她怎样了?” 刑术知道,那晚在筒子楼内,他相机中录制下来的假扮成为双瞳的假那枝所佩戴的那块赤足观音玉佩是真的,那不是假货,这说明假那枝的确知道双瞳的下落,否则怎么可能有双瞳的随身物件? 假那枝冷冷道:“贺小姐,一步一步来,按照我的步骤来,测试还没完呢,测试完了之后,自然会有奖励,我因此可以保证,你们以后肯定会与我合作,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我暴露身份也不怕了?还有,我是不是很坦诚?” 假那枝说完对着刑术眨了下眼睛,依然带着那副古怪又诡异的笑容,让人看得胆寒。 白仲政道:“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我们,测试我们这些你挑选出来帮你寻找奇门的人,是不是具备相关的能力。” 假那枝靠着一颗玉树道:“当然,这是很重要的测试。因为我要测试,所以我必须了解你们的过去,从其中挑选合适的事情,于是我选中了当年的邪教惨案,选中了忽汗国的宝藏,因为与田家有关的那个满洲国情报人员申东俊也与忽汗国宝藏有着联系,正好符合我的所有设想与设定,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你们会在虚虚实实之中无法判断清楚忽汗国是不是真的与奇门有关,而在那时候,我只需要打两个电话,一个给贺小姐,一个给田克,就可以让你们踏上征途!” 刑术不断摇头:“你真厉害,我佩服你,你太精于算计了。” “这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不用夸奖,类似夸奖的话,我活了这么多年听太多了。”假那枝靠在那笑道,“不过最关键的一个环节是,我发现了田克这么多年来,虽然表面上不关心奇门,不关心自己父亲田云浩的死,但实际上却一直记在心中,如果他不那样的话,我也没有办法顺利进行下面的步骤。” 刑术此时一背的冷汗,假那枝的目标是奇门,寻找忽汗国宝藏只是测试,就算找到了事情也不会结束,哪怕是自己不愿意被她牵着鼻子走也不行,因为自己虽然没有弱点和把柄被她掌握,但她却掌握了其他人的——她掌握了田家人的,她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放了田克,这是其一;其二,她掌握了贺晨雪要找到双瞳的弱点,加以利用;其三,她应该也掌握了白仲政、奎爷和郭十箓三人的最终目的。 只要掌握了这些人的弱点,就等于是掌握了自己的。刑术咽了口唾沫,这次事件结束,自己如果不愿意继续找下去,贺晨雪也会求自己,白仲政他们也会盯死自己,田炼峰和田克更不用说了,换言之,假那枝没有找到自己的弱点,干脆创造了这些人成为了自己的弱点! 还有,最重要的是,假那枝肯定有同伙,或者是她的雇主,自己现在身处这个环境,万一找到的那些线索被人拿走了怎么办? 此时,假那枝似乎看透了刑术在想什么,开口道:“刑老板,你放心,你是寻找奇门的主力,我不会破坏或者拿走你已经找到的任何线索,相反我会加以保护,不让除了我和你之外的其他人去触及,因为那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也许在鉴定和寻找方面,你是专家,但在布局方面,我是专家,你们能够平安走到这里,已经算是证明了你们一部分的能力,只需要做完你们接下来该做的事情,那么测试就算结束,我们就可以真正的直奔主题了。” 刑术知道,现在再纠结奇门的事情也没用,先解决眼下的忽汗国宝藏的事情,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于是问:“既然你说了这么多,不介意再多说点吧?刘志刚对于这里的了解,是不是源于他父亲刘世强?刘世强是不是当年邪教惨案的罪魁祸首?” 假那枝立即伸出一根指头,左右摇摆着:“如果我想现在全盘托出,你们接下来经历的事情就没意思了,测试还没有结束,继续前进吧。” 贺晨雪上前又问:“你到底把双瞳怎样了?” 假那枝不说话,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贺晨雪气得发抖,刑术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不要因为生气而失去理智,那样只会在假那枝设下的圈套中越陷越深。 同时,白仲政也意识到,郭家也被这家伙盯上了,而且她应该很了解郭家,知道他们的底细,而自己并未将郭家是守护奇门的护宝人这一秘密说出来,而假那枝也没有说,她应该是故意的,故意没说,是想与郭家做一笔交易。因为她一旦说出来,刑术就会立即排斥白仲政,郭家也会被迫将刑术当做敌人,那是奎爷现在不想看到的。 对方的目的应该与奎爷一样,都是利用刑术去找到真正的奇门所在,所以,先看看再说。白仲政打定主意之后,问:“这水下是什么?” “我说了,有什么你们自己去看。”假那枝淡淡道,“不过我故意留下了一批装备给你们,五套潜水服,我用真空压缩袋装好的,为了掩饰这些东西不被刘志刚发现,我费了不少功夫,还有五个小型的水下呼吸器,我原以为你们会是五个人下来,所以准备了五份,现在是三个人更好。” 刑术看着四下那些刘志刚和三个寻宝专家留下来的东西,疑惑道:“他们留下东西说明还要回来,让你留在这里,也说明要回来,我信不过你……” 假那枝嘴角一扬:“刑老板,我说了,我现在不会害你们,你就算信不过我,你还是会下水,对吗?你会留下谁来盯着我?白仲政?不可能的,在水下你独自照看不了贺晨雪,你更不可能留下贺晨雪,或者是自己留下来,而且,刘志刚他们留下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制造假象,他信不过我,那晚让我杀你们,目的就和纳投名状一样,所以我做了,我做也是因为知道白仲政跟着你们,会救你们,否则的话,我肯定会找其他的借口。” 刑术依然在迟疑不定,正准备询问白仲政意见的时候,假那枝又道:“这里没有出口,出口肯定要穿过水下才能找到,所以,我也必须下水,这下你们放心了?” 刑术摇头:“我更不放心了,不过我想,也许你下水的时候,我会看到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假那枝露出个假笑,指着自己的面部道:“不好意思,我用的是易容术,并不是化妆,这是防水的。”说完,假那枝收起笑容,指着一侧道,“装备在那边,旁边还有两个负重袋,用来装一些你们认为必须要带上的东西,不要装太多了,会影响你们在水下的行动,贺小姐,那边角落比较黑,你可以去那里更换潜水服。” 贺晨雪看着刑术,刑术冲她点头,她转身去了角落,刑术和白仲政就地换衣服,而假那枝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看得刑术和白仲政两人瘆的慌。 第四十四章:摇钱树 换好衣服,刑术站在水面,伸手试探着水温:“水表的温度不低。” 白仲政上前来:“这是地底洞穴,水表二十厘米左右的温度都应该不低,再往下谁知道,毕竟现在是寒冬,地面上还是冰天雪地的。” 刑术摸着潜水服,看着上面那些褶皱,问假那枝:“这是干式潜水服?” “对,但不算太好的那种,我没有办法带很多东西,这已经是极限了。”假那枝站在距离他们三米开外的地方,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 刑术点头道:“那还好,这样可以把保暖内衣穿在里面,不过晨雪你以前玩过潜水吗?” “受过基础培训。”换好衣服的贺晨雪在一侧道,“但下水经验只有两次半,两次都在江水里,最后一次是在海边,都是不愉快的回忆,最后那次差点死掉。” 假那枝在一旁道:“有流动水潜水经验更好。” “什么意思?”白仲政立即问,“你是指下面有水流?” “差不多,但属于有规律的水流冲击,在你们来之前,我下水试了下,潜下去大概五米左右,有水流从左至右冲击过来,一股一股的,我计算过,大概隔五分钟的样子会产生一股水流,但我没有办法到水流的上方一探究竟,因为就算查到了也无济于事,你们应该清楚,这里面有很多机械,靠的就是水流来推动的。”假那枝说着第一个往水中走,边走边说,“我知道你们不会将后背露给我,没关系,那我就露给你们吧,我走第一个,你们怎么走,自己决定。” 刑术知道白仲政应该没问题,于是问贺晨雪:“你没问题吧?” 贺晨雪摇头:“就算有问题,我也不可能一个人呆在这里吧?” “那倒是。”刑术点头,“那就走吧。” 刑术拉着贺晨雪朝着水中走去的时候,假那枝转身来指着水潭边上那个多余的呼吸器:“这东西理论上是能用一个小时,但要怎么用,完全看自己本身会不会调整呼吸频率,呼吸太快,就用得快。” 刑术看着那种模样怪异,自己还是第一次见过的水下呼吸器,只是从形状上判断是口含式的,咬住之后那根柱形的东西会横在口部,左右两侧有两根软管连接到背部挂在两肩部位的小型高压瓶中,但是那种小型的高压瓶体积也不大,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像假那枝所说的能用一个小时。 假那枝看出了刑术的疑惑,解释道:“这是以色列产的,军用转民用,那三个寻宝专家就是用的军用的,这五件设备价值不菲,不要弄坏了,我很难向我的雇主交代的。” 刑术点头,想将东西交给白仲政的时候,却发现白仲政看着水面脸色有些难看,立即问:“你没事吧?” 白仲政回过神来:“没事,走吧。” 假那枝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潜下去,紧接着刑术让贺晨雪跟在假那枝身后,自己朝着白仲政点点头也跟着潜下去,而白仲政在那迟疑了许久,摘下呼吸器深呼吸好几口,稳定了下情绪,这才慢慢沿着水下阶梯朝着下面走着,紧接着整个人没入水中。 水下的假那枝打开灯头,在那对刑术比划着手势,示意后面的刑术等人打开一盏灯就行了,节省一点。 刑术竖起大拇指表示明白,看着贺晨雪指着假那枝,示意贺晨雪紧跟着她,自己会在左侧的位置护着她。贺晨雪做了个明白的手势,紧跟在假那枝身后,刑术回头,看着白仲政跟上来了,这才朝着前面游去。 水潭下面比他们想象中要宽广,就如同是一个坛子一样,他们从坛口下来,朝着坛子最底部潜去,领头的假那枝是按照45度的斜角朝着下面潜,时不时会停下来左右看看,随后继续前进。 下潜到大概十米的深度时,假那枝忽然间停住,转身仰面看着刑术,指着刑术的身后,用手做了一个波浪的手势,又指了指手腕。 刑术立即明白假那枝的意思是先前她说的那种冲击水流快出现了,随后立即抓住贺晨雪,又指着一侧的白仲政,示意三个人围在一起,各自抓住对方,以免被水流冲走。 等三人抓好,再看那假那枝的时候,却发现她看着他们摇头,示意他们那样做不对,紧接着自己将身体蜷缩起来,让他们照做。 刑术和白仲政对看,因为他们不明白下面的情况,也只得按照假那枝所说的去做。 三人刚蜷缩好,缩成一个球状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的水中传来朦胧的“咕噜”声,紧接着看到一堆水泡从某处涌出,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那股冲击力直接撞向三人,将他们整个人直接朝着右侧撞过去。 被水流撞击的同时,贺晨雪因为没有太领会假那枝的意思,蜷缩的时候没有抱住自己的小腿,导致水流冲撞过来的瞬间,她的身体展开了,展开的那一瞬间,假那枝突然间从下面窜了上来,一把将贺晨雪给拽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刑术和白仲政正在吃惊,也想潜下去的时候,却被那水流直接冲走,被冲走的那一瞬间,两人感觉水中有一股力量包裹了自己的全身,根本无法再将身体展开,而是在水中连续翻滚着,不知道滚了多久,等水流平静下来之后,两人才慢慢松展开身体。 浮在水中的两人四下看着,却遍寻不到贺晨雪和假那枝的踪影,白仲政也立即打开头灯,四下照射着,随后惊讶地发现,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水洞,与之前所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刑术抬手看表,发现从先前被水流冲击到现在,最多过了不到二十秒的时间,短短二十秒周围的环境全变了,说明那股水流的力量大得惊人。 白仲政指了指上面,示意往上游,因为他看到了上面的亮光。随后两人关了头灯朝着上面快速游去,终于游到之后,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先前的那个水潭之中。 “怎么搞的?”刑术摘下呼吸器,纳闷地看着四周,“怎么会回来了?” 白仲政飞快环视一圈,摇头:“不,不是刚才的地方,是另外一个洞穴,与先前那个洞穴很相似罢了,你看,上面没有我们留下来的东西,那些石林……” 白仲政指着水潭一侧岸上的石林时,想说的话一下噎住了,刑术也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后两人不约而同朝着岸边游去,慢慢爬上岸,看着不远处的石林,因为这边的石林不是什么石头和普通的玉石,而是珊瑚。 一堆小珊瑚围绕着一株巨大的珊瑚,而那些所谓的小珊瑚也仅仅只是相对中间那株来说,实际上单独拿出来并不小。 刑术咽了口唾沫,因为这里面随便一株珊瑚拿出去就价值连城,而且都是价格最昂贵的深海红珊瑚。 “这不会是幻觉吧?”刑术下意识看着白仲政。 白仲政摇头:“不,不是。” “对了,假那枝和晨雪还没有来!”就在刑术准备转身再次下水的时候,假那枝就拽着贺晨雪从水面涌了出来,随后假那枝抓住贺晨雪的胳膊将其搀扶上来,推向走上前的刑术跟前。 刑术见贺晨雪的脸色很难看,而且都离开水底了,依然咬着呼吸器,问:“怎么了?没事吧?” 假那枝坐在一侧休息,头也不抬地说:“受了惊吓,没有受伤,摘了呼吸器吧,最好不要脱潜水服。” “为什么?”正准备帮贺晨雪脱潜水服的刑术问。 假那枝抹着头发上的水道:“刘志刚和那三个寻宝专家带了很多水下的装备,这说明这里不是终点。” 贺晨雪还没有彻底缓过来,不过在扭头的那一刻却看到了那一丛珊瑚,虽然她眼睛无法看太远,但也模模糊糊看到那些珊瑚的轮廓,下意识道:“那些是……” 刑术搀扶着她朝着那边走:“是深海红珊。” 白仲政蹲在一颗珊瑚前看着,问:“这些东西很值钱吧?” 已经走到跟前的贺晨雪,蹲下来仔细看着,看了许久才道:“岂止是值钱,简直就是瑰宝。” 刑术此时却发现那假那枝却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只是起身来在洞穴其他地方仔细看着,用手去试探着那些洞壁,表情也很平静,不惊不喜。 “这些属于贵珊瑚,就是珠宝级别的珊瑚,我们平日内看到的一些摆设珊瑚,很多都是人工制作的工艺品,那种浅海白珊瑚并不值钱,但这种打磨之后,就会变成在珠宝店中看到的那种珊瑚珠。”贺晨雪指着跟前那株珊瑚,“最珍贵的珊瑚是捞起来之前是活枝,看这里,外面有一层黄皮,这就是生长层,珊瑚虫就在这里面,不过打捞上来之后就会立即死亡,而黄皮里面红色的部分就是宝石珊瑚没有打磨前的样子。” 刑术碰了碰贺晨雪,指着最里面那颗最巨大的珊瑚道:“你还没有看到那个吧。” 贺晨雪慢慢起身,其实她已经看到了,但她不敢确定,毕竟她以前见过最高的红珊瑚,最巨大的也不过长度接近一米,高度一米二的样子,而中间那一株,高有一米七左右,肢展长为五米,宽度近两米! 两人小心翼翼从珊瑚丛中走过去,走到那颗珊瑚下面的时候,才看到那不仅是一株巨大的珊瑚,更是一株被人小心翼翼精工雕琢过的摇钱树,伸展出来的树枝之上挂满了三色钱币,也就是金银铜三种钱币。 刑术仔细看着其中一枚钱币,随后道:“开元通宝?” “不,这不是唐朝官方的铸钱,铸钱上面没有后来的唐楷体,最早的官方铸钱上面的文字是当时的书法大家欧阳询所书,都是直径八分,重二铢,积十钱才为一两,千钱重六斤四两。”贺晨雪仔细看着。 刑术点头道:“对,唐朝之前用铢为计算单位,二十四铢为一两。是二十四进位,唐朝后用两、钱、分、厘的十进位法,虽然当时的铸币材料有金银铜铅等等,还有好多种版本,但是这种的从未见过。” 说着,刑术抓了其中一枚,看着贺晨雪,贺晨雪朝着他点点头,刑术将那枚金币放在手心当中,闻了闻之后,用随身的试金石磨了磨再闻,随后拿出打火机来一直在下面烤着,烤了很久,打火机都烫得拿不稳之后,他才关上,仔细观察着,随后道:“纯度很高,但现在没条件,不能辨别是不是真正的纯金。” 贺晨雪看着那金币道:“唐朝时代的金币不算是流通货币,以前若不是为了查与珊瑚有关的摇钱树,我也不会去学习关于铸钱方面的知识,但我懂得肯定没你多。” 白仲政在后面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并未插嘴,倒是远处的假那枝偏头在那仔细听着,时不时露出个怪异的笑容。 刑术道:“铸钱一般是铜钱,但是没有百分之百的铜,那时候规定铜的成分大概是83%,剩下的就是白蜡和黑铅,银币就更少了,金币我倒是见过,古玩市场上四五百一个,不做深度鉴定很难知道真假,但假的居多,而且那时候的银币要是现在有,价格应该比金币还高。” 贺晨雪仔细看着那摇钱树:“这就是忽汗国的宝藏吗?光是这一堆东西的价值就无法估量了,如果这里不是终点,那么真正的宝藏我都无法想象了。” 刑术看着远处正盯着他们两人看的假那枝道:“喂,这里不是终点的话,那我们还要怎么走?” 假那枝指着水下道:“应该是在水下,你们没发现吗?这里的地面上有干土,干土上面没有脚印,说明刘志刚和那三个人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白仲政略微思考道:“是不是那冲击水流的问题?” 假那枝看着白仲政道:“对,和我想的一样,我想这下面应该有好几个洞穴,其中一个才是真正的通道,其他的地方,我想也许都藏了类似的宝物吧,而且……”说着,假那枝转身摸着墙壁上的一幅浮雕壁画,按下了上面一个乌龟的脑袋,紧接着洞穴发出了轰鸣声,右侧的一堵石壁慢慢移开,一条通道出现在他们眼前。 假那枝看着那通道说:“这条通道,你们猜猜是去哪儿的?” 贺晨雪皱眉问:“你来过?” 假那枝摇头。 贺晨雪又问:“那你怎么知道那扇暗门的存在?” “经验!还有先前经历那些事情得到的线索。”假那枝指着那壁画道,“整个洞穴内就只有这么一幅壁画,这幅所谓的浮雕之中,真正凸出来并且活动的只有这个乌龟的脑袋,摸上去就是活动的,显而易见这有机关。” 贺晨雪再问:“那也不能确定是石门的机关呀?你就这么贸然打开?” 刑术在旁边解释道:“她这样判断是对的,因为这下面的所有机关,设计的初衷都是针对人的心理来的,不管是之前花灯那里,还是虫洞,亦或者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位置,我想,设计者的目的是想,来寻宝的人,在不知道正确路线,以及下面那水流机关的前提下,找到这些珊瑚和金币,正常人都会认为这里就是终点,就是忽汗国的宝藏,紧接着急于找到离开的办法,在这些前提下,在壁画上找到机关打开后,石门一开,寻宝者都会认为那是离开的通道。” 贺晨雪点头:“但是这里的宝藏看样子没有减少的样子呀。” “两种可能。”白仲政走到那个通道门前蹲下来,“第一,从来没有人走到这里来,我们是第一批;第二,这个通道里面有陷阱,进去就死。” 贺晨雪慢慢上前,又看了一眼那些珊瑚树:“但东西看起来没少。” 刑术在后面道:“这些珊瑚要是被暴力锯下来或者砍断,拿出去价值就会减少许多,来寻宝的人发现这些东西,必定也知道其中的价值,所以在没有合适工具的前提下,不会贸然做什么。” 假那枝上前,抓了根荧光棒直接扔进去,紧接着几人看到在荧光棒照亮的位置,横七竖八躺着三具白骨,三具白骨旁边的地上和洞壁上都插着短矛和羽箭。 假那枝笑了声转身回到了水边,淡淡道:“这些珊瑚都是珍贵的诱饵,哪儿那么容易就让你拿走的,设计这个地方的人如此的天才,不可能犯那种低级的错误,继续吧,这里的测试你们勉强及格,分数不及先前那么高。” 贺晨雪虽然眼睛看不到通道远处有什么,但从先前白仲政和刑术看到那些东西的一刹那,倒吸的那一口冷气就已经知道里面有什么了。同时,她也很失望,因为她现在很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刑术径直走向假那枝,问:“水流机关我们是无法解开的,下去的话,难免再遇到危险,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假那枝目光从刑术的肩头跳向远处的白仲政:“你问他,他从小学的就是破解,他应该知道你刚才说的话就是屁话。” 白仲政点头:“刑老板,她说得对,在这种地方,你永远不要想找到什么万全的法子。” 作为一个逐货师,刑术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他担心贺晨雪,她太柔弱了,先前下水之后若不是假那枝,她恐怕已经葬身水底,还有就是担心白仲政,之前下水的时侯,白仲政明显有些不对劲,似乎在惧怕什么。 不做没有八成把握的事情,这是刑术多年来的座右铭,但现在来看,这个座右铭要改了。 第四十五章:心理陷阱 下水之前,三人还是恋恋不舍多看了几眼那珊瑚,那的确是世间奇宝,就算折下来一段带回去打磨,都价值不菲。不过对贺晨雪来说,她始终认为珠宝如果没有上乘的手艺,还是维持自然的好,毕竟如今的世道,有着鬼斧神工一般技术的工匠太难找。而对刑术来说这些东西虽好,但远远达不到奇货的标准,招摇过市还会为自己惹祸。 重新下水之前,假那枝又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推论,她认为也许他们要在水下被那股水流冲击多次,到达多个不同的洞穴,这才能找到正确的通道。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我只是辅助,刑老板你的意见呢?”假那枝问道。 刑术点头:“同意,只能如此了,而且我们不能分开,也就是说没有办法让人去当先锋当尖兵,因为一旦被冲开了,就无法顺着原路返回了,因为这个地方只能进不能出,我们是肯定无法回到最先的地方了。” 接下来,四人在水下被水流冲击了四次,不过这四次中,有两次是回到了最先的那个洞穴,有两次又回到了那个珊瑚洞之中,直到第五次冲击,他们往上游了之后,这才来到另外一个之前没有到过的小型洞穴。 不过当四人爬上岸之后,发现岸的对面又是一汪水潭,而且脚下能踩到的土地面积不足五平米,只能勉强站下五个人。 刑术看着假那枝,又看向白仲政,两人都摇头,大家叹了一口气,朝前走着,继续跳进前面的水潭中,这次入水,没有遭遇水流,朝前游去,再浮起来,发现身处在与先前那个洞穴很类似的洞中,唯一不同的是,翻上那块可以驻足休息的地方后,引入眼帘的是不再是一个水潭,而是两个。 “这下好玩了。”刑术蹲下来看到,“怎么选?” 假那枝和白仲政都低头看着地面,想从刘志刚和三个寻宝专家留下来的水迹判断出他们进的是哪一个水潭,好在是这里够潮湿,水迹并没有完全消失,所指的方向是左侧的那个水潭。 “左侧。”假那枝指着左边要下水,却被刑术一把拉住,随后指着左侧水潭与右侧水潭之间的岸边沿。 假那枝上前一步才看清楚,左侧和右侧之间的岸边沿上面也有水迹,立即道:“你是指,实际上正确的道路是右边的?” 刑术点头:“你不是说刘志刚不相信你吗?骗你留下来守东西,但他也知道你不是个傻子,会跟上来,也推测到你会找到这一处来,所以,故意在这里布下个阵。” 白仲政看着四下:“这里原本就是个阵吧?” “嗯,就是阵里面布个阵,他们从来路的水中爬上来,会留下水迹,他们也知道我们会以此来判断正确的道路,所以干脆先跳进左边的水中,再从水边的水潭慢慢爬进右边的水潭之中。”刑术说完,又仔细想了想道,“应该是这样。” 假那枝笑道:“好,那听你的,还是老办法,我打头阵。” 说着,假那枝跳了进去,众人紧随其后,再潜再游再上浮,到第三个洞穴时,与刑术意料中一样,第三个洞穴中出现了三个水潭。 白仲政见此情景不由得骂了一句,随后道:“这次是三个,怎么选?” 假那枝看着满是水迹的地面:“这次地上全是水迹,根本无法判断出他们选择的哪一个进去的,我们四个人,实在不行,赌一把?分开走?” “不行。”刑术摇头,“在这种地方,分开就是死,就算其中一个人找到正确的道路,其他找错路的人也凶多吉少,剩下那个人除非是超人,否则在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机关的前提下,存活的几率也很低。” 假那枝微微点头,直接靠在旁边的洞壁上,指着前面道:“刑老板,看你的了。” 刑术站在那看着,自己如果再往前面走一步半,就是那三个排成品字形的水潭,刘志刚他们为了蒙蔽他们,故意将三个水潭中的水泼出来,将地面全部弄湿,这样他们就无法跟随着水迹找到正确的洞穴。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刑术四下看着,想上前仔细看水潭,但前面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即便是三个水潭之间的岸沿也太滑了,根本找不到固定身体的东西,踩上去也会滑落到水中。 白仲政问:“水不对劲?” “对。”刑术上前一步,蹲在水边看着,“先前我们过来的时候,那些水没有这么绿,这三个水潭中水的颜色比较绿,像是长了青苔一样,但是青苔的生长加上有微光的前提下,能在水中反衬出这么强烈的绿光,不符合常理,除非这里有阳光射入……” 说着,刑术趴下来,朝着三个水潭中间的那个岸沿滑去,白仲政则在后面抓住他的小腿,推动他前进,就在刑术的上半身刚刚滑动过去的那一刻,从水中突然间蹦出了一个绿影,直接朝着刑术的面部就扑了过去,刑术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白仲政也立即拖住他的小腿,将他拖拽回来。 刑术急速挥舞手臂,都无法将从水下冒出来的那东西给甩开,随后定睛一看,却发现那竟然是一条浑身长满了绿毛的鱼,而最恐怖的是,那鱼有着一口尖牙,正死死地咬住刑术的手臂不松口。 贺晨雪大惊,上前忙说:“快甩开呀!” “没事,没咬破潜水服,我潜水服里面还穿了加厚的保暖内衣,这东西的牙齿虽然锋利,但干式潜水服中间是有夹层的,如果直接咬在我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估计早就被这玩意儿扯下一块肉来了。”刑术说话的同时,白仲政用匕首将那条鱼挑落,随后一刀扎在鱼身之上,举起来给其他人看。 就在刑术和贺晨雪还在纳闷这是什么鱼的时候,白仲政和假那枝几乎异口同声道:“药鱼。” 说完,这两人对视一眼,假那枝笑了下,白仲政接着道:“我要是把这东西带回去,郭十箓肯定得高兴疯了。” “为什么?很珍贵吗?”刑术问,贺晨雪则仔细盯着那鱼看,如今那鱼依然在匕首上面挣扎着。 白仲政道:“我记得郭十箓说过,这种鱼算是一种药物变种,极少,非常罕见,存活率相当低,是一种食腐鱼,最早传说是一种生活在长江底,水流较为平稳处的一种鱼类,只有一些民间闲书记载过,说第一次发现是在宋朝,顺着长江水淌出来的,当时只发现一条而已,不过到底是不是这种鱼,因为没有图册和详细记载,就另说了。他还说,这种鱼是以前道士搞出来的东西,为了炼丹制药,道士会养一些动物,猴子、兔子、鸡鸭鱼之类的,相当于现在科研用的实验性动物,不知道怎么就弄出这种鱼来了,而且还能繁殖,只是存活数量较少,必须在特定的环境当中。” 贺晨雪道:“你怎么确定那是药鱼呢?你也说了并没有准确记载。” 旁边的假那枝此时搭腔道:“那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地方与某个道士有关系,也许创造出这个地方来的人就是一个道士,而且药鱼在记载中只和道士有着关联。” 刑术意识到先前花灯周围的那种炼丹石,立即道:“对呀,道士,我怎么没想到呢?” 贺晨雪此时转向那三个水潭:“这么说,其中有一个是真的通道,其他两个水潭都有这种会吃人的鱼?” 刑术看着水潭:“不,三个水潭都不能下,这又是个心理暗示,真正的通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在上面。” 假那枝此时笑了,靠在一侧等刑术继续说。 贺晨雪问:“为什么会在上面?” “先说水潭吧,一开始,我们进的洞穴只有一个水潭,我们钻进去,再上来第二个洞穴是两个水潭,我们选择了其中之一后,来到现在这个洞穴,发现了三个水潭。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认为真正的通道依然是水路,依然要顺着水路往下潜,哪怕是发现了有那种药鱼,也会与你一样认为有两个有药鱼,其中一个没有。”刑术说着用匕首将那条鱼切成三段,分别扔进三个水潭之中,鱼身刚落进三个水潭之中,瞬间就被隐藏在青苔之中的其他药鱼直接分食,看得贺晨雪目瞪口呆。 贺晨雪倒吸一口气冷气:“原来是这样。” “接着呢,别停,继续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发现是在上面的?”假那枝在旁边笑着道。 “青苔的颜色太绿,在这种洞穴中,能见到这种绿得简直不可思议的青苔,除非有强光,但是这里只有微光,我先前滑过去的时候,就是想看看里面洞穴顶端是什么样子,虽然被药鱼袭击,拖回来的时候只看了一眼,但还是看到上面有个洞,没有光线的洞。”刑术指着里面道,“其他的光线是从侧面的小孔中照射出来的,照在洞壁之上散射出来的,因此才会形成微光,其实弄出这一切的人,说到底都是给了来寻宝的人一些明显的提示,这里的提示就是光,在洞穴中,要找到出入口,第一个找风口,第二个是找水流的方向,第三个就是找光,这是常识,只不过,在这个洞穴中,即便你发现了那个光源处,因为光是斜面照射下来的,又因为散射铺开的原因,你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看到上面那个黑漆漆的洞口的。” 假那枝点头:“那你又怎么能看到那个洞口的?” 刑术蹲下来,指着前面:“我是趴着过去的,散射的光源维持在上方,如果我过去,维持一个平均高度,眼睛在适应了光线之后,就无法看到较为黑暗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哪怕那地方并不是真的那么黑,就和在布满繁星挂着圆月的夜晚,你在一个四面都有窗户的屋子内,突然所有灯都关闭了,在那几秒钟时间内,你的眼睛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看到的绝对只是一片黑暗。” 假那枝点头:“不错,很聪明。” 刑术却皱眉道:“你来过这里对不对?你知道出入口在哪里!” 假那枝只是笑了笑,随后指着白仲政的弩弓道:“你的准头好不好?” 白仲政将弩弓取下,上了一支弩箭道:“还行吧,10来米之内,说要射你右耳朵,就绝对不会射到你的脸。” 假那枝拿出燃烧棒拉燃后:“我扔上去,你用弩箭将燃烧棒钉死在洞壁石头缝隙之中,没问题吧?”话音刚落,假那枝直接就抛了上去,而白仲政立即转身,扣动机括,弩箭立即飞出,直接命中燃烧棒,将其钉死在石头缝隙当中。 假那枝吹了声口哨,带着微笑道:“好身手!你们休息吧。” 说着,假那枝摸出冰镐,转身走了几步,随后刹住脚步,朝着水潭方向猛冲而去,紧接着一跃而起,朝着对面洞壁挥去,扬起冰镐将其凿进石头缝隙当中,固定好身体之后,朝着上面爬去。 二十多分钟后,假那枝从上面放下一根绳子,同时在上面喊道:“一个个上来,上面固定绳索的铜扣很松了,我必须拽着绳子,无法承受一个人以上的重量,贺小姐,你最好第一个上,你用绳子绑住腰间,我拽你上去,但是你要小心水潭里面的药鱼。” 贺晨雪按照假那枝的要求绑上,然后有惊无险地爬了上去,跳出来袭击的鱼,也被刑术和白仲政联手用弩箭拨开。 贺晨雪被拽上去的同时,刑术一把将白仲政拉到一侧,用极低的声音道:“这个人不好对付,我们要是被他制约住,以后就只能完全服从她了。” 白仲政听完,嘴角一扬,也压低声音回答:“刑老板,你很聪明,你想把我拖拽进局内,但实际上这个假那枝制约不到我,我没有把柄和弱点在她手中。” 刑术点头:“我知道,我是在和你做交易,不,是和你们三个人做交易,你,郭十箓还有奎爷,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也是奇门,在这种情况下,我宁愿相信你们,也不愿意相信他们,那个假那枝是怪物,而你们只是虎豹财狼,面对这种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我肯定选择虎豹财狼。” 白仲政看着刑术,刑术也看着他,随后笑道:“你考虑下,线索在我这里,我也是个最理想的合伙人,总比和那个假那枝合作要好吧?你连这个人是谁,不,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绳子再次放下来,白仲政扭头看了一眼垂在那里的绳子,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抓着绳子往上爬去。 白仲政爬上去之后,刑术站在那闭目养神,开始思考前后的事情,总之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查明假那枝的身份,只要这个人不害他们,接下来只能全力以赴解决好刘志刚的事情了…… 等刑术顺着绳子爬上去,刚被白仲政一把拽上去,还未站稳的时候,再次被惊呆,因为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道观,准确的说是一座修建在山洞中,不算华丽的朴实道观。 不过那道观只有一座主门,其中的主殿和门口坊廊是合在一起的,并不如一般的道观那样是分开的,应该是洞穴不大,没有办法按照规矩拉开一定的距离。 贺晨雪站在那门口已经看了许久了,白仲政则在那慢慢的收着绳子,看着假那枝依然如往常一样,靠在一侧看着刑术。 刑术上前,读着道观上面牌匾上的三个字:“铁仙观。” 说着,刑术上前,去摸着那些建筑,随后像触电一般缩回手来,道:“铁铸的?开什么玩笑?” 贺晨雪也上前摸着,看着,在那建筑门口来回走了几圈道:“不全是铸铁做的,但基本上能用到铁的地方都用上了。” “唐朝虽然铁器的使用频率较比之前强太多了,但是也不至于到达这种程度吧?竟然有人会疯狂到将铁用在建筑之上,而且这么多。”刑术继续上下摸着,“但是建筑风格看不出来是唐朝的。” 收好绳子的白仲政上前道:“为什么?” “道观的建筑风格总体布局和宫廷类似,只是占地面积不同,这座道观根本没有明确的标识,没有明显的雕花图案之类的东西,如果不在这个地方,拿出去你让我肉眼判断,我根本说不出来是什么时代的。”刑术说着,往大门口走,蹲下来看着门下的那些抖落的灰尘,肯定道,“刘志刚他们进去了,看来我们走的路没错。” 远处的假那枝开口道:“打开门看看,看看里面有什么。” 刑术点头,推开门之后,闪身到一侧,其他人也躲在两侧,但开门并没有触动什么机关,而且一片安静,什么都没有。 刑术慢慢探头进去,看到所谓的道观之中并没有什么雕像塑像之类的东西,反倒是满地的尸骨,四处都布满了蜘蛛网,周围一片狼藉,散落着各种的物件,有很多都叫不出名字来,像是某些大型的工具一样。 刑术抬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动,自己慢慢迈过门槛走了进去,谁知道刚踏下去一步,他就意识到脚下踩的那块地砖是活动的。 “糟了!”刑术浑身一震,低头去看,再抬头观望想要退出去的时候,就听到道观之中传来一声怪异的吼叫声! 第四十六章:铁仙观 道观内传出那声吼叫,让外面所有人浑身一震,白仲政反应极快,直接冲向一旁的贺晨雪处,挡在她的身前。远处的假那枝也立即蹲下来,抬眼紧盯着门内,不过等她一眼看去的时候,反应与正站在门口的刑术一样完全惊呆了——怒吼声传来之后,从道观中的山洞中冲出了一匹披着七彩鳞甲的战马,战马上骑着一个手持马槊穿着怪异铠甲的武士,而那武士手中马槊的枪头距离刑术的面部只有不到几厘米的距离。 时间就如同停止了一样,门外的人紧盯着刑术和冲出的战马武士,而刑术的目光则集中在眼前的马槊枪头之上,那战马与武士也完全不动,但身上的铠甲一直闪烁着七彩光芒。 许久,刑术慢慢收脚回去,紧接着抬手去触碰眼前的那枪头,因为站得最近,他发现那战马和武士都是半透明的。 刑术的手慢慢穿透那枪头,随后道:“是光影,和先前我们看到的花灯一样,都只是光影走马灯而已。” 身后的众人松了一口气,慢慢上前,走到门口去仔细看着。 刑术站在那,用手左右晃动着,随后站在侧面,这才看清楚,所谓的战马武士都不过是道观中心位置的一块铜镜反射出来的影子,那块铜镜先前并没有出现,而是在刑术踩到门口的机关砖之后,摆放铜镜的石台这才从前方的地面升起来。 “你们别动,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机关,我先进去看看。”刑术从左侧绕过去,刚走了一步,又踩动了旁边的地砖,这一步下去,在铜镜后面又射出一道光束,光束照向铜镜,铜镜左侧又投射出一连串其他的固定光影,出现了其他模样的战马武士,其模样与走马灯之中的大同小异。 刑术一路朝着铜镜走去,试探着踩着地上的地砖,每踩动一块,铜镜中就会反射出另外一部分光影来,但是每当刑术松开脚的时候,先前因为踩下那块砖而触发的光影就会消失,再踩下其他的地砖,出现的就是新的光影,与先前的完全不同。 刑术扭头看着门外的三人:“我过去看看那面铜镜。” 门外三人点头,刑术小心翼翼上前,走到铜镜的过程中,他才发现这个道观内仿佛在千年前经历了一场杀戮,从周围散落的物件,还有支离破碎的尸骨,以及尸骨周围掉落的那些箭支,长刀,短剑都在证明着他的推测。 终于来到那面铜镜之前,刑术凑近,却没有看出铜镜上到底有什么机关,倒是发现铜镜后面有一颗圆球,圆球上面有无数个小孔,但似乎圆球有两层,外面一层上面布满了小孔,里面一层似乎有一种闭合的盖子,踩动地砖之后就会触动那些小孔上面的盖子打开,随后小孔中会射出光线来照射到铜镜的背部,从而导致了那种固定的光影出现。 “白仲政,你数一下门口到我这里的地上有多少块地砖,只数那种黑色的地砖。”刑术说完,又看着贺晨雪道,“晨雪,你过来帮个忙,借用你的眼睛看一下。” 贺晨雪走来的时候,白仲政已经俯身下去开始数着地砖,当他伸手摸着第一块地砖的时候,立即抬头看着刑术道:“这种地砖是铁制的。” 刑术点头:“对,只有这种铁制的地砖才会触发机关。” 假那枝则慢慢走进来,沿着道观左侧的洞壁慢慢走着,观察着洞壁上面,时不时抬手去抚摸一下,似乎觉得洞壁上也应该有什么机关一样。 贺晨雪来到刑术身边,刑术指着铜镜道:“你自己看看铜镜上面,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还有字,我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贺晨雪点头,仔细看着,随后一愣,稍微想了想又继续看下去,而刑术则在数着圆球上面的小孔。许久,白仲政走来说:“黑色的地砖一共有九十九块。” 刑术点头:“那就对了,圆球上面的小孔也有九十九个。” 白仲政看着小孔道:“你的意思是圆球上面的小孔与地砖是对应的?” “对。”刑术点头,指着小孔道,“圆球里外两层,我踩下某个地砖,固定的小孔的盖子就会挪开,里面的光线就会射出来,射向铜镜之后产生那种奇特的光影,这个道士真的是个天才,这种精密的机械,不要说千年前了,哪怕是放到现在来,只是用单纯的机械,不配合某种程序,要做出来都很难。” 刑术踩下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铁砖,圆球开始转动,其中一个小孔打开,一束光线射出来,射到铜镜之中,随后投射出一名手持长枪的步行枪兵在远处。 白仲政从侧面凑近小孔,随后道:“里面好像是一颗什么宝石夜明珠之类的东西。” “渤海国震国公。”贺晨雪忽然指着铜镜一侧说道,“铜镜上面有字,不过字体的排列是乱的,不过先前你踩下那块地砖的时候,这六个字亮起来了。” 刑术立即上前,但他的眼睛完全看不见,不像贺晨雪的绿眼单瞳看得那么清楚,哪怕是贺晨雪指着镜面上给他看,他也看不清楚。 贺晨雪寻思了一阵道:“既然地砖、圆球小孔和铜镜是有一个递进关系的,而且光影产生的时候,上面还有文字显现,加上文字原本是胡乱排列的,我推测,镜面上的文字应该是某种类似密码的东西,必须按照一定的规律踩中地砖,文字才会按照顺序显现出来,从而拼凑出完全的记载。” 刑术皱眉:“但是我们不可能知道规律,只有用笨办法。” 贺晨雪道:“你是说,你和白仲政去踩砖,我在这里记录文字,把每一次显现出来的文字记录下来,记录九十九次,然后将这些文字放在一起,按照文字结构重新排列?” 刑术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能这样了。” 说着,刑术看着白仲政,白仲政却一扬头,示意他们去看假那枝。 此时的假那枝正从那些地上的尸骨,以及散落的物件前一一走过,时不时凑近看一下,还用戴着手套的手去轻轻触摸,随后闻着手指,时不时低声自言自语什么。 刑术摇头,示意先不要管假那枝,先搞清楚铜镜的事情再说。 紧接着,三人分头行事,贺晨雪拿出纸笔,开始一一记录,而刑术和白仲政则一左一右,慢慢地踩着那些地砖,每踩下一块,就用红笔在地砖上画一个序列号,贺晨雪也会同时在这块地砖踩下显现的文字后面画上相同的符号。 假那枝则站在道观往里的那个山洞口,一直观望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三人才合力将那些文字全部记录下来,紧接着贺晨雪抱着笔记本坐在一侧,开始拼凑上面的文字。 拼凑那些文字又花了足足两小时左右,刑术和白仲政也趁机轮流休息,一人小睡了一会儿,因为是古文的原因,所以要拼出来有些吃力。 终于,贺晨雪拼出来了,让白仲政摇醒了还在睡觉的刑术,将拼凑好的那段长文字递给了刑术,让他看。 刑术揉着眼睛,喝着水看着,随后皱眉道:“天地镜,铭天地。这是什么意思?” 贺晨雪指着那段文字道:“天地镜指的就是这面铜镜吧?我推测是这样的。上面写道,之所以建造这一切,是为了颂扬渤海国震国公,其实很多都算是废话,上面写着这位震国公无比神勇,机智过人,多次出奇兵轻易击败了来犯的唐军。” 白仲政纳闷:“来犯的唐军?” 贺晨雪道:“虽然说渤海国这个称呼算是唐赐的,但准确的来说算是唐玄宗时期,在那之前渤海国,也就是俗称的忽汗国叫的是震国,来前我查过资料,当时的渤海国统治者被封为渤海郡王,不过在武周时期,也就是武则天统治时期,武则天赐封其为震国公,这里的震不应该是威震八方的意思,应该属于震国的震字,而这个震字应该是来源于八卦当中的震位,不过这里有个非常矛盾的地方。” “的确矛盾。”刑术看着文字道,“因为在当时的渤海国统治者大武艺反叛,其弟大门艺担心得罪唐朝,投奔唐朝,只有那个时代渤海国才与唐朝交战,并且在唐中宗复位之后,才封其为渤海郡王,至于渤海国这个名号,都是后来的唐玄宗时期才有的,也就是说在唐后期这里才升格为了国,而且还是在玄宗之后,过了肃宗后的代宗。所以,按照唐朝的记载来算,这里与唐朝交恶的时候,根本没有渤海国的称呼,更不可能这里的统治者还沿用唐朝册封的震国公爵位,那不是很可笑吗?” 白仲政道:“的确可笑,与敌人交战的时候,怎么还可能拿出敌人所册封的爵位耀武扬威。” “所以,我推测,修建这个天地府时,应该是渤海国晚期,被契丹灭国的那段时期,或者是更晚,否则的话,除非这个叫铸铁仙的人会穿越时空,在武周时期就知道后百年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刑术放下笔记本,猛地又拿起来,看到文字上面的序列号,忽然一拍脑袋道,“对呀,铁砖和文字的对应顺序。” “终于想到了?”前方的假那枝转身道,“先前你们罗列序列号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明白了。” 贺晨雪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意思?” 刑术解释道:“你想想看,踩下地砖才能显现文字,实际上应该是反过来的,也就是说,文字是打乱的,踩下地砖的顺序也是乱的,如果按照这段断裂的文字的正确组合顺序来踩下地砖,也许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 白仲政看着地砖道:“对,文字的第一个词的序号是多少。” 贺晨雪看着笔记本道:“四十七。” 白仲政立即找到标记为“四十七”的地砖,看着刑术,刑术点头,他抬脚踩下去,紧接着光影再次出现,等他抬脚起来的时候,发现那光影并没有消失,随后众人按照文字的正确排列序号一一踩下去,终于发现了这个神秘光影所记录的真相。 按照光影上面显现出来的画面,他们推测出,这是渤海国灭国时候发生的事情,大意就是当时契丹大军进攻了渤海国,但与此同时,一支唐军也出现,虽然只是一支轻骑兵队伍,但十分强悍,轻易击溃了渤海国的军队,紧接着冲入城中进行烧杀。 刑术等人看到光影重叠后重新出现的画面时,无比惊讶,刑术不禁道:“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天才中的天才,如果不按照正确的顺序踩下地砖,出现的光影只是一群武士而已,但按照正确的光影踩下去,那些武士的光影重叠在一起,就变成了其他的画面,而且还是像幻灯片一样一一显现。” “等等——”贺晨雪此时喊道,指着光影中穿着比较华丽的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道,“这两个人是谁?” 假那枝在一侧道:“看样子是当时的渤海国统治者,这两个人身边还跪着不少人,其中不少人看样子是文官武将,能让这些人下跪的,应该只有国王吧。” 贺晨雪摇头:“但是怎么会有两个国王?” 刑术对白仲政道:“白仲政,你继续按照顺序踩下去,看看下面会出现什么。” 随后的画面展示,让四人明白,在当时渤海国战败开城投降之前,渤海国的国王找了替身,而自己则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离开了,还带了满满五车应该是财宝之类的东西离开,紧接着在某个山脚下,带着两个道童的道士迎接了他们,带着他们进了山。 紧接着的画面,就是这位国王在道士的引领下,来到了还没有完全修建完毕的天地府。 众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看完,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个地方应该是渤海国后期的统治者让那个叫铸铁仙的人修建的,当然,也许是铸铁仙的提议,但没有完全修建完毕的前提下,渤海国亡国,国王用找的替身替代自己,然后躲在了下面,当然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 其后也许是铸铁仙觉得用画面来表示太过于麻烦,后面全显现的是文字,文字的大概意思是指那个替身国王出卖了真国王,契丹大军赶来寻找他们,而带领他们的是当时契丹皇太子耶律倍,这批军人进入了天地府之中,因为机关的关系死伤惨重。 文字显现到这里又出现了画面,画面显现的是耶律倍死在了先前他们度过的那个虫洞之中…… 看到这里,刑术立即挥手道:“停停停!不可能的事情!” 白仲政不怎么了解历史,扭头问:“怎么了?” 贺晨雪也皱眉,她对那一段历史也是模模糊糊的,不明白怎么回事。 假那枝则开口道:“刑老板的意思是,耶律倍不可能死在那里,因为耶律倍后来还成为了东丹国的统治者,被他父亲耶律阿保机封为人皇王,因为那时候耶律阿保机自称为天皇帝,皇后称为地皇后,不过在阿保机死后,耶律倍并没有成为当时契丹的皇帝,因为耶律倍的思想比较倾向于学习当时最强大的汉族,但其母亲和弟弟却不以为然,而他母亲更喜欢其弟弟耶律德光,最终耶律倍没有成为皇帝,又因为惧怕其成为皇帝的弟弟加害自己,逃往了后唐,所以,他不可能死在天地府当中。” 刑术看着假那枝道:“史书是那样记载的,所以,耶律倍不可能死在这里。” 贺晨雪不解道:“那这个铸铁仙为什么要记录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吗?” 白仲政道:“先看完再说吧,而且那边还有个洞呢,指不定里面还有什么东西,说不定有个地下行宫之类的地方,因为我们一路过来,看到的全都是机关,一个国家的国王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住着。” 刑术点头:“继续吧。” 接下来的画面就更令人惊讶了,因为画面没有再描写关于天地府的事情了,只是写了这个地方被封住了,随后被契丹大军包围,而率领这群契丹大军返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明明已经死在虫洞的耶律倍。 最后一个画面结束后,白仲政松开踩下地砖的脚,扭头看着其他人,其他人都处于呆滞状态,就连假那枝也只是盯着地面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刑术打破沉默:“我有点糊涂了。” 贺晨雪却突然语出惊人:“会不会……是有人替换了耶律倍?” 刑术一惊,此时远处的假那枝也立即扭头盯着贺晨雪,白仲政皱眉道:“这不可能吧?一个堂堂的契丹皇太子,死在这里没有人知道,这么轻易就被人替换了?哪儿去找一个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举手投足加口音都一样的人?” 刑术也点头:“是呀,虽然是个可能性,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贺晨雪却坚持道:“也许可以易容呀?”说着,贺晨雪下意识看向了远处的假那枝,言下之意是,假那枝都可以有如此精湛的易容术,这种技术是从中国古代传下来的,说不定当时就有。 假那枝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接那茬。 刑术看着那面铜镜道:“不管怎么说,基本上这个地方是怎么形成的我们查清楚了,至于忽汗国的宝藏嘛,我觉得应该只是个噱头吧,千年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在这里,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只能继续前进,然后找到出口离开。” “还有……”贺晨雪低低道,“要解决刘志刚的事情,我知道,我现在说出这个请求来很唐突,但我一个人办不到,希望你们能帮忙,我不想我奶奶一直背着一个杀人狂魔,邪教头目的身份,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我相信她不是凶兽穷奇。” 假那枝点头,上前走了几步:“可是,你应该知道,刘志刚应该就是你的……父亲。” 第四十七章:金脉 刘志刚应该是贺晨雪的父亲,这个事实大家都下意识去忽略了。如果说关芝青真的是贺晨雪的奶奶,而刘志刚是刘世强的儿子,当年关芝青又是刘世强的未婚妻,那么极有可能关芝青在与刘世强成婚之后生下了刘志刚,不过这个仅仅只是推测而已,事实如何,还需调查。 “父亲?这个世上有多少父亲会让人杀掉自己的亲生女儿?”贺晨雪慢慢摇头,“有多少父亲会在路上布下陷阱,让女儿去死的?没有,就算他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之间也顶多只是一个被逼无奈的血缘关系,就算有血缘关系,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了,我姓贺,他姓刘,两回事。” 贺晨雪这番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算刘志刚真的是她父亲,也无法打消她为奶奶关芝青报仇的念头。 白仲政此时无奈道:“如果说关芝青不是你奶奶呢?那这件事就与你无关。如果关芝青是,那么刘世强就是你爷爷,也就是说你爷爷害了你奶奶,你父亲又步了你爷爷的后尘,说到底就是你们自家人在内斗,我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没有必要插手。” 贺晨雪立即道:“谢谢你的坦诚。” 说完后,贺晨雪扭头看向刑术,白仲政和假那枝也看向他,想知道他的态度。 此时的刑术想得比任何人都多,他反而是看向假那枝,他清楚假那枝只是在利用贺晨雪制约自己罢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假那枝都不放过制约自己的机会,说明这个人一直在保持清醒和冷静的头脑。 这种人,很可怕。 刑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想怎么做?” “报仇。”贺晨雪简单道,“洗清罪名。” 刑术淡淡道:“报仇分很多种,而洗清罪名通常只有一种,结合洗清罪名的目的,那你要报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刘志刚绳之以法,但是问题在,刘志刚不是他父亲刘世强,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我们至今都不知道,所以我让阎刚和田炼峰去屯子里面调查。就算真的是刘世强干的,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的法律规定了,父亲犯法逃脱或者死了,就要抓儿子去坐牢的。” 说完,刑术顿了顿,又道:“现在的刘志刚几乎是清白的。” “几乎清白?那晚他差点杀了我们!”贺晨雪怒道。 刑术闭眼喘了口气,指着假那枝道:“你冷静点,那晚的事情是这位干的,你认为这位会为你证明吗?她不证明的前提下,你凭什么说刘志刚要杀了我们?好吧,就算我们也要将这位绳之以法,是不是得靠白仲政白先生?他是唯一可以证明她是那晚下手的证人,不过他先前说了,不关他的事。” 白仲政此时马上道:“既然话说到这里,我还得补充一句,就算我愿意当证人,也没有办法,因为那晚,我根本没有看清楚她的脸,无法证明就是她。” “你看。”刑术看着贺晨雪道,“所以,你现在所想的一切报仇的念头都应该放下来,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活着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会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数,除了冷静,保持清醒之外,你不能想其他的事情。” 贺晨雪现在满腹委屈,觉得自己非常的无助。不过刑术倒觉得这个女孩儿着实的善良,毕竟她也不清楚关芝青是不是自己的亲奶奶,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其实她心里面最受不了的是那一百一十一条无辜的性命。 就在此时,贺晨雪低低道:“就算不为了关芝青,也应该为了那一百一十一条命吧?他们都是人。” 刑术没说什么,只是去牵贺晨雪的手:“走吧。” 两人牵着手走到那洞口的时候,贺晨雪轻轻甩开了刑术的手,随后道:“我走中间吧,我胆子小。” 刑术知道她只是找个借口而已,现在的贺晨雪说不定很厌恶自己了。毕竟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在某些艰难的时候更喜欢听善意的谎言,不喜欢听刺骨的大实话。可偏偏刑术又是那种不可能不计较后果,为了安慰他人,就张口胡说的人。 假那枝依然走在最前面,前方的山洞中呈现出另外一幅情景——山洞的两侧挖出了一间间如窑洞一样的屋子,屋子看样子都像是商铺一样,整个山洞延伸下去,就像是一条城中的闹市街道。 “包子铺,那边有卖布匹的,这边还有卖粮食的。”白仲政边走边看着四周,“就是看不到半个人。” 白仲政所说的人当然是人死后的白骨,不过刑术并不认为会出现骸骨之类的东西,毕竟这里的东西都摆得很整齐,所有的东西都维持着千年前的模样,只是大部分都风化了而已,看得出来,当年忽汗国灭国之后,那个国王是想在这个地底维持着自己王国的运作。 “到了。”假那枝站在前面,指着跟前那个更大更深的巨型洞穴道,“这里就是那个真正的地下王国。”说着,假那枝摸出包中的信号枪,朝着洞穴中打出了一发照明弹。 刑术三人立即快步上前,借着缓缓掉落的照明弹看着眼前的洞穴,洞穴中还搭着很多没有垮塌腐烂的支架,维持着当年还在修建的状态。 洞穴是被人工凿开挖大的,挖掘的过程中,故意挖出了像是阶梯一样的地方,在此基础上再挖掘出可以住人的窑洞来。 刑术给无法看太远的贺晨雪解释这里的模样,眼前的窑洞一共有九层,每一层目测最高应该有5米的样子,一直斜面朝着洞穴顶端伸出延伸而上,在中间还有一道宽达五米的阶梯,阶梯从最下面的窑洞一直到顶端,而在顶端有一座华丽无比的楼阁,就像是皇宫大门一样。 而那皇宫大门是这里唯一看起来已经修建完毕的建筑。 白仲政拍摄着跟前的洞穴,随后率先从跟前的那条斜坡碎石路走了下去,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俯身捡起其中一块石头,在手中捏了捏,转身扔给刑术问:“这是雨花石吧?” 刑术接住,点燃了之前制作的简易火把,看了看道:“对,是雨花石,肯定是天然的,那个年代没有人去仿造这种东西,不过这种比我们现在所说的珍贵多了,是真正的天然雨花玛瑙。” 说着,刑术蹲下来抓了一把,惊叹道:“用这种东西来铺路,真是奢侈呀。” “我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上面那座大殿。”白仲政朝着那阶梯走去,同时在每个窑洞跟前几乎都躺着四五具骸骨,骸骨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在这个洞中经历了千年的岁月,大部分衣服都已经支离破碎,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几乎没有较大的空气流动的话,恐怕早就全部变成灰了。 白仲政停在那,看了看,正准备朝着阶梯上走去的时候,却听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阶梯掉落下来的声音,紧接着看到最顶端的那个楼阁的门口有了光源,似乎有个人正蹲在那里。 刑术带着贺晨雪走到阶梯下方,举起火把想看清楚是谁,但因为距离太远,第九层窑洞距离顶端的楼阁还很高,加上斜面延伸的距离,导致整个阶梯长度至少有一百五十米,而在微光的前提下,要看清楚一百五十米以外是谁几乎不可能。 此时,刑术扭头去看假那枝,却发现假那枝不知何时消失在了黑暗中,不知去向,只得碰了碰一旁的白仲政,示意他提高警惕,随后大声道:“请问是刘先生吗?” 那人并没有回答,紧接着他们又听到什么东西从上面顺着阶梯滚落的声音,这次更多,听起来像是什么小型的金属。 终于,其中一件东西滚到最下面的阶梯,刑术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枚金币,俯身捡起来,发现那枚厚度达五毫米的金币并不是中空的,也没有正反之分,两面都没有文字和图案,反倒是金币的周围边缘有一圈奇怪的文字。 刑术咬了下,随后道:“纯金的。” 白仲政顺着阶梯往上走了几步,发现了先前上面那人扔下来了更多的金币。 “刘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刑术抬头问道,“你是想告诉我,让我拿了这些东西,马上走人对吗?” 上面那人慢慢起身,随后又扔下了什么东西,这次听起来声音没有金币那么响,哗啦哗啦的像是某种沙子一样。白仲政回头看了刑术一眼,两人同时打开头灯,朝着上面照射而去,这一照去,两人吓了一跳,因为上面那人倒下来的竟然全是金砂! “金子!无穷无尽的金子!”上面那人高喊道,“要多少有多少!你们想要拿多少?尽管拿。” 刑术顺着阶梯开始试探着慢慢上前,白仲政跟在其后,贺晨雪跟在两人身后,攥紧了拳头。 上面那人也没有制止他们,直到他们气喘吁吁爬上距离那人还有十来步阶梯的时候,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的脸,而且脸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穿着干式潜水服,若不是因为他那张布满冷峻表情的脸,还有手中举起来的强弩,任谁都会认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师。 “看来我雇的人把我的身份说出来了。”那人冷冷道,“对,我就是刘志刚,当年发现这个地方的刘世强就是我父亲。” 刑术等人没说话,不知道刘志刚要做什么,而且刑术很纳闷那个假那枝为什么不见了? “刑老板,你很厉害,你竟然可以追到这里来,我还以为你们会死在半途上,因为我带来的那三个专家,据他们说,若不是我知道正确的路线,就算他们一路找来,也会非死即伤。”刘志刚脸上终于出现了点笑容,“所以,我觉得你的能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加上你又是个朝奉,应该有生意头脑,不如咱们合作吧?因为这里的金子虽然多,但要出手却没那么容易,一次性出手那么多金子,任谁都会盯上我,我很怕死的。” 说完,刘志刚在那怪异的笑着。 刑术摇头:“刘先生,我对金子没兴趣,如果您有古董,或者是一些新奇的东西,我倒是觉得咱们可以交流交流。” 贺晨雪此时要上前,却被刑术一把抓住使劲一拽,拉停她,示意她冷静点。 刘志刚又转向白仲政:“白先生,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我也知道你跟着刑老板的目的,虽然以前我对很多事情一无所知,但是我雇佣的人很厉害,将你们查了个清清楚楚,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过,要不要与你们也合作,但是多三个人,又会多分三份出去,不过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我无所谓,因为这里的金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白仲政笑道:“取之不尽?就算这里是金矿,也有挖光的一天吧。” “聪明!”刘志刚看着白仲政道,“这里的的确确就是金矿,而且有着非常明显的金脉!” 说着,刘志刚蹲下打开自己先前架好的那个强光手电,照着洞穴的顶端,照上去的那一刻,刑术他们抬头看到洞穴顶端大块大块的所谓的岩石金光闪闪,那不是岩石,那些是矿石,金矿石! 贺晨雪看着眼前模糊的刘志刚,质问道:“原来忽汗国的宝藏就是这个金矿,当年你们害死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掩饰这件事?” 刘志刚蹲下来,依然举着手中的弩弓:“对,忽汗国的宝藏就是这个金矿,不管是当年的那些人,还是现在的我,感兴趣的都是金矿。其次,我今年才五十多岁,发生当年那件事的时候我才出生,只是个婴儿,那件事与我完全没有关系,你没必要用道德的绳索来捆绑我。” 刘志刚的话算是滴水不漏,他并没有因此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不过换个角度说,他也没错,当年犯案的人是他父亲,不是他,世上没有老子杀人儿子坐牢的这种法律。 说完,刘志刚又道:“刑老板,白先生,你们是怎么考虑的?给我个答复吧。” 刑术发现刘志刚并没有提及到贺晨雪,应该说,他似乎刻意避开了贺晨雪,这是为什么?难道他真的是贺晨雪的父亲? 就在刑术还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白仲政扔下了自己的弩弓,还将装有箭支的箭筒也放在了地上,随后解下冰镐和匕首的挂带,举起手来说:“我合作,这么多的金子,我说不动心,那就是在撒谎。” 白仲政说着,扭头对刑术和贺晨雪露出一个笑容。 刘志刚的弩弓转向刑术问:“刑老板,你呢?” “刘先生,金矿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既然知道这下面有什么,应该也做过相关调查。1988年的时候,国务院就发布过关于对黄金矿产实行保护性开采的通知,根据我国的矿产资源法第十五条规定,决定将金矿列为保护性开采的特定矿种,未经国家黄金管理局批准,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开采。”刑术看着刘志刚道,不过同时也解下了自己的冰镐和匕首的挂带,“当然,2003年的时候发改委又发布了办理开采黄金矿产批准书的管理规定,明确指出了日开产量和开采有效期限,日产量500吨以上的,有效期为15年,这是最长的。当然,我现在说的只是这么多年来发布的管理规定中的其中两个文件而已。” 刘志刚脸上露出了笑容:“刑老板,我就知道,我找你合作是正确的,因为你们逐货师简直就是百事通,有你们在,相当于身边带了个全才。” 刑术也笑了:“把全字下面那个王去掉吧,我也许是个人才,全才说不上,我只是想告诉刘先生这件事的危险性,要是犯法了,会把牢底坐穿的。” 贺晨雪低着头,攥紧拳头,没有抬头看任何一个人,此时的她认为自己被卖了,先是白仲政,后是刑术,这些人都靠不住。 刘志刚此时从口袋中扔出了一个小包,随后自己也从包内掏出个口罩来:“包里面有三个口罩,戴上吧,这里是金矿,虽然不算真正的开采区,但开采和精炼就在后面,空气中会充斥着二氧化硫,吸多了会死人的!” 刑术愣了下,觉得自己把这件事给忽略了,他分发口罩的时候,贺晨雪依然攥紧拳头,站在那一动不动,他只得强行给贺晨雪戴上,戴上的时候,刘志刚还看着两人,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 “贺小姐,你要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刑术只是这么低声说了一句。 “上来吧!我带你们去看后面的开采区和冶炼区。”刘志刚扛着弩弓,“不过,你们得走在前面,我对你们还不是完全的信任。” 刑术拉着贺晨雪朝上面走着,白仲政跟在后面,刑术同时道:“人为财死,而且人心不足蛇吞象,刘先生小心谨慎,我能理解,没关系。” 刘志刚微笑地看着从自己跟前走过的三人,紧接着又朝着四下看了一眼,似乎在找着什么,随后指着大殿的正门道:“进去吧。” 刑术推开大殿的门,推开之后就看到四下都点燃着火把的大殿内是个巨大的山洞,山洞有数个通道延伸向深处,而主洞内就是炼制金矿的地方,从里面那些古老的工具可以看出,基本上用的都是燔火爆石的办法,用火烧矿石,然后泼冷水,矿石热胀冷缩之后爆裂开来,随后再研磨,放入水中筛淘。 刘志刚看着周围道:“我们当然不会用这种办法,我们可以用浮现法,利用球磨机研磨,再用碳酸钠做调整剂,最终弄出金精矿粉,这样也容易带出去,不容易被人发现,用装粮食的车运输,就不会让人产生怀疑。” 刑术深吸一口气道:“可是,我们就这几个人,肯定办不到,我就算知道理论上怎么做,但实际上也没有操作过,刘先生,你总不至于亲自动手吧?” 刘志刚摇头:“要找人多简单,你先前也说过,人为财死嘛,我完全可以模仿当年我父亲的做法。” 贺晨雪浑身一震,而刑术则故意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刘志刚。 第四十八章:机械图纸 “刘先生,我觉得当年令尊用的办法,现在再用,不可行了。”刑术随后摇头道。 刘志刚皱眉:“噢?你知道当年我父亲用的是什么办法?” 刑术点头,贺晨雪此时慢慢走到一边去,刘志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冷一笑,又问:“那你说说,他用的是什么办法?” “重塑天言教,以忽汗国宝藏的名义聚拢众人,想发财的人非常多,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甜头,给他们看看金子,自然而然就会有人心甘情愿卖命,在那个年代,整个国家都很穷,更不要说个人了。”刑术说完,又疑惑道,“不过,麻烦就麻烦在,人心难测,否则的话,当年那一百多人也不会死,对吗?我想,肯定是因为出现了突发情况,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的农民而已,我们要在这里冶炼矿石,必须要找到一部分半专业人士,当然,最好是那种不露面的。” 刘志刚抱着胳膊问:“什么意思?” “普通人来这里,虽然很兴奋,但随后他不会认真去冶炼矿石,一定会想着将现成的金子一分,然后走人,到那个时候,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吃亏,我是不建议伤人性命的,那会引起很多的麻烦。如果找专业人士,这些人一旦到来,十天半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都会呆在这里,因为谁也不清楚,他们要出去之后会说什么,拥有国家颁发的相关证书的技术工作,与黄金冶炼有关的,这样的人突然失踪,警察会加重怀疑的程度。”刑术说完顿了顿,“所以,我建议找黑市上的人,我认识不少,手艺好,嘴严,就认钱!只要钱给够了,他们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的。” 刘志刚露出个笑容,摇头:“刑老板,你认识的人,你叫来,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吗?我会加重对你们的怀疑,你也说了,人多势众,到时候你的人比我多,我不是就死定了吗?我不傻,这个地方我做主,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改变。” 刑术深吸一口气,只是点头。 刘志刚又道:“专业人士更不可能考虑,如你所说,警察会怀疑,毕竟黄金冶炼这种工种,特别是精工,几乎都是上了名册的,一旦失踪,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所以,我还是倾向于你最不愿意的办法,像我父亲当年一样,就找普通人!” 刑术皱眉:“刘先生,我先前说了……” “你听我说完就清楚了,不要打断我的话!”刘志刚冷冷道,“找普通人的优势在于,他们够蠢,眼中只有黄金,而且容易被欺骗,被威胁!” 刑术摇头:“难道你还想照搬当年你父亲那一套,搞什么天言教?” 刘志刚道:“这是个浮躁的年代,只认钱的年代,老百姓永远是愚蠢的,我也是老百姓,所以我很清楚,只要一点点甜头,就可以拉拢到很多人,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年有这么多邪教冒出来的原因,他们有很多的不满,他们的身份也多种多样,有富翁,也有穷人,当然以穷人为主,穷人参加这些教派,就是找一个发泄的地方,还有,他们认为穷不是自己导致的,而是其他人。刑老板,你应该知道,穷不是一个人吃不上饭的理由,懒才是,我需要找的就是那些做着一夜暴富白日梦的人,和当年一样!” 刑术只是看着刘志刚,依然摇头,表露出一副还是不相信的模样。 刘志刚继续道:“我父亲是个地质学家,是当时一个没有名气的老师,但是他有理想有抱负,他一腔热血,希望可以报效国家,同时,他身边还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郝建国,一个叫李铭志,他们三个人都是高中同学,不过上大学选择了不同的专业,我父亲选择了地质学,而他们选择的是历史考古专业,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地质学还算吃香,但历史考古专业就不一样了,能留校跟着教授还不错,但如果不能,出来之后,你只能回到老家的文化局去工作,拿着那一点点可怜的工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学生……” 郝建国和李铭志在大学的时候,所专注的就是被契丹吞并后来消失过的渤海国,也就是历史上的海东盛国,但是留下来的资料极少,不过在偶然中,两人从一个教授家中看到一份十分古怪的机械图,那是一张皮纸,虽然是民国时期的赝品,但就算是民国时期,也找不出有人可以设计出那种以水利为主,实际操作起来十分困难的机械,而且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 两人对图纸产生了好奇,询问教授怎么来的?教授告诉他们,这张图是以前东北抗联第一军,也就是杨靖宇将军的部队,在抗战期间在一个屯子里无意中得到的,当时抗联的战士文化程度并不高,看着上面的图还以为是伪满和日本人搞出来的什么新式武器,于是带了回去,但当时有识文断字的人说那东西与日本人无关,也就没有人再去追究了。这张图就这样一直留了下来,直到日本人投降后,冀热辽东进部队进入东北之后,这张图才上交到了当时东进部队的手中。 “当时那张机械图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那个时候占领沈阳的是苏军,苏军在搜查过程中,找到了当时已经交给沈阳地下党的那张机械图,不过谁也没有当回事,那张图还一度被送到了当时苏军驻沈阳卫戍司令卡夫通的手中,但后来他又还出来了,因为有人说那东西是假的,赝品,他们对赝品没兴趣。”刘志刚笑道,“如果那张图被苏联人带走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此时远处的贺晨雪道:“或许,被苏联人带走才是最好的结果……” 白仲政看了一眼贺晨雪,继续查看着周围的那些东西,也不搭话,同时也在想着为什么那三个专家和假那枝都不见了。 刘志刚接着说:“后来,郝建国和李铭志花了一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个屯子,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忽汗国的相关线索,但在那个时候,他们的目的也仅仅只是考古,没有想那么多。” 后来事情的走向完全变化了,他们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从刘世强手中得到了一份不完全的档案,这份档案是当时中央调查部送出的,这里面就有一份申东俊的供词,供词里面写了,当年一线屯的事情,又因为那里的地形奇特,故调查部认为一线屯的事情应该属于地质研究方面的问题,于是单独将申东俊对于一线屯的供词拿出来,直到1952年才由北大、清华等几所大学地质系组成的北京地质大学,当时的刘世强就是地质大学的学生,而郝建国与李铭志就读的则是吉林大学。 三人从高中毕业一直保持着联系,郝建国和李铭志在追查那份图纸的过程中,在发现忽汗国之后,也曾经对刘世强聊起过,说起过那个屯子,而刘世强研究那份档案的时候,发现申东俊的供词中所说的地点与那个屯子十分接近,联想起来之后觉得这件事也许对郝建国、李铭志的研究有帮助。 那一年的春节,三人都回到老家,合计之后认为如果能够找到申东俊的话,也许能搞清楚的事情更多,于是他们开始四下寻找申东俊,终于得知申东俊已经疯了,住在优抚医院之中,但三人依然没有放弃,直接去了优抚医院。 “我爸刘世强和我妈关芝青,就是在那所医院认识的。”刘志刚摇头笑道,“当时三个人在找申东俊的过程中,都认识了我妈妈,也成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不过最终我妈选择了我爸,不过两人并没有结婚,因为我妈比我爸大好几岁呢,家里面也不同意,于是大家只能将精力继续放在寻找一线屯上面,隐隐约约觉得一线屯应该与当年的渤海国有着关联。” 刑术听到这,明白了,原来有些事情是齐头并进的,在当时田云浩被关芝青找到,并且带到优抚医院的时候,也许那三个人也认识了关芝青,关芝青原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而已,并不是田云浩回忆中推测的那样。 但在发现图纸的那个屯子中,他们的线索中断了,不过三人一直没有放弃,毕竟那是研究课题。不过幸运还是降临在了他们的头上,他们贸然出发去寻找一线屯的过程中,在山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猎人。 这个猎人说是猎人,但又像是伐木工,又像是木匠,有一间奇怪的屋子。 “那间屋子就是你们来时住过的那间,而那个木匠是当时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渤海国天地府存在的人。”说到这,刘志刚扭头看向白仲政,问,“白先生,以你的专业角度,你应该知道那个木匠是干什么的吧?” 白仲政纳闷地摇头,实际上心中已经明白了,那个木匠和郭家一样,都是俗称的宝藏守护者,最悲哀的一类人。 “他们找到那个木匠的时候,木匠年岁已经高了,而且摔断了腿,我妈救了他,这个已经把所有事情看开了的老人,将天地府的秘密告诉给了他们,并且希望他们可以拿出一部分的金子来,救助一下他的老家,也就是出现图纸的屯子中的百姓,算是一种赎罪。”刘志刚坐在一侧看着刑术道,“知道是什么错误吗?” 刑术摇头。 刘志刚道:“伪满时期,这个屯子中住着6户知道天地府秘密的人,他们过的很穷,但一直严守祖先留下来的誓言,绝对不去动天地府中的东西,因为哪怕拿出一点点金子来,都会走漏风声,不过到了抗日战争最惨烈的时候,伪满的人们过得很惨,于是有人提出要拿出金子来分,这个工匠不同意,大家激烈地讨论了起来,工匠为了保守秘密,假意答应,让所有的成人都准备好去拿金子,然后在那个屋子中将那6户人家中除了孩子之外的人,全部杀死了……” 工匠并未对孩子下手,因为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谎称他们遇到了关东军抓民夫,他们反抗被杀了,他自己逃了出来,于是独自将6户人家的孩子抚养长大,但到了一定年龄,他始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于是离开了,独自一人住在林子中。 工匠摔断腿的时候,认为那是惩罚,是天谴,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有想到被关芝青等四人救了下来。这样一来,他就觉得也许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他需要赎罪,而且他也认为这四个年轻人值得信任,毕竟他们都是大学生,有文化识文断字,懂道理的人。 得知那是金矿的四人无比震惊,但同时也觉得矛盾,毕竟他们认为金矿是国家的,不能私自拿出来分了,就算他们起善心让那些屯子中的人们不要外传,消息也迟早会走漏,于是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就是创立天言教?”刑术听到这里问,“也就是说,一开始他们弄那个什么教,是出于好心?” 刘志刚点头:“对,你要知道,郝建国和李铭志都是学历史的,研究得很透彻,特别是郝建国,非常的聪明,头脑异于常人,他当时说过,不管历史进展到什么时候,只要掌握人心,就能让自己不处于被动,历史上但凡成功的人,不管是帝王还是后来的革命者,都清楚这一点,但他们不可能打着革命的旗号,那等于是找死,是反革命,怎么办?只有利用不存在的宗教来对屯子中的人进行洗脑。” 郝建国想出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个办法却得到了工匠的首肯,工匠也是个明白人,他深知国人的传统思想是无法改变的,特别是屯子中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你让他去学习唯物主义,他肯定不明白。那么只能沿用过去的办法,利用宗教来进行渗透,从而让他们严守秘密,只要他们肯遵守创立教派的秘密,也就可以严守金矿的秘密,这样循序渐进,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 不过,一开始就以宗教进行渗透,也是绝对不可行的。1950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中规定过要征收祠堂、庙宇、寺院等,因为道士和尚失去了庙宇道观,只能出走回家种田谋生,从而让国家恢复劳动生产力。同时也大力取缔非法宗教组织,保留娱乐活动和贸易形势的相关活动。如果当时他们直接打着宗教的旗号去,第一时间就会被公安部门抓捕,于是郝建国让关芝青利用医生的身份逐渐渗透,打消屯子中众人的顾虑,同时也麻痹相关的监管部门。 当时关芝青和刘世强认为不妥,但郝建国私下说:“这些东西归国家,我们也是无奈之举,等给那些人分到金子之后,我们再想一个万全之策,以研究课题地质考察和考古的名义发现这个地方,再上报学校,这样就没问题了。” 随后他们按照步骤去做,却花了很长的时间,村民也逐渐信任了他们,随后关芝青按照郝建国所设定的教派理论开始传播所谓的穷奇思想,让他们选定的那些村民完全屈服于他们的教派,并唯命是从。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唯一出现的问题就是——关芝青怀孕了。 关芝青的怀孕,让三个人的矛盾暴露了出来,其实郝建国和李铭志依然对关芝青不死心,原本为了天地府的事情一直在克制,没想到关芝青与刘世强偷尝禁果,未婚先育,直接让三人的茅盾彻底爆发了出来。 “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人吵了很久,实际的情况是,我爸一直低头不说话,那两个人一直在针对他,我那可怜老实的爸,真是个窝囊废,整夜只是抽烟,对了,那是他第一次抽烟。”刘志刚笑道,“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法改变什么了,我妈肚子中的我,已经说明了一切,郝建国和李铭志也不过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而已,他们认为自己比我爸长得好看,家境好成分好,不过从那晚开始,祸根也就埋下来了。” 刘志刚出生了,关芝青在屯子中生下他,在那坐了月子,被屯子中的妇女照顾着。那个时候的关芝青已经与屯子中的人打成了一片,那里就像是她的家乡,村民就像是她最亲的亲人。但那个时候的关芝青,根本不知道危险已经悄悄临近了。 不久,郝建国与李铭志返回,告知留在屯子中的关芝青与刘世强,掘金计划可以开始了,让关芝青牵头,带着那一百一十一名村民朝着预定的地方前进,在那里,将会有工匠在那接应。 刘志刚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表情也变得十分怪异,缓了很久才问:“刑老板,你猜猜,随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刑术摇头,只是装作一副好奇的模样,同时心中对自己说:镇定,冷静,就差最后两个步骤,这盘棋就下完了。 “你不知道?”刘志刚摇头,“我觉得你应该推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人。” 是的,刑术是推测出个一个大概,而在一侧的贺晨雪瞪圆了双眼,看着远处的刘志刚,她意识到当年在冰层树林下发生的事情,应该与他们早先推测出来的大相径庭。 第四十九章:血腥的私欲 “事情的真相总是让人兴奋,又心酸,既然是真相,那就属于不为人知的事实。如果是那种很好的结局,恐怕很多人都知道了,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这件事中无法成立。”刘志刚掰着自己的指骨,“刑老板,好了,既然你推测不出来,我就留个悬念,等我们合作开始之后,我才告诉你真相。” 刘志刚说着,环视了一圈洞穴道:“我不知道这里的金子有多少,但是我想,够我们几个人,不,甚至更多的人吃几辈子应该不成问题。” 刑术上前,与刘志刚并行站在一起:“刘先生,你应该有计划吧?你叫来了三个寻宝专家,所以我认为你对这个金矿另有打算,应该不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 “刑老板,你多心了。”刘志刚冷冷道。 刑术笑道:“刘先生,我和人合作的时候疑心特别重,而且有个毛病,没有八成把握的买卖我不做,有命赚没命花的事我更不做,虽然说富贵险中求,但现在我不缺钱,所以,有些事情如果你不说清楚的话,我是不会合作的。” 刘志刚慢慢扭头看着刑术,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意,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刑术和远处的白仲政察觉,两人都清楚,刘志刚的目的没那么简单,否则的话,他为什么要雇佣假那枝还有那三个外籍华人寻宝专家。 “好吧,你先说你的推测,我再告诉你真相,你不就是想听这个吗?”刘志刚此时的语气突然变了,像是软了,不过说出来却带着一股阴柔劲,让刑术浑身不自在。 刑术知道必须先搞清楚这件事,至于刘志刚现在的打算,只能以后再说,于是道:“我想,应该是郝建国和李铭志两个人做了什么手脚,害死了那些村民,让你的父母背了黑锅。” 刘志刚突然笑了,在那捂脸大笑,声音回荡在洞穴内显得那么的恐怖。 贺晨雪战战兢兢地看着刘志刚,心里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那不是自己的父亲,绝对不是,自己的父亲不会是这样的。 白仲政却是看着刑术,刑术则静静地等着刘志刚笑完,刘志刚紧接着取下口罩道:“有那么简单吗?没有,事情没那么简单,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是有报应的。” 关芝青亲自领着那些村民到了预定的地点,也就是冰层下的树林,到达那里的时候,那些村民都傻眼了,整齐的朝着关芝青跪下,因为谁见过浮在脑袋顶上的冰呀?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东北,一入冬就与冰雪作伴的农民都见所未见,自然认为那简直与神迹无疑。 而此时走在最前面的关芝青,却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经被人打得血肉模糊的工匠的尸体。 工匠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肉,脑袋也被人用锄头削掉了半边。关芝青冲过去跪在那,脑子中一片空白,她拼命的想,都想不出是谁干的,虽然她也在脑子中蹦出了郝建国与李铭志的名字,但却立即打消,两个文人而已,就算逼急了对人下手,也不至于下这种狠手。 就在关芝青惊讶的时候,她抬眼就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从林子中慢慢走出来,手中还提着一根带血的棍子,等她看清楚的时候,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那个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已经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并且还诞下一子的刘世强。 关芝青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顺着捂住脸的手滑了下去,但很快她的眼泪又收住了,因为她看到刘世强那张脸上并没有凶狠,眼中也没有杀意,只有害怕,走路也是战战兢兢的。同时,关芝青的目光跳过刘世强的肩头,发现林子之中还有无数个人影,那些人有些站着,有些靠着树,有些蹲着,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手中都带着棍棒锄头铁铲。 关芝青慢慢起身,冲到刘世强跟前,拉着他往后退着,同时问:“世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了这是?” 刘世强不说话,他已经吓傻了,目光一直落在地上的工匠尸体上面。 随后,林子中走出了面色冷峻的郝建国,他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背着自己的行囊,浑身上下都是伤。郝建国看见关芝青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是个废物,李铭志也是废物。芝青,跟我吧,我现在是全国最有钱的人了,跟着我,我们去美国,不要担心孩子的事情,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 说到这,郝建国转身指着林子中:“把孩子留给他们抚养,就说是半途上捡来的,公安不会查。” “他们?”关芝青浑身发抖。 …… 刘志刚讲述到这里的时候冷冷道:“刑老板,我给了你这么多的线索,你现在可以猜猜郝建国说的他们是谁了吗?” 刑术浑身冰冷,听到刘志刚那如寒冰一样的话语后,好半天才开口道:“也是屯子中的村民,对吗?” 刘志刚使劲点了点头,还竖起大拇指:“对,你真聪明呀刑老板!如果你是警察的话,估计当年的悬案早就破了!” …… 贺晨雪站在那,完全傻了,没有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的,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不是全部的事实,接下来的事实对于贺晨雪和在场所有人来说,只要再想起一次,就会做一次噩梦。 郝建国和李铭志,已经带着一批村民赶在他们之前,由工匠带领着去确认过一次忽汗国的宝藏了。当然,两人带去的那批村民根本不是所谓天言教的教徒,而是郝建国另外选出的一批人。 工匠并不知道这些人不是教徒,于是带着他们从正确的路线进入了天地府,亲眼确认了金矿,而李铭志则悄悄记录下了正确的路线图,以及机关的破解办法。而在出来前,那些村民提出要带出金子,被郝建国和李铭志拒绝了,两人声称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还有事情需要解决,实际上这两人各怀鬼胎。 回到冰层下的树林之后,他们首先见到的并不是关芝青和那批教徒,而是率先到来的刘世强,刘世强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些村民不是教徒的事情,于是质问郝建国。同时,工匠也因为在金矿中那些人吵着要分金子,发现那些村民并不像被洗脑后的教徒,也质问两人到底要干什么? 争吵当中,郝建国急眼了,上前就是一棍子击倒了工匠,工匠倒地满头是血,咒骂着郝建国,威胁着会去报警。郝建国和自己带来的村民知道报警意味着什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拥而上,残忍地打死了工匠。 这个残杀的过程足足用了十来分钟,不仅是刘世强,就连李铭志都看傻了,李铭志从挥舞棍棒的郝建国眼中发现了杀意。此时的李铭志因为惧怕郝建国而良心发现,将笔记本上面记录的三页纸撕下来,折叠好,塞进了刘世强的手中,让他带着这份东西赶紧去通知关芝青,让他们去报警,自己则暂时挡住郝建国等人。 就在刘世强转身就跑的同时,杀红眼的郝建国抬眼发现,让村民去追,李铭志上前劝说制止,以为自己还可以跟这个老同学讲讲道理,没想到换来的只是郝建国手中的棍棒。 郝建国将李铭志杀死在刘世强的跟前,刘世强也被村民压在地上,正要动手的时候,就听到了关芝青等人走来的声音,于是大家退回树林中,郝建国也略微冷静下来,希望可以用找到金矿这件事来劝说关芝青跟着自己远走高飞。 关芝青战战兢兢地质问他:“你不是让我创立天言教吗?为什么还要让这些人也入伙?” 郝建国笑了,原本他的计划的确如此,但自从认识了那工匠,知道了宝藏的事情之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还要这么辛苦搞什么课题研究?有钱不就行了吗?有钱可以离开这个国家,去国外过好的生活,国外的中文广播不是时常说起,关于自由国度的美好吗?郝建国也不傻,虽然曾经憧憬过,但如果没有钱,去了国外,自己依然什么都不是,于是,他盯上了宝藏,他决定独吞,但在他打定主意的时候,天言教的计划已经启动了。 天言教的计划无比顺利,在那群教徒眼中,关芝青就是圣女、神仙。发展到了最后,关芝青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调动所有的教徒,那些人要制止自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除了李铭志这个傻瓜之外,他还需要其他的帮手。 最早的计划中,郝建国让关芝青专门对妇女和老人下手,因为老人容易上当,在家对丈夫唯命是从的女人更容易上当,就算不吸收那些青壮年也无所谓,因为抓住了老人的心,就等于是抓住了他们的心。中国人的传统中,孝顺两个字占了很大的比例,在家身为独子的郝建国深知其理,只要控制了老人和妇女,也就等于控制了这个家。 所以,要对付老人和妇女,就必须找青壮年,找那些与天言教教徒没有直接血缘关系,就算下黑手也不会怎么迟疑的青壮年。毕竟人为财死,就算他们再犹豫,见到金子的时候,也会变成另外一种人。 毕竟,人为财死。 原本郝建国的计划是,利用那些村民干掉工匠、李铭志和刘世强,然后让自己手下的村民说服那些教徒,与他一起进入天地府当中,紧接着他偷偷离开,将这些人锁死在下面,把他们困在下面几个月,而这段时间,自己则和关芝青躲在深山老林之中,等这群人在天地府饿死,他再重新下去,带着金子,经由香港去美国,等稳定下来之后,将来再想办法回来取。 于是,工匠死了,李铭志也死了,接下来只需要处理好刘世强的事情,说服关芝青和那群教徒,计划就等于是完成了。 …… 刘志刚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抬眼扫了一眼周围的三人,又道:“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与郝建国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也被杀了,被自己找来的那群村民杀了,就当着我爸爸妈妈的面。” 听到这里的时候,刑术、贺晨雪和白仲政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事情的走向怎么会变成这样? “私欲!”刘志刚苦笑道,“人为财死,我一直在重复这四个字,在那个年代,我们所崇尚的主义不就是为了消除私欲吗?其实任何主义都一样,只是大家的出发点不同而已,那群村民虽然是文盲,大字不识,但他们认识金子,他们也信不过郝建国,也深知在算计方面不如郝建国,更不甘心沦为郝建国的棋子。后来,我才知道这件事的爆发点,完全就是因为郝建国带着这群人下天地府的时候,就算是有工匠指引,依然有好几个人死在了机关之下,而到了金矿的位置,郝建国却不允许他们拿金子,于是他们的愤怒爆发了,他们认为被郝建国耍了,等回到地上,工匠又被打死了,郝建国还杀死了李铭志,至此,事情已经无法收拾了,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金子最终还是蒙蔽了这些人的眼睛,他们一拥而上,打死了郝建国,被棍棒锄头淹没的郝建国从咒骂变成了哀求,又从哀求变成了惨叫。一侧的刘世强抱着关芝青眼睁睁地看着郝建国被那群村民活活打死,打得不成人形。 郝建国死后,村民又要接着对关芝青、刘世强下手,此时那群关芝青的教徒涌上前来保护他们的教主。这时,原本还在悔恨的关芝青不知道应该是悲还是喜,自己洗脑出来的这群教徒,在最关键的时候保护了她,劝说另外那群杀人凶手不要再作孽了。 那群杀红眼的村民当然不肯,两方人开始争吵起来,有些人已经动了手。 一侧的刘世强见状,立即将李铭志死前塞给自己的纸给了关芝青,对自己的未婚妻说:“快跑!快跑!去报警!快点去报警!” 说完,刘世强上前制止两群人厮杀,没想到冲进人群之后,就被对方几个村民直接用锄头打翻在地。 刘世强倒地之后,现场安静了下来,关芝青疯了一样的冲上前,就在她冲上前的那一刻,那些村民好像被魔鬼附身了一般,用手中的东西将刘世强直接杀死在当场,也将冲到跟前的关芝青直接打晕。 关芝青倒地,激怒了那些教徒,洗脑的成功性在此时表现了出来,那些老人和妇女疯了一样攻击其他的村民,村民也开始还击,现场一片混乱。 等关芝青醒来的时候,现场已经是尸横遍野,一百多人的现场混战,而教徒中又大部分是老人和妇女,胜负输赢在动手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打死了七十多人,受伤三十来个,活下来的人当中既有教徒,也有郝建国找来的村民。 此时,终于有人感觉到了害怕,因为死了太多人了,谁也无法逃脱干系,被抓住下场就是吃枪子,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活下来的人互相对视着,手中沾满鲜血的武器掉落在地上。 此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男子捡起那锄头,看着四周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接下来我们只要善后,处理好相关的事情,就没问题了。” 此时立即有人指着关芝青道:“那她呢?她肯定会说出去的!” 那名戴眼镜的男子以前是个老师,是屯子中极少数的识文断字的人,也是大家眼中的聪明人。这个聪明人面对质问,只是转身看着关芝青,用冰冷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没关系,她不会说出去的,因为她的孩子还在我们屯子,如果她乱讲,那孩子也活不了!” 是呀,没有母亲会不保护自己的孩子,没有…… …… 说到这里,刘志刚的眼泪涌了出来,双眼瞪得老大,仰头望着洞穴顶端,低低道:“那群杂碎将我当做人质,威逼我母亲就范,我母亲还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没想到的是,他们又杀人了,将那三十多个受伤较重的人全部杀死,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吗?” 刑术迟疑了一会儿,回答:“因为受伤人数太多,回到屯子会被人怀疑的,原本那些死了的人没法回去,就够引人怀疑了。” 刘志刚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上前抓住刑术的肩头道:“于是他们又杀人了,将那三十多人全部杀死,他们是魔鬼,他们才是吞噬人灵魂的穷奇,而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不是杀人凶手!” 听着刘志刚疯狂的叫喊,其他人全处于呆滞状态,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谁会知道当年的真相是这样的?原本刑术还以为关芝青只是个从犯,而主犯是郝建国、李铭志和刘世强三人,没想到,刘世强和关芝青竟然也是被害者。 贺晨雪浑身颤抖着,一屁股坐了下去,瘫倒在地上,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当年那些人死前的惨叫声。 第五十章:心中的穷奇 不知道是因为天意,还是其他的什么巧合。那天的杀戮结束时,摆在关芝青眼前的,不算上刘世强、郝建国、李铭志还有那名工匠,刚好是一百一十一具尸体。那个老师记忆力极好,按照早先工匠带他们下去时的解说,将尸体肢解,埋在铜板之上,就是为了掩饰那些地缝,他担心有人走进来会看到从缝隙中飘出的走马灯光影。 当然,普通人无法轻易的就走进白蚁穴。 剩下来的人开始发誓,发誓永远不泄露这件事,打成攻守同盟,因为最后杀害那三十多人的时候,每个人都动手了,就像是入伙纳投名状一样,无论那些人如何哀求,告诉他们自己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也冷漠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瘫坐在那里的关芝青看到那些人脸上带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以前他们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每个人的心中是不是真的住着魔鬼,只要给魔鬼一个空隙,它就会钻出来? 这群人没有人再商量着回去取金子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谁也无法找到正确的路,唯一能记住个大概的只有那位眼镜老师,巧合的是,他也姓刘。 接着,他们只剩下一件事没有处理,那就是如何处置关芝青! …… 听到这里时,贺晨雪抬眼道:“他们是不是威逼关芝青去承担这一切?” “不。”刘志刚重新坐下来,“他们没有威逼,他们的脑子没有那么好用,随后的一切是我妈计划的,她说,村子中失踪了一百多个人,不可能不引人怀疑,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可以掩饰这一切,虽然当时处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可东北的情况比其他地方好多了,不可能出现一夜之间死去一百多人的事情,于是,她想出了个办法,她说,天言教存在是真实的,她是教主,也是事实,她会去自首,对警察说,是自己为了某种邪教仪式杀死了那些人,但她不会说出具体的地点,警察在找不到尸体的前提下,只要活下来的村民配合她的谎言,那么这个事情的真相就会被永远掩盖。” …… 深思熟虑之后,那个眼镜老师点头同意,可其他人并不愿意相信关芝青,认为关芝青一旦见着警察,肯定会告发他们,还是杀掉她好了。此时,老师再一次看着关芝青,正要说出之前那句话的时候,浑身泥土和血污的关芝青慢慢起身来,用完全失神的眼神看着他们,淡淡地说:“你们都忘了,我儿子还在你们手上。” 说完,关芝青笑了,惨然的笑容挂在脸上。 没有人再反驳,也没有人再质疑,就算他们不识字,没文化,也知道母亲会为了自己的孩子牺牲一切,哪怕是承担杀害一百多人的罪名,成为传说中的上古凶兽穷奇。 随后的事情,就如刑术他们所知一样,关芝青向搜山的警察和部队自首,承担了一切,但死都不说尸体在哪儿,只是不断重复自己就是凶手,自己就是邪教教主的话。对于其他的审问,只是保持着沉默。 而屯子中那些村民,按照关芝青的计划,集体撒谎,同时也没有隐瞒郝建国、刘世强和李铭志三个人,只是说在事发之前,这三个人失踪了。而关芝青也知道,这三个学生都是学校里面比较器重的,学校肯定会为了保护名誉,将三个人的事情掩盖住,不会宣扬出来,所以到了最后,案件的重点就变成了那一百一十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村民。警方也会认为,只要找到了那些人,自然会知道郝建国三人的下落,也推测出他们已经遇害,毕竟警察的全国通缉和搜索,根本没有找到三人。 这种案子,无论落在什么国家的警察手中,都无法查清楚,因为这是一个集体谎言,互相掩护和掩饰,加上真凶已经被捕,案子自然成为了悬案。 不过在关芝青被捕之前,她将刘世强交给自己的纸条,也就是李铭志写下的记录,给了那个眼镜老师,并且告诉他,希望他能抚养刘志刚长大成人,纸条上记录的一切,那些金矿,就当是抚养费吧,还希望,那个刘姓的眼镜老师,一辈子都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刘志刚,要瞒住一个人,就要撒一个弥天大谎,骗他一辈子。 没多久,关芝青在看守所自杀的消息就传到了屯子中,屯子中的人惊喜之中不断派人去调查,终于在派出所的民警口中得知那是真的。那群凶手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真的已经完全告一段落了,集体的谎言,是永远无法被揭穿的。 …… “你是被杀人凶手抚养大的?”刑术惊讶地看着刘志刚。 刘志刚点头:“对,我是被杀人凶手抚养大的,我当时只是个婴儿,我什么都不懂,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我考大学那年,因为当时文革结束,高考恢复,机会难得,所以我天天都在复习,毕竟我从小到大,无论屯子里面的其他人过得怎样,我都有吃有喝有新衣服,能读最好的学校,每次从学校回来,都会有人来接我,那些人对我那么好,是因为他们心中愧疚,他们有罪,他们希望集体照顾我来赎罪。” 那夜,刘志刚复习到深夜,出去倒水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自己养父母的对话,从对话中他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件事。刘志刚当时就傻了,但是刘志刚很聪明,并未冲进去质问,而是从那天开始偷偷观察,继续偷听,终于从不同人的口中得知了整件事的完整真相。 刘志刚开始做噩梦了,连续做了好久的噩梦,不过那时候的他还很矛盾,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还是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毕竟那些人对自己的关心,以及近二十年来的感情是没有办法直接磨灭的,不过直到他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才萌生出了要报仇的念头。 刑术立即问:“为什么是那时候?” 刘志刚闭眼道:“我填报志愿的时候,希望上中文系,我养父却制止了我,还找到我的老师,希望说服我,让我去考地质专业,理由竟然是我毕业之后可以去大庆油田工作,这样离家也能近点,而且听说那里的待遇什么的都不错。” 刘志刚说完,脸色变得凶狠起来,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天地府中的这些金子!他想让我学地质,然后在合适的时候,编造一个谎言,我们再一起去找金子,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还没有放弃!那时候,我就打定主意,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不寒而栗。刘志刚的话让在场的三人不寒而栗,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语气,还因为他养父,那个姓刘的眼镜老师的所作所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人? 刘志刚脸色又变了,笑道:“随后,我成为了一个乖孩子,我拼命学习,考上大学,又争取到了去苏联留学的机会,屯子里面的人也全力支持我,在其他孩子吃糠咽菜的时候,我吃的是最好的五常大米,吃的是他们托人买来的山东白面,还有自家用最好的猪肉做的红肠干肠,而且还有用不完的钱。我知道,屯子里后来的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要对我这么好,甚至有人怨恨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生下来就是个天之骄子,但是那没关系,与我无关,我需要做的就是学习知识,学习所有我需要学习的东西,然后伺机复仇!” 刘志刚在苏联圣彼得堡国立大学一直呆到37岁,原本有大好前途的他回到了中国,因为他还要继续学习,要学习传统文化,要知道周易八卦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一切都与忽汗国的宝藏有关系。 可是,回国之后的刘志刚才发现,自己报仇似乎晚了点,因为当年的那些凶手,病的病,死的死,而自己所学到的一切还不足以让自己报仇,他还需要计划,需要一个庞大的计划来支撑自己的复仇,他必须全身而退,他不可能抛弃自己这条母亲牺牲自己才保下来的性命。 “哈,事情就是这样!刑老板,你满意了?”刘志刚说完笑道,“这就是当年的真相,还有我悲哀的人生。” 刑术此时一背的冷汗,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下远处的白仲政,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刘志刚现在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些金矿,他是为了复仇,而且复仇计划已经启动了,他准备如何复仇呢?在这里就能复仇吗?难道他是打算用金子吸引那些村民来这里,然后全部杀掉他们? 刑术想到这里,决定干脆质问吧,已经无法再兜圈子了,因为最先他假意要和刘志刚合作,说到底,就是为了引他将当年的真相说出来。白仲政也是如此,在他放下弩弓的那一刻,他就用行动暗示了刑术,要搞清楚真相,必须要假意接受刘志刚的城下之盟! 刑术问道:“你是打算用金子吸引屯子里面那些人以及保护你的养父母,来这里,等他们完成工作后,再下手?” 刘志刚点头:“差不多吧,毕竟这里需要人手不是吗?没有人如何开采出这么多的金子呢?” 刑术点头:“但是那样很容易暴露目标不是吗?” “人为财死,他们会保守秘密的。”刘志刚笑道,“所以,我需要刑老板帮我找一条可以大批量出售这些黄金的路子。” “我拒绝!”贺晨雪此时大声道,“你这样做,和当年那些村民有什么区别?你别忘记了,你的爸爸和妈妈当年并不是因为想要这批宝藏才去做的那件事,他们一开始是希望帮助工匠赎罪!而且,你是不可能成功的,这么大批的金子流出,立即就会被发现。” 刘志刚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我需要刑老板,我回国之后,寻找了多年,原本是找到了你师父郑苍穹,但他已经住进精神病院了,后来我又知道他有了徒弟,多年来,我一直在观察你,加上不少人的推荐,所以,我决定拉你入伙。” “拉我入伙的不是刘先生你吧,而是那个你雇佣的家伙,她到底是谁?”刑术问,“我不想和一个不愿意露出真面目的人合作。” 刘志刚道:“可惜,我也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她一直都用不同的样子出现。” 刑术皱眉:“那你是怎么找上她的?我知道了,是她找上你的对不对?” 刘志刚举起弩弓:“刑老板,那个人与我的事情没有直接的关系,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如何将我的金子送出去,用什么渠道?” 刑术迟疑了一下道:“刘先生,我想,你找上我,只是为了多一条路,又也许是为了利用我在国内的关系,帮你将黄金走私出境,因为在国外,肯定有人接应你,我想大概是俄罗斯方向,毕竟从这里要出境,最近的就是俄罗斯和朝鲜,而你曾经在前苏联留学多年,你肯定有自己的计划,最重要的是,那三个外籍华人寻宝专家,你找他们来,不可能只是为了帮你探路,因为你很清楚进来的正确路线。” 刘志刚不正面回答,只是重复问:“我再问你一遍,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将这些金子运送出去?” 刑术见刘志刚有些不耐烦了,一侧的白仲政也有些紧张,因为刘志刚的精神十分不稳定,此时如果激怒他,他有可能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刑术看着四周,随后问:“首先,我想知道,你带出去的金子是什么形态的?金粉?金砂?亦或者是金条或者金块?根据形态不同,我得用不同的办法,还有,我必须知道,你是准备往哪个地方运?” “金粉,往俄罗斯。”刘志刚很快回答。 刑术寻思了一下:“我不建议你从黑龙江出境,不安全,首先从这里离开前往大兴安岭,从那里进入内蒙古,运输的话,我建议你用快递。” “快递?”刘志刚皱眉,“你这是胡说八道吧?” 刑术摇头:“只有用快递是最保险的,而且这个过程很漫长,不过我建议你走五趟就足够了,我所说的快递不是让你去寄快递,而是用快递的车,这是我能找到最保险的办法,中途得转运好几次,最终到达的目的地是室韦,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刘志刚点头:“知道一点,知道是个边陲小镇,过了跟前那条额尔古纳河,对面就是俄罗斯。” “对,那也是个旅游小镇,我可以负责将你的金粉运到那里去,不过需要你在俄罗斯的人想办法接应。”刑术抱着胳膊道,“如果你要去俄罗斯,这是最好的办法。” 刘志刚摇头:“我原本想走嘉荫。” 刑术道:“你走那边就是找死,别以为黑龙江紧挨边境的这些小镇城市看起来那么简单就可以出境了,五年前,有个杀人犯想在冬季越境过俄罗斯,人到嘉荫的当晚就被捕了,那只是一个人,是活的,能自己走的。而你是运送金粉,这么大的量,你得花很多钱让负责运输的人闭嘴,因为我为你找的这些人,只认钱!” 刘志刚点头,指着山洞道:“出口在那边,我们先往那边走,出去前将事情商定好,然后依照计划行事,走吧,还是你们在前,我在后。” 刑术点头,知道这里不能再久呆了,牵着贺晨雪的手与白仲政朝着矿洞之中走去,同时问:“那三个寻宝专家去哪儿了?还有,你雇佣的那个家伙不现身,你不担心吗?” 刘志刚冷冷道:“他们有他们的事情要做,不用你担心,你需要做的就是拟定好线路图,找好运送的人,还有计划好全部的时间。” 可是,刑术总觉得刘志刚想做的没那么简单,因为刘志刚不傻,他很清楚,就算挖出金子来,只能在国内小部分小部分脱手,最好能找到那些敢于冒着犯法危险的大型公司,否则的话迟早会被发现,要运出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先前自己也只是胡说八道一番,只是想先稳住刘志刚再说。 而且,最重要的是,刘志刚怎么会让他们这些知道实情的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天地府!? 朝着矿洞内走去,走了百米远之后,依然没有看到出去的通道,正在他们纳闷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扇石门,不过走在最前的白仲政一眼就看到了在石门上面绑着的一个灰色的布包。 白仲政看着捆在石门之上的布包时,立即扭头道:“刘志刚,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呀?”举着弩弓的刘志刚一边笑一边开始朝着后面退着。 白仲政指着那个像布包的东西:“那是炸药!” 刑术听到白仲政这么一说,立即将贺晨雪搂在怀中,质问道:“刘志刚,你果然想杀人灭口!” 刘志刚笑了,一边笑,一边继续后退:“对呀,但是我没有想将你们炸死,我只是想带你们来看看,告诉你们这里的确有出口的,不过出口马上就塌陷了。” 刑术抱着贺晨雪,怒道:“你也跑不出去!” 刘志刚笑了:“谁说的?我当然可以跑出去了,别忘了,我的专业是什么,当然,你们也有机会逃出去,不要说我没给你们机会,现在你们退后,一直退到出口大门十米之外的地方,然后趴下来,否则的话,爆炸可能会伤害到你们。” 刑术一边朝着刘志刚的方向走着,一边说:“和我所想的一样,你根本就不想拿走这里的金子。” 刘志刚的脸色沉了下去:“你以为我和他们一样,是贪财的人?我不是,我不喜欢不劳而获,整日做白日梦的人,再多的金子放在我眼前,我也不会动心的。” 白仲政问:“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刘志刚伸手指着洞穴顶端:“你们不知道了吧?在这个洞穴周围,还有顶端,有三条地下河,而这些地下河连接着境泊湖……” 刑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第五十一章:死神之水 “刘志刚,你疯了吗!?”刑术不禁怒道,“你想淹死屯子里面的人!” 刘志刚哈哈大笑:“刑老板,你果然聪明,只需要小小的提示,你就知道怎么回事。” 说着,他撩开衣服,指着自己胸口那三个小型对讲机道:“遥控的,不算太先进,但足够了,只要我按下对应的频率号,就会起爆,从左至右,三个对讲机控制着三个不同的地方,左侧这个是你们身后的炸药,中间是先前那个大洞穴顶端的,最右边这个,是外面主洞穴侧面的。” 说着,刘志刚按下最左边那个,从他熟练的手法可以看出,他练习过无数次了,在他按下的同时,白仲政从后面扑倒刑术和贺晨雪,三人扑倒在地的同时,门上的那个炸药爆开,石门虽然安然无恙,但上方的石头全部塌陷了下来,而且爆炸的威力也比他们想象中小多了。 刘志刚站在那哈哈大笑,指着他们道:“看看你们这幅模样,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你们以为会炸得惊天动地吗?别忘了,我也在这,我又不是要自杀,我只是想炸塌出口上端的石头而已。” 刑术三人爬起来,抖落着身上的灰尘,刑术抱着贺晨雪道:“你连你女儿都不放过?” “女儿?”刘志刚嘴角上扬,“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认为贺小姐是我的女儿,你们认为我这样的人会成家吗?她根本就不是我女儿!” 贺晨雪愣住了,慢慢抬眼看着刘志刚:“你说什么?” “我说——”刘志刚大声道,“你根本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没有结过婚,这么多年,我连女人都没有碰过,我又怎么可能有个女儿呢!” “那——”贺晨雪刚说了一个字,刘志刚立即将弩弓对准她,她没有再说下去。 刘志刚冷冷道:“我说了,你和我没关系,我没必要撒谎,如果你是我女儿,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就像是当年我妈会牺牲一切救下我一样!不要再问了,你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认为你是我女儿的,也不想和你讨论这件事,来,跟着我继续往外走,帮我见证一下这历史的时刻,我复仇的时刻!” 刘志刚手持弩弓一步步退着,刑术三人慢慢朝着他走着,一直走出矿洞,来到外面主洞阶梯口的位置,随后刘志刚闪身到一侧,示意他们往阶梯下面走。 刑术走到刘志刚跟前,寻思着要不要动手的时候,刘志刚却往后连续退了好几步,摇头道:“我不傻,我知道你接近的时候会做什么,别忘了,我雇佣了三个专家,他们都是军人退役的,他们虽然没有枪,但也有弩弓,这个时候有三支弩弓正对着你们三个人,你们敢对我做什么,就只有死,如果你们安安分分的,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刑术慢慢走着,同时道:“刘志刚,你没必要这样,屯子里面的很多人都是无辜的,而且你一旦炸塌了这里,境泊湖的地势较高,水涌下来,淹没的就不仅是那一个屯子,周边地区都要遭殃,你到现在为止,都不算是一个罪犯,现在停手还来得及,真的,还来得及。” “我想了好多个计划,但没有一个像现在这样完美,我为了勘查地形,计算水流和地层等等,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就是为了等这一刻,我不会放弃的,他们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刘志刚冷漠道,“所有的事情都起源于这个天地府,所以,我要炸塌这里,地下河的水断流了之后,地层断裂,境泊湖的水也会引进来,淹没这里的同时,也会淹没那些人,但我不是一个冷血的家伙,只是水而已,不是子弹,也不是棍棒,他们还有一线生机的,如果他们能在洪水中活下来,我也不会再追究了,那就是天意,老天爷想让他们活下来,我总得顺应天意吧?” 刑术道:“刘志刚,你就算要复仇,也得堂堂正正的去复仇,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个懦夫!懦夫才不敢面对自己的仇人,不,你选择这种复仇的方式,是因为你无法采取直接的方式复仇,因为那些人养育了你,将你养大成人,特别是你的养父母,你没有办法对他们直接下毒手,所以自欺欺人选择了这种让洪水,让老天来决定的方式。对,你是个懦夫,但还有救,我最后劝说你一次,你放下对讲机,不要做蠢事,因为你不会成功的。” 刘志刚蹲在上面,看着停下来的刑术三人,问:“我不会成功?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好奇了!” 刑术转身来看着他:“你只是人家的棋子,你以为你雇佣了那个杀手,实际上是杀手利用了你,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她为什么要找上你,又为什么让你把我们牵扯进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局,在这个局中,她让你自以为是布局者,迷惑你。我还有个推测,那就是那三个外籍华人寻宝专家,也是她找来的,也许炸药就是他们安放的,可是你真的以为其他两个地方的炸药能引爆吗?” 刑术说到这里的时候,贺晨雪和白仲政都看着他,捏了一把汗,这简直就是怂恿刘志刚按下开关。 刑术的确是豪赌了一把,他的赌注很大,因为他知道,假那枝和三个寻宝专家就隐藏在周围,离开的通道已经崩塌了,他们肯定留有后路。可惜的是,刑术不是很懂地质方面的知识,只知道一些皮毛,对这个洞穴和上面的地下河以及境泊湖都不了解,他只能大胆去猜测,那些炸药肯定有问题,不会如刘志刚所期待的那样,因为一旦两处都被炸塌,水全部涌进来,大家都会死! 刘志刚深吸一口气,起身道:“事已至此,我就揭示谜底吧。第一,你的推测是错误的,那三个寻宝专家当中,有一个是我在圣彼得堡读大学时候的同学,不是那个女人帮我找的。第二,炸药的确是他们装的,因为我对这个不是太懂,但是我身上的对讲机,只有两个是遥控的,也就是说,只有两个地方的炸药可以遥控,剩下的那个是定时的,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吗?” 刑术皱眉,捏紧了贺晨雪的手。 刘志刚指着矿洞内:“我炸塌那里,是为了封死这个洞穴,那是第一个遥控炸药,第二个遥控炸药是金矿中的,上面就是地下河,我按下之后,上面炸开,水涌进来会灌满下面的整个洞穴,但是请放心,洞穴很坚固,我计算过,因为支撑的主脉络如果不被破坏,倒灌进来的水只会灌满洞穴,而不是让洞穴彻底崩塌,你们不懂地质,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地形,我就劳累一下给你们解释解释,简而言之,境泊湖的地势是最高的,这个洞穴的地势处于那个屯子与境泊湖之间,就像一个罐子一样,只要罐子不破裂,水是无法淹没下面的屯子的,但如果最后的定时炸弹将横断的脉络炸塌陷,这个洞穴就会全部崩塌,崩塌之后水就会爆出去,每小时的流量足以飞快的淹没下面的屯子。” 白仲政吐出一口气来:“你的意思是,你将第二个遥控炸弹按下之后,你会在这里等着水灌满,灌满洞穴之后,水势会平稳,然后你可以潜水往上游,从地下河进入境泊湖,再离开,等你离开之后,那个被定时的炸药才会起爆,而到那个时候,就算有人想拆炸弹都没办法了,只要你按下第二个遥控炸药的开关,一切就成定局了!” 刘志刚使劲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设定的炸药爆炸时间是八个小时,八个小时,就算炸药和起爆器泡在水中也损坏不了,因为那种材质是我同学亲自制作的,至少要在水中连续浸泡一个星期左右才会失去效果,而且其中的电池维持的时间可以长达一个月,所以,就算我设置的时间再长也无所谓,反正水灌进来之后,炸弹也拆不了啦,所以,咱们不要废话了,开始吧!” 说着,刘志刚直接按下了第二个对讲机,按下的时候还在笑。 白仲政见状立即转身扑向先前自己扔下背包的地方:“快点,我们得用绳索把自己绑……” 白仲政还未说完,洞穴中传出了连续的爆炸声,紧接着便是地下河水涌进的咆哮声,刘志刚转身走向一块岩石,戴上呼吸器,将自己固定在先前绑好的绳索之上,躲在石头的背面,背朝着上面矿洞的位置,随后朝着刑术等人挥了挥手,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矿洞中炸开的位置因为水流的关系在不断扩大,水也越来越多,很快涌出矿洞,从矿洞大门之中冲了出来,就像是一条银白的水龙一样,同时湍急的水流也夹带出了很多金砂,金砂顺着水冲在洞穴的空中,看起来不再美丽诱惑,而是像一颗颗死神射出的子弹。 刑术和白仲政用绳子将自己和贺晨雪全部绑在一起,随后找了一块凸出且较为坚固的岩石将绳子套上去绑死,紧接着死死靠着岩石,这样可以避免水流的直接冲击,以及水流带来的石头造成的撞击伤害。 “现在不要用呼吸器,节省点!”刑术紧挨着贺晨雪说着,“等着水淹没洞穴,淹没到我们头顶之后,我们再用。” 白仲政在旁边补充道:“水势没有稳定的前提下,绝对不要割断绳索,一旦分开,被水流冲出去,冲到外面的洞穴中,那就死定了!” 刑术侧头看着从金矿中涌出的,顺着阶梯不断滚下的水,又低头看着洞穴底部,再抬眼看到那个道观的位置,随后道:“白仲政,你别忘了,先前我们来时的那个水潭中,还有很多药鱼,这里的水一旦灌满,那种鱼游出来之后,万一数量很多,咱们也只能变成白骨!” 贺晨雪闭着眼,听着轰隆的声音,死死抓着绳索和刑术,脑子中如今是一片空白。 白仲政探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绑在绳索上等待着的刘志刚,随后道:“那个姓刘的老杂碎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他都不怕,我们怕什么!别忘了,那个假那枝和三个寻宝专家也在这里!” “妈蛋的!”刑术骂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刘志刚要带那么多潜水设备进来了,不是为了过那些水潭,而是为了最后的逃离计划!” 涌下的水不断拍打着他们身后的那块岩石,就像是死神变化出来的手掌试图将岩石连同他们一并推下去一样,漫长的等待中,三人看着洞穴中的水越来越高,水每上涨一米,他们就觉得离死亡更近一步。 终于,水淹没到了他们小腿的位置,贺晨雪已经是脸色苍白,快要虚脱。 刑术抱着贺晨雪,低声道:“别怕,现在的危险比最早在花灯那的时候小多了,那时候咱们都可以活下来,现在也可以,而且更轻松,你听我的命令,等下在水中注意看我的手势,我们的绳子是绑在一起的,我和白仲政都陪着你呢!” 贺晨雪点着头,但刑术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发抖,还是真的明白了,因为她眼中全是恐惧和对眼下情况的未知。 水快淹没到面部的时候,刑术吃力地仰头喊道:“再等等,没过头顶之后,等憋不住了再咬上呼吸器,我们不知道潜上去需要多久的时间!” 刑术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水已经彻底淹没了他们的头顶,而此时,距离整个洞穴完全被淹没还有三分之一,换言之,他们还需要等待至少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十分钟,假那枝说过,他们的压缩呼吸器正常频率使用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但也得看如何使用,虽然还有个备用的,但能不能支撑到地面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三人在那静静等待着,白仲政一直吃力地在水下观察着远处的刘志刚,在看到刘志刚割断绳索往上游之后,他知道时候到了,立即拔出匕首来割断了绑住岩石的绳索,随后拉开与两人的距离,比划着手势示意三个人把绳索不要拉得太近,这样会妨碍互相的游动,紧接着便朝着矿洞之中游去,只有通过矿洞之中的那个地下河破裂的窟窿才能最终游出去。 三人奋力游到那个窟窿口,发现水流果然如刘志刚之前所判断的一样,已经平稳了,换言之,水已经完全灌满了这里的整个洞穴。 白仲政指着上面示意他们朝着上面游,随后一马当先游了上去。 游进上面的洞穴之中,他们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天然的溶洞之中,刑术这才想起来,原本境泊湖的形成就是几千年前,火山爆发阻碍牡丹江而形成的堰塞湖,而在境泊湖周围的地下森林中也早就发现了熔岩隧道,说不定这些隧道都是连通的。 顺着隧道的一处持续朝外面游着,半个小时之后,精疲力尽的三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刑术吃力地爬上去,然后与白仲政一起合力将贺晨雪拖拽了上来,三人躺在洞穴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喘多久,刑术就起身来,打开头灯四下看着,然后将头灯平放在地上,在周围较为干燥的地方,找了点沙土,紧接着朝着光柱的位置一扬,蹲在那仔细观察着。 黑暗中的光柱清楚地显现出了空气中的灰尘,刑术抬手示意白仲政和贺晨雪喘气不要那么大,也不要做动作,随后仔细盯着灰尘的走向,看了一阵后,指着自己的右侧道:“灰尘朝着左边飘扬的,微风是从右边来的,出口在这边。” 白仲政起身来,贺晨雪却摇头:“我走不动了,我真的动不了了。” 刑术起身过去,搀扶着她起来:“必须走,就算我们穿着干式潜水服,在这种洞穴中长时间呆着也无法维持恒温,而且这里的空气质量并不好,别忘了,下面是金矿,金矿中会产生二氧化硫,弥漫在这个洞穴中,呆久了我们会死的。” 贺晨雪摇头:“就休息五分钟。” “不行!五分钟我们可以走很远了。”刑术蹲下来,“白仲政,把她弄到我背上,我背着她走!” 贺晨雪立即制止白仲政:“不行,你已经很累了,背着我走不了多远的。” “没事,你放心好了,我比你想象中还能撑。”刑术背起贺晨雪就走,“有一次我独自一个人被困在了山东的山里面,我迷路了,为了找到出路,我一个人连续走了6个小时,而且身上还背着一个二十多斤的香炉。” 贺晨雪笑道:“我至少比香炉重吧。” 白仲政跟在后面,随时准备着搀扶。 刑术也笑道:“对逐货师来说,宝贵的东西比性命还要重要。” 贺晨雪听到这里一愣,随即又听刑术说道:“你的性命现在比什么都宝贵,所以哪怕是你比一头猪还重,我都得把你背出去。” 原本还在发懵那个“宝贵的东西”是不是特指自己对于刑术来说的贺晨雪,听到这里一下笑了出来。 “你笑起来很好看,笑声也比说话的声音好听。”刑术边走边说,其实双腿已经发软了,“以后多笑吧,不要板着一张脸,你总不会是担心笑多了会长皱纹吧,你才多大……” 刑术就这样唠唠叨叨地说着,强迫自己说着话,不让自己意识崩溃,因为进入天地府至今他都没有算真正好好休息过,加上在水中漫长的半小时和洞中稀薄的空气,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而在刑术背上的贺晨雪,原本身体就比较虚弱,此时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侧的白仲政早已是头昏眼花,因为刑术和贺晨雪并不知道,在洞穴中水流冲击下来的时候,白仲政的右脚脚踝被石头撞击过,虽然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在水中泡了这么久,加上伤口发炎,他已经发烧了。 终于,刑术倒了下去,贺晨雪也从其身上滑落,白仲政上前摇晃刑术的时候,也终于支撑不住晕倒。 三人倒下之后的几分钟,一个人影从后方慢慢出现,紧接着蹲在刑术的跟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扭头对另外一侧的三人道:“都活着,背他们出去吧,离出口不远了。” 第五十二章:重生 一天之后,牡丹江某小型诊所内。 刑术从那张雕花木床上醒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扭头一看,身旁躺着贺晨雪,而紧挨着床头的另外一张小床上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但那个人已经走了。 我这是在哪儿?刑术起身来,贺晨雪依然在熟睡,而且睡得十分香。刑术没打扰她,起身来穿好外套朝着门口走去,刚到门口,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随后他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那,对他冷冷道:“醒了?” 刑术看着那女医生,问:“不好意思,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牡丹江的一个小诊所的后屋,原本是来点滴输液的病人呆的地方。”女医生说完推开了门,慢慢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面,托盘中装着一些药,都是一般的普药,感冒消炎类的。 女医生拿起盘子中的一盒药道:“这些药记住吃,你们身体的炎症还没有消除,呼吸道感染有点严重,忌酒忌烟,按照药盒上面的要求吃完就行了。” 刑术站在那看着那女医生,指着那张小床道:“旁边躺着的是我朋友吧?他人呢?” “那个姓白的走了,不辞而别。”女医生说着打开旁边桌子的抽屉,从其中拿出一个用软泡沫和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刑术道,“这是你的,你应得的。” 刑术拿过去那东西,摸在手上之后立即意识到那是什么,但不敢相信,立即打开牛皮纸,看着里面那面铜镜,也就是在天地府中的那面可以折射出不同光影的天地镜,同时也意识到了跟前女医生的身份。 “你是她?你是假那枝?”刑术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医生。 女医生坐下:“别叫假那枝,那只是我的临时身份,我有名字的。” 刑术看着她道:“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女医生淡淡道:“你可以叫我马菲,我的绰号叫吗啡,同音字,不过前者是姓马的马,草字头加一个非常的非,绰号的意思不用我解释了吧?” 刑术皱眉:“马菲?吗啡!”说到这,刑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瞪,指着马菲道,“你就是那个在香港和柏林盗走两幅价值上百万美元古画的女贼?” 马菲面无表情道:“我是不是这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你们还活着,我救下的你们;第二,你们已经算是通过了考核,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对了!炸药!”刑术立即道,“那个洞穴中还有定时炸药,赶紧报警!” “报警来得及吗?”马菲冷冷道,“既然知道会发生惨剧,为什么不在惨剧发生之前就制止呢?” 刑术一愣,随后道:“那个炸弹根本不会启动,你做了手脚?那三个寻宝专家果然和你有关系。” 马菲玩着手中的针剂药瓶:“昨天,你在洞穴中所做的推测,说对了一半。的确是我找上的刘志刚,但那三个寻宝专家之中的确有一个是刘志刚的同学,不过刘志刚忽略了一件事,他同学始终是库斯科公司的雇员,这个公司就算是再贪财,他们的目标也是古物,不是金矿,金矿对他们没用,除非这个金矿是在公海的某座岛屿上。在任何一个国家,他们要去动金矿,都是找死,这个公司再大,实力再强,也不会蠢到与政府为敌,这就像他们曾经也在中国寻宝,但每次都只是拿走一两件东西,而不全部搬走是一个道理,这叫留条活路给自己……” 刑术皱眉:“那他们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当然不会,他们只是在洞穴中按照我的要求拿走了一些可供研究的东西,因为评定他们工作是否完成的人是我,不是他们公司。”马菲放下药瓶,“他们可以接受外派雇佣任务,但前提都只是勘查,如果涉及到寻找方面,那另当别论。” 刑术点头:“可惜,没能认识这些专业人士。” 马菲说到这里笑了,又道:“刘志刚用的是人情,而我用的是合同和命令,我和他们公司签订合同,他们服从公司的命令,相比之下,刘志刚的同学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也计算过水流和地脉,很清楚,只要最后的炸弹不爆炸,刘志刚就无法得逞,他的复仇计划一旦完蛋,他就不可能再启动了,因为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人生剩下的时间不长了。” 刑术坐了下来:“他始终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到头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你的电话被水泡坏了,但卡没有问题,我重新买了个手机送你。放入手机后,你那个叫阎刚的同伴一直在打电话给你,你最好回一个,报个平安。”马菲说完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然后你就继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再联络你,再见。” 马菲说完出门,刑术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贺晨雪,想起了什么,立即追上去,问:“有件事我想问你,关于贺小姐的。” 马菲驻足:“问。” 刑术道:“第一,田克在哪儿?第二,刘志刚说自己没结过婚,不可能有孩子,那为什么贺小姐的养父母会留下那张纸条给她,告诉她关芝青是她奶奶?” “回答你第一个问题,田克已经回家了,至于第二个问题……”马菲笑了一声道:“你可真逗。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贺小姐这些事情?你要是想知道,为什么不问问贺晨雪自己?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养父母是谁吧?她能长这么大,总是有人抚养长大的,总不至于是她自己喝风吞土活下来的?但是话说回来,贺晨雪已经成为了你的一个弱点,并且扎根在你心里边了,这一点对我来说,倒是件好事,再见,刑老板。” 马菲说完离开,刑术站在那看着她关门离去,正在他准备坐回去查看下贺晨雪的时候,马菲留下来的手机响起,他担心吵到贺晨雪立即接起来,随后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阎刚焦急的声音:“刑术?” “阎王。”刑术立即回答,“我们出来了,三人都平安无事。” 阎刚在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好几天了音讯全无,我以为你们出意外了,怎么样?” 刑术坐下来,看了一眼贺晨雪:“事情比我们之前推测的还要可怕,我人在牡丹江,你赶紧回来吧,回来详聊。” 阎刚还没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侧的田炼峰抢着说:“刑术,我们在屯子这边找到了一个当年案件的知情人,现在我们知道当年的惨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凶手不是关芝青!你赶紧过来吧!快点!” 刑术应道:“我知道关芝青不是凶手了,这样吧,你们在那里等着,我租辆车就赶过去,还得安顿下贺小姐。” “好,我们在三羊乡等着你。”田炼峰又抢着说,随后听到阎刚的咒骂声,简单道别之后,电话挂断了。 刑术刚挂断电话,就听到贺晨雪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谢谢你。” “什么?”刑术扭头看着已经清醒了的贺晨雪,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已经醒来很久了,也许先前已经听到了自己与马菲之间的对话。 贺晨雪撑起身体来,坐在那道:“谢谢你关心我的事情。” 刑术点头,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用客气,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贺晨雪摇头,“你去解决刘志刚那件事吧,我就不去了,我自己去火车站,然后回哈尔滨。” 贺晨雪的心中很矛盾,她先前很希望刘志刚会是她生父,后来刘志刚作出疯狂之举后,她又陷入了担心和惊恐之中,直到刘志刚亲口说出自己没有结过婚,没孩子……其后贺晨雪心中又会想什么,刑术无法得知,因为贺晨雪又恢复了往常的那种冷漠的表情。 刑术收拾好东西,带着天地镜,领着贺晨雪离开,出门的时候,两人却看到先前那个女医生睡眼朦胧地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看着他们很纳闷地问:“你们是谁?” 刑术愣了下,但随后意识到又是那个马菲易容成为她的样子,只是道:“没什么,先前我媳妇儿有点不舒服,我领她来看看,但来了之后她就好了,我们就只好回去了。” 女医生皱眉看着他们,等两人离开诊所,这才嘀咕道:“有病……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刑术将贺晨雪送到火车站,买好票送上车,刚准备要去找租车行的时候,出来就看到了停在停车场口的那辆他们早先遗弃在山边的越野车。 刑术觉得奇怪,上前查看,走过去的时候,一个走路匆忙的旅客从他身边一晃而过,刑术刻意闪了闪,凑近看着车窗上面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面用很漂亮的繁体字写着——下次用车,不要扔在山边,找回来很麻烦。另:钥匙在你口袋里。 刑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真的发现钥匙在自己的口袋中,此时他意识到先前那个从身边一闪而过的人,立即转身去找,但哪里还能找着人? “也好,省得去租车了。”刑术开车门上车,热车的同时,心中知道,以后要想摆脱那个叫马菲的女人,恐怕很难,不过自己应该想办法调查一下这个人,解决完刘志刚的事情之后,回去问问师父,师父门路多,也许会知道。 开车去三羊乡花了好几个小时,感觉去那里比进林场还要远,车刚进乡里面,一转弯就看到在那冻得哆哆嗦嗦的田炼峰,接上田炼峰后,田炼峰指路带刑术进屯子,进屯子的时候,刑术看到旁边还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观音屯”。 刑术自言自语道:“观音屯?这个屯子的名字对当年的事情来说,真是讽刺。” 田炼峰点头道:“可不呗,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当年惨案经过的?我听那人说的时候,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太恐怖了,怎么会是那样。” “先带我去见那个知情者吧,他是谁?”刑术扭头问道,刚问着就看到了前方路边的阎刚在挥手。 车停下,阎刚上车,随后指着前面道:“向前面直走,大约一百米,右转,直行,有几棵杨树的院子门口,就是那个知情者的家,这个人叫刘文成,以前是个老师……” 阎刚还没说完,刑术踩下刹车,下意识道:“他戴着眼镜对不对?还有个儿子叫刘志刚?” 阎刚看着刑术,点头道:“对,但是现在他瘫痪了,一直卧床休息呢,他儿子给他雇了一个高级护理工,原本想接他去哈尔滨的老年公寓,但是他不愿意走,对了,刘志刚不是他亲生儿子,是关芝青的孩子。” 刑术点头:“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了。” 刑术说完,眼前晃动着刘志刚疯狂地按下炸弹开关的样子,又想到他请了护理工照顾自己的养父,觉得太矛盾了。 “你怎么了?”阎刚看着刑术在发呆,刑术摇头随后开车到了院子门口,三人下车,进了院子。 进院子之后就看到中间的那个堂屋中摆着一张老太太的照片,毫无疑问,那张照片应该是刘志刚养母的,从照片年龄上来看,大概去世没有几年,而且刘志刚的养父刘文成也应该年岁不小了,应该七八十岁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从里屋走出来,看着阎刚道:“来了?” 阎刚点头,中年妇女笑了笑道:“我去泡茶。” 刚说到这,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慧琴,你歇着吧,我和他们说说话。” “哦,好。”叫慧琴的中年妇女应了一声,朝着刑术等人笑了笑,出门离开。 阎刚低声道:“这就是那位护理工。” 刑术点了点头,慢慢走进里屋,走进之后,就看到炕头上躺着一个盖着薄薄棉被,满脸蜡黄,眼看着就活不了多久的刘文成。刘文成满脸的老人斑,脸上还长了其他一些疙瘩,脸上那层蜡黄已经快没到眼睛以上了,这就是民间常说的土埋半截,但实际上说的是那种蜡黄过了胸口人就该死了。 “刘大爷,你好,我是刑术。”刑术坐在了炕头,但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无法想象这个老人几十年前下手干的那些残忍的事情,如今在刑术眼中,他只是一个快死的老人而已。 刘文成半眯着眼睛“嗯”了一声,随后道:“刑先生,你们应该去过天地府了吧?” 刑术点头,直接道:“我也遇到了您的儿子刘志刚,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刘文成听到这,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伸出被子的双手攥紧成拳头,很快就泣不成声,许久才缓了缓道:“我是凶手,是我的错,我应该被枪毙。” 刑术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刘志刚是怎么知道当年的详细情况的,还有,那三张李铭志留下来的记录,又是怎么到他手中的?” 刘文成看着天花板道:“我以前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后来有了,其实我那是故意的,我很早就打算好了,在合适的时候会告诉志刚那些事情,所以我记录了下来,将那三张纸也夹在里面,故意没有锁起来,让他能够看到,他完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正好是他准备出国留学之前。我想,这样可以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让他在国外想清楚,将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路怎么走,都是自己选的,我选了一条死路,不管将来他做什么,我都能接受,毕竟,我是凶手,是杀人犯。” 刘志刚出国之前,刘文成故意帮他收拾东西,收拾东西的时候将自己的日记本装在了他的行李之中,原本打算刘志刚出国之后,自己就去自首,因为他很清楚,这种大案子所谓的20年追诉期可以不存在,只要报到最高人民检察院,绝对会得到批准。 但是刘文成思来想去并没有那么做,原因很简单,他担心这些事情会影响刘志刚的学业,到时候开庭审判等等,都得让刘志刚回国来,势必会影响他。 “于是我就想,等着他回来吧,当着面说清楚,到时候他要怎么做,都是他的事情,不过如果他想报仇,我会告诉他,不要脏了他的手,让他背着杀人犯的罪名,我会自行了断,所以,我一直撑着,一直等着。”刘文成说话的时候,眼泪一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等志刚回国之后,与当年有关的人活下来的不到5个,很多人都病死了,有几个是上山的时候遭遇意外死了,大家都说那是报应,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没有人再提那批金子的事情,一百多条人命,换那些金子,值得吗?当年我们没问自己,但后来我们都知道,不值得,再多的钱都买不回一条命,更不要说一百多个人的性命了。” 刑术迟疑了,应该说他从得知这个知情者就是刘文成,就是刘志刚养父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几乎打定主意,不要将刘志刚要淹没屯子的事情说出来,因为那已经没意义了,刘志刚失败了,按照马菲的推测,他今后再想做点什么也不可能了,因为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再没有那个精力。 “刑先生,你相信报应吗?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刘文成侧头看着刑术。 刑术点头:“我相信有报应,但我不相信鬼神,可矛盾的是,我有相信抬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 “我信。”刘文成面无表情道,“以前我是个老师,是个大家眼中的知识分子,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在那件事之后,我信了,我每晚都能看到那些人站在炕边看着我,他们浑身都是血,但不哭不闹,一句话不说,就那样看着我,其他人一样,他们都说看到了,所以,几十年以来,没有一个人消停的睡过觉,没过几年,磊子和好几个人都自杀了,投河的,上吊的,派出所都觉得奇怪,外面的人也传,这里阴气太重,遭了脏东西,很多人开始求神拜佛,但是没用,因为冤魂太多了,但是我们也活该,因为即便是那样,我们也不敢去自首,只能拼命的对志刚好,希望可以赎罪……你看看堂屋里面那张我媳妇儿的遗照后面,麻烦您拿过来。” 阎刚转身,去堂屋拿过照片来,递给刑术。 刑术翻过遗照后面,发现后面是一张年轻女子的照片,他不用问都知道,那是关芝青的照片。 刘文成侧头看着道:“那就是关芝青,只要参与过当年那件事的人家,家里亲人的遗照后面都摆放着的是这张照片,大家都当她是活观音……” 说到这,刘文成双眼闭上,又补充了一句:“不管是那件事之前,还是之后。” 刑术看着关芝青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白大褂,满脸笑容,他完全无法想象案发当天发生那些事之后,关芝青的脸上会挂着什么样的表情。 第五十三章:人之初 刑术离开刘家的时候,脑子中还想着刘文成最后说过的那些话。他说,这个屯子之所以得名叫观音屯,是因为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应该是满清统治时期这个屯子闹过病,死了很多人。后来,一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出现,告诉大家,他们得病是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随后叫村民自村子东面打出一口巨大的水井来。 这口水井中的水治好了大家的病,大家都很感激这位白衣女子,女子却严肃的告诉他们,那口井中的水每日取水不能过千,不能贪心,否则会遭致神灵的惩罚。 村民们答应了,不过后来有人发现那些井水似乎包治百病,于是有人偷偷取水出去卖,一个人赚钱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卖水的行列,最终引来了土匪,土匪杀了村民,霸占了水井。女子为了救村民,牺牲了自己,甘愿委身于那些土匪,村民却无动于衷只顾自己活命,这些举动最终让神灵大怒,要降下天火和旱灾惩罚村民。 最后的时刻,女子用自己的生命献祭,换来了神灵的原谅,让自己的肉身化为了一块亮如明镜的岩石,立在那口井的旁边。 从此之后,每一个去井边打水的村民,站在井口不仅会看到那块白衣女子变成的岩石,也会清清楚楚地看到镜面中映出的自己。 刘文成讲完那个故事后,又道:“当年屯子的名字不叫这个,后来不少闯关东的人来了之后,听说这个故事,都说那是观音下凡拯救了屯子,于是屯子的名字就改名叫观音屯。有些时候,我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关医生也肯定是真正的神仙下凡,只不过她牺牲了自己,却没有换来我们的忏悔和赎罪。当阎先生和田先生来打听天言教的事情时,我就知道该来的来了,这一天迟早会来,我活不了多久了,不应该再掩饰过去的丑恶。我知道,这根本无法赎罪,我们并没有接受应有的惩罚,只是麻烦您转告一下志刚,如果他想复仇,就冲着我来,不要针对当年其他人的后代,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对志刚很好,也都很痛恨他,这种仇恨不应该再延续下去了。” 刑术脑子中一直闪回着刘文成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记得那么清楚。 站在村东头的那口井边时,他真的发现了那里的岩石,只不过岩石并不如传说中那样如镜子一样亮,而是非常的模糊,同时那口井也枯竭了几十年了,一滴水都没有再冒出来过。屯子中的其他人试图打井,也没有挖出过水,若不是乡政府后来想办法引水开渠,恐怕这个屯子早就不存在了。 刑术蹲在那块岩石跟前,看着上面那些年轻人刻下的乱七八糟的文字,细看之下,却在岩石最下面发现了三个大字——天地镜。 看着那三个字的时候,刑术不禁想起天地府中的那面铜镜,自言自语道:“天地镜,铭天地。” 但是他始终不明白“铭天地”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人刻的,也无从查起这口井和那块岩石出现的年代,因为屯子里面的人早就没人知道了,就如现在整个屯子中,除了快死的刘文成之外,谁也不知道当年邪教惨案的真相一样。 那天在回哈尔滨的路上,车上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阎刚和田炼峰也没有问在天地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快到哈尔滨之前,刑术和阎刚开始动用自己的所有关系,撒开大网寻找不知所踪的刘志刚。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在回哈尔滨的第二天才得知刘志刚的情况——他从某座六层楼高的楼房上跳了下来。 可是刘志刚并没有死,他跳下来的时候,楼下正好有一家在搬家,他落在卡车上面的沙发中,弹出来砸在旁边的雪堆上,随后被送进医院,虽然抢救过来了,但依然陷入重度昏迷之中。 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刑术正坐在自己的当铺中记录着关于在天地府中经历的一切,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和阎刚、田炼峰赶到了刘志刚所住的医大四院,同时阎刚也找到了在刘志刚自杀小区所属辖区派出所的朋友,经他们调查,阎刚属于自杀,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他跳楼前就住在那小区的五楼,是租的房子。 “有没有留下遗书之类的?”刑术问。 那位民警摇头:“没有,但是从他租住的屋子来看,他应该是想好了要自杀,因为屋子被刻意打扫收拾过,东西都码得整整齐齐的,死之前他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还将下季度的房租放在了信封里,就摆在茶几上面,旁边还有一个鞋盒子,盒子里面放了五万块钱,里面留了两张纸条,其中一张写着房东的名字,下面写了‘给您添麻烦了’几个字,另外一张纸条写着‘对不起,给各位添麻烦了’,我们初步核实字体,的确是刘志刚所写的,而且在他任教的学校,也有老师说过,他请了一个月的假,请假的时候还对校领导说过,他也许不会回来了,不过大家都没有当一回事,因为平日内刘志刚很喜欢开玩笑,不过我们没有查明他自杀的原因。” 民警问完,顿了顿,看样子有些话想说好像又不方便说。 阎刚见状,立即道:“老曾,咱们是多年的兄弟,这里都是自己人。” 民警点头道:“之所以我们没有结案,还在调查,是因为勘查他家,也就是学校安排的员工楼那个家时,发现他的一个柜子有挪动的痕迹,我们搬开柜子之后,发现了那墙壁上全写着‘人之初’三个字,密密麻麻全写满了,所以,我们认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如果你们有什么线索,一定要提供给警方。” 刑术看着地面发呆,阎刚立即道:“老曾,如果我们有线索,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谢谢你的帮忙。” 曾姓民警点头,看了一眼刑术,阎刚立即碰了碰刑术,刑术回过神来,立即道:“谢谢你,辛苦了。” 民警点头告别三人离开。 民警走远,田炼峰立即道:“人之初是什么意思?” “你没读过三字经?”阎刚看着监护病房,“人之初,性本善。” 田炼峰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 此时,刑术却淡淡道:“三字经是那样写的。但是,我想刘志刚不是那样理解的,别忘了,他是在前苏联读的大学,那里信奉东正教,在基督教三大分支之一的东正教中,认为人一生下来就有罪,只有上帝没罪,但人们可以通过忏悔来赎罪,所以,我觉得,他想写的是——人之初,性本恶。” 田炼峰正要又说点什么,阎刚却将田炼峰拽开了,让刑术一个人静一静。 半个月之后,刘志刚清醒了,但清醒之后的刘志刚也许是脑部遭受撞击的原因,已经变成了个非正常人,换句话说,他的精神出现了问题,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其余时间都在那里念叨着“人之初”三个字。 经过相关专业精神科医生鉴定,刘志刚属于脑器质性精神障碍,也就是因为脑部受到外伤或者脑出血等因素导致的,但并不了解之前他是否有相关病症。 因为刘志刚没有亲人,他的养父也恰好在他清醒过来的头一天死去,所以刑术和阎刚找到他学校的领导,终于将他弄到了圳阳市精神病院中,也就是刑术长大的地方。 刑术站在刑国栋办公室的窗口,看着正由护士搀扶着,在那绕着刚刚清扫过积雪的空地走圈的刘志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刑国栋。 刑国栋听完,惊讶得好半天都合不拢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刑术扭头道:“爸,刘志刚自己还有很多积蓄,按照医院的标准,差不多也够他寿终正寝了吧?” 刑国栋点头叹气道:“多的都有了,而且他学校也表态了,如果不够,学校会出一部分,但不需要了,他的积蓄够了,这人好像就没有花过钱一样,还有那么多钱。” 刑术摇头:“他花过,别忘了,他的级别,工资福利不少的,一部分钱花在屯子里面了。” “啊?”刑国栋很惊讶。 刑术道:“阎刚后来打听过,屯子里面好多孩子读大学什么的,他都帮助过,有两个孩子就在他任教的大学念书。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我也不想再说出去,或者告诉警察,没意义了,与事情有直接联系的人都死了或者疯了,如果让那些孩子知道他们尊敬的刘老师是这样的人……好了,我该去找师父了。” 刑术走的时候,刑国栋满脑子都是当年邪教惨案现场的画面,虽然都是他按照刑术口述幻想出来的,可即便在有暖气,室内温度达到28度的屋子中,刑国栋都觉得后背发凉。 刑术去郑苍穹的房间时,却没有找到人,出来经过楼道,却意外地发现郑苍穹站在走廊窗户处,看着下面。 刑术上前,还未说话,郑苍穹就先开口道:“田炼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不用再复述一遍了。” 刑术“嗯”了一声,其实他也不想复述了,每次回忆一遍,他的心里就会难受一次。 “刑术,你说,他为什么自杀?”郑苍穹问,“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失败,屯子没有被淹,还是因为他以为屯子被淹了,认为自己罪过太大?” 刑术看着下面,许久才回答:“师父,我真的不知道,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在天地府下面的时候,他的精神状况就已经不稳定了,我想,可能他很早就已经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很压抑,没有人诉说,无法解决,一个人扛着,如果是我,我也保不准会变成那种人。” “哪种人?”郑苍穹扭头问。 刑术看着下面:“疯子。” 郑苍穹故意环视了一眼四周:“你别忘了,你是在疯人院长大的,你生下来就和疯子为伍,而且说不定你生下来就是个疯子,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不过好在是,本身就是疯子的人,就不会担心自己再变成疯子了。” 刑术看着郑苍穹,郑苍穹慢慢吞吞走回屋子去,却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对不起,有件事我瞒了你,关于马菲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刑术一下站住,看着郑苍穹慢慢悠悠走回自己的房间,他等了许久才追进去,又问了一次,“师父,你刚才说什么?” 郑苍穹已经在泡茶了,腾出一只手来指着旁边的椅子。 刑术上前坐下,看着郑苍穹在那无比缓慢的泡茶,在刑术眼中,如今的郑苍穹所有的动作都被时间放慢了,他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难道说这件事真的与师父有关系? 许久,郑苍穹将茶水倒好,指了指茶海中道:“请茶。” 刑术没有端起来,又要问,郑苍穹抬眼看着他,眼神中透出一种威慑力,让刑术不得不端起茶杯来,耐着性子慢慢地喝着。 郑苍穹又倒了一次,刑术再喝,反复两次之后,郑苍穹放下杯子道:“这次的买卖,才算是你出师之后做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买卖,咱们这一行当,做买卖不是为了钱,因为逐货师要赚钱很容易,起手放下百八十万就流出来了,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你混了多年,你应该清楚,哪怕是你某次失手打眼高价收了个物件破了产,转身一夜之间,也可以凭借着你刑术这个名字东山再起,所以,咱们这个行当靠的是名声,名声怎么来?靠实力,实力怎么来?靠智慧!智慧怎么来?靠经验!那经验又怎么来呢?靠失败。” 刑术点头:“师父,我知道,这次我是失败了。” “输赢重要吗?”郑苍穹问道,“逐货师求的不是输赢,所谓的失败对逐货师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了一个传说中的物件,从中国的最北面追到最西面,到头来一场空,但是没关系,我沿途学习到了很多东西,他乡的规矩,做人的道理,民俗民风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那一次我没有失败,相反是赚了。你这次算失败吗?即便是,也与你没有关系,因为马菲求你帮忙之前,找过我,我同意了她的请求。” 刑术立即站起身来,一腔怒火,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郑苍穹什么也不说,只是又指了指他屁股下的椅子。 刑术无奈坐下,郑苍穹又道:“在东三省,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大朝奉,各坐一省,按照那些道上人的规矩,马菲来黑龙江,第一件事就是拜码头,虽说就算不找我,也没关系,但她懂得什么叫尊师重道。而且她将自己要布下的这个局,前前后后都跟我说了一遍,问我是否同意。当时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绝对是你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那类人。在这个局中,她不会让任何人的性命受到真正的威胁。” 刑术低头道:“但你还是帮了她,你隐瞒了实情就是帮了她,而且你让那枝跟着我的时候,就已经算准了,那枝的脾气性格,在进行到某个阶段的时候,我一定会让她滚蛋,这个时候,马菲就可以假扮成为那枝继续下面的事情。” “没错!”郑苍穹立即回答,“但当时我打了一个赌,我对马菲说,只要她露面,你会立即指出她的身份,知道她不是那枝,马菲当时并不相信。” 刑术脑子中冒出个念头,但他并没有马上说出来,因为他知道郑苍穹还有话要说。 郑苍穹喝了一杯茶后,又说:“从你独立独行的那天起,我就几乎没有管过你,更没有离开过这间疯人院,我是希望你能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刑术点头:“非特殊情况或者紧急情况亦或者被逼无奈的前提下,不能告诉他人我是你的徒弟。” 郑苍穹道:“没错,这些年你将这一点遵守得比较好,因为你一旦打着我的旗号出去做事,就会顺利很多,那对你没好处,可是,这个行当就是这样,就算你不说,人家也会知道,真正懂行的人谁不知道你刑术是我的徒弟?所以,大家都卖你几分面子,逐渐的,你的路就会走得太顺,为了给你添加障碍,让你急速进步,我才同意了马菲的做法。” 刑术点头:“谢谢师父。” 郑苍穹笑了:“你嘴上说谢谢,心里却想问,师父,你是不是一直想找到奇门,想借此机会挖出奇门的秘密?” 刑术不语,也不抬眼看郑苍穹。 郑苍穹起身,看着窗外道:“如果我说不想找到奇门,我自己都不信,做逐货师的,没有不想找到奇门的,但是我已经老了,老得不能再走了,也许这辈子追逐奇货的机会就剩下一次了,但这一次机会,不应该是为了找寻奇门,毕竟我没有把握,谁也没有,找不到那就是遗憾,死后也无法闭眼。” 刑术知道郑苍穹已经表明态度了,自己也不能再追问,于是道:“师父,我想知道马菲到底是个什么人?我只知道她是个大盗,既然她能来找你,你肯定也清楚一些情况吧?” 郑苍穹却是摇头:“我对马菲了解的并不多,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我找人调查过,这个人的背景都是假的。” “假的?”刑术非常惊讶。 第五十四章:回到起点 郑苍穹所说的马菲背景是假的,是因为她费尽心机为自己设计了三层假身份,第一层身份,就是平常人花点力气就可以调查到的,也就是马菲在相关机构中的官方档案,在这个档案中她刻意留下了一部分线索,让查到假档案的人顺着这个线索去查,就能查到第二层身份,这些身份的线索她故意散落在各处,让追查的人以为第二层身份的资料是真实的,其实不然,在这其中马菲又留下了一些线索,如果发现第二层身份都是虚假的人,再往下查,就会查到第三层,查到这一层,任谁都会认为那才是马菲最真实的资料,其实不然。 郑苍穹举着茶杯,皱眉道:“这些消息,是我托一个欠我人情的朋友,从香港方面弄回来的消息。” 刑术看着郑苍穹:“香港?” “对,你也知道马菲曾经在香港和柏林盗走过两幅画,香港警方方面的联络事务科负责与国际刑警总部协调,调查这个案子。联络事务科在香港回归前的前身是国际刑警科,就是国际刑警驻香港方面的一个代表处,回归后是中国国际刑警下属的一个分支,代表香港警务处。”郑苍穹闭眼道,“他们调查马菲的案子已经有两年了,查到第三层身份的时候,几乎就要下定义了,却发现很多前后矛盾的地方,最后推定,三层身份全都是假的,当时马菲还在国际刑警的橙色通报名单之上,随后两年中,她消失了,又暂时改为了蓝色通报。” 刑术道:“她为什么要找奇门呢?” 郑苍穹看着刑术道:“这也是我最关心的地方,我分析过马菲以前的档案,其实这个人以前并不出名,三年前柏林那幅画被盗之后,这个叫马菲的人通过互联网,宣告这个案子是她所为,一年后香港,她又干了同样的事情,从那之后,马菲开始出现在公众的视线当中,确定她是个华裔,你知道,一旦这种人出现,传闻就会多了起来,随后全世界各地都发现了所谓的马菲犯下的案子,实际基本上都是假的,都是他人打着她的旗号做的,警方清楚,但是同行并不清楚,所以一来二去,马菲这个人就变得传奇了。” “原来如此。”刑术点头,“还有,师父,关于绿瞳的事情,马菲有没有说过?” 郑苍穹摇头:“她没说,是田炼峰告诉我的,当然,也是你告诉他的,不管怎么说,现在你手头的线索很少,只要顺着那幅绝世画追查下去,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清楚,当然,这件事你无法一个人干,你必须要有一个团队,虽说逐货师基本上什么都得懂一点,但不可能全部精通,所以,你需要帮手。” 刑术点头:“我知道,现在来看,我这个团队中有两个人物,是不可缺少的,第一个就是贺晨雪,第二个就是白仲政,第三个是田炼峰。贺晨雪并不是我愿意让她来的,而是马菲,她要追查绿单瞳的事情,马菲似乎也想利用这一点。白仲政和郭十箓、郭洪奎三个人也对奇门有兴趣,如果我不让白仲政留在身边,他们呆在暗处会成为我的敌人,起到反作用,而田炼峰,虽然他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因为那双筷子是田家的,加上田克的事情,所以他不得不加入。” 郑苍穹寻思了一下道:“嗯,阎刚呢?我对他并不清楚,你才了解他,你需要一个护卫,一个善于追踪的人,与你能互补。” 刑术想了想道:“阎刚这次表现得比以前好,比较听话,但是他是个退役军人,身边的朋友大部分以前也都是军人,我担心会与军方莫名其妙扯上什么关系,这对我并不好,我还有人选,实在不行,我下次带上胡三千。” 郑苍穹皱眉:“你说那个开棺人的后人?” “嗯。”刑术道,“胡三千的身手和对异文化的精通都不错,他一个人就等于是白仲政和阎刚两个人,我信得过他,这样在关键的时候,我也不一定非得依赖白仲政。” “很好,你头脑还算清醒。”郑苍穹点头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入手?” “从眼下的线索来看,只能从两个方面,其一,从那幅画,也就是从田克那入手,看他知道点什么,找到那幅画的作者,也就是陈汶璟的师弟陈大旭,他应该早就死了,不过田克那或许知道点什么,如果这条线索断了,我只能找第二条线索,那就是申东俊。”刑术用手在桌子上画着,“我始终认为关芝青与申东俊之间没那么简单,也始终觉得贺晨雪的养父母与这件事也有关系,否则的话,为什么平白无故留下纸条给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贺晨雪呢?” 郑苍穹又给刑术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的同时说:“刘志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接下来,你应该做的是,去田家,找田克。” 刑术点头,接过茶杯来慢慢喝着。 刑术并没有立即去田家,而是等了一个星期之后,他大概将在天地府的东西整理完毕之后,这才带着礼物去田炼峰家。因为担心田克再次被“掳走”的关系,田炼峰坚持父亲住在自己家中,但按照刑术的要求,从见到田克那一刻开始,就忍住没有问他任何消息。 刑术走到田炼峰家楼下,田炼峰已经在寒风中等了许久,见刑术来了,立即道:“和你猜的一样,我爸憋不住了,想告诉我一些事,但我一直装作没兴趣,他都冲我发火了。” 刑术点头:“那就对了,你爸的脾气我知道,说出来你别不高兴,他就喜欢人围着他转,而且自认为自己嘴严,一旦你装作完全没兴趣,就轮到他着急了。” 田炼峰点头:“其实我也一样,这是遗传,我发现了,我也好,我爸也好,都没遗传到我爷爷的优点。” 田炼峰领着刑术上楼,开门进屋,就看到田克坐在那抽着闷烟。 “田叔叔好。”刑术上前道,田克看了刑术一眼,露出个笑容随后故作深沉继续抽烟。 刑术也不问什么,径直带着东西进厨房,说要帮田炼峰做菜。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内,刑术就忙着做饭,吃饭,洗碗,帮助田炼峰收拾屋子中,而田克就在那里坐立不安,时不时凑过来看两眼,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而刑术只是笑,也不问,憋得田克都要抓狂了。 终于,田克憋不住了,很认真地对刑术说:“这次的事情,谢谢你。” “啊?”刑术故意装傻,随后又装作明白了的样子,“没事,小事,我和炼峰是发小,这是我该做的事情,对了,田叔叔,我还有点事,晚饭就不在这里吃了,我先走了。” 刑术说着换鞋就要走,田克这下急了,上前就问:“刑术,你就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炼峰为什么都不问我呢?” 刑术蹲下来系鞋带,头也不抬地说:“田叔叔,人都有的,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不可能逼你说,对吧?而且,你也没受伤,实际上也不算被人绑架挟持,心理上也肯定没有落下什么毛病,那就没事了,人最重要的就是平安。” 田克点头,想了半天,又问:“那个刑术呀,这次你们去的那个地方,是奇门吗?” 刑术只是笑着摇头,说着就要出门,田炼峰在后面一个劲儿给刑术递眼色,意思是差不多得了。但刑术不管,径直往外走,田克直接冲出去把刑术往屋里拽,同时道:“你就跟我说说,行不行?我没事做,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来来来。” 刑术站在那,看着田克道:“田叔叔,我明白了,你也想找奇门,对不对?”未等田克回答,他再问,“你既然要找奇门,为什么一直装作没兴趣呢?私下却悄悄准备?都准备了那么些东西?而且都没用,人家一个电话就把你给骗走了?” 田克依然拽着刑术:“屋里说,屋里说。” 刑术只是摇头,田克干脆松手,憋了半天终于说:“刑术,你觉得我和炼峰合适吗?” “合适什么?”刑术反问。 田克低声道:“合适去找奇门吗?” 刑术摇头:“相当不合适,你们不适合干这个。” “那就对了嘛!”田克回头看了一眼田炼峰,“我们两父子是什么德行,我自己清楚,我妈说过,我比不上我爸的百分之一,炼峰连我都不如,我这辈子就是跑销售还行,赚点钱,给这兔崽子买房买车子,指望着他娶个媳妇儿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然后我再想办法完成我爸的心愿!” 刑术一愣:“田叔叔,你是说您的父亲田云浩也想找到奇门?” 田克见话都说到这里了,只得点头,示意刑术进来,关上门坐在沙发上,让田炼峰重新泡茶。 田克点上一支烟,叹气道:“我爸给我留下了不少东西,都由我妈收藏着,我成家立业之后我妈才给我,并且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给任何人,就算以后将筷子交给炼峰的时候,也只能说那段回忆,其余的事情必须一再隐瞒。” 刑术点头,问:“田叔叔,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田克脸色变了,看着刑术,又看着田炼峰,随后开始抽烟,抽了许久,终于放下来道:“他……他算是自杀的,这件事,他写在记录里面了,详详细细的经过全部都在里面。” 刑术明白了,从田克的话就可以听出,他的推测是真的,师父所说的话也是真的,田云浩的死是计划好了的,但他一个人完成不了,所以是他老婆,也就是田克的母亲陈玉清做的。从法律角度来说,凶手就是陈玉清,虽然是田云浩说服陈玉清杀死自己的。 田克坐在那闭眼道:“我看完那些记录,知道这些事之后,我妈就失踪了,找到她的时候,她在优抚医院里面,我当时完全无法相信那是真的,而且我妈之前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我一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原因就是因为她被逼无奈按照我爸的要求去做了,我爸那样做,也是为了保我的平安,否则的话,在那个年代,就算你盯上田家的人不亲自动手,把筷子的事情说出去,编个故事出来,我们家就完蛋了,你想想,我爸是65年死的,66年文革就开始了。” 刑术听着田克的说辞,大概推测出田云浩应该是不知道陈玉清的目的是为了接近他找到奇门的线索,就算知道郑苍穹的存在,也不可能知道有那么一层关系在里面,不,也许知道,否则的话,他凭什么认为陈玉清在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了之后,一个人就能善后? 没有郑苍穹的帮助,田云浩之死早就被查清楚了。 刑术问:“所以,那时候你就埋下了要找到奇门的念头?” 田克点头:“但是我父亲没有教过我任何东西,我知道他以前是特务,说实话,就算当时他不死,文革期间他也完了,活不了的。但是我没那种能力,我的路我妈给我铺好了,读完初中我没上高中,直接上的药材公司所属的技校,毕业出来就在药材公司跑采购,趁着改革开放发了一笔,但是我一直还是惦记着奇门的事情,我也不敢告诉炼峰,这兔崽子从小到大就一副只知道吃喝的嘴脸,也没什么脑子,我告诉他,这不是让他找死吗?” 田炼峰在一旁要插嘴,被刑术一眼瞪回去了,因为田克说的都是事实。 田克侧头看着田炼峰道:“你不也一样吗?我费了多大力气才让你小子通过考核,当了个店长,唉,结果到头来,你还是接触到这件事了。” “田叔叔,这么说,你应该知道墙壁中埋着的那幅绝世画?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在老楼门口弄了机关,也不会时不时去看一眼,对吗?”刑术摸出香烟来。 田克点头:“对,我没有取出来是怕我没能力调查清楚,东西又落在其他人手上,为我,为炼峰招来麻烦。” 刑术点上烟:“画我取出来了,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就想问两件事,第一,当时是谁引你去找奇门的,第二,那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克摇头:“我没见过那个人,我就在牡丹江见了另外一个人,他自称自己叫什么小王?” 刑术知道,那人就是阎刚的战友王铁东,被马菲利用的那个。 田克又道:“这个人开始是发短信给我,说他知道那幅画的事情,我当时吓坏了,因为那件事除了我死去的爸妈之外,就只有我知道,他怕我不信,还详细地说了那幅画的样子,我一听就知道和我爸留下的东西里面描述的一样。” 田炼峰立即插嘴问:“会不会是那人偷看了爷爷留下来的东西?” “不可能!“田克摇头道,“我早烧得一干二净了。” “啊?你烧了?”田炼峰起身道。 田克点头,悔恨道:“我有次喝多了,越想越气,越想越着急,干脆自己跪在那发誓说,以后就和那件事没关系了,于是把东西烧了,差点把筷子也烧了,现在想想,挺后悔的。” 田炼峰急了:“你说你这老头儿是不是老糊涂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烧了呢?” 田克起身,就要抡拳头:“怎么说话的?我是你爸,你信不信我削死你!” 田炼峰一下软了,一句话不说,缩到一边去了。 刑术靠在沙发上:“东西烧了,没留下来,田叔叔你能记下来多少?” “实际上里面没说什么,除了他以前的一些经历之外,大部分说的就是让我不要恨我妈,那是他逼着我妈做的,提到那幅画的时候,他只是简单说了下大概会放置的地方,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筷子的事情也只是说让我保管好,还说他其实很想找到奇门,其他的就没什么了。”田克摇头,“所以其实就算那些记录还在,也没什么用。” 刑术呆呆地看着桌面,心中却想着一个关键问题,那幅画他鉴定的时期大概是在文革时期,但田云浩是在文革前一年死的,而他留下来的记录中明确写了那幅画已经存在了。 刑术想到这,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觉得这里面不对劲。如果那记录是假的,是陈玉清仿制的,那么这里面肯定有师父帮忙,但那没意义,因为田云浩的死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让盯上田家的人暂时死心,第二就是藏下那幅画,所以由此推断,画是早就存在的。在这个前提下,往下面推测,按照自己鉴定的结果来看,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画被掉包了。 刑术告别田克,带着田炼峰回到当铺内,思来想去,还是将这个推测告诉给了他。 田炼峰大惊,问:“你就这么确定被掉包了?被埋在墙壁里,掉包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我得找专家。”刑术盯着那幅绝世画道,“我都怕自己走眼了,所以,现在我需要找一个专家,专门来确定一下这幅画的具体年代。” 田炼峰忙问:“找谁?” 刑术起身道:“带上画,回医院!” 田炼峰立即道:“找师父帮忙?” “不!师父已经鉴定过了,那是陈大旭的手笔,年代也差不多是我鉴定的那样,但是我和他毕竟不是书画方面的专家。”刑术显得有些不安,“我知道一个人这方面是绝对的专家。” 田炼峰问:“谁?” 刑术道:“一个疯子。” 第五十五章:没有十指的画家 在优抚医院的那个特殊病房中,田炼峰在刑术的带领下,终于见到了那个刑术口中的疯子,但那人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一个双手十指都没有的可怜人。 “他叫纪德武,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不到四十岁,以前是个画家,也是个天才,他疯了之前就画过五幅画,其中三幅画在国外拍出了天价,以细腻著称,他一幅画要画半年甚至更长,是个多元素画家,但是这个人很低调,对画到了一种痴狂的程度,拍卖出去的那三幅画,他一分钱没得到,都是被人骗了,也就是说,他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是天才的天才。”刑术站在门外,隔着窗口看着里面正坐在墙角凳子上,微微张大嘴巴,看着电视的纪德武。 田炼峰看着纪德武没有手指的手掌:“他的手怎么回事?” “因为那三幅画的关系,有人盯上他,逼他画画,他不干,你知道的,艺术家的脾气嘛都这样,被打成那样了都不画,那些人只认钱的,让他选,要挖眼睛还是砍手指头,反正就是不让他再继续画了,你猜猜他怎么选的?”刑术说到这,浑身打了个寒颤。 田炼峰只是瞪大眼睛摇头。 刑术道:“当时他被掳走,绑在一个旧厂区,那些人威胁他,要把他扔到车床里去绞了,在让他选择之后,纪德武自己把手指头放进车床里面了,还对那些人笑,说就算以后不画了,也没有人可以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我去他大爷的。”田炼峰惊讶道,“他以前就是疯子吧?” 刑术此时一愣,想到郑苍穹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你别忘了,你是在疯人院长大的,你生下来就是和疯子为伍,而且说不定你生下来就是个疯子,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不过好在是,本身就是疯子的人,就不会担心自己再变成疯子了。” 田炼峰见刑术走神,用手肘碰了碰他,他这才回过神来,随后摇头:“谁知道呢,他后来醒过来的时候,那群人已经走了,一个拾荒的把他救了,报了警,但切下来的手指头没了,也接不回去了,而且原本还剩下一截的大拇指,因为神经坏死腐烂感染的原因被切了,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虽然抓到了那几个切他手指头的人,但也没用了,他成了一个残废。” 田炼峰点头:“后来他就疯了?” “对,他疯是因为他后悔当时自己那么做了,一时冲动,自己做了毁了自己一生的事情。”刑术看着田炼峰道,“所以,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纪德武现在这幅模样就是他逞能的下场。” 田炼峰道:“但是,他这模样能鉴定吗?” “能。”刑术点头道,“他就剩下一双眼睛了,不能画,只能鉴定,只有在鉴定的时候他才稍微正常一点,鉴定是肯定没问题的,以前有人慕名来找过他,给钱鉴定,否则的话,他哪儿来的钱住在这里被人照顾呀,他家人都不管他,认为他活该。” 田炼峰摇头道:“真狠呀,一家人至于吗?” “纪德武从小脾气古怪,与家人不和,其实很多天才都是这样吧,旁人是无法理解这些天才脑子中装的到底是什么的。”刑术看着屋内正用后脑轻轻撞着墙壁的纪德武,拿起自己拍下的绝世画的照片道,“先用照片试试吧,毕竟他是我的第一人选,实在不行,我们只能去沈阳找另外一个人。” 说着,刑术进屋了,径直走到纪德武跟前,随后蹲下来,也示意田炼峰驻足停住,站在门口不要往里走了,怕惊着纪德武。 田炼峰发现坐在那的纪德武虽然没有扭头,但眼珠子却朝着左侧慢慢移动,看向刑术,面部的肌肉也在抽搐,脸上的面无表情逐渐变成类似一头野兽脸上才有的神色,紧接着又变成了一副可怜的样子,嘴角在那快速地抖动着,仿佛很怕刑术。 “纪先生,我来委托您帮我看一幅画,画因为太大,太沉,我没有带来,我只带来了照片,您有兴趣吗?”刑术说着指了指左侧正面朝下的那张照片。 纪德武依然斜眼看着,无动于衷。 刑术慢慢起身,微微鞠躬道:“好吧,我明白了。” 刑术随后将照片轻轻放在了病床上,转身离开,田炼峰刚要开口,刑术冲他微微摇头。 两人离开病房,站在门外的窗户处看着,只见纪德武坐在那看着照片,许久开始用嘴去吹照片,试图将面朝下的照片吹起来。 田炼峰不解道:“他在做什么?” “他就算疯了,古怪的脾气也还在,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人家不能强迫他,只是他现在不会如以前那样恶言相对,毕竟当年就是因为倔脾气而变成了残疾人。”刑术站在那看着纪德武慢慢跪在床前,一口气一口气地吹着,终于将照片吹过来翻了一面,不过因为太用力,照片落在了地上。 纪德武身子俯在地上,凑近去看那照片,刚看了一眼,突然尖叫了一声,朝着后面跌倒,随后双脚又蹬又踹朝着先前墙角的位置退去,紧贴着墙角右侧的墙壁在那“啊——啊——”的叫着。 纪德武发出惨叫的同时,不远处的张护士立即冲了过来,刑术拦着她道:“不会受伤的,别进去。” 张护士皱眉道:“刑术,你又在搞什么?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做买卖的地方!” 刑术扭头笑道:“别呀,真不会受伤。” “行,我不和你犟,我去找你爸。”张护士露出个笑容,随后猛地收起来,转身就朝着刑国栋的办公室走去。 田炼峰见张护士走开了,立即问:“赶紧呀,你爸要来了,非得揍死你不可!” “不急。”刑术摇头道,“纪德武见这张照片这么大反应,说明他以前见过,这就奇怪了,纪德武年纪不大,这幅画我鉴定是文革时代做的,就算是被人替换了,也是在60年代埋入墙壁中的,他没有理由见过,这其中有问题,我们再等等。” 不过,刑术倒觉得奇怪,因为之前自己也常常在这附近转,有时候也会与这里的病人聊上两句,有一次也无意间吓到过某个病人,不过这个张护士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田炼峰一直看着走廊拐角处,生怕刑国栋突然出现了,因为刑国栋最厌恶的一件事,就是外人骚扰他的病人,就算是刑术也不行,小时候刑术和田炼峰不懂事的时候,曾经逗过一个女病人,吓得那病人差点跳楼,为了这件事两人被刑国栋罚跪两个多小时,起来后还站在桌子旁边一人写了两百次“我错了”。 终于,纪德武没有再叫喊,但一直缩在角落中,刑术觉得差不多了,让田炼峰留下来,自己走了进去,拿起那张照片,放入口袋中,随后问:“纪先生,我什么时候把画带过来给您看看?” 纪德武使劲摇头,终于开口说话:“你自己去找他,不要找我,和我无关。” 刑术点头:“好,我知道了,那我去找谁?” 纪德武还是摇头,刑术想了想,将口袋中的照片慢慢摸出来,同时观察着纪德武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使劲朝着墙角中缩,刑术作势要将照片递过去,同时问:“麻烦纪先生了,请问找谁?在哪儿找?男的女的?” “道外!道外!道外!道外北二道街负四号!”纪德武闭上眼睛,就好象刑术拿着一条蛇慢慢逼近他一样,他闭着眼侧着头,朝着角落中缩着。 刑术再问:“找谁?” 纪德武拼命摇头的时候,刑国栋出现在了门口,咳嗽了一声。刑术立即起身来,收好照片道:“谢谢纪先生,对不起了。” 刑术说完走出病房,走到门口,站在刑国栋跟前闭上眼。 此时,刑国栋、田炼峰和那个张护士都明白,刑术这意思是让他爸下手揍他,因为一开始他就这样打算好了。 谁知道,刑国栋却说了句:“跟我来办公室,炼峰也过来。”说着,刑国栋看着张护士,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好好照看纪德武,紧接着转身便走。 回到办公室,刑国栋让两人先进屋,随后自己关上门,站在门口看着背对着自己,面朝办公桌的两人,开口道:“刑术,你是不是魔障了?” 刑术摇头:“对不起。”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精神病院,这里的人受不得刺激,你忘记小时候的教训了?差点让一个人跳楼死了。”刑国栋说完见刑术要转身,又道,“别说对不起,你这么久以来没有犯过那错误,我也相信你清楚知道那样做的后果,但是你还是做了,我觉得,你就是魔障了,你现在是一心一意想解开那个谜。” 田炼峰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刑国栋坐下来,也不抬头看两人,只是道:“我一直教你,做事要有个度,不要越线,我有我的底线,你也有你的,你的底线中也充满了其他人的规则,所以,你在超越自己底线的同时也在违反人家定下的规则,我想,在这一点上,我和你师父教的都是同样的道理吧。” 刑术回答道:“爸,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我听我师父的多过于听你的,那不一样。” “行了,打住吧,我知道,耍嘴皮子也好,说大道理也好,我是说不过你这个干朝奉的。”刑国栋拿着一支笔在那翻转着,“我今天是最后说一次,别遁入魔障了,还有,以后你实在想要在这里问点什么,做点什么,麻烦你先告诉我一声,我是医生,也是这里的负责人,还是你爸爸,好了,你忙自己的吧,我还有材料要整理。” 刑术点头,带着田炼峰告别,立即下楼。 来到楼下,田炼峰就小心翼翼地问:“你爸今天这是怎么了?” 刑术摇头:“他是担心我,从一开始,他就不愿意我接触这行当,但又无可奈何,他是工作狂,把这里当家了,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从小到大身边都是这些人。” 田炼峰又道:“先前纪德武说的道外北二道街,那是老街呀,都是老房子。” 刑术点头:“阎刚也住在那附近,那里安静,不过先前纪德武说北二道街负四号,哪里有负四号这个地方?不过就算我爸不来,我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田炼峰道:“那咱们去找阎刚?” “只能这样了,阎刚这家伙,住在什么地方,就会立即搞清楚方圆几公里内所有的情况,哪里有什么店,哪里有什么特殊背景的人,问他是没错,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了天地府的事情后,我有点害怕了。”刑术皱眉看着远处在逗着猫狗的苦黄汉,“发自内心的害怕,我觉得什么鬼神一点儿都不可怕,人才是最可怕的,再善良再憨厚的人,都会变成比魔鬼还可怕的东西。” 田炼峰想了想,又道:“对了,要不要知会下师父?还有还有,你回来这么久了,还没有去找过贺晨雪呢,你们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刑术看着田炼峰,“我和她没怎么,有些与她无关的事情,就不要牵扯她进来了,不要牵扯太多其他没有关系的人,会把事情变复杂的。” 刑术说着走上车,而且开的还是马菲留下的那辆车,田炼峰依然跟着问:“还有那个姓白的……” 刑术发动汽车,看着田炼峰,直到田炼峰慢慢抬手捂嘴,这才开车。 见到阎刚已经是下午了,从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刑术就知道,他肯定是接了其他的买卖。他也不知道阎刚为什么那么疯狂的赚钱,就算他本质上不是那种嗜钱如命的人,但一旦要他做事,他第一件事就是谈钱。 坐在阎刚的屋内,刑术和田炼峰看着阎刚在那喝着水,将凉杯中放着的所有凉白开全部喝完后,打了个饱嗝,这才坐下问:“好了,说吧,什么买卖,多少钱?” 刑术看着阎刚道:“现在是小事,只是向你打听个地方。” 阎刚皱眉:“打听个地方?哪儿?” 刑术道:“北二道街负四号。” 阎刚略微一愣,随后道:“没有负四号,你也知道吧?” 刑术点头:“就因为我知道没有,才找你。” 阎刚伸出五根手指头:“五万。” 田炼峰站起来:“姓阎的,你是不是疯了?打听个地方要五万!” 阎刚面无表情道:“我就这样,事前会明码标价,不给拉倒。” 刑术拿出手机,登陆手机银行,没多久抬头道:“好了,打到你账户上了,五万,个人转账刚好一次性可以转五万,至于其他的事情,按照老规矩,另算。” “刑术!他要多少你给多少?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田炼峰在那替刑术愤愤不平,觉得阎刚和刑术也算是老相识了,开口要价还这么狠。 阎刚坐下来,摸出一根烟:“负四号是存在的,只是没有门牌号,那只是个传闻而已,很多老哈尔滨人都不知道,不过一些当年的老公安才知道负四号这个地方。” 田炼峰还气不过他要五万,又想说什么,发现刑术瞪着他,他直接坐了下去,没再手舞足蹈。 阎刚又道:“这个地方最早是特务接头用的,一开始是那些被前苏联赶出来的俄罗斯贵族聚会的地方,听说当年刺杀斯大林失败的那批人,曾经在那里会见过当时的日本关东军情报部门,后来他们失败之后,这个地方被关东军情报部门征用,最后又交到了伪满的情报部门手中,当做是中转站,中转情报亦或者是中转某些比较重要的人,日本投降,伪满没了之后这个地方被国民党军统和中统都使用过。” 说着,阎刚又顿了顿,回忆了下道:“知道李兆麟吧?” 田炼峰道:“哈尔滨谁不知道李兆麟呀,兆麟街,兆麟公园,兆麟小学这些都是以他命名的,他就是被特务杀害的。” 阎刚道:“对,当年刺杀李兆麟的那群特务,最早制定计划的时候,就是在负四号,但是这个消息一直是传闻,因为负四号在档案上都是没有被记录的,即便是在当时军统和中统的档案中都没有,只是提到过一个名叫‘彼岸楼’的地方。” 刑术听到“彼岸楼”三个字,立即想到绝世画中所画的彼岸花,而纪德武一直说负四号,这之间会不会有关呢? 随后,刑术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彼岸楼现在是危楼,这座楼是建在一群建筑之中,横跨六个建筑,很大,46年苏军撤离哈尔滨之前,对彼岸楼进行过详细的搜索,具体找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这个无从查起,大概一个星期之后,当时的东北民主联军松江军区进驻哈尔滨的时候,下属的情报机构也对那里进行了搜查,但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其后那座楼住过很多人,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才变成了一座空楼,因为房子是以木质结构为主,已经腐朽不堪,住人非常的危险。”阎刚说完,起身又开始喝水,喝完一大杯之后道,“我知道的情况就是这些。” 刑术刚要说话,田炼峰起身就走过去,指着阎刚道:“阎王,你还真是索命的阎王,就说几句话,五万就到手了?”说着,田炼峰又转身对刑术说,“千年乌香筷的故事,我也说过给你,我的五万呢?你给他,也得给我,快点,我的五万!” 刑术没搭理田炼峰,上前问阎刚:“无论如何,我得去看看。” 阎刚点头:“行,既然我收了你的钱,我就得办事,我带你去。” 刑术说着就往外走:“现在就去,马上天黑了,我不想摸黑办事。” 阎刚点点头,抓了自己的包,与刑术出门,田炼峰一脸的不爽,低声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第五十六章:不存在的负四号 刑术知道,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有绝世画,搞清楚绝世画也就搞清楚了当年的一系列的事情,而且他现在不能分心,毕竟摆在他眼前要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贺晨雪的身世以及要找的绿双瞳是不是与整件事有直接关联;马菲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白仲政等三人要做什么。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刑术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师父郑苍穹了。 其实,刑术发现马菲假扮那枝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件事与师父有关系。首先,如果杀手真的是那枝,这件事就百分之百与郑苍穹有关,因为人是他介绍的,其次,他发现那枝是马菲假扮的之后,他怀疑过自己的推测,在短时间内认为郑苍穹没有直接参与这件事,但是那枝这个人是被郑苍穹塞进团队中的,而且几乎作用不大,郑苍穹清楚自己的脾气和性格,肯定知道他会赶走那枝,那枝一走,就给了马菲假扮的机会。 换句话说,郑苍穹虽然没有直接布局,但给了马菲一个相当好的插入的契机。 后来,阎刚也问过他,其实那样是多此一举,马菲为什么不直接扮成其他人,一个刑术压根儿就不认识的人,这样不就完美掩饰了吗? 刑术虽然当时摇头说不清楚,但实际上他知道,那就是郑苍穹与马菲之间的一个约定,故意让刑术知道这件事有他的参与,就像是给刑术一个心理准备一样。试问,如果没有那枝的出现,马菲不扮成假那枝让刑术识破,郑苍穹后来告诉刑术,马菲是在他同意之下才布下的整个局,那么他们师徒之间就会出现巨大的隔阂。 当然,郑苍穹也可以不告诉他,但那样做的话,隔阂就会变成师徒之间的鸿沟,最终导致两人决裂。 所以,郑苍穹的目的有三:其一,明确告诉刑术,他也想找奇门,但自己年老了,这件事要交给刑术去办;其二,刑术现在要找奇门,还需要磨练;其三,他不想因此与刑术产生矛盾。 刑术其实对田炼峰说自己害怕,怕的不仅仅是经历了天地府的事情,知道了当年邪教惨案的真相,更是害怕郑苍穹与自己的那种师徒情谊在突然间就彻底断了。 “刑术,到了。”阎刚站在门洞前叫着先前就只知道埋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的刑术。 刑术没有任何反应,阎刚看了一眼田炼峰,田炼峰嘟囔道:“几句话,引个路,就要五万,是我,我也想不通。” 阎刚没搭理他,只是用手推了下刑术,刑术回过神来,抬眼看着门洞道:“哦,到了。” “往里面走,穿过里面那座楼,再穿过一座楼,就是负四号,也就是彼岸楼了。”阎刚说着就朝里面走,边走边说,“小心楼顶四周,落脚也得轻,这些都是百年楼,伪满时期发生过火灾,虽然重新修建过,但听说地基有问题,整座楼都不稳。” 田炼峰在后面看着黑漆漆的门洞内,四下都摆放着那种老掉牙的家具:“不稳几十年都不倒?” “这就是彼岸楼的精妙之处。”阎刚停在门洞内的院落后,站在那花台上,指着前方道,“整个彼岸楼都是依附着周围的楼修建而成的,属于楼中楼,就像是寄生在其他楼房之上,其他几座楼不倒,它就不倒,除非几座楼倒下,它才会倒下。” 刑术点头:“所以,彼岸楼才没有门牌号。” “对,当年没有,现在也没有,走吧。”阎刚带着刑术和田炼峰走进眼前的那座楼,从旁边的楼梯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又从走廊的尽头拐角处转过去,再上三楼的楼梯,这算是穿过了第一层楼,紧接着再下楼,穿过下面的天井屋。 刑术看着天井屋下面那个小型的蓄水池道:“这种建筑风格不是东北的,江南最多,设计者是个江南人士?” 阎刚摇头:“不知道,无从查起。” 阎刚领着两人再穿过前方的廊檐下方,同时示意刑术和田炼峰往右侧靠一靠,因为这几天气温上升,接近零上,所以廊檐下方的冰柱都在融化,稍大的根部一断,落下来会砸死人的。 又穿过一座楼,刑术停下来问:“不对吧,按照你现在的说法,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彼岸楼。” 阎刚摇头:“之所以叫彼岸楼,说到底,就是不容易去的地方,我们现在的行进路线,就像是一个问号。” 阎刚说着,在旁边的雪地上画了一个“?”的样子,指着下面的点道:“这里是门洞,我们必须要往上直行,从右至左围着外侧的楼绕行一圈,才能到达中心点的彼岸楼,因为无法走直线,也无法走左侧直接进入。” 田炼峰看着四下旧楼的格局道:“这里可真奇怪,太诡异了,忽冷忽热的,而且吹来的不是干风,是一种让人特别难受,渗骨头的阴风。” 刑术示意阎刚继续带路,自己走在中间说:“东北天干风干,风也烈,在夏季日照猛烈,这种建筑可以挡下日光,而且四通八达,算是四面通风,有不同的通道,在夏季会很凉爽。” 田炼峰抱着胳膊道:“那冬天不就冻死人了?” 刑术摇头:“不,冬天这些四通八达的通道只要门一关上,就避风了,风吹不进,房屋的多层结构也可以保温。” 阎刚在前头道:“对,这里还有暖气,而且都是铜管,单是这些铜管就值不少钱。” 继续朝前走,终于走到一扇并不大的屋门前,屋门可以并行三个人。阎刚停下来,指着带锁的那扇门道:“彼岸楼就在里面。” 刑术抬手看表:“从门洞到这里,我们慢行走了四十五分钟。” 阎刚道:“平常速度吧,我第一次好奇来这里,走到这花了三个小时。” “你路痴啊!”田炼峰看着阎刚道,“要是我,用跑的,十五分钟。” 刑术指着来时的路道:“别嘴硬,我们赌一把,你现在往回走,如果你一个小时内能走到门洞,我给你五万。” 田炼峰一听来劲了,抬脚就往外走:“我出去给你电话。” 可是田炼峰走了一阵,却回来了,抬眼看到两人就是一愣,“咦”了一声后,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地方,又走了回去,没多久田炼峰又回来了,这次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刑术和阎刚道:“撞鬼了这是!” 刑术摇头:“这座楼外面依附的建筑都是一个模样,我先前来的时候算过了,大致分为四个区域,外面大概有四座楼,风格都不太一样,故意混搭让人找不准正确的路。” 田炼峰皱眉,摇头表示没听懂。 刑术叹了一口气,掏出本子和铅笔画了一个圆圈道:“这个圆圈是彼岸楼。”随后又在圆圈四周写了上abcd四个字母,“这四个字母代表彼岸楼依附的四座楼。” 田炼峰点头。刑术又在圆圈内部写上甲乙丙丁四个字:“这四个字代表修建彼岸楼时外层又修建的一圈楼。” 田炼峰愣了下,好半天明白了才点头:“继续。” 刑术将甲乙丙丁四个字擦去,在a旁边写上丁,在紧挨b旁边写上丙,在c旁边写上乙,在d旁边写上甲,随后道:“修建彼岸楼的时候,又多修建的那一圈楼,算是四个区域,甲区域的风格与a楼一样,以此类推,甲乙丙丁四座楼的风格对应外围abcd四座楼,但是在修建的时候,刻意打乱了,当你走进来的时候,你记住你走了a楼,可是你绕着圈走的时候,发现自己怎么又回到了a楼,你认为你迷路了,开始另寻他路,其实不然,因为那时候你身处的不是a楼,而是彼岸楼与最外围数字楼中间那一圈的丁楼,我说这么详细了,你能明白吗?” 田炼峰拿着纸在那研究的时候,刑术转身问阎刚:“现在这屋子算是没主的吧?” 阎刚点头:“对,解放后就变成无主的屋子了,但是外面这几座楼有主,但是那几年拆迁,开发商拆不起,地贵,这些老屋子更贵,后来政府要保护这些建筑,但是完全无法修复,只能学人家英国人的,把楼的外面那一层保留了,里面重新修,否则的话,这些楼随时都会塌的。” “那就好了。”刑术掏出工具来,三两下就将锁撬开了,随后慢慢推开门,推动的时候小心翼翼,因为门发出的声音就像是随时要掉落下来一样,而屋内也是四面都是孔,就像这里发生过一场激战,有人用枪扫了一圈又一圈,在木制的墙壁上留下了无数个弹孔一样。 刑术抬脚踩了踩木板,感觉还算结实,随后道:“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多一个人的重量,阎王你别进来了,你和炼峰在外面守着,我进去。” 此时田炼峰兴高采烈地起身道:“我明白这楼中楼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这迷宫……咦?门啥时候开的?” 阎刚挡住要进去的田炼峰道:“地板随时会塌陷,你别进去,让刑术一个人去吧。” 田炼峰又不满了:“你收钱了,五万,你让雇主去冒险,你这种人吧……” 已经身处屋内的刑术转过身来,指着田炼峰道:“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上嘴,如果你闭不上,我让阎王帮你一把。” 田炼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盯着他的阎刚,抬手捂住嘴,朝着刑术缓慢地点头。 刑术朝他翻了下白眼,开始观察起这座楼的第一层屋子——完完全全的长方形,虽然有两个房间,但明显右侧的房间只是用简单的木板隔出来的,两个房间之间有一座可以上楼的楼梯,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整个屋子中散落的全都是烂家具,就连唯一完整的一个柜子上面都破了两个窟窿。 “阎王,这座楼有几层?”刑术问。 门外的阎刚回答:“不知道,我就站在你那看了看就走了,我当时只是好奇,没有详细探查。” “我上楼看看。”刑术说着就走上楼梯,刚走到楼梯口,刑术就觉得有点奇怪,感觉楼梯口的木板很厚,很结实,踩上去没有之前地板发出的那种咔叽声。 刑术爬上第二层楼,发现依然是两个房间,与一楼大同小异,继续上第三层楼,依然还是那样,一直爬到第三层的楼阁,在阁楼的房间内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不过就在刑术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好像在转身那一刹那,看到了门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于是将门打开,发现门后有一支毛笔。 刑术上前捡起来,闻了闻,笔头已经全部干了,笔头上面的毛一碰就散落下来,最重要的是这支毛笔上面并不是墨,而是黑色的颜料。 刑术拿起那支笔回到门口,递给阎刚道:“这支笔很奇怪。” “怎么?”阎刚不理解,他不懂这些。 刑术拿过来道:“这种毛笔是羊毫,笔头比普通写字所用的狼毫略长一些,粗壮一些,因为这样含水墨量要大些,所以,这是支画笔,画水墨画时用的画笔,更多的也有用写秃过的毛笔来作画的,但画上的精细部分,就需要用到羊毫了。” 阎刚点头:“你是说,这里与绝世画真的有联系?” “不确定。”刑术回头看着四周,“这里怪怪的,看似平常,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阎刚又道:“但是那幅绝世画不是普通的画,分不出单一的类型。” “对,那幅画上面很怪,是双层的,水墨画和油画混合体。”刑术皱眉,“就是这一点我才觉得古怪,搞不清楚,只能从纸张上面大致鉴定出时间来,毫无疑问是用了双层纸,但我不知道是水墨画在先,还是油画在先,而且我找到的这支毛笔,笔头上面不是墨水,而是油彩,黑色的油彩。” 一旁的田炼峰想发表意见,但刑术没让他开口,他只得捂住嘴皱眉看着两人,一会儿看看刑术,一会儿又看着阎刚。 阎刚想了想道:“绝世画与这里有关系不说,那个纪德武也与这里有关系?” 刑术点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纪德武看见那幅画之所以那么惊讶,我想肯定是因为当年在某处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受过惊吓刺激,但能把他吓成那副模样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当年那群人挟持他之后,他断手的事情。” 田炼峰终于忍不住,放开手道:“你是说,当年他被挟持的地方是在这里?是在这里断的手指头?” 刑术转头看了看田炼峰,田炼峰立即又捂住嘴。 刑术摇头:“不,警察不是傻子,当年他断手是在车床上,如果那群人伪造现场,再怎么伪装警察一勘查现场就知道了,所以,断指的地方肯定是在他被发现的地方,但是最早他被绑架关押的地方说不定就在这里。” 阎刚听完,分析道:“嗯,绑架他的人,肯定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个地方让他画画,但是他不从,死都不画,这才将他转移出来,威胁要砍断他的手指头,或者杀掉他,因为在藏匿地对他动手,会破坏他们准备好的画室。” 刑术接着道:“之所以担心画室被破坏,被发现,我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群人在纪德武之前还抓过其他的画家,而且那一个或者一个以上的画家就在画室当中,也许,就是这座彼岸楼。” “纪德武看见绝世画就大惊失色,说不定在这个画室中就有一幅一模一样的画,导致纪德武看到之后立即联想到了当年的一切,所以吓坏了,他以为你是当年的那批人。”阎刚继续分析,“所以,当年那批人是将纪德武请到这里来的,并不是蒙面带来的,纪德武也知道这里是负四号,后来这些人之所以没有找纪德武的麻烦,是因为纪德武疯了,对他们没有威胁了,一个疯子说什么话,在法律上也无法形成有效的证词。” 刑术转身看着屋子内:“所以,我觉得纪德武当年被请到的画室,说不定就是这里,否则一个疯子怎么会对负四号印象这么深刻?” 刑术此时想到了那楼梯下面的那块坚硬的地板,又回头看着屋外,走出去后四下看了看,问阎刚:“阎王,你说,现在我们在几楼?” 阎刚看着外面的地面,还有正对着大门的那个天井屋道:“一楼啊!” “一楼?”刑术摇头,“我觉得不是一楼。” “为什么?”阎刚不解地问。 刑术指着周围道:“这里是天井屋,周围是外层建筑和迷宫,从天井屋中间可以看向外面的高楼,就算有对比,你也无法知道自己身处几楼。就像是把一个人装在一个可乐罐子一样大小的地方,将这个罐子放在某个高处,旁边就有一座二十来层的高楼,身处罐子中的人从罐子口看向那座高楼,第一直觉会认为自己在地面上,认为罐子放置在地面,因为罐子四面都是被挡住的,你的视线无法平视的前提下,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的高度,这就是坐井观天。” 阎刚走到天井屋中心抬头看着,顺带跺了跺脚:“你是说,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至少是二楼或者以上?” “对,周围都是封闭的,外层是迷宫,我们是上了又下,下了又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几楼,如果把你扔在一座四面都封闭,但有好多个楼梯的楼房中,你上上下下来回走几趟,再让你说自己在几楼,你肯定说不出来。”刑术说完指着屋内的地板,“所以,我认为下面肯定有个密室。” 阎刚恍然大悟:“所以,那密室就是所谓的画室?” 刑术道:“没错,但还有一个非常矛盾的地方。” 第五十七章:同样的画 刑术所说的矛盾的地方,那就是画室的位置。 有条件的画室都不应该是明亮的,谁都知道,画需要光,就如拍照一样,没有光就没有颜色,阳光也就是自然光线是最棒的。白炽灯、钨丝灯、日光灯带来的颜色都有差别,更别说高压汞灯,高压钠灯这些。 刑术解释道:“不同的光线下作画,会对画产生不小的影响,同时也会影响人,当然后者是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考虑的。” 田炼峰再次忍不住:“这个你也懂?” “略懂。”刑术点头,随后看着田炼峰的嘴,田炼峰立即捂嘴。 阎刚道:“好吧,既然来了,那就找找,肯定有出入口。” “我想,肯定被封了,阎王,你带着田炼峰回去拿点工具,最好是斧头,还要强光手电,最好多带几个,我在这里等着你。”刑术说完,不让阎刚再问什么,“你快点去,时间不等人。” 阎刚只得点头,带着田炼峰立即往回走。刑术站在门口,看着这里,拿着那支毛笔开始在那飞速地思考着前后,联系着一切的线索,就在他想到自己面见纪德武的时候,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随之一愣,紧接着差点将手中的毛笔给掰断了。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随后四下看了看,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而那人还满眼都是杀气。 刑术拿出电话,背靠着一侧的墙壁,拨通了刑国栋的电话,电话通了之后,他对着电话那头道:“爸?” “你爸回去了。”电话那头说话的是个女人。 刑术浑身一震,他立即意识到了那人是谁:“果然是你,张护士。” 电话那头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阻止刑术与纪德武接触的张护士。 张护士在那头冷笑道:“刑老板,你果然聪明,不过我也不笨,在当时我就意识到,你这种聪明人肯定很快就会发现我不对劲,因为我犯错了,我急着制止你并没有什么,但我当时去找你爸来,这个过激的做法肯定会让你怀疑的,如果我不那样做,你不可能怀疑我,对吗?” 刑术冷冷道:“对,我爸呢?” 张护士说话间,扭头看了一眼旁边沙发上睡着的刑国栋:“他喝的水里面我下了适当的镇静剂,那剂量会让他睡很久,我是专业的,所以,我控制好了剂量,如果我再多一点剂量,再调配点其他的东西,你爸这辈子都会处于昏迷状态,变成植物人。” “听着。”刑术慢慢靠墙蹲了下来,“没有人可以搞我爸,没有人可以在那家医院里面搞事,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奉劝你,最好现在放下电话就跑,改头换面躲得远远的,最好在深山老林里面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否则等我找到你,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当然,你还有个选择,那就是弄死我,不过,如果你弄不死我,我一定会万倍奉还!” 刑术说完挂掉了电话。 电话挂断,传来忙音的那一刻,那个张护士还没有回过神来,足足过了五六秒才下意识看着话筒,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沫,因为她很清楚,刑术先前那番话不是在开玩笑,绝对不是,不光是她平日内看到的刑术,还是传闻中的刑术,都不是一个好招惹的角色,更不要说他那个名叫郑苍穹的师父…… 张护士拿着话筒的手开始发抖,就在一年前的某天,有个跑来找自己疯子老爹要遗产的女儿,在医院撒泼哭闹,后来还将装有大小便的盆子泼到自己父亲的身上,就因为父亲没有将房产留给她,这个女人当时还打伤了两名护士,抓伤了刑国栋。 那天刑术正好回医院,看到这个情景径直上前,将那女人直接拽到了窗口,作势就要扔下楼。 那女人吓破胆了,周围的人全吓傻了,七手八脚上前制止刑术,足足上去八个人才将那个女人救下来。当时这件事完了之后,所有人私下讨论的时候,都认定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他们不上前制止,刑术肯定会将那个女人直接扔下去。 那天,那女人逃出医院的时候,被等在门口的刑术拦住,刑术当时站在那笑眯眯地与她聊了几句,从此之后那女人现也没有来过医院闹事。 谁也不知道当时刑术说了什么,只知道招惹刑术和找死是划等号的。 同样的事情在刑术那个行当传闻也很多,就连当年号称雄霸古玩城周围几条街的所谓的社会人听见刑术的名字,脸色都得变。 张护士站在那看着刑国栋思考下一步的同时,拿出手机又拨出一个号码去。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刑术与医院守大门的童云晖也刚刚结束通话,童云晖挂掉电话之后,又拨了一个电话给正在休息室中小睡的廖洪美,简单说了一句话,挂断电话后搬了一把凳子放在大门口坐下,静静地看着医院的办公大楼。 张护士拿着手机边走边说,时不时向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同伴微笑示意,回休息室更换了衣服之后,飞速下楼,走出办公大楼,还未走到大门口时,她就看到坐在那里的童云晖,以及童云晖脸上的微笑。 张护士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朝着一侧的矮墙跑去,跑到矮墙的位置却看到那里蹲着三条恶狠狠的狗,以及站在墙边正背对着她小便的苦黄汉。 苦黄汉扭头对着张护士笑道:“张护士,下班了?” 张护士咽了口唾沫,拔腿朝着另外一侧跑去,边跑边四下看着,终于看到左侧墙壁下的那颗大树的时候,直接飞奔过去就要爬树,刚冲到树跟前,远处一把扫帚飞了过来,直接将其绊倒,随后穿着一身保洁服装的廖洪美提着背篓慢慢走了出来,边走边往嘴里喂着花生。 “别装死了,起来吧。”廖洪美慢慢走到张护士跟前,刚要蹲下去的时候,张护士突然转身摸出一把水果刀就挥了过去,被廖洪美抬起直接挡住她的手腕,随后反手一拧,将其水果刀脱手,再抓着胳膊一顶一拽,张护士惨叫一声,刚叫出来就被廖洪美俯身捂住嘴。 廖洪美冷冷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张护士:“只是脱臼而已,死不了的。” 说着,廖洪美再抬手拉脱臼她的下巴,扛着她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同时对一侧的苦黄汉道:“放哨。” 彼岸楼之中,刑术和阎刚挥舞着斧头,将楼梯下面的地板砸开,果不其然,下面还有楼梯,而且被人毁坏过,而且上面的地板是重新拼凑上去的,原本是想让人看不出下面有通道,结果弄巧成拙,弄得太坚固了,反倒被刑术发现了。 顺着楼梯下去,刑术拿起手电照着下面被破坏得严重,但勉强可以站人的楼梯。 “这里有开关。”田炼峰看到楼梯口的开关,按下去却没有反应。 阎刚照着开关之上被砍断的电线道:“被砍断了,而且电线肯定是分接线路。” “什么意思?”田炼峰问。 阎刚扶着边缘朝着下面走:“他们在这里肯定呆了挺长的时间,画画要用的灯,肯定费电,这里早就不通电了,必定是偷的周围其他设施的电,但只偷一处的电,人家一个月电费下来就能发现,所以至少偷好几家的,今天用这个,明天用那个,不容易被发现。” 刑术终于走到下面的那个巨大的房间内,随后看到右侧还有一排窗户,他用手电照过去,发现窗户外面斜摆着一排镜子,手电光照着镜子的时候,立即反射了出来。 刑术探头在窗口朝着上面望了望,随后道:“上面应该还有镜子,利用反射,将日光照进来,晚上再用灯,这样就有天光了,而且看这些镜子的镜面是打磨处理过的,看得出来是想模拟出自然光线。” 阎刚在画室中四下走着,发现四处很杂乱,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破坏了,画架被砸,凳子、椅子、桌子都被砸得稀烂,原本周围挂放物件的挂钩也全部被砸落下来,摔得满地都是,现场没有一支笔,但在窗户侧对面位置的地上看到了不少油彩,不过那些油彩看样子也被人认真擦过,但没有擦掉。 阎刚四下看了一圈道:“看样子他们走得很匆忙,是逃走的,慌乱之中带走了必须带走的,剩下的全部毁坏了。” 刑术道:“对,反射的镜子也被砸过,但没有完全砸坏,说明他们很慌张,还有地上的油彩,其实是可以擦掉的,用醋、香蕉水亦或者是油漆稀释剂就可以轻松擦干净,但是他们没有,这些都说明这里的人走得十分匆忙,也许,是在纪德武的事情之后才跑掉的。” 三个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似乎留下来的只有那支毛笔。 刑术站在画室的中间,仔细地想着,捏着那笔道:“这支笔不是偶然掉在那里的,肯定是被挟持被威迫的其中一个画家留下来的东西,但留在最上面,不容易被发现,他既然想留下线索,必定也会在画室中留下来,一个画家应该留下什么线索呢?” 阎刚听到这,看着刑术道:“当然是画。” 田炼峰也点头:“对,只能是画。” 刑术道:“对,是画,而且不是画在画布上面的,而是画在某个这些人带不走的东西上面的。”说着,刑术指着周围道,“仔细搜索天花板、墙壁和地板!” 三人分头寻找,找了许久,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刑术起身来,四下看着,目光终于落在了角落的那堆油彩之上,他顿时想到了什么,立即上前,让阎刚和田炼峰照着那堆地上的油彩,顺着那油彩朝着侧面看过去,发现侧面那里都有擦去油彩留下的痕迹。 “画室的自然光一般都在侧面,这样绘画的时候才不会影响视线,更不会影响色感,所以这里是绘画的地方。”刑术摸着地上的那层油彩,“他们走得那么匆忙,都将周围落下的油彩擦掉了,为什么没有擦掉这一堆油彩呢?他们看样子是要掩饰什么东西。” 阎刚摸出匕首来,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干掉的那一层油彩抹去,刮得异常小心,不一会儿就浑身大汗,终于在半个小时后,阎刚将表面那一层刮出来之后,在地上露出一个用工具凿出来的箭头符号。 刑术道:“难怪要用油彩去掩饰,不是画出来的,是凿出来的,如果用木板盖上,更容易被发现,只能用油彩泼上去掩饰。” 阎刚看着正对面的那堵墙:“箭头指着这堵墙,但是墙面上什么都没有。” 刑术上前摸着墙壁:“是木板的。”说着,他再摸了下周围其他墙壁,发现也都是木板的,随后退回来道:“不对劲儿,东北这边的屋子就算有保温层,也不会用这种木板,再说了,这种中俄风格混搭的房子,也有封火墙,是全火砖结构的,没有一丝丝木料在里面,封火墙上加木板,而且还这么严密,在当年是不可能的!” 阎刚看着刑术:“知道了,拆木板是吧?” “对,慢慢来。”刑术说着指挥着两人开始从箭头所指的两侧开始拆木板,拆了一阵后,果然发现了里面似乎有画,还有字,就在三个人将正对着那面墙大部分都拆下来的时候,果然发现了里面的那幅画,而那幅画不是其他的什么画,就是刑术从筒子楼墙壁中取出来的绝世画! 刑术看着一模一样的绝世画,看着画上的彼岸花惊呆了。 田炼峰和阎刚也很吃惊,不过都明白,为什么纪德武看见绝世画的照片会那么惊恐,说明他们的推测是正确的,纪德武断指之前被带到这里来过,看到过墙壁上的这幅画,印象很深刻,在那之后他自己断指,所以再看到这幅画,他的记忆就会蹦出很多当年的画面,自然而然受了不小的刺激。 刑术上前摸着那幅画,不断摇头。 田炼峰上前问:“你能鉴定出时间吗?” “不好鉴定,没有工具,而且我对画不是太在行。”刑术摇头,“但是我看得出来,墙壁上的这幅画,和那幅绝世画就算不是一个人画的,两个人之间也有某种联系,而且,这人之所以将画留在这里,其目的就是希望有人发现,也有可能这个人与奇门有某种联系。” 刑术说到这里,拿出电话,打给廖洪美。 电话接通,廖洪美接起电话就说:“她醒了,但是一个字都不说,她应该只是个卒子,除了有医疗常识,是个正规的护士之外,没有什么身手,也许是被收买的。” 刑术应道:“你把电话开免提,放在她跟前。” 说着,刑术也开了免提,回头看着阎刚,示意他也认真听,帮着分析。 廖洪美将电话开成免提,端了一个凳子放在张护士跟前,将电话放上去,随后退到一边看着。 张护士被廖洪美绑在椅子上,脑袋低垂着,在那说着:“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抓你们。” 刑术对着电话说:“我记得你姓张吧,我还记得你应该是纪德武入院之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托关系进的医院,别质疑我,别撒谎,我的记忆力很好,我无聊的时候,最喜欢看医院的人事档案,那是我家,我把你们每一个人都当家人,我会记住我每一个家人的名字,样貌,年龄,喜好,所以,我劝你说实话,不要撒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刑术,你这次闯祸了。”张姓的护士说道。 刑术道:“张护士,我爸是医生,他醒来后就会立即察觉自己被人下药了,也会看监控摄像头,会发现你进了他的办公室,我想即便这样,你也可以编一套谎话,但是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了你们当年囚禁画家的画室,就在北二道街的负四号,也就是彼岸楼,我将这一切捅出去,报警,警察顺藤摸瓜严查的时候,你背后的人为了担心事发,一定会灭你的口,亦或者直接放弃你。我知道,你有个女儿,今年二十岁了,大学生,前途无量,你要是出了事,她怎么办?” 刑术刚说完,张姓护士就很激动地吼道:“你敢对我女儿怎么样!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刑术一愣,因为他先前绝对不是拿她女儿在威胁,所以张姓护士这么大反应,只会让他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姓张的护士,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和背景,也没有身手,之所以给那些人卖命,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女儿被他们威胁? 刑术让张姓护士在那大吼大叫了许久,也不喝斥她闭嘴,也不让廖洪美阻止她,只是等她发泄完毕,开始低声哭泣的时候,这才道:“张护士,我可以帮你,我还可以帮你女儿脱离困境,前提是,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张护士许久才缓缓摇头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你是斗不过他们的,没有人可以,他们连警察都敢杀。” 张护士说到这,刑术一愣,田炼峰双眼都瞪圆了,阎刚皱眉上前,走到刑术跟前盯着电话,又看着刑术。 刑术深吸一口气,问:“他们是什么人?” 田炼峰在一侧小声道:“黑社会?” 刑术见张护士没回答,捂住电话道:“别插嘴!中国大陆就没黑社会,只有带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团伙!” 许久,喘着气的张护士开口说道:“他们说自己是铸玉会,对,是铸玉会。” 刑术打了个寒颤,抬眼与阎刚对视着。 怎么会是铸玉会? 《奇货》 第一卷。天地镜(完) 敬请期待 第二卷 绝世楼 第一章:羁押者 1940年2月7日,农历腊月三十,除夕。 距刑仁举在伪满新京刑场离奇死去还有五年零一个月零一天。 他身处的伪满洲国滨江省哈尔滨市监狱道里分监内,没有丝毫过年的气氛。 不管是守卫,还是监狱中的犯人,似乎都意识不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因为即便是今天,牢房走廊尽头的那间审讯室中,依然会传出来阵阵哀嚎声和啼哭声。 刑仁举靠着监狱的一角坐着,脑袋靠在一侧的墙壁上,耳朵紧贴着墙壁,双眼紧闭,左手握拳顶在墙壁之上,很有节奏地弹动着手指,仔细聆听着手指弹动墙壁传来的声音。 坐在刑仁举对面的犯人一直盯着他,这个人叫綦三,原本是哈尔滨道外码头的一个监工。早几年因为赌博的关系欠了本地一个帮会很多钱,差点被人绑上石头沉进松花江,后来铤而走险干上了拦路抢劫的勾当,被警察抓住。 抓住他的警察见他熟悉码头的情况,劝说他当了编外警察,也就是俗称的密探。每个月定时给他发薪水不说,只要线报正确,抓到了“违法分子”,就会得到一大笔酬金。而警察所指的“违法分子”,则是潜入伪满来的各路间谍,无论是国民党……苏联或者共产国际方面的。 但好景不长,綦三毕竟没有受过系统化的反间谍训练,很快便被驻扎在码头附近的一个特务小组注意,于是设套,让他以为自己掌握了大鱼的线索。 做密探的都清楚,小鱼小虾的线索交给警察厅特务科方面,有点好处是自然的,但是大鱼大虾的线索一旦交出去,密探的功劳就基本上会被减到最低,最多能捞口汤喝。所以,这个时候大多数密探都会选择将线索交给日本宪兵队或日属特务机关,因为这样做的话,不仅能吃到肉,还会被日本特务机关纳入外围反间谍系统,生活上基本就有了全面保障。 于是,綦三中了套,变成了一个谎报线索的密探,间接性害死了不少日本人,让突入所谓中统据点的三名日本特务加五名宪兵被炸得支离破碎。 随后,綦三被宪兵队抓了起来,审问之后扔进了这座监狱之中。 綦三一直盯着刑仁举,他进来已经半个月了,但刑仁举从未搭理过他,他完全找不到合适的契机与对方搭话。 “綦三!”一名狱警走到牢房外,将警棍搭在铁栏杆之上,发出“咣当”的巨响,把綦三吓了一跳,他赶紧爬到门口,扶着栏杆站起来,保持微微鞠躬的姿势。 狱警看着綦三,目光又扫了一眼角落中的刑仁举,随后道:“有人来看你,把手伸出来!” 綦三立即从牢门的开口中伸出双手,让狱警给他戴上手铐,随后转过身举着手慢慢退出来,让狱警将手铐的铁链绑在脚链之上锁死——这些都是必须程序,就是防止犯人偷袭狱警越狱。 一年前,这座监狱里曾经发生过一次精心策划的越狱,当时关在这里的三个犯人,趁放风之际,徒手杀死了5名狱警,抢了一挺轻机枪和两支三八式步枪,又击毙了12名武装狱警,但抢来的手榴弹并未炸开监狱大门,随后被紧急赶到的日本宪兵队以优势火力压制,最终三人自杀身亡。 日军情报部门对三人的身份进行了详查,足足查了半年多才发现,这三个人,其中两人是国民党军统人员,另外一人是方面曾经派往苏联学习谍报的一名特工。三人被抓的时候,因为都是被牵连,故此没有暴露身份,从那天起,日军加紧了对监狱内人员身份的深层次核查。 綦三被狱警押走的同时,另外一名狱警从对面走来了,还对押着綦三的狱警点头示意。 押解綦三的狱警点头回礼,但觉得奇怪,觉得这个人面生,虽然监狱很大,不是每个人自己都认识,但这个人的面容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于是在押解綦三到审讯室门口的时侯,问着站在那里抽烟的班长:“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是谁?怎么没见过呀?” 班长叹气道:“你少问,人家在警察厅有关系,听说是次长家的亲戚!不该你知道的别问,会惹祸上身的。” 狱警点头表示明白,将綦三塞进审讯室中,关门的时候,看了一眼背对着门口,穿着一身风衣,带着绅士帽,烟不离手的男子,紧接着关门,又问:“这人到底谁呀?隔三差五就来,而且每次都是见这个綦三。” 班长将狱警一把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道:“你他妈不要命了!?这家伙是日本人!警察厅情报科科长!上次有个兄弟得罪他了,还没走出三步呢,就被他直接把手腕给掰断了,这家伙是个疯子!” 狱警倒吸一口冷气:“他就是那个申东俊?这不是朝鲜名字吗?” 班长拍了狱警一巴掌:“你管他是朝鲜人还是日本人,反正是咱们惹不起的人!” 狱警立即站在那不说话了,班长看了一眼审讯室的大门,脖子一缩走掉了。 被班长称为警察厅次长亲戚的狱警走到了刑仁举的牢房外,看了一眼对面的牢房中,那里的犯人因为得病发着烧在那呻吟,处于恍惚状态,于是他从袖筒中摸出一把模样奇特的干草扔了进去,掉落在牢房的地上。 靠在角落中的刑仁举看到那把干草掉落在地上的时候,不由得一惊,抬眼看着,随后听到站在那的狱警低声道:“陈九斤?” 陈九斤是刑仁举以前的名字,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人极少。 刑仁举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看着那把他以前一直不离手的“续命草”,立即小心翼翼上前,左右看着,皱眉压低声音道:“兴安!你怎么来了?” 来的狱警不是别人,正是刑仁举早年在久安当铺收的徒弟田兴安,自当年中元节之夜告别之后,距今已经很多年了,如今的田兴安已经是45岁的人了,较比当年沉稳了太多。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刑仁举咬牙道。 田兴安低头低声道:“当年师父离开山海关之后,我就沿途打听,知道师父到了关外,于是辞了朝奉的职位,一路追来,找了师父多年,一直没有任何音讯。前几天,我儿子的朋友来家里做客,他包里带了一份监狱人员核查名单,我看到上面有您的名字,就想办法进来,没想到,真的是您。” 多年来,田兴安一直没有放弃找寻师父的消息,所以什么机会都不会放过。 刑仁举欣喜道:“兴安,你都有子嗣了?” 田兴安看了看四下,微笑点头:“叫田云浩,今年20岁了,参加了海军。” 刑仁举一惊:“海军?满洲国的海军?” 田兴安立即道:“师父,你放心,我的儿子不可能当那些杂碎的走狗,那只是他表面掩饰的身份,实际上他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人,这小子以为我不知道,这点东西哪儿能瞒得过我,我可是师父您教出来的。” 刑仁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田兴安又问:“师父,我时间不多了,您为什么会来关外?为什么会被抓起来?我得想办法把您救出去。” 刑仁举摇头道:“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你把那双筷子保管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快走吧,别管我了。” 田兴安又道:“师父,呆在这里迟早会死的,关在这里的犯人没有几个能活着出去的?我还有关系和办法,我现在的身份是个做药卖药的,和警察厅次长家关系还算不错!我还能想到办法!” “千万不要!”刑仁举瞪眼道,“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保管好那双筷子,明白吗?快走吧!快走!” 田兴安愣在那了,随后见刑仁举又坐回先前的位置上,他不能太大声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下周围没有人注意自己,也知道师父刑仁举的话一向是说一不二,说不管就一定不能管,所以只能跪下去磕了头,起身快速离开。 等田兴安离开之后,坐在阴暗角落中的刑仁举才又露出笑容,欣慰道:“我徒弟有后了,真好,太好了。” 返回的田兴安低头走过审讯室的时候,并不知道在审讯室中的申东俊正在询问綦三的,也是关于刑仁举的事情。 审讯室中,綦三坐着,申东俊站着,与前几次一样,申东俊一开始都只是站着,而且是背对着綦三,给綦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和神秘感,綦三在第三次与申东俊会面的时候,才知道他的身份是情报科的科长,开始还一直以为他是日属特务机关的某个官员。 “什么话也没说?”申东俊侧头看着綦三,“整整半个月,他一个字儿都没说?撒尿拉屎吃饭都不和人说话?也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綦三摇头:“申科长,没有,真的没有,我一直死死盯着呢,他走哪儿我跟哪儿。” 申东俊闭眼:“这就对了,他走哪儿你跟哪儿,傻子都知道你在盯梢,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中统的人下套吗?就是因为你不会掩饰自己,我只是让你搞清楚他进监狱的原因,应该不难吧?我说了,只要你能搞清楚,你马上就可是释放出狱,出狱之后,你就是隶属于情报科的密探,每月薪金较比从前会翻一倍,还可以按月领到大米白面,甚至是酒肉。” 綦三一脸的期待,随后又换上愁容:“申科长,我尽力了。” 申东俊点头朝着外走,綦三差点就跪下去了,哀求道:“申科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告诉你监狱里面我查到的其他事情,我知道也许有两个人是间谍,不是就是军统的!” 申东俊摇头:“这些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刑仁举的事情。” 綦三一咬牙:“好,我再想办法!” 申东俊点头:“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这样吧,三天之后我再来,若是三天后你什么都查不出来,那你就准备坐一辈子牢吧。” 綦三闭眼点头,脑子中有了一个无比冒险的计划。 而在綦三回牢房之前,申东俊则径直走到了刑仁举的牢房之外,站在那点起一支烟,看着黑暗中的刑仁举,随后道:“两年前,我得到一份情报,情报上面直接提到了奇门,我不想放过这个线索,带着人就赶去了牡丹江找那一线屯,谁知道什么都找不到,还死了不少人,若不是我父亲,我恐怕已经被调回朝鲜总督府了,那根本就是个陷阱,是你布下来的,你知道我在找奇门,所以,你想我死,你可真的很会算,你知道有很多你们中国人才懂的玩意儿,我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所以才故意匿名给了我那份情报。” 刑仁举不说话,依然坐在角落中,但黑暗中的他,看着申东俊却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是的,那一切都是刑仁举的一个局。 “那里危险重重,若没有你写在信上的办法,我是永远进不去的,但进去之后步步都是陷阱,我什么都没有找到,只能回来了,这是你的第一步计划,这一步计划中,你希望我死在那里,如果我没有死在那里,死了那么多人,回来也会被追究责任,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枪毙,当然,对于你来说,那是最好的结果。”申东俊深吸着手中的烟,“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你给我的情报,你想知道吗?你想知道是谁出卖你的吗?” 此时,刑仁举起身慢慢走过去,走到申东俊跟前,隔着铁栏杆,依然是满脸得意的笑容,淡淡道:“你永远也不要想找到奇门。” 申东俊笑了:“你是想告诉我,我永远也撬不开你的嘴巴吗?” 刑仁举只是笑,并不解释什么。 申东俊:“我迟早会查出来你为什么要主动进监狱,迟早会知道的。” 刑仁举转身回到了先前的角落之中,靠着墙壁故意发出干笑。 申东俊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了地上的那把干草,因为那是一种不同于牢房隔潮所用稻草的干草。于是申东俊蹲下来,慢慢伸手进牢房中去抓那干草,同时观察着角落中的刑仁举。 刑仁举此时心头也是一惊,他忘记将干草收回去了,这是他的失误,因为田兴安故意将干草扔进来,就是希望刑仁举能借这个东西确定自己就是他的徒弟田兴安,但田兴安并不知道的是,时隔多年,刑仁举的病已经治好了,不用再需要随时都捏着那续命草。 黑暗中的刑仁举看着申东俊的手摸向那干草,并没有任何动作,如果他有动作,就会加重申东俊的怀疑,如果申东俊顺藤摸瓜找到了田兴安,找到了那双筷子,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前功尽弃了。 申东俊的手在快碰到稻草的那一刻,却略微移动了方向,摸向了地面,仔细摸了摸,随后道:“这里很潮,你说话的鼻音很重,嗓子里面也像是裹了什么东西,你应该有鼻炎和气管炎,这种环境下你活不了多久。” 刑仁举只是冷哼了一声,申东俊起身离开,朝着审讯室门口径直走去,走到那名狱警跟前,问:“我进审讯室之后,有没有人去过先前你提审犯人的牢房方向。” 狱警一惊,此时他很为难,眼前的人是警察厅情报科科长,而班长又叮嘱他,先前进去的那人,是警察厅次长的亲戚。他不说,就会得罪申东俊,假如说了,就会得罪警察厅次长。 狱警那副为难的表情,立即让申东俊意识到了什么,他咧嘴一笑道:“谢谢。” 申东俊说完离开,狱警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说,对方还要说谢谢呢?就在他纳闷的时候,朝前走的申东俊扔下一句话来:“把綦三弄回去吧,对他们客气点吧,一年只有一个除夕,一个人也只有一条命。” 申东俊的神神叨叨让狱警摸不着头脑,只能呆在那看着申东俊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之后,这才转身进了审讯室,将綦三带回了牢房。 綦三回到牢房坐下来,继续在脑子中完善自己计划的同时,申东俊已经在狱长那用自己的特殊方式,问出了田兴安的事情,虽然狱长也不知道田兴安的身份,但让申东俊知道那是次长家的关系,随后申东俊离开监狱,找了家布匹店打了几个电话,很快便搞清楚了田兴安的事情。 申东俊拿着电话看着店铺门外,重复了一遍:“道外四道街89号久安药铺,店主叫田永民,我知道了,谢谢,你的事情我也会帮你办的。” 说完,申东俊挂掉电话,转身离开布匹店。 几个小时之后,申东俊独自一人出现在道外四道街上的久安药铺对面,在寒风中装作等人的样子观察着对面的药铺,看着在药铺中指导着一个伙计,现在已经改名叫田永民的田兴安。 虽然田兴安并没有发现对面的申东俊,但申东俊也没有发现,在永安药铺隔壁的馄饨店窗口处,一个白净,长相俊俏,穿着长衫马褂老师模样的男子正端着一碗馄饨,边吃边注意着他。 等男子吃完之后,仔细地擦干净了挂着残汤的嘴角,掏出钱来,对着老板微微点头,示意钱不用找了,紧接着围上围巾,开门朝着对面走去。 第二章:串联的线索 接下来的五天中,申东俊换了无数的衣服和无数的方式盯着永安药铺,但他除了发现田兴安的儿子田云浩是海军中的一名候补军官之外,并未发现其他有用的情报。 他并没有冒险进药铺去查探,他知道田兴安既然能想办法进监狱去见刑仁举,说明这个人也不简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察觉,一旦对方警觉,就再也不容易抓到对方的把柄了。 第五天的傍晚,站在斜对面的申东俊依然站在那观察着,记录着自己能看到的,田兴安每日在店铺中所做的所有事情,包括他喝了几口茶,整理了几次衣服。 此时,一个人从他身边快速走过,同时碰了下他的衣服,申东俊险些被撞到,等那人走过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证件被对方拿走了,他察觉到事情不对,立即转身去追,却发现前方那人在冰雪路面上走得极快,极其平稳,他要急追上去,只会让自己摔倒,于是干脆保持着一定距离跟踪。 走在前方的便是那名老师模样,五天前在馄饨店发现申东俊的男子。 男子边走边打开申东俊的证件看着,随后笑了笑揣入怀中,目光投向前方的一个小巷,随后转身进入,同时从怀中取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再将长衫卷起。 申东俊见男子转进小巷,自己迟疑了下,也跟了进去,同时摸出了手中那南部式16发自动手枪,检查了下弹夹之后,将枪上膛紧握在手中。 走进巷子之后,申东俊并未发现前方男子的踪影,他抬头四下看着,两侧的房屋边缘和屋顶也没有发现男子,他只得继续上前,向前走了几十米之后,发现是一堵墙壁——这根本就是个死胡同。 申东俊立即转身,转身的时候,那名男子已经凑到他面部跟前,申东俊双眼看到的只是一张怪异的尸面——面具上绘制的完全就是一张死人脸,但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是后面有人举着一具死去多日的尸体放在他眼前一般。 申东俊吓了一大跳,朝后急速退了几步,举枪要射的时候,男子却一步上前,将他手枪整个抓住的同时,中指也卡进扳机之后,让他根本无法扣动。 申东俊顺势抓住男子的手臂,同时将手枪脱手,想来个过肩摔,原本打算摔倒对方的同时将手枪抢回来的,可抓住男子手臂要摔出去的时候,却发现男子的双脚像是扎根在了地上一般,根本摔不过去。 尸面男抓着申东俊的手枪,顺手一拉,将膛上那颗子弹退出来,随后取下弹夹,将弹夹中的子弹一颗颗退出,散落遍地。 在最后一颗子弹从弹夹中退出时,尸面男突然朝着申东俊冲去,在空中一记回旋踢,申东俊用双手挡住,被击退的同时发现尸面男再次冲了上来,一个高压腿朝着他肩头压去。 申东俊躲闪不及,只得抬手硬扛,但没有想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尸面男压了下去,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尸面男收腿,又是一记回旋踢,直接将申东俊踹飞两米开外。 尸面男将长衫轻轻抖动之后放下,看着捂着胸口的申东俊道:“你这样的身手也只能干点偷鸡摸狗偷听盯梢的事儿了,以后我再发现你来这里,我不仅会拆掉你的枪,还会拆掉你的骨头!” 尸面男说完,飞快分解了申东俊的手枪,将零件朝着四周撒去:“我姓郭,叫郭盖,但我在这里的名字不叫这个,你可以去调查我的背景,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冒险和我玩赌命的游戏,否则的话,滚得越远越好。” 话说完,尸面男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捂着胸口痛苦地斜靠在墙上的申东俊。 那次的经历,让申东俊清楚知道,他无法使用惯用的方式来进行下面的事情,只能在核心的外围逐步进行,而对郭盖这个名字,他根本什么也查不到,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又感觉到这个人总是在他无法发现的地方盯着他。 所以,五年来申东俊没有再接近刑仁举,而是围绕着久安药铺展开了调查,着重点放在了田云浩的身上。果不其然,他发现了田云浩的真实身份,但他并没有揭穿,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直到五年后,伪满洲国即将覆灭前,他才冒险将田云浩带到了刑仁举的刑场之上,可惜的是,直到那天,他依然没有得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当然,数年后,就算田云浩没出现,没有逼死申东俊,申东俊如果知道了那个叫郭盖的,就是奇门所有者郭家的后人,他也会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亦或者选择用一种更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因为他曾经离真正的线索那么近,却没有把握到那唯一的机会。 …… 现在,圳阳市优抚医院地下室中。 刑术带着阎刚和田炼峰开车赶回了医院,走之前,用手机将那座绝世楼画室中的所有细节都拍了下来,三个人的手机中都装满了也许能指明前进方向的线索,当然如果被他们抓起来的张护士能提供更多的线索,合并起来之后,他们就可以很快弄明白,自己对付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者组织。 回去的路上,田炼峰一直在念叨着“黑社会”四个字,总觉得很不可思议,而阎刚很直接的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真正的黑社会是有集团性质的,也是有一定的历史背景,就是解放前的帮会性质,而如今的中国大陆,完全不存在这样的组织。即便有很多人自称自己是“黑社会”,实际上也只是带着那种性质的团伙,与真正的黑社会完全无法相比,平日内在街头巷尾能看到的那些三五成群的,只是一些不懂事的混混,三拳两脚揍翻一个,其他人就会立即鸟兽散,然后扔下一句“有种你别跑”之类的话。 当然,也会有人假装打电话叫人。 田炼峰还是很担心:“张护士说他们是铸玉会呀?铸玉会不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吗?” 开车的刑术摇头道:“铸玉会的确是一个组织,我之前说过,这个组织的确是从断金门中分出来的,但分出来之后,也只是一群手艺人为了互相学习和传承玉文化而聚集在一起的,与脱胎的母体组织断金门没有直接的关联,就算是放到现在,据我所知,充其量也就像是一个工会一样,为了维护大多数玉石手艺人的利益而存在,不可能做杀人放火这种事情。” 阎刚赞同:“如今对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和邪教组织都在深度打击,原本干净的铸玉会不会这么蠢,再者来说,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与玉有关系,而我们发现的那个地下室,是个画室。” 田炼峰靠在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我觉得吧,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贺小姐?” 刑术冷冷道:“不能告诉她,至少暂时不能说。” 后排的田炼峰凑近刑术问:“她是铸玉会的呀,问她或许可以知道一些线索吧?” 刑术没说话,阎刚在一侧道:“刚才都说了,我们要找的这群人应该根本不是铸玉会的,只是冒名而已,所以找她没用,再者说了,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呀?” 田炼峰脸一下就红了,阎刚盯着田炼峰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后道:“你是真喜欢人家了?那你之前对人家又吼又叫的?还有,我们仨当中,未来唯一与贺小姐可能有戏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 田炼峰这个傻子一下愣了,很认真地问:“那是谁?” 阎刚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盯着田炼峰又道:“我说了,咱们仨当中,不是我,也不是你,你觉得还有谁?” 阎刚说着的同时,斜眼看着刑术,处于混沌状态的田炼峰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坐正身子道:“你就明说嘛,还暗示什么呀,现在都讲究的是公平竞争,你也说了,是可能有戏,对吧?” 阎刚摇头,低声嘟囔道:“你是猪脑子呀,我那是明示,不是暗示!” 说话间,车已经开进了院子,经过大门的时候,守门的童云晖对刑术点了点头,这表示一切正常。 刑术将车停下,探头问:“师父,我爸没事吧?” 童云晖摇头:“没事,你大师父和他下棋呢,但他醒来的时候,你大师父就在旁边,你大师父知道怎么做。” 刑术点头:“行,那我就直接去地下室了。” 刑术说着将车开进院子,童云晖将门关上,站在寒风中看着远处的树林,犀利的目光扫视着,鼻子也闻着风中会带来的一切气味。而在门口两侧,苦黄汉也将几条鼻子最灵,最敏感的狗留在了这里放哨,医院四下的墙壁阴暗中也巡逻着他的猫狗伙伴,确保没有人能尾随刑术等人潜入。 刑国栋的办公室内,刑国栋正专心致志地与郑苍穹下棋,当刑术的汽车进入院落,在黑暗之中的车灯灯光晃过办公大楼的时候,也让挨着窗口的刑国栋察觉了。 刑国栋低头看着棋盘,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故意发出夸张的声音,随后放下:“老郑呀,我现在都不知道,刑术到底是我的儿子还是你的儿子?” 郑苍穹抬手,将卒在棋盘朝前推了一步,头也不抬地说:“我这年龄够当他爷爷了,要不怎么收他当关门弟子呢。” “老郑,你占我便宜是吧?”刑国栋抬眼看着对面这个精明的老头儿,“你真当我傻是不是?我醒来之后脑子整个是麻木的,神情恍恍惚惚,半天想不起来之前做了什么,胃部不适,口干舌燥,坐在那足足愣了好几分钟,这些都是服用或者注射镇静剂之后导致的副作用,但我知道你不可能对我下药,更知道,你找我下棋就是不想我继续追究这件事,所以,给我下药的应该是医院的员工,而且这员工的事情刑术现在正在调查,与你们要找的奇门有关,对吧?” 郑苍穹也不搭话,只是道:“该你走棋了。” 刑国栋闭眼,又大口喝茶:“你总得透露点什么吧?你不说,你说我这棋还能下吗?” 郑苍穹挺直背,揉了揉肩膀,问:“要不,咱们喝点酒?” 刑国栋顿时无语,抬手道:“算了,继续下棋吧。” 两人下棋说话的功夫,刑术早已走进了地下室,与看守张护士的廖洪美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之后,蹲在张护士的侧面仔细看着她,观察着她的面部。 阎刚和田炼峰站在张护士的背后,一句话也不说,回荡在地下室中的只有那几只猫偶尔发出的叫声以及抓挠纸箱子发出的怪声。 张护士低着头,眼睛闭着,好像是太紧张太劳累之后睡着了,毕竟她年龄也不小了,而且还是个女性,是根本撑不了多久的。 廖洪美提着自己的保洁工具慢慢离开,她知道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最重要的是,她不好打听。 刑术蹲在侧面,开口道:“你女儿叫张舒云,是哈工大的学生,成绩优异,你说过,还准备考研,你平日内提到最多的就是你女儿,但每次提到你女儿的时候,脸上都会闪过愁容,这些我都发现了,曾经我还和我爸聊起过这些事,觉得你是不是经济上有困难,但奇怪的是,你并不缺钱。” 张护士依然低头,但眼睛已经睁开了。 刑术继续道:“圳阳市是哈尔滨周边唯一的一个县级市,人均收入和经济水平勉强过得去,但哈尔滨市整体人均收入都不算高,即便你是这里的护士长,所有的工资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扣完三险一金之后,剩下的也不过两千五左右,你上个月月初的时候,还托刘护士在网上给你闺女买了一台价值八千多的苹果笔记本电脑,这个月月初,还给你女儿换了一部新的手机,加起来就一万多快两万了,你哪儿来的钱?” 张护士辩解道:“以前存下来的。” 此时阎刚在后方道:“你进入这家医院之前,应该说是好几年前,你与丈夫离婚,你丈夫是个酒磨子,酒驾出过事,赔光了家里的所有钱,那些年你过得完全没有个人样,你闺女连几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你还能存钱?但是到这家医院之后,你就突然有钱了,别编了,我们回来的路上已经详细调查过了。” 张护士努力回头,想看说话的人是谁,此时阎刚上前,用手指将她的脑袋拨正道:“不要回头看我,你知道我是谁也没用。” 张护士喘着气,用颤抖的声音道:“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阎刚淡淡道:“就算警察来了,我们的所作所为也是合情合理,镇静剂是你下的,这是事实,我们可以说你下手之后,情绪失控,四处打人,我们这才被迫抓住你,同时我们可以统一口供。” 刑术此时上前,补充道:“如果警察插手这件事,我们将纪德武的事情说出来,不仅你麻烦了,你闺女更麻烦,我说这么多的原因就是希望你权衡一下,和我们合作,我可以帮你,我说话算话。” 张护士不语,但刑术知道她在考虑。 刑术给阎刚递了一个眼色,阎刚又道:“我们知道,能威胁到你的只有你闺女,因为你闺女就是你的全部,他们肯定是用你闺女的性命来威胁,如果一日不解决这件事,他们就会威胁你一辈子,或许有一天,他们没有耐心了,还会让你杀死纪德武,到时候,你就变成杀人凶手了。我相信,你女儿对这一切根本不知情,当你女儿知道你是杀人凶手之后,她会怎样?她的人生就被你亲手毁了。” 张护士终于动摇了,眼泪掉落下来:“我说了,你们根本对付不了他们,他们是铸玉会,是黑社会,他们连警察都敢杀……” 刑术和阎刚对视一眼,阎刚又问:“这样吧,你先说说看,他们为什么要杀警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既然知道了他们杀警察的事情,他们也肯定对你说过,你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算是帮凶,对吧?我们想办法帮你洗脱罪名。” 张护士微微抬头看着侧面的刑术,许久后才开口道:“那是个文物警察……” 张护士刚说到这里,阎刚便打断她的话道:“国内的警种当中,现在还没有专门的文物警察,就我知道的,侦办这类案子的一般都是刑警,如果涉及到走私,就会与武装警察部队和缉私警进行合作。” “我不知道,反正他穿着的是警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警察,他们说是文物警察,在一个地下室里面,他们抓着那警察开始打,翻来覆去的打,那警察的嘴被胶贴上了,一直在那哀嚎,满脸都是血,我都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模样。”张护士说着说着就开始哭,边哭边说,“我很害怕,我一直不敢看,但他们一直逼着我看,我一直哭,他们一直打,最后活活把那警察给打死了,紧接着,他们告诉我,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也算是帮凶,就算我去报警,警察也会把我当从犯处理,就算不枪毙,也会坐很多年的牢!” 说着,张护士开始呜呜大哭。 刑术站在那沉思着,后方的田炼峰愁眉苦脸地看着张护士,觉得这件事太可怕了。 阎刚想了一会儿,随后开口,开口的时候刑术也抬眼看着他,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那人也许不是警察!” 第三章:塌本墨宝 阎刚和刑术说那人不是警察,这让张护士吃了一惊,停止了哭泣,抬眼看着刑术。 刑术走到她跟前,示意阎刚松开她,随后道:“你被他们带去那个地下室的时候,是不是被蒙上了眼睛?” 张护士点头,此时阎刚已经将她松绑。 刑术又问:“你进去的时候那个所谓的警察已经在那了?和你先前一样,被绑在椅子上面?还被捂住了嘴?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了?” 张护士使劲点头:“你怎么知道?” 刑术再问:“你有没有看清楚那警察的警衔?就是两侧肩膀上挂着的肩章?是什么样子?形容一下?” 张护士仔细想着,想了半天道:“我想起来了,是浅蓝色的,上面有一颗花!好像边上有一道还是两道白色的竖杠?” 阎刚在身后拿手机搜索着图片,随后从后面递到张护士跟前道:“是不是这个?” 张护士看着手机上的图片道:“对对对,就是这个。” 阎刚随后举起来给刑术看,刑术扫了一眼道:“张护士,你被骗了,这个人百分之百不是警察,这个警衔是三级警督,我这么说吧,比一个派出所所长大许多,略低于公安局局长,这样说你能理解了吧?” 张护士大惊:“他们还打死了一个警察里面当官的!?” 田炼峰此时在后面笑了,那脸上的笑容分明就是“我去,终于找到一个比我蠢的人了”。 刑术看了一眼田炼峰,田炼峰立即收起笑容。 刑术蹲下来道:“张护士,首先,警察要是调查他们的案子,不会穿警服去,便衣刑警你知道吧?你喜欢看电视剧吗?香港电视剧里面常说的cid就是这个。” 张护士点头表示明白了。 “刚才说的是第一个漏洞,再者,三级警督除了特殊情况之外,他的工作是协调指挥,不会穿着警服去调查什么案子,这是第二个漏洞。”刑术说完竖起三根手指头,“第三个漏洞,如果一个警察失踪了,而且还是警督级别的,这就是大事,他们很聪明,不会做挖坑埋自己的事情,所以,这个人绝对不是警察,是穿上警察衣服,演一场戏来威胁你的。” 张护士点了点头,又立即摇头:“但是他们真的杀人了呀!真的杀人了!我看见那人死了,他们用榔头敲碎了他的脑袋!” 刑术和阎刚再次对视一眼,阎刚道:“你放心,他们杀人了,也与你无关,你是被威胁的,法律上有情可原。” 张护士微微侧头,又被阎刚用手指顶了回去:“别回头看我。” 张护士只得看着刑术问:“真的吗?” 刑术点头:“真的,你没参与杀人,你当时也救不了他,现在我松开你了,我也不计较你对我爸下药的事情,我需要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一遍,不过在你说之前,你得告诉我,在你给我爸下药并且接到我电话之后,你有没有联系过他们,他们怎么回复你的?” 张护士点头:“有,我打电话给他们,他们让我不要慌,让我离开医院,走到大路上自然会有人接我,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电话给我。”阎刚伸手,刑术转身从旁边桌子上将电话拿起来,扔给阎刚,桌上摆放着的全是张护士的东西,是先前廖洪美绑住张护士之后,从她身上和包中搜出来的。 阎刚打开电话的通讯记录,指着上面的最后一个通话记录后道:“是这个吗?” 张护士点头,阎刚拿着电话立即转身出去了,田炼峰左右看着,随后也跟了出去。 刑术蹲下来问:“你可以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在刑国栋的办公室内,棋盘上的棋已经下成了死局,刑国栋已经占尽了上风,还需要三步,就可以将了郑苍穹的军,而郑苍穹也不着急,依然坐在那喝着茶,盯着棋盘。 刑国栋起身伸着懒腰:“我赢了。” 郑苍穹摇头:“好,再来一盘。” 刑国栋靠着椅背,看着郑苍穹道:“老郑,有意思吗?你不就想拖着我,让我不去打扰刑术吗?就和你明明没什么病,你还赖在这医院不走一样。” 郑苍穹摇头:“我有病啊,浑身是病。” 刑国栋冷笑了一声:“你是整个医院最正常最聪明的人,一个正常人装病躲在医院,通常都有原因的,你是什么原因我不想知道,所以,我也不想知道现在刑术在做什么,只希望一件事,那就是平安,我希望你们都平安,我负责的这家医院也平安!” 郑苍穹直视着刑国栋,半天才说了一个字:“好。” 刑国栋点头,指了指门口道:“我不出去,免得你认为我多事,你叫人给我弄点吃的来,我还没吃晚饭。” 郑苍穹起身慢慢走出去叫人弄饭了,而刑国栋则坐在那,看向窗口外面,除了大门口的值班室还有亮光之外,周围全都是一片漆黑。 地下室内,刑术听完张护士的讲述,大概明白了,张护士被人盯上的时候,正好是张护士离婚落魄之时,也差不多是纪德武出事前后的事情。当时的她为了谋生,不得不去做一些与自己专业不对口,自己毫无兴趣,并且不违法,运气好能赚上一大笔钱的行当,那就是在古玩城内摆摊。 “古玩城内摆摊?”地下室走廊中,刑术告诉给田炼峰和阎刚时,田炼峰很是惊讶,“摆摊能赚啥钱?” 刑术往里面看了一眼,张护士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她受惊过度加上疲劳,现在是又饿又累,估计吃完就会睡一觉,而且刑术为了让她安神不乱跑,故意弄了点小剂量的镇定剂放进矿泉水瓶中。阎刚知道刑术这么做,却没有觉得刑术是为了让她安神,反而认为刑术这样算是“有仇必报”。 田炼峰的惊讶,却让刑术摇头否定:“在古玩城里面摆地摊的,运气好,一次性出货的利润,有可能比店铺里面的还要多。首先,地摊给刚入行的膘子和五花一种错觉和心理安慰——错觉是指他们总认为可以在地摊上捡漏,占着便宜,而心理安慰则是指,刚入行的人或者半懂不懂的人认为装修华丽的店铺会很坑人。” 田炼峰点头:“我知道了,意思就是说,他们认为摆地摊的没有自己那么聪明,而自己的眼力又比不上开店的,对吧?” 刑术点头:“对,但实际上有时候恰恰相反,摆摊的人当中,有很多高人,而店铺里面则有很多不怎么懂的人,例如说在我对面开店的张大文。” 田炼峰点头,在心里牢记着,阎刚则在旁边道:“插一句话,电话号码我查过了,没用,是那类利用软件随机生成的号码,我让朋友追查过,查出的来源是境外,但这个也是假的,总之要彻底调查出来,很麻烦,还得花点时间。” 刑术点头:“那就先查着吧,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张护士的事情,据她回忆过去和那些人找上她的过程,我推测,这群人就是在她摆地摊的时候盯上她的,我问过她,在古玩城内是否有谁知道她是护士的身份,她说有很多人都知道,所以,这个范围就变得很大,只能确定这个团伙当中有人也经常出没在古玩城之内。” 刑术说完,又想了会儿道:“还有一件事值得注意,张护士说,她赚的第一笔大钱是当时有人卖给她了一幅字,她不懂那是什么,但因为当时那个人卖得急,她是五百块钱收来的,后来遇到一个人,那人开口就说五千,张护士也不傻,立即明白也许这东西很值钱,于是找了古玩城里面西南角一个专门倒腾字画的人,这个人我认识,叫齐鲁,人称齐八爷,齐八爷一看那字,就说那是宝贝,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但也能卖出好几倍的高价,让她五千块千万不要出手。” 田炼峰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马上就问:“那是什么宝贝啊?什么字?谁的?王羲之的?” “你除了王羲之还知道其他人吗?”刑术忍不住乐了。 田炼峰一下不高兴了:“我真研究过,我还知道王献之!” 阎刚看向一侧,深吸一口气道:“我都不算是这个行当的人,我也知道,那是他儿子,我还知道王蒙,王修,王慈,你知道吗?都是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书法名家。” 刑术笑道:“哟,阎王也懂这个?” “略懂!”阎刚笑着模仿着刑术的语气。 田炼峰思考道:“看来只要姓王,能写好字的几率就要大点?” 刑术摇头:“胡说八道,东晋时期的羊固,李式等等,数下来好几十个,不仅是王羲之,但是张护士收的这张纸是塌本,而且还是赵模的塌本,你知道赵模吗?” 田炼峰摇头,阎刚也摇头。 刑术道:“赵模是唐朝唐太宗时期很有名的塌书手,与冯承素、诸葛贞、韩道政四人一起,曾经在唐太宗的授意下临摹了数本《兰亭序》。” 田炼峰点头,又恍然大悟的模样:“就是趴在石碑上面,铺上一张纸,然后把碑文印下来?” 刑术摇头:“你说的那是拓本。” 田炼峰一下懵了:“是呀,我说的是塌本啊!” “这两个字连起来读同音,一个塌陷的塌字,叫塌本,一个是提手旁一个石字的拓字,叫拓本。”刑术自己都觉得快乱了。 田炼峰也糊涂了,拿出手机来用拼音输,随后举起来说:“你看,我输入tuoben拼音,他就会出来‘拓本’两个字,但在‘拓’后面会有ta的拼音标注,难道说这个字单独读是一个音,连上一个本字就变了?” 阎刚在一旁更糊涂,一脸茫然。 刑术一挥手:“听我的吧,先有塌本再有拓本,哎妈,因为同音,我自己都糊涂了。土字旁那个塌本在先,提手旁那个拓本在后,后面的拓本是前面那个塌本的音变,但就含义来说,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塌本指的就是临摹,下面是字或者画,上面再铺纸,用笔将字或者画的轮廓描绘出来,再在其中填墨,而拓本就是你刚才说的在碑上拓字。” 阎刚听明白了,立即点头,田炼峰则用茫然的眼神看着阎刚,又看着刑术,随后知趣道:“你继续说,我回头自个儿研究。” 刑术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张护士说,齐八爷看出来那应该是赵模的塌本墨宝,就是指第一遍或者不成功的第二遍的临摹品,而且就是《兰亭序》。” 田炼峰疑惑道:“既然是临摹的,怎么能看出来呢?而且怎么能保存那么久的?” 刑术解释道:“那时候,就算是临摹品也不能随便带走,皇帝拿到的临摹成品是有印章在上面的,如果是草稿,上面也得有临摹者留下的记号,那张上面就有,而且纸是用当时最好的药水炮制过的,也就是说,也许是某个宫廷中的人,拿到了墨宝去销毁的时候留了下来,也是个懂行的,所以用药水泡过了。” 田炼峰张大嘴巴:“什么药水呀,泡过之后,一张纸能千年不烂?” 刑术摇头:“但是只有一部分,是被撕开过的,不完整,虽然价值大打折扣,但卖出去的价钱,最高也可能值二十万左右,当然还是在拍卖行帮忙的前提下。我以前遇到过当这样东西的人,只可惜那人画蛇添足,自个儿去塑封了,等于完全废了,我就几百块钱安慰了下他收了,自己当留个纪念。” 阎刚点头:“然后张护士把这个卖给了齐八爷,齐八爷给了她钱,于是她翻身了,对吗?” “对,大体是这样,但随后他们找上门来了,明确告诉张护士那塌本是他们的,算是给张护士的定金,目的就是让张护士进这家医院,盯着纪德武,干得好,之后还有好处,同时也带着张护士去了那地下室,让她看到了所谓的杀死警察的那一幕,用这些手段绑死了张护士,让张护士被迫替他们卖命。”刑术说完后道,“我现在觉得有三个可以追查的线索,其一,那个卖画给她的人,她还记得大概模样,当然这个线索要查清楚的可能性太小;其二,就是那个电话号码,可能性也不大;其三,就是当时张护士去的那个地下室,我先前给她看我们拍的照片了,张护士说,当时警察被杀的地下室,就是我们之前找到的绝世楼的地下画室。” 阎刚听完,不说话,只是站在那思考着,田炼峰见刑术也在那沉思着,自己也赶紧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否则就显得自己跟不上两人的思维节奏了。 田炼峰摆了一阵姿态,发现两人还是不说话,忍不住问:“喂,到底先跟哪条线索?” “如果要抓紧时间,就分头行动。”刑术道,“阎刚追电话号码,我去找齐八爷,炼峰你再去一趟那地下室。” 田炼峰一惊:“我?一个人?大半夜的去那个鬼地方?” 刑术默默点头,田炼峰立即装出一副“我是纯爷们”的模样:“好,去就去。” 刑术笑了:“别急,阎刚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都找不到绝世楼里面的路。” 田炼峰一听,马上开始嘚瑟起来:“没事儿,我一个人能行……” 刚说完,阎刚就看着他道:“好吧,你一个人去吧,我先走了。” 田炼峰一下急了,直接追了上去,边追边说:“别呀,别这样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都说要去了。” 阎刚在前面笑道:“刑术说的,我可没说。” 田炼峰回头看一眼刑术,立即低声哀求。 刑术见两人走远,便走回地下室,看到张护士已经沉沉睡了,廖洪美则坐在一旁织着毛衣,见他进来,抬眼道:“不是师父我多嘴,你小心点吧,听张护士说那些事,我觉得危险太大了,那群人不是普通的流氓混混,实在不行,交给警察处理吧。” 刑术点头:“我知道,合适的时候我会找警察,但现在不行,我至少得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杀了人吧?如果不是,警察参与这件事,我没有直接的证据,警察肯定会找纪德武,只要警察找纪德武,他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了,我的线索也就断了。” “师父我呀也就这么一说,至于怎么做,看你自己,但是无论如何,你要记得,不要逞能,退让几步也是爷们儿男子汉。”廖洪美说完继续低头打毛衣,“我教你的拳法,你这段时间没练吧?刀不磨不快,虽然师父的功夫不算什么上乘门派的,他人眼中也就是云南苗家土著不上道的拳脚,但关键时刻派得上用处。” 刑术点头:“师父,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哈尔滨了,晚上车少,这几天也没下雪,我能快点赶回去找齐八爷。” 廖洪美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等刑术走之后,廖洪美抬眼看着床上的张护士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把有镇静剂的水吐了,别想跑,我们是为你好,更是为你闺女好,相信刑术吧,他是好人,和威胁你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背对着廖洪美,面朝墙壁斜躺在那的张护士睁着眼睛,眼泪慢慢滑了下来,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第四章:第一嫌疑犯 刑术开车离开的时候,才想起来阎刚没车,想捎着两人的时候,却发现两人没影儿了。他也不担心,有阎刚在,田炼峰出不了什么事,但他并不知道,楼上院长办公室还亮着灯,刑国栋和郑苍穹依然在那下棋,都快把刑国栋给下恶心了。 刑国栋把自己手中拿了半天的那个“车”直接放在郑苍穹手中:“我彻底输了,你赢了,该睡了,晚安好不好?” 刑国栋发现低头的郑苍穹毫无反应,俯低身子低头一看,郑苍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低头睡着了! 刑国栋一下靠着椅背,愁眉苦脸道:“我会被你们师徒俩给活活耍死的,我还得背你回房间睡觉,这么晚了,谁来帮帮我!” 刚说完,郑苍穹突然抬头,睁着睡眼朦胧的双眼,看着对面被吓了一跳的刑国栋道:“几点了?” 刑国栋咽了一口唾沫道:“十点一刻了。” 郑苍穹点头:“该睡了,我年龄大了,不像你身体还那么好,熬不住,年轻就是好。” “好,好。”刑国栋起身来搀扶郑苍穹,却听郑苍穹道,“你说,你让我这么大年纪的人陪你下这么久的棋,你好意思吗?” 刑国栋一愣,差点没被郑苍穹的话震出内伤来——不对吧?明明是你拽着我下棋的好不好!? 走到门口,郑苍穹抬手让刑国栋松开,挥手告别,走了几步回头道:“诶,要是明天你没事,咱们接着下。” 刑国栋傻在那,等郑苍穹走远了,才四下看了一眼无可奈何道:“幻听,一定是幻听,镇定剂的副作用!” 开车返回哈尔滨的路上,刑术就打电话联系了齐八爷,齐八爷此时还没有睡觉,正坐在电脑跟前看着电视剧,刑术来电之后,开门见山就说了关于那幅字的事情,齐八爷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刑术赶到他店里面,他等着。 回到古玩城,刑术和保安打过招呼,从后门进入,直接去了齐八爷那家名为“墨香”的店铺。 店铺的卷帘门开了一半,里面的灯光亮着,但刑术上前的时候却看到一抹红色的东西从店铺内流了出来,直接流淌到外面,他走上前之后发现那是流出的鲜血,立即俯身钻进去,刚进去就看到了头冲卷帘门躺在血泊中的齐八爷! 刑术立即蹲下,同时拨通了报警电话,然后再拨打电话给保安值班室,让他们等着警察,等警察来了立即带他们过来,同时留人看好监控机,监控一定拍摄到了袭击齐八爷的凶手。 刑术探着齐八爷的鼻息,同时低声问:“齐八爷,不要睡过去了,坚持住,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齐八爷只是哼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右胸与右肩之间的位置插着一把厨房用的小切刀,这种刀通常是用来削皮和切、剁蔬菜用的,虽然短,但是很锋利,要刺入人的身体,在没有骨骼挡住的前提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刑术随后立即扫了一眼齐八爷的店铺,店铺很整齐,但镶嵌在墙壁上的那个保险柜却被打开了,里面被翻得很乱,但刑术第一反应便是——齐八爷将那幅赵模的塌本草稿放在了里面,现在那东西肯定已经被凶手给拿走了。 刑术站在那思考着,寻思着应该是齐八爷走回店铺,将卷帘门打开一半进入,随后开保险柜要取出那幅字,刚打开,尾随而至的凶手就钻了进来,齐八爷立即要关卷帘门,却发现有人进来了,于是询问对方是谁,同时看到了对方手中的凶器,随后对方上前,刺中齐八爷,取走东西。 不过,刑术对自己看到案发现场而推测出来的案发经过觉得不合理。 随后,巡警和救护车同时赶到,在急救人员简单处理抬走齐八爷之后,巡警开始对现场进行保护,等待着该片区的刑警赶来,同时对刑术做了一个简单的笔录。 笔录还没做完,一队刑警带着相关的现场勘查设备赶到现场,巡警立即将工作交接,转而只负责现场外围的保护,刑术随后被两名刑警带到了外面的一辆商务车之中等待着,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问他什么,两名刑警也只是站在外面抽烟聊天,并不理睬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刑术靠在椅背上思考着,觉得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而且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没完,今晚可能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电话响起的同时,外面的一名刑警打开门,直勾勾地看着刑术,那眼神仿佛就是将刑术当做了第一嫌疑犯。 刑术看着电话屏幕,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是阎刚的。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指着,问外面的刑警:“我可以接电话吗?” 刑警摊开手,示意刑术将电话交出去,刑术无奈只得交出电话,在电话交到对方手中的那一刻,一个人从车后走出来,将电话从那名刑警的手中拿走。 两名刑警见了那人之后,立即齐声道:“傅队!” 刑术侧头,看向右侧,因为他坐在商务车的中门位置,门打开之后,与后侧的窗口重叠,两层窗户上贴着的咖啡色太阳膜让他无法看清楚车外那个叫傅队的人,毫无疑问,这个人应该是刑警队的领导。 那个叫傅队的人随后走到门口来,一只手搭在门上方,另外一只手握着电话,按下接听之后,又按了免提,随后递到刑术的嘴边,脸上还带着一种怪异的表情。 电话接通之后,传来阎刚急促的说话声:“刑术,出事了!绝世楼被人烧了!” 刑术一惊,下意识看向绝世楼的方向,因为古玩城和绝世楼都在道外区,如果烧起来了,在黑夜之中火光冲天,肯定一眼就能看到。 果不其然,刑术抬头望过去的时候,果然看到远处天空微微泛红,车外的一名刑警也立即拨通电话,简单询问之后,回头对那个叫傅队的人说:“北二道街失火了,一栋老楼着火了,是保护建筑。” 又缩回汽车一侧黑暗中的傅队问:“有没有人伤亡?” “刑术?刑术你在哪儿呢?谁在说话?”那头的阎刚觉得奇怪。 那个叫傅队的将电话递给刑术,低声道:“开着免提,说吧。” 刑术拿着电话道:“我在古玩城,我身边是刑警,齐八爷被人插了一刀,应该没有性命危险。” 那头的阎刚迟疑了一下,等了几秒之后,开口道:“傅茗伟,是你吧?” 刑术一惊,同时看到车外那个叫傅队的也吃了一惊,他拿过刑术手中的电话,想了一会儿,笑道:“原来是阎王,真巧啊,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吧?” 阎刚和这个叫傅茗伟的刑警认识,这让刑术非常诧异,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相反会让眼下的事情变得更加的麻烦。 阎刚也只是笑笑道:“我等会儿是直接来古玩城呢,还是到你那里去?” 傅茗伟看着火红的天空道:“你原地待着别动,我去找你。” 说着,傅茗伟拍了拍车门对两名刑警道:“开车,去火灾现场。” 随后,傅茗伟上车,刑术朝着里面挪了挪,让出个位置来,傅茗伟坐下之后,伸出手来道:“刑术是吧?我叫傅茗伟。” 刑术握了下他的手,发现他手心中全是汗。 傅茗伟收回手去,摸出纸巾递给刑术:“不好意思,老毛病了,中医说是什么脾胃虚弱,营卫不和,我也不懂。” 刑术擦了擦手,傅茗伟也擦着手,但擦手的时候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刑术,也不问之前的现场情况,只是平静地和刑术一起坐车赶到了火宅现场。 到了现场之后,傅茗伟带着刑术下车,看到绝世楼和周围几座楼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还没有被控制,好几座老楼已经完全塌陷了。 一名刑警赶去询问消防队方面,紧接着返回道:“空气太干燥了,要控制火势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要进去完全扑灭做不到,只能将火势遏制在外围,不让火势扩散。” 刑警说完的时候,傅茗伟则朝着人群中挥手,刑术扭头就看到了独自走过来的阎刚,却没有看到田炼峰,他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阎刚故意安排的,让田炼峰先行回去了,以免田炼峰那张嘴巴说点让警察误会的事情。 傅茗伟朝着阎刚伸出手去,阎刚却看着他的手道:“你手汗的毛病好了吗?” 刑术这么一听,知道两人看来不仅仅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傅茗伟用纸巾擦着手道:“没有,将就一下吧,好久没见,握个手你还嫌弃?” 阎刚握了下傅茗伟的手,扭头对刑术道:“这是我的学生。” 傅茗伟冷笑一声,显得很不屑,随后阎刚指着刑术道:“这是我的老板,我现在跟着他混饭吃。” 傅茗伟点头,说了句很不中听的话:“我相信你是好人,但你的老板就不一定了,走吧,都接上你了,去我那喝杯茶吧。” 众人随后上车,商务车载着他们直接去了刑警队,到了地方,开车门之后,两名刑警带着刑术和阎刚朝着二楼角落中的两个房间走去,随后分开了他们。 进屋之前,傅茗伟解释道:“这是正规程序,虽然现场笔录做了,但是火灾也许还与严重伤人案有关,所以得做个详细的笔录,你们喜欢喝什么茶?想吃点什么?道外的很多小吃都很不错,可惜的是,现在时间晚了,能买到的就只有麦当劳或者肯德基,我看你们也不喜欢吃那个吧。” 刑术没说话,只是走进屋子,依然站在另外一个屋子门口的阎刚却道:“我喜欢吃,我要吃外带全家桶,这么久没见,你也该请客了吧?” 傅茗伟挥手让那俩刑警带阎刚进去,自己转身进了屋,示意刑术坐在桌子对面,但自己并没有坐下来。 傅茗伟看了刑术许久,指着桌子上面的笔录表格道:“你是自己写呢,还是你说我写?我这个人很随和的。” 刑术笑道:“按照法律程序来吧,清者自清。” 傅茗伟坐下:“我可没说那一刀是你捅的,你不用这么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刑术只是笑了笑…… 一个多小时之后,傅茗伟帮刑术做好笔录,其实刑术并没有想好很多事情,毕竟如果要隐瞒关于之前去了绝世楼,还有事关纪德武、张护士的所有事情,都必须与阎刚商量,但他们没有机会,所以,刑术只是说他只是这个时候联系齐八爷,说要看那幅字,但不清楚为什么阎刚要给自己打电话,也许是偶然遇上了,因为阎刚就住在那附近。 奇怪的是,傅茗伟并没有挑出刑术口供中的漏洞,只是按照他的叙述写完口供,让刑术签字盖手印,频繁的盖手印,每一页都盖上,有修改的地方也得盖上,随后道:“你可以走了。” 刑术点头,问:“齐鲁应该没事吧?” “为什么觉得他没事呢?”傅茗伟问,“中了一刀还会没事?” 刑术道:“我看过,不是要害,虽然血流的多,但救护车及时赶到,他应该死不了。” 傅茗伟看着刑术,看了许久才问:“你好像对人的身体结构很熟悉呀。” 刑术道:“我练过功夫,这些都是必须要学的,比如说,我现在只需要做两个动作,就能让你从椅子上摔下去,你要不要试试?” 傅茗伟咧嘴笑了:“你要袭警啊?而且是在刑警队里面?” 刑术也笑道:“我刚才说的是比如,打个比方,只是停留在口头的幻想之上,不可能付诸于实践,难道还有罪名是口头袭警?” 傅茗伟起身:“你可以走了。” 刑术也起身:“谢谢。” 刑术走到门口的时候,傅茗伟却径直跟上去,将审讯室的门给关上了,同时拉上了窗帘。 刑术站在门外,看着拉上窗帘之前,还站在屋内窗口冲他微笑的傅茗伟,只是点头示意,他觉得这个刑警太怪了。 刑术看到旁边审讯室的门敞开,两名刑警坐在里面看着他,刑术点头示意随后离开,刚下楼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就看到在那里抽烟等待的阎刚。 阎刚做了一个“走”的手势,随后带着刑术离开刑警队。 两人走出刑警队大门的时候,刑术总觉得有人在楼上看着自己,他停下来转身看向二楼,却发现傅茗伟拉开窗帘,站在窗口那看着下面,而那两名刑警也站在门口。 那一刻,刑术觉得不寒而栗,有一种从刚才遭遇傅茗伟开始,就是在做梦的错觉。 刑术跟在阎刚的身后,两人一直没话,返回火灾现场时,发现火已经被扑灭了,现场正在进行清理,无数的警察已经赶到封锁现场。两人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回到阎刚的家中。 走进阎刚屋中,刑术刚坐下,关好门转身来的阎刚就看着他道:“你惨了,现在你是傅茗伟心中的嫌疑犯。” 刑术摇头:“他不会那么傻吧?” 阎刚走到刑术跟前道:“不是杀人的第一嫌疑犯,是整个案子的嫌疑犯。” “什么意思?”刑术不解问。 阎刚道:“我那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很不是时候,傅茗伟很聪明,他立即能意识到这个案子不简单,所以他不会打草惊蛇,我相信,先前他做笔录的时候,没有故意挑你话中的漏洞吧?先前那两个刑警也是,那两人是傅茗伟的手下,他们都很默契,其实挑我们的漏洞还好,不挑那就有事了。” 刑术点头:“我懂了,就像去医院看病,你得了重病但不会死,医生会吓唬你,让你知道严重性,但如果得了绝症,医生不会直接告诉你,而是会安慰你没事的,对吧?” 阎刚坐下:“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刑术问:“这个傅茗伟和你什么关系?你们看来认识很久了,而且很熟悉。” “我们其实不算太久没见,有时候时不时会见一面吧,但私人会面的时候极少,都能数出来,大多数要不是我求他办点事,要不就是他问我一些只有我才知道的事情,这么说吧,就像是互相交换情报一样。”阎刚喝着桌子上的糯米酒,“傅茗伟虽然今年只有35岁,但是个老警察了,他当年考警校,毕业后从派出所民警开始做起,经验很丰富,大小案子破了不少,而且当年明明可以升职的时候,他不升,这家伙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在哈市较大的几间派出所中都呆过,后来立功相当快,他是如今整个哈市警察系统,不,应该是全国,唯一一个肩膀上扛着三级警监警衔的分局刑警队队长。” 刑术道:“难怪,这哥们很怪异,我觉得他已经盯上咱们了。” 阎刚笑道:“那是肯定的。” “诶,你还没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刑术问,“你之前说傅茗伟是你的学生?这是怎么回事?” 阎刚仰头靠在沙发上道:“我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培训过他们,是在他们的干部学校中,他是那批深造学员中的一人,这么说吧,他能升这么快,不仅因为聪明破案多,更因为他是专业技术人才,他对电脑和犯罪心理学很精通。” 刑术摇头:“不懂,怎么还深造呢?” 阎刚道:“我不能说太多,只能告诉你,那次算是反恐培训,我是他们的教官之一,那次派去的教官,互相都不认识,不能打听对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我能看出来,有些是警察,有些是军人,有些是武警,但就是这个家伙,竟然在开始培训之后的一个星期内,把教官们的身份全部判断出来了。” 阎刚说完看着刑术道:“可怕吧?” 第五章:断线 阎刚并没有说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也没有说地点,他说这些都是保密的事情,他毕竟是军人出身,不能说的绝对不会说,哪怕是打死他,他都不能说。他只是告诉刑术,那次的培训让他注意到了傅茗伟。 其实当时与阎刚同去的那批教官,大多数都是工作在一线的人,有多年丰富的工作经验,但年龄都不大,可以说平均年龄比参加培训的学员都还要小。 所以,一开始就引起了不少学员的不满,但没有人明确说什么,因为所有教官都从培训开始的第一堂课,不约而同给了所有学员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自己只是个菜鸟,屁都不算一个,要进步,要破案,要救人命,要对得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誓言,那就安安分分的跟在屁股后面学。 培训的主教官,也是大家都不认识的一个老头儿,但老头儿明显是一身军人的气质,阎刚后来只听说他是一个老兵,曾经参加过自卫还击战,再后来就不知道了,据他判断,应该是武装警察部队中的高官,至少是少将级别的。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可能成为警察中的警察,我说的是可能。虽然我希望站在我眼前的所有人都能顺利从这里毕业,但我同时也清楚,能坚持下去的只是少数,或者是极少数!”身穿警服的老头儿扫了一眼下面的众人,提高嗓音道,“因为,这里不是以前你们呆过的任何培训机构,不是警察学校,不是军校,更不是什么所谓的进修班,你混上一段时间就会给你一张函授文凭,这里是一个锅炉,能把你们重新炼制的锅炉!你们要记住,你们回炉重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谁要是坚持不下去了,这辈子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所以,各位,珍惜你们眼前的机会,牢牢记住你们是做什么的。” 阎刚回忆到这,睁眼道:“当时教他们的教官很多,各种技术都有,侦查,格斗,射击,反爆破等等,开学的时候,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红卡,带身份识别的,如果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可以将红卡投进礼堂外面的那个箱子里面,投进去了,就代表你弃权了,然后会将你调离以前的单位,去一个新的地方工作,如果顺利毕业,就可以回到原城市原单位,或者是去真正的一线。” 刑术点头:“傅茗伟很独特吗?” “岂止是独特呀,简直就是个怪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想让你判断出他在想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神会变得无比空洞,就像是个傻子一样,负责他们心理学的教官对他很头痛,因为这小子能背下来建国以来所有大案要案的资料,而且还说了很多他对某些特定案例的分析,心理学的教官说,他很聪明,而且不是那种马后炮一样的聪明,他提出了很多独特的观点,让人信服。”阎刚摇头,“但是,他与所有的人才一样,几乎都有一个通病,人缘相当不好,话也少,最常说的一些话就是‘走开’、‘让开’、‘站一边儿去’,开始一段时间,教官也好,学员也好,没人喜欢他,但是他真的是个天才。” 刑术点头:“行了,你说了这么多,我知道了,不过我也放心了,这个人很聪明的话,就不会认为我们是嫌疑犯。” “当然。”阎刚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这家伙的性格,他没有情面,不会讲人情,所以,一旦他发现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一定会出现在他的报告当中,不会帮我们隐瞒。当初我和他交换一些所谓的消息,都是那种,我只要帮过他,他一定会想办法还我的人情,而且是马上还,不欠我的,免得将来成为我要挟他的理由。” 刑术点头:“走一步算一步吧,先说今晚发生的事情,先讨论下下面要做的事情。” 阎刚道:“保护好张护士,下一个目标肯定是她,对方肯定也估计到了张护士落在了我们的手中,也知道了他们当时故意用那幅字去诱使张护士入局,但那幅字肯定可以牵出他们的来路,所以他们才会从齐八爷那里拿走,同时烧毁了绝世楼,都是在毁灭证据。” 刑术点头:“但是有一点现在可以看出来,那就是这批人的心狠手辣只是表面上的,如果他们真的是属于那种什么都不顾的组织,齐八爷今晚一定死了,他受伤的部位很高,对方下手时避开了要害,就说明不想出人命,当然,这些只是现有证据的推测,我现在觉得要想知道对齐八爷下手的人的线索,除了去问齐八爷本人之外,就是去看监控录像了,但是录像的硬盘肯定被警察拿走了,只剩下去找齐八爷这一个办法了。” 阎刚沉思一会儿道:“就算看到监控,就算找到齐八爷,我们得到的线索也很少,因为凶手不傻,他肯定知道有监控,而且他没有杀死齐八爷,也知道齐八爷救下之后会说出他,所以,这个凶手百分之百是蒙面去的。” 刑术闭眼想着:“关键的问题是,凶手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总不可能他们有人一直盯着齐八爷,或者窃听齐八爷的电话吧?” 阎刚皱眉直视前方:“对呀,这是个最大的疑问。” 刑术起身:“我大概知道了,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去医院找齐八爷。” 接下去的一天中,刑术和阎刚故意分开,因为他们知道,傅茗伟肯定会叫人盯着他们,一起行动,相反目标更大。所以,刑术去调查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而阎刚则继续调查电话号码和其他相关的情况。 第三天,当他们知道齐八爷已经可以随时说话,可以进食之后,等待着警察去录完口供,这才径直去了医院。 走进齐八爷病房的那一刻,刑术看到走廊尽头站在窗口的那个男子,他只是扫了一眼,又对阎刚递了个眼色,阎刚也看出那人是警察,肯定是留下来暗中监视有什么人去找齐八爷的。 但是他们进房间之后,那人并没有跟来,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几乎完全秃顶,瘦得像是猴子一样,却留着可笑的八字须,山羊胡的齐八爷正坐在床上,艰难地吃着护理工给他喂的肉丸子,因为伤在胸口与肩头之间,所以他每吃一口,脖子一伸长就“哎哟”地叫痛,但见刑术和阎刚进来,立即就让护理工出去了。 刑术坐下,阎刚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看着。 齐八爷往外面看了一眼,愁眉苦脸地道:“我这次损失不小呀!” 刑术平静地点头:“那幅字你鉴定值多少钱?” 齐八爷低声咬牙切齿道:“我都联系好了,在上海的拍卖行底价就是二十五万,如果在明年春季的春拍会上,最后成交价可能达到八十万!” 刑术道:“听起来是损失不小,但是您有损失吗?” 齐八爷盯着刑术:“你这话什么意思呀?站着说话不腰疼!” 刑术揉着鼻梁道:“演得太烂了。” “啊?”齐八爷疑惑地看着刑术。 刑术放下手道:“你演得太烂了,你应该去学学表演,提高提高自己的演技,亏你还天天看电视剧呢,你看的那都是动画片吧?” “诶,刑术,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听着怎么就这么刺呀?”齐八爷说着又轻轻捂着伤口“哎哟”了一下,“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气我?不就是因为上次那幅画的事儿吗?是,是我走了眼,才带到你那去的,但实际上我也是为了能双赢大家发财,我都说过对不起了,也赔礼了,你还想怎么着?” 刑术扭头指着门口:“刚才我进门的时候,一坐下,你就说自己损失重,是,你这人的确看重那些东西,但是我认识你这么久以来,知道你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上次张大文不小心将你一幅摆在那当门面的赝品给弄了点茶水,你讹了他五千块钱,那幅画撑死值三百,我还说高了,所以,你被人刺了一刀,你会善罢甘休?而且你应该会更加奇怪,这个人为什么会袭击你?而且怎么会就那么巧,在那天晚上就跟上你了,综上所述,按道理,你会怀疑我,因为事前只有我打过电话,警察都怀疑我了,你没有怀疑?这不是扯淡吗?” 齐八爷半眯着眼睛看着刑术:“刑术,你今儿是来者不善呀!” 刑术叹气:“演,继续演,你说你,一个从祖国最北边漠河来的人,一天到晚学一口北京话,没事就说自己祖籍北京,可劲儿的演、装,有意思吗?你还不如说自己是蓝田人,周口店人,老家在四川武汉三星堆,成长于卧龙保护区,和熊猫一起啃着竹子长大的。” 齐八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阎刚,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刑术指着齐八爷的伤口道:“八爷,那晚发生的事情,不要说警察了,就是把详细情况放到网上去,都不用给那些网友看现场照片,就能分析出来刺在你身上的这一刀,是你自己干的。” 齐八爷脸色微变,依然道:“你别胡说八道啊!我警告你,我就觉得刺我一刀的人,不是你,就是你的朋友,你知道我有那幅字,所以,一直在暗中觊觎,终于按耐不住了,于是动手了。” 刑术抬手示意齐八爷不要再辩解了:“八爷,警察的技术很先进,现在的科学技术也很先进,可以从凶器,凶器刺入的角度,血溅出来的位置等等判断出当时的情况,要调查出来是你自己刺的,不是件难事,警察估计已经知道了,他们没挑明,是因为还有下文,你别以为捅自己一刀就没事了。” 齐八爷不语,只是看着刑术。 刑术继续道:“那幅字我查过了,这种算是宝,市面上很少,明面查不到,我只能去黑市查,稍微用点办法,让人还我人情就能查出来,这幅字原本就是你的,是你6年前去山东淄博的时候,无意中在一个地摊上看见的,你花了很少的钱买了下来,原本你想上黑市去买的,不过当时的字画市场并不好,于是你留了下来,只有黑市上那几个人知道这幅字的事情,我说这么清楚了,你是不是可以实话实说了?” 齐八爷冷冷道:“就算那幅字以前就是我的,也不能证明是我自己刺自己一刀吧?警察都没有说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刑术坐直道:“我也不问你什么刺你的人多高穿着什么衣服之类的问题了,反正你肯定已经编好了,但是那把刀你不可能临时就能弄来,也许就是你家里面的,你把警察当什么了。” 齐八爷冷笑一声:“刑术,你到底想干什么?” 刑术刚要进入主题的时候,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人,刑术转身一看,发现竟然是傅茗伟,他跑的气喘吁吁的,满脸是汗,摘下耳朵上的耳机,扇着外套道:“太好了,赶上了,赶上了。” 刑术知道没法问了,只得起身问好,齐八爷也顺势闭上眼睛装睡。 后侧的阎刚抬手看表,故意道:“刑术,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刑术看着傅茗伟道:“傅队,太不巧了,您刚来,我们就赶时间要走。” 傅茗伟看着齐八爷,也不看刑术:“好吧,回头见,现在这件案子算是结了,火灾的事情我们还得抽空聊聊。” “没问题!”刑术笑道。 傅茗伟转身看着阎刚,一改前几天的语气,尊敬道:“阎教官的老板,想必也不是常人,跟你们多聊聊,我可以学到不少的东西,再见。” “再见。”阎刚转身离开,刑术朝着傅茗伟点点头,跟随离开。 走出病房,刑术和阎刚没有坐电梯,而是走的楼梯,从住院部楼上通道进入了门诊大楼,又从门诊大楼绕了好几圈,想办法甩开了跟踪他们的那个疑似警察的家伙,这才坐公交离开。 而在病房内,傅茗伟把包里插着耳机的手机拿出来,随后坐在床边先前刑术坐过的凳子上面,在下面摸索了半天,然后从下面扯出一个还带着透明胶的百元诺基亚手机,摇头道:“要说这诺基亚百元机就是好,通话时间长,还不容易断线,我上午来录完口供不小心掉在这里了,又一不小心将手机拨通到我的手机了……” 说完,傅茗伟起身看着闭眼的齐八爷:“真是不好意思,因为这个手机的关系,我把你们先前所有的话都听到了。” 齐八爷一句话不说,闭眼装睡。 傅茗伟再次坐下:“如果你现在自首,并且把那幅字的下落说出来,可以从轻处理,当然,前提是,你那幅字没有投保,更没有涉及到骗保,可以当做是报假警处理,最轻的呢就是罚款加批评教育,不过你还涉及到诬陷他人伤害自己,虽然没有明确对方是谁,但基本上已经误导警方认为凶手是刑术,构成诬告陷害罪,轻则是3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以3年以上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你自己选吧。” 傅茗伟说着,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面,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我手机上下的这个消除类游戏,一直没时间玩,现在就趁等你的时间,干脆玩通关吧。” 那天,傅茗伟失算了,齐八爷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等傅茗伟离开的时候,病房也正式被警察看管了起来,等他伤好出院之后,就可以走正式的诉讼程序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当中,刑术等人除了细心照顾和保护张护士之外,剩下的时间就用在调查那个组织上面,可惜的是,因为齐八爷被警察抓了,他们没有任何线索,那些人也不会蠢到主动去找张护士,因为他们清楚,张护士没有接触警察,只要纪德武的事情不曝光,他们无须担心什么。 因为毫无头绪的关系,大家只能继续日常的生活,田炼峰继续回去当他的连锁药店的小经理,阎刚和刑术轮班守着张护士,张护士继续上班,也不回家住,张护士煞费苦心说服闺女留在医院“实习”,整日担心着开学之后又该怎么办?不可能有人时时帮她盯着看着。 刑术则依然每日在当铺中坐着买卖,但每次路过齐八爷那紧闭的店铺时,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很明显,齐八爷应该与那批人有直接的关系,否则,他不可能在情急之下干出那种事。 “喂,今天买卖怎么样?”田炼峰推开当铺门走进来,顺便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古玩城就关门了。 刑术摇头:“还那样,每天都那样,就前几天收了几块还算像样的玉。” 田炼峰坐下,自己拿了一瓶可乐:“诶,那幅绝世画,你还是没看出头绪来?” 刑术摇头:“没有,我甚至都故意将那东西放在这里没保存起来,在这里四处装上摄像头,想故意钓鱼,看看有没有人上门来偷,结果,从来没有来过任何人,奇怪吧?” 田炼峰喝了一口,寻思了下道:“是挺奇怪的,唯一的线索,这么多人找奇门,为什么不偷走呢?对了,筷子呢?” 刑术一扬头,示意放在旁边的保险柜里面,古玩城里面买卖好的,都有大型保险柜,基本上都是镶嵌在墙壁中的,你要直接搬走基本不可能,这里24小时保安巡逻,你一旦凿墙马上就会被发现,刑术这保险柜还是带指纹和密码的,只有他能打开。 刑术闭眼:“齐八爷一定知道什么,但现在要找他,只能去看守所。” 田炼峰立即问:“最后齐八爷怎么判的?” 刑术道:“听阎王说,就判了三个月,罚了一笔钱,得呆在看守所里面,但是他死都不说那幅字去哪儿了,只是说自己忘记了,说自己老糊涂了之类的话,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与绝世楼被烧的案子有关,所以无法牵连到一起去。” 田炼峰喝了一会儿可乐道:“我觉得,绝世楼里面肯定有咱们遗漏的东西,要不,他们也不会放火烧了。” 刑术点头:“这我知道,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田炼峰起身走过去问:“咱们可以继续研究下照片吧,或许能发现什么。” 田炼峰说话的时候,却发现刑术的目光忽然投向门口,随后离开柜台走了过去。田炼峰立即转身,刚转过去就看到了一身白色羽绒服,披着头发,戴着一副款式比从前还要漂亮的墨镜的贺晨雪。 第六章:四方玉 看到贺晨雪的那一刹那,田炼峰吸进去的那口气一下子憋在了胸口,毕竟他从第一眼见到贺晨雪的时候,就被对方所吸引,当然这种吸引仅仅只是外貌上的,在寻找忽汗国宝藏的过程中,他每每对贺晨雪发火,都是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性格和脾气,觉得这个女人阴阳怪气,但同时又抑制不住心头那种对美女的向往。 用刑术的话来说,田炼峰就是八辈子没见过漂亮姑娘,总认为漂亮姑娘就应该有好脾气,如果没有好脾气,自己不仅会显得十分失望,还会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刑术上前看着贺晨雪,还未开口说话的时候,田炼峰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上前就去抓贺晨雪的小型手提包,口中还说着:“沉吧?来,我帮你。” 田炼峰脸上还挤出一副弱智暖男的表情,但他不知道,在近距离,能将他看得无比清楚的贺晨雪看到却是另外一幅画面——一只面目狰狞,手舞足蹈的异形朝着她扑了过来。 贺晨雪下意识抱住包往旁边一躲,这个动作让田炼峰无比尴尬,随后说出了第二句自以为能将尴尬打消,缓和气氛的话:“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刑术叹了一口气,展手示意贺晨雪往里面走:“来,里面坐。” 贺晨雪点头,走过田炼峰身边的时候礼貌性地朝着他点头微笑。 这一个点头,加上那个微笑,让田炼峰顿时心花怒放,如果丫手头有个戒指,估计当时就跪下来求婚了。 贺晨雪坐在椅子上,依然抱着包,刑术转身泡茶,田炼峰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面,认真地问:“好点了吗?” 贺晨雪一愣:“啊?” 刑术立即转身道:“他是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休息好了。” “哦。”贺晨雪点头,“挺好的,都好了,精神状态也好了,缓过来了。” 田炼峰认真点头,又道:“你放心,那个双瞳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找,还有关于你父母的事情,我也会调查清楚,包在我身上。” 贺晨雪扭头看着田炼峰,完全不知道下面应该接什么话,她也不傻,觉得今天来田炼峰对她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刑术立即将泡好的茶端过去,抽了一把凳子放在贺晨雪侧面,赶紧去将外面那个“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去。 刑术刚坐下,贺晨雪就开口道:“刑术,我就不绕圈子了,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田炼峰依然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只要是你的事,我们全力以赴!” 贺晨雪尴尬地点头,看向刑术,刑术问:“什么事儿?如果是双瞳的事情,我说了,我会帮你,但现在不行,我有其他要紧的事情。” 贺晨雪微微摇头:“不,今天我是代表铸玉会来的。” 贺晨雪这句话一说出来,刑术瞬间就觉得有一个念头从脑子中快速跑过,但因为速度太快,自己根本没有抓到那念头是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原本故作镇定装成熟装暖男的田炼峰也下意识看向刑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觉得这也未免太巧了? 贺晨雪见两人不说话,意识到哪儿不对劲,于是问:“怎么了?” 刑术摇头:“没怎么,你说吧,铸玉会为什么要找上我?” 贺晨雪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刑术马上道:“放心,外面都是玻璃门,有人偷听一眼就能看到,你说吧。” “其实这件事怪我,上次的事情让我知道关芝青不是我亲奶奶后,我去质问了我的养父母,也不得不将忽汗国宝藏的事情说出来,但是你们放心,都是行内人,知道规矩,不会宣扬出去,但我父母听完这事儿后就希望见你一面……”贺晨雪刚说到这里,正在喝茶的田炼峰口中的茶水溅了出来,烫得他连连叫疼。 贺晨雪看着田炼峰,觉得这个人今天怪得离奇,但刑术却清楚他在想什么,更清楚他现在是误会了贺晨雪是认定要和自己谈对象,而且还到了见父母的那一步。 刑术为了打消弱智暖男田炼峰的神经念头,立即问:“见我,是因为需要我帮铸玉会的忙吗?要不我来猜猜是为什么?” 贺晨雪摇头:“你就算说出猜测的答案,我也无法告诉你是真是假,因为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原因,只是我养父母说,希望你能帮忙,毕竟,就算没有上次的事情,你在东三省的名气也很大。” 刑术道:“这么说,你是带我去见你父母的?” 贺晨雪点头:“对,其实前几天他们都分别来过了,在你这里典当了些东西。” 刑术一听,立即想起前几天收的那几块还算不错的玉,而且田炼峰刚才来的时候,自己还对他说过。于是转身进了柜台,从下面的锁柜之中拿出两个长盒,打开后递到贺晨雪跟前道:“是这四块吗?” 贺晨雪看了一眼就点头道:“对,是这四块,这是四方玉,极少见,而且他们装作不懂的样子,让你只给了三千块钱对吗?但你觉得玉石的质地不错,给了他们五万。” 刑术点头:“对,这几块玉确实不错,而且是独山玉,还都是纯色的,分别是白、绿、紫、青,那个男的,就是你养父拿来了白和紫,你养母拿来的是绿和青,我当时还纳闷,觉得很巧合,接连两天有人拿独山玉来,我也觉得他们两人是认识的,但东西是真的,我手续也是全的,所以没有想太多。” 贺晨雪道:“白绿紫青四色按照铸玉会的行话来说,是四方,那四块独山玉没有经过细磨,纯色纯玉,并不常见,其价值远远超过五万,同时,这四色也代表着铸玉会手艺最高的四位工匠,四方玉一旦出现,就说明出大事了,如果将四方玉用这种快接近‘赠予’的方式交给某人,那意义更重,表示四位工匠请求受赠者帮助,当然,你并不清楚这些,所以,我知道之后,觉得他们有点给你下饵钓鱼,逼你上梁山的感觉……我也是来道歉的。” 刑术听完并未动怒,这次田炼峰也没有表现的那么激动,因为他的确不懂的东西太多了,也在猛然间觉得自己与刑术、贺晨雪之间的鸿沟和差距太大,从而诞生出了一个无比二傻的念头——我失恋了! 大多数时候,刑术对田炼峰这种乱七八糟的联想最终得出一个毫无关系结果的行为,称之为“田氏精神分裂症”。 刑术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好,我正好也想见一见铸玉会的人。” 贺晨雪有点吃惊:“为什么?” “暂时不方便告诉你。”刑术起身道,“那现在就去?” 贺晨雪也起身:“他们就在外面的出租车里面等你,你去吧,就是那辆停在古玩城正大门对面停车场里面,靠近岗亭的第一辆。” 刑术点头:“那你们留在这里,不要乱走,我过去了。” 贺晨雪点头,田炼峰也无力地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早去早回。” 刑术看了一眼田炼峰,皱眉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再发神经了,随后抓了外套快速离开古玩城。 走出古玩城之前,刑术鬼使神差地绕了一个圈子,刻意从齐八爷的店门口走了过去,看着上面贴着的封条,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 按照贺晨雪的话走到对面停车场,果然在岗亭处看到了一辆停在那里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坐在前面打着哈欠,翻着报纸,后座隐约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手中拿着什么东西也在看着。 刑术走近,敲了敲窗户,中年妇女立即望向窗口,随后放下手中的那张超市打折宣传册,将车门打开,示意刑术上车,非常热情地说:“你就是刑术吧?哎呀,和晨雪说的一样,真精神,来,里面坐。” 刑术点头上车,坐在后座,却没有看到贺晨雪的养父在哪儿,就在他刚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那个出租车司机应该就是,否则的话,贺晨雪的养母为什么要留他在车里面? 贺晨雪的养母看着刑术笑道:“我姓艾,叫艾星灵,别笑阿姨的名字,在我这一辈里面,我这个名字非常奇怪,很多人都笑我。” 刑术点头:“挺好听的。”说着,下意识看向出租车司机,也算是提醒艾星灵得介绍下贺晨雪的父亲。 此时,前面的司机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了刑术的目光,举着报纸侧头道:“我叫贺风雷,晨雪的养父,铸玉会绿字辈首工。” 刑术不是很明白那个“首工”的意思,于是看向艾星灵。 艾星灵立即解释道:“就是首席工匠,这都是改革开放后我们改的称呼,以前不叫这个,我是白字辈的首工,我们这就算认识了,有几个事情要说明一下,首先,晨雪的脾气有点怪,所以她有时候会在外面说一些关于我和风雷都已经死了的谎话,其实我知道她是为我们好,免得引祸上身。其次,前几天我们来你那里送四方玉过去,也算是一种试探,虽然是很基础的,但我们也证实了,传言没错,你这个当铺的朝奉并没有那么黑心。” 刑术点头:“刚才贺小姐已经告诉过我了,没关系,你们肯定有自己的难处。” 贺风雷在前面接话道:“那四块四方玉,总价至少过百万,很多工匠抢着要,那是最接近原石的未琢玉,而且最通透,纯色,并不是杂色,没有任何砂粒感,哪怕你放在放大镜下面都看不出。” “受教了,晚辈对玉并不精通,只是算知道那么一点。”刑术立即客气道,“以后有机会还要向两位前辈多学习。” 贺风雷听完,转过身子,看着艾星灵道:“星灵,这小子挺会来事的?这么会说话。” 刑术尴尬地笑着,艾星灵白了他一眼,贺风雷立即继续翻阅报纸,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同时将收音机打开,将音量调到让两人说话互相能听到,也能起到让车外人贴近无法听清楚的程度。 艾星灵看着刑术,迟疑了两秒才说:“刑术,我们是真的有事相求,你应该知道铸玉会的背景,我们从不做犯法的事情,只是一群工匠,追溯历史,我们也只是在辛亥革命左右才大规模动过刀枪,但那也是为了推翻封建,建立共和……你看我,我扯这些干什么,别见怪。” 刑术隐约觉得这老两口有点意思,话中有话,两人就算搭话,也是时机合适,显得相当默契,尽量将自己弄得像两个平常的夫妻,但实际上,两人要表达的远不止如此。 刑术道:“阿姨,您就开门见山吧,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不犯法,我一定尽力。” 刑术说话也是留够了余地,不想入套。 艾星灵打开自己的包,从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将盒子递给刑术道:“你看看这个,告诉阿姨,这是什么,质地是何,手艺来自哪里?” 刑术拿过盒子,打开盒子后看到里面有一颗乳白色的玉珠子,但打开的瞬间就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松香的气味,但拿近之后又没有了,随后他又闻了闻盒子,盒子也没有任何气味,再次将珠子拿远差不多半米之后,又闻到了那股香气,刚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刑术掏出腰包中那个带聚光的10倍放大镜,拿起珠子看着。 此时,贺风雷转身看了一眼刑术,又与艾星灵对视一眼,在那等待着。 刑术看了许久,起身摇头道:“这不是玉,也不是任何与玉相关的东西,应该是多种材料融合制成的,虽然做得很精细,将唯一一个瑕疵,也就是右侧那个制造的时侯不小心导致的气泡掩饰了,但无疑是狗尾续貂。用来掩饰的这个裂纹像是天然的裂痕,但稍微专业一点的人,肯定会更加注意这个裂痕,毕竟这种所谓的天然玉珠几乎不存在,就算有,产生了天然的挤压震动裂痕,也会让玉珠的价值直线攀升,也因为如此,鉴定者会认真观察那裂痕,但观察的人,并不是为了鉴定真伪,而是希望用裂痕来鉴定这颗珠子的最终价值,都知道,这种裂痕有各种不同的样子,这类的晶莹状的是最珍贵的,也因为如此,稍加观察,就会发现那个不起眼的气泡,只要看到这个气泡,哪怕是刚入行玩玉的,都知道这是假的。” 艾星灵点头,认真道:“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是真的呢?” 刑术摇头:“不可能。” 艾星灵还是那副表情:“这颗珠子是我们托人从国外弄回来的,从一个石油大亨的手中想尽办法让他以拍卖会上的同等价格卖给我们的人,当然,请放心,没有违法。” “国外?哪儿?”刑术皱眉。 贺风雷在前面道:“一个连我们都想不到的地方,伊拉克费卢杰。” 刑术更不明白了:“不可能吧!那里产玉吗?” 艾星灵摇头:“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东西是从中国流出去的,你说得对,这是假的,但是很多人都没有看出来这个是假的,包括国际上的一些鉴定师都没有发现,原因是,这个赝品是按照真品一比一仿制出来的,唯一的瑕疵就是那个气泡,你明白了吗?” 刑术点头道:“阿姨的意思是,原来有一颗这样价值连城的玉珠,被人仿制了一颗,一起运出国外去,通过不断调换的手段,真亦假来假亦真,最终拍卖出手,但人家得到的只是赝品,真品又被人带回来了,或者送往其他地方了。” 艾星灵听完得意地看着贺风雷,贺风雷长叹一声道:“好吧,我输了,这个星期我做饭洗碗洗衣服拖地。” 刑术知道两人在打赌,艾星灵肯定是赌自己能推测出来。 艾星灵笑道:“对,基本上和你推测的一样,这颗玉珠的真品名叫‘如来之眼’,是铸玉会的至宝。” 刑术不解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风雷放下报纸,侧身过来道:“其实这颗宝玉也不是天然的,原本是另外一种形态,是前几代的顶级工匠一起打磨出来的,因为在特殊光源下拿远了看起来不仅像是眼珠,其中也折射出光芒,所以被叫做如来之眼。” 艾星灵紧接着道:“如来之眼是什么时候丢了的,我们也不清楚,直到如来之眼出现在费卢杰的战地拍卖会上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件事,赶到藏匿点,发现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所有人动员起来,想尽办法从那名石油大亨手中买了回来,谁知道是赝品,但我们清楚,真品肯定是不断处于交替状态下,否则早就被人发现了,就算做得再好,一个气泡足以让其功亏一篑。” 刑术点头:“但是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那个气泡,我都拿不准,触感和质感太真了。” “对,还有那气味,那股松香味,也是如来之眼特有的。”艾星灵皱眉摇头道,显得十分焦虑。 刑术看了一眼贺风雷,随后道:“阿姨和叔叔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帮你们找回真正的如来之眼,对吗?” “对,其实我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艾星灵道。 刑术立即道:“就是白绿紫青四个顶级工匠,对吗?只有你们四个知道如来之眼的藏匿地,你们来找我,也是希望做到公平,不仅其他两人要被调查,你们两人也必须被我调查,对不对?” 贺风雷半眯着眼看着刑术,又看着艾星灵道:“这小子会法术是吧?能读心!果然和晨雪说的一样,挺神奇的,厉害。” 刑术立即道:“前辈过奖。” “诶,别急,我只是感叹,不是夸奖,要真的想我夸你,把东西找回来,或者把贼揪出来再说。”贺风雷说完,把车窗打开,点起一支烟来,“好了,该你提问了,但这里不是地方,换个地方吧,找个僻静的地方一块儿吃顿饭,叫上晨雪一起。” 刑术点头:“就在街头那家吧,环境和味道都不错,我和那里熟,最里面有个雅间很清静。” 艾星灵笑着点头:“好,你领着晨雪过来,我们等你们。” 第七章:相同的地点 刑术开门下车往古玩城走,走远了之后,贺风雷发动汽车时,艾星灵坐在后面道:“别忘了,咱们还赌了一件事,要是对了,以后家务活全是你的。” 贺风雷装傻道:“什么赌?” 艾星灵笑道:“赌这个刑术会不会成咱家的姑爷呀。” “得了吧,这哪儿跟哪儿呀,早着呢,哪儿有打一个赌要一年半载或者好几年的。”贺风雷将车慢慢倒出车位。 艾星灵看着车窗外道:“现在的年轻人,刚认识都有去领结婚证的,那叫闪婚。” “敢!”贺风雷踩下刹车,“他要敢这样做,拐跑我闺女,我弄死他,烧了他的铺子!管他师父是不是郑苍穹,哪怕是天王老子太上老君我都得弄死他!” 艾星灵似笑非笑道:“就和那个互联网上说的一样,辛辛苦苦种了一季的白菜被猪给拱了,谁都心疼,是吧?” 贺风雷转身看着艾星灵:“说什么呢?那可是咱闺女!” 艾星灵淡淡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我们都将晨雪当亲闺女来养,可是,晨雪迟早要知道那件事的,瞒不住的。” 贺风雷坐在那,突然挂档,踩下油门就走,车速突然提升,一下蹿了出去,将旁边要出去的那辆车上的人吓了一跳,打开车窗就探头出来一顿乱骂。 回到当铺的刑术,只是说了要和贺晨雪的父母吃饭,说的时候,田炼峰在旁边一脸期待,甚至寻思着够不够时间去买点见面礼什么的。刑术看出来田炼峰在想什么,将其拉到一旁道:“炼峰,我不是去相亲的,是有正事,至于什么事,我回来再告诉你,你先回去吧,我得把门关上。” 田炼峰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刑术道:“我不是不信你,因为这里有那幅画,我怕有人来干什么,伤害到你了,牵连到你了。” 田炼峰此时心里无比的难受,直视刑术道:“刑术,我把你当兄弟,亲兄弟。” “我知道!”刑术也有些恼了,“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和晨雪要做什么,真的是有正事,而且人家父母只是说四个人一起吃饭,你去了不好。” 田炼峰觉得此时魂儿都快没了:“你都叫人家晨雪了,以前不是叫贺小姐吗?” 刑术压住火轻声道:“我向你保证,真的不是那样。” 田炼峰不断点头,看着正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贺晨雪,一把抓住刑术道:“那你对我发誓,发誓不会和贺晨雪发生点什么!” 刑术刚要发誓,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基本上都是与贺晨雪的,特别是在天地府中,自己与贺晨雪在跑马灯下的那段短暂的对话,随后他那些快要说出来的誓言又生生咽了回去。 世界上无法保证的事情之一就是未知的感情。 田炼峰看着刑术那样,立即道:“你看吧!你看吧!” 刑术无奈,觉得面对这小子,就跟哄一个孩子一样,正准备发誓的时候,远处的贺晨雪开口道:“田炼峰,我和刑术之间没什么,只是雇佣者和被雇佣者的关系。” 田炼峰显得有些尴尬,想笑又笑不出来,立即松开刑术道:“我没……没那么以为,我只是问他点其他的事情,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要是需要我做什么,来个电话,走了啊。” 说着,田炼峰逃一般地跑了,速度飞快。 刑术走到门口,看着远处的田炼峰,转身关门锁门,同时摇头道:“他现在心里想的肯定是被你甩了,他失恋了。” 贺晨雪忍不住笑了:“他还是个孩子。” “别说,真是,他就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刑术摇头。 贺晨雪转身看着他:“你谈过啊?谈过几个?” 刑术愣了下,随后一本正经道:“我能脱鞋吗?” 贺晨雪疑惑:“脱鞋干嘛?” 刑术举起双手,竖起十根手指头:“手指头数不过来,我得加上脚趾头。” 贺晨雪一下被逗乐,摇头往前面走:“刑术,其实你这种人最能吸引女孩子,你要是说自己没谈过恋爱,谁都不相信。” 贺晨雪说完,发现刑术没跟上,四下找着刑术,因为眼睛的缘故,她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只得低低地喊了一声:“刑术?” 刑术突然间从其跟前冒出来:“我系鞋带呢,走吧,你爸妈肯定等着急了。” 贺晨雪点点头,无可奈何地笑了下,知道刑术在刻意回避话题,而且用的方式是那么的幼稚。 两人走出古玩城的时侯,站在对面烤肉店门口的白仲政正远远地看着,他换了一身旅游者的装束,打扮成来这里游玩哈尔滨老街的游客,手中拿着一个相机,拍摄着刑术和贺晨雪并行的画面。 拍了好几张之后,当白仲政低头查看先前拍摄出来的照片时,突然间意识到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他立即转身,却发现好几个人正好推门走进烤肉店,虽然他不知道是谁,但强烈的警惕性告诉他,就在先前那一瞬间,从自己身后走过的那人凑近看了一眼他的相机。 白仲政立即转身,转身的刹那,将相机调整到自动模式,转手的时候朝着烤肉店里面拍了一张,随后快步离开。 饭店内,一个穿着粉红色貂皮,打扮成一副自以为华贵,实际上很土气的女子,在白仲政离开门口之后抬起头来,放下菜单,朝着外面疾走而去。 白仲政在街道上走着,时不时停下来装作拍摄的模样看一眼,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貂皮女子,不过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死死盯着。 就在白仲政走到街口的时候,一辆旧捷达减慢速度跟随着他,随后车窗摇开,戴着棒球帽的司机微微侧头喊道:“哥们,来旅游呀?去不去太阳岛看雪雕,坐我的车,票价还能打折。” 白仲政一愣,随后开门上车,紧接着司机一脚油门踩下,汽车飞驰而去。 汽车远去,貂皮女子这才从一家俄罗斯工艺品店走出来,站在那看着远处,随后点燃了一支女士香烟,安静地抽着。 汽车开远之后,白仲政回头看着,旁边的司机摘下帽子扔给他道:“不是一个人盯着你,别看了,我发现了四个。” 白仲政看着摘下帽子的阎刚道:“你也算其中一个吧。” 阎刚道:“我是按照刑术的吩咐看着这附近有没有人盯着他,没想到发现了你,还发现了你屁股后面的黄雀。” 白仲政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刑术是蝉,我是螳螂,那些人是黄雀,你是什么?” 阎刚抬抬手,比划出枪的模样道:“我是猎人。” “什么样的猎人才能盯上黄雀这种小猎物。”白仲政说着看着阎刚,“你也没点深层次的追求。” 阎刚道:“猎人拿着枪,不一定要打猎,也许是自保,黄雀惹急眼了也会琢人的眼睛,大型螳螂也会将人的手割出血,至于蝉嘛,你知道金蝉吗?可以入药,很珍贵,现在都很稀少了。” 白仲政低头看着相机,翻看先前拍摄的烤肉店内的那张照片,放大之后仔细看着。 阎刚将汽车停在路边的停车线之内,开窗户,将泊车卡递给跑来的老头儿,等老头儿刷卡的时候,同时扭头问白仲政:“拍到什么了?” 白仲政摇头道:“没看出来有什么怪异的,也没有人视线刻意朝向店门口在看我。” 阎刚凑近,将相机上面的照片放大,分别指了指上面的五个人道:“这五个人就是先前从你身后走进烤肉店的人,凑近看过你的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但应该是那个女人在盯着你,就是穿貂皮的那个。” 白仲政看着那个侧头举着菜单的貂皮女子,问:“为什么是她?” 阎刚指着女人侧面的墙壁上道:“注意看,她紧挨着墙壁坐,墙壁上面有装饰条,装饰条是银白色的,虽然不如镜子那么清楚,但只要确定观察的目标,就可以通过装饰条简单锁定,她虽然拿着菜单,但视线其实集中在装饰条上面。” 白仲政点头:“不愧是专家,看来我得向你好好学习。” 阎刚点头,随后抬手拿起了一个钱包来,从其中抽出身份证来,捏在手中的时候,笑道:“你这身份证找谁做的?这么假,质感都不对,不要说警察,就连城管都知道你这个是假的。” 白仲政看着阎刚手中的钱包,下意识一摸口袋,这才发现先前阎刚凑近自己的时候,将自己的钱包摸了出来。 白仲政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我的手脚很快了。” 阎刚将钱包还给白仲政:“你们不表明身份,我只能自己查了,不过,你们的身份都是假的,我不知道你们真正的来路,但没关系,迟早会查出来的,我现在需要保护好刑术,走吧。” 阎刚说完,发动汽车离开,坐在一侧的白仲政悄悄地看着阎刚,觉得不仅是刑术,还是刑术找来的这些个帮手,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街头那家叫“东北味”的餐馆雅间中,刑术、贺晨雪、贺风雷和艾星灵四位围坐在桌子上面,点的八个菜也上齐了,谁也没有要酒,刑术出于礼貌看着贺风雷问:“贺叔叔,你要喝点什么?” “不喝酒,喝酒对眼睛和脑子都不好,喝多了手抖。”贺风雷也不看刑术,总是带着一种敌意,“吃饭吧,主食吃什么?这里有烙饼吗?我想吃烙饼。” 刑术赶紧起身去要了烙饼,回来的时候,却看到自己坐的位置跟前多了一份皮制地图,艾星灵同时道:“这里就是铸玉会藏下如来之眼的地方。” 刑术看了一眼那地图,“咦”了一声,立即凑近看了看,随后抬头看着艾星灵道:“阿姨,这不就是绝世楼吗?” 艾星灵有些吃惊:“你也知道绝世楼?” 刑术点头:“我不仅知道,而且我正在调查的事情也正好与绝世楼有关系,不巧的是,绝世楼被人点火烧了,这个阿姨叔叔都知道了吧?” 贺风雷也不说话,只是提筷子夹菜慢慢吃着。 艾星灵低声道:“我怀疑这件事就是那个偷走如来之眼的内贼干的,他肯定是想毁灭什么证据。” 刑术坐在那思考着,也不说话,他首先分析的并不是绝世楼的焚烧到底与如来之眼有关,还是与那个冒名铸玉会的组织有关,他想的是,艾星灵并没有反问他在调查什么事?这是因为艾星灵知道规矩呢,还是她知道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 艾星灵也没说话,倒是贺风雷咽下一块护心肉之后,开口道:“你调查的事情我们不关心。” 刑术点头:“贺叔叔,别见怪,有些事情我必须想清楚,你们也说过,委托我来调查这件事的话,调查的四个人当中也包括你们,你们也公平地将自己当做嫌疑人。” “当然。”艾星灵点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贺晨雪道,“晨雪也不要担心什么,调查的事情都是我和你爸爸委托刑术做的,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贺晨雪低低道:“就怕出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 刑术深吸一口气,随后道:“我需要知道更详细的事情,我先问,两位回答,怎么样?” “好。”艾星灵道,“正有此意。” 刑术问:“为什么要选择将如来之眼藏在绝世楼?” 艾星灵回答:“你应该知道那是机关楼,但很多机关已经损坏了,早年绝世楼的机关比现在复杂上百倍,但我们并没有将如来之眼藏在机关当中,而是镶嵌在了绝世楼顶端那个风向标之上,很多年来,知道如来之眼存在的人都进绝世楼找过,但都失败了,知道风向标里面有如来之眼的只有四个人,我和你贺叔叔,还有其他两个人。” 刑术再问:“其他两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具体的资料呢?” 艾星灵还未说话,贺晨雪就抢先道:“紫字辈的叫丁万安,男,年龄和我父母差不多,现在的职业是汽修店老板,青字辈的叫凡君一,男,快到60岁了,现在的职业是……” “等等!”刑术打断贺晨雪,“凡君一?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在古玩行当里面很出名的凡教授?也是首都师范大学文物鉴定系的客座教授?” 贺风雷看着刑术,艾星灵问:“你认识?” “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他是哈尔滨呼兰人,和萧红一个地方的,自己常说老家就和萧红老家挨着。”刑术拿起筷子又放下来,“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我是通过朋友认识他的,找他帮忙鉴定一个青铜器,因为青铜器不能买卖,我能学习的地方很少,最终找上了他,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是铸玉会的人。” 不知道为何,刑术说到这里的时候,脑子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来,那就是贺晨雪曾经说过的那个叫“凡孟”的男人,也就是贺晨雪的“亡夫”。 刑术愣了一下的时候,贺晨雪也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他,刑术也扭头看着她,两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但因为她父母在,谁也没有说什么,可此时意外出现了,贺风雷淡淡道:“凡君一的儿子叫凡孟,是晨雪以前的男友,确切来说应该是未婚夫,但后来死了,我们和凡家原本应该是亲家的。” 刑术立即点头,艾星灵立即瞪了一眼贺风雷,责怪贺风雷不应该提这件事。 贺风雷看着刑术,又道:“刑术,你知不知道……” “爸,吃菜!”贺晨雪夹了一块肥肠到贺风雷碗中,“你最爱吃的肥肠,你年龄大了,高胆固醇的下水这些能少吃就尽量少吃。” 在坐的都知道贺晨雪这个做法明显是在堵贺风雷的嘴,不让他把下面的话说完,虽然刑术很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尽管所说的事情也许与调查无关,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知道。 艾星灵立即打破沉默和尴尬:“刑术,你想知道的大概,都在这里了,如果在调查的过程中,你还需要知道其他的,可以来找我或者你贺叔叔,你贺叔叔平时闲着的时候就开开出租,平时也就是收一下家里包出去的那几辆出租车的钱,我呢,本身是个会计,退休之后,我不想闲着,又找了一家公司上班,也就是月底帮着他们清清帐,其他的没什么事,基本上都有时间。” 刑术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这个充满了疑团的饭局继续进行,但大家只是吃饭,没多久都放下筷子表示吃饱了。艾星灵将剩下的菜打包成两份,一份自己拿走,一份让刑术带回家,说什么刑术是单身,没人照顾,现在先这样,以后说不定就好了之类的话。让刑术觉得艾星灵似乎话中有话。 离开饭店,艾星灵和贺风雷开车离开,临走前,叮嘱道:“不急,反正事已至此了,我们也只想知道真相,你们别光顾着调查,没事还是多休息,多逛逛街,看个电影啥的。” 艾星灵话没说完,贺风雷一脚油门就将车开走了。 刑术提着打包的菜站在那,笑道:“你爸好像很不喜欢我。” 贺晨雪只是淡淡道:“以前他也不喜欢凡孟。” 刑术一愣,不知道贺晨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八章:相同的方向 飞驰的出租车上,坐在副驾驶的艾星灵瞪着贺风雷道:“你干嘛?飞车啊?你干嘛不给汽车装一双翅膀?装个高音喇叭,一路飞一路叫,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冲动,你要是再不给我减速,我就开车门跳下去了!” 艾星灵说着就准备开车门,贺风雷怕了,立即减速,同时认错:“老婆,我错了。” 艾星灵斜眼看了下贺风雷:“真是有病!” 贺风雷低声道:“我看你还真想将咱们闺女送给那人,我这不是着急吗?” “什么叫送?你懂个屁!”艾星灵也急了,“吃顿饭好好的,你提什么凡孟?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贺风雷看了一眼艾星灵:“其实,我就是想说凡孟和刑术他们俩啊,其实……” 贺风雷话说一半,看到艾星灵瞪着他,只得将话咽回去。 刑术和贺晨雪回到当铺的时候,门口已经等着一个背着包的人,见刑术回来,立即上前说有好东西,刑术开门进去,稍微鉴定了下,给了点钱打发那人走了,随后泡茶和贺晨雪聊聊接下来该怎么做。 贺晨雪喝了一口茶后,问:“你在调查什么,而且还与绝世楼有关?” 刑术坐下道:“原本不打算说的,我怕你牵连进来,但你父母一来,提到绝世楼了,竟然是相同的地点,所以,我想这其中也许有点关联。” 紧接着,刑术将调查那幅画引发的一系列事情全盘托出。 贺晨雪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会有人冒充铸玉会?要是他们真的冒充铸玉会杀了人,那警察一旦开始调查铸玉会,这件事就扯不清楚了。” “对,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其实我开始还想要不要找你问问,看看你那是不是有线索,可总担心把你牵扯进去。”刑术摇头,“这件事很古怪,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贺晨雪立即道:“你肯定在想,冒充铸玉会的那批人,其中是不是就藏着那个偷走如来之眼和伪造如来之眼的人,或者说领头的就是那个贼。” 刑术使劲点了下头:“对,这是现在最合理的解释,我大概算了下时间,你父母决定来找我之前,肯定听你详细说过上次的事情,是不是刚好就在我们从牡丹江回来没多久后?” 贺晨雪点头。 刑术又道:“你母亲做找我的决定,肯定得参考其他三个人的意见,肯定会开会,决定之后,才会带着四方玉来找我,而这个时间段正好是我在调查那件事的时候,所以,这个贼极有可能发现,我找到了绝世楼,而你父母也正好来找我,他既要隐藏地下画室中可能遗漏的线索,也得毁灭盗走如来之眼时可能犯下的错误,于是干脆一把火烧了绝世楼,这是冬天,东北天气干燥,哈尔滨更是干得四处都有静电,一点油,一个打火机就可以完成这件事了。” 贺晨雪皱眉道:“最麻烦的是,警察也在调查,你也说了,那个叫傅茗伟的警察是个头脑非常清晰且聪明的人,而且原则性极强!” 刑术点头,陷入沉默之中。 就在两人苦恼着下面应该怎么做的时候,道外区的一个老仓库外,穿着便服只身前来的傅茗伟抬手看着表,站在一堆生锈的废铁堆后面将目光锁定在仓库门口抽烟的两个社会青年打扮的家伙。 傅茗伟身后跟着的刑警董国衔,担心地问:“傅队,叫支援吧?” “我们这是调查,叫什么支援?也不抓人。”傅茗伟冷冷道,继续看着。 董国衔看了一眼道:“万一要抓呢?” 傅茗伟看着他:“你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万一进去没有发现犯罪事实呢?就算拘留还要拘留证,逮捕要逮捕证,调查的时候视情况而定,这种情况连警官证都不用出示。” 董国衔点头:“那咱们走吧。” “你留下,我去。”傅茗伟说着要上前,董国衔立即抓住他胳膊。 董国衔急道:“危险!” 傅茗伟皱眉看着他:“站一边儿去!我进去十五分钟后,你叫辖区派出所的人来!” 董国衔立即松手,看着傅茗伟径直朝着仓库大门走去。 傅茗伟出现在那两个看门的混混视线中的时候,平头混混立即上前喊道:“你干什么的?” 傅茗伟边走边说:“我是这个量具厂保卫科的,你们在这里干嘛呢?” 两个混混对视一眼,都笑了,长发混混一甩头发,伸缩了下脖子,一副得瑟的模样:“保卫科?大叔,你没事吧?” 傅茗伟目光看向仓库大门中的那个小门:“有事,把门开开我看看。” “你他妈谁呀?说开就开?”平头混混上前,抬手撑住傅茗伟的胸口,另外一人也围到了侧面,傅茗伟目光收回,朝着眼前的混混笑了笑。 此时,远处的董国衔低声道:“完了,这俩傻叉要进医院了。” 不到一分钟之后,仓库大门被敲响,门内站着的一个混混正在那抽烟听手机上的音乐,听到外面是自己人的叫门声,想都没想直接将门打开,门刚开,一个人就被扔了进来,那混混和其中正在赌博的一众人等吃了一惊,没等回过神来,又是一个人被扔了进来,直接砸在最近的麻将桌上,那桌人立即起身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站在门口探头进来四下看着的傅茗伟。 傅茗伟大步进来,上下打量了下在旁边用惊恐眼神看着他的混混,那混混回过神来,举拳挥过去,被傅茗伟抬手抓住拳头,将手一拧,那混混立即跪下去哀嚎着。 傅茗伟一脚将其踹开,随后道:“谁是这里负责的,赶紧过来。” 此时,一群打手模样的人提着各种工具上前,傅茗伟面无惧色,摇头道:“你们都不是负责的,叫负责的出来,赶紧的。” 傅茗伟说完,一个瘦得和猴子一样,头发和抹布一样的穿着黑色貂皮的男人走出来,看着傅茗伟笑道:“哥们,怎么了这是?我不认识你呀,我们无仇无怨呀,是不是你有朋友在我这输钱了,想来找不痛快?” 傅茗伟指着自己跟前:“过来,站好,你就是那个什么磊子吧?” 男子点头:“对,我就是磊子,王磊就是我。” 男子说着走过来,认为自己人多,傅茗伟不敢将自己怎样,刚走过去,就被傅茗伟制住,直接压在了地上,其他人要准备上前的时候,傅茗伟抬眼看着那群打手冷冷道:“活腻了?你们再走一步,他的手可就断了。” 王磊在地上哀嚎着,同时也叫着那群人不要上前,随后求饶道:“哥们,哥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傅茗伟低头问:“前段时间北二道街的火灾知道吧?” “知道!知道!和我无关呀!大哥!”王磊的称呼从“哥们”立即变成“大哥”,基本上也算猜测到了傅茗伟是警察。 “我知道和你无关,你这样的也就能吓唬下普通老百姓,给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放火,但我知道,你和一个拉皮条的长期在起火那座楼的外围住,住在危房里面,那个拉皮条的我问了,当夜他不在,你却在那里住着,因为当时你感冒了,而且起火之后你是逃出来的,你有没有看到谁放的火?”傅茗伟又问道。 王磊被压在地上,快速在脑子中想着,他的确是看到了,但没有看清楚具体是谁,总之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毛线帽,有点微胖的男人提着一个桶进去了,随后就起火了,他也没有看到那个胖子出来。可如果他告诉傅茗伟说自己看到了,警察就会说自己知情不报,要是不说,今天估计会被带走,这个赌场也完蛋了。 权衡了半天,王磊决定说了,先保住自己再说,于是将那晚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傅茗伟听完之后,松开了王磊:“有没有遗漏的?你逃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人出来了?” 王磊拼命甩头,傅茗伟拍了拍他身上的灰,笑了笑,转身离开。 此时,赌场内所有人都互相对视着,不知道这人突然冲进来是干什么的?而王磊也相当聪明,爬起来就赶紧喊道:“快点收东西走!快!快!快!刚才那是雷子!” 赌场内的人一听是警察,赌客们立即做鸟兽散,但已经晚了,派出所的人已经围死了这个仓库。 傅茗伟走向董国衔的时候,派出所的几辆车已经停到了仓库门口,随后民警冲进去控制现场。 董国衔拿着警官证在那晃着,随后问走到跟前的傅茗伟:“傅队,你说直接叫派出所的把他们抓了不就得了吗?抓回去问多得劲?” 傅茗伟摇头:“这些人都是臭无赖,一旦抓回去,想着反正被抓了,那就死皮赖脸地除了聚众赌博以外什么都不会说的,等同于报复警察,所以,得想法子先问,让他以为问完自己就没事了,放松他们的警惕,这样,我的线索有了,聚众赌博的也抓了。” 董国衔竖起大拇指:“高。” “滚蛋!我最恶心人给我戴高帽子!”傅茗伟皱眉道,“现在知道是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胖子,赶紧回去调出那晚周围几条街所有的监控录像,包括周围有监控的仓买或者餐馆、停车场之类的,范围是北到大新街街口,西到景阳街,南到南勋街,东到北七道街!” 董国衔一下就傻了:“傅队,这范围太大了吧?” 傅茗伟冷冷道:“我们是警察。” 说完,傅茗伟抬脚就走了,董国衔愁眉苦脸地在后面跟着,偷偷给女朋友打电话取消了这一周的约会,他知道这一个星期他肯定都会耗在看监控上面。 当铺内的刑术和贺晨雪冥思苦想,都没有想出头绪,就在刑术准备干脆着手调查铸玉会的四个首席工匠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消了刑术的所有念头,让他带着贺晨雪直奔回优抚医院,因为张护士的女儿张舒云跑了! 等刑术回到医院,询问廖洪美的时候,廖洪美点头道:“没错,是跑了,绝对是跑了,不是走了。” 刑术看向一侧的张护士,张护士哭着道:“刑术呀,救救我闺女吧,她是学坏了,肯定是学坏了。” 刑术坐下来,示意贺晨雪也坐下,随后问:“张护士,你别急,到底怎么回事?” 张护士又哭了一阵,在廖洪美的安慰下稍微冷静下来道:“前天我就偶然听到她在和人打电话,而且是悄悄的,很神秘,说自己没法走,只能想办法逃出去之类的,我就多了个心眼,趁她洗澡看了她手机的通话记录,发现那个电话号码我也有,那人我认识,是个经常在古玩城里面和人玩套的,叫刘树鹏,都叫他鹏鹏,那家伙不是啥好人啊,整天在古玩城里面骗人,上次我亲眼见他将一个假的鼻烟壶卖给一个老头儿,骗了老头儿一万多块!” “刘树鹏?鹏鹏?”刑术坐直身子,“我认识这小子,这小子以前三天两头拿着假东西来我这里当,每次都说什么江湖救急,第一次我帮了他,第二次我发现不对劲,他也不来赎当,我就没搭理他了,这小子不干净,总和不三不四的人裹在一起。” 张护士一听更着急了,又开始呜呜哭起来,廖洪美立即瞪了刑术一眼,责怪刑术不该说那么严重,哪怕是先瞒着也好。 贺晨雪立即俯身道:“张护士,你放心,刑术会帮你把你闺女找回来的,放心,不会出事的。” 刑术也立即道:“对,没事的,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她。” 说着,刑术带着贺晨雪就离开了,随后又想将贺晨雪留在医院,自己去,但怎么说贺晨雪都不干,偏偏要跟着,刑术道:“我去的都是些社会人呆的地方,你别去,万一出点什么事……” 贺晨雪摇头:“我爸妈说了,现在调查什么事情也许都和如来之眼有关,我有这个责任。” 刑术知道贺晨雪的脾气倔强,只得道:“好,我只能多找一个人跟着去了。” “阎刚?”贺晨雪立即道。 刑术摇头:“阎刚不行,他脾气那么大,他去了,说严重点,那就是血流成河,他肯定会弄死刘树鹏的,他特别痛恨这种人,我得找个软硬兼施的能人。” 贺晨雪迷茫道:“那找谁?” “放水的。”刑术简单道,朝着外面走去。 贺晨雪跟在后面道:“放高利贷的?你找这种人干嘛?” “别问了,走吧!”刑术出门就上车,贺晨雪也赶紧坐上去。 当汽车停在一个园区绿色建设还没有完毕的小区门前的时候,贺晨雪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外面道:“这是他家?” 刑术停车:“不是,这是他办公的地方。” 贺晨雪不解,刑术下车后解释道:“人家现在开的是所谓的小额贷款公司,说白了,就是高利贷的,虽然手续还算全,可是租门市房太贵了,于是选择在这个地方,而且这家伙还开了一个会员制的娱乐健身房。” 贺晨雪不明白什么叫“会员制的娱乐健身房”,等刑术带她到了8楼,敲开那个公寓门,对了所谓的暗号之后,才知道其实就是一个麻将馆,但里面坐着的都是一群老头儿老太太。 开门的人带着他们进了里面的一个小房间,让他们等着,随后关门离开。 贺晨雪低声问:“他们在赌博吧?” 刑术点头:“对,都是一块两块的,十块钱封顶,一桌一天收二十块钱,加茶水的话,一人十块,不是什么大赌,都是周围没事做的老头儿老太太,这家伙想用这个把房租费赚出来,就算警察来了,他也不算太违法,输赢不大,这小子很会算计。” 贺晨雪嘟囔道:“那还对什么暗号?” 刑术指着墙壁道:“这小子这里随时有五六十万的现金,防人之心不可无。” 贺晨雪皱眉道:“你的朋友怎么都是怪人。” 正说着,门开了,一个男子出现在门口,这人留着偏分,穿着短款羽绒服,脖子上戴着一串玛瑙、绿松石还有其他东西混在一起的珠子,穿着牛仔裤,还刻意将皮带上面那个爱马仕标志露出来,模样不过三十出头。 “大哥!”那人朝着刑术一个熊抱,死死抱着刑术,“大哥,你怎么才来看我啊!大哥,你来也不说一声,诶,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你看,大哥就是大哥,做什么都瞒不住你!大哥,你喝点啥?大哥,这是嫂子吧?” 来者完全不给刑术说话的机会,每句话中必须带一个“大哥”,刑术都不知道应该先回答什么了,但那人说贺晨雪是嫂子的时候,他刚想反驳,贺晨雪却立即起身道:“你好,我叫贺晨雪。” 那人立即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轻握了下贺晨雪的手:“嫂子好,我叫石大龙,他们叫我大龙,您叫我小龙就行了。” 贺晨雪乐了,觉得这个人太有趣了:“好,小龙。” 石大龙转身去拿饮料,抱了一堆出来,放在桌子上:“大哥,大嫂,想喝啥?自己挑,快吃晚饭了,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海鲜特别好,可鲜灵啦,那家老板每天大清早就去哈达市场上弄回来的。” 刑术知道再不制止石大龙,这小子就没完了,立即道:“小龙,我来找你,是求你帮忙的。” “哎妈大哥,您这是说啥呢?有事您吱声,您说求我,这不是折我寿吗?。”石大龙立即坐在一侧,“大哥,到底啥事儿?有哪个傻逼找你麻烦是吧?”说完,石大龙又带着歉意看了一眼贺晨雪,“大嫂,不好意思,说脏话了。” 刑术看着石大龙道:“小龙,我有个朋友的闺女可能是被人骗走了,这个人呢,我知道和道上有关系,但具体有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求你帮忙,因为这事我不把握。” 石大龙点头:“大哥,能具体说说吗?到底咋回事?” 第九章:险些灭口 听刑术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石大龙立即打了几个电话,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后,石大龙将门关好,叮嘱外面的人不要让人进来,随后才坐下来道:“大哥,这个叫刘树鹏的不是什么人物,但有点麻烦的是,他是玩糖丸的。” 刑术一惊:“毒品?” 贺晨雪也是一惊,怎么会和毒品扯上关系? 石大龙详细说道:“他也叫鹏鹏,都这么叫,这小子长期在古玩城里面以倒卖假古董为生。” 刑术点头:“这个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他碰毒品。” 石大龙继续道:“他就是以那个为幌子,很多来买卖的人,都是在古玩城和他交易,这样较为安全,而且东西也好藏,古玩城那地方你比我清楚,什么人都有,要藏东西也简单,但他的上家是谁,我查不出来,你知道的,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就再也不和那群人在一起混了,就是有时候吃吃喝喝的,而且这小子什么都做,我怕就怕他用糖丸之类的东西控制了你朋友的闺女。” 贺晨雪立即问:“为什么要控制?” 石大龙想说又不好说,刑术解释道:“就等于是皮条客,女孩儿干那个来钱快,一旦做了,做其他的来钱慢了,还得回头,除非年龄大了,而且,有些吸食毒品的更是没有办法不做。” 贺晨雪皱眉道:“怎么这样?” 刑术道:“我们都是那年龄过来的,那个年龄都虚荣,而且钱谁不喜欢?有钱赚谁不愿意?但我估计,这个姑娘也被他们下套了,齐八爷被抓起来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刘树鹏,也算多了条线索。” 石大龙听刑术这么一说,立即道:“大哥,你想怎么做?我找人把那小子抓来?” 刑术抬手道:“别,这样不好,你能不能牵个头,带我见见他,我要和他聊聊,因为我怕直接去找他,他会转身就跑,或者是装傻充愣,我首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回朋友的闺女。” 石大龙点头:“好,我去安排下,这样,我们先去吃饭。” 刑术起身:“小龙,不麻烦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咱们下次再聚,你先安排,回头给我电话,最好是今天晚上,我等着。” 石大龙点头:“行,一定,只要大哥说话。” 刑术领着贺晨雪离开,离开前石大龙好说歹说要给个红包,说初次见大嫂,按照当弟弟的规矩,一定要“封红”,这样他买卖也好做。刑术见石大龙十分热情,只得让贺晨雪收下了。 两人回到车上,开车离开,刑术向送他们到车门外的石大龙挥手告别,等汽车走远之后,贺晨雪打开那红包,发现里面除了有1888元之外,还有四张千元面值的远大购物中心的购物卡。 贺晨雪惊讶道:“你这朋友真是大手笔呀,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就是你亲弟弟也不至于这样吧?” 刑术边开车边说:“他爸当年和这里道上的几个头儿关系特别好。” 贺晨雪道:“黑道世家?” “开什么玩笑,什么黑道,他爸是个厨子,以前那些人就爱吃他爸做的熏酱,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谁知道他混久了,就开始跟着那些人混饭吃,但谁都知道,那种行当聪明人混一段时间,有点钱就开始做正经买卖了,不能混一辈子。”刑术叹气道,“前几年,靠卖黑彩开赌档的他也不想干了,攒了一笔钱加上借来的想玩一把一锤定音的古董买卖,觉得那个也来钱快,结果被人算计了,恰好当时我是中间人,发现对方那个老杂碎骗他,但按照规矩我不好说破,只得暗示他,他很聪明,明白了我的暗示,于是就取消了买卖,后来就一直大哥大哥的叫。” 贺晨雪摇头:“不至于吧?就这么点事儿?” “这么点事儿?”刑术看着贺晨雪,“他当时可是拿了五百多万出来,要收人家的那些瓶瓶罐罐呀,其实那些东西好多假货,市面总价不过五十万,最重要的是,他是想转手赚钱,还向朋友的贷款公司借了好几百万,用他爸和他的房子,还有店铺抵押的,一个月五分利,要是赔了,他们两父子就彻底完蛋了,这家伙也是个孝子,当时也是瞒着他爸干的。” 贺晨雪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他家条件也不错呀。” 刑术看着前方:“是呀,他爸当年可是道外有名的厨子,开的那几家餐馆也是鼎鼎有名。” 说着,刑术说了几家餐馆名字,贺晨雪立即道:“哦,原来是那几家呀,太有名了吧,哈市美食地图上面都有写的,好多年的老店了,原来是他家的。” 贺晨雪紧接着又道:“那他在道上不是面子很大?” 刑术摇头:“两回事,你记住吧,道上的人不一定贩毒,但贩毒的一定自称是道上的,这就是最麻烦的事情,毒贩是我最想远离,也最痛恨的人。” 另一方面,傅茗伟带着董国衔,以及一批其他部门借来的人,开始查看当夜的监控录像。 董国衔看着旁边堆在那里的一堆硬盘,里面都是按照傅茗伟所说范围内拷贝来的,而且只是 第一部分,其他的正在拷贝当中,他逐渐发现,就算快进,全部看完,看仔细了,估计一个星期都不够用。 董国衔打着哈欠看向一侧的时候,却发现傅茗伟正坐在电脑前,仔细地看着,非常认真,跟前的两杯咖啡都没有动,他只得上前悄悄将两杯凉透的咖啡拿走,重新换了一杯热的。 咖啡刚放下,傅茗伟忽然身子朝着后面一靠,说了一个让董国衔一愣的问题:“我问王磊的时候,他说他从外围屋子逃走的时候,没有看到放火的人离开,这就奇怪了,王磊当时感冒发烧,肯定难受,不是火烧眉毛了,他是不会跑的,既然他都害怕的跑了,为什么没有看到放火的?难道放火的死在里面了?” 董国衔道:“傅队,王磊当夜发烧感冒,没有看到放火的出来也在情理之中的。” 傅茗伟摇头:“文化局的人正在清理现场,因为都是老建筑,他们得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被完全烧毁的,但是工作进展的很缓慢,我之前打电话问了,说要完全结束工作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没有具体时间,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要烧那房子,报复社会?那里也没有人,这一点很怪。” 董国衔坐下来:“傅队,你不是说姓刑的那小子很可疑吗?为什么不一直盯着?” “浪费警力,事情肯定不是他做的,但他肯定在调查什么。”傅茗伟摸着下巴思考着,“最奇怪的就是那个齐八爷,一个字都不说,我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我发现他的事情与火灾有关联,完全是因为刑术和阎刚的那个电话。” 董国衔立即道:“要不,我再去看守所一趟,找找齐八爷?” 傅茗伟摇头:“不急,先看监控,我有个直觉,我们在监控上可以找到放火的人,但肯定找不到他当夜返回的录像。” 董国衔点头,立即回到自己的电脑跟前,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入夜后,刑术带着贺晨雪驱车赶到了石大龙所说的利民区的一个农家院子外面,闪了三下车灯之后,看到石大龙的车在对面的位置也闪了下灯,随后刑术带着贺晨雪下车,坐上石大龙的车从一条农村的小路上摇摇晃晃开了过去。 刑术看着黑漆漆的前方道:“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这小子惹事了,躲起来了,我想了些办法,才找到他藏身的位置,他藏在他二舅家的老房子里,这里快拆迁了,所以基本上没人,大多数人都走了,租了房子等着回迁。”石大龙边开车边说,“这里没人清雪,昨天下了雪,这几天白天气温高,白天雪化,晚上又冻起来,所以路很滑。” 半小时后,车停了,石大龙下车,看了一眼手上的单子,指着前面一个院子道:“就是那家,门口的栅栏上面有兔子模样的那家。” 三人踩着没到小腿的雪走了过去,刑术借着月光看着地上的雪地,没有看到脚印,下意识道:“没有脚印?这小子在这里吗?” 石大龙肯定道:“肯定在,前天晚上他打电话给他老铁,说他在这里,说东西快吃完了,让他老铁这几天送点吃的来,他老铁欠我好几万,所以把这小子的藏身地告诉我了。” “在钱面前,不要说老铁,亲兄弟都没用。”刑术说到这,突然停下来道,“坏了!快!快进去!” 刑术说着,第一个带头冲进门口,走到大屋门口,就看到门上有一把新锁。 石大龙一看惊道:“他不在这里?” 刑术从旁边找了一块石头,将锁砸开,推门就进,随后喊道:“刘树鹏!?刘树鹏你在哪儿?” 喊了几声,没有人回答,石大龙进了侧屋寻找,也没有找到,刑术突然听到了什么,示意大家不要发出声音,随后又喊了几声,紧接着石大龙和贺晨雪都听到什么东西撞击着发出了闷声。 三人觅着声音找过去,发现墙角处有一口大箱子,箱子上面还压着好几个箱子。 刑术蹲下来,听到声音是从箱子里面发出来的,立即道:“快,把上面的箱子全部搬下来!” 两人去搬,发现上面的箱子沉得可以,将最上面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碎石头和砖头之类的,只得让贺晨雪让开,将箱子直接掀落下去,其他的也如法炮制,但就这样还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最终只剩下最下面的箱子时,刑术砸开锁打开,发现刘树鹏被捂住嘴,绑着手脚,满脸鼻涕眼泪,哭丧着脸看着两人,箱子两侧全都是指甲留下的血印。 两人赶紧七手八脚将刘树鹏抬出来,帮其松绑,刘树鹏认识刑术,直接就跪了下去,哀嚎着说刑术是他的再生父母之类的话,这辈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说着,刘树鹏就晕了过去,刑术赶紧背着他回到车内,知道他肯定是没吃没喝,加上突然获救兴奋一下晕过去了。 石大龙开车载着几人回到了刑术停车的位置,再分别驱车往城内赶,直接将刘树鹏运到了石大龙的家中,给刘树鹏简单吃喝了点东西,等其缓过来了再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吃喝完毕的刘树鹏又沉沉睡去,一觉醒来都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了,石大龙叫了外卖回来,与刑术、贺晨雪一起陪着刘树鹏吃完饭,随后刑术放下筷子,问:“刘树鹏,你不是说要报答我们吗?” 刘树鹏喝着汤的同时点头,差点把汤水洒出来,随后一抹嘴巴道:“我翻身之后一定报答!” 石大龙起身将门关上,锁死,坐在靠门的沙发扶手上面。 刘树鹏看着石大龙的模样,又看着刑术:“术哥,你这是……” “别怕,我和准备置你于死地的那些人不一样,我现在只问你几个问题。”刑术冷冷道,“但你要是不说,很快你没死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哈尔滨,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相信你比我清楚。” 刘树鹏明显在装傻,一脸纳闷,做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石大龙摸出手机:“最直接的就是打电话报警,鹏鹏,我帮你报警。” 刘树鹏上前一把捂住石大龙的手机道:“哥,别这样,你知道不能报警!” 石大龙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啥意思啊?我为啥知道不能报警呀?” “哥,你要是报警,我就完了,我准得进去!”刘树鹏直接就给石大龙跪下去了,石大龙一脚将其踹开。 石大龙指着刘树鹏道:“你是个爷们,你的腿咋就那么软呢?说跪就跪啊!现在,我大哥问你问题,问一个,你回答一个,要不回答也可以,给你两个选择,要不去找警察自首,要不自己跳松花江!” 刘树鹏被石大龙几嗓子直接吼懵了,缩在角落不断点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刑术。 刑术走到刘树鹏跟前,石大龙赶紧端了一把椅子过去,刑术坐下问:“第一个问题,张舒云在哪儿?” “谁是张舒云啊?”刘树鹏眨着眼睛,故作疑惑。 刘树鹏说完,石大龙就抓着旁边的抽取纸盒砸了过去,随后举起手中的烟灰缸:“下次我就扔这个了。” 刑术看着刘树鹏:“前几天你给张舒云打电话,完了之后张舒云才从我那跑掉的,然后人就失踪了。” 石大龙作势要扔烟灰缸,刑术拦住他道:“现在有人要杀你灭口,你知道是谁,但我现在不问,我只想知道张舒云在哪儿。” 刘树鹏点头,然后道:“不知道。” 刚说完,石大龙一脚就朝着其脑袋踹了过去,随后又是几脚,刑术没管,只是抬手看表道:“小龙多少脚能踹死你,我不知道,但我想试试,咱们掐个表吧。” “我说,我说!”刘树鹏抱着头缩在角落,石大龙停脚后,刘树鹏道,“是,是我打电话把张舒云叫出来的,但也是人家逼我的,我不得不做,我把人弄出来之后,她就跟人家走了,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石大龙又要下手,刑术抬手道:“你认识张护士吗?就是张舒云她妈,曾经在古玩城摆摊的,我知道你曾经和齐八爷下了个套给她,故意找人弄了一个赵模的塌本草稿,让她发点小财,因此接近她,让她放松警惕,同时又和她闺女挂上号,用你的摇头丸或者其他的玩意儿控制了张舒云,就是为了威胁张护士。” 刘树鹏看着刑术:“我没有给她下药啊!没有,绝对没有,真的没有,原本我也出了主意,说用药好办,但那些人不让呀,说他们自己有办法。” 刑术一下疑惑了,回头看了一眼依然坐在沙发上的贺晨雪。 刘树鹏抬手竖起三根手指头道:“我发誓!我真的发誓!我真的没有对她用药,真的没有逼她用那些东西!” 石大龙指着刘树鹏道:“妈的,你要是不用药,人家凭什么要跟着你走!?人家大学生,你丫一个土包子开花的混混,你蒙谁呢?” “等等!”刑术示意石大龙不要说话,看着刘树鹏问,“你是不是也用某种字画接近的张舒云?” 刘树鹏一下愣住了,随后点了点头:“是他们让我那样做的,那幅画也是他们找来的。” “是油画对吗?”刑术继续问,身后的贺晨雪也意识到了什么,慢慢上前。 刘树鹏回忆了下道:“对,是油画,是俄国的一个现代画家的,叫什么谢尔盖什么的,反正我给张舒云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好像……都好像陷进去了,我也不知道那幅画哪儿好,我看不出来,但那些人让我将画带给张舒云,说那样就可以了,接下来我就按照他们的安排,和张舒云聊天,谈画,我懂得不多,有些是齐八爷教我的!” 刑术又问:“齐八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树鹏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齐八爷,就看到他满脸乌青,被人揍过,而且那时候,齐八爷因为几幅字画的事情欠了不少钱,但后来翻身了,我是认识他们之后,才和齐八爷有了联系,之前齐八爷怎么能看上我这样的人。” 贺晨雪在后面摇头:“有点乱,你从头说起,从那些人如何找上你开始。” 第十章:迷雾中的阴影 “我想喝点水。”刘树鹏舔着嘴唇道,刑术对石大龙一扬头,石大龙扔了一瓶绿茶过去,刘树鹏大口喝着,喝了半瓶后,这才开始讲述—— 刘树鹏从前一直就在古玩城混着,也就算混个半饱,基本上就能骗一些刚入行,刚来古玩城不熟悉情况的人,基本上古玩城内没有人不认识他的,都知道他是个骗子,曾经警察也找过他,但法律上对古董这方面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所以他之前也就因为较大金额的诈骗蹲过半年,出来后继续重操旧业。但那时候,有一些药头看上了刘树鹏,认为刘树鹏这种职业比较好掩饰,于是就按照交易提成的方式,让刘树鹏帮他们在古玩城散货。 刘树鹏干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一天去预定地点见药头,去的地方就是绝世楼外的那间危房之中…… 刑术听到这里立即问:“为什么会在绝世楼那的危房?” “我怎么知道呀!”刘树鹏摇头道,“总之那家伙就住在那,同住一起的还有个叫王磊的,好像是开赌档的,我们虽然有时候一起喝酒,但那两个家伙都闭口不提自己的买卖,都在东拉西扯,我觉得应该是都不相信对方吧。” 刑术掏出本子来记上这些事情,同时问:“那个药头叫什么名字?平时都干什么?” “他叫张海波!”刘树鹏说完,石大龙又是一脚。 石大龙骂道:“叫什么海波,海涛的整个东北遍街都是,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刘树鹏急了,再次竖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 “发你妈的誓!把中指给我缩回去!剩下两根手指头给我立着!”石大龙指着骂道,刘树鹏只得缩回中指,留下食指和无名指,石大龙曾经也是个社会人出身,整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而且十分随机,刘树鹏就单独竖起食指和无名指,过不了多久手指头就得抽筋。 刑术记下名字,再问:“他平时都干什么?不可能只卖药丸吧?” 刘树鹏道:“不,他手下有一批兼职的姑娘,他是个点炮的。” 贺晨雪在后面纳闷:“点炮的?” “嫂子,这是道上的话,就是拉皮条的。”石大龙在一侧低声解释道。 贺晨雪点头表示明白,喃喃道:“逼良为娼,真恶心。” “嫂子!现在还有谁傻到逼良为娼啊?都是自愿的,来钱快啊!有些都是自愿上门来做的。”刘树鹏在那解释道,看起来他也应该干过这勾当。 石大龙上去又是几脚:“晒脸是不是!?怎么跟我嫂子说话呢,是我嫂子,不是你嫂子!” 刑术低头记录着:“那也是组织妇女卖淫罪,好了,你说下你刚才没说完的,你去见了他之后怎样了?” 刘树鹏当天去了那间屋子,刚进去就看到张海波被人绑在床上,打得满脸是血,他一惊,知道不好,转身要跑,但被埋伏在门后和门外角落中的人直接拽了进去,拽进去就是一顿毒打,打得刘树鹏都觉得自己快死了。 刑术立即问:“当时他们几个人?” “四个……对,四个,个头都不一样高,但是有一个走路有点不稳,像个瘸子。”刘树鹏回忆道,“四个人当中有两个人不爱说话。” 刑术低头记录着:“四个人当中两个不爱说话,包括瘸子吗?说清楚点。” 刘树鹏靠着墙回忆着:“瘸子不说话,只下手,还有一个稍微胖点的,主要是他说话,但是他说话结巴,好像还有点大舌头,第三个呢,挺壮的,个子也比其他人较高一点,他的话最多,唠唠叨叨说个没完,都是废话,好像脾气不好。对了,对了,还有个女的!但是那女的不说话,怎么都不说话!” 刑术猛地抬头,将笔一下捏紧,问:“什么?女的?多大年龄?多高?你怎么知道是女的?” 刘树鹏道:“哥,女的有胸啊,不好掩饰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又不傻,她没说话,我想都是故意的。” 刑术坐在那思考着,不说话的有两个,一个瘸子,一个女人,剩下两个说话的人,一个说话大舌头还带结巴的胖子,一个是又高又壮,说话唠叨起来没完的家伙。 刑术想了下,道:“继续说。” 刘树鹏道:“当时他们就威胁我,让我以后不要卖药丸了,跟他们干,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他们设了一套,让我和齐八爷配合着将张护士网了进去,同时也用油画绑死她闺女,但是没有按照约定给我钱,他们让我去一个地方等着,我多了个心眼,去了之后远远看着,结果发现那四个人埋伏在周围,于是我就跑了,跑到我二舅家,但是他们不知道怎么找来了,就把我装箱子里了,如果你们不来,我肯定死了。” 刑术又问:“你们平时都怎么联系的?” 刘树鹏道:“他们给了我一个对讲机,让我把对讲机随时带身上,还带耳机,还带几块电池,没电就换。” 刑术摇头道:“看来他们就在你附近盯着你,离你应该不远。” “这我也知道啊,要不为啥我害怕呢。”刘树鹏寻思了一下又道,“他们铁定不是什么道上的人,肯定是杀人放火那一拨的!” 刑术问:“那个张海波呢?人呢?还有,你去找他们那天,是在道外那几座楼失火前,还是失火后?” “失火后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不记得了,总之是失火后,这点我记得清楚。”刘树鹏使劲点头肯定道,“是失火后,肯定是,因为那晚失火的时候,我不在,后来我知道失火了,还回去看了一眼,但没看到王磊和张海波,我还琢磨他们是不是被烧死了,因为后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们,再后来我就躲起来了,啥事儿也不知道。” 刑术起身,转身出去,石大龙和贺晨雪也走了出去,将门关上,随后刑术道:“小龙,这家伙你负责帮我看着,费用我出,事儿完了之后我再一并给你。” 石大龙立即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就他能花几个钱呀?别说这些,你吩咐,我做,就这么简单。” 刑术摇头:“两码事,这是我做事的规矩。” 贺晨雪在一旁问:“刑术,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刑术道:“事儿完了之后,得把他交给警察。” “啊?”石大龙瞪圆双眼,“大哥,这不妥吧!” 刑术皱眉道:“他要只是在古玩城玩玩小骗,小偷小摸,我都不会那样做,但这小子是卖药丸的,小龙,你也曾经说过,你碰什么都不会碰毒品,这是原则。” 石大龙点头:“好,大哥,我听你的。” 刑术道:“你放心,如果警察找你麻烦,我帮你扛着,这事儿是我拖你进来的,有什么损失,我也赔给你。” 石大龙立即道:“大哥,别这么说,我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要不是你暗示我,我当年肯定被那老杂碎骗得倾家荡产,只能去投江了,而且那件事之后,行当里都传你不守规矩,也害你损失了不少。” 刑术笑着拍了拍石大龙:“我是开当铺的……人呀,当什么都可以,别把良心都当了,那玩意儿换来的,只能是死人用的纸钱。” 石大龙点头,让刑术放心,然后送了刑术和贺晨雪离开。 回去的路上,刑术立即打电话给阎刚,让他马上查一下张海波和王磊两个人,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分头行动。 而电话那头的阎刚则回了一句:“放心,我现在这里有个帮手。” 刑术立即问:“帮手?谁呀?” 阎刚看了一眼自己对面坐着的,正在喝面汤的白仲政:“是小白,白仲政先生。” 刑术笑了:“既然他在你跟前,那说明那三个人又想裹进来了,没事,那就裹进来吧,反正我需要帮手,赶紧帮我去查。” 刑术挂掉电话,与贺晨雪赶回医院,他想找张护士确认一下,刘树鹏所说的那四个人的特征,是不是也与带她去地下室的那些人一样,是不是也是四个人,亦或者还有其他人在场,还得询问一下关于张舒云的事情。 在刑警队的办公室中,傅茗伟和董国衔已经发现了那个纵火犯,因为这个人太显眼了,可以说显眼得如此的刻意——在几个主要监控头下,这个纵火犯都刻意做了停留。 董国衔完全搞不懂了:“这个人是在挑战警察吧?他在这么多摄像头跟前,故意站着,手中还提着一个桶,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我们,他就是纵火犯吗?” 傅茗伟盯着暂停下来的监控画面,画面上的那个人就站在那,微微抬头看着监控头,与王磊描述的一样,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身材微胖,戴着手套和帽子,面部还戴了口罩。这种装扮在冬季的哈尔滨满街都是,根本不会引起人的任何怀疑,但是这个家伙为什么要那么做!?真的是在挑战警察? 这个人在监控头里面的出现,证明傅茗伟早先的推测完全是错误的,纵火犯一开始就在摄像头前不断经过,放火之后出来,也刻意在几个主要摄像头跟前走了一圈,随后进入一个巷子消失了。 随后,他们又调出了那家伙消失的巷子周围的摄像头,完全没有看到这个人,如果这个人换了衣服再出来,而且是呆了很长的时间,亦或者是好几天后再出来,这段时间从几个摄像头下面经过的人就无法计算了,根本无从查起。 傅茗伟一口气将凉咖啡喝完,闭眼揉着鼻梁,大口喘着气。 董国衔知道,傅茗伟遇到难题就是这幅模样,这案子真的让他头痛了,对方下手的这个人很聪明,而且有着周密的计划,他们现在手头的线索等于是全断了。 董国衔试探性地说:“傅队,按照案子的常理来说,如果这家伙不再犯案,留下明显的线索,我们根本查不下去。” 傅茗伟淡淡道:“他不会再犯案的,绝对不会,我们也不可能找到他的任何线索,他的任务完成了,但是,我们因此得到了一个最重要的线索。” 董国衔立即问:“什么线索?” 傅茗伟睁眼道:“他出现在摄像头跟前走来走去,让我们留意他,目的是什么?” 董国衔道:“注意他啊!” “对!”傅茗伟点头,面朝董国衔,“这就是他的目的,他希望我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而不是他纵火的那座楼上面,所以,我们现在的调查重点是那座被焚烧的楼,而不是他,只要查清楚了楼,自然也查清楚了这个纵火犯。” 董国衔看着画面,想了一会儿道:“对呀,是这样,否则的话,他干嘛故意这么招摇?” “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挑战警察吗?”傅茗伟用手指着电脑屏幕道,“他不蒙面,不伪装,那才叫挑战,这个人只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仅此而已,走吧,去火灾现场,我得催促下文化局的那批人,实在不行,我找上头想办法直接介入!” 再说,回到医院的刑术和贺晨雪,询问了张护士之后,发现那天带走张护士的那些人也是四个,当然,那个“被杀的警察”除外,而且那四个人的形态举止,也与刘树鹏所说的基本一致,只是张护士说那个壮汉当时根本没说话,不像是话唠。 刑术深吸一口气:“嫌疑犯人数基本上确定了,四个人,现在的要事是找到张舒云。” 张护士立即道:“刑术,你说了会带我闺女回来的!” 刑术摇头:“张护士,现在的最大问题是,我怀疑你闺女是自愿跟着他们走的,并不是被控制了,她也没有吸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依然是你眼中的乖乖女。” 张护士一脸疑惑,摇头表示听不懂刑术在说什么。 刑术道:“我问你,你闺女是不是喜欢画画?” 张护士点头:“对,可喜欢了,但我觉得画画没出息呀,当时报考大学的时候,没让她选择什么艺术方面的专业,但我知道,她很喜欢,也偷偷在外面学。” 刑术再问:“她画得怎么样?” “我也不懂呀,但有一次她来古玩城找我,翻包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一幅画,我拿出来看了看,看起来觉得还不错,恰好当时齐八爷也在场,称赞说画得确实不错,还说什么假以时日,肯定能成大器之类的话。”张护士说完又叹气道,“其实我也有些后悔,没让她选择自己想学的专业,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喜欢,而且自己跟着人学,都能画那么好。” 贺晨雪在一侧道:“这就对了,我想,你闺女能跟着那批人跑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不要自责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更不是你担心害怕的时候,因为那批人应该不会把你闺女怎么样,也许只是想让她画画。” 张护士摇头:“为什么?” 刑术道:“你在古玩城摆了一段时间的地摊,也知道,如果高品级的赝品,只要卖出去价值也不菲。” 张护士立即道:“你是说,他们是想让我女儿帮他们做假画?” 刑术点头:“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这样,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知道的线索告诉给警察,让警察去追查。” 张护士愣在那,脑子中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刑术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电话之后,就听到那头的阎刚道:“坏消息,张海波失踪了,王磊呢,则因为聚众赌博,以赌博目的盈利,被警察抓了,事实已经确定,现在人在看守所,我打听了下情况,王磊是肯定出不来的,至少判三年。” 刑术一听,拿着电话就出去了,贺晨雪紧随其后。 刑术走到走廊窗口处,想了想道:“现在很重要的两个人,都在看守所,都在一个看守所吗?” 阎刚道:“都在第一看守所,我想办法看是不是可以去看一看。” 刑术应声道:“好,抓紧时间吧,现在能找到的线索只有他们两人了。” 刑术说完,也不说话,只是呆呆看着远方,在心中思考着有没有什么是自己遗漏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在刘树鹏提到嫌疑犯有四个人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铸玉会的四个首工,而且那么巧其中有个女人,又那么巧那个女人不说话,看来自己是得去见一见其他两个首工了。 想到这,刑术转身对贺晨雪道:“晨雪,你能不能联系下丁万安,我想见见他,请他吃顿饭聊聊。” 贺晨雪点头,拨通电话,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进入正题,随后挂掉电话道:“丁叔说他人就在厂子里,叫咱们过去。” “在哪儿?”刑术问。 贺晨雪道:“江北有个凯利汽车城你知道吗?就挨着中源大道和世茂大道之间的聚源街上,那里地下有修理厂,他在那里新开了一家。” 刑术点头:“我知道,走吧。” 刑术与贺晨雪驱车赶往丁万安处的同时,傅茗伟与董国衔赶到了火灾现场,看到现场依然被封锁着,外围除了值班的民警之外,还有很多执法局的城管。 两人出示了证件之后,径直走了进去,刚进去就听到里面有工作人员叫他们注意,因为好多没有完全烧毁的楼房只剩下半边,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必须走固定路线,同时戴好安全头盔。 傅茗伟上前,拿出证件问一个低头正在检查一块木头的工作人员:“你们这里的负责人是谁?” “我们的负责人是戴局长,但是现场的指挥是凡教授,他人就在那边呢。”工作人员指向远处的废墟。 傅茗伟点头:“凡教授?” 工作人员点头,看向那边:“凡君一,他还是首都师范大学文物鉴定专业的客座教授,也是我们文化局聘来的顾问,现场都由他指挥,他就在那边,诶,你看,就是那个,走过来那个。” 傅茗伟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满脸皱纹,年龄看起来至少快60岁的老头儿,从废墟上面小心翼翼地走下来,随后好像发现了什么,蹲下来又仔细看了看,随后摇头走了下去。 傅茗伟对工作人员道:“谢谢你。” 说完,傅茗伟朝着凡君一走去,伸出手道:“你好,凡教授,我是道外刑警队的傅茗伟,这位是我的同事董国衔!” 第十一章:再次关联 傅茗伟伸手的同时,做了自我介绍,却发现凡君一并不热情,可也不冷漠,有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给傅茗伟一种这座被焚烧的绝世楼好像是他家的错觉。 凡君一皱眉看了一眼废墟,直视着傅茗伟道:“傅警官,有线索了吗?” “什么线索?”傅茗伟装傻。 凡君一笑了:“傅警官果然是刑警,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傅茗伟继续装傻:“怎么说?” 凡君一道:“如果我说,自己刚才问的是纵火犯的线索,正常来说,你会反问我是怎么知道这座楼是有人刻意纵火的?那么傅警官,你猜猜我会怎么回答?” 傅茗伟觉得凡君一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微笑着摇头表示不知道。 凡君一指着外面的派出所民警道:“首先,我一来,他们就告诉我了。” 董国衔憋住笑,傅茗伟也露出微笑来。 随后,凡君一又指着后面的废墟:“其次,文物鉴定行当的范围很广,只要给足时间,我们就能从房屋倒塌的方向,角度,发现最初着火点,从而判断出房屋着火的大致原因。就以这些屋子来说,基本上没有电,就算有电,都是偷偷住在这里的人从外面偷接过来的,因为不专业,所以起火的可能性较大,另外,烟头、明火做饭、甚至是鞭炮烟火都可能导致这种老建筑失火,可惜的是,我刚才所说的都不是房子着火的原因。” 傅茗伟笑着看着凡君一:“哦?凡教授请赐教,说真的,我们也是因为有证人证明有人提着类似油桶的物件走进来,我们才判断为纵火,不知道凡教授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凡君一道:“被纵火的前后几天内,哈市气温突然上升,到了零上2至3度的样子,房屋上面的积雪融化,如果不用燃料之类的辅助性液体,要点着很难,当然,还有一种方式就是从屋内点燃。” 傅茗伟立即问:“那凡教授为什么认定不是从屋内点燃的呢?” “两点,第一点也许傅警官不清楚这座楼的来历吧?”凡君一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 傅茗伟道:“知道一点,当然,也是这座楼被纵火后我才去查的。” 凡君一点头:“这是一座机关楼,很多人都不知道,不知道的人走进去就会迷路,这是百分之百的,不信你可以去找找还在这条街上居住的人,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傅茗伟再问:“如果纵火的人,知道机关楼正确的路呢?” 凡君一摇头:“走进去再出来,就算你用跑的,都得半小时时间,他用燃料纵火,火势很凶猛,他自己都跑不出去,除非他打算与房子共存亡,当然啦,这种可能性很小。” 傅茗伟笑道:“为什么可能性很小?” 凡君一示意傅茗伟凑近,傅茗伟附耳过去,却听到凡君一道:“他又不是钉子户,干嘛要共存亡?” 傅茗伟乐了:“凡教授说得没错,纵火的人的确后来跑了。” 凡君一不接着傅茗伟的话说,而是继续先前自己的判断:“刚才我说了,我们会判断,你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房屋的倾斜方式,是朝着街道这个方向倾斜倒塌的,你从烧毁废墟的外型就可以判断出,所以,着火点肯定是在临近街道的这边,这里就是最早的倒塌点。不过这里是外院,外院现在都有这么高的积雪,就算有电线漏电产生火花,要点燃都难,哪怕是你点一堆火在那里,火势一大,就会导致周围冰雪变成水,然后火势就会被水浇灭,但如果用燃料,那就是两回事了。” 傅茗伟点头道:“佩服。” 凡君一拱手,故意作出江湖人士的手势:“承让。” 就在傅茗伟准备进行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废墟上面突然有人喊道:“凡教授!不好了!快叫警察来!” 傅茗伟立即拔腿就冲了上去,谁知道被凡君一一把抓住,傅茗伟回头看着凡君一,而凡君一则指着他跟前不远处的一块满是生锈钉子的木板:“小心。” 傅茗伟点头:“谢谢。” 傅茗伟绕开,与凡君一一起走到废墟上面,看到右侧的废墟基本上已经被清理完毕,都清理到地基的位置了,而在地基往上的位置,蜷缩着一具被烧的漆黑的尸体。 凡君一傻眼了,下意识看向傅茗伟。 傅茗伟只是道:“凡教授,看来你们的工作必须结束了。” …… 哈尔滨松北区,凯利汽车城。 刑术的车开进汽车城地下之后,按照贺晨雪收到短信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丁万安的修理厂,其实也就是一般的二类修理厂,临近的好几个铺面都是用来卖轮胎的。 刑术将车停在那几间铺面门口之后,立即有接待人员上前来问:“先生,做保养吗?” 贺晨雪看着外面,因为眼睛的关系,无法看到丁万安在哪儿,只得道:“找你们丁老板。” “那个是不是?”刑术指着不远处铺面门口坐在椅子上面的一个中年男子,虽然艾星灵说起丁万安的年龄和他们差不多,但看起来丁万安却比他们显老。 接待人员点头:“对,那是我们丁老板。” 刑术干脆将车开了过去,停到丁万安跟前,贺晨雪终于看清楚:“丁叔叔。” 丁万安抬头看着晨雪,目光又跳到刑术身上,对刑术点头示意后,这才开门让贺晨雪下来。 丁万安用手比划了一下道:“晨雪,你长个子了?” 贺晨雪笑道:“丁叔叔,你这嗑怎么唠的?我从17岁开始就没长过个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刑术从那边下车,丁万安马上道:“别把车停在这里,挡道,你停那边的维修位去。” 说着,丁万安给小工打了个招呼,小工立即帮忙指示刑术倒车过去。 刑术倒车的时候,丁万安摸出一个烟嘴含着,问:“这小子就是刑术?一表人才,我听好多人提起过他,在哈尔滨古玩行当里面,稍微有点年头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而且他还是现在仅存的几个有真本事的朝奉之一。” 贺晨雪点头道:“也是逐货师。” “我知道。”丁万安应道,“你知道干逐货师的最累的是什么吗?” 贺晨雪摇头,丁万安看着走来的刑术扭头道:“是心,累心,因为逐货师要经历什么,连逐货师本人都不知道。” 丁万安带着贺晨雪和刑术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就在他迈步朝前走的时候,刑术突然间愣住了,因为丁万安竟然是个瘸子!猛然间,他脑子中闪回了关于刘树鹏的那些话,那四个人当中其中一个就是瘸子。 一个女人,看起来所指的是艾星灵,还有那个瘸子,现在也对上号了。还有一个大舌头结巴胖子,以及一个话唠壮汉,剩下两个人就与贺风雷、凡君一完全对不上号了。 贺晨雪发现刑术没跟上来,下意识回头道:“刑术?” 前方的丁万安艰难地走着,微微回头道:“他在观察我,因为我也是嫌疑人之一,这很正常,是我,我也这么做。” 刑术笑道:“前辈就是前辈,我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您不用回头就知道。” 丁万安微微点头:“进来吧,喝点茶,咱们唠唠嗑,你想知道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 在丁万安的办公室内,刑术询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同时也不断用话试探着丁万安,最终发现,除了瘸腿之外,其他事情都对不上号,不过丁万安却告诉刑术,如果想知道铸玉会大多数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好去问凡君一,因为凡君一虽然手艺不是铸玉会最好的,但绝对是最聪明,记忆力最好的,他完全就是铸玉会的智囊。 “智囊?”刑术笑道,“这个评价挺高的。” 丁万安含着烟嘴道:“名副其实!” 刑术点头:“我知道,我认识凡教授,而且交情不错,他的确是个能人,说天才也不过分。” 丁万安摇头:“你错了,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天才,但他曾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贺晨雪听了都觉得奇怪:“丁叔叔,为什么要这么说?” 丁万安道:“我们认识了几十年,从十来岁出头就在一起,那时候的凡君一真的是个笨蛋,反应迟钝,做事没头没脑,虽然有一腔抱负,一身正义之气,但发挥不出来,因为人就是那个样子,从娘胎里出来就那模样。但是有一点我们其他三人谁也比不上,那就是刻苦。他真的刻苦,整天读书,研究,学习,四下找人询问,十来年后,当我们大家都快三十岁的时侯,他已经快超过我们所有人了,但他依然不满足,依然在拼命学,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岁月积累下来的智慧,已经足以让人惊叹,我无法形容,你既然认识他,你应该知道。” 刑术点头:“对,他是我至今为止,所认识的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 丁万安却笑道:“那你师父呢?他难道不聪明吗?他可是我心目中在这个行当中,最德高望重,最聪明的人。” 刑术摇头:“没有可比性,不一样的。” 丁万安道:“如果非要比较的话,我倒认为郑苍穹的智商略高于凡君一,不过,说到这里,我反倒想起了凡君一以前经常爱说的一句话,他说,最聪明的人往往无法战胜的就是绝对的笨蛋,其实我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 三人较为愉快的交谈在两个小时内结束,刑术、贺晨雪告别丁万安,驾车离开。 刑术开车离开的时候,从后视镜中看到丁万安又坐回了那把椅子上面,含着烟嘴,戴着老花镜看着一份捡来的传单,随后揉成团,扔进远处的垃圾桶中。 “你觉得他可疑吗?”贺晨雪扭头问道。 刑术摇头:“现在看来是没有可疑的地方,除了他那条不方便行动的腿。” 贺晨雪立即道:“你是联想起了刘树鹏所说的那四个人当中,有一个是瘸子,对吧?” 刑术道:“对,但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或者线索,当然,还有一个冒险的法子,那就是用刘树鹏当诱饵,可从那四个人的做法来推测,这样太冒险了,咱们不能将人命当儿戏。” 等汽车上了主干道之后,贺晨雪才忽然问:“那你觉得我父母呢?他们可疑吗?” 刑术看了一眼贺晨雪道:“不知道,我无法判断,但我觉得,事情只有相对性,而没有绝对性。” 贺晨雪问:“为什么这么说?” 刑术解释道:“从天地府回来,在知道了当年的穷奇案的真相之后,我心中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有时候错误并不是单方面的,但身在错误中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这一点。” 贺晨雪苦笑道:“虽然深奥,但我懂你的意思。” 另一方面,凡君一录完口供之后,独自步行走回了火灾现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进去了,现场被完全封锁,他只能远远地站在街对面看着,思考着,判断着,同时回想着傅茗伟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凡教授,我们可能还需要你的专业意见,以后还会多麻烦你,见谅了。” 凡君一从傅茗伟的眼中能看出,这个刑警队队长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人和物。正想着的时候,他电话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上是贺晨雪的电话号码,喃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说着,他接起电话,和贺晨雪约在道外中华巴洛克的一个茶馆之中,接着自己就慢悠悠地杵着自己那把可以当拐杖的伞穿过老街走了过去。 当凡君一走到那家茶馆跟前的时候,刑术的车也刚好停到了门口,刑术与贺晨雪下车跟凡君一打招呼,而凡君一则看着他那辆越野车,看了一眼车牌后,又慢慢走到了车尾部,用手摸着右后叶子板的位置,随后扭头看着刑术问:“刑术,这车是你的?” 刑术看着贺晨雪,贺晨雪立即解释道:“不,是一个朋友的,算是无期限借给我们使用。” 凡君一摘下自己的绅士帽,指着车前道:“你们把行驶证拿出来,看看车主的名字是谁。” 刑术在旁边搭话道:“不用看了,行驶证是假的,我查过了,我托人在车管所偷偷查过这辆车的车架号,就是车辆识别证代码,发现是新车,与行驶证上面的完全不符,凡教授,您认识这辆车?” 凡君一走到车头,敲了敲引擎盖:“打开。” 刑术上车打开,凡君一指着靠近前挡风玻璃下侧的铭牌道:“你看的是这个,对吗?” 刑术点头,凡君一转身走到副驾驶位置,打开脚垫位置,指着那里扫了一眼道:“这里还有一个,你对照看看。” 刑术对照一看,发现这里的车架号与铭牌、行驶证上的完全不一样,也就是说,这辆车的车架号有三个,他因为知道这辆车是马菲弄来的原因,也知道马菲具体身份是谜,所以认为在这辆车上并没有追查线索的价值,也就没有认真去查。 刑术站在那,看了一眼贺晨雪,贺晨雪立即问:“凡叔叔,您真的认识这辆车?还是知道这辆车的主人是谁?” 凡君一却是摇摇头:“我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捋一捋头绪吧。” 凡君一站在那想了想,随后走到先前右后叶子板的位置上道:“看到这里了吗?这里有个十字标志的印记,这个痕迹是我不小心弄出来的。” 刑术与贺晨雪一愣,刑术立即道:“凡教授,您真的认识这辆车的主人?” “不能这么说,现在这辆车是去年的新款车型,但我之前不小心用雨伞戳伤的那辆是6年前的旧车型,绝对不是一辆车!”凡君一肯定道,“而六年前,我戳伤的那辆车的车主,是古玩城的一个专营字画的老板。” 刑术此时脱口而出:“齐鲁,齐八爷!?” 凡君一也是一愣:“对,你应该认识他,但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刑术一下就陷入了混沌当中,站在那怎么想都无法将线索连在一起,这辆车是马菲给的,虽然这辆车并不是齐八爷当年的那辆,却有着相同的戳伤痕迹,也许某个位置的车架号也与当年齐八爷那辆车的相同,最重要的是,这个戳伤还是眼前凡君一当年不小心弄出来的。 凡君一叹气道:“走吧,进去再聊。” 三人进了茶馆,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刑术坐下也不说话,看着眼前的桌子发呆。不知为何,凡君一提到车,他又联想到了很多事情,例如说丁万安就是个修理厂的老板,汽车的原始车架号要重新做,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多修理厂都能做,但因为是违法的,而且基本上没必要,所以一般人不会那样做。 而且,这样一细想,他觉得铸玉会的四个首工似乎人人的嫌疑都那么的大。 丁万安虽然没有嫌疑,但丁万安在言语之中不断夸奖凡君一,目的似乎想将刑术将凡君一那里推,而到了凡君一这里,又那么巧合,凡君一又提到了这辆车的事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辆车是马菲给的!马菲到底又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刑术觉得脑袋都快炸开了,他愣愣地抓起桌子上的杯子,也不管温度是否合适就要往嘴里送,随后被对面的凡君一一把将手腕捏住。 刑术一愣,回过神来,看着直视着自己双眼的凡君一。 凡君一松开刑术的手道:“年轻人,冷静!” 第十二章:回到出发点 刑术端起茶杯,吹了吹,随后小小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冷静了片刻问:“凡教授,对不起,我有点乱,因为这件事我觉得太复杂了。” 凡君一看了一眼贺晨雪,随后道:“我先说这辆车的事情,说完之后,你再仔细地,缓慢地想一想,千万不要着急,以前我就说过,天大的事情,哪怕是人命关天,你越着急就越没有任何办法,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只能冷处理。” 刑术点头:“凡教授,请您先说吧。” 凡君一看了一眼落地玻璃外的那辆越野车道:“实际上这辆所谓的越野车是一辆suv,我也是当年遇到齐八爷的时候,才搞明白越野车是越野车,suv是suv,两者其实不一样。那时候齐八爷找我来,希望我帮他鉴定一幅画,但那幅画是一幅近代欧洲著名油画家的画作,说实话,我对油画的了解只是比常人多一点,并不精通,但画的确是好画……” 当时的齐八爷找到凡君一的时候,显得特别着急,也有些慌乱,给凡君一一种那幅画来路不正的感觉,凡君一只得找了一个自己的挚友,算是油画方面的专家来鉴定这幅画,鉴定之后,认定的确出自那位画家之手,此时齐八爷才松了一口气,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瘫倒在沙发之中。 等凡君一的朋友离开之后,齐八爷才告诉凡君一,那幅画他是花了重金买回来的,因为当时在整个东北,很少能找到喜爱油画的人,要出手也特别难,但他看准了这个市场。 凡君一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又道:“当时那个印记,就是因为我走到车旁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下意识一挥手中的伞,随后就在上面留下了那个印记,所以,我先前看到的时候才觉得奇怪,因为我当时喜欢这辆车的样子,后来自己也买了一辆,所以也清楚你开的是新款,当年齐八爷的是旧款。” 凡君一说完,见刑术还在思考,于是低声问贺晨雪:“晨雪,这件事与如来之眼有关系吗?” 贺晨雪摇头:“还不知道,也许有点关联吧,但我们现在知道的是……” 贺晨雪刚说完,刑术接过话去:“我现在知道的是,有人冒充铸玉会在做一些违法的事情,具体是什么我不太清楚,只能从现有的线索推测出,应该是高仿油画或者国画之类的,而且当初他们藏身用的地点就是已经被烧的绝世楼,也就是你们当初藏如来眼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你提到的齐八爷,与我正在追查的这个组织也许有关联。” 凡君一皱眉:“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详细地说一遍?” 刑术点头:“可以,凡教授,虽然您也是嫌疑人之一,但我选择相信您。” 凡君一点头:“谢谢,虽然我不知道你相信我的原因。” 刑术紧接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彻底地说了一遍,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足足说了好几个小时,等他将事情完全说清楚,凡君一也差不多完全听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整个茶馆中也只剩下极少数的客人。 凡君一看着落地窗外,刑术问:“凡教授,你觉得哪里是我遗漏的吗?” 凡君一抬手示意刑术不要说话,自己则呆呆地看向外面思考着,想了许久,他才扭头来道:“刑术,我是主要嫌疑人之一,此时我说什么,都可能影响你的思维方向,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情需要单方向思考,因为背后主使所希望的就是你多方向考虑,最终导致混乱。我现在再告诉两个你还不知道的线索,也许对你有用,都是警方掌握的。” 刑术纳闷:“警方?为什么你会知道?” 凡君一道:“因为这次主持挖掘绝世楼工作的人,就是我,而就在你们给我打电话的几个小时之前,我们在绝世楼下面发现了一具尸体,看起来像是被烧死的,因为人是蜷缩成一团的,至于其他的,我也知道得不多。” 刑术听完凡君一的话,浑身一震,立即问:“还有一个线索呢?” 凡君一道:“那晚放火的人,警方从摄像头中拍摄到了,那个刑警队长叫傅茗伟的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无意中将这件事透露给我,说那个人穿着黑色羽绒服,蒙面,是个胖子,不管是去放火前,还是放火之后,都刻意从几个主要摄像头跟前经过,并且停留。” 刑术听完后,想了一阵道:“他是故意想让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不想让警方将目标锁定在绝世楼上,而且,我先前掌握的四个嫌疑犯之中,的确有一个是胖子。” 此时,一直沉默中的贺晨雪道:“那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绝世楼中怎么会还有人?”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刑术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阎刚的,他接起电话来,阎刚就在那头道:“傅茗伟希望见你。” 刑术一愣,问:“他为什么要见我?” 阎刚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傅茗伟道:“他说,希望和你分享情报。” 刑术不解道:“我不懂他的意思。” 阎刚道:“你来不来赶紧告诉我,不给个准信,他就赖在我家不走了。” 刑术思考了一下道:“我来,你等着,半小时内到。” 刑术说完挂了电话,道:“傅茗伟在阎刚那等着我,说要分享情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是警察,怎么会和我分享什么情报。” 贺晨雪眉头紧锁,看向对面的凡君一。 凡君一笑笑道:“这是好事,他是警察,始终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是查案的,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嫌疑人,你先前也说了,齐八爷的案子他经手,绝世楼纵火案也是他负责,你是无法摆脱这个人的,所以,去是正确的。” 刑术起身道:“凡教授,那不好意思了,我得先走了,等会儿麻烦您把晨雪送回去。” 凡君一点头道:“应该的,去吧。” 刑术朝贺晨雪点点头,随后快速离开。 等刑术开车离开之后,凡君一将目光移回到贺晨雪的脸上道:“晨雪,你觉得这个刑术怎么样?” 贺晨雪装傻道:“什么怎么样?” 凡君一笑了:“好吧,我换个问法,刑术和凡孟比呢?” 贺晨雪声音低了下去:“没有可比性。” 凡君一道:“都是人,都是男人,怎么没有可比性了?” 贺晨雪低低道:“一个死了,一个活着,怎么比?” 凡君一摇头:“我觉得,我儿子还活着。” 贺晨雪抬眼看着凡君一:“凡叔叔,对不起。” 凡君一端起面前的茶杯:“喝完这杯茶,就回家。” 贺晨雪微微点头,看着凡君一端起那杯茶,没多久却又放下…… 来到阎刚家老楼外的刑术,刚停车,就看到阎刚与傅茗伟出现在楼梯口,刑术点头示意,傅茗伟直接上前道:“咱们换个地方聊吧。” 刑术问:“去哪儿?” 傅茗伟指着右侧道:“火灾现场。” 刑术纳闷:“我不是警察,这合适吗?” “只是在火灾现场外。”傅茗伟说着收了收衣领,朝着那边走去,刑术看着阎刚,阎刚只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走到火灾现场外,傅茗伟站在那,看着倒塌的绝世楼方向,废墟上面搭着棚,四周挂着灯,从棚内的身影可以看出,无数的警方的鉴证人员正在那里爬上爬下的忙碌着。 傅茗伟道:“今天下午,绝世楼废墟中发现了四具尸体。” 刑术一愣:“什么?四具尸体?” 傅茗伟点头道:“对,四具,三男一女。” 刑术浑身一震,重复了一遍:“三男一女?详细情况呢?” 傅茗伟扭头看向刑术:“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点什么了?算是作为交换。” 刑术冷冷道:“你是警察,你这样做,不算违反原则吗?” 傅茗伟也冷冷道:“你在此案中也算是嫌疑人,也得接受我们的传唤询问,你可以当这里是审讯室,在审讯的过程中,是否要对你透露什么,是我来决定的,但我没有选择在审讯室,而是选择在距离现场最近的地方,采取的是一种交换的方式,说白了,就是说,我相信你与此案没有直接关联,也许你是出于其他目的要调查,既然大家都要调查,不如互相帮助。” 刑术应道:“纵火的当天,在外院屋子内,住了三个人,你应该知道。” 傅茗伟道:“一个叫王磊,是个经营赌场为生的人,他看见过纵火的人,这个人已经被抓了,另外两个,一个叫张海波,是个皮条客,另外一个叫王树鹏,但除了王磊之外,其他两个人都失踪了,你还知道什么?” 刑术上前一步,指着废墟道:“你先回答我,那里面四具尸体的情况,身体特征,大致年龄之类的。” 傅茗伟摇头:“尸体都挖出来送法医那边去了,这边正在进行现场的清理勘查工作,详细报告还没有出来,而且就算出来了,我也不一定告诉你,你刚才说了,那是原则问题,而且法律法规也规定了,不能随便透露。” 刑术道:“张海波失踪了,我也没有找到。” 傅茗伟看着他:“这么说,你找到了刘树鹏?” 刑术笑笑道:“我可没那么说,是你说的。” 傅茗伟站在那思考了一阵,随后道:“我现在可以判断的是,你也许知道那四具尸体的情况,就算不是,也是知道与其相关的一些线索,而且这些线索极有可能是你找到的刘树鹏透露给你的,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推测,是不是真的,只要找到刘树鹏就可以确定了。” 刑术站在那很害怕,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萌生出的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警察很可怕! 傅茗伟看着刑术,似笑非笑道:“刑术,你认为我能找到刘树鹏吗?” 刑术扭头看向他,反问:“傅警官,你认为我会与你合作吗?” “我可以找到刘树鹏。”傅茗伟道,又看向废墟方向,“但我更希望你与我合作,只要有你的合作,能不能找到刘树鹏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想告诉你,我与其他的警察不一样,我从来不用常规的方法来办案。” 站在两人后方的阎刚冷冷道:“是呀,你从警校开始就是个怪物,一个学校想开除又舍不得的怪物。” 傅茗伟转身,笑道:“阎教官,要不,你当和事佬?” 刑术转身就走,扔下一句话:“有矛盾才需要和事佬,我们有矛盾吗?我们连认识都算不上,哪儿来的矛盾?阎王,走了!” 阎刚朝着傅茗伟笑着摇头,低声道:“我这个老板,脾气很怪,我都不敢招惹他。” 傅茗伟咧嘴笑着:“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从不招惹人,就算有被我招惹的,也都在监狱里面呆着。” 阎刚转身跟着刑术离开,傅茗伟在后面道:“你转告刑术,我们最好还是合作,否则的话,你们要想去看守所见王磊和齐八爷,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阎刚转身,看着傅茗伟道:“监狱你家开的?你说不见就不见?” 傅茗伟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一直看着两人消失在前面的街口,这才转身来盯着废墟的方向,同时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去,随后道:“通知下法医那边,让他们加加班,回头我请客,还有,查一查死者当中,有没有谁与张海波符合的。” 刑术带着阎刚回到了当铺,在当铺中一坐就坐到半夜,刑术一直盯着那幅绝世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应该从头想起,而且他也觉得凡君一的话很有道理。 “有些事情需要单方向思考,因为背后主使所希望的就是你多方向考虑,最终导致混乱。”刑术重复了一遍凡君一的话,阎刚抬眼看着他。 阎刚问:“你说什么?” 刑术道:“是凡教授的话,丁万安还说过,凡教授有一句常挂在嘴边的话,他说,聪明的人往往无法战胜的就是绝对的笨蛋,我觉得有道理,我应该是将有些事情想复杂了,我得从头开始,还有,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去见一见齐八爷和王磊,你想办法安排下,最好在明天。” 阎刚点头:“也必须是明天,只有明天是探访时间,上午我想办法安排下。” 刑术点头,转身回到柜台中,喝了点水之后和衣而睡,而阎刚则直接躺在外面的地板上,倒头就睡,这个军人出身的家伙,只要说睡觉,不管在什么地方,闭眼就能睡着。 第二天下午,阎刚领着刑术还有其他两个人一起走进了看守所,办好了手续之后,首先见到了王磊。王磊被人带出来,虽然不认识阎刚和刑术,却认识另外一个同行的人,那人是他的前妻刘慧。 王磊一脸的喜色:“慧儿?你咋来了?我就知道你还……” 刘慧冷冷道:“别误会,我是受人之托,我收人家钱了,没办法的事情,孩子的赡养费你也不出,我一个人赚钱很累。” 王磊看着对面的刑术和阎刚:“你们是?” 刑术道:“我们是谁,你别管,总之我们不是警察,但我们想调查一些事情,你痛快说出来,对你有好处。” 王磊皱眉:“你们问警察去,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刑术笑道:“我这个人很奇怪,一般不需要用不必要的手段,关在这个看守所内的犯人也有我的朋友,我一句话,你就有吃不完的苦头,正好,你前妻也希望你吃点苦,怎么样?要不要做个交易?” 王磊寻思了一下,看了一眼刘慧,憋着气点头道:“好,你问吧。” “简单的几个问题。”刑术道,“最早住在绝世楼外院的人是谁?是个选择题,你,张海波还是刘树鹏?” 王磊道:“张海波。” 刑术又问:“张海波经常出没的地方是哪里?你知道他可能去哪儿?纵火当晚,张海波去了什么地方?” 王磊道:“其实我们没有深交,不过我和张海波认识是在我之前的那个小赌档,他来玩了好几次,每次都很大手笔,在我那里玩一把要给开庄的人提成,都是一千提二十,他每次下注很痛快,也不在乎钱,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后来,我因为离婚,加上在外面租房子觉得麻烦,所以张海波提议住那个危房,我觉得反正有地方睡觉就行了,干脆就过去了。” 阎刚看了一眼刘慧,随后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吧?你是因为当时吸毒造成的没多少钱,才被迫住在那里的,教你玩毒品的人应该就是张海波,对吗?” 王磊看着刘慧,刘慧翻了下白眼,很明显,这些事情是刘慧告诉给阎刚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磊无奈点头:“对,是这样,刘慧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干嘛还来问我?” 刑术道:“我需要听你亲自确认,就这么简单。” 王磊笑了:“你到底是干嘛的?又不是警察,干嘛要调查这个?” 刑术平静道:“刘树鹏是不是也是张海波叫过去的?” 王磊点头:“对,那个张海波不是什么好东西,挺阴的,后来我多了个心眼,找人查了查他的背景,发现都是假的,他的身份证什么的都是假的,但我对他的了解真的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刑术点头,拿出一张照片道:“这上面的人你是不是认识?” 王磊看着其手上那张齐八爷的照片,摇头道:“完全不认识,没见过。” “谢谢你。”刑术起身,“走吧!” 阎刚将一叠钱塞到刘慧手中,转身就走,王磊站起来道:“慧儿,给我次机会呀,等我出来呀,我们还有个孩子呢,不管怎么分,孩子没法分,那始终是我的孩子!” 刘慧根本不搭理他,只是低头边走边数钱。 第十三章:坦诚相见 送走刘慧,在看守所等待的休息室中,戴着耳机听歌的刑术看着站在垃圾桶前抽烟的那个中年人,低声对阎刚说:“你小子真有办法,把王磊的前妻找来,又找到了齐鲁的堂哥,都是亲戚,要见他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傅茗伟根本拦不住。” 此时,一名狱警走进来道:“齐鲁的亲属是谁?跟我来!” 刑术起身,阎刚去叫齐八爷的堂哥,就在三人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抬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傅茗伟。此时,狱警也扫了一眼刑术和阎刚,问:“你们是齐鲁的什么人?是他亲属吗?” 我去你大爷的!刑术心里骂道,随后回答狱警的问题:“我是齐鲁的朋友,在一个古玩城里面做买卖,我与他堂哥一起来探望他。” 狱警低头看着登记册上面:“但是登记册上面说,只有他堂哥来探望。” 傅茗伟此时插嘴道:“根据我国《监狱法》 第四节‘通信、会见’中总则第四十八条规定,在服刑期间,按照规定,可以会见亲属和监护人。” 此时,齐八爷的堂哥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走是留。 刑术突然间提高嗓音:“傅警官,没必要吧?故意刁难我是吧?” 傅茗伟抠着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昨天晚上工作太晚,那什么机器一直响,我有点耳鸣,听不太清楚。” 刑术慢慢朝着后面退,坐下来瞪着傅茗伟,此时阎刚拍了拍其堂哥,让其去见齐八爷,随后自己也坐了下去。 等其堂哥走了之后,傅茗伟也坐了进来,坐在两人的对面,从口袋中掏出那个保温杯,慢慢喝着,同时道:“嗓子痛,喝点冲剂吧,你们要不要来点?” 刑术闭眼,戴着耳机靠着墙不搭理他,阎刚也扭头看向窗口的位置。 傅茗伟只是笑,也不说话,过了大概快半小时,傅茗伟下意识朝着门口问了句:“聊什么呢?怎么还没回来!” 门口的狱警只是摇头,阎刚此时在一侧道:“傅队长,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你是刑警,不是狱警。” 傅茗伟笑着看着阎刚,目光转移到刑术的脸上,当看到刑术耳机上的时候,笑容忽然从脸上消失,他猛地起身来,走出去的时候,刚好遇到齐八爷的堂哥走进来。 傅茗伟抬手要去摸齐八爷堂哥的口袋,一侧的狱警拦住他道:“傅队长,不符合规定吧?” 傅茗伟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刑术,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竖起大拇指,紧接着离开。 刑术摘下耳机,随后朝着阎刚点点头,紧接着领着齐八爷的堂哥离开。 三人回到车上,开车离开看守所之后,刚出门口,就看到了故意挡在路口的傅茗伟。 刑术将车停下,傅茗伟上前,双手搭在车窗那,看着刑术道:“你挺厉害的,知道我会来,对吧?所以,你做了两手准备,你带着手机插着耳机,让亲属也带着手机进去,你知道看守所没有重犯,一般不会搜身。” 刑术也不看傅茗伟,也学着之前傅茗伟的模样抠着自己的耳朵:“我刚才听歌声音开太大了,有点耳鸣,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傅茗伟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阎刚,就那么盯着他,阎刚也干脆故意保持一个奇怪的姿势看着他,扬了扬头,用动作问他:你想干嘛? 傅茗伟远离汽车,手插在口袋中,只是摇头,刑术一脚油门,开车远去。 傅茗伟看着远去的汽车,一脚将跟前的石头踢飞,石头径直飞向看守所大门口,直接撞在门上,发出咣当一声响,站岗的武警立即瞪着他。 傅茗伟立即致歉:“对不起,对不起。”随后甩甩头,走向自己的汽车,一路上都不断地自责着,但当他坐回车上的时候,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自言自语道,“这个刑术,有点意思。” 刑术和阎刚将齐八爷的堂哥送到家之后,其堂哥收了钱后,也不点,只是愁眉苦脸地问:“哥们,我们这样算不算违法呀?” 阎刚道:“爷们,我们让你问的那些个问题,没有一个是违法的,所以,不违法,但我们这样做,的确是违反了看守所的规定,一般来说也就是批评教育,再者说了,你堂弟也不是什么要犯,只是在那关几个月而已。” 齐八爷的堂哥点点头,忐忑不安地离开了。 等其走远之后,刑术拿出手机,扯掉耳机道:“我开了通话录音,都录下来了。” 阎刚深吸一口气:“你小子真够贼的,知道傅茗伟会半路杀出来,故意留了一手,让他堂哥带着你买的手机,手机插着耳机,将耳机线用胶带缠在他手腕上,这样一来,耳机线也不容易被发现。” 刑术又从口袋中摸出另外一个手机:“一共三个,万一傅茗伟要来硬的怎么办?我故意拿的是那种机身侧面就可以抽取外置储存卡的,这样可以录完马上抽出来藏起来。” 阎刚笑道:“没那么严重,咱们又不是要帮他越狱。” 刑术叹气道:“但,这还是违法了,我今天犯戒了。” 阎刚皱眉:“干你们这一行的,怎么那么多臭规矩?” 刑术开车:“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虽然是为了做正确的事情而犯错,但错了咱总得承认对吧?” “矫情!“阎刚摇头。 两人回到当铺,关了门之后,开始听齐八爷和其堂哥的录音,筛选之后,只留下他们要其问的问题—— 堂哥:“老三,你不是那样的人呀,你干嘛要干那种事?你也不缺钱,我听说,你和那个叫刑术的没仇没怨,你为什么要自残陷害他?” 齐八爷:“二哥,我就是一时糊涂,你别担心了,几个月后我就出来了,以后呀,我一定好好的。” 堂哥:“老三,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齐八爷:“没有的事儿!你别瞎想!谁还能威胁我?我就是一时糊涂!” 堂哥:“老三呀,不是二哥说你,你吧,有些时候就是喜欢把事儿自个儿闷在心里头,这样不好,我们是兄弟,有事儿你吱声说话,做兄弟的一定帮你!” 齐八爷:“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说了真的没有,就是我一时糊涂。” 堂哥:“对了,前几天呀,有个叫张海波的人找到我,问你的情况,说是你的朋友。” 齐八爷:“啊?谁?” 堂哥:“他说他叫张海波,他把自己捂得挺严实的,我也没看清楚,但觉得不像啥好人,就没说啥了。” 齐八爷:“哦,不知道,不认识,不认识。” 堂哥:“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人来找过你,我想想看,是四个人。” 两人对话到这里,齐八爷沉默了。 堂哥:“你怎么了?” 齐八爷:“没什么,为啥找我呀?” 堂哥:“我还问你呢,都找到咱家来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干啥事儿了?人家找不到你,找到我家来了,弄得你嫂子都挺害怕的。” 齐八爷:“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咋回事。” 堂哥:“要是不知道,我就报警了。” 齐八爷:“别报警。” 堂哥:“啊?” 齐八爷:“那啥,嫂子和侄子都挺好的吧?” …… 后面的话就与刑术想问的没什么关系了,刑术和阎刚听完之后,放下手机,陷入沉默。 阎刚看着刑术道:“怎么了?不是和你当初预想的差不多吗?” 刑术点头:“就是和预想的差不多,我才头疼,因为我预想中就得不到有用的线索。” 阎刚看着手机道:“现在看来,不管是刘树鹏也好,齐八爷也好,包括失踪的张海波,都是被那个团伙利用威胁了。” 刑术埋下头:“对呀,但是他们做得无懈可击呀,现在唯一可以追查的线索只有四条,第一,找到张舒云;第二就是找到那四个人,但找到张舒云就等于找到了那四个人,所以基本上第一条和第二条相同。第三条就是撒开大网找卖那幅字给张护士的人,不过可能性极小;第四条,就是找到张海波,但根据王磊所说,张海波的身份是假的,我现在怀疑,张海波就是那个团伙中的其中一员,否则他干嘛不露面?” “还有,如果发现的那四具尸体,就是那四个人,这个案子就算是完结了。”阎刚摇头,“这是我最头痛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有必要与傅茗伟合作一次,他毕竟是好人。” 刑术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他原则性那么强,我担心他知道绝世画的事情,再顺藤摸瓜发现了之前我们去天地府的事情,把当年穷奇案的事情挖出来,到时候怎么办?” 阎刚仰头道:“就算挖出来又怎样?死的死,疯的疯,说不定还能给关芝青翻案呢。” 刑术摇头:“翻案太难了,要知道穷奇案的当事人都不在了,我就琢磨那金矿的事情可惜了,原本我打算是,你毕竟是从部队里出来的,你可以想办法写封信或者用其他的方式,将金矿所在地告诉给黄金部队,这样保密性强一点。” 阎刚点头:“我也这么想过,合适的时候再说吧,反正现在洞穴全部被水淹没了,有歹心的人也进不去,还是先想想眼下的事情如何处理吧。” 刑术坐在那继续发呆,阎刚问:“你要不要找你师父商量下?” 刑术摇头,随后道:“我还想去见一见贺晨雪的父母,而且是单独见,先见贺晨雪的父亲,再和她母亲谈谈,麻烦你帮我看着铺子,有事电话联系。” 刑术说着穿衣服就出门,又道:“对了,你和傅茗伟联系一下……” 刑术还没说完,阎刚喝了一口糯米酒道:“我知道怎么做,放心吧。” 刑术点点头,转身出门。 刑术离开古玩城,要上车的时候,就看到站在车门跟前的白仲政,白仲政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打扮得很休闲,应该说他非常适合这种打扮,很阳光,看得出来周围路过的女人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他身上。 刑术上前道:“你在这干嘛?” “帮你的忙调查关于奇门的事情。”白仲政简单道。 刑术打开车门:“有什么线索吗?或者好消息?” 白仲政想了想道:“奎爷和十箓那边,调查到了一些事情,是关于刑仁举的。” 刑术道:“上车说。” 白仲政上车坐在副驾驶:“奎爷出了个主意,他说,要想知道奇门在什么地方,追查你现在手头的线索是其中一个办法,还有一个笨办法也许能查到。” 刑术发动汽车:“什么办法?” 白仲政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从里面掏出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刑术:“这是奎爷想办法拿到的伪满洲国时期哈尔滨监狱道里分监的其中一部分名单,因为我们知道刑仁举在死前5年,也就是大概1940年左右曾经在这座监狱服刑,所以我们想办法找了下当时的资料,可惜的是,当时的资料大部分已经损毁了,只能找到其中一部分,还好1940年左右的还算完整,1942年之后的就基本上不好找了。” 刑术看着那些照片,都是翻拍的一些旧档案资料,他想了想道:“刑仁举当年在什么监狱,你们是怎么查到的?” “当年我们有人一直在跟着刑仁举,算是保护他,但是后来刑仁举入狱,我们便没有办法了,只能换了方式去保护田家,也就是千年乌香筷的持有者田兴安,当时他已经改名为田永民。”白仲政说着,顿了顿又道,“但为了确认相关的消息是真的,我又询问了田克,他也证实了。” 刑术看着白仲政:“你问了田克?田克告诉你了?” “确切的说,是先问的田炼峰。”白仲政说完摇头道,“这件事单独对你来说,我应该说做错了,在没有征求你同意的前提下,这样不对,但我希望你相信,我们是同盟,不是敌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必须合作,当然,另外一方面,田炼峰会告诉我这些事情,一方面是因为在天地府我们也算是共生死共存亡,他觉得说出来没什么,另外一方面,他现在好像对你有点不满。” 刑术当然知道田炼峰对自己不满是因为贺晨雪,但他只是点头,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白仲政见刑术沉默,又道:“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不关心,但为了一个女人,不至于吧?” 刑术冷冷道:“不关你的事儿,说吧,你代表奎爷来,到底想说什么。” 白仲政笑笑道:“奎爷的意思是,刑仁举当年在山海关下的小镇当了多年朝奉,但是他在当朝奉之前是做什么的呢?而且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奇门位置的人,所以,奎爷认为,我们顺着刑仁举当年所走过的路,一直倒退着追查回去,也许就能找到奇门。” 刑术道:“你是说,我们现在知道了刑仁举1945年死在了长春,也知道了1940年他被关在哈尔滨监狱,可以顺着这些线索再调查他进监狱之前做了什么,这样倒着追查回去,迟早就能找到奇门,对吗?” 白仲政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是个办法。”刑术点头,“但是,我觉得你好像还有点什么事情没说。” 白仲政笑了:“刑老板就是刑老板,你都能读出人心了,对,我还有一件事,不过这件事说出来,你千万不要认为我在挑拨你与铸玉会之间的关系。” 刑术看着白仲政:“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白仲政略微想了想,“关于绝世楼,铸玉会对你肯定有隐瞒。” 刑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白仲政:“你怎么知道铸玉会对我说了什么?你又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们对我有隐瞒?” 白仲政坐在那不说话了,想了许久才道:“我透露给你一个秘密吧,关于我们的,这算是争取同盟的坦诚相见。” 刑术看着白仲政,等着他说出来。白仲政随后看着他,一字字认真道:“奎爷和郭十箓都是郭家人,也就是当年奇门的缔造者郭家的后人。” 刑术点头:“我推测到了,只是不那么肯定,没有想到过真的会有传人之类的出现。” 白仲政又道:“实际上,当年郭家自己培养了一批护宝人出来,而最后一批护宝人消失在军阀混战时期,严格来说,刑仁举就是当年护宝人的真正传人。” 刑术笑了:“这不是反过来了吗?” “对,是这样的,刑仁举很聪明,是因为他当年就是关内某地赫赫有名的神探,是个警察,他成为朝奉和逐货师都是后来的事情,但是他很聪明,上手很快,所以最终保护奇门的重任落在了他的身上,而郭家人因为当年奇门的事情家破人亡,只活了一个人,那个人叫郭盖。”白仲政说着摇头,“不过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刑术立即道:“因为你不算真正的郭家人,所以郭洪奎对你有所隐瞒,对吗?” 说着,刑术又立即补充道:“我只是推测,并不是要挑拨你们的关系。” 白仲政笑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么多,我只知道做好本职工作。” “好,谢谢你的坦诚相见,现在,你应该说一下,为什么你那么认定铸玉会对我隐瞒了绝世楼的事情呢?”刑术看着白仲政问。 白仲政道:“这样吧,如果你要去见铸玉会的人,你戴着手机和耳机,对话的时候,我教你怎么问,如何?这是验证事情是否有所隐瞒的最好的方法。” 刑术听完白仲政的话,陷入了沉默当中,随后他踩下油门离开古玩城,也没有让白仲政下车。 第十四章:7381工程 走在路上,刑术给艾星灵打了个电话,约艾星灵见面,艾星灵则让刑术到索菲亚教堂见面。 近一个小时后,刑术独自出现在索菲亚教堂门口,而白仲政则在教堂外戴着耳机,与刑术的电话保持着通话状态,买了几包饲料在那逗着鸽子。 刑术买了张参观票走进去,四下找着艾星灵,但并没有找到,只得耐心地在已经改成类似博物馆形式的教堂内参观起来,看着挂在那里的一幅幅哈市老照片,这些照片他都看了好几百遍了,曾经为了学习,还找人将这里的照片全部复制了一遍,存在自己的电脑之中。 刑术正在那耐着性子看照片的时候,艾星灵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开口道:“你为什么不让你那个朋友一起进来呢?” 刑术摘下耳机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想证实下,你们是不是对我有所隐瞒,既然你们找我来调查内贼的事情,那么就不应该隐瞒,阿姨您也知道,绝世楼是现在调查的重点,虽然被烧毁了,但脱不了干系。” 艾星灵笑道:“好个刑术呀,说话不藏不躲的,开门见山就来。” 刑术看着她:“阿姨,时间不等人,你们也想快点查出来内贼是谁吧?” 艾星灵沉默了一阵,随后道:“有个不好的消息得告诉你。” 刑术一愣,随即道:“该不会是让我暂停调查吧?” 艾星灵点头:“对,我们的例会决定让你暂停调查,但是之前给的四方玉我们不会收回,定金就是定金,既然我们违约了,你理所当然应该留下。” 刑术摇头:“我对四方玉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也不缺钱,如果我愿意,我明天就可以把古玩城买下来,但是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让我暂停调查。” 艾星灵道:“没有原因,让你暂停就暂停吧,不过,你和晨雪未来会怎样,我们不会干涉的,年轻人的风花雪月,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横加干涉,最终只能演变成悲剧,好了,我是请假出来的,我还得回去上班,既然拿人工资了,那就应该认真负责,再见。” 艾星灵说完转身离开,走出教堂的同时,白仲政走了进来,两人擦肩而过,艾星灵扔下一句话来:“年轻人,做事要给自己留后路。” 白仲政则驻足立即回应:“一开始就不打算回头的,根本就没后路。” 艾星灵笑了笑离开了。 刑术站在那看着艾星灵离开,等白仲政走过来的时候,才开口道:“好像你说对了。” 白仲政道:“铸玉会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你再调查下去,说不定会完全挖出来,到那时候铸玉会在你跟前就透明了。” 刑术抬手看表:“快傍晚了,我得去找找凡教授,你跟我一起吧。” 白仲政道:“好,听你的,你是头儿。” 半小时后,刑术领着白仲政在防洪纪念塔下见到了凡君一。凡君一依然是那身引人注目的打扮,穿着羊绒的风衣,戴着意大利手工制作的绅士帽,手里杵着一把可以当拐杖的雨伞,那模样就像是从几十年前穿越而来的人。 凡君一仰头看着防洪纪念塔,刑术和白仲政上前,却听到他说:“58年为了纪念57年抗洪修建的,哈尔滨历史上遭遇了三次大洪水,32年,57年还有98年。” 刑术不知道凡君一为什么要说这个,但他也不问,只是听凡君一继续说下去。 凡君一转身道:“我们的例行会议已经决定让你暂停这次的调查了,很遗憾对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眼看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刑术摇头:“我根本还没有摸着边,但是你们这样做,相反让我的好奇心更重了。” “有好奇心是好事,但是也得能听懂话中话呀。”凡君一转过身,继续抬眼看着纪念塔,“98年洪水的时候,还好没有修建地铁什么的,要不就惨啦,因为当时呀,一部分利用曾经防空洞改建的地下商场,因为暴雨的关系被淹没了不少,全国各地都出现过那种淹死人的事情,人呀,和谁斗,都不要和大自然斗,斗不过的。” 刑术也看着那纪念塔,猛然间回头去看着白仲政,白仲政却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像尊雕塑。 凡君一摇头:“铸玉会有铸玉会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身为四位首工之一,不能违反规定,我能做的只能到这了,艾星灵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对了,我在索菲亚教堂下面的地下商场开了两家小吃店,有空去照顾下生意。” 凡君一说完,杵着他的雨伞拐杖朝着斯大林公园的方向慢慢走去,虽然走路的姿势轻松,可刑术却觉得凡君一的步伐是那么的沉重。 刑术站在纪念塔前,寻思着,觉得不管是艾星灵也好,还是凡君一也好,今天的表现都十分古怪,说的都是不着边际的话,特别是凡君一,感觉上稀里糊涂的。 刑术抬脚朝着江边走,同时问紧随的白仲政:“铸玉会隐瞒的关于绝世楼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白仲政道:“其实艾星灵也好,凡君一也好,已经都暗示过你了,但是暗示的并不明确,如果不是我大致知道怎么回事,我也听不懂,你是想让我现在告诉你答案呢,还是你自己再想想?因为你的脾气很犟,我怕说出来,你反倒不高兴。” “十分钟。”刑术指着手表道,“十分钟后我要是还想不出来,你就告诉我。” “好!”白仲政径直走到江边,站在台阶上面看着冰冻的松花江,还有下面那些只要冬季江面结冰都会出现的特色娱乐设施。 刑术则扭头看着防洪纪念塔,回忆着先前艾星灵和凡君一的话,一遍一遍在脑子中过着,忽然间他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转身走向白仲政,白仲政则看着他,刑术伸出手指头指着地面,问:“他们的意思是说地下?” 白仲政缓慢点头:“对,确切的说是绝世楼地下。” 刑术闭眼叹气:“明白了,其实这个暗示已经很明确了,只是我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 是的,艾星灵约刑术到索菲亚大教堂,在广场下面就是地下商场,那个地点是艾星灵约的,他再约凡君一的时候,凡君一选择在防洪纪念塔,一个劲儿的说关于洪水的事情,还说当年地下商场被淹没,提到地铁,走的时候还说自己在地下商场开了小吃店,这些暗示都已经很清楚了,他们想告诉刑术的是,在绝世楼的下面有什么! 刑术摇头道:“但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绕圈子?” 白仲政道:“我觉得,就和我与你认识的时候,你也许能大致推测出我们的身份,但我们因为某种理由不方便讲出来,是一样吧,凡君一说过,铸玉会有铸玉会的规矩。” 刑术看着江面道:“对,也许绝世楼下面藏着的是铸玉会不可外泄的秘密,原本他们想让我调查,觉得我怎么查,都是在他们四个人之中,亦或者在绝世楼废墟之上,现在绝世楼发现了尸体,而那个纵火者又很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不去调查绝世楼,同时,傅茗伟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绝世楼,所以铸玉会想将这件事停止,这样一来,至少可以让我的调查停止,少一批人注意绝世楼。” 白仲政道:“其实我们查到的绝世楼下面有东西,完全是因为偶然。” “为什么?”刑术皱眉问。 白仲政道:“先载我去一趟我住的地方,我拿点资料,咱们再回你的当铺,这件事还需要阎刚的帮忙,他在场会好点。” 刑术立即和白仲政回到他所住的出租屋内,在衣柜的缝隙中翻出一把钥匙,用那把钥匙去了银行,从其中取出了白仲政存放在那里的一个防水包,随后才返回当铺。 回到当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古玩城已经关门,阎刚因为无聊的关系,上网看了会儿新闻,正准备睡觉,见两人同时回来,也有些诧异。 刑术关门拉上窗帘的同时,白仲政已经将防水包中的一系列翻拍翻印的照片档案之类的全部拿了出来,摆在刑术那个宽大的柜台之上,随后用旁边的镇纸和烟灰缸,将卷起来的一幅地图按住,指着道:“这个是哈尔滨地铁1号线的基础图。” 说着,白仲政拿出第二幅影印地图,放在上面,与下面那一张重叠在一起:“这是当年哈尔滨7381工程的大致地图,在当年,这是保密工程。” 最后,白仲政又拿出第三张地图:“这一张来之不易,是淘来的,但却是重新绘制的,不是原本,是奎爷想办法让人从台湾搞回来的,这是一张1940年左右,伪满洲国联合关东军在哈尔滨挖掘防空洞时的标准探勘设想图。” 阎刚抬眼看着白仲政:“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白仲政道:“我先从1940年说起,那一年日本正式加入了轴心国,随后的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但在那之前,日本人已经做了部分准备,日本本土资源稀少,当时伪满就等于是他们的大后方,所以,日本人当时希望在哈尔滨能修建大量的防空洞,以防不测,当然,这些防空洞全都是用于军事用途,所以,当时日本联合伪满方面绘制了这样一幅设想图。” 阎刚看着地图道:“但据我所知,这些防空洞的工程根本没有开始,太平洋战争一爆发,所有的事情走向都超出了日本人的预计,所以工程基本上停止了。” 刑术看着白仲政,白仲政解释道:“是停止了,不过当时伪满已经在监督下,在选定的几个地方进行了这样的初期工程,虽然后面停止了,但这些工程最长的地方,已经挖了差不多一百多米的样子。” 刑术点头:“然后呢?” 白仲政又道:“解放后,因为珍宝岛事件之后,国家提出了深挖洞广积粮的口号,在1973年,哈市的战备工程相对落后,于是决定修建平战结合两用工程,也就是说战争时期,这些挖出来的洞穴就是防空洞,而在和平时期,就可以用来作为地铁隧道使用,这也是为什么哈尔滨地铁一号线的建设速度较比其他城市要快的原因之一。” 阎刚点头:“对,那就是7381工程,因为是1973年8月1日成立的指挥部,所以叫这个名称,随后1974年试验阶段完工,到1975年才开始正式施工,哈市的老一辈很多人都参加过这个工程,当时市里面几乎所有机关人员都上阵,每天参加工程的人就接近一万五千人,奋战了三年才修建好,这可以说是中国的奇迹之一。” “对,当时其实都选好了地铁用的机车头,型号是dk-3,长春产的。”白仲政插话道,“而且当时就发现了日军当年挖掘出的防空洞,因为与后来设计的线路不一致,只是加固当做了储备仓库连通,并没有直接使用。” 刑术抬手:“等等,小白,你想说的是,绝世楼下就有这么一个洞穴,而且这个洞穴被后来的铸玉会拿来使用了?只是没人知道?” 白仲政摇头:“没那么简单,实际上,我得到这个消息是因为关内曾经有传闻说,铸玉会有一个秘密集会地,而且说那里藏着很多名贵的宝玉,这个传说从抗日战争时期就开始传了,有人说在济南,有人说在重庆,有人说在武汉,总之哪儿都有,但都不可信,在奎爷的调查当中,他发现铸玉会的人活动的痕迹基本上都集中在了哈尔滨,也就是说,当年就算是关内的铸玉会人士都往哈尔滨去,去了又回,所以他推测这个秘密集会地是在哈尔滨。” 刑术坐下来,看着地图:“从地图上来看,日军的一条隧道的确是从绝世楼的位置通过,但挨着也不近呀,从地图上来看,虽然没有标尺距离,推测也至少有个几十米吧?地下几十米,看着近,要挖出来很困难。” 白仲政道:“明天上午,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见了那个人你就知道了。” “谁?”刑术立即问。 白仲政道:“当年参与工程的一个老工人,现在住在江北的一个疗养院内,先休息吧,说不定明天咱们还得忙一整天。” 刑术和阎刚就抱着疑问开始休息,他们也知道白仲政此时不会说太多,也许是他根本就说不清楚,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刑术始料未及的是,当第二天清晨六点半,天色微亮,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却发现傅茗伟的汽车横在了刑术的车头前方,挡住了他们离开的路。 刑术走到傅茗伟车前,拍了拍引擎盖道:“傅警官,你想干什么?你再不让开,我报警了!” 傅茗伟笑了笑,将车倒开,随后揉着睡眼朦胧的双眼道:“我想找你聊点事儿,但怕你不肯见我,会轰我出你的店铺,所以我干脆只能在这里等着了,又担心你大清早开车就走,只好拦在这里。” 刑术呵呵一个假笑:“傅警官,你平时执行高危险度任务的时候,都是不穿防弹衣的对吧?脸皮都厚成这样了,我估计穿甲弹都打不穿。” 傅茗伟下车,看了一眼已经坐在车内的阎刚和白仲政,随后道:“做警察,特别是做刑警的,脸皮必须厚,否则没法查案,我来呢,就是想告诉你尸检的情况,算是表明我的诚意,我说了,我有自己办案的方式方法。” 刑术点头:“洗耳恭听!” 傅茗伟打开车门,拿出茶杯来:“我去保安那要点开水,你等着。” 傅茗伟说完走向保安室,阎刚探头出来问:“他干嘛呢?” 刑术看着保安室道:“他说,要把尸检结果告诉我,这家伙今天完全变了一个人。” 阎刚只是摇摇头,又把头缩了回去。 傅茗伟小心翼翼端着杯子走了回来:“茶都喝成白开水了,要是不麻烦,能不能给点茶叶?” 刑术看着傅茗伟,也不说话。 傅茗伟立即道:“好,进入正题,尸检结果出来了,四个人,三男一女,虽然看起来都是被烧死的,但是从四个人的体内都检测出了大量的巴比妥成分,也就是俗称的镇静剂,剂量很大,而且采取的是注射的方式,所以见效非常快。” 刑术问:“四个人的特征呢?” 傅茗伟道:“最明显的特征是一个高低脚,差不多也叫瘸子吧,但这个人是下肢残疾,左脚比右脚短一部分,所以左脚穿有平衡鞋,就是增高鞋。另外还有一个胖子,挺胖的,脂肪特别多,那个女人倒没什么特别,倒是那个最高最壮的人很奇怪。” “为什么?”刑术问。 傅茗伟解释道:“只有他是趴着死的,其他三人都是蜷缩成一团,口鼻有灰,而且吸入了肺部,换言之,除了那个身材最高大的人之外,其他三人在药效刚开始的时候,就被大火烧死了,所以死状和烧死的一模一样,但那个壮汉却是在药效开始后,亦或者是死后才被焚烧的。” 刑术站在那将傅茗伟所有的话都牢牢记在脑子中,就在此时,傅茗伟脸色一沉,继续道:“我们找到了张海波曾经居住过的出租屋,而且是两个出租屋,从中提取了他的dna,对比之后发现,那个死去的壮汉就是张海波!” 第十五章:老工程师 假冒铸玉会的团伙线索又全部断了,而且这次断得是干干净净! 刑术很清楚,王磊知道的已经全说了,他不算是局内人,王树鹏也只是被利用,他知道的也只是皮毛,唯一最重要的张海波却死了,还有一个或许知情的齐八爷在看守所中,他一旦知道那四个人死了,为了自保,为了快些结束过去的事情,肯定是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不对。”刑术忽然脱口而出,傅茗伟仔细看着他,立即问,“什么不对?” 刑术抬眼道:“既然你告诉我尸检的结果,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王树鹏在某次与张海波见面的时候,曾经被四个人制住,当时张海波在场,而那四个人的特征和烧死的这四个很相似,但是有一点不符合,也就是说,少了一个人。” 傅茗伟脑子转得飞快,立即道:“那个壮汉,对吗?那次见面,加上王树鹏和张海波,还有那四个人,是6个人。现在王树鹏还活着,废墟里面挖出了四具尸体,其中一具证实是张海波的,虽然看起来像是那个壮汉,但实际上是张海波,也就是说那个壮汉还活着。” 刑术点头:“不仅如此,你们也查到过,纵火当夜,有个微胖的人出现在摄像头之下,对吧?这个微胖的人身材并不高大,他与壮汉也许并不是一个人,这么说,活下来的至少还有两个人。” 傅茗伟看着地面:“张海波的个子有1米78的样子,在监控中看到的那个微胖的人要稍微矮一些,活下来的两个人是谁呢?” 刑术摇头:“不,现在需要做的是,查清楚那四具尸体中剩下的三具都是谁。” 傅茗伟摇头:“我以为你知道。” 刑术道:“我要是真知道,我绝对告诉你,因为你是警察。现在我会让人带着王树鹏去你刑警队自首,他是卖软毒品的人,这种人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现在看来,他对之后的事情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当证人,当然,如果你认为我妨碍了警察办案,违反了法律,也可以逮捕我,不过,希望你再延后一点时间,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办。” 傅茗伟点头:“你放心,我该做的我肯定会做,我也告诉你,我相信你是个正义的人,你不会做坏事,但也许会做错事。” 刑术咧嘴一笑:“是呀,做错事可以,但做坏事不行。” 傅茗伟点头:“这是原则。所以,你查你的,我查我的,不过我还是劝你,和我保持联系,有些事情,还是应该交给警察去办。” 刑术长叹一口气:“傅警官,虽然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亦或者是警察自己,都希望警察是万能的,但事实并非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所在,我赶时间,再见。” 傅茗伟站在车旁看着刑术开车离开,举起手来对车内的阎刚挥了挥,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汽车离开古玩城之后,后面的阎刚开口道:“傅茗伟这次对你是开了绿灯了,所以,我才说他这个人搞不懂,是个怪物。” 刑术看着前方道:“也许吧。” 一侧的白仲政低头玩着手机:“在我看来,你和这个警察是一类人。” 刑术问:“哪类?” 阎刚在后面接话道:“都是疯子。” 白仲政扭头看了看阎刚,又看向刑术道:“对,不折不扣的疯子。” 刑术嘴角上扬:“我本来就是在精神病院出生长大的。” 刑术赶往江北的同时,晨练的艾星灵正沿着江边的人行道慢跑,刚起跑不过百米,一辆自行车就七歪八倒地追上了她,骑车的人正是凡君一。 艾星灵侧头看着小心翼翼骑着自行车,一脸紧张的凡君一道:“你是不是疯了?大冬天的骑自行车,摔死你这个老不死的。” 依然是那身装扮的凡君一,低着头看着前面的路道:“这里的雪清得还不错,我也是很久没骑过了,这辆车买了都一年了,一万多咧,好贵的,德国的。” 艾星灵继续跑着,气喘吁吁道:“你知道我每天都来这里跑步,故意来堵我是不是?有话直说,别绕圈子,年轻的时候,你要不绕圈子,我恐怕就不会嫁给风雷了。” “都一把年纪了,还忽悠我?那时候你不是嫌我笨吗?你自己都说了,你不会嫁给一个笨蛋。”凡君一把车停下,干脆推着车走,因为他知道再骑下去,迟早摔倒。 艾星灵也停下来,笑看着凡君一小心翼翼推车的模样:“你这车交不交车辆购置税?” “扯淡,这是自行车,你干嘛不问我这辆车烧多少号汽油呢?”凡君一道。 艾星灵笑道:“那烧多少号的?” 凡君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97号骨油!” 艾星灵笑出声来:“老凡,你真的是越老越幽默了,你说,你怎么一个年龄一个样呢?我实在搞不懂你,我原本想着,咱们俩没法在一起,就让晨雪和凡孟在一起,这样大家也算成了一家子……” 说到这,艾星灵见凡君一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立即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儿,都过去这些年了,我早看开了,这就是我的命吧,当初也是我支持他去的。”凡君一虽然这样说,但明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这才道,“你说我们的提示,能让刑术明白吗?” 艾星灵朝着前面慢慢走着:“你和刑术早些年就认识,你认为他怎么样?” 凡君一推着车,看着前面的路道:“我觉得这小子不错,就是太犟,和一般的年轻人不同,虽然历练很深,涉世也深,看到的社会阴暗面也不少,但总是抱着希望,没有放弃自我。” 艾星灵停下来:“能不能说人话?” 凡君一立即道:“人不错,挺好的,心地善良能赚钱,除了脾气倔强一点,其他的都不错,而且行当也与晨雪能搭上,他们俩要是能在一起,再合适不过了。” 艾星灵点头道:“晨雪原本应该是你儿媳妇的。” 凡君一笑了:“没关系,我合适的时候收刑术当干儿子不就行了吗?这样一来,晨雪不还是我儿媳妇儿呀。” 艾星灵摇头道:“老凡,你还真想得开,你刚才说刑术能不能听懂我们的暗示,我觉得,这件事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铸玉会的秘密,我和你这样做,没有告诉风雷还有万安,是不是不合适?毕竟现在铸玉会做任何决定,都要经过首工会议来决定。” 凡君一驻足道:“星灵,说一句可能过分的话,我认为铸玉会到今天几乎完全没落的原因,完全在于这个首工会议。” “什么意思?”艾星灵反问。 凡君一道:“四个人举手表决每一件事情,没有一票否决制,没有一个主心骨,每次到了两票赞成两票反对的时候,大家都僵在那,因此耽误了很多事情,甚至会将一个人的性命给耽误掉!” 艾星灵皱眉:“老凡,你还是没放下凡孟的事情,是,当年凡孟的事情的确是因为僵持不下而耽误的,但那也是凡孟自己的决定!” 凡君一摇头,推着自行车就走:“是呀,自己的决定,决定让自己的爹亲耳听到自己的生命慢慢流失殆尽。” 艾星灵站在那看着凡君一落寞的背影,很清楚要治愈好凡君一的心病,除非找到世界上另外一个与他经历过相同切肤之痛并且走出阴影的父亲,可是,就算还有一个“凡君一”存在,也不代表这个“凡君一”就能走出来。 江北某疗养院内,白仲政带着刑术和阎刚正走进疗养院中的那座圆顶玻璃房中,这座玻璃房上面完全是透明的,上面很坚固,一旦有积雪工作人员就会马上上去清理,以确保在冬季,住在这里的老人也能在这座圆顶房中晒到太阳。 虽然说,在夏季,几乎没有人愿意呆在这里,因为哈市夏季的阳光猛烈得能将人都给晒化了,但好处在,只要避免烈日照射,凉意就会立即袭来,这也是哈尔滨古称“夏城”的原因。 白仲政停下脚步,仰头示意让刑术看远处正坐在中心花坛旁轮椅上的那个老人:“他叫耿建军,是当年7381工程的一名现场指挥,土木工程毕业的,后来因为哈工大土木工程员的‘长江学者奖励计划’成为了学院的特聘教授,是个实干型的学者,经验很丰富,人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很喜欢研究古董,你们应该聊得上。” “早说嘛,我带点见面礼给这位老先生。”刑术摸着身上,摸了半天,摸到了自己的一串手链,“这手链,虽然不是太值钱的东西,但上面的珠子有意义。” 白仲政看着那串手链,手链上的珠子全都是小孔,虽然外面用漆料包裹过,但依然掩饰不了那种破败感,就好像是某种烂木头做成的一样。 白仲政上前,简单介绍了下刑术,刑术向耿建军微微鞠躬道:“耿老,我叫刑术,冒昧前来,打扰您清静了,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见面礼,这是一点心意。” 说着,刑术将那串手链递了上去,耿建军先是一愣,用鼻子闻了闻,随后道:“包过?” “对。”刑术点头。 耿建军抬眼看着刑术:“可以上手吗?” 刑术微笑点头:“当然可以,这是送给您的礼物。” 耿建军拿过珠子,仔细看着,闻着,一颗颗摸着,旁边的白仲政和阎刚对视一眼,白仲政瘪了下嘴,完全不懂什么情况。 耿建军看着那串手链,呼吸忽然变得很重,一把抓住刑术的手。 刑术蹲下来,耿建军看着他道:“这是……这是工程上用的木头做成的吧?如果我没看错,是柳木,对不对?” 刑术点头:“对,耿老好眼力,其实这些个珠子是从好几块木头上面磨出来的,很费功夫,不值钱,但是有纪念意义,时间也不长,顶多前五六年的事情。” 耿建军笑了:“你叫刑术对吧?” 刑术点头,耿建军又道:“我来猜猜,这几块木头是不是前些年松花江公路大桥扩建的时候,你从废弃的木料里磨出来的?” 刑术道:“耿老真厉害。”说着刑术回头看了一眼白仲政和阎刚,两人也面露惊讶之色,但主要是惊讶刑术竟然还带着这个东西。 耿建军道:“柳木是好东西,干燥时不容易变形,材质轻软,能克服木材的胀缩性,加工起来稍微困难些,更不要说将已经基本上腐朽的木头磨成珠子了,不容易呀,刑术,你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磨成珠子戴在身上呢?” 刑术起身,坐在花坛上道:“耿老,这个呢是当年一个老工程师托我做的,他呢,已经退休了,1985年修建公路大桥的时候,他是参与者之一。前几年扩建加上修复加固公路大桥,他就将拆下来的一些废旧的东西带回去了,将其中几块木头交给我,让我做成纪念品他可以留着,于是,我就做了两串珠子,一串他拿走,一串我留下来了,我留下来的原因,有点迷信在里面,我觉得这木头曾经是桥的一部分,每天有数以万计的人从桥上面经过,说直接点呢,就是提醒我自己一定要脚踏实地,要把握。” 耿建军握着珠子,点头道:“好,脚踏实地,把握,很好,年轻人不浮躁,知道这些就很可贵啦,这礼物我收下来了,我也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小白同学已经告诉我了。” 小白同学!?刑术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白仲政,但立即将目光变成正常,他猜测白仲政肯定以某大学的学生名义来找到耿建军的。 耿建军指着远处的那个像是茶铺的地方道:“麻烦你们推我过去,我们在那边坐着,喝点茶,因为我可能会讲很久。” “好。”刑术走到轮椅后,推着耿建军走到那茶铺,耿建军让服务员上了四杯茶,随后开始讲述自己当年经历的事情。 “这件事,在档案里面只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其实当时大家都没有当回事,只有我好奇心最重,我好奇心重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沉井法’。”耿建军看着桌旁的其他三人,“你们大概不知道什么叫‘沉井法’吧?你们现在去问一问老一辈的人,特别是从前住在秋林公司周围的那些老人,就会知道个大概,虽然他们也许不知道什么叫‘沉井法’。” 7381工程进行的时候,因为某工程段恰好在沙土层之上,也因为当时经验不足赶建工程,发生过一次塌方事故,事故之后,就无法在原地进行施工,只得多方面找人想办法,随后发现在上海有一种叫‘沉井法’的施工方法。 耿建军喝了一口茶道:“所谓的沉井法,就是在地面上建一个水泥的箱体,将下面的泥土挖空,箱体就会自然沉入地下,那个时候我们建的水泥沉井大概有四层楼那么高,就像楼房一样,占地面积有一千多平方米,看起来像楼房,但没有窗户,是全封闭的,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我们要在那里修一座楼,结果发现那座楼一天矮一截,到后来没了,还有很多人造谣说是什么土行孙闹事,哈哈,那位置呀,就是现在南岗的秋林公司。” 刑术问:“为什么要用沉井法呢?” “因为是沙土层的原因,你无法挖掘成洞,因为一挖就塌,所以做一个水泥的下去,这么说吧,就像是平日内你们看到的埋大型下水道管子差不多是一个道理,如果不那样做,洞穴是无法成型坚固的。”耿建军说着在桌子上拿着纸巾盒比划着,“你看,左右两侧都有了挖好的隧道,要连通在一起,但中间这一段是沙土,无法挖掘,只能做一个水泥的放下去,中间是空的,水泥屋子下面会垫上砂石和片石等做成的基层,再往上就是混凝土地板,这样就固定了,也能与左右两侧的隧道连通在一起了。” 刑术点头:“明白了,那耿老为何偏偏要提到沉井法呢?” 耿建军喝了一口茶,刑术赶紧给他倒水,耿建军随后道:“那是因为,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伪满时期的旧防空洞一侧中,也有类似的东西存在。” “哦?”刑术看着耿建军,“类似的东西?是什么?” “楼!”耿建军简单道,“是一座楼,具体的位置应该是今天道外北二道街中心端朝北一点,再具体的我就说不出来了,总之肯定在那里,那一晚是我值班,恰好呢,也是除夕前几天,大多数人都回家过年了,剩下的人不多,也做不了什么,大家就是守着,那时候嘛,其实怕就怕敌特和阶级敌人的破坏……” 年轻的耿建军喜欢喝两口,但因为工地的管理规定,他无法喝酒,所以每当想喝酒的时候,他就起来走走,四处看看,分散下精力,因为一坐下来和工友一交谈,说着说着就会聊到酒上面更难受。 耿建军就那么走着看着,想着一天之前,这里还是热火朝天,今天就变得这么冷清了,但转念一想,过了今夜,明天自己也回家跟着老婆孩子团圆了,心里也是无比高兴。 耿建军就这么想着走着,不知不觉就从旧日军防空洞连接口的位置经过了,当时那个位置还没有被加固,所以外面立有警示的牌子,上面写着危险。在那之前,耿建军也从未想要进去过,毕竟命只有一条。 就在耿建军走过那洞口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洞穴中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就停下来,朝着里面喊了一句:“谁?” 没有人回答,但两秒之后,他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被绊倒的声音,叮咣作响,耿建军立即警惕了,但他并没有马上就追进去,而是跑回去,找了两个工友一起,让其他人留下来看守着。 毕竟当时修建隧道的时候,还有很多军人,所以耿建军他们是根本不怕什么敌特破坏分子的,而那时候,他们主要防的就是苏修方面的特务。 耿建军回忆到这,闭眼仔细想着说:“当时陪我一起去的,一个叫郑家福,一个叫刘大勇,不过他们早些年就已经去世了,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个人。” 刑术点头:“然后呢?” 耿建军没有急于说下去,只是问:“刑术,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第十六章:耿老的回忆 耿建军的话说完,刑术立即摇头:“说实话,我不信,因为至今为止,我经历的所有疑似有鬼的事情,最终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但至于其他人是不是真的遇到过,看到过,我就不知道了。” “中肯。”耿建军赞赏道,“其实我也不信,但那晚的事情我想起来,还是有点害怕。” “哦?”刑术来了兴趣,白仲政和阎刚也坐正,认真等着耿建军下面的讲述。 耿建军带着郑家福和刘大勇两人,提着工具就朝着日军隧道之中走去,三人都提着手电,一直照着前方,其中刘大勇胆子是最小的,所以他时不时会用电筒照一下周围,或者身后,好几次都将旁边堆着的箱子当做是人,差点惊呼出来。 三人朝着隧道内部走去,走了几十米之后,郑家福驻足停下,问耿建军:“军哥,这个隧道有多长呀?” 耿建军看着前方道:“上次听他们测量的人说,接近一百米吧,不算太长。” 郑家福寻思了下道:“有点怪。” “为什么?”耿建军相反觉得郑家福这么说有些奇怪。 郑家福道:“咱们这次工程开始之后,不是把市里面好多以前日本人挖出来的隧道都刨出来了吗?上次我看他们的报告说,基本上长度都在一百一十米的样子,基本上都很精准,我听老师说过,日本人做事呀,一板一眼的,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为什么咱们这条偏偏不到一百米呢?具体多长,你能记得吗?” “九十米吧?”耿建军回忆道,“上次看他们测量的时候,他们是这么喊的,那时候我就在洞口,不过你说得对,的确有点怪。” 刘大勇此时抱着胳膊上前来:“会不会真的有特务呀?” “你怕呀?”郑家福问。 刘大勇四下看了看道:“福哥,你没看《羊城暗哨》啊,还有那个,就写咱们以前发生的那个《徐秋影案件》,哎呀妈呀,特务都心狠手辣啊,上来就咔咔弄死。” 耿建军看着刘大勇那副模样:“要不你回去吧。” 刘大勇看着耿建军,忽然笑了:“别了,要真的是特务,说不定咱们仨能抓住,也能立个功是不?到时候可就那什么,光宗耀祖了。” “你就惦记着什么光宗耀祖,要不就惦记吃喝,你能想点别的不?”郑家福朝着刘大勇翻了下白眼,“走,赶紧的,往里面继续搜索,只有一条路,我还不信那家伙能遁地了!” 刘大勇在后面慢慢跟着,弓着背,低声道:“军哥,福哥,这……不把握吧?” “要不滚蛋,要不闭嘴别废话!”郑家福在前面挺着胸走着,其实心里也有些害怕,因为隧道中还时不时能看到以前日军丢弃下来的一些工具,之前还传说里面还有好几具骸骨呢。 一路有惊无险走到了隧道尽头,三人什么也没发现,耿建军和郑家福是一脸的纳闷,而刘大勇则开始嘚瑟起来了,拿着手电四下晃着:“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苏修特务,边境上有咱们强大的人民解放军,跟前有咱们的人民公安,特务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来呀!” 耿建军四下看着,觉得奇怪,顺口搭了一句话:“万一这特务吃的是狍子胆呢,变成一傻狍子了,就跟你一样。” 刘大勇有些不乐意了,往墙壁上一靠,看着耿建军道:“啥意思啊?你说谁傻狍子呢?” “起开!”耿建军抓住刘大勇推到一边,郑家福在一旁看着刘大勇那模样可劲的笑。 耿建军摸着隧道尽头的墙壁道:“怪了,真是怪了。” 郑家福立即上前,刘大勇也围上去,只听耿建军说:“你们看,那日本人是从这一头往里面挖的,按理说就算他们堵住,肯定是堵住这一头,不会堵住我们来的那个洞口,对吧?来的那个洞口,是我们刨开的,而且日本人要堵,也不可能用这种东西吧?” 说着,耿建军从那堵用泥土、石块等乱七八糟东西堆砌起来的墙壁中扯出了一个水泥袋:“这里面有水泥袋!你们来看看。” 郑家福和刘大勇拿手电照着那水泥袋,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灯塔水泥”,立即抬眼看着耿建军。 耿建军道:“灯塔水泥厂就在呼兰,那也是解放后才有的,这要是日本人封的墙,怎么可能有这东西?而且这种封墙的技术太简陋了,不像是日本人干的,就算日本人当年不赶趟了,都知道往里面扔石块堵住,怎么会用烂泥巴和这些玩意儿?” 刘大勇用手电上下照着,郑家福则在那里摸着,摸了半天道:“军哥,这堵墙不管是谁封的,咱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弄开,而且没有请示上级的情况下,也不能擅自做主呀,最主要的是,万一你是看花眼了怎么办?这不是耽误功夫吗?” 耿建军点头:“对,得想周全了,但我刚才肯定没花眼。” 刘大勇问:“军哥,是不是先前你叫我们的时候,那人趁你离开就跑出去了?” “不可能!”耿建军摇头道,“我叫你们的时候,离洞口撑死也就是十来米远,我虽然在叫你们,但目光没有离开那洞口,所以有没有人出来,我是看得很清楚的,再者说了,就算那人出来,也只能往另外一边跑,前面的洞口还没有完全挖开呢,他要离开只能朝你们所在的方向跑。” 郑家福点头:“军哥,这样吧,我带着大勇去洞口那边查看下,你先在这边守着,等着我们。” “我看行,去吧,小心点。”耿建军应声道,等两人离开,自己则蹲下来开始详细查看着那堵墙壁,最后干脆用手中的铁铲去狠狠戳了一下,虽然都是些破烂物件堵死的,可是单凭一两个人,没有大型机械的帮助下,是根本挖不开的。 耿建军站在那思考了许久,忽然间朝着外面喊了一句道:“喂,你们等等,我跟着你们一起去。”说着,耿建军假意朝着隧道外跑去,故意发出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停下来,慢慢走了回去,蹲在那堵墙与洞壁的角落中等待着。 耿建军决定赌一把,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看花眼,好奇心的缘故也想让他真正的搞清楚,到底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会不会真的有敌特? 那个年代,可以说是全民反特,人民群众的觉悟那是相当高,耿建军也不例外,但他是既希望能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希望先前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所谓的苏修特务。 耿建军在那等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正失望地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什么被推动的声音,他立即蹲下来,缩在角落,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跟前右侧的洞壁上有一扇门被推开了! 耿建军双眼瞪得老大,他是学土木工程的,很清楚那是一种暗门,而且在哈尔滨这座饱经风霜的城市中,有很多老建筑都有这样的暗门,为什么在这个曾经日军挖出的隧道当中,会有这种东西呢? 难道真的有敌特!?耿建军握紧了铁铲,横在跟前,看着那扇门慢慢被推开,但只推开了一人大小的口子便不再动了。 耿建军紧盯着那口子,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出来,不过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能发现这暗门了——首先谁也想不到隧道洞壁上会有暗门,其次这里没有任何光源,没有手电的前提下,根本无法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再者,虽然洞壁用水泥浇灌过,但每隔几米就会有水沟或者用来布线的长条凹槽,暗门正是沿着这些东西布置的,所以要发现很难。 为什么没有人出来?没人门为什么会开?耿建军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不由自主会想到鬼呀神呀之类的,他定了定神,朝着那扇开了一点的门走过去,刚走了一步,就看到一双手撑在了门口,紧接着一个人头从门口出现,探头出来观望。 人头探出的瞬间,就发现了门外的耿建军,耿建军也意识到对方发现了自己,一秒半之后,对方缩头抓住暗门把手就要朝着里面拉,耿建军直接用铁铲塞进去,卡住门,然后大声呼叫郑家福和刘大勇两人。 耿建军和门内人互相拉扯的同时,耿建军一脚将其踹倒,奋力从门缝中挤了进去,随后就去追倒地后爬起来转身就跑的那人。 耿建军往里面那个带弧度的洞穴追了四五步之后,立即刹住脚步,因为他看到自己所处洞穴之外有一个大洞,洞中有一座隐约可见的建筑,就在他准备走近看清楚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手持铁铲朝着耿建军冲了过来,一铁铲就直接砸下。 耿建军吓坏了,转身就顺着原路跑了回去,跑到门口试图将门推开,谁知道那门无比沉重,他只得从门的开口处挤了出去,挤出去的同时,他就看到了远处闻声跑来的郑家福和刘大勇,立即招呼两人上前,同时要去阻止里面的人关门,谁知道门内人直接将铁铲飞了出来,耿建军立即闪身躲避,躲避的瞬间,那人暴吼了一声,将石门直接拖回去死死关上。 耿建军立即捡起先前自己落下的电筒,照着门的位置,上前摸着。 郑家福和刘大勇跑到跟前,看见耿建军这幅模样,郑家福立即问:“咋回事?你刚才为啥要嚎一嗓子呀?” 耿建军摇头:“不是我嚎的,是门里面的那个人,应该是门太沉,他想嚎一嗓子,借着那股劲儿一口气将门给关上。” “门?”刘大勇也用手电照着墙壁上面,“哪儿有什么门呀?” “就在这儿!我还进去了!”耿建军上前继续摸着,摸了一阵,什么也没有发现,也知道从外面估计是无法打开那扇门的。 郑家福和刘大勇对视一眼,随后都看向继续在那摸索着的耿建军,谁也没有说话。 …… 耿建军回忆到这,摇头叹气道:“我真的没有撒谎,但就是没有人相信我!” 刑术摇头:“那种年代,发生这种事,应该会警惕吧?怎么会没有人相信你?” “原因有好几个,其一,郑家福和刘大勇出去搜索隧道另外一头时,真找着了一个人,据那小子交代,他进来的原因是想捡破烂;其二,门内那个人扔出来的那把铁铲是工地上的,上面有人家单位用红油漆写的字,不能证明是来自工地之外的东西;其三,那道暗门根本找不到缝隙,洞壁上严丝合缝的,如果要凿开,人工来干,不知道得弄多久,但又不可能用炸药,因为没那必要呀。”耿建军继续叹气,“所以基于前面两点,没有人相信我说的暗门里面出来人的话,因为人证物证都说明我先前看到的是那个要来捡破烂的人,后来上级领导找我谈话,说我呀,就是电影看多了,老想着要抓特务,觉悟很好,但不能过分了,不能影响工程,后来吧,就将那个日本人挖出来的隧道当做了储存室,放一些工具呀之类的东西,有些时候也会在那里休息。” 刑术看了一眼白仲政,白仲政立即道:“档案里面对耿老的事情只是提了一笔而已,当时的确没有人当回事。” 耿建军喝着茶道:“因为整个工程完工之后,都没有出任何事,所以吧,更没有人相信我所说的话了,虽然保卫也加强了,我后来也去看过那地方,暗门的位置外被一堆箱子堵住了,也没法打开了,所以吧,我也闭嘴不再提,不过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并不是因为我想证实我没撒谎,而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那洞穴后面还有个竖井一样的洞,里面还有一座像楼一样的建筑呢?感觉上就和我们用的沉井法一样!” “沉井法?”刑术自言自语道,看着桌子上的茶杯,脑子中没有一丝头绪。 “我这里有相关的书籍,你跟我回房间,我送给你。”耿建军带着刑术返回房间,走之前,刑术觉得耿建军似乎单独有话对他说,于是向阎刚和白仲政点头示意,让他们留下来等着自己。 回到耿建军的房间,耿建军拿了一本书给刑术,同时还在上面放了一个不算太厚的笔记本,当刑术拿着那笔记本的时候,耿建军将手放在上面道:“刑术,我相信你不是个坏人,所以,我将记录有当年详细情况和地点的笔记本交给你,我希望你能解开这个谜,但是你得向我保证,你绝对不能做坏事,如果出现了任何意外情况,你必须报警处理,你能做到吗?” 刑术点头:“耿老,您放心好了。” “好!”耿建军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那笔记本,“所有的都在里面了,去吧,希望你解开这个谜之后,回来告诉我,我也向你保证,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刑术点头,告别耿建军,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耿建军问:“刑术,冒昧问一下,你是做什么的?” 刑术转过身来:“我是开当铺的。” 耿建军略微一思考:“我知道你是谁了,古玩城唯一那个当铺的大朝奉兼老板对吗?” 刑术点头:“是的。” 耿建军露出笑容:“那我更放心了,至少我听到你的传言都是正面的。” 刑术笑道:“谢谢耿老,我先走了,耿老保重身体,我查清楚之后一定会回来告诉耿老的。” 耿建军微笑点头,刑术转身离开,回到茶铺叫了阎刚和白仲政,带着书和笔记回到当铺。 三人赶回当铺,刚到门口,又看到了傅茗伟在那站着,这次两拨人面对面,几乎没有了火药味,傅茗伟也带来了一个非常离奇的消息——死者身份都查明了。 刑术无比惊讶,开门引了傅茗伟进当铺之中,傅茗伟进去之后,直接走到水壶跟前,给自己茶杯中灌着水,同时道:“四名死者,除了张海波之外,其他三人的身份都查清楚了,能查清楚,完全是因为运气。” 阎刚靠在门口抱着胳膊,白仲政直接坐下问:“运气?” 刑术也摇头表示不明白。 傅茗伟转身道:“绝世楼大火之后第五天,有人向呼兰公安局方面报案,声称有四个孩子失踪了。” “孩子?”刑术皱眉,“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傅茗伟坐下:“你听我说完,报案的人叫王玉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但是她这个人却不普通——她办了呼兰第一个民办孤儿院兼特殊学院。早年她和丈夫是生意人,所生的第一个孩子是脑瘫儿,坚持到4岁的时候死了,后来两人再也没要孩子,干脆收养一个,收养的孩子是个哑巴,被人遗弃的孩子,随后,她和丈夫想尽办法办了孤儿院,专门收留这些被父母遗弃的天生有缺陷的孩子,紧接着又办了特殊学校,可以说,他们两口子赚的钱全投进去了。” 说到这,傅茗伟没有接着说下去,朝着刑术一扬头,刑术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推测下怎么回事。 刑术想了想道:“根据刘树鹏的回忆,那四个嫌疑犯当中,一个瘸子,一个女人,一个胖子说话结巴还口吃,还有个话唠,实际上这四个人是这间特殊学校中出来的孩子,对吗?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天生下肢残疾,那个不说话的女人有可能是个哑巴,胖子说话结巴口吃,也是智障的一种表现,还有一个壮汉是话唠,这么说,我们之前推测得没错,张海波是死了,但是还活下来了一个,活下来的那个,与其他三个人一样,都是从那个学校出来的,对吗?” 阎刚在一侧插嘴道:“别忘了,还有张舒云。” “张舒云是谁?”傅茗伟立即问。 第十七章:多出的一个人 阎刚说出张舒云的名字,也是故意的,也算是提醒刑术不应该再隐瞒了,毕竟傅茗伟是侦办的警察,而他们最终也得将纪德武的事情告知给警察,再者说了,傅茗伟已经违反了原则,将案情透露给了刑术。 刑术看了一眼阎刚,随后道:“我把事情从前到后说一遍吧。” 刑术紧接着巧妙隐瞒了绝世画的事情,将纪德武的事情如何牵连出张护士,以及后来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傅茗伟,而傅茗伟则掏出笔记本飞速记录着,那笔速简直是快得惊人,但写出来的字,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认识。 傅茗伟记录完毕之后,抬头道:“我把刚才的事情接着说完,现在已知并且能对上号的三名死者,下肢残疾的叫王立天,微胖的叫刘达,女人的确是个哑巴,叫穆聪,至于还有一个没死的,现在找不到,也就是嫌疑最大的,叫潘峰。” 刑术也掏出本子来记录,同时问:“具体是怎么样的?” “王立天、刘达、穆聪和潘峰,都是孤儿,确切的说,是被遗弃的孩子,很小就进入了王玉兰的玉兰孤儿院,读书上学也都在玉兰特殊学校里面,从小学读完初中,然后到市立的高中特殊学校学习,但因为特殊原因都没有上大学,高中毕业之后就在王玉兰的安排下学了手艺开始工作,但是他们都将王玉兰当做妈妈,最少一个星期都得回一趟孤儿院去看王玉兰,多年来从来没有间断过。”傅茗伟说完喝口茶,“从大火前几天开始到她报案的那一天,她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这四个人了,开始还能接通电话,在大火当日,电话就打不通了,过了几天,她觉得事情不对劲,于是报了案,正常来说,我们发现无法辨别身份的尸体之后,都会将这些消息发下去,让下面的分局、派出所对应本辖区的失踪人口,就这样,我们搞清楚了其他三个人的身份。” 刑术想了想问:“能不能具体说一说这四个人的特殊性,还有他们的年龄?” “除了潘峰之外,王立天、刘达和穆聪都是25岁,潘峰比他们大两岁,今年27岁,根据现场的情况,还有王玉兰所说,潘峰应该是这四个人当中的头儿,但也算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傅茗伟说着翻着自己本子上面的记录,“潘峰是属于精神残疾,他的病症很奇怪,很罕见,叫分裂型自闭症。” 刑术摇头:“不懂,什么意思?” 阎刚和白仲政也对视一眼,看着傅茗伟。 傅茗伟解释道:“一种精神疾病,不一定是与生俱来的,也有可能后天遭受某种刺激而导致,潘峰就是这样,他从前是自闭症,上了高中三年级之后突然间严重了,演变成为了分裂型自闭症,最奇怪的就是在这里,不知道原因,好像是受过什么刺激,王玉兰也不清楚,反正很突然。” 刑术点头,记下后问:“其他人呢?” 傅茗伟低头看着本子:“王立天是高低脚,下肢残疾,其他的还好,刘达是轻微智障,大舌头,说话不清楚,穆聪是个哑巴,我看过照片,这个姑娘很漂亮,以前在另外一个学校里面教舞蹈,后来回了特殊学校当老师,教舞蹈和手语。” 刑术听完摇头:“不对,哪儿不对,肯定是哪儿不对。” 傅茗伟点头:“你和我想的一样。” “对。”刑术揉着额头,“我觉得这四个人没有一个真正具备能策划这种事的能力,虽然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但在现实生活中,这种事情极少见,我总认为这个叫潘峰的人有点古怪,而且偏偏是他失踪了,张海波死了,为什么?” 傅茗伟此时摇头,从本子中拿出四张照片来,摆在刑术跟前:“这就是那四个人的照片,我在拿着照片去询问来自首的刘树鹏时,得到了一个很惊讶,但实际上我们也已经很接近的答案。” 刑术扫了一眼照片,问:“什么?” 傅茗伟指着最右侧那个男子的照片道:“这就是潘峰,当我拿出这四张照片的时候,问他是不是认识这四个人,你猜刘树鹏怎么说?” 刑术看着傅茗伟手指的那张照片,没说话,一直看了许久,才将那照片拿起来,仔细看着道:“刘树鹏是不是告诉你,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就是张海波!” 傅茗伟使劲点了点头:“没错!” 阎刚和白仲政立即上前凑近去看照片,阎刚问:“怎么回事?我完全糊涂了。” 白仲政随后道:“我明白了,根本就没有张海波这个人,对吗?是潘峰假扮的?” 阎刚脑子一转:“不对呀,少了一个人呀?刘树鹏不是说了吗?他被要挟的那次,除了这四个人之外,张海波也在场,也就是说潘峰假扮的张海波在场,而那四个人也蒙面在场,这一共是五个人呀,就算潘峰虚构假扮了张海波,他也不能分身对吧?多的那个人是谁?” 刑术坐在那思考着,随后道:“当时刘树鹏说出这些事情之后,我们回头去找了张护士,张护士所说的那四个人的形态,与刘树鹏的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张护士说,那个壮汉不多话,没有那么多话。” 傅茗伟也脑袋大了,来回走着,想了半天道:“但不管是张护士也好,还是刘树鹏也好,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别两次见到的都是五个人,对不对?现在其实也对得上号,纵火现场四具尸体,少了一个人,反正是跑了一个,但我就是没明白,为什么我们去找出租屋的时候,dna能对比得上呢?” 刚说完,傅茗伟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没错,是五个人,活着的就是潘峰,我们被他耍了。” 刑术点头:“对,实情是这样的,张护士被掳走到地下室的那一次,蒙面在那的四个人的确是潘峰、王立天、刘达和穆聪,潘峰是自闭症患者,不可能有那么多话,所以,我们的焦点就应该注意在那个看似被打死的假警察身上,对吧?再说刘树鹏,他去见那个所谓的张海波的时候,所谓的张海波实际上就是潘峰,而当时蒙面装作潘峰样子的人是谁呢?就是上一次张护士见到的那个看似被打死的假警察,我想,现场发现的那个壮汉尸体,也就是这个人,但是这个人是谁呢?dna又是怎么回事?” 傅茗伟坐下道:“简单,潘峰让那个死者,我们暂时叫他x,他带着那个x租了房子,在两个出租屋内以张海波的名义各住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潘峰应该没有去过,就算去,他顶多是在门口站一下,交代两句,其余时间,他都将这个x留在屋内,这样一来,x的生活痕迹就遍布了两个出租屋,等我们顺藤摸瓜找到出租屋,提取毛发之类可以鉴定出dna的东西时,一对比发现与那具尸体一样,自然而然就会认定死者就是张海波,可是这里还是不对呀,潘峰这样做没有意义呀?” 刑术点头:“我也纳闷这件事,有点画蛇添足的意思,因为是张护士告知我们那些事情之后才发生的纵火案,张护士说过,在医院的事情败露后,她电话联系过对方,潘峰应该清楚我们会询问张护士那些事情,也能推测出人数来,所以他设下的这个局就不成立。” 阎刚在一侧道:“别忘了,他是想杀死王树鹏的,如果王树鹏死了,我们根本不能清楚知道那四个人的特征,王树鹏的观察能力始终比张护士强太多了。” 傅茗伟挠着头:“还有很多事情解释不了,第一,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伪造名画?目的就是这个?第二,张舒云为什么会死心塌地跟着他们?仅仅只是喜欢画?第三,为什么王立天、刘达和穆聪会死掉?从尸检情况来看,虽然都注射了巴比妥,但明显那三个人死得比那个x还要惨,药效刚开始他们就被火烧死了,而那个x……” 傅茗伟说到这停了下来,看着刑术,刑术也看着他。 许久,刑术开口道:“那个x是被注射了巴比妥之后杀死了扔在那的,只能这么推测,可为什么那三个人会死的那么痛苦呢?我实在不明白这一点!” 阎刚也点头:“是呀,他们四个是从小长大的伙伴,潘峰得疯狂到什么程度,才会杀死自己亲如兄弟姐妹的伙伴呢?” 白仲政也眉头紧锁:“那个x又是谁呢?” 刑术摆手:“我觉得那个x是谁,都无关紧要了,就现在的线索来看,x根本不是穿针引线的人物,就好像是那个纵火犯希望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一样,他也希望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x是谁上面。” 傅茗伟点头:“现在来看,纵火的人,应该是潘峰。” “可为什么摄像头拍出来的却不一样呢?”白仲政表示不理解。 “这点我忽略了,是我的错。”傅茗伟解释道,“我们从监控录像中判断出纵火犯身高与张海波,也就是潘峰不一样,但实际上差距不大,加上他蒙面伪装,故意穿着厚厚的衣服,给人一种他是胖子的感觉,再加上他宽大羽绒服造成的视觉误差,以及他所停留的位置没有明确的对比参照物的前提下,就会产生这个人矮胖的错觉。” 刑术闭目养神,傅茗伟要说话,阎刚朝着他摇头示意,随后傅茗伟也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面,仔细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一页一页的看,逐段逐字的分析已知的案情线索。 阎刚和白仲政则在一侧,以极低的声音分析着,主要讨论的则是这个案子到底与绝世楼,铸玉会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 许久,刑术终于睁眼,看着对面的傅茗伟道:“现在真正知情的,也许只剩下一个人。” 傅茗伟会意点头:“齐八爷,我会提审他。” 刑术点头,刚说了一个“好”字,傅茗伟的电话响起,他立即接起来,“喂”了一声后,眼睛慢慢眯起来,随后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刑术、阎刚和白仲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傅茗伟的电话上面,傅茗伟对着电话道:“带人看好他,24小时不能离人,不管是医生、护士进去之前都必须搜身,检查。” 说完,傅茗伟挂掉电话道:“齐八爷在看守所内自杀,但抢救过来了,这是早上的事情。” 刑术起身道:“怎么回事?” 傅茗伟道:“早上,他们吃早饭,然后是学习休息时间,齐八爷看完报纸就大喊着说什么自己才是真凶之类的话,然后说要见我,狱警认为他在捣乱,将他关了禁闭,谁知道他用牙齿把自己手腕的动脉咬破了,还好及时发现,否则就死了,所以,我现在得赶到医院去。” 刑术点头:“好。” 傅茗伟起身快速走出去,走到门口停下来,扭头看着刑术道:“你不去?” “不合适,你已经违反了很多的原则,这个时候我再出现,万一有人看不惯你,告你黑状,你就麻烦了。”刑术坐在那没动。 傅茗伟也不急于说什么,只是扫了一眼其他两人,道:“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 刑术点头:“对,但无可奈何,等查清楚,一定全盘告知。” 傅茗伟点头:“好,我信你,至少你之前说过的话,都没有食言。” 刑术微微点头,傅茗伟快速离开。 等傅茗伟离开之后,刑术立即起身道:“阎王,小白,准备一下,我得快点研究下耿老的笔记,然后我们得去找一找那个暗门,查清楚绝世楼下面到底有什么。” 阎刚和白仲政对视一眼,立即走出当铺,各自准备去了。 刑术打开笔记本,同时将白仲政之前带来的地图翻出来,对照着翻看着,看着看着,他放下笔记本,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等电话接通之后,他也不废话,只是道:“上次我在牡丹江,我说有事做肯定找你,现在有事要你做,你想做的话,坐下午3点多的那趟特快,晚上9点左右,我派人去火车站接你,带上你吃饭的家伙。” 对方只是“嗯”了一声,随后挂掉了电话,刑术则继续坐在那研究着,翻看着,吃完饭的时候又打了个电话,叫阎刚晚上去火车站接人,就在他准备睡一觉的时候,当铺的门被推开,一脸冷青的贺晨雪出现在那。 刑术抬眼看着她,又看向她身后,故意问:“一个人来的?” 贺晨雪进屋,直接将那个“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去,随后径直走到刑术跟前问:“为什么停止调查?” 刑术低头继续看着笔记:“这是你们铸玉会定的,不是我定的,我做不了主。” “你不觉得奇怪吗?”贺晨雪再问。 刑术点头,也不抬眼看她:“是奇怪,但有用吗?雇主不想干了,我还舔着脸继续调查下去,没用,四大首工都不会配合我了。” 贺晨雪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铸玉会只要拿出四方玉,那就代表有大事!” 刑术终于抬眼看着贺晨雪:“你还不明白吗?就算有大事,铸玉会也有自己的底线,也许,是我不小心在什么时候触碰到了这个底线,所以他们必须叫停。” 贺晨雪愣了下,站在那许久,终于道:“是因为绝世楼吗?” 刑术放下手中的笔记本,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十来岁的时候,某个晚上起床上厕所,发现父母房间的灯亮着,而且里面还有人说话,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我觉得好奇就去看看,走到门口,听到有人与我爸妈争执着什么,我很害怕,吓得哭了起来,我爸妈赶紧开门出来,将我抱回房间哄我睡觉。”贺晨雪说着摸着柜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面,“当时我没看清楚那人是谁,只是看到一个背影,模糊记得那人立即躲到了一侧,不想让我看到,我记得他好像穿着一身怪异的衣服,戴着一顶绅士帽。” 刑术皱眉:“绅士帽?和凡教授的差不多吗?怪异的衣服是什么意思?” 贺晨雪微微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那衣服很怪,上下好像连在一起的,像衣服又不是衣服,我记不大清楚了,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当我靠近门的时候,听到我父母话中的意思是,不让那个人离开绝世楼,但那个人却在那大吼大叫,说的话我听不太明白,非常的怪异,不是普通话,也不像是东北话。” 刑术坐下问:“会是凡教授吗?” “绝对不是。”贺晨雪摇头,“凡叔叔的说话声音一直很沉稳,带着磁性,那人说话的声音很尖,就像是……就像是个太监一样,怪异得很,不过当晚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绝世楼’那三个字,因为在平日内,我几乎没有听我父母提起过。” 刑术听完寻思了一下道:“但是,我还是无能为力,铸玉会有铸玉会的规矩,我有我的原则,我只是能肯定地告诉你,我会帮你找到双瞳,但是你从来没有给出我明确的线索,就连你为什么要找双瞳你都没有说过,我出于尊重你,也没有问。” 贺晨雪双手攥紧放在大腿上小幅度地摩擦着,许久才道:“双瞳的名字叫贺月佳,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刑术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只是道:“和我猜想的差不多。” “其实很好推测的,对吧?我怎么会无缘无故这么关心另外一个绿瞳,其实有这样的眼睛,我并不高兴,相反觉得悲哀。”贺晨雪抬眼看着刑术。 刑术摇头:“不好意思,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去了解双瞳和你的过去,我必须先把手头的事情解决,才能去做下面的事情。” 贺晨雪起身,走到柜台跟前,看着上面的地图,紧接着道:“你要去绝世楼,对吗?” 刑术点头:“对,我也不想瞒你,绝世楼下面还有什么东西,实际上,虽说你母亲和凡教授已经明确告诉我,让我不要插手,但是,他们也暗示我继续调查下去,并且向我指明了相关的方向,你来的时候我没告诉你,只是不希望你难做,当然,我也觉得之前追查的那四个嫌疑犯的事情也好,纵火案也好,奇门的线索绝世画也好,都与绝世楼下面的东西有关系。” 贺晨雪深呼吸着,紧接着道:“我也要去。” 刑术摇头:“你最好不要去,这次行动我都不会告诉炼峰,他始终是个外行人,很危险的,虽然你是个内行,但只是在鉴定方面,行动起来诸多不便。” 贺晨雪的脸色有些不快,刑术立即道:“你别误会,我并不是指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其实相反还能帮上我的忙。” 贺晨雪皱眉道:“那我更要去!” 刑术摇头:“不行!太危险了!你也记得我们在天地府中经历的那些事儿吧?命悬一线呀。”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刑术抬眼就看到凡君一走了进来,走进来的凡君一顺手将自己的帽子挂在了一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风衣,看着两人道:“不好意思,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我认错,但我确实好奇,同时也想提醒你们一些事情。” 贺晨雪不说话了,只是坐在那,刑术看着贺晨雪,算是明白了,其实两人是一起来的,是约好的。 刑术要去泡茶,凡君一抬手道:“不必麻烦了,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什么?”刑术问,慢慢走到凡君一的跟前。 “不管是绝世楼也好,亦或者你即将要去的地方也好,都属于铸玉会之外的人不应该触碰的,特别是你即将要去的地方。”凡君一认真地看着刑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刑术点头:“你的意思是,除了铸玉会的人之外,其他人不能去。” 凡君一却是咧嘴笑了:“当然,你也可以成为铸玉会的人,亦或者……” 话说一半,凡君一没有说完,却是扭头看向了贺晨雪。 而贺晨雪则只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这一刻,刑术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 第十八章:认罪 “亦或者成为铸玉会的女婿。”凡君一的目光从贺晨雪身上,转移到了刑术的脸上,“这样的话,铸玉会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无法说什么,而且,四大首工中,有三个人会支持你,三比一,剩下那个人就是想反对也没用。” 毫无疑问,凡君一所指的剩下那个人就是丁万安。 刑术脑子中此时却冒出一个念头——当年在贺晨雪父母房间内的那个人是谁?这个人竟然在绝世楼之中?这是什么意思? 刑术知道现在当着凡君一的面无法问,因为凡君一依然是盗走如来之眼的嫌疑人之一。 凡君一见刑术没回答,只是笑笑道:“还有第三个选择。” 刑术立即问:“什么?” “当我的干儿子。”凡君一看着刑术道,“我也想选择一个可以继承我衣钵的人,自从我儿子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你刑术具备这个资格,这也是最后一个选择,再没有第四个选择了。” 刑术当然不可能参加铸玉会,他不想与任何组织有关联,因为他不想受到约束,逐货师的根本就是在有限的规则中,给予你最大的自由。当然,他也不可能娶贺晨雪,虽然他对贺晨雪的感觉还不错,但这种方式就等于是交换,交换来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眼下来看,要查清楚绝世楼,唯一的办法就是拜凡君一当干爹,这样即便受约束,也仅仅只是约束在干爹干儿子的父子情当中,这对刑术来说没关系,毕竟他早年就很尊重凡君一。 “好。”刑术忽然道,“我选择当你干儿子。” 凡君一笑了一声:“你好像还很委屈?不过我喜欢你这一点,叫我一声干爹吧,仪式就免了,不要跪了。” 刑术还是跪了下去:“干爹!” 刑术磕头再抬头的时候,贺晨雪很是失望地偷看了一眼他,在他抬头的那一刻又立即将目光投向其他的方向。而刑术抬头的时候,却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碗,拿碗的凡君一手上还有一双筷子,不管是碗还是筷子,都是足金的! 这是拜干爹的规矩,按照老一辈的规矩,拜干爹之前需要对生辰八字,再选良辰吉日,必须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叩拜,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还要燃一挂鞭,旁人要参加,也得送红鸡蛋来,类似干爹家新生子诞生一样。 叩拜干爹之后,干爹应该给一个碗,一双筷子,意思是家里添了一个人,就应该多添一副碗筷。平常人家都用普通的新碗新筷子,条件稍好的,都是找工匠打造铸铁碗筷,含义就等同是铁饭碗的意思。大户人家有做金银碗筷的,但都基本上是一个银碗,一双金筷子,只有相当有钱的,才会给一副足金的碗筷。 刑术双手接过凡君一所给的碗筷,再次磕头道谢。 凡君一平静道:“这双碗筷,不是古物,是我找人打造的,足金,上面没有任何铭文或者金粉铸字,因为我不想因此绑着你,你虽然从今天起是我凡君一的干儿子,但我们有的只有父子情,而没有其他的东西掺杂其中,你懂我的意思吗?” 刑术点头,凡君一的意思是,他不希望这里面真的掺杂进去“利用”二字。 刑术起身来,走到自己的柜子中,从其中翻出了一双布鞋来,跪在凡君一跟前,双手呈上。 这也是叩拜的规矩之一,干爹给了礼物,干儿子干闺女应该回送鞋子一双或者多双,但仪式简化到现在,基本上就送一双,意思是干爹脚下又添一子。 凡君一拿起那双布鞋道:“这是北京李家的手艺,以前李家是做朝靴出身的,解放后,他们基本上就没做这种买卖了,虽然保有手艺,但要得到他家的一双鞋子,难上加难,好,好礼物,你起来吧。” 刑术起来之后,刚想进入正题,没想到凡君一又道:“刑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事关先前你选择的事情,这么说吧,多年前,原本我凡家和贺家是要成为亲家的,但因为我儿子凡孟走了,这门亲事也就放下来了,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想了却这个心愿,所以,我希望你和晨雪好好相处。” 刑术点头,凡君一起身来,拿起自己的帽子:“刑术,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你要注意安全,晨雪我就交给你了,这也是晨雪父母所托。” 说着,凡君一开门离开,随后空荡荡的古玩城中能听到的只有凡君一的脚步声。 刑术扭头看向贺晨雪,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因为凡君一最后的那两句话,仿佛在告诉他,不管是加入铸玉会也好,亦或者成为他干儿子也好,最终都躲不过他必须娶了贺晨雪的命运。 “为什么呀?”刑术皱眉道,“对不起,我并不是说,我……”刑术不知道应该怎么来解释,想了半天才道,“并不是说我很厌恶娶你,或者说我讨厌你,而是,我觉得这种事情以这种方式来进行,很儿戏,很封建,并不是出于你我的意愿。” 贺晨雪不语,依然低头。 刑术又道:“为什么那么纠结这件事?” “我很爱他。”贺晨雪终于开口了。 刑术点头,变得有些不自然:“凡孟是吧?” “对。”贺晨雪点头,“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几乎做什么事都在一起,我们了解彼此,也深爱彼此,那是一种不同于其他青梅竹马情侣的感情,不一样,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了,也是从凡叔叔口中得知的,只是我不以为然,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那么巧,因为忽汗国宝藏的事情,把我们牵扯在一起了。” 说着,贺晨雪掏出钱包,打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来,递给刑术:“这是我和凡孟多年前拍的。” 刑术其实也对凡孟很好奇,拿过来看了一眼后,浑身一震,因为凡孟和自己的模样很相似,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脸型和眉宇之间的感觉都很像,乍一看就好像是一个人,需要多看几眼,才能知道是两个人。 刑术拿着照片道:“原来,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如果有人问起,就让我自称是凡孟的原因。” “凡孟的死,除了四大首工之外,铸玉会其他人都不知道,以为他还在湘西一带。”贺晨雪拿回照片,低头看着,“我当初对你那么冷淡,主要原因就是这个,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有点惊喜,甚至觉得也许那就是缘分,因为在那之前,凡叔叔多次说过,有机会将你介绍给我。” 刑术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凡孟当初为什么要去湘西?” “因为……”贺晨雪刚说到这的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刑术一扭头,就看到阎刚领着胡三千走了进来,贺晨雪立即住嘴不说了。 阎刚和胡三千也意识到他们的突然出现似乎破坏了什么,很是尴尬,刑术立即起身朝着胡三千这个最后的开棺人走去,张开双臂抱住他道:“三千,谢谢你能来!” 一身牛仔服打扮的胡三千也紧紧抱住刑术:“术哥,我应该谢谢你,要是再不找点事儿做,恐怕我会疯掉的。” “那我废话就不多说了,事情是这样的……”刑术带着胡三千来到了柜台前,和阎刚一起将事情说了一遍,刑术说,阎刚时不时补充,当他们说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到深夜了,贺晨雪也困得靠着椅子睡着了。 刑术转身去拿了自己的外套,盖在贺晨雪的身上,胡三千此时低声问:“这是嫂子?” “别胡说。”刑术立即道。 一侧的阎刚立即插嘴:“迟早的事情。” 胡三千继续研究地图:“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别说什么动手,听起来像我们要抢银行一样。”刑术返回来站定后,“今天是不行了,你需要休息,我打算明晚或者后天晚上再去,毕竟我们还需要时间去勘查路线。” “地图我看过了,路线不用勘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胡三千指着地图上某个地铁口道:“从这里下去,沿着地铁隧道前进,然后找到以前7381工程留下来的老隧道,从隧道中朝着东北面方向前进,就可以轻松找到耿老所说的那个日本留下来的老隧道,现在我们迫切要解决的问题有三个……” 胡三千说着抬头看着刑术和阎刚:“第一,我们只能晚上行动,在地铁停止运营之后,也就是晚上10点之后,但如何进去并且不被发现,有点困难;第二,地铁隧道与曾经的7381工程隧道相连的地方,我估计不会全部封死,应该有门,如何打开这扇门,也是问题;第三,找到日军老隧道之后,按照耿老的说法,里面是仓库,如果仓库中堆满了东西,怎么办?” 刑术看着地图道:“其实你说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以解决,我认为最大的难题就是洞壁上的暗门,以及进去之后极有可能会遇到的那些机关密道,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专家”这两个字从刑术口中说出之后,胡三千表情有些黯然,淡淡道:“我只能算是半个,我爸才是专家。” “三千!”刑术看着胡三千,“在我眼里,你就是专家,这种地方,没有人能比你熟悉,我和阎王都不擅长,你清楚怎么应对。”说完,刑术又看了阎刚一眼,让他说点什么,给胡三千一点信心。 刑术很清楚,自从胡三千当年与父亲被人算计之后,一直处于低迷期,特别是他父亲过世之后,他的情绪就更加的不稳定。不过,不管他再怎么低迷,再如何谨慎谦虚,他们父子二人所经历的那些可以称为奇迹的冒险经历都是事实。 “三千,我们各有所长,也是不一样的人,也有可能产生矛盾,但同样的,正因为这样,咱们才可以互补,我们并不是将重担交给你一个人。”阎刚对胡三千说完,又看着刑术道,“对了,你有没有跟三千商量过酬金的问题?” 胡三千一听,立即摆手道:“我不要钱!我不是为了钱来的!” 刑术摇头道:“这是规矩,我是雇主,我雇你,我必须给钱,坏了规矩,我以后没法做事,因为这次我们去的地方,谁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不管有什么,都不属于我们,我们不能拿走,所以,不存在一个找到某种类似宝藏再平均分配的问题。” “好,我明白了!”胡三千点头,“该多少钱,术哥你看着办吧。” 刑术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依然处于熟睡中的贺晨雪,他知道,贺晨雪肯定是不会离开了,百分之百会跟着自己。此时,阎刚说自己肚子饿,要买点吃的去,随后离开,胡三千也声称自己想抽支烟,怕烟味呛着贺晨雪,便和刑术关门离开,走到古玩城外面去。 两人默不作声地在那抽烟,刑术的脑子中则一直想着那四人案,正想着的时候,胡三千忽然说了一句:“你说那四人案中,那四个人都是从特殊学校中出来的,我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说?”刑术看着胡三千。 胡三千道:“你还记得我在人才市场上捡回来了一个有缺陷的年轻人吗?” 刑术道:“对,记得,就是在你店铺门口那人,你好不容易才教会他说‘欢迎光临’那个。” 胡三千深吸一口烟道:“虽然我不算太了解他们,但是,我觉得不管是天生的也好,后天造成的也好,都是受过伤害的。天生的呢,是因为遗传基因呀,或者其他外来因素导致的,后天的呢,就是受过精神创伤,或者是其他的打击创伤。” 刑术看着胡三千:“看来,你还研究过。” 胡三千叹气道:“其实吧,我带那孩子去看过医生,我想把他治好了,挺可怜的,我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拉屎拉尿都不知道,在我那呆了半个多月之后,我带他洗澡,你猜猜,他叫我什么?他叫我妈妈,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心酸吧?”刑术问。 “嗯,心酸。”胡三千应道,“我就不明白了,他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那样?是,我理解,孩子变成这样,他们也不想,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舍得放手?放任他去自生自灭呢?就算政府有收养的地方,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自己的亲生爹妈呀。” 刑术点头:“那你的结论是什么?” 胡三千道:“我的结论是,这四个人根本不具备能设下这种局的能力,他们四个人的脑子加一块儿都比不上一个思维正常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就算他们曾经遭受过伤害,受过刺激,试图报复什么人,但以他们来说,采取的方式都会很直接,不会绕这么大的圈子,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刑术点头:“对,我也这么认为,现在好像是有个真凶要浮出水面了。” 胡三千看着刑术,刑术没再说下去,两人抽完烟,返回当铺,阎刚带回吃喝来,四个人吃完之后,刑术就近找了快捷酒店安排大家住下,第二天等白仲政来了之后,大家再商议具体的细节,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傅茗伟很早就来了电话,刑术一接起来,就听到傅茗伟在那头道:“齐八爷认罪了。” “什么?”还在刷牙的刑术一愣,赶紧把口中的泡沫吐出来,“等我一会儿。” 刑术飞快漱口,擦了把脸,拿着电话问:“怎么回事?他认什么罪?” 傅茗伟道:“你来一趟吧,来我办公室,我在办公室等着你。” 说着,傅茗伟挂了电话,刑术简单向其他人交待了下,立即开车前往刑警队。 到了傅茗伟的办公室,刑术就看到傅茗伟坐在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后面,而他人就穿着一件衬衣坐在窗户边上,不断地抽着烟,跟前的空罐头盒、吃剩下的泡面碗中都塞满了烟头,看来这一夜,傅茗伟的烟就没停过。 刑术上前道:“别抽了,这么抽下去,你会死的。” 傅茗伟点头,从旁边摸出一张复印的资料来,递给刑术:“绝世楼废墟内发现的四具尸体的情况都在这里,对应齐八爷的供词,那三具的身份和我们先前推测的一样,的确属于王立天、刘达、穆聪,第四个人,也就是那个壮汉,是张海波。” 刑术拿着翻看着:“也就是说潘峰冒充的张海波是确有其人,而且就是废墟中的第四具尸体?” 傅茗伟点头:“对,而且开始齐八爷和潘峰给张护士下套,装成乡下人卖给张护士那幅字的人,按照齐八爷的供词我们也连夜抓住了,他叫孙虎,以前是古玩城的电工,我们连夜一审,他也交代了,当初他假装乡下人将那幅字卖给张护士,的的确确是齐八爷吩咐的。” 刑术放下资料,知道看这些也没用:“为什么齐八爷交代自己是真凶?” “事情是这样的。”傅茗伟回到办公桌上,又要摸出烟来点,被刑术伸手按住,傅茗伟点头,喝了一口咖啡,揉了下眼睛道,“5年前,差不多5年前,也就是纪德武事件发生的前夕,不好找工作的潘峰来他的店铺打工,开始他想占潘峰的便宜,觉得这样有缺陷的人,一个月可以少给他开一半的钱,谁知道,他后来发现潘峰有个异于常人的地方,那就是他很喜欢画,对画方面的知识学习得很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比那些入行好几年的人都要精通。” 说到这,傅茗伟叹气道:“也许,这个就是大家常说的,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的意思吧。” 第十九章:真凶乍现 齐八爷发现了潘峰异于常人的这一点之后,决定启动自己的计划,也就是伪造油画赝品,不过当时齐八爷并没有认识非常有天赋的人才,就算训练有天赋的潘峰作画,也至少需要几年的时间,随后齐八爷开始四处去了解,这期间他找到过几个人,试探之中,发现这些画家的性格脾气都很古怪,并且绘画的技术也达不到他的要求,只能作罢。 没过多久,齐八爷注意到了纪德武这个人,觉得他一定是自己要找的人,于是决定与潘峰一起说服纪德武加入他们,最后发现无论如何纪德武都不合作,齐八爷觉得机会不等人,干脆哄骗了潘峰,让潘峰找到其他几个嘴严听话的人加入,也就是王立天、刘达、穆聪三人。 其后,齐八爷叫他们掳走了纪德武,强迫纪德武作画,但纪德武属于性格十分极端的那种人,直接断了十指。齐八爷当时慌了,带着潘峰等人逃离,因为当时他认为纪德武死定了,谁知道纪德武获救,精神出现了问题。 “知道纪德武获救,并且住进优抚医院的齐八爷很着急,他不知道该如何办,担心纪德武将实情说出来,就在此时,他发现了摆摊的张护士,同时也发现了张护士的女儿张舒云。”傅茗伟闭眼说着,“之前不是了解过吗?张舒云的绘画技能也很强,同时她母亲还是个护士,于是齐八爷心生一计,决定物尽其用。然后找到了曾经在古玩城做电工的孙虎,以不知道那幅字的价值为名卖给了张护士,同时利用刘树鹏接近了张舒云,同时控制了他们两个人,但主要目的是让张护士进优抚医院看住纪德武!” 傅茗伟说着又要拿烟,拿起来又放下道:“其后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他没有想到你会去找纪德武帮忙,引出这些事情来,导致张护士将事情说了出来,于是他慌了,所以当晚情急之下,弄了个自残诬陷你伤害他的把戏,但很快被拆穿,不过在那之前,他因为想毁灭证据和绝世楼下的画室,让潘峰烧了绝世楼,同时杀死知情者,也就是张海波、孙虎和刘树鹏三个人。” 刑术皱眉:“不合理呀,潘峰是个有缺陷的人,怎么做都不可能做得完美。” “对呀。”傅茗伟叹气道,“所以,张海波是死了,但孙虎没找到,刘树鹏又被你们救下来了。” “没了?”刑术眉头紧锁。 傅茗伟道:“没了,因为他在看守所中呆着,外面的事情他无法掌控,所以,他只是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情,并不知道到底谁死谁没死,他知道这些消息,都是看报纸才知道的,他觉得潘峰被人抓住是迟早的事情,而且自己也是罪孽深重,所以干脆自首。” 刑术摇头:“太多太多的漏洞了,我就举几个例子,第一,潘峰冒充张海波,而且事先租了房子,故意留下dna,这些都是有预谋的,都是在我发现了纪德武事件之前的事情,不可能是张护士那通电话之后才导致齐八爷铤而走险的;第二,你们能那么顺利的找到孙虎,也是齐八爷给的地址对吧?既然如此,为什么孙虎没被潘峰杀死?潘峰也能找到孙虎的;第三,就是尸检时验出来的巴比妥,王立天、刘达和穆聪三个人是潘峰的发小啊!是伙伴!有着很坚实的友情,从现场情况来看,就如同是潘峰很残酷的在他们药效还没有开始之前烧死了他们,这是有多大的仇?但相反为什么张海波却是死了之后才被烧的呢?” 傅茗伟点头,也不说话,刑术继续道:“还有一个完全无法说清楚,并且自相矛盾的地方,潘峰一开始伪装烧楼,让我们误以为他是想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但实际上不是,他是利用了我们的逆向思维,想让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绝世楼处,对不对?” “对。”傅茗伟道,“他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那的原因,就是为了利用张海波的尸体来造成自己已经死了的假象。” 刑术起身来:“对呀,这不又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地方吗?绝世楼被纵火的当天,我才发现纪德武的事情,张护士才交代,齐八爷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他能那么快将这些事情都计划好?就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他就让潘峰将那四个人弄到绝世楼里面去等着?好吧,也许是在那三个人不知情的前提下,按照潘峰的安排杀死了张海波,但这是弄巧成拙!” 傅茗伟微微摇头:“什么意思?” 刑术坐下来道:“还不明白吗?潘峰想将自己摘干净,所以才杀死张海波伪装成自己死了的假象,其目的也是想让我们认为张海波才是真凶对不对?” “对呀。”傅茗伟点头,“我没懂你什么意思。” 刑术道:“现场四具尸体,三具在药效没开始前被烧死的,张海波则是在被烧之前死的,一个真凶在没有杀死其他三个人之前,自己先死了,这件事合理吗!?” 傅茗伟明白了,看向窗外思考着:“我知道,漏洞太多了,但是齐八爷现在已经自首了,能说出大部分的实情来,这个案子不好办了。” 刑术摇头:“傅警官,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说到底,这个案子的整个过程,不复杂,但是有人刻意将这件事变复杂了,把我们全部绕进去了,齐八爷我认识好多年了,他的确是个字画方面的行家,也是个精明的商人,但他的脑子绝对不具备这种思维能力!” 傅茗伟终于还是又点烟了:“如果不是齐八爷,那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潘峰,一个是张舒云,而在这两个人中筛选的话,那只有张舒云是正常人,潘峰是个精神病患者。” “你错了。”刑术看着傅茗伟道,“我告诉你,在我长大的那间医院中,比你我聪明的所谓精神病患者能抓出一堆来,他们不是因为笨才进的优抚医院,而是因为精神和情绪问题!” “对呀,他们不是因为笨才进的优抚医院!”含着烟的傅茗伟一下愣住了,随后道:“对呀,潘峰不是智障,不是智力有问题,只是有自闭症,你说得对,他并不是笨才去的特殊学校。” 随后,傅茗伟起身道:“我好多年没有遇到这类的案子了,难道真凶真的是潘峰?但为什么齐八爷要自首呢?” 刑术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是警察的事情,傅警官,你也要记得,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绝对性,只有相对性,这句话不管放在数学、物理,乃至于哲学方面都是至理名言。” 傅茗伟微微点头,看着窗外发呆:“对,世界上唯一不会变化的,就是变化本身,我肯定忽略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 刑术起身来:“撒网找潘峰吧,这小子不简单,我觉得最符合真凶特征的只有他,他的目的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他好像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事情。” 傅茗伟立即问刑术:“那张舒云呢?你怎么看?” “一个女人愿意跟着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只有几种可能性,第一,被威胁,现在看来这一点被排除了;第二,这个人有钱,女人虚荣心重,但这一点也被排除了;第三,张舒云崇拜潘峰,这个可能性有;第四,也就是最大的可能性,张舒云因为崇拜而爱上了潘峰!”刑术说完后,扫了一眼桌子,“我说完了,傅警官,齐八爷肯定不是真凶,该进监狱的得进监狱,该吃枪子的应该吃枪子,但案子必须得查清楚,这是原则,对吧?” 傅茗伟起身:“对,原则,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刑术点头:“你是个好警察,当个好警察不容易。” 说完,刑术笑笑:“我还有其他的急事,如果我需要你帮忙,我会找你的。” 傅茗伟点头:“我等着你,但是你要注意安全,人,只有一条命,命没了,什么也做不了。” 刑术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紧接着转身离开,回到了当铺当中,准备继续与其他人商议,谁知道回去之后,阎刚就递给他一个包裹道:“这是半小时前,快递员送来的,说是给你的。” 刑术摇晃了下那包裹,发现里面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于是拆开,拆开后发现里面有三个纸卷,他打开第一个纸卷,惊讶地发现那就是当初齐八爷下套给张护士的那幅赵模的塌本草稿,他立即拆开第二个,发现是一幅铅笔草稿画,刑术只是扫了一眼之后,立即打开 第三卷纸,发现里面写着一行很漂亮的钢笔字——“已经打开了,仔细找找,也许就能找到。” 刑术一愣,翻着包裹,发现上面没有贴任何快递公司的标签,立即扭头问阎刚:“刚才送快递的是什么模样!?” 刑术这么一说,在场的阎刚、白仲政、胡三千和贺晨雪都是一愣,随即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刑术从阎刚的眼神也判断出了什么,立即拔腿冲向保安室之中去调取半小时前的监控。 刑术从监控中看到,来人是开了一辆小面包车,车上没有明确的标示,车牌号码是周边区县的黑l,车上只有一个人,穿着类似快递公司的制服,进古玩城之后,没有绕路,径直走到刑术的当铺门口,敲门递进包裹,让阎刚签字,随后离开。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面容,没有戴帽子,没有用口罩。 刑术找到了当铺门口侧面的监控录像,暂停画面之后,仔细看着那所谓快递员的样子,随后肯定地对阎刚说:“是他,是潘峰!” 阎刚立即转身离开,他明白该怎么做了。 刑术追出去,叫住阎刚:“暂时别通知傅茗伟。” 阎刚点头,他当然知道,既然潘峰明目张胆的找上刑术,一定有特殊的原因,可不管如何特殊,警察什么时候介入,只是时间问题。 阎刚去调查那辆面包车的同时,刑术返回,让其他人都做好准备,不管如何,先找到潘峰搞清楚之前那案子的情况再说,至于绝世楼的事情,只能暂时延后了,不过也得做好准备。 一说起准备,胡三千立即就道:“如果这里的人都要去,那贺小姐必须回去换一身衣服,她现在这一身行头,会害死她的。” 刑术看着贺晨雪道:“我陪你回去换衣服。” 既然贺晨雪坚持要去,那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加上这次有胡三千同行,危险系数应该可以降到最低,当然,这些都是刑术的期望,不过这次最好的是,这支队伍中现在看起来没有明显的矛盾存在。 刑术陪着贺晨雪回到家,发现这个家与上次所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样,虽然小区的位置不错,房子装修也不错,但屋子内的家具家电都很少,空荡荡的屋子给人一种贺晨雪不会在一个地方住太久的感觉。 刑术坐在门口等着,因为昨晚凡君一的选择,两人一直没有说过话,大多数都是一些再简单不过的日常对话。 贺晨雪在房间中磨叽了很久,刑术也不好催促,只得开口问:“上次你还没有说完,凡孟为什么要去湘西?湘西那么大,他去的什么地方?” 贺晨雪依然没有回答,许久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下来后,蹲下穿鞋时才回答:“以后再说吧,先解决眼前的事情,这次算我欠你的。” “什么叫你欠我的?”刑术看着贺晨雪。 贺晨雪起身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刑术知道没法再问,只得与贺晨雪返回,回到古玩城,还没进去,就看到了大包小裹,穿着冲锋衣的田炼峰正朝着里面走,刑术上前就拦住他,问:“炼峰,你要干嘛?” 田炼峰看着刑术,一脸的不快,刚想说点什么,又看到了其后走上来的贺晨雪,于是露出一副不屑的笑容道:“不是有行动吗?我也要参加。” 刑术立即问:“谁告诉你有行动的?” 田炼峰压住火道:“你以为我傻是不是?我之前上当铺找你,你不在,阎刚和白仲政都在,工具什么的都放在旁边,而且上次在牡丹江你去见的那个开棺人胡三千也来了,这摆明了是有行动!” 刑术摇头:“这次你不能去,我们已经计划好了。” 田炼峰一下火了:“刑术,凭什么你说去就去,你说不去就不去?别忘了,要找奇门的筷子和线索,都是我提供的,你凭什么把我踹开?” 刑术立即想解释,贺晨雪上来解围道:“刑术没有把你撇开,只是因为太危险,所以不想让你去。” 田炼峰看着贺晨雪,似笑非笑道:“那你为什么要去?我难道还能比你差?是,我是没有你的优势,你有文化有鉴定能力,但我多少是个男人,我能出力气是不是?” 田炼峰说完又自顾自点了一会儿头:“我知道了,你们现在这是夫唱妇随对不对?行!好,没问题,我回去!” 刑术拉着田炼峰:“炼峰,别这样,你误会了。” “我误会个蛋啊!”田炼峰看着刑术道:“你要真认为是误会,那就让我去!就这么简单!” 刑术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贺晨雪,随后点头道:“好,我带你去,但是,你必须听话,不要做任何我们计划之外的事情。” 田炼峰听刑术说完,转身就朝着古玩城里面走。 “这次你真的做错了。”贺晨雪上前道:“田炼峰是个孩子,孩子是得宠着,但不能总是宠着,顺着,这样会害了他,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觉得,你和田炼峰两人都像是有病一样。” 刑术只是摇头,示意贺晨雪进去。因为只有他清楚,为什么他总是顺着田炼峰,不仅因为他们是发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也因为刑术从上学开始,到真正出身社会,一直呆在他身边,无论什么事都支持他的,只有田炼峰。 而且,现在最麻烦的是,田炼峰这小子认为自己是爱上了贺晨雪。 虽然说刑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但从过往的一系列事情来看,完全是因为他的性格导致——比如,初中二年级,田炼峰因为没有带课本,同桌女生主动将课本拿到中间与他一起看,导致他产生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辈子非你不娶”的念头,随后这个念头在一个星期之后这个女生与隔壁班的另外一个男生在操场上一起玩耍而告终,后来他告诉刑术,那是他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情人的背叛,刑术看着他那一本正经,并且眼含热泪的模样,觉得田炼峰应该住的都不是优抚医院,而是宠物医院。 再比如,长大后,心智应该成熟的田炼峰在中央大街偶遇一个妙龄女子,对方身材高挑,模样也十分漂亮,只因为他与女人擦肩而过时,一直直视对方,对方出于礼貌,对他微微一笑,他立即产生出了“这个女人一定对我有意思,我要主动进攻,否则她干嘛对我微笑留情”的念头,最后这件事以田炼峰尾随这个女人三条街之后,女人警觉打电话报警,田炼峰被闻讯赶到的民警口头批评教育而告终。 原本这些不靠谱,无法理喻又十分滑稽的事情,在田炼峰心里就变成了“我为什么这么惨?这么年轻就失恋了无数次,上帝不仅关了我的门和窗,还用胶带封死了所有的缝隙,我整个人生就活在绝望的密室当中”的念头。 虽然说,田炼峰连一次正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 第二十章:地铁围堵 古玩城的当铺之中,刑术坐在柜台里,虽然拿着手机翻看着地图,但实际上真正的注意力全在跟前这些人的身上——阎刚靠在门口,依然像个门神一样,时不时抬眼去看一看蹲在门口一侧的田炼峰;田炼峰故作镇定和一脸不屑,摆出一副“要是不让我去,我就不让你们出门”的模样;白仲政则蹲在那检查着自己的那一套装备,摆弄着自己的小弩弓,而胡三千坐在他旁边,用磨刀石磨着自己那一对长棺材钉。 田炼峰看着胡三千手中那对怪异的棺材钉,问:“那是啥兵器?” 白仲政看他一眼,帮胡三千回应他道:“这东西叫镇天钉。” “哦——”田炼峰真信了,慢慢上前,看着那长达半米,尖端带四方刃的棺材钉,“这很锋利吧?” 胡三千刚要回答,白仲政又一本正经道:“对,很锋利,别碰,而且是绑定过的,只能由胡三千一个人使用,物理攻击加五百,魔法攻击加两百,敏捷加一百。” 田炼峰这才意识到白仲政在耍他,立即起身瞪着白仲政:“我和你有仇?” 白仲政摇头,田炼峰又道:“那是有怨?” 白仲政继续摇头,田炼峰笑了:“那你干嘛糟践我?” “田炼峰!闭嘴!差不多得了!”刑术皱眉道,“那东西就叫棺材钉,是胡三千吃饭的家伙!小白这是旁敲侧击让你懂规矩,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我以前教过你的。” 田炼峰扫了一眼周围:“看来我把你们都得罪了是吧?” 阎刚上前将其抓到一边道:“你要想去,就老实点,你怎么跟个泼妇一样听不懂人话呢?” 田炼峰毕竟跟阎刚两人也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阎刚的性格,而且现在又与阎刚没有直接矛盾,只得作罢,气鼓鼓地蹲下来。 刑术走出柜台,靠在那看着众人道:“事情的经过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多重复了……” 刚说到这,田炼峰举手,在那使劲摇晃着,那模样就和在课堂上想抢答老师问题的学生一样。 刑术皱眉道:“说!” 田炼峰起身一本正经道:“我不知道!” 刚说完,阎刚一把就将田炼峰按下去了,同时示意刑术继续。 刑术继续道:“我的原计划是今晚行动,但因为潘峰出现的缘故,决定推迟,我推测潘峰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的目标好像也是绝世楼,阎王,你来说明下。” 阎刚上前道:“我托朋友调出监控之后,发现与刑术推测的情况类似,也与当日纵火时发生的情况差不多,潘峰送完快递离开古玩城之后,所行走的路线都是主干道,甚至在路过很多摄像头下时,他还刻意将脑袋探出来看一下,这说明他根本不是想躲开我们,而是希望我们跟上他。” 白仲政在一侧道:“这也说明他了解咱们,对吗?” 刑术点头:“对,这一点从他的行动就可以看出来。首先,警方现在并没有通缉他,他在监控跟前刻意留下行踪,也没有关系,但他如此刻意,加上之前明目张胆来送所谓的快递,这就说明他知道阎刚有办法可以调出监控,发现他的行踪。” 胡三千听完,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刑术看了胡三千一眼,问:“三千,你有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 胡三千道:“危险,我觉得这种人比一般的罪犯还要危险,因为他本身就不明白什么叫危险,所以就无所畏惧。多年前,我和我爸去山东,进山的时候找了一个向导,是山里人,很年轻,虽然很熟悉山里面,但精神有问题,他认为那就是自己的家,在自己家里无所畏惧,不听我和我爸的劝告,好几次差点害死我们,最终他也因为无所畏惧而摔死了,另外,就是我现在在牡丹江请的那个小工,也差不多,我们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推测他们的行动。” 刑术点头:“大家都知道了,但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这个潘峰似乎知道我们想做什么。” 贺晨雪立即问:“什么意思?” 阎刚上前指着地图道:“潘峰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我们要进入的地铁口不足三十米,在地铁口对面的一家快捷酒店中住着,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马菲!”此时田炼峰突然站起来说了一个名字,说完后大家都很惊讶,但惊讶的是大家认为最笨的田炼峰,在大家还没有说出推测的答案时,他竟然就想到了。 刑术点头:“对,马菲,我认为极有可能是马菲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告诉给了潘峰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因为我相信马菲一直在盯着我们,她比我们都要专业,无孔不入,最主要的是,这人的那一套伪装术很可怕。” 田炼峰显得很兴奋:“这是抓捕行动吧?说吧,下面怎么做?” 刑术皱眉:“我们不是警察,没有什么抓捕行动,只是必须搞清楚潘峰、绝世楼、绝世画、铸玉会、如来之眼等等这些都有什么关联,而且关于奇门的事情,我们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会将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但是,希望大家都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克制自己,因为我们不是警察,不是执法人员。” 众人点头,刑术抬手看表,随后道:“我和三千、晨雪、炼峰四人坐一辆车,阎王和小白两人坐一辆车,阎王和小白先走一步,到达位置之后,守好快捷酒店的前后门,那里只有两个出口。我和晨雪会在马路对面看着,三千和炼峰在地铁口等着,我想,就算潘峰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模样,但对三千肯定也不熟悉,所以,如果潘峰要跑,不管他是下地铁也好,前往其他地方也好,都由三千来盯着,三千,没问题吧?” 胡三千点头:“没问题。” “好!走吧!”刑术抓了自己的背包,率先走出门外。 众人走出古玩城门口,阎刚和白仲政上车之后,神出鬼没的傅茗伟却突然出现在刑术的跟前。 刑术有些诧异,问:“傅警官,你……” “我不是来跟踪你,也不是来阻止你,只是来提醒你。”傅茗伟看了一眼阎刚远去的汽车,“如果我要阻止你们,我就叫人拦下他们的车了。” 刑术点头:“谢谢。” 傅茗伟道:“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们做什么,希望能明白有些事情应该交给警方来做。” “我知道,谢谢提醒。”刑术说完,傅茗伟立即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掉,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半小时后,众人到达指定的位置,大家刚站定的时候,身处快捷酒店正门的阎刚抬眼就看到依然穿着那身快递制服的潘峰背着一个斜挎包从里面径直走了出来,阎刚立即转身避过,按下对讲机道:“潘峰出来了。” 对面街道的刑术也看到了,立即道:“小白,你可以离开后门,和阎刚一起保持一定距离跟着潘峰,其他人原地不动!” 白仲政立即离开后门,绕到前门与阎刚会和,会和的同时,他们看到潘峰走过人行横道,径直朝着对面的刑术走去,快走到刑术跟前的时候,潘峰刻意放慢了脚步,随后与刑术擦身而过,朝着地铁口的位置慢悠悠地走去。 “炼峰,现在你朝着潘峰走过去,三千原地不动,等潘峰下去,你就跟上去!”刑术说完,朝着街对面的阎刚和白仲政点头,两人立即小跑着过街。 刑术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潘峰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否则不会等他们一到,他就自己从快捷酒店中出来。 一脸紧张,带着即将英勇就义表情的田炼峰径直朝着潘峰走去,等走到潘峰跟前的时候,田炼峰开口就道:“麻烦问一下,去西客站怎么走。” 潘峰驻足,看着田炼峰道:“我带你去。” 说着,潘峰抬脚就走,田炼峰都傻了,站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潘峰走了几步,转身看着田炼峰,也不说话,田炼峰咽了口唾沫,挤出“谢谢”两个字,随后跟着潘峰下了地铁口。 刑术身边的贺晨雪立即道:“炼峰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和他说上话了?” 刑术只是简单道:“意料之中。”随后按下对讲机道:“三千,保持五米距离跟着他们,不要靠太近了,阎王和小白下地铁之后,去他们所在的前后车厢堵住,如果潘峰要走,放他走,跟紧就行了,但如果他要作出什么不轨的举动,马上拿下。” 阎刚和白仲政先刑术一步,快速走下地铁口,同时道:“知道了。” 地铁站之中,田炼峰战战兢兢地跟着潘峰走着,潘峰走几步,回头来看他一眼,时不时还会露出个笑容,而田炼峰现在心里后悔不已,觉得自己用问路这一招绝对是此生所做的最白痴的事情,就差点没发誓自己下半辈子不再开口说话了。 田炼峰与潘峰两人站在地铁站口,等车的同时,阎刚和白仲政也分开,一左一右保持着距离,盯着在中间的两人,而胡三千就紧挨着两人身后几米开外站着,刑术带着贺晨雪站得最远,只是远远看着,观察着潘峰。 潘峰很高很壮,即便是穿着那种快递制服,刑术也能判断出,他是个孔武有力,并且平日内都持续健身的人,而且非常的镇定,非常的冷静,心理素质极高,否则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潘峰不会站在田炼峰的身边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般。 很快,地铁来了,门开之后,潘峰和田炼峰走进车厢之中,白仲政和阎刚也分别走进潘峰所在车厢的前后两节车厢内,站在连接处门口,隔着车门上的玻璃紧盯着潘峰。 白仲政下意识摸了下背包中的小弩弓,这个举动被随后领着贺晨雪上车的刑术发现,刑术坐下,按下对讲机上的耳机通话按钮道:“小白,别用武器。” 白仲政的手慢慢拿出来,平静地问:“万一对方有呢?” “随机应变。”刑术的身子微微前倾,看向左侧车厢正中的潘峰和田炼峰两人,就在此时,潘峰突然间转身,看向刑术,隔着老远与刑术对视,也不避开目光,脸上还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此时阎刚立即道:“刑术,现在是个机会,我可以从后面摸上去。” “千万不要。”刑术道,“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过去。” 贺晨雪一把抓住刑术,微微摇头让他不要冒险,与此同时,一直盯着刑术的潘峰则朝着身旁的田炼峰伸出手去,冷冷道:“请把你的对讲机给我。” “啊?”田炼峰打算装傻,“什么?” 潘峰扭头看着田炼峰,指着他的背包:“在你背包外侧口袋中,有一个摩托罗拉p型对讲机,上面插着一个高降噪耳机。” 田炼峰看着潘峰那双虽然平静空洞,但又好像随时会吞下他的眼睛,只得掏出来,递过去。 潘峰戴上耳机之后,按下去道:“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希望这个频段内的所有朋友都能听清楚。” 刑术起身,隔着车门玻璃看着对面的潘峰。 潘峰此时转身,看了一眼后方车厢中紧靠着门的阎刚,再次转身回来,歪头看了一眼与刑术同一车厢内,倚门而站的白仲政,随后目光在眼前的田炼峰身上扫了下,这才道:“在场的五位朋友请听好了。” 潘峰这样说的时候,坐在不远处的胡三千微微抬眼,戴着耳机的他知道,刑术的计划初步成功,潘峰果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看样子接下来的事情,只能是他自己上演独角戏了。 “十分钟后,地铁会因为得到控制室的警告而减慢速度,最终停下来,我会到最后一列车厢的位置,打开那里的安全门随后离开,紧接着列车会在30秒之内解除警告继续前进,这个时间段,地铁上的人非常少,我们虽然有被发现的可能性,但在对方找到我们之前,我们就可以离开。”潘峰平静地说着,“离开地铁之后,我会往回走,向前大概150米左右,你们会看到右侧有一个紧急情况下用的疏散安全门,而在这扇门的对面,也就是斜对角四十五度的位置,有另外一扇防火防压门,那扇门是电子锁,我有密码,随后我会进去,你们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进去之后,将门关好,我想,这些简单的事情,你们应该可以做到,现在,请各位有秩序地往最后一节车厢移动。” 潘峰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阎刚,刑术立即道:“阎王,小白,按照他所说的做,你们先走,我和晨雪随后就来!” 刑术趁着潘峰还没回头的时候,朝着胡三千点点头,示意他紧跟众人后面,不要跟丢了。 胡三千装作睡觉的样子,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潘峰,等其他人都走向最后一节车厢的时候,他也没动,因为潘峰依然站在那没动。 此时的潘峰扭头对田炼峰道:“不好意思,吓着你了,请原谅,我也为我的谎言道歉。” 田炼峰不明所以地看着潘峰,潘峰又道:“你需要留在这里,如果地铁管理人员方面没有发现我们,请你在两小时内报警,谢谢,再见。” 潘峰说完转身朝着最后一列车厢走去,胡三千等他走过下一节车厢连接门的时候,这才起身走过去,而田炼峰依然站在那一动未动,胡三千为了不暴露,也只得故意不搭理田炼峰,让他站在那,只是低头说了句:“注意安全。” 胡三千走过田炼峰身边之后,立即站在了车厢门口,站定的同时,前方的潘峰转身看向这边,紧接着继续前进。 对讲机被潘峰拿走,田炼峰彻底没了主意,只是站在那远远看着越走越远的潘峰,此时的他,才突然间意识到刑术不让他来的原因,但也意识到刑术让他上前跟潘峰搭话是有目的,可他始终不相信刑术能推测出,潘峰会让他留下来。 就在胡三千也走到下一个车厢的时候,田炼峰脑子中闪过一个人名,他忽然明白了,慢慢朝着后面退着,抱着背包坐在了椅子上面,自言自语道:“马菲。” 这个糊涂一世,聪明一时的男人,终于想明白,刑术判断出潘峰与马菲有交际之后,并不是推测出潘峰会让自己留下,而是马菲会告知潘峰留下自己,因为自己去了只是个累赘。 田炼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坐在那黯然伤神,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小心眼地认为刑术很默契地和马菲耍了他,而是觉得自己真的太弱小了,完全帮不上他们任何忙。 就在田炼峰拿出手机,看着时间等待着报警的时候,地铁果然减速,随后停了下来,车厢内的众人都觉得很奇怪,抬眼朝着车头的位置看去,不少乘客也站在窗户前朝着外面的隧道中看去。 此时的最后一节车厢内,刑术等四人对坐着,看着潘峰镇定地走向后安全门的位置,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很快将门打开,随后扭头来看着他们道:“请小心,不要触碰到下方靠左的接触轨,那里带电。” 说着,潘峰跳下去,下去之后沿着边缘跑得飞快,刑术等人也立即跳下,胡三千也紧接着出现,最后一个跳下,将门给关上,此时倒数 第二节车厢内的几名乘客发现最末车厢内的人不见了,而且车门也似乎被打开过,都觉得很怪异。 就在此时,地铁重新开始运行,而车头前方驾驶室中的工作人员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先前那一瞬间,跟前仪表台的指示灯全部熄灭,监控画面也变得花白,他询问总控制室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地铁重新启动,工作人员一面驾车继续前进,一面向总控制室汇报刚才的情况时,地面之上的商场咖啡厅之中,坐着戴着墨镜端着饮料的马菲,而在她的对面,则坐着一个满脸稚嫩,年龄不超过17岁的少年。 少年合上跟前的笔记本电脑后,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面之上,看着马菲道:“阿姨,已经办妥了。” 看向一侧的马菲露出个笑容,取出手机晃了晃道:“我也已经将钱汇到了你指定的户头。” 少年起身来,将笔记本放进背包中,起身准备离开。 马菲又摸出几张钞票递过去:“你应该吃点东西再回家,这点钱够你吃一顿再打车回家了,这些是额外给你的小费。” 少年平静地摇头,背上包之后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拿起桌子上的眼镜:“谢谢阿姨,不用了,我现在要赶着去自首。” 马菲点头,等少年离开走过身边的时候,忽然开口道:“以后叫我姐姐,别叫阿姨。” “还有以后吗?”少年驻足停下,扶了下眼镜,“搞不好,我会进少管所。” 说着,少年快步离开,马菲带着微笑,侧头看向落地玻璃外,商场内吊着的那个巨大的挂钟。 第二十一章:心里的那堵墙 如潘峰所说的一样,也如刑术所料的一样,他要带领刑术等人去的地方,果然和刑术原本要去的地方一样——绝世楼下! 等刑术带人赶到潘峰所说的那扇防火防压门前时,门已经打开了,同时正在缓缓关上,门上的液晶显示屏上显示还有35秒的时间,门就会自动关闭。 众人快速进屋,发现里面是一个小仓库,大概四十平方米的面积,两侧都放着沉重的钢架,钢架上堆着一个个说不上名字来的机械零件,而在仓库右侧的角落还有一扇已经打开的门。 阎刚上前看了一眼,随后道:“没有发现潘峰。” 此时胡三千也追了上来,在刑术授意下将门关上,关上之后,众人清楚地听到那扇门接连传来八次“咔嚓”声。 门关上的同时,门口的液晶显示屏熄灭,上端那个原本停止运作的监控头红色指示灯重新亮起,进入工作状态。 白仲政上前转动门上的把手,随后靠近听了听道:“奇怪,这种门一旦锁死里外都无法打开的,除非输入密码,但为什么现在从里面还能打开?这是给咱们留的后路?” 阎刚摇头道:“有意思,看起来是好事的,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事,不过有条后路当然最好。” “也许不是什么好事。”白仲政看着刑术,“说不定是麻烦事。” 刑术看着四下道:“现在最麻烦的事情是,我们如果用对讲机通话,潘峰也能听见,但如果我们改变频率,潘峰又无法联系上我们,他肯定会联系我们的。” “简单!”阎刚从自己背包中摸出另外一个对讲机扔给刑术,“你手头上的那个,保持之前的频率,我给你的这个调整到另外一个加密频道去,现在你们手上拿着的,已经是在法律范围内能买到最强的民用手台对讲机,在没有网络支持的前提下,平原传输距离12公里,理论传输距离8公里,地下就不知道了,我没尝试过,但在市区内有干扰的前提下,基本上也能达到7公里左右。” 刑术接过去,装在自己左侧腰间,自言自语道:“左边这个是新的,右边这个是旧频率,真希望我别在着急的前提下用错了。” 胡三千上前:“现在还是按照原计划?” 刑术摇头:“计划有变,我觉得潘峰的精神状态太镇定了,有点怪异,所以,我决定换一种方式。” “什么?”贺晨雪在一侧问,“我觉得还是先通知警察吧。” 刑术道:“我也想通知,但是,我怕警察来了,我们就没办法搞清楚绝世楼下面的情况了,另外,最重要的是,现在来看,潘峰并不是在躲避警察或者我们,他只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事情,这样,阎王,你和小白负责追踪潘峰,你们速度快,我、晨雪和三千在后面跟着,我在地图上看过,从这里步行过去,还有好几公里,我和三千没事,晨雪得保持体力。” 贺晨雪虽然不想让自己成为负担,但那也是实情。 等阎刚和白仲政去追潘峰的时候,胡三千走在前面,刑术则牵着贺晨雪在后面慢慢走着。 “喂——”贺晨雪小声喊着刑术。 刑术头也不回地说:“说。” “那个,你带我来,但不带田炼峰来,是不是不好?”贺晨雪问道,“其实我也不方便,有些地方我还不如他。” 刑术摇头:“他需要历练,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出来跑活,在师父答应我出去全国各地跑之前,我在古玩城呆了几年的时间,师父说要磨练基础的东西,还要学会为人处事,现在他是都欠缺,而你不一样,这就是归根结底的原因。” 贺晨雪点头:“先前的事情,就是让田炼峰上去找潘峰说话,是你安排的吧?” “对。”刑术回答,“我只是想判断下我的推测是不是正确,做了个并不危险的实验。” 贺晨雪不解:“什么意思?” 刑术道:“先前我们推测马菲指点过潘峰,如果真的是那样,我让田炼峰去面对潘峰,潘峰一定会找到合适的机会将炼峰留下来,原因很简单,马菲很想找到奇门,而现在田家所知道的奇门的事情已经全盘托出,线索掌握在我的手中,田炼峰在她眼中,是阻碍我们下面所有行动的一个障碍,因为他什么都不会,连半桶水都算不上,所以,马菲为了自己的计划进展顺利,势必会将炼峰拒之门外。” 贺晨雪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算不算你和马菲默契的合作了一把?” “不知道。”刑术苦笑道,随后又拉了拉贺晨雪的手,“靠边走,小心点,前面有很多积水。” 贺晨雪跟着刑术的指示慢慢走着,胡三千在前面用电筒照着路,现在他们身处的长隧道是从前7381工程的一部分,从一路走来的情况判断,这个隧道是有一定弧度的,换言之,7381的隧道就如耿老所说的,是个战平两用工程,战争期间就是防空洞,和平年代,就能改成地铁或者地下仓库。 而如今的隧道中,虽然堆积了一部分东西,但基本上都是修建地铁时留下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损坏的工程设备零件,七七八八地散落在周围摆放着,如果稍加不注意,就会有被绊倒的危险。 “这个隧道很结实。”胡三千在前方道,“我走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类似的隧道,唯一能与这个相比的就是成都地下防空洞,虽然没有这么大,但和这个一样的结实,听说连什么钻地炸弹都可以防得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刑术在后面走着:“谁知道呢,不过我现在不担心前面的路会被封死了,既然潘峰能带我们来,那就说明可以顺利进入。” 胡三千摸出自己的怀表,借着手电的光看了下:“还需要步行大概最多四十分钟就应该到预定地点了,还有二十分钟,阎王和小白也应该传回消息了。” 差不多二十五分钟之后,对讲机耳机中传来了阎刚的声音:“刑术,我们到了旧隧道,现在正在朝着里面前进。” 紧接着是白仲政喘着气的说话声:“潘峰的速度比我们想象中快,这小子几乎没休息,我都怀疑他是僵尸之类的怪物,地上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脚印,很重,而且脚印的扩散度很大,说明他跑到这里来都没有休息,依然在奔跑,而且步伐很重。” 刑术继续走着,想了会儿道:“我估计他是吃什么药了,也许是毒品之类的,但那些东西的副作用很大,他应该会在前面某个地方休息。” 刑术说完的时候,阎刚和白仲政已经看到了前方洞壁上打开的那道暗门,位置与耿建军笔记本上所记录的一模一样,暗门前原本堆积的东西也被移开了。 阎刚走到那扇暗门前,看着门的厚度,按下对讲机道:“难怪耿老说当年他推开都吃力,这扇门有一米厚!摸起来表面全是水泥!” 白仲政看着暗门上面的一些细小的文字道:“上面是日文,这道暗门是日本人做出来的,上面还有注意事项,写在门内的,你们快来吧,我等着你们。” 刑术道:“你们千万不要再前进了,等着我们。” 说着,刑术加快了脚步。 足足半小时后,刑术三人才赶到旧隧道口,刚迈进去第一步,胡三千就立即嗅到了封闭的空间中弥漫开来的那股轻微的血腥味:“不好!出事了!” 刑术立即冲上前,胡三千紧随其后,冲到暗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靠在门内,正在用匕首割开自己左肩头衣服的阎刚,而他的肩头、手臂和胸口周围全部渗满了鲜血。 刑术立即问:“怎么回事?小白呢!?” 胡三千立即蹲下帮阎刚处理伤口,赶到的贺晨雪也立即帮忙。 “小白去追潘峰了……”阎刚说到这咬牙低声哼了哼,因为胡三千割开了他衣服,正在往上面淋着酒消毒。 刑术看着暗门内道:“潘峰来了?他怎么能伤得到你?” 阎刚摇头:“不,他不是近身伤着的我,而是用那玩意儿。”阎刚说着,抬手指着旁边的一根铁棍,铁棍的尖端还有鲜血。 阎刚随后又道:“我和小白知道前面情况不明,没有往暗门内的洞穴中走,只是检查着暗门,想知道这扇门有什么玄机,是用什么东西推动的,就在这个时候,潘峰突然间出现,朝着我们扔了这根铁棍,但是他没有用全力,应该只是想伤着我们其中一人。” 胡三千斜眼看了下铁棍道:“按照潘峰那身板,如果他用全力扔出这铁棍,你的肩膀早就被贯穿了。” 刑术想了想道:“潘峰不是针对阎刚,只是希望能伤着阎刚或者小白其中一个人,只要我们一个个受伤,就失去了数量上的优势,一群受伤的人,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比不上潘峰!” 说到这,刑术突然间想起来什么,立即朝着里面冲了几步,按下左侧的对讲机道:“小白,小白不要追了,停下来!快回来!大家一起行动!” 刑术喊了半天,都没有听到白仲政的回应,只得冒险朝着带着弧度的隧道墙壁的另外一面慢慢走去,走了几步,刑术觉得非常不对劲,因为前面黑得都要将手电筒的光线吞噬掉一样,他只得慢慢退回来,让贺晨雪继续呼叫着白仲政。 “阎王,你不能再去了,你得回去。”刑术蹲下道。 阎刚摇头:“这点伤算什么?无所谓。” “伤是无所谓,但破伤风就有所谓了。”胡三千摇头,“以前叫七日风,用现在的话来说,潜伏期差不多就是七天,注射破伤风抗毒素最好在受伤的24小时之内,你是退役军人,你应该清楚。” 刑术扫了一眼那铁棍:“潘峰知道我们人多,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干脆将我们一个个弄进来,利用他熟悉环境的优势,个个击破我们,阎王受伤就必须退出,因为我们不知道进去之后,多久才能出来。” 阎刚摇头,撑着门起来:“上次天地府我都没有去,这次我必须去!我就任性一回,回去之后,也好把自己的经历讲出来安慰下炼峰,你说对吧!” “不行!”刑术摇头,“这事不能开玩笑!” 阎刚笑道:“但你总需要一个可以追踪潘峰的人吧?” 刑术看了一眼胡三千,随后道:“这种环境,三千如鱼得水,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叫三千来的,现在你不需要回去,我估计很快警察就会来,而且,我估计小白也会很快回来,你需要在这里接应他,阎王,算我求你,不要拿生命开玩笑!” 阎刚听刑术说出“求”这个字了,知道再坚持也没意义了,只得坐了下来,将背包扔给了刑术:“里面的东西你们用得上,带着吧,不要嫌沉,重要的时候可以救命。” 刑术点头,将背包的东西塞进自己的包中,又看着贺晨雪,贺晨雪立即道:“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别忘了,我是铸玉会的人。” 刑术无可奈何地点头,又叮嘱了下阎刚,随后让胡三千打头阵,领着贺晨雪朝着洞穴中走去。 三人走过连接洞穴,走到旧隧道那堵墙壁的另外一面,惊讶地发现,在暗门那边的隧道中看到的那堵七十年代耿建军发现的烂泥墙壁之后,还有一堵用石块和水泥封堵过的墙壁。 贺晨雪摸着那墙壁,问:“既然有这样的一堵墙壁在这里,这么结实,为什么那些人会故意在原本的墙壁之上又用烂泥、石头、水泥袋之类的东西重新涂抹一层呢?” “心理诡异。”刑术思考了一下道,“试想一下,勘查的时候,发现日军挖掘的洞穴基本上都是一百一十米的长度,而偏偏这个洞穴到尽头的时候没有这么长,任谁都会觉得有问题,都会下意识想到墙壁之后也许藏着什么东西,会去凿开或者炸开,而我们先前从侧面的洞壁中挖出来的通道走过来的时候,你们应该注意到了距离有些长对吧?我计算过这段距离,至少有十米。” 贺晨雪摇头皱眉表示没明白,胡三千解释道:“换句话说,实际上这个旧隧道整个长度,超出了一百一十米,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先前我用手电照了下这一面的尽头,从这个位置到尽头差不多十米,加上通道的直线距离,整个长度应该是一百二十米。” 贺晨雪道:“也就是说,墙壁厚达十米?” “不。”胡三千摇头,“日军封堵的墙壁厚度充其量一两米。” 贺晨雪点头道:“这下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原本旧隧道一共一百二十米长,墙壁这一面我们身处的位置还有十米的深度,旧日军封堵的墙壁差不多两米,而那批人加的墙壁差不多有八米的厚度,就算7381工程的时候,把加的墙壁挖出来了,挖出了八米发现后面还有一堵墙壁,测量距离之后,发现隧道整个长度一百零八米的样子,就不会再怀疑墙壁后面还有隧道,因为其他的隧道差不多都是一百一十米,但如果没有加上那堵墙壁,直接测量为一百零八米,相反会让人怀疑后面也许有什么,这就是个心理盲点。” 刑术用电筒照着前方道:“对,就像是埋宝挖宝一样。我挖了个十米的坑,在坑的最下面,十一米的地方,埋了一个装满元宝的罐子,随后掩埋上,再在掩埋的土之上放一包银元,随后再埋,又在这一层土之上故意扔几块银元,随后将上面的土层全部盖好,但我为了掩饰最下面的元宝,我就放风出去说,我在某地十米的位置埋下了宝……” 胡三千紧接着道:“有人赶到刑术所说的地点,往下深挖,挖了好久好久,大概挖到八米的位置时,挖出了几枚银元,觉得有戏了,一测量距离,只有八米,于是继续往下挖,挖到十米时,终于挖到了那一包银元,于是欢天喜地,认为自己已经挖到宝了。毕竟刑术说过,在地下十米有宝,挖掘的人也找到了,就不会再去想十米以下是不是还有更好的东西。” 贺晨雪点头道:“这样一来,就算有人再来这个地方,哪怕是挖出来的坑没有填好,也不会有人再往下挖了,因为他们会认为宝藏已经被挖走了,从而保护好了真正想要藏下的那一罐元宝。” “所以,就算当初耿老他们刨开了那面新加上的墙壁,也不会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刑术手持电筒朝着前面走着,“这种办法,其实在古代是惯用的手法,三千,你说对吧?” 胡三千用手电照着周围:“对,以前我和我爸去广西帮人看祖坟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种掩埋的天地坟。” 贺晨雪立即问:“什么叫天地坟?” 胡三千解释道:“和我先前解释的埋宝一样,挖出一个大坑,先葬下真正的棺材,填土,然后再下假棺材,里面装上一部分所谓的陪葬品,里面躺着的也是一个生前与真正墓主签下契约,甘愿隐姓埋名献身的人,如果有人盗墓,只会发现第一层棺材,而不会想到下面还有一层棺材,当然,这样做的,一般都是以前的地主,这类的人有钱,但没有太多的钱,为了避免被盗墓,只能选择这种办法自保,因为一上一下有两口棺材,所以被称为天地坟。” 胡三千刚说完,贺晨雪正在感叹的时候,刑术停下脚步道:“到尽头了,但是没有看到门或者洞口,怎么回事?而且跟前这堵墙壁看起来像是用宝石堆砌起来的。” 刑术刚说完,贺晨雪径直上前,一把摸在墙壁之上,随后摇头道:“不全是石壁,是石头与生石花拼凑在一起的墙壁。” 第二十二章:“烟囱”内的“碉楼” “生石花?”刑术上前一摸,凑近一看,“果然是。” 胡三千也上下摸着:“对,是石头和生石花的组合,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用接近生石花的石块与生石花组合在一起,不走近看不清楚,但是这样做没意义呀?一旦靠近就会被发现。” 贺晨雪摇头:“我敢肯定这堵墙是铸玉会弄的。” 刑术扭头看着贺晨雪问:“为什么?” “因为铸玉会的人都喜欢养这东西,原因很简单,这玩意儿耐活,耐干旱,不用怎么去打理,而且模样像石头,铸玉会说到底就是与石头打交道的,这差不多就是铸玉会的会花。”贺晨雪上下摸索着,“不过生石花进入铸玉会,大家开始喜欢,也不过十来年的时间,并不长,说明这堵墙建起来的时间也不长。” 刑术想了想道:“不,这堵墙估计很早就建起来了,要知道7381工程的时候,耿老就发现了暗门中的人,在那之前这堵墙就肯定存在,否则的话用生石花来隐藏没意义,另外,这个旧隧道整个有一百二十米,也不是偶然,我想,日本人当年肯定也发现了这里的东西,这才将洞穴故意多挖了十米,给其他人造成一个假象。” 胡三千蹲在地上查看着:“对,隧道这一边的地面太干净了,明显是有人刻意收拾过的,但没有收拾完全。”说着,胡三千蹲在地上,拿起了一块灰白色的东西,递到刑术跟前,“这是一块人体的碎骨,我从第一触感判断,肯定死了好几十年了。” 刑术看着那碎骨道:“所以,这里曾经死了不少人,也许是被日本人灭口了,也许这骨头就是日军的,三千,找入口,应该不难找,小白都找到进去了。” 胡三千点头,找了没多久,就发现墙壁最下的位置有一个长近一米,高度大概30厘米的,如漏水道一样的长方形洞穴,只要扒开外侧从石块上掉下的生石花就可以看到。 胡三千蹲在那,从包中摸出一个类似卷尺一样的东西,朝着对面直接一扔,随后一抬一降,小心翼翼的拖拽回来,再将并没有收回去的尺子摆在地上查看着,随后道:“三米半。” 贺晨雪立即问:“这东西怎么测量的?” 胡三千收起那尺子道:“这种洞穴有人不定期会爬行,这样一来,会造成洞穴内的灰尘较少,但不可避免的是会出现蜘蛛网,但在洞口外就不一定了,泥土和灰尘的成分会不一样,蜘蛛网也不会结在没有可以支撑的地方,我伸过去的同时,将尺子抬高,接触到洞穴顶端,再往下接近地面拉回来,再看尺子上面沾上的东西,基本上就可以判断出大概长度,但五米就是极限了,五米以外,我就只能用其他的东西。” 刑术俯身看着:“我先进。” 胡三千摇头:“我们都不用先进,它先进。” 说着,胡三千掏出一条蛇,这条蛇逃出来之后,刑术直接急退数步,躲在远处,脸色惨白,随后看着贺晨雪却一脸笑容的凑了过去,用女声看见猫咪小狗才可能出现的语气道:“好可爱!” 那条浑身带着白圈的蛇在胡三千的手臂上缠绕着,昂头靠近贺晨雪,如同一只准备去亲热人类的猫咪一样——至少在贺晨雪眼中是这样的。 不过,在刑术眼中,这东西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比鬼怪僵尸丧尸终结者霸天虎之类的恐怖一万倍…… 刑术远远看着:“喂,三千,你没事带这玩意儿干嘛?” “这是地下工作者最好的伙伴。”胡三千举起那蛇,将蛇塞进那洞穴中,“用它来探路最好不过了。” 刑术一愣:“地下工作者?你又不是盗墓的,你知道我最恨盗墓的了。” “你好呀,地下工作者的伙伴。”贺晨雪还伸手去摸那条蛇,那条蛇也不怕贺晨雪,在贺晨雪的手背上游走了一阵,这才钻进洞穴。 刑术吓得够呛,等蛇进去之后,慢慢走过去蹲下来道:“三千,咱们商量个事儿好吗?” 胡三千立即道:“我懂,没有必要的时候,我不会让胡胡出来的。” “胡胡?”刑术一愣,“你给这种恐怖的爬行动物起这么萌的名字?难怪你没老婆。” “呵——”胡三千朝着刑术一笑,“说得好像你有老婆一样。” 刑术被胡三千的话噎得无法反驳,只得蹲在那等着,而贺晨雪则在那笑着道:“原来你怕蛇?” 胡三千看着洞口道:“一般来说,怕蛇的就怕其他的爬行动物,什么蜥蜴呀,乌龟呀之类的。” 贺晨雪笑道:“你还怕乌龟?” 刑术斜眼看了下贺晨雪:“鳄龟你知道吗?那东西一口下去,榴莲都能给你咬碎了,没有人不怕的。” 正说着,胡三千的胡胡钻了回来,缠绕在胡三千的手臂上,吐了吐信子后钻回他包里。 胡三千随后道:“走吧,没问题,那边没什么危险,我先进。” 说着,胡三千趴下去,匍匐前进从下方的洞穴中爬了进去,紧接着是贺晨雪,其次才是刑术,刑术开始与带着蛇的胡三千保持距离了。 爬出洞穴的那一刻,刑术又想起来什么,问:“三千,你是怎么把蛇带上火车的?” 刑术问完,发现两人并未回答,他吃力起身,刚要抬手去拍胡三千的时候,一抬眼就惊讶了,与贺晨雪、胡三千并排站在一起,看着墙壁这一面的那口巨大的深井,而在深井之中立着一根巨大的圆柱体。 许久,刑术抬手指着深井之中的那个巨大的圆柱体,问贺晨雪:“晨雪,你眼睛能看到吗?” 贺晨雪点头:“模模糊糊,但我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胡三千上前,走到深井边缘,用脚使劲踩了下自己所站的平台,很明显,平台应该是伪满时期修建出来的,挖掘隧道的时候,将这口井的井壁给刨穿了,为了研究这口井和井中的圆柱体,日军不仅刻意将隧道长度延伸到了一百二十米,也在挖开的井壁处建了水泥平台。 刑术看到平台与井中那根圆柱体之间的距离并不长,充其量也就一米半接近两米的样子,整个深井的深度无法测量,不管是往上看,还是低头往下,都是黑漆漆一片,手电光能照到的距离也有限。 刑术拿着手电照着上端:“地铁线是多层的,不是单层埋深,按照耿老笔记本上的测算,平均深度大概是25米左右,但是耿老的资料上还说,他记录得并不详细,毕竟有些是保密的,隧道为了避开地面建筑的地基,绕过的同时会斜下延伸,最深的位置是65米左右。这几天我查过资料,最深的人防工程是朝鲜,平均深度100米,最深的地方达到200米。” 胡三千站在平台那,用手电照着井壁,吃力地伸手去摸了摸,随后摸出自己的棺材钉在上面凿了一阵,紧接着伸手摸了摸,又闻了闻,捏起其中的粉末递给刑术。 刑术凑近闻了下,也用手指轻轻捏着搓着,好一会儿才道:“是石英砂。” 贺晨雪也凑过去,随后肯定道:“对,是石英砂,这么说,这里修建起来的年代并不久远?” 刑术摇头:“不,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首先不可能是建国后,解放前伪满洲国时代也不可能,你也看到了,日本人也想研究这个,但是最终放弃了,大概是因为时间不够了,所以,这口井的年代还要久远一些。” “而且,不仅有石英砂,其中还混合有河流石,要知道,从前古人打井,固定井壁用的都是河流石,到了清朝时期,一般府邸所用的水井,井壁采用的都是青砖。”胡三千仔细思考着,“如果说石英的产地,距离这里较近的,要不就是牡丹江的境泊湖周围,要不就是内蒙古地区,反正近郊是肯定没有的。” “境泊湖……”刑术说到这,看了一眼贺晨雪,问,“晨雪,这里的情况与天地府下面那个花灯井是不是很类似?也是一个类似井体的地方,只不过花灯的位置变成了这样的圆柱体。” 贺晨雪连忙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像,只不过天地府中井壁上的石头是用的那种炼丹石,而这个地方用的则是石英砂还有河流石,稍微要次一点。” “应该不一样。”一直在观察周围的胡三千指着下方道,“你们把手电都打开,照着下面,我再仔细看看。” 刑术与贺晨雪立即照做,胡三千观察了一阵,抬头看着刑术道:“这下面的样子并不是井,而是类似烟囱,你仔细看。” 刑术仔细看了一阵,贺晨雪因为无法看到太远的地方,只能在旁边等着。 刑术看了一阵后,点头道:“对,越往下的地方,直径就越长,像是喇叭,但说是烟囱最贴切。” 胡三千起身道:“不管像什么,这种东西我都是第一次见过,还有你上次去的那个天地府,我也从未见过,闻所未闻,要是我上次能与你一起去就好了。唐朝时期的渤海国竟然有手艺如此精湛的人,还能做出那种以流水作为动力的精密仪器,说是巧夺天工毫不过分,但是,我不觉得这里与天地府有什么联系。” 胡三千说完,贺晨雪也附和道:“三千说得对,我也觉得不应该有联系,按照唐朝时期的疆域划分,现在整个哈尔滨地区,一部分在渤海国内,一部分在扶余国内,还紧邻着契丹国,那个所谓的铸铁仙修建天地府,少说也是渤海国亡国的前几十年开始的,而天地府正式启用,是渤海国灭国,国王逃离后发生的事情,渤海国灭国不久,扶余国也被契丹所灭,紧接着大辽才出现在历史上。” 胡三千点头:“对,所以,如果当时有人在这个平原地区做手脚做这种事情,一定会被发现。” 刑术看着周围,想起来时候,忽然道:“晨雪,你还记得天地镜中那些影像画面中记录着的关于当时契丹国皇子耶律倍的事情吗?” 贺晨雪道:“记得,里面有个矛盾的地方,说那个国王替身背叛了渤海国国王,将国王逃走的消息告知给了耶律倍,耶律倍则带大军来追,进到天地府之中后,死在了有虫的那个洞穴之中,但后来又记录着耶律倍带着兵封死了整个天地府,而且历史上明明记录着耶律倍活得好好的,后来弃国逃离至后唐,直到后唐政变遇害。” 胡三千看着两人:“刑术,你不是说怀疑耶律倍在洞中死去后,被人替换了身份吗?也许那是可行的吧,但这件事与这里有什么关联吗?” 刑术摇头道:“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应该有关联才对,毕竟那个自称铸铁仙的家伙,如此痴迷机械机关暗道,不可能一辈子只做了天地府一处地方,先不管这些了,先去追小白,我担心他出事。” 贺晨雪立即道:“关键是我们现在怎么前进?” 刑术皱眉,看着四周:“对呀,看样子只能从井壁和石柱之间的缝隙朝下滑了,石柱表面也没有任何进出口。” 胡三千指着石柱道:“也许是进入石柱之中了,你们看,我们身处位置的井体直径目测差不多二十米左右,中间石柱外侧与井壁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两米半,由此推测出石柱直径应该在十五米左右,按照直径可以计算出平面面积大小,与从前古代碉楼面积大小相当,甚至比一般的还要大,所以里面不可能是实心的,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 “但为什么要在这个‘烟囱’里面修一座没有任何窗口的‘碉楼’呢?”刑术上下左右仔细看着,随后手电停留在平台左侧的井壁之上,立即挥手叫了胡三千,“三千,你看那边。” 胡三千拿着手电上前,仔细看着,随后让贺晨雪以爬行进来的洞口为基础,抓住刑术的身体,刑术撑住墙面固定好身体,再用单手拽住胡三千的腰带,让胡三千外倾身体前去查看。 戴着头灯的胡三千凑近那里仔细看了看道:“这上面是攀爬工具留下的痕迹,从痕迹上判断应该是虎爪留下来的,这个痕迹新一点,应该是不久前留下来的,周围虽然有其他痕迹,但很旧了,有些地方像是子弹划过留下的冲击印记。” 刑术将胡三千拽回来道:“攀爬虎爪应该是小白的工具,看样子是小白撑着井壁与石柱外侧用壁虎功滑下去了。” 胡三千看着周围道:“如果我们要下去,唯一可以绑绳子的,就是脚下的这座平台,将绳子缠绕一圈在凸出的平台之上,再慢慢滑下去,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小白百分之百不可能是从这里滑下去的。” “为什么?”刑术立即问,问完见胡三千用手指了指井壁,又指了指石柱外侧,刑术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井壁与石柱外侧之间的距离是两米五,小白的臂长再长也不可能达到这个长度,他根本就无法支撑身体。” 胡三千点头:“对,在这种地方,凡事都要翻来覆去想好几遍,有些时候,人会突然间忽略很明显的事情,但就因为这样一个忽略,就会让人丧命。” “但为什么小白的虎爪印记会留在那里呢?”贺晨雪立即问,“这也不合理吧?” “合理。”胡三千一边准备着绳子一边道,“小白肯定是先从这里跳到井壁上,固定好身体,再跳向下方的石柱外体,再反制跳到下方对面的井壁,这样左右来回,到达一定的位置之后,因为这是个烟囱形体,最下方是有倾斜面的,到那里之后,他就可以顺着石柱倾斜度不大的外体滑下去,这是从外侧下去的最佳办法,当然,也需要身手,我和刑术应该可以办到,但贺小姐你应该不行,所以,只能用绳子。” 胡三千说话间,已经将绳子缠绕在了他们脚下的平台之上,同时将绳子上的固定锁锁死在贺晨雪腰间的皮带之上:“贺小姐,你应该会用8字环下降器吧?” 贺晨雪点头,胡三千又道:“控制好速度,保持与刑术差不多的高度,听我的口令!” 刑术紧着自己的手套,将虎爪戴在了上面,仔细检查着:“我有一年多没用这东西了。” “没事,不管是井壁还是石柱表面,石头之间都有一定的间隙,应该可以抓稳的,我先下去。”胡三千说着举了下自己腰间的那根安全绳锁扣,“把锁扣拿起来,放在皮带的位置,这样如果觉得身体固定不住了,可以将绳子抛给贺小姐。” 刑术点头:“明白。” “我先下,你跳下去固定身体的位置最好与我先前的位置一致。”胡三千说着,指了指装了工具的腰包,“最好不要想着用岩钉,我们根本不知道石块和石英砂里面是什么,万一膨胀钉打进去无法很好的固定,就会出事。” 说着,胡三千蹲下来,再起身,活动了下身体,说着:“我也有段时间没干活了,有点生疏了,你们等我的信号。” 胡三千说完就从平台上一跃而起,跳向左侧的井壁,身体在空中略微一抓,四肢几乎同时靠近井壁,双手的虎指和脚上的固定靴在石头表面碰撞出火花,又猛地朝着下面滑了一阵。 刑术见状,捏了一把冷汗,看到胡三千将身体固定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胡三千抬头道:“没事,可以固定,等我信号!” 说着,胡三千转身朝着石柱表面跃去,抓稳固定之后又弹向左下的井壁,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只能听到黑暗中传来的金属与石块的碰撞声。 贺晨雪虽然看不清楚,但也知道胡三千很快下去了,感叹道:“这个胡三千好厉害,开棺人都有这身手吗?但我一直没搞明白这些开棺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以前还以为他们是那种盗墓贼。” “不不不,完全不一样。”刑术看着下方解释道:“开棺人这一行的历史要追溯到秦朝去了,说直接点,他们这类人就是帮助大户人家处理身后事的,经过历史的变迁,变成了一种非常奇怪的职业,不管是对中华异术,八卦风水,奇门遁甲,亦或者是古武术,这些人都有一定的造诣。”(开棺人相关详情请看《午夜开棺人》) 贺晨雪听完略微一愣:“我总觉得,你这次找他,好像不止这些原因。” 刑术点头,压低声音道:“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些年来,我与胡三千的交际很少,所以,熟悉我的人,知道我有事肯定会去找阎刚,还有其他一些行内人,这些人的身份背景性格都很容易被掌握,但胡三千是个例外,关于寻找奇门,我想找一批以往没有用过的人。” 贺晨雪又问:“白仲政不是也正好吗?” 刑术微微摇头:“现在我们知道,郭洪奎、郭十箓和白仲政是郭家的后人,为了郭家的奇门而来,而郭家所藏奇门的位置,竟然只有刑仁举知道,郭家人自己却不知道?而他们还要去保护,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对,我知道白仲政他们的身份后,也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贺晨雪摇头,“好像目的没那么简单。” 刑术看着下方,依然没有听到胡三千的信号,又道:“还有,我们在地下室看到的那幅几乎一样的绝世画,我现在意识到,也许与潘峰他们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可能与这里有联系。” “这里!?”贺晨雪不明白刑术话中的意思。 刑术从包中掏出一个手持单体版的gps定位器:“虽然现在已经失去信号了,但开始断断续续还有,我们进入旧隧道之前,信号就彻底断了,不过在断之前,我们所在的位置与绝世楼相差不远了。” 贺晨雪立即道:“你是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点,就在绝世楼下面?” 刑术点头,收起gps:“对,我觉得,这个地方说不定某处应该与绝世楼的地下室相连,上面被纵火焚烧,也许是担心我们发现入口的原因吧。” 刑术刚说完,就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口哨声,这是胡三千的信号。 刑术立即起身,提着绳子将贺晨雪慢慢放下去,等她在平台下方悬空平衡好之后,自己这才后退几步,看着先前胡三千第一次跳过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下四肢,然后跳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拼图门 悬在平台下方的贺晨雪,眼睁睁看着刑术跳到井壁之上,随后朝着下面猛地滑落下去,手中的虎爪和固定靴在井壁之上滑落的同时,火花四溅。 “刑术!”贺晨雪下意识伸手去抓,但自己距离刑术的位置很远,根本无济于事。 几秒后,刑术的身体终于停下来,停下来的瞬间,贺晨雪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他戴着的头灯散发出的光源在那晃动,紧接着光源又朝着右侧猛地移动过去,贺晨雪知道,刑术这又是跳向右侧的石柱外侧了。 “没事了!”刑术的声音终于从下面传来,贺晨雪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按照刑术的指示慢慢往下放着绳索,放下了近十米后,这才看到将身体固定在右侧石柱表面的刑术。 刑术扭头看着贺晨雪,脸色惨白,明显刚才被吓得不轻,但为了让贺晨雪不担心,只得故作轻松道:“好久没运动了,有些手生,没事的。” 此时,下方传来胡三千的声音:“你们不要着急,慢慢往下,下面还很深,从你们的位置到我这里,估计还有二十来米的样子!下面有扇门,我正在想办法开锁,有点麻烦!” “好!”刑术喊道,为了保险起见,他将自己的安全绳锁扣递给贺晨雪,贺晨雪绑死之后,两人开始维持着一定的频率慢慢下降。 就在两人缓慢下行的同时,地铁管理处站点办公室内,已经报警的田炼峰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就近的巡警赶来之后,对田炼峰进行了简单的询问,然后等待着上级安排的相关人员到来。 不过这次赶来的并不是傅茗伟,因为这不属于他的辖区,但是听到消息的他也第一时间与部下董国衔开车赶来,两人在站点办公室外下车的时候,看到一辆哈飞赛马型号的警车已经停在那里。 傅茗伟看着那车牌号码,面露喜色:“果然是吴志南!” 董国衔看着车牌问:“傅队,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个南岗片区的头儿?” “对。”傅茗伟也没有急着下车,还在心里寻思着,“你也知道‘智多双星’吧?这个二货名字都是他们片区的人给吴志南和吴志海两兄弟起的。” 董国衔皱眉:“吴志南我知道,吴志海是谁呀?哪个片区的?也是南岗的?” 傅茗伟一下就笑了:“吴志海是吴志南的弟弟,两兄弟一起考的警校,但吴志海毕业之后当了几年的警察之后不干了,那小子不喜欢受约束,就跟着一个退休的老警察混饭吃,这个老警察叫苟墨,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当然认识,当年的老刑警,现在专门分管我们的大头儿就是他的徒弟,上面的人见着他都非常尊敬。”董国衔回忆道,“我记得,去年他好像还来过咱们刑警队?” 傅茗伟点头:“对,吴志海跟着苟墨干了几年,苟墨年龄大了,就把公司交给他打理了,这小子干了一年多,将他们那个雷霆调查公司搞得是有声有色,行内还送了吴志海一个绰号叫‘小三克星’,这哥们的一句名言就是‘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小三’。” 董国衔忍不住笑了,傅茗伟又道:“但是两兄弟吧,几乎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交流,吴志南吧死脑筋,比我还死板,原则性相当强!他既是我的同学,也是当年培训学校的同学,我们还同住一个寝室。” 董国衔立即问:“傅队,那咋办呀?这是他的管辖范围。” “没事,咱们进去。”傅茗伟开车门下车,径直走向站点办公室内,进去之后,就看到裹着冬季警用防寒服,拿着个硬壳笔记本的吴志南,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在那拼命写着什么。 董国衔见外层办公室内除了吴志南之外,没有其他人,也知趣地开门出去等着。 傅茗伟背着手悄悄地走到吴志南身后,俯身看着他在那奋笔疾书,随后一把将其笔记本拿起来仔细看着,吴志南一惊,抬眼看到是傅茗伟,立即将笔记本抢了回来,同时道:“你来干什么?” “办案啊!”傅茗伟故作一脸的疑惑,“你为什么在这呀?” 吴志南扶了下眼镜,瞬间明白了:“傅队,这是我的辖区。” 傅茗伟皱眉,从包里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折叠地图,摊开放在桌子上,指着他们现在坐的位置道:“严格来说,因为这个地铁的关系,这个位置咱们各管一半,我也不和你争了,你就当我是来帮忙的,怎么样?我只要破案,不要功劳。” 吴志南坐下来:“傅队,我破案不是为了功劳。” “我也不是呀!”傅茗伟也坐下来,还故意将凳子往吴志南跟前挪了挪,吴志南下意识抓着屁股下面的凳子朝旁边一躲。 吴志南指着傅茗伟的凳子:“别再往前了,不要靠近我。” 傅茗伟忽然正色道:“吴处,我正在查的纵火案已经有眉目了,但是案子没完,应该与今天地铁站发生的事情有关系,你就当帮我忙,好不好?” 吴志南皱眉,也认真起来:“傅茗伟,你老实告诉我,里面这个人你是不是认识?” 吴志南隔着玻璃指着里面办公室内,一直盯着桌子上纸杯的田炼峰。 傅茗伟点头:“算认识,与案情有关系,是个线索,看在咱们是老同学的份上,这个案子你移交给我,上面要是问起来,我一个人承担,再说了,这个位置原本就应该是咱们一人一半,而且,你文笔了得,你写份报告呗。” 就在吴志南还在疑惑的时候,门开了,一名吴志南手下的刑警站在那气喘吁吁道:“副队长,出事了!” 因为这名刑警叫的是“副队长”,这个发音与“傅队长”一样,所以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应声,随后又对视了一眼。之所以傅茗伟要称呼吴志南为“吴处”,完全就是因为要区分这个称呼,这也是两个片区的刑警都知道的事情,推门来的这个是新来的,所以还不太清楚这一点——傅茗伟被称呼为傅队,而吴志南是副队长,以前也被称呼为副队,又因为吴志南片区的队长也姓吴,叫吴队也不妥当,干脆按照其处长的级别,称呼其为吴处。 “什么事儿?”吴志南看着那名刑警道,就在此时,董国衔搀扶着阎刚直接走了进来。 阎刚捂着伤口低着头,吴志南也没有看到他的脸,只是问:“是谁?” 傅茗伟却一眼认出那是阎刚,立即上前搀扶住,问:“怎么回事?” 董国衔和傅茗伟将阎刚搀扶到旁边的椅子上,董国衔同时道:“是被巡查的同事救回来的,就是不说怎么回事,说必须要见你。” 傅茗伟立即蹲下来,看着脸色很难看的阎刚道:“阎教官,你怎么样了?怎么受伤了?谁干的?用的什么东西?” 吴志南一听“阎教官”两个字,立即蹲下来一看,双眼立即瞪大了:“阎教官!?” 吴志南和傅茗伟当初都加入过那个培训学校,也都是阎刚的学生,但吴志南与阎刚实际上关系更好,毕竟吴志南在为人处事之上胜于傅茗伟百倍不止。 阎刚也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董国衔还有另外一名刑警,吴志南和傅茗伟立即会意,叫两人出去,此时,在里面办公室内的田炼峰也隔着窗户看到被搀扶进来的阎刚,他立即开门出来,问:“阎王,你怎么了?潘峰下黑手了?” “潘峰?”傅茗伟听到这个名字,立即问,“阎教官,你们发现潘峰了?” 阎刚原本也不想隐瞒,毕竟刑术也叮嘱过,叫他找警察,他立即点头,吃力地指了指嘴巴,示意要喝水。 吴志南立即倒水给阎刚,阎刚喝完后,强忍着痛说:“我也许是中毒了,那小子在那根铁棍上肯定涂了什么东西,我越来越不对劲了。” “叫救护车!”傅茗伟朝着门外大喊,门外的董国衔早就叫救护车赶来了,因为他搀扶着阎刚的时候,就意识到他的伤势很严重。 阎刚此时晕了过去,傅茗伟在叫董国衔催促救护车之后,转身就问一脸紧张和不解的田炼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吴志南也掏出了自己的那个本子,指着里面的办公室道:“进去,重新说一遍。” 就在田炼峰被傅茗伟和吴志南询问的同时,身处绝世楼下深井内的贺晨雪和刑术已经到达了底部,还未落地,刑术头灯朝着下面一照,就看到了遍地的骸骨,骸骨中混着各种破烂的衣物,还有破碎的枪械。 就在刑术准备松开绳子踩着一侧的斜坡跳下去的时候,胡三千立即道:“别动!千万别动!” 刑术立即维持原来的姿势,悬在那问:“怎么了?” 胡三千转动脑袋,用头灯照了照自己肩头高度的井壁和石柱外侧,同时道:“这里有个跳接机关,里面有圆斧,虽然已经被卡住了,但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万一有没坏的,一旦触发了,你和贺小姐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胡三千说着指着自己脚下的那一层破碎的骸骨:“我先前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之所以等那么久,就是因为我花了点时间找了角度直接落地,要是我沿着斜坡滑下来,也许会触发机关。” 刑术点头,抓着贺晨雪腰间的滑轮锁,将自己和贺晨雪慢慢地放下去,两人慢慢落地之后,立即站到胡三千的位置,正对石柱最下方那扇小门的方向,避开两侧机关攻击的方向。 贺晨雪虽然看得模模糊糊的,但脚下的触感和先前胡三千的话,都让她意识到了危机感:“三千,你说机关卡住了是怎么回事?” 胡三千蹲在门上,用手拨弄着:“凑近用手电就可以看到,机关被人的碎骨、皮带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给卡住了,还有血,我想,应该是当年那批日本人下来的时候,触动机关被砍成了几截。” 刑术蹲下来,看着地上一支锈迹斑斑,断成两截的枪械:“这是百式冲锋枪,41年之后,日军才装备的部队,基本上都在太平洋战场上,在中国战场上不多见,看样子,这批日军应该是在1941年之后才发现的这个地方。” 贺晨雪在一侧道:“日军不就是在偷袭珍珠港前后才挖的防空洞吗?” 刑术点头,转向一侧,看着胡三千问:“三千,门怎么还打不开?” “机关门。”胡三千认真地用手中的一个细小的铁棍在拨弄着门上的什么东西,刑术凑近一看,发现门上表层有图案,但图案全是一个个大小相同的方格。 刑术凑近看着,问:“这是什么机关门?好像没有规律,上面可以移动的方格大小模样都一样,什么意思?” 胡三千甩了甩手道:“这上面的方格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材料和里面的暗纹完全不同,我现在都没有找到启动的方法。” “什么意思?”刑术皱眉问,“不是拼图的那种吗?” “是那种,但门上的图案用眼睛不是很容易看得出来,都是暗纹,必须要站在侧面才能看清楚,应该是一幅地图。”胡三千叹气道,抹去额头的汗水,“所以很吃力。” 刑术站在门的侧面,让贺晨雪站在正面用手电照着,随后借着光,才看清楚门上的那些方格果然带着一个个的暗纹,明显可以看出整扇门是一幅地图,上半部分是拼好的,下半部分完全是乱的,也不知道当初的设计者是故意弄出来这个模样,还是之后有人试图解开,但只解开了其中一半。 胡三千盘腿坐在地上道:“这种拼图式的机关其实很常见,我以前遇到过好几次,但没有一个有这么大,这么复杂,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个机关锁都没有启动。” 贺晨雪在后方道:“启动是什么意思?” 刑术解释道:“普通的拼图机关锁很简单,有些机关盒上面就带,大致来分为三种,第一种,只要拼好盒盖之上的拼图,盒子就会自动打开;第二种,是拼好拼图之后,上面的暗格会打开,钥匙就在里面;第三种,就是拼好拼图,拿出钥匙之后,要按照原先的固定顺序再退回去,将图案恢复成为最初的混乱模样,但第三种通常都是一次性机关锁,只能启用一次。” 刑术说完,凑近仔细看着,用手去触碰那些方块:“以前我帮人解开过一个机关盒,足足花了我半年的时间,因为不熟悉图案,那上面的图案是唐伯虎簪花仕女图的其中一部分,我当时没看出来,没有找到对应的,所以很头痛,眼前这个机关门也一样,如果没有原本的地图,要拼好的可能性也极低。” 贺晨雪寻思了片刻道:“一定有原图,否则这门就有问题。” “对。”胡三千依然盘腿坐在那看着,“如果没有原图,就算是天才要拼出来,也要花很长的时间,那就等于是设计者明摆着不让其他人进,如果不让其他人进,不如封死了,做机关门那就是多此一举,我们再分头仔细找找。” 说完,胡三千起身,又叮嘱道:“小心点,尽量俯低身子,万一触动机关,圆斧挥出来那可了不得。” 贺晨雪凑近门仔细看着,而刑术和胡三千则分头找着两侧,胡三千甚至都将地面上那些骨头一一捡起来,堆到一侧,去看地面上是否有那幅地图。 与此同时,在地面之上的车站办公室内,田炼峰将所知和亲身经历的那部分事情都告诉给了傅茗伟和吴志南两人,傅茗伟只是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了关键词,而吴志南几乎是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还用了录音笔,只不过因为吴志南不清楚之前的案情,所以听得云里雾里的,也无法通过现有知道的一切来分析已经发生或者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只能肯定这是个大案。 阎刚已经被送往了医院,跟随而去的董国衔用电话告知傅茗伟,阎刚伤口处接触的所谓毒素就是亚硝酸钠,换言之就是工业盐,算是中毒较重,好在是之前清洗过伤口,现在有所缓解,但还时不时会呕吐,依然头痛头晕,就算阎刚体质不错,挂了盐水,也得好几个小时才能恢复。 “潘峰叮嘱你报警?”傅茗伟再一次询问田炼峰。 田炼峰肯定地点头:“是,他说,如果地铁方面没有发现他们进入,就让我在两小时内报警。” 傅茗伟立即看向吴志南:“地铁管理方面怎么说的?” 吴志南摇头:“在他所说的那个时间段内,的确发生过意外,但只有几分钟,就很快恢复了,地铁管理中心方面开始并没有发现是怎么回事,一直在排查原因,但是,就在他报警之后不到半小时,一个叫贾枫的孩子,去了我们分局自首,声称他因为好奇,入侵了铁路方面的中心服务器,从而导致了那几分钟的线路瘫痪。” “孩子?”傅茗伟疑惑道,“怎么会是个孩子?” 田炼峰也觉得奇怪,他在脑子中想了半天,都对“贾枫”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傅茗伟紧接着看向田炼峰,田炼峰立即摇头表示不认识。 第二十四章:门里面的洞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叫贾枫的黑客少年,让傅茗伟觉得整个案情走偏了,而且偏得很不像话,他不由得想起来多年前在沈阳发生的一次抢劫运钞车的案件,那次的案件当中,三个持枪劫匪抢走了大批的现金,在现场也留下了无数的线索,原本线索多,对查案有好处,但到达现场的警察发现,线索实在太多了,多得都不知道从何查起。只能一条条挨个查,查完之后才发现,所有的线索都将警察引得偏离了正确的轨道。 眼下这个案子也一样,傅茗伟总觉得这个叫潘峰的人,目的没有那么简单,而且如刑术所说一样,幕后真凶不应该是齐八爷,应该是潘峰,但现在的齐八爷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设计的。 齐八爷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但他绝对没有脑子和胆量能设这么大的一个局出来,潘峰到底想做什么?傅茗伟想到这里,起身来对吴志南道:“田炼峰你带回去吧,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说着,傅茗伟转身就要离开,田炼峰和吴志南几乎同时站起来,吴志南看了一眼田炼峰,田炼峰知趣坐下。 吴志南追出去,将门关上,问傅茗伟:“你查的到底是个什么案子?” “我一时半会儿没法告诉你,也没有办法说清楚,这样吧,我先去查我的,你看着田炼峰,我让董国衔和你的人交班,如果阎教官醒了,你问他。”傅茗伟说完就走,走了几步又回来,“吴处,这个案子吧,我觉得我把自己绕进去了,肯定是我把自己绕进去了,我得用单一思维。” 傅茗伟说完快步离开,吴志南站在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傅茗伟并未开车,而是让一组巡警开车帮忙送他回刑警队,在回去的路上,傅茗伟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潘峰的身上,他思考着自己所有遗漏的地方,也想起了刑术所说的那句“所有的事情都只有相对性,而没有绝对性”。 “只有相对性,没有绝对性。”傅茗伟看着窗户外自言自语道,此时路口的红灯亮起,人行道上绿灯亮起,警察停下,傅茗伟看着老师领着一群孩子从斑马线上走过。 傅茗伟看着那老师和孩子,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打开车窗看着外面的那群孩子,又挪动屁股到了另外一边,看着那个站在人行道另外一头细心清点孩子人数的老师。 “学校。”傅茗伟突然道,“特殊学校。” 前面两名巡警扭头看着傅茗伟,对视一眼,不知道傅茗伟在说什么。 “对!”傅茗伟一拍手,“所有的都查过了,只有学校没查过!只有学校没查过!学校,就是玉兰孤儿院,玉兰特殊学校!快!快去学校!江北的玉兰孤儿院!” 开车的巡警扭头问:“去江北?” “对!赶紧走!去江北玉兰孤儿院!”傅茗伟拍着驾驶座椅背,开车的巡警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又“发疯”了,只得朝着江北的方向驶去。 绝世楼下深井之中,不管是刑术还是胡三千,都没有找到那幅应该存在的完整地图。但两人只是时不时抬头对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之后,又继续寻找着。 两人都趴在地上,绕着那石柱地面找了一圈,连两侧的井壁表面和石柱外侧都没有放过,可惜依然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刑术又找了一圈之后,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只得在那头喊着问:“三千,有没有发现?” “没有。”胡三千的语气中带着疲惫。 刑术又问:“晨雪——” 刑术喊完之后,没有听到贺晨雪的回应,他心头一惊,担心出事了,立即朝着门口的位置跑去,就在他跑到门口,看到戴着头灯的贺晨雪正凑在门口仔细看着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那口气刚吐出来,他就听到清脆的“咔嚓”声。 石柱另外一面的胡三千也将这个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立即喊道:“刑术,快趴下!” 刑术立即朝着前面扑倒,扑倒的瞬间,在他身体之上不到十公分的位置,井壁和石柱外侧的机关缝隙之中立即卷出四柄交错飞出的圆斧! 圆斧飞出之后,还夹带着其中的骨头渣子等物件,溅了刑术一后背。 “别动!”胡三千在那头喊道,随后趴在地上匍匐前进过来,门口的贺晨雪虽然无法看清楚,但圆斧飞出的声音,带着恐怖的破风声,也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紧紧地贴着门,叫着刑术的名字。 刑术趴在地上,侧着脸,眼角余光看着上面交错飞出,在那来回转动的圆斧,应声道:“没事,我没事……” 贺晨雪摸索着要过来,被匍匐过来的胡三千喝斥住:“别动!别添乱了!” 胡三千爬过去,站在门口的位置,又看了看四周之后,确定所站的位置不会触动机关,这才抓着刑术的双手将其拖拽过来,再搀扶起来他,喘着气问:“你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刑术虽然一个劲的点头,但目光下意识放在贺晨雪的身上,胡三千顺着他的眼前看了一眼贺晨雪,摇头道:“上辈子你欠她的,我欠你们俩的。” “什么?”贺晨雪还未意识到胡三千说什么,刑术却有些紧张起来,忙道:“没什么,继续找吧。” 胡三千拦住刑术,指着贺晨雪道:“你看着贺小姐,守着她,我来想办法,别再犯低级错误。” 胡三千这么一说,贺晨雪一下就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感动的同时脸也红了。 胡三千看着贺晨雪脸红,下意识用电筒照了一下她的脸,笑道:“脸怎么红了?” 贺晨雪没有任何表示,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刑术鬼使神差地在旁边补充了一句:“精神焕发!” 胡三千笑着看着刑术:“你演《林海雪原》呢?你以为你是杨子荣,我又没和你对黑话。” 刑术立即岔开话题:“那图到底在哪儿呢?” 胡三千摇头,此时贺晨雪忽然道:“对了,先前我凑近看的时候,好像发现拼图门下面,就是那些方块下面有一幅图,但你们的眼睛应该看不到,特别细小,是针眼那么大小的孔组合在一起的,像是地图。” “真的?”胡三千立即问。 刑术马上道:“三千,晨雪是绿瞳,单瞳眼,不能看太远的地方,但看近距离绝对不会错,就像放大镜一样。” 胡三千虽然听刑术说起过贺晨雪,但一直半信半疑,毕竟“绿瞳”只是在传说中出现过,他虽然也曾经听父亲提起过,但从未见过,甚至也没有听真正见过的人谈起过,就连刑术说起的时候,他都认为不可能,但碍于面子没有详细询问。 胡三千道:“那麻烦贺小姐去试试,顺便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贺晨雪点头上前,移动开了几个方块,指着方块下面道:“你们能看到吗?下面针孔组合在一起的图案?凑近之后就能看到是图案,但麻烦的是,太近了,我无法看全面,只能一步步慢慢的挪。” 刑术和胡三千分别凑上前,都无法看清楚贺晨雪所说的东西。 胡三千寻思了一下道:“贺小姐,那麻烦你先拼,我和刑术想想其他的办法。” 贺晨雪点头,凑近慢慢地拼凑,但是非常吃力,因为看清楚方块下面的图案后,还必须在整扇门上仔细寻找着对应的方块。 胡三千用手电帮贺晨雪照着门,刑术抬手看表,摇头道:“我们从下地铁到现在,已经耗了好几个小时了,连门都没有进去。” 胡三千道:“最麻烦的是,我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也许进去之后花的时间更多,而且我现在不仅担心小白,也担心阎刚,更担心警察会找过来。” 刑术摇头:“警察方面我现在倒不担心,相反希望他们快点赶来,不过他们就算来,也不一定能找到咱们,因为阎王肯定把暗门给推上了,只要门推上,他闭嘴什么也不说,警察也找不到地铁故障与他的直接关系,充其量是拘留,不过这件事完了之后,我也得去自首,我毕竟妨碍了警察办案。” 胡三千看了一眼刑术,摇头道:“你这个原则性是不是可以稍微改改?从我爸和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这幅模样,不知道的会认为你在装,知道的,还是会认为你在装!” 刑术笑了,也亮起手中的电筒照过去,但照过去的瞬间,电筒光从门上晃过的时候,他恍惚间看到了什么,立即又晃了一遍,但这次没有看到,随后他示意胡三千不要动,继续照着门,自己则拿着电筒变换着角度照着门。 胡三千在一侧问:“你在干什么?” “光!”刑术变换着角度,“在天地府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那个叫铸铁仙的家伙,很会利用光线来做文章,那个天地镜中的秘密,其实就是光影制造出来的,刚才我无意中晃动电筒的时候,好像看到门上有什么。” 刑术终于站到侧面的时候,发现门上面隐隐约约出现了地图的模样,但不是很清晰,他立即指着对面的位置道:“三千,你站在对面与我相同的地方,用手电保持侧光照射。” 胡三千点头,立即站在对面的位置,提起手电照过去的时候,门上的地图终于清晰了。 刑术松了一口气,笑道:“果然是光影,还是那一套,心理诡计,这个机关制造者还是在利用人的心理。” 贺晨雪此时累得一屁股坐了下来,刑术上前搀扶着她起来,让她休息一会儿,戴着头灯坐在先前胡三千的位置,与他对应照着,而胡三千则蹲在门前,对应门上的地图拼着上面的方块。 贺晨雪看着门道:“其实刚才那一瞬间,我还在想这一切会不会与绿瞳有关系,现在来看,完全没有,制造机关的人,是故意在下面作出那种小孔拼接图案的,我看到也只是偶然而已,我想,制造机关的人说不定考虑到了相关情况,让人误以为,必须要具备某种视力的人才能看到,可是,如果按照我的办法去拼,等不到我拼完,我的眼睛就会暴盲,变成真正的瞎子。” 刑术听着贺晨雪的话,却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晨雪,关于关芝青当年的事情,是你爸妈说的吧?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说呢?谁告诉他们的?我至今想不通这件事,我们查明白天地府的事情之后,就发现关芝青与你没有丝毫关联,你父母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 贺晨雪一愣,随后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有问他们,但是我试探过他们,我说关芝青的亲儿子刘志刚根本就不是我的父亲,我只是这么提了一嘴,希望他们能接着话题告诉我真相,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话题岔开了。” 刑术“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觉得铸玉会的人太奇怪了,贺晨雪的身世不明不白,关键是还有个双胞胎姐姐贺月佳就是双瞳,但下落不明,贺晨雪也没有明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便是凡君一的儿子凡孟,凡孟是怎么死的?直觉上与铸玉会好像是有关联,凡君一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很平静,但实际上,他提到凡孟的时候,刑术都几乎能感觉到他体内那股气好像快要爆出来了。 不到半小时,胡三千就拼好了拼图,就在他拼好最后一块的瞬间,跟前的那扇门发出了异响,接连不断的异响之后,门上的拼图开始自行移动,移动的同时,门也在缓缓打开,等门完全打开的时候,上面的图案又恢复到他们最先看到的模样。 刑术站在那呼出一口气:“没事了,就算是警察进了暗门,到这里来,也是没有办法打开的,除非爆破。” 胡三千摇头:“不可能,这种门如果使用暴力打开,门就会崩塌,你看门框周围的连接处,里面有暗架,一旦暗架毁坏,上面的石柱外层石块就会崩塌,直接将门口掩埋。” 胡三千说着,戴着头灯,背着背包就朝着门内走去,刚走进去,照向里面看清楚之后就为之一愣。 刑术拉着贺晨雪上前,看着里面也是很吃惊,因为门内只有四平方米的空地,周围全都是堆砌起来的石壁,高低举架也不过两米,只有正对面的石壁下方有一个能让一个人爬进去的方形洞穴,类似通风口。 刑术和胡三千蹲下来,看着下面的那个方形洞,刑术叹气道:“造这里的不是人,是耗子吧?要不就是猫狗,反正不是人!” 胡三千将背包解下来,趴下来朝着洞里面爬去,同时道:“我先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们先等着。” 胡三千很快就爬进去了,虽然在他趴下来那一刻,刑术下意识退了一下,担心他会拿出自己那条可爱的胡胡蛇出来…… 爬进方洞中的胡三千立即发现,这个洞穴里面很深,在漆黑一片的前提下,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就算打开电筒,因为方洞狭窄,洞壁周围的石块大小几乎相同,加之混在其中的石英砂还会反光的缘故,他眼睛都看花了。 胡三千趴在那里,微微侧头朝着外面喊道:“刑术,你在我脚踝上绑一根绳子,我朝着里面爬,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就喊你,你立即拽我出去。” “好!稍等!”刑术蹲下来,将安全绳栓在胡三千的脚踝之上,“三千,这一卷绳子只有十五米,最长的绳子还挂在平台那里,取不下来。” “没关系,别忘了,这里面的直径只有十五米!”胡三千说着就朝着里面爬了进去。 刑术看着贺晨雪道:“你闭眼休息一会儿,养养神,这次不比上次,肯定没那么多时间给我们休息,有时间你就尽量多休息。” 贺晨雪靠着一侧,虽然闭眼,但还是开口说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双瞳贺月佳还有未婚夫凡孟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嗯。”刑术点头,“我觉得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 “我姐姐是读高中的时候消失的。”贺晨雪淡淡道,“高中二年级,那天是周五,原本我们俩打算,放学后去逛玉石市场,你知道的,我们的养父母是铸玉会的首工,我们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会感兴趣,应该说,女人其实天生就喜欢宝石玉石什么的,但那时候,我们的父母都不允许我们乱跑,不管发生什么事,放学的时间,我爸总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我们俩的眼睛有问题,一个是大近视眼,一个是大远视眼,不过我们这样的,在特殊学校都算是正常的……” 贺晨雪说到这,刑术一愣,立即问:“你刚才说什么?特殊学校?” “对,我和我姐只能读特殊学校。”贺晨雪说完后,立即明白刑术想说什么了,“我们小学、初中和高中都是在道里、香坊的特殊学校读的,和潘峰应该不是一个地方。” 刑术点头,也不说什么,但已经走神了,脑子中突然想到的全都是玉兰孤儿院和玉兰特殊学校的事情,和傅茗伟所想一样,他意识到,只有这一条线索,他们并没有去调查,会不会有什么与那个孤儿院、学校有关系呢? 贺晨雪见刑术没有说话,也知道他又在想潘峰的事情,也不再说下去,只是靠头休息。 刑术想到玉兰孤儿院和特殊学校的时候,人在江北的傅茗伟也刚好从玉兰孤儿院的办公大楼走出来,出来的那一刻,他驻足停下,扭头看着办公楼墙体从上至下的四个字——“玉兰之家”。 傅茗伟在与王玉兰的交谈中,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劲,似乎也没有什么破绽,但是,这个孤儿院,紧邻的这座特殊学校,是眼下唯一没有调查清楚的一个线索,一定有什么藏在这里。 第二十五章:困死的线索 傅茗伟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齐八爷不是真凶,而如今被他们定为第一嫌疑人的潘峰,也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辅助他,原因很简单,如果他真的是个天才,他就会将这个网织得更好,不会出现明显的漏洞,例如说他们绑架纪德武,导致纪德武断了十指,这件事就是起因,就是最大的漏洞,也是完全没有必要去做的事情。 当然,齐八爷认罪也太绝对了,作为齐八爷这个做了多年字画生意的人,他也应该很清楚,画家这类的艺术家脾气都是很怪异的,单单用威胁绑架这种办法是根本无法让对方就范的,只能适得其反。 傅茗伟看着操场上那群玩耍的孩子,看着他们就连玩耍都得在老师的辅助下,更觉得像王立天、刘达、穆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而且潘峰又怎么可能为了灭口,如此残忍地烧死他们三个。 傅茗伟正准备起身在校园里面再逛一圈的时候,董国衔来电,傅茗伟接起电话,董国衔只是简单说了句:“傅队,阎刚醒了,要和你说话。” “把电话给他。”傅茗伟重新坐下来,听到阎刚在那头虚弱地“喂”了一声后,他立即道,“阎教官,没事吧?” 阎刚在电话那头道:“好多了。”紧接着,阎刚将他们追下去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边,说完后立即道,“现在就算你带人追下去,估计也追不上,那扇暗门一旦关上,要打开很困难,而且,里面具体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 傅茗伟看着远方道:“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带人追下去,隔行如隔山,这个道理以前教官您教过我,您说过,监视与跟踪罪犯的其中一个要素,首先就是要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就如同医生要查明病人的症状才能开药方一样,那是刑术的领域,我想插手都不行,我只是希望,刑术不要违反法纪。” “放心,不会,这点原则性他有,我可以担保。”阎刚立即道,“另外,我手中有之前潘峰假装快递员送来的东西,有一幅字,一幅画,还有一张钢笔写下的纸条,那幅字是齐八爷用来给张护士下套的赵模塌本草稿,很值钱,也是案子的证物。” 傅茗伟立即问:“纸条上写了什么?那幅画又是什么?” “纸条上写着一句话——已经打开了,仔细找找,也许就能找到。”阎刚躺在病床上,放下纸条后,拿起那幅铅笔草稿画,“铅笔画上画的是一个画室的内外,窗口站着四个孩子,三男一女,从画的样子来看,应该就是潘峰、王立天、刘达和穆聪,而画室摆着很多画架,只有其中一个画架跟前坐着一个长发的女孩儿,画室中没有其他人,画室也没有顶,不像是个屋子,就像是拍电视剧电影搭建的那种影棚。” 傅茗伟听到这,很镇定地说:“阎教官,你先休息,把画和纸条交给董国衔。” 阎刚听完,将东西和电话都给了董国衔,董国衔拿起电话,就听到那头的傅茗伟道:“国衔,你把所有的东西都先带回去放到证物室,把铅笔画和纸条各复印两张,然后马上来玉兰孤儿院找我,抓紧时间,要天黑了。” 傅茗伟说完,挂了电话,朝着操场走去,上前就问那名正带着孩子玩耍的老师:“请问一下,这学校有画室吗?” 那名老师点头:“有,请问您是做什么的?” “我是警察,不过你别误会,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的孩子不爱说话,有点自闭,一般的学校不适应,今天我来就是想参观下,而且我朋友的孩子特别喜欢画画,所以托我来问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专门的绘画班之类的。”傅茗伟说话的时候,故意朝着周围看着,显得很平静。 老师点头,指着远处的教学楼道:“在顶楼,最里面的那间教室,最大的那间就是,不过我们还在招聘老师,之前的基础绘画课老师好久没来了。” “哦,是吗?为什么没来了?”傅茗伟立即问,“生病了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师摇头,“那个老师以前也是这里的学生。” 傅茗伟心中一个念头突然间闪过,他立即故作恍然大悟状道:“噢,我知道,我听你们王校长说过,是潘老师对吧?” “对。”老师立即道,“你也知道?” “知道一点点。”傅茗伟微笑道,随后又道,“对了,那在潘老师之前,就没有其他的老师了吗?可以找回来呀。” 那名老师面露遗憾:“之前来了好几位老师,教的一般,主要是对这里的孩子没有什么耐心,不过好多年前,有一个老师教得特别好,那个老师也很出名,还是个画家,但后来听说出事了,人疯了,进了医院,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刚来没两年。” 傅茗伟点头笑道:“谢谢,谢谢,那我先去看看画室。” 傅茗伟告别老师,转身走向教学楼之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现在他知道王玉兰的话为什么没有破绽了,因为王玉兰压根儿就没有告诉他最关键的事情,那就是潘峰曾经在这里任教,还有最重要的,那就是关于那个多年前画家老师的事情,如果傅茗伟没有判断错误,这个人就是纪德武! 傅茗伟走到教学楼楼下的时候,碰巧遇到了王玉兰,王玉兰身边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男人。 王玉兰见了傅茗伟之后,立即上前道:“傅队长,原来您还没走,您看,真是招待不周,您为了查潘峰他们的事情,还专门上门来。” 因为案子没有查清楚,所以警方对外界没有透露出绝世楼火灾现场的四具尸体的身份,王玉兰看到报纸也怀疑过,但是傅茗伟为了查案,只能向王玉兰隐瞒了这件事,说尸体的身份还没有查清楚,让她不要想太多了。 毕竟,王玉兰也属于嫌疑人之一,只不过嫌疑没有那么大而已。 王玉兰说完之后,未等傅茗伟说什么,立即就介绍身边的男人:“这是我丈夫丁伟,学校的副校长兼教导处主任,对外联络呀合作呀,包括联系孩子们毕业之后的出路,都是他。” 傅茗伟立即伸手:“你好,我叫傅茗伟,道外区刑警队队长。” “哦,你好你好!”丁伟立即握住傅茗伟的手,同时问了一句让傅茗伟很意外的话,“不知道傅队长来学校是……” 傅茗伟心中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王玉兰,觉得王玉兰报案说潘峰等人失踪,丁伟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玉兰刚要解释,傅茗伟立即抢先一步,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哦,没事,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的孩子吧,有点自闭,但是呢,很喜欢画画,我今天恰好也来了,知道这里有画室,听说还很不错,所以决定去看看,您能带我去看看吗?” 傅茗伟说完之后,立即仔细观察着眼前两人的表情,他发现丁伟的脸色明显有点细微的变化,面部产生了僵硬,而王玉兰露出的则是疑惑的眼神,因为她很清楚傅茗伟是来做什么的,但不明白傅茗伟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玉兰一指楼梯道:“傅队长,我带你去参观下画室,这边请。” 傅茗伟赶紧道谢,紧随王玉兰身后,而丁伟则慢慢跟在傅茗伟的后面,惊慌的眼神落在傅茗伟的肩头。 绝世楼下的深井石柱之内,胡三千早已爬到了方形洞穴的尽头,但左右上下都没有其他的通道,倒是头顶上有一个,只不过是朝着斜面45度延伸上去的,胡三千将手指头含在口中,然后拿出来,使劲伸手进上方的通道中,试探了下,感觉到手指头一凉,有微风在通道中吹过,立即叫了刑术和贺晨雪,让他们也朝着里面爬。 刑术和贺晨雪朝着里面爬进的同时,胡三千也开始朝着斜面的通道爬行,边爬边说:“两侧的石头可以支撑住身体,稍微爬慢点就没关系,里面有风吹过,证明有其他的出口。” 爬在最后的刑术大声问道:“三千,这个地方怎么感觉像是通风口?” 刑术刚说完,爬在前头的胡三千就听到了石柱通道两侧传来的“轰隆”声,那声音接连不断,他立即道:“别动!先别动!等着!” 胡三千在斜面通道中撑着身体,用耳朵贴着通道仔细听着,听了许久,等那声音停止之后,这才道:“是水声,这个石柱中有很多水,看来和你所说的那个天地府果然有关系,这里的大部分机关应该都是利用水作为动力的。” 刑术也贴着旁边听着:“好像里面有管道一样。” “不管有什么,我觉得现在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前进,跟紧我!”胡三千说着,朝着上面快速攀爬上去,同时将安全绳缩短,挂在贺晨雪的腰间,担心贺晨雪往上爬的时候,万一踩滑摔落下去。 胡三千朝着上方爬去,爬到斜面通道尽头,再往右侧一看,又是一个斜面,胡三千叹了口气,咬牙继续往上爬,就这样三个人持续爬了十来分钟,随后前方的胡三千停下来,因为他清楚地听到贺晨雪在后面大口的喘气。 “贺小姐,别害怕,没事的,你跟着我就行了,你始终记住,我在前面,刑术在你身后,你很安全。”胡三千说着,将身体卡在那,拿出水壶喝着水。 此时的贺晨雪浑身都绷紧了,她不敢松懈下来,在这种狭窄又黑暗的环境中,不要说是她,哪怕是有经验的胡三千和刑术要完全排除害怕那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稀薄的空气,封闭漆黑的环境,加上前方未知的情况,都会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三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不直接返回?可就在三人这么想的时候,就听到沉重的关门声,那扇拼图门死死关上了。 门关上之后两秒,贺晨雪忽然间缩紧了身体,因为她想到要是被困死在这个通道之中,那可彻底完蛋了,想到这,贺晨雪忽然侧头问后方的刑术:“刑术,对讲机还能用吗?” 刑术知道贺晨雪的意思,原本想隐瞒,但想着现在隐瞒,到了关键时刻,贺晨雪发现真相,或许会更绝望,只得实话实说:“没有办法使用。” 贺晨雪也不说话,只是在那自顾自的点头,努力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抓水壶的那只手一滑,水壶也掉落下去砸在刑术的脸上,同一时刻,通道后方也传来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同时通道内也传来了先前的“轰隆”的水声,这些声音都像是一只只无形的手一样爬满了贺晨雪的全身,最终一声闷响之后通道内又安静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贺晨雪问道。 胡三千和刑术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知道,最后的那声闷响是通道的入口被封死了——胡三千在前进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触动了某个机关,机关启动后,经过水流的一系列运作推动,最终导致了拼图门和通道口被封死。 换言之,拼图门和通道门的机关是并联的。 刑术正在寻思怎么圆过这句话的时候,贺晨雪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 “没事的,这里面通风就一定有出入口。”胡三千在前方说,“休息得差不多了,咱们抓紧时间吧,快入夜了,我们得做好准备,我们很有可能会在下面过夜,现在能做的就是希望我们可以尽快离开这个通道。” 胡三千说着继续向上爬,贺晨雪定了定神,使劲摇了下脑袋,咬牙朝着上面继续缓慢爬行,若她没有去过天地府,恐怕此时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 朝着上端继续爬行,上面的通道和下面一样,都是呈“z”字型,上下高低也不过能让人稍微抬一下头,再往上一点脑袋就会碰着顶端,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中,不管是谁,呆上几个小时都会彻底崩溃,就算要退回去都困难——通道内无法转身,要回去只能倒着爬,但因为很狭窄的关系,双腿无法分开,倒着爬回去完全使不上劲,只能慢慢挪动身体,所花的时间要比爬进来多几倍。 当然,最重要的是,就算爬回去也无济于事,通道已经被封死了。 这种时候,人不可避免地会去思考这些问题,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胡三千也有些撑不住了,刑术在后面时不时掏出水壶润湿嘴唇,他不敢喝太多,因为一旦想小便都没有任何办法。 贺晨雪已经处于了恍惚状态,强撑着精神问:“三千,还有多远?” 胡三千刚要开口,略微思考了一下,故意说:“应该不远了,我觉得风越来越大了。”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贺晨雪咬着牙爬了两米。 后方的刑术立即道:“三千在你前面挡着了,要是你爬在前面,肯定就能感觉到。” “快点吧,赶紧爬吧,一口气爬出去。”贺晨雪卯足了劲朝着前面爬去,同时不断催促着胡三千。胡三千知道贺晨雪这样做,最多只能坚持十来分钟而已,等十来分钟过去之后,她发现还是没有到头,到时候失望就会迅速演变成绝望。 刑术一把抓住贺晨雪的脚踝道:“晨雪,别急,慢慢爬,我们得保持体力。” “松开!”贺晨雪已经变得十分烦躁了,“快点爬出去不就好了吗?你喜欢呆在这里是你自己的事儿!”贺晨雪说完朝着前面爬去,用手拼命去打前面胡三千的脚,“胡三千!你快点爬!快点啊!你要是爬不动了,就让到一边去,让我先爬!” “贺晨雪!”刑术在后面大喊道,“冷静点,三千刚才只是安慰你,他也不知道还有多远,因为通道是数个‘z’字型通道组成的,所以我们并不是以直线的方式朝着上面爬,要远许多,需要耐心!” 贺晨雪攥紧拳头,也不说话,只是拼命去打着胡三千的脚,胡三千也咬牙朝着前面继续爬,没有搭理她。 刑术边爬边说:“晨雪,你要知道,小白进来了,潘峰也进来了,而且潘峰应该是从这里来回走过无数次,所以他很熟悉这里,潘峰都可以来去自如,我们也可以,只要坚持,肯定没问题的。” 贺晨雪虽然依然咬牙在爬,但先前卯足的那股劲已经快用尽了,随后柔弱的那一面重新从心底的深渊爬出来,浮现在她的脸上,她带着哭腔道:“万一他们走的不是这里呢?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刑术在后面道:“在天地府的时候,你也害怕过,我向你做过保证,我说能出去就一定能出去。” 刑术说完,发现贺晨雪不动了,他偏头朝着前面看去,用手电照着前方,发现前方的胡三千也不动了,立即问:“三千,继续!” 胡三千没说话,因为他抬头的时候发现前面已经是尽头了,而尽头那里什么都没有。 胡三千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他和父亲受人之托去陕西,原本是为了帮人开先人的棺材取物,但去了之后才知道是几个盗墓贼委托他们,希望他们能帮忙救人,因为他们用老式的掘土法进一座因为地震而导致下陷的古墓时,因为土壤松软,洞穴没有加固,前后塌陷了,有两个同伙被困在了通道之中。 那个通道与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差不多,高低宽度都几乎一样,等他和他父亲想办法绕开那层软土,用测土法找准了古墓的大致土层位置,再反推找到那两人被困的位置时,两人早就死了好几天了。 当尸体搬出来的时候,胡三千看着两人的四肢都是用一种怪异的方式贴紧了身体,整个人的面部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挤压了一样,随后胡三千的父亲告诉他,那是人在极度绝望和恐惧中死去时才会变成的模样,而且上下的门牙肯定早就被自己咬得稀碎了。 此时的胡三千,眼前浮现的全是当年看到的那两张绝望的死人脸,一直到刑术在后面大声叫了第五遍他的名字,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随后咽了口唾沫道:“刑术,恐怕咱们真的被困在这里了。” “不会的!”刑术此时也无法平静下来,“绝对不会的,你再仔细看看,继续往前,爬到头再说!快点!” 刑术吼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中间的贺晨雪已经趴在那攥紧双拳,低声抽泣,随后抽泣又被她使劲拍打通道四壁的声音取代。 “啪、啪、啪、啪”的拍打声响起,随后伴随着的是贺晨雪的哭声,这些声音传到胡三千耳中,就像是死神的嘲笑,在刑术听来,更像是直接宣告他们死亡的判决。 第二十六章:对接的出口 刑术趴在那,一声不吭,努力保持着平静,许久他抬起头来,轻声道:“三千,你继续爬,到了尽头再说,仔细看看,一定有办法的,潘峰和小白能爬出去,我们肯定也能,放心,听我的。” “好!”胡三千深吸一口气,朝着前面继续爬着,他用手电照过去看到尽头的时候,目测还有十米的距离,而且所处的也是个斜面,但当他爬了快五米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脑袋有一阵眩晕,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还是感觉到了。 紧接着,胡三千快速爬了几米,那种眩晕感没有再次袭来,他侧头道:“贺小姐,你往我这里爬一爬,慢点爬,慢慢的,我说停,你就停!” 贺晨雪止住哭,咬牙慢慢爬着,刚爬了一米,那种眩晕感立即袭来,这次不管是胡三千还是贺晨雪与刑术都明显感觉到了,刑术一摸身下的通道地面,立即道:“这个通道是活动的!” 胡三千应声道:“对,我也发现了,但是不知道具体的活动规律。” 说话间,胡三千用手电照着对面尽头的墙壁,一边朝着前面爬,一边注意看,这次他爬得速度较快也猛,爬了一段,发现前面的墙壁正朝着上面移动,同时自己也感觉到身体一沉,随后原本是倾斜朝上的通道瞬间变平了,变成了直线。 “我知道了。”前方的胡三千道,“这个通道真的是可以上下活动的,就像是跷跷板一样,只不过我们身在跷跷板当中,我们已经过了跷跷板的中心支撑点,我和贺小姐加起来的体重比刑术你重,所以原本倾斜的通道下沉,我在想,刑术你那头肯定要重一些。” “什么意思?”刑术没明白。 胡三千解释道:“就是说,如果不算上我们三个人的体重,用通道原本的重量来算,你所在的尾部要重许多,所以才会导致通道一头朝下,一头朝上。” “明白了!”刑术朝着前面看着,“所以,通道的真正出口,是在通道正对面的那面墙壁之上的某个位置,只要我们找准了位置,将通道口正对出口,然后想办法固定住,就可以顺利出去。” 胡三千此时笑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现在正在想,我们身处的是一艘宇宙飞船,正准备使用手动方式与空间站对接。” “别贫嘴了!快想办法吧!”刑术在后面催促道。 胡三千微微回头:“贺小姐,你再往我这个位置爬一米。” 贺晨雪咬牙爬着,随后通道朝着下面继续沉去,胡三千见依然看不到通道口,干脆也朝着前面爬着,谁知道刚爬了不到两米的位置,通道前方突然猛地朝着下面沉去,胡三千也因为没有抓稳两侧,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胡三千这一头栽下去,直接导致了通道前端重量突然加重,整个通道直接朝下,看样子就要与下方变成一个九十度的直角了,而贺晨雪也因为胡三千栽下去,腰间连带着的安全索也被拖拽了下去。 脑袋朝下直接冲下去的胡三千双手在前方挥舞着,好几次虽然接触到了两侧,但因为下落速度太猛,根本无法固定身体,就在他绝望之际,身体突然一沉一定,他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他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再往下沉,而是头朝下悬在了通道之中。 胡三千的头灯因为先前的碰撞,出了问题,无法打开,现在他眼前是一片漆黑。 “刑术!坚持住!”胡三千知道是后方的刑术抓住了贺晨雪的脚踝,因为他与贺晨雪有绳子连着,所以,只要贺晨雪不往下掉,他也不会。 此时最后的刑术,完全是靠双脚卡在通道中的石头缝隙中来固定身体,他的双手死死抓住贺晨雪的脚踝,使劲抓着,同时喊道:“晨雪,你用手撑着两边,我这样的姿势坚持不了多久。” 贺晨雪此时也在努力,使劲撑着两侧,胡三千也顺势固定好自己的身体,回头道:“贺小姐,你把分接的安全绳扔给刑术,让刑术绑在腰上,这样可以缓解下。” 贺晨雪摇头:“不行,我腾不出手,就算腾出手了,刑术在我上方,我也没办法扔上去。” 胡三千只得道:“好,大家先找一个让自己顺手的姿势,然后听我口令,慢慢朝着后面退,刑术也退!” 胡三千说话间,总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因为先前头灯坏了,他完全看不到,所以只能腾出一只手来,将肩头灯调整了角度,朝着下方后打开,打开的瞬间,等胡三千看清楚下面是什么东西之后,吓得浑身鸡皮疙瘩冒了一身——通道现在正对的下方,应该是个池子,虽然通道口只有那么点大,但因为是可以活动的,还在微微上下晃动,晃动的同时,可以让他清楚地看到下面池子中那些粉碎的骸骨,以及爬行在骸骨之中的那些个通体泛着银光的蚂蚁! “是刺银!”胡三千喊道,“快!往后移动!先避开下面!快快快!” 刑术听胡三千这么一说,迅速往后爬,贺晨雪也跟着往后爬着,刑术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刺银这种东西,但曾经也听师父说起过,那是一种寒地蚂蚁,属于白蚁的一个变种,最早发现是在三国时期,魏国加固江堤时,从腐朽的江堤中发现了大堆的粉碎石块和木片,从而也发现了这种腐蚀性极高的蚂蚁,而且它们的繁殖能力十分恐怖,一个群体内不止一只蚁后,如果某建筑中出现了群体刺银蚂蚁,那么这个房屋会在短短三个月内被这些恐怖的小动物全部啃光! 因为这种蚂蚁通体银白色,上颚处有一根独刺,所以被人称为刺银,这种蚂蚁容易受惊吓,一旦受惊吓,就会立即进入攻击状态,后期就有疯狂的人,将这种东西放入自己设计的某种机关当中,也有民间记载说,这种蚂蚁可以入药,每日按照剂量服用,可以起到健骨的作用。 三人的快速后退,终于让通道重新起来,并且保持了平衡,但在起来的瞬间,胡三千也看到了墙壁上那个大小与通道口差不多的出口,他知道有了希望之后,终于趴下来,气喘吁吁道:“刚才真的是九死一生,要是咱们落下去了,肯定死无全尸。” 贺晨雪也被吓得不轻,缓了一会儿才问:“刚才你说的刺银到底是什么?” “一种蚂蚁。”刑术在后面说,“我都没见过。” “这是我第二次见,第一次是在广西柳州。”胡三千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和下来,“我在柳州办完事,顺便去看望父亲的一个老朋友,是一个老棺材匠,柳州棺材闻名天下,大家都知道。那次我就亲眼见他帮人破解了一个机关棺材。” 贺晨雪皱眉:“机关棺材?” “对,其实说到底,这些做法都是防盗墓的,我之前说过的天地坟也是,机关棺材种类很多,最常见的就是挡板中藏陪葬品。但那次我亲眼看到有人将刺银放进一个暗盒之中,暗盒是用不锈钢制成的,开启的机关主要使用的是弹簧,但简单吧?但是我都没有明白为什么要用弹簧,后来父亲的朋友告诉我,棺材下葬前,按照规矩,得挖出一个比棺材大两圈的‘棺材座’,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坟坑,这样才能将棺材吊放下去,然后填土。”胡三千说完喝了口水,又道,“填土也是有规矩的,实际上应该先填缝隙,等下方的土与棺材本身齐平之后,再掩埋上面的,这样一来,棺材一侧的挡板与土壤就产生了直接接触,日积月累,土壤必定会因为季节的关系,会干燥或者是潮湿,毕竟人们不会深埋棺材,只要土壤挤压棺材挡板到一定程度,里面的暗盒就会打开,放出其中的刺银,紧接着这些东西会吃掉整口棺材,还有棺材中人的尸体。” 说完,胡三千又摇头道:“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刺银这种蚂蚁,不连骨头都一并啃了。” “不知道,好了,休息够了,准备下,与下面的出口对接吧!”刑术再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了。 江北玉兰孤儿院外,坐在车后排的傅茗伟仔仔细细看着董国衔带来的那幅画,还有那张纸条,纸条上的话明显是一种暗示,不,是明示,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潘峰这个人,根本不想逃走。 董国衔在前方问:“傅队,潘峰为什么要去找刑术呢?” “我估计那与我们现在的案子没有太大的关联,我觉得他纸条上的话,既是写给刑术看的,也是写给我看的,他好像在说,我们调查的方向是对的,就差一步了。”傅茗伟说着又看向那幅铅笔画,“我刚才去看过画室,画室的模样和这幅画上的差不多,但是明显被重新装修过。” 董国衔立即问:“啊?重新装修过?” 傅茗伟点头:“对,因为绘画过程中,肯定会掉下颜料之类的东西,这是无法避免的,所以美术教室不可能用木质地板、地毯或者是地板革之类的东西,只能用地板砖,但是这间教室用的是水磨石地面。” 董国衔奇怪地问:“那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新装修过的呀?” “从前我们读书的时候,教室地面一般都是水泥的,这座学校因为校舍不大,范围也不大,所以都用的地板砖,带纹路的那种,这样好打理不说,也可以防止学生摔倒。你想想看,学校落成的时候,要用地砖,肯定所有教室都用一样的,我去老师办公室看过,也是一样的地砖,就连校长办公室都是,为什么画室在建成的时候偏偏要用水磨石?美术教室用地砖合情合理,为什么要用水磨石?”傅茗伟说到这摇头,“所以,画室内的地板砖并不是一开始就用了水磨石,而是后来把地砖全部撬了,重新做的水磨石。” 董国衔点头:“傅队,你的意思是,画室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对呀,会不会发生过凶案?有血不好打理,所以干脆撬开了重新做。” 傅茗伟看向车窗外还亮着灯的孤儿院宿舍楼:“有这个可能,因为血液反应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掩饰的,有时候用错了打扫的东西,会适得其反,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做这件事的人,就算不具备医学方面的知识,也肯定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 傅茗伟说着打开车门走出去,靠着车门点起一支烟来,盯着孤儿院的里面,黑暗中,只有宿舍楼几处的窗口亮着灯,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一个伺机吞噬所有人的怪物。 而董国衔则在旁边接着电话,不断地点头应声。 许久,董国衔拿着电话过来,将电话递给傅茗伟:“纪德武案当年的资料上面传过来了。” 傅茗伟拿着手机,打开pdf文件,查看着,随后道:“当年经办纪德武案的竟然是吴志南,案子没破,他肯定羞愧难当吧。” 董国衔也凑近看着手机:“傅队,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纪德武当年身为这里的美术老师,竟然会被潘峰一伙儿人挟持,从资料上来看,当年调查的结果是,他与这些学生的关系都很不错,虽然他性格怪异,但和这里的特殊学生能打成一片,而且非常有耐心。” 傅茗伟指着手机上面的一行字道:“最重要的是,纪德武当年也是这里的学生,也是个有自闭症的人,看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但我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劲。” 董国衔也认同:“对,我也这么觉得,感觉上太刻意了。” “对,线索的指向太明显了。”傅茗伟咬着过滤嘴道,“你想想看,不管我们怎么调查这个案子,即便是没有刑术那边的资料,我们迟早也会查到这个学校,因为这座学校,与这个案子中最主要的嫌疑人都有关联!纪德武也好,潘峰那四人组也好……”说到这里的时候,傅茗伟突然将烟拿下来,“齐八爷!快,你赶紧打电话调查齐八爷,看看他是不是也与这个学校有关联。” 董国衔立即打电话,叫人调资料,调出齐八爷所有的资料档案,而此时傅茗伟则直接走到学校大门口,也不顾看门人的询问,抓住大门的栏杆看着学校之中,仿佛想看穿黑暗中隐藏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再说从通道中爬出的三人,靠着下一个通道的墙壁坐着喘气。刑术看着他们先前那个通道,因为他们离开之后,又缓缓抬起来,洞口移开了他们现在通道的对接口,随后抬手看表道:“快九点了,今晚我们肯定会在这个鬼地方过夜了。” 贺晨雪摸着四周,他们身处的这个通道较比之前那个大许多,但高度也只能让人吃力地蹲着前进,但宽了许多,宽度差不多接近两米。即便只是这样,也已经足以让三人的情绪平复下来,只要路越走越宽,他们心中的希望就会逐渐战胜绝望。 胡三千朝着前面跪着爬行了一段,用手电照了下,随后关闭道:“也得节省下电量,不知道还有多远。” 贺晨雪坐在那吃着刑术递过去的干粮补充体力,脸色也较比之前好太多了。 刑术也吃着,问:“三千,你以前有没有去过类似这里的地方?” “从来没有。”胡三千摇头,“我当年去过最复杂的就是受考古部门一个朋友的委托,和他们一起去了一座崖墓,知道郪江古墓吗?” 刑术点头:“听过。” 满嘴塞着食物的贺晨雪也点头道:“我也知道,曾经我还专门去参观过从那里挖出的一块古玉,上面的纹路从来没有见过,很古怪。” “对,那里不是一座古墓,而是几十座连在一起的,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晚了,盗墓的已经将里面值钱的东西拿光了。”胡三千叹气道,“因为古墓是相连的,所以一座被盗,其他的全部完蛋,那些家伙就在古墓与古墓之间的洞壁上打个洞就能钻过去了,但古墓下面还有一个地方,算了,不说了,我那位朋友也因此葬身在其中,那时候我才明白我爸的话,他说,古人也许能想象出未来是什么样子,但古人所做的一些事情,后人也许永远无法理解,也无从理解。”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胡三千打开手电立即照向前方,也就是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一颗珠子从前方滚了过来,胡三千立即摸出棺材钉,横着推了过去,将那颗珠子挡住,随后照向远方,想要看清楚是谁扔来的这东西。 刑术立即挡在贺晨雪的跟前,也紧盯着前方,这一眼看过去,他和胡三千同时看到在远处这个通道的拐角处,蹲着一个穿着快递制服,脸上却戴着尸面的男子。 “潘峰!”刑术第一时间喊道,虽然那尸面是白仲政的,但他认得那魁梧的身材,还有那身制服。 刑术喊完的瞬间,潘峰冷笑一声,从身后摸出白仲政的小弩弓,将一发弩箭直接射了过来。 胡三千眼疾手快,用另外一根棺材钉直接打落了那根弩箭,与此同时,潘峰也将第二支弩箭搭了上去,因为只能蹲着前进,无法奔跑,所以刑术和胡三千根本无法快速接近他,只能站在原地想办法防守。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潘峰也不发射第二支弩箭,“这个游戏是致命的,你们赢了,白仲政能活,我还能送你们一个礼物,如果你们输了,他就死定了,不过,我也会陪着他去死,因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第二十七章:镜屋 潘峰的话,让三人大为吃惊,刑术立即道:“潘峰,没有必要这样!你不是那种人,我知道你有事想让我们知道,让警察知道,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不要一错再错。” 潘峰看着刑术,抬了抬手中的弩弓,又指着前方胡三千用棺材钉挡住的那颗珠子道:“那颗珠子就是铸玉会一直寻找的如来眼,真正的如来眼,你们三个都是行家,现在就可以鉴定,这个算是我邀请你们参加游戏的一个诚意。” 胡三千并未上前,只是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游戏很简单,等下你们离开这个通道中之后,会进入一个房间,房间内有一部电话,这部电话接通了城市电话线路,你们可以用它来联络外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与外面的警察一起搞清楚我杀人的原因,然后再想办法离开那个房间。”潘峰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不过你们应该庆幸的是,我不会给你们限定时间,反正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在乎多耗些时间。” 贺晨雪此时开口道:“潘峰,就算是游戏,也得给点线索吧?” “好,看在这位小姐的份上,我给你们一个线索,关键字只有一个,那就是‘画’。”说完,潘峰转身走了,胡三千立即吃力地蹲着追了过去,而刑术则径直上前拿起被棺材钉挡住的如来眼。 胡三千追到前方拐角处的时候,脚尖就触碰到一个圆筒,圆筒还在冒着烟,他意识到不好,立即转身朝着后方扑倒,随后那圆筒冒出火花,在原地旋转着,旋转完毕之后冒出了滚滚白烟。 胡三千慢慢爬起来,看着那个已经很快释放完白烟的圆筒,知道那玩意儿只不过是一个小烟花,潘峰故意用来阻碍他的,看来这个叫潘峰的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他们。 刑术将如来眼递给贺晨雪,自己则拿起先前胡三千挡开的那支弩箭,发现原本的箭头已经被砍掉,前端用布包裹着一块海绵,外面用透明胶缠裹了两圈。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如来眼,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如来眼,但这的确是一颗上好的玉珠。”贺晨雪用手电照着,凑近仔细看着,“它为什么会在潘峰手上?” 刑术扔下那支弩箭:“应该问,潘峰从哪儿得来的,这件事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因为如来眼的出现,变得更加复杂了,看样子,不是铸玉会的内鬼将这颗珠子交给了潘峰,就是珠子原本就留在绝世楼中被潘峰找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是,这颗珠子是马菲找到交给潘峰的,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马菲参与了这件事,与从前一样,在幕后操控着。” 贺晨雪将如来眼放入包中:“你是说,马菲依然在考验我们?” “不知道,这个女人很奇怪,而且谨慎得出奇。”刑术说着,看着蹲着走过来的胡三千,“三千,怎么样了?” 胡三千道:“前面拐角往前不到二十米的位置,有一个古怪的房间,里面还有灯。” 刑术和贺晨雪对视一眼,紧接着刑术道:“走,去看看。” 胡三千转身在前方领路,刑术和贺晨雪紧随其后,走过拐角,朝前走了二十米左右,从那个类似窗口的位置跳下去,便落在了那个长方形的房间之中。 刑术关掉手电,看着这个上下前后左右全部都布满了镜子的房间,顿时觉得有点头昏眼花,胡三千也下意识闭上眼睛,因为在这种房间内一旦呆久了,哪怕只是几分钟,就会分不清楚方向,头晕的同时,意识的混乱会让自己产生此地重力异常的错觉,从而摔倒,在短时间内甚至爬不起来。 不过,在此地,眼睛无法看清楚远处的贺晨雪倒没有太大影响,她扭头道:“刑术,你和三千先休息下。” 刑术无可奈何地点头,胡三千此时干脆扯出两块半透明的丝巾,和刑术互相绑上,只有这样,才会避免因为视觉产生的头晕恶心。 刑术和胡三千终于舒服些的时候,贺晨雪走到房间的正中位置,指着跟前那个用一个类似管子的东西立起来的落地灯道:“这个房间好奇怪,怎么会有灯泡?应该是被人改建过的吧?” 胡三千走到墙壁边,用手摸着所谓的镜面墙壁,又敲了敲后道:“对,改建过的,但只是一部分,例如说这个墙壁,不是现代镜子,是水晶打磨出来的,而且是火山岩水晶,并不是沉积岩水晶,在这些水晶之后,应该是黑曜石。” 刑术也上前摸着:“三千,从触感来判断,的确是水晶,但你怎么能判断出来这是火山岩水晶,而不是沉积岩?再者说了,你光是看和摸,不可能知道后面是黑曜石吧?” “对呀。”贺晨雪也上前摸着,“我都无法判断,因为这些打磨过的水晶,不存在相对透明度,无法看清楚后面的东西。” 胡三千摇头:“不,我不是看出来的,而是见过类似的东西。” 刑术立即问:“是吗?在哪儿?” 胡三千道:“我父亲过世之前,有个朋友拿着一面‘法镜’来找他鉴定,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面‘法镜’是从吉林出土的,是曾经北方土著降神之巫萨满的法器,过去的典籍中有记载——降神之巫曰萨满,帽如儿鍪,缘檐垂五色缯条,长蔽面,缯外悬二小镜,如两目状,著绛布裙,鼓声阗然,应节而舞。” 说完,胡三千比划了一下,又道:“法镜应该有两个,但应该是铜镜来着,可我爸挚友拿来的确是两面类似现代的镜子,但是测试之后,发现那东西的确是古物,不是现代的东西,后来他们被迫进行测试,发现是黑曜石和火山岩水晶制成的,不过最后还发现,那个萨满的墓是被‘诅咒’过的,这面所谓的‘法镜’实际上是用来压住那个死去的萨满,以免他祸害人间的,但至于为什么,没有查出来,估计应该是与这种制镜的方法有关,试想一下,在大家还在用弓箭的年代,突然有人拿出了一支步枪,弓箭射五十步或者百步,而步枪的子弹距离却是弓箭的几倍,人们肯定会认为那是妖术,镜子也同理。” 贺晨雪看着四周道:“这间屋子中,除了灯泡之外,还有桌子,床,柜子,这些东西我先前摸了下,也顶多是这几十年中的东西,不可能是古物,看来,是有人找到了这个地方,干脆在这里住了下来。” “不,是躲在了这里。”刑术隔着半透明的纱巾看着周围,“没有人会愿意住在这种地方,正常人天天面对这样的环境,绝对会发疯的,除非……” 贺晨雪忽然道:“除非这个人与我差不多,眼睛有问题,或者就是个瞎子?” 胡三千看着四周,刑术道:“对,只有这种可能性,因为这个地方,就算是疯子也呆不下去。” 胡三千此时问:“电话在哪儿?” 贺晨雪摇头:“不知道,我看不到,也没有摸着。” 刑术顺着墙角走着:“我们分开找找,这里的陈设不多,应该可以找到。” 三人找了一圈,贺晨雪最终在桌子下面找到一个老式的转盘电话,电话被挂在桌子下面,她将电话从挂钩上取下,小心翼翼地捋了捋电话线,然后放在桌子之上。 刑术拿起话筒,小心翼翼放到耳边,刚贴近耳朵的时候,就听到电话中传来一阵阵奇怪又尖锐的笑声,吓了刑术一跳,下意识将话筒拿开,放在眼前看着。 因为话筒中的笑声太大,又诡异,旁边的贺晨雪和胡三千都听到了,也是吃了一惊。 贺晨雪忙问:“是什么?” 刑术摇头:“不知道,有人在笑,听声音不像是潘峰。” 胡三千将电话拿起来,但此时他听到的只是电话的忙音,只得摇头道:“没有声音了,先不管那么多了,试着拨出去看看。” 刑术拿起电话来:“刚才潘峰说,给机会让我们和警察一起调查清楚他杀人的原因,我想,这个电话只能打给傅茗伟了。”说着,刑术准备转动转盘拨号的时候,转盘却突然间自己转了一圈,然后复位,复位的同时,刑术就听到电话拨出去的声音,随后是等待音。 刑术握着话筒道:“电话自己拨出去了!” “什么?”贺晨雪一愣,“自己拨出去了?” 胡三千蹲在桌子一侧,从侧面看着电话:“这电话应该是动了手脚,只能拨一个预定好的号码。” 刑术点头,刚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电话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傅茗伟的声音:“你好。” “傅警官,是我,我是刑术。”刑术拿着电话看着对面的贺晨雪道。 对面的傅茗伟很吃惊:“刑术!?你在哪儿?” 说着,傅茗伟下意识拿开电话,看着电话号码上面的“未知号码”四个字,随后又拿到耳边:“你在什么地方?” 刑术看了下周围:“具体来说,我现在的位置是在地下,具体多少米我不知道,具体什么位置,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在地下的一个通道内爬了很久,只知道先前那通道的大致位置应该是在绝世楼下面,不过现在不保准了。” 胡三千在旁边道:“现在我们不在绝世楼下面了,先前在通道中爬行的时候,我计算过大概的距离,至少偏离了绝世楼有近百米,这个也只是推测,毕竟我们无法辨别方向。” 胡三千说着拿出罗盘来,指着上面固定不动的指针:“罗盘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你听到了。”刑术叹气道,“傅警官,我们是一路追着潘峰来的,现在我的一个朋友落到了潘峰的手上,他说要和我们玩一个游戏,让我们与你一起配合着调查清楚他杀人的原因,否则的话,我的朋友就会被他杀死,当然,他还说了,如果他杀死了我的朋友,他也会去死,当做偿命。” 傅茗伟听得云里雾里的,刑术只好将先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这一讲半小时过去了。贺晨雪体力不支,靠在一侧闭眼休息,谁知道就睡着了,胡三千也趁着这个时间赶紧小睡,维持体力。 “……对,现在我们就身处在一个非常怪异的房间内,四面都是镜子,全都是镜子,如果没有纱巾遮眼,我恐怕早就晕过去了。”刑术靠着桌子拿着话筒,他想抽支烟提神,但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这种封闭的空间中抽烟无异于自杀。 傅茗伟在那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如果不是刑术给他说的这一切,他肯定会认为刑术所说的地下通道,暗门,烟囱状深井中的石柱都是某人的幻想。 刑术捏着鼻梁道:“这些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也希望你暂时不要上报,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潘峰的杀人原因,对了,我之前想到了潘峰所读的特殊学校,你应该去调查下。” “我现在人就在孤儿院外面,已经做过初步调查,你猜猜我查到了什么?”站在路灯下的傅茗伟看着街头,开车回去取东西的董国衔还没有回来。 刑术道:“不知道。” 傅茗伟随后将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刑术听完立即道:“那这个孤儿院肯定百分之百有问题,没得跑,如果单纯只是那四个人有关联,那还算合情合理,不过连纪德武都曾经是这里的学生,那就基本上等于是告诉我们,最终的焦点应该放在玉兰孤儿院和特殊学校上面。” “没错,而且还有一件事,在我发现纪德武与这里有关之后,我突然意识到的,我让他们把齐八爷的档案调了出来,结果发现,齐八爷与孤儿院、特殊学校也有联系。”傅茗伟又点起一支烟,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困得站着都能睡着了。 刑术很吃惊:“齐八爷与孤儿院能有什么联系?” 傅茗伟打着哈欠道:“你知道齐八爷以前结过婚吗?” “不知道。”刑术说完,又仔细想了想,“整个古玩城中,没有人知道他结过婚,都认为他是个老光棍。” 傅茗伟靠着路灯杆,换了只手拿电话:“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齐八爷娶了一个老家的媳妇儿,他祖籍是在黑河一个叫大兴屯的地方,他那媳妇儿是父母指腹为婚的孩子,实际上算是他的一个表亲妹妹。” “近亲?”刑术仿佛已经知道了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对,近亲,结婚之后,没多久,他们俩就有了一个女儿,但是这个孩子呢,天生有问题,有点智障,三岁才能稍微走得稳点,口齿也不清楚,后来有一天,他媳妇儿领着闺女去逛商场的时候,把孩子给丢了,齐八爷当时气疯了,打电话报警,找朋友帮忙,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随后因为这件事,齐八爷和他媳妇儿离婚了,离婚时,他媳妇儿拿走了齐八爷几乎所有的东西,也是齐八爷自己愿意给的,其实那时候齐八爷没什么钱。”傅茗伟说着用手搓着自己的脸,打着哈欠。 刑术听到那头傅茗伟发出的声音,立即道:“你多久没睡觉了?” “没多久,说正事吧。”傅茗伟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他揉了揉眼睛,将耳机插上,然后摸出风油精擦着太阳穴,“齐八爷后来一直在找她闺女,虽然她闺女是特殊孩子,但始终是他自己亲生的,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后来他才知道闺女被人拐卖到了乡下,后来得急性脑膜炎死了。” 刑术听到这,立即问:“但这也不能说明他与玉兰孤儿院有联系呀?” “你听我说完,他当时寻找的时候,玉兰孤儿院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让他很感动,后来知道她闺女死了之后,他觉得自己无比的愧疚,于是经常去玉兰孤儿院,还有特殊学校,他捐赠了很多东西给玉兰孤儿院,这些事情孤儿院所在的社区都有记录的,还给他发过锦旗,社区档案里面也有。”傅茗伟甩着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还有,我发现王玉兰的丈夫丁伟,有点怪异,另外,那个画室被重新装修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刑术拿着电话,闭着眼睛想了许久,忽然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问过王玉兰,王玉兰说潘峰以前是自闭症,原本逐渐好了,但高中三年级的时候突然严重了,演变成为分裂型自闭症,好像是受过什么刺激吗?我觉得也许他受刺激的这件事与孤儿院有关系,说不定与那间画室也有关系,别忘记了,那幅铅笔画中,所画的就是画室。” 傅茗伟点着头:“对,我还在想,画中在画室里作画的女孩儿是谁,但是我现在觉得去直接质问王玉兰,有点打草惊蛇。” 刑术道:“我给你个建议,你不要去问王玉兰,你单独找丁伟聊聊。” 傅茗伟道:“我也想过,但是没有想周全具体怎么问,反正今晚开始,我得开始盯着这里了,我有点困,等国衔回来,我先睡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 “行,你先休息吧,我也得休息了。”刑术看了一眼在旁边睡着的贺晨雪和胡三千,“我也得睡一觉,否则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好,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傅茗伟道,“但是我得问你,你们现在带的吃喝等东西,够多久的?” “五天。”刑术立即回答。 “好!”傅茗伟看着远处董国衔的车慢慢行驶过来,“三天,如果三天后你们没出来,我就让阎教官带着我下去,我带人去救你们。” 说完,傅茗伟挂了电话,等车到跟前来,直接说了句“你先盯着,两小时后叫醒我”,随后躺在后座闭眼就睡着了。 可此时,正准备放下话筒的刑术,却听到电话里面传来了潘峰的声音:“刑先生,你的爸爸妈妈对你好吗?” 第二十八章:眉目 当潘峰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的时候,刑术立即就明白这个电话线路被做了手脚,潘峰正在周围某个地方监听着,肯定是很希望听到刑术与傅茗伟之间的对话,以此来判断他们调查的进度。 刑术靠着桌子的另外一面坐下:“潘峰,其实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应该收手了,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指使你,这个人会让你认为她是在帮你,现在警察已经展开了全面调查,你不要一错再错。” 潘峰在那头并没有打断刑术的话,一直等他说完,又问了一遍先前的话:“刑先生,你爸爸妈妈对你好吗?” 刑术等了等再道:“我是被人领养的孩子,我没有见过我爸爸,虽然有我母亲的照片,但我对她的印象依然是非常模糊。” 潘峰“哦”了一声,又道:“你觉得自己因此受到伤害了吗?” 刑术道:“没有。” “你撒谎!”潘峰冷冷道。 刑术道:“我没有撒谎,虽然我相信命运,但同时也相信命运是可以人为去改变的,你也一样,如果你不认为命运可以改变,就不会做出那些事情。” 刑术说到这,自己却掏出钱包,从钱包的两张卡之间抽出一张被塑封过的照片,照片上有一个穿着连衣裙的长发披肩的女人。这就是刑术的母亲,那个叫龚盼的可怜女人,虽然照片还算清晰,但在刑术眼中,除了被养父刑国栋告知这就是她亲生母亲之外,他对照片和照片上的人没有任何感觉,就连这么多年来,他去优抚医院后面江岸扫墓的时候,都只是像完成工作一样。 潘峰停顿了许久又道:“刑先生,虽然我们不算认识,但我觉得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我们是同一种人。” “我们不是。”刑术决定用激将法,“因为我不管怎样,除了被迫自卫的前提下,我不会伤人性命,虽然我能,但我不会那样做。” 潘峰笑了,带着奇怪节奏的笑声从话筒中传来,紧接着笑声突然停止,他平静地说:“你想激我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我没有那么容易上当,这些手段你可以对其他人用,但对我绝对不起任何作用。你应该清楚,你和警察调查出来,肯定比我说出来更有成就感,不是吗?” “潘峰!你给我听好了,我调查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成就感,我的成就感不会建立在这些事情之上,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刑术耐着性子劝说着潘峰,虽然知道劝说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潘峰的语气忽然变了,变得十分低沉:“刑先生,好多年前,我无意中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科幻短篇小说,上面写了在某个星球上,住着一群有特殊能力的人,这些人可以自由穿梭时空,可以回到过去或者前往未来,但他们当中有一个奇葩,他没有任何能力,只是一个普通人,能行走的也只有脚下这个实实在在的世界,他对过去不感兴趣,因为他知道,如果过去是起点,现在是终点,不管你在过去做了什么,试图改变什么,最终事情的走向都会变成今天这样,所以,他只是想去未来,想看到自己的希望,可惜,未来对他遥不可及。” 刑术将潘峰这番话的每个字都记在心中,他知道,潘峰不会没有理由说这个科幻短篇小说的内容的,这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又与潘峰的杀人动机有什么关联呢? 潘峰说完后,又怪异地笑了笑道:“刑先生,晚安,祝你们好梦。” 说完,电话断线了,刑术看着话筒,许久才放下去,随后沉沉睡去,他实在太累了,生理和心理都要扛不住了。 第二天清晨,傅茗伟带着董国衔直奔王玉兰的办公室,因为他在外面亲眼看到王玉兰和丁伟进了办公大楼,他知道这是个机会。 王玉兰和丁伟前脚进办公室,傅茗伟和董国衔后脚就到,两人到的时候门都没有合拢。 傅茗伟用手撑了下门,随后敲了敲,刚坐下的王玉兰抬眼就看到了傅茗伟,立即起身笑脸迎上去,丁伟也立即换了一副表情。 傅茗伟握了握王玉兰的手,直接切入话题道:“王校长,今天我来,是有点事情要单独咨询丁校长。”傅茗伟特地将“单独”二字说得较重。 王玉兰“哦”了一声,下意识看着丁伟,随后点头:“好,好。” “国衔,你先出去下。”傅茗伟面带微笑看着丁伟,头也不回地对董国衔说。 董国衔立即理解傅茗伟的意思,站在门口把住门,微笑地看着王玉兰,那意思就是“王校长您先请”,王玉兰虽然带着笑,但笑容中充满了疑惑,紧接着与董国衔一起离开了。 董国衔站在办公室门口,像是门神一样,王玉兰很是尴尬,只得问:“这位警官,你想喝点什么吗?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王校长太客气了,我在工作。”董国衔依然带着笑,但自己站在门口的那姿态,加上又说了“工作”二字,已经让王玉兰明白了。 “那好,你们先忙着,我去看看孩子们。”王玉兰说完转身走了,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依然不忘回头对办公室门口看上一眼。 办公室内,原本正在泡茶的丁伟,见傅茗伟并未坐下,而是在办公室内四下看着,赶紧起身问:“傅警官,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傅茗伟笑道,“我就看看这里是不是有禁烟的标志,我烟瘾大,其实我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我就是想抽。” “不禁烟,不禁烟。”丁伟立即转身从柜子中取出一个特大号的烟灰缸,摆在傅茗伟跟前的茶几上面。 刚摆上,傅茗伟就笑道:“算了,不抽了。” “没事,没事。”丁伟也立即坐下,但并没有挨着傅茗伟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而是坐在对面的长条沙发之上,与傅茗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可以抬头就目视到对方。 傅茗伟也不说话,只是抬头四下看着这间办公室,一直看,口中低声喃喃自语着什么,但丁伟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场面很是尴尬。 “不容易呀。”傅茗伟终于说话了,“你们两口子为了办孤儿院,为了学校,投进去了这么多钱,昨天我也看了,学校的基础设施什么的都不错,非常不错,而且你们的学校肯定都不盈利吧?如果我没记错,地方政府和国家都会补贴吧?” “当然。”丁伟立即道,“要没有补贴,我们的买卖也做不下去。” “买卖?”傅茗伟看着丁伟。 丁伟尴尬一笑,拍了下头道:“你看,我就是个生意人,说习惯了,应该说孤儿院和学校如果没有相关补贴也办不下去。” 傅茗伟点头:“的确不容易,其实这么大的地方,就算有补贴,也很吃力。” “理解万岁。”丁伟咧嘴笑着。 “对了,你们认识齐八爷吗?齐鲁,在古玩城做字画买卖的。”傅茗伟话头一转,突然问。 丁伟点头:“认识,在我们眼里,他就是个慈善家,这里有很多设施都是他捐赠的。” “哦。”傅茗伟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大概捐赠的数目是?” “数目挺大的,前前后后,我大概记得应该是两百万左右。”丁伟仔细回忆着,“对,差不多有这么多,他那个行当呀,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齐八爷自己也说了,他买卖好了,一笔买卖就几百万。” 傅茗伟低头看着烟灰缸,也不看丁伟:“他以前有个孩子被人拐走了,你们也帮着他找了对吗?当时孤儿院方面主要负责协调和帮助他的人是谁?” 丁伟立即道:“是我。” 傅茗伟抬头:“你?没有其他人了吗?孤儿院的其他人没有帮手,只有你一个人?” 丁伟道:“我只是主要协调,帮助他联系一下外面的人,孤儿院内部的人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平时都有自己的工作。” 傅茗伟点头:“丁老板,你的主营买卖是什么?” “外贸。”丁伟停顿了一下,“因为这边挨着俄罗斯,主要和俄罗斯方面做生意,以前做过药材,主要是中药材,国内的中药野生资源越来越少,但俄罗斯不一样,他们与我们接壤,他们那边一般不用中药材,所以前期都做这个,后来就做食品干果,就是松子、榛子、浆果、蘑菇这些。” 傅茗伟紧盯着丁伟:“那现在呢?” “唉,现在主要是轻工业,就是卖衣服鞋子给他们,我们接单,他们付钱,但是俄国人做买卖不比其他地方,他们基本上都不用lc,就是信用证付款方式,而是用的汇付中的电汇,而且俄罗斯那边海关也非常麻烦,清关时间长。”丁伟说起这个来,就是一脸的困扰。 “好吧,我知道了,麻烦您叫一下王校长回来,我再和她聊聊。”傅茗伟说完,见丁伟要起身,立即道,“不好意思,你能打电话叫她回来吗?” 丁伟明白了傅茗伟的意思,笑着坐下打电话给王玉兰,随后坐下来等待,就在此时,傅茗伟突然看着丁伟问:“丁校长,你为什么不奇怪,我要打听齐八爷的事情呢?” 丁伟立即道:“你们办案有你们的规矩,我就算想知道,你也不一定会告诉我。” 傅茗伟往沙发上一靠:“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办案呢?” 丁伟笑了:“傅警官这什么意思呀?你不是办案,为什么要单独和我谈话,不是办案的话,肯定会让我老婆也留下来的,我说得没错吧。” 此时,王玉兰在门外开始敲门了,丁伟起身的时候,傅茗伟突然道:“他们死了。” “啊?谁?”丁伟愣了下,驻足停下,此时傅茗伟对着门说了句,“进吧。” 王玉兰推门进入,进来那一刻,看着丁伟站在那看着傅茗伟,同时也听到傅茗伟道:“前段时间道外北二道街火灾现场找到的四具尸体,证实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些人,也就是潘峰、王立天、刘达还有穆聪,三男一女,身份已经确定。” 傅茗伟撒了一个小谎,并没有将潘峰还活着的事情说出来,随后他的目光快速在丁伟与王玉兰之间扫视着,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眼神交流。 丁伟站在那,许久才问了句:“是不是搞错了?”而王玉兰完全傻了,站在那一句话说不出来,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 傅茗伟又道:“王校长,坐下吧,我们聊聊那四个人的情况,丁校长,麻烦你先出去,谢谢。” 丁伟点着头离开,并没有上前搀扶着依在门口的王玉兰,等他出去,董国衔顺势将门关上。丁伟此时摸出烟来,刚含上,又意识到了什么,递给董国衔。 董国衔故意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我不会,谢谢。” 丁伟点点头,转身离开,边走边点烟,董国衔紧盯着他的背影。 办公室内,傅茗伟起身来,走到窗口,问:“王校长,潘峰死之前,留下几件东西,从这几件东西中,警方判断,当年在特殊学校发生过什么事情,从而导致了他们几个人死在了火灾现场,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是他杀还是自杀,但可以肯定的是,潘峰在道里区特殊学校就读高三的时候,学校的画室中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想知道那是什么事情,当然,如果你不说出来,我们也会查出来,只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王玉兰抬眼看着傅茗伟道:“傅警官,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傅茗伟转身看着王玉兰:“那你先回答我,那画室为什么要重新装修。” 王玉兰没有直视傅茗伟:“因为时间太久,屋顶漏水,墙壁的保温层也出了问题,而且当时装的是地暖,那年供暖之前锅炉出了问题,地暖管子被冻上了,没有办法,只能刨开地面,既然都刨开了地面,干脆就重新装修了。” “什么?”傅茗伟摇头,“对不起,王校长,我最近几天没睡好,一直有点耳鸣。” 王玉兰随后又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傅茗伟点头,重新坐下:“前段时间,在油画交易中心,你们拍出去了好几幅画,都是这里的学生画的,以慈善的名义,而且数额挺大的,看来这里的学生都是天才。” 王玉兰点头:“傅警官,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傅茗伟知道王玉兰说的是那四个孩子,他立即摇头:“暂时不行,因为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看为好,都面目全非了。” 说到这的时候,王玉兰已经站不稳了,眼泪一下滚了出来,她立即转身拿出纸巾擦着,但怎么擦都没用,眼泪使劲往外滚,抽泣中的王玉兰断断续续地说道:“傅警官,对……对不起,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吗?” “王校长,节哀顺变,打扰了,告辞。”傅茗伟起身就走,开门后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关门的那一刻,从门缝中仔细看着王玉兰的脸,他可以判断出王玉兰的伤心绝对不是装的。 “走,回车上。”傅茗伟带着董国衔立即离开办公大楼。 走出大楼的时候,傅茗伟立即问:“上面怎么说?与油画交易中心的交涉如何?” “很麻烦。”董国衔道,“先前他们来电说,交易中心声称画已经到了满洲里海关下属的额尔古纳海关,因为是贵重物品,之前又经过检测,所以手续上很麻烦!” 傅茗伟停下来,凭空挥了一拳:“真他妈麻烦!联系上北京的国际刑警方面了吗?” “这倒是联系上了,他们已经与俄罗斯方面的国际刑警接洽了,俄罗斯方面正在做初步调查取证,只是我们没有确实的证据,必须要先调查。”董国衔皱眉摇头道。 傅茗伟立即拿出电话,翻着电话记录,但昨晚刑术打来的那个电话无法回拨,他也叫人查了,查出来那只是个承接在某厂区的分机号码,毫无疑问,做手脚的人一定用了老式的终端机,而且转接过电话线,要查到最终地点非常麻烦,要回拨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时的傅茗伟根本不知道,在学校的楼顶处,一个人正拿着望远镜看着他,随后那人拿出电话拨了出去,拨通之后,也不说话,随后挂断。 几秒后,地下镜屋中还在熟睡的刑术三人,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惊醒,刑术起身一把将电话拿起来,随后听到那头的潘峰道:“刑先生,早上好,我觉得,你应该打个电话向傅警官问个早安。” 说完电话断了,刑术放下话筒再拿起来,依然如昨晚一样,转了一个号之后,电话号码就拨了出去,刚响一声,傅茗伟就接起来道:“刑术!” “傅警官,潘峰刚才打电话过来,让我向你问个早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刑术抓着话筒,隔着纱巾看着已经起身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的贺晨雪和胡三千。 拿着电话站在那的傅茗伟捏紧了电话,然后猛地转身四下看着,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周遭的一切,但周围太大,人又多,他根本无法找出自己想要找到的目标。 傅茗伟盯着办公大楼的方向道:“潘峰还有帮手!就在我周围!一定有!否则他不可能知道我刚从王玉兰的办公室出来,也不可能知道我正在想办法联系你!” “什么?帮手?”刑术愣住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傅茗伟皱眉看着周围。 第二十九章:无穷镜像 回到车上的傅茗伟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又道:“丁伟很奇怪,太奇怪了,马脚已经露出来了!” “对,他为什么不奇怪你问齐八爷,而且你打听他做生意的事情,正常人都会反问一句,为什么要问这些?他回答得太自如,太自然了。”刑术揉着鼻梁道,顺手拿过贺晨雪递过的湿巾擦着眼睛,“但是我搞不懂的是,为什么你撒谎说四个人都死了,连潘峰都死了,他会那么震惊,王玉兰会那么伤心?王玉兰伤心是真的,因为是她报的案,但为什么呢?她明显在隐瞒什么,那间画室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傅茗伟深吸一口气:“画室的事情,明显在撒谎,而且王玉兰是个不会撒谎的人,我问她为什么要装修,她回答了我一遍,我装作耳朵不好使,又问了一遍,第二遍她的回答与第一遍一字不差,这只能说明,这是她编好又背诵了无数次的借口!” 刑术想了想又道:“对了,油画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茗伟道:“我问丁伟的买卖,实际上就想看他是不是会告诉我这件事,因为我的人连夜调查过这所学校,从系统中调出来的档案发现,丁伟的进出口贸易生意做得很不好,这两年他全靠油画交易在赚钱,利用学生交流活动,向俄罗斯方面输出油画。” “等等!”刑术摇头道,“不可能吧?俄罗斯油画那是相当有水准的,国内根本没有办法比,他怎么能输出油画到俄罗斯!?而且照你的说法,金额那么巨大!” 傅茗伟道:“所以我在查,但是,你也清楚,油画交易中心,说到底,也与拍卖行差不多,你挂出去的画,有底价,但是没有封顶的,俄罗斯那边的买家出的价钱就很高,不过他们走的是一种慈善的路线,也就是帮助这些特殊的孩子,在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因此我们也不好着手,我已经联络了国际刑警方面,让他们协助我们调查,但他们还需要初步的调查取证,很麻烦,需要时间,还有,他们之前走了一批画,已经快出境了,手续没有问题的前提下,我们没有办法开箱检查。” 刑术闭眼在那思考着,忽然道:“还有个办法,你马上去查,去调查那些学生画的都是什么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画应该全都是仿作!” 傅茗伟浑身一颤:“对呀,仿作,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了,你等下再打来!” 刑术挂掉电话,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随后道:“我们现在虽然暂时不能离开,但也必须找到下一个出口的位置,我们现在开始分头找。” 说完,三人立即分头行动,在整个镜屋范围内搜索着,找了半天毫无线索的时候,刑术心里却一直挂着傅茗伟那头,就在此时,电话再次响起,刑术拿起电话,刚接起来就听到潘峰在那头道:“刑先生,你恨你爸爸吗?你的亲生父亲,你恨他吗?” 刑术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好半天才回答:“我恨他也没有用,我知道,你很恨你自己的父母,对吗?” “刑先生,你犯个一个错误,你现在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查出事情的真相,另外一个则是从我手上救出你的朋友,在此基础上,你应该尽量顺着我,不应该问一些敏感的问题,因为这样会导致我情绪失控,我自己也非常清楚,我是个精神病患者,在我无法自控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虽然我一直在坚持服药。”潘峰在那头平淡地说,语气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但是,我的药不多了,只有一点点了,也就是说再过几个小时,我的药吃完之后,我就不是我了,我也不知道我会变成谁。” 刑术听到这,突然间将话筒猛地放下挂断。 他这个举动发出了巨大的声音,让贺晨雪和胡三千为之一惊,都抬眼看着他。 刑术深吸一口气,道:“赌一赌。” “什么?”贺晨雪问,不明白刑术想做什么,此时电话铃声响起,虽然铃声依然是之前的铃声,但此时的铃声却给人一种焦躁的感觉。 刑术看着电话,没有动手去接,只是看着。 贺晨雪问:“你干什么?为什么不接起来?” 刑术只是摇头,此时电话不再响了,胡三千继续寻找着房间内的另外通道,贺晨雪则慢慢走向桌旁,刚走到电话铃声又突然响起来,贺晨雪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刑术。 刑术抬手示意贺晨雪不要担心,然后轻声道:“你去接电话,我站在你身后,你按照我的话去说。” 贺晨雪准备接起电话,将手放在话筒上,刚要拿起来的时候,刑术道:“等一下。” 贺晨雪的手只是放在话筒上,等电话又响了两秒后,刑术这才附耳低声道:“接。” 贺晨雪接起来的同时,将电话放在左耳边,刑术则站在贺晨雪的身后,搭着她的肩膀,听着话筒内的说话声。 “刑先生,你为什么挂我的电话?”话筒那头的潘峰虽然显得很平静,但电话接起来的那一刻,还是很明显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这表示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发火。 刑术立即凑近贺晨雪右耳说了一句,贺晨雪立即道:“刑术他正忙着找出口,没时间。” “贺小姐!”潘峰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显然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贺晨雪仿佛都能看到电话另外一端的他脸上狰狞的表情。 “挂电话!”刑术低声吩咐,贺晨雪立即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贺晨雪立即问刑术:“你到底要干什么?” 刑术刚要回答的时候,一侧的胡三千侧头看着他们,看着刑术站在贺晨雪身后搭着她肩膀的样子,笑道:“你们现在这模样完全是在诠释什么叫做狼狈为奸。” “滚蛋。”刑术扔下一句话,刚要向贺晨雪解释,电话再次响起。 刑术拍了拍贺晨雪的肩头,贺晨雪接起电话来,那头传来潘峰急促的喘气声:“叫刑术接电话!” 刑术闭眼说了句话,贺晨雪立即道:“你叫小白来接电话,我要知道小白还活着。” “叫刑术来接电话!”潘峰气急败坏地大吼道。 刑术拿着话筒直接挂断了电话,贺晨雪被潘峰的吼叫吓坏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侧的胡三千则不受任何影响,继续在那寻找着。 刑术只是摇头,低声道:“谢谢,去帮三千,这里我来处理,已经够了,这回合我赢了。” 电话再次响起,刑术接起来,并不说话,那头也不说话,许久终于听到白仲政的声音传来:“刑术,我没事,挺好,放心。” 刑术笑了:“潘峰,你应该用专业的录音笔,而不是用手机录音,专业录音笔会消除录音带来的回响,这样通过话筒传过来,才不会导致听起来那么空洞,你知道什么叫空洞吗?” 没有走开的贺晨雪看着刑术,捏了一把汗。 几秒后,潘峰开口道:“刑术,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你比我想象中要笨,但只是一点点。”刑术平静道:“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要用录音这种方式,你等于是告诉我,你现在所在的地方,与小白被关押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一段挺长的距离,否则的话,你没有必要事先考虑到我要听小白的声音,从而录音这一点。” “听着,我现在手上有小白,有你的朋友,掌握主动权的是我,不是你。”潘峰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是吗?”刑术干笑了一声,“你可以杀了他,反正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不在乎多杀一个,你杀了他,正好符合某些人的心意,这样的话,警察下次见到你,就可以果断开枪将你击毙,一了百了,当然,我遇到你,我也可以采取过激的手段,相信我,真要动手,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你也可以选择放下电话逃跑,我建议你这么做,反正你做这些事情,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完全豁出去了,只为图个痛快,而不是为了去解决事情。” 潘峰淡淡道:“我就算再杀人,杀的也只能是我自己,我说过,杀人要偿命,你也记住这句话,杀人,偿命!” 刑术道:“好,我相信小白没死,那么现在我们来聊聊,关于你在高三时,那间画室中发生了什么?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刑术,我认为,你现在最想知道的不是真相,而是我为什么不说出真相的原因。”潘峰的声音压低了,就像是对着话筒悄悄说话一样,“我听了你和傅警官的对话,你们已经接近真相了,快了,很快了,我想,在你们找到镜屋的出口,离开之后,傅警官他们也会将案子的大概查清楚,接下来,马上就会真相大白。” 潘峰说完顿了顿:“所以,现在,你的任务是找到出口,继续游戏,作为你们调查顺利的报答,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我要求你做的事情,寻找出口,以及相关的一切,都是受人所托,或者说,我在报答他人的恩情,再见。” 潘峰挂断电话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希望你下次不要再随意挂我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刑术深吸一口气,放下话筒。 贺晨雪立即问:“刚才你为什么要那样?你激怒他了。” “我不那样做,就没办法知道小白的下落,只有激怒他,他才会出现破绽,潘峰不是丧心病狂的人,如果真的是,他不会采取这种方式方法,我推测对了,的确有人在背后帮他,这个人大概就是马菲。”刑术思考着,“只是我还是没搞明白,马菲为什么要牵扯进铸玉会的事情?难道说铸玉会的什么事情与奇门有关联?” 仔仔细细搜索了一圈的胡三千此时道:“没有任何机关,周围全是镜子,家具我也都检查过了,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一个切入点。” “什么?”刑术问。 胡三千指了指上下道:“全都是镜子,而且进拼图门的时候,我们发现了玄机,是灵活运用了电筒光,加上你之前也说过,所谓的铸铁仙最喜欢利用的就是两点,一点是光影,第二点就是人的心理。” “对。”贺晨雪搭话道,“之前我们走的那个通道就是那样,其实就是为了压迫人的心理,如果不冷静,一直朝着前面拼命爬,爬到最后上下活动的通道那,一定会因为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下面全是刺银蚂蚁的池子中,那就死定了,以前我们在天地府中遭遇过的那些机关也都一样。” 刑术点头,随后直接看向了中间的那盏灯,胡三千也看了看,朝着刑术点头:“四面镜子,唯一一盏灯,我觉得关键就在这里,现在最利索的一件事,那就是直接将灯泡给打爆。” 刑术点头:“值得一试,但是如果灯泡启动了什么机关怎么办?” 胡三千指着灯下面的那根管子:“这个机关肯定是后来有人重新设置过的,以前此地绝对用的不是灯泡,古代有电吗?” 刑术苦笑着摇头,自己倒是突然间把这点给忘记了。 胡三千上前把灯泡一棺材钉直接敲碎,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灯泡虽然碎了,但是屋内并没有黑,依然明亮,胡三千都有些吃惊了,下意识转身看着周围,随后道:“光源不是来自灯泡!” 刑术也看着周围,摸着镜子:“光源是来自这些镜子,这个灯泡立在这里,因为有镜子上下前后左右反光的缘故,让我们误以为是灯泡导致的,加上多重的叠影,根本分不清楚。” 胡三千找了一圈,站在屋子的中间,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着屋子的顶端,随后将一侧的桌子搬过来,踩上桌子,朝着上面摸去,刑术见状,立即问:“你干什么?” 胡三千忽然笑了:“机关就在这上面,最小的镜像成像点的位置。” 贺晨雪虽然仰头,却看不清楚,只得看着眼前的刑术。 刑术也看着上方,胡三千紧接着朝着上面一跳,朝着屋顶镜面中心位置有亮点的那个位置抓去,触碰到中心位置的那个亮点之后,屋顶上的那面镜子突然间从中间缓缓分开,紧接着一副木梯从那里掉落出来。 胡三千摸着那副木梯,指着木梯下落的那个四平方米大小的洞口道:“这就是出口。” 刑术皱眉:“我没明白,你是怎么发现的?” 胡三千跳下来,指着两边的镜面墙壁道:“上面的镜面已经被打开了,所以只能用左右两面来说明。”胡三千说着,展开双臂指着两侧道,“两面镜子正对着,你能数清楚两面镜子当中有多少个我的镜像吗?” 刑术摇头:“应该有无数个吧?没法数清。” “随着镜子的角度不同,对照镜中成像的数量也不同,对吧?”胡三千看着左右,“如果夹角能被三百六十度整除的情况下,成像的数量应该是三百六除以角度再减去一,这样以此类推,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没有角度,成像数量就是无穷多个,换句话说,只要你找准了重叠成像最里面的那个点,虽然只有很小,但如果有遮挡,并且在物体不移动的前提下,你是看不到的,只能看到一个黑点或者一个亮点,对吧?” 刑术寻思了一下,转身看着那灯泡道:“明白了,这就是这个房间内之所以有灯泡的原因,灯泡在中心位置,左右成像重叠无穷个之后,中心的那个点藏着机关的按钮,但因为对应着有灯泡的缘故,我们会直接忽略最小的那个点,机关按钮就藏在多重叠影肉眼能看到的最小的那个点中。” 胡三千点头:“但是,只要灯泡爆掉了,这个效果就会立即消失,因为灯光被我们误以为是主光源,保持明亮的前提下,那个机关也用于白炽灯发亮后颜色同等的东西装饰,只要灯泡不亮,我们就永远无法发现,但如果灯泡爆了,没有中心光源的前提下,唯独天花板中心点还有一个类似光源的东西,那就露馅了。” “难怪上下举架这么高,难怪中心位置除了这盏灯之外,所有其他的家具都摆在周围。”刑术左右看着,在那比划着。 贺晨雪在一侧道:“这个机关被人改良过,没改良过之前的破解难度更大吧?” “不不不。”胡三千摇头,“没改良之前应该要简单许多,周围应该是吸光壁,也许与上次你们在天地府中看到的炼丹石一样,透过水晶镜面照射出来的,但光线没有现在这么强烈,而从前中心的管子,确切来说是柱子上面应该放着夜明珠之类的东西,那个机关上面肯定也放着一颗一模一样的夜明珠,这样光影重叠之后,就可以隐藏住真正的机关开口,不过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很难找到一模一样的夜明珠,所以,没改良之前破解的难度很小。” 刑术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扭头看着贺晨雪道:“晨雪,上面的洞口中很黑,你拿着如来眼爬上去,看看如来眼是不是会发光。” 贺晨雪立即在胡三千和刑术的帮助下爬上梯子,朝着上端的洞口中爬去,爬到黑暗处之后,她掏出如来眼,在她从包中掏出来的瞬间,如来眼绽放出明亮的光芒,将洞口四周照得透亮,就犹如贺晨雪手中拿了一个小太阳。 胡三千吃惊地看着上面,随后又低头看向刑术:“这么说,如来眼原本就是来源于这个镜屋之中,根本不是铸玉会前几代顶级工匠打造出来的?” 刑术摇头,他不知道,而在上端拿着如来眼的贺晨雪,心中的惊讶很快便被铺天盖地涌来的怀疑给覆盖。 难道说,铸玉会原本就是个谎言? 第三十章:冻土之下 额尔古纳山黑头山边境口岸,那辆满载油画的集装箱车在递交了相关证件,接受最后一次检查之后,告别护送自己的两辆安保公司越野车上的成员,通过古纳界河上的桥梁,驶进了俄罗斯的领土。 在中国境内的那两辆安保公司的车辆掉头离开,刚开出口岸不过两百米,两辆拉着警笛的警车便从其身边呼啸而过,越野车上的驾驶员下意识减慢车速,停在路边,探头出去。 警车随后急刹车停在边境口岸之上,边防武警立即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而车上跳下来的几名警察拿出证件表明身份之后,领头的那人拿着搜查证递过去,问:“这辆车是不是已经过关了?” 带班的武警排长看着搜查证上面的车牌号码以及车型,点头道:“刚刚过关不久。” “完了,晚了一步!”领头的警察看着远方皱眉道。 武警排长下意识问:“出了什么事?那辆车的所有证件都没有问题,这里每辆车过境之前,海关方面需要检查检测好几次的,就算这里通过了,对面俄罗斯也会再次严格检查的,但是他们手头的证件很齐全,还有俄罗斯方面的初检文件,也就是说,他们过了界河之后,在对面只需要递交证件就可以离开,到达另外一头的海关之后才会再次检查,走正常的清关程序。” 领头的警察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随后拨通了电话号码,接通后道:“晚了,已经过关了。” 与此同时,在口岸对面的俄罗斯境内,那辆集装箱货车正以时速60公里的速度朝着前面行驶着。 车内的两名正副驾驶员都打着哈欠,在这种一马平川的路上开车,太容易犯困了,在国内还好,草原周边不管是国道、高速哪怕是边境公路,每隔一段距离,两侧都会出现树林,这样的话可以避免驾驶人员的视觉疲劳,但在俄罗斯这头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公路,你会认为一眼看去前后左右都是一模一样的地方。 “我觉得吧,咱们公司雇什么保安公司都是多余的。”驾驶员看着前方,“听说就跟着咱们这么跑一趟能赚不少钱呢?” 副驾驶摇头:“我们拉的东西值钱呀,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值钱?都是孩子的仿作!要真值钱,就用飞机了。”驾驶员笑道,“那才安全呢!” 两人说笑着又开了许久后,车终于驶过了第一座小镇,驶过的同时,一辆卡玛斯货车从一侧的公路行驶上来,以缓慢的速度行驶在前方,驾驶员按着喇叭,但那辆车就是不让,他拼命按着喇叭,但对方就是不理睬。 副驾驶此时立即道:“没事,前面路就宽了,到时候咱们再超车,这里是俄罗斯,出了事不好办。” 驾驶员耐着性子点头的时候,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他从后室镜中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又跟上来了一辆乌拉尔牌的货车,正在那按着喇叭。 驾驶员火了,在那吼道:“前面不走,我他妈有什么办法,你们俄国人是不是都有毛病!” 当然,驾驶员的吼叫声前后的货车都听不到,也看不到比他们所驾车辆车身高度矮了许多的货车车顶上已经站着两个背着工具包,戴着滑雪面罩的男子。 两名男子从乌拉尔货车顶端跑过去,滑到汽车引擎盖上,随后朝着车内的驾驶员竖起大拇指,驾驶员立即微微加重油门,将车头靠近集装箱货车尾部,随后其中一人先行跳过去,接过后面那人递过去的钳子,剪断上面的外部锁链后,蹲下去轻松将上面的锁打开,随后慢慢打开车厢门,将稍微敞开的车厢门用一根支撑棍固定住之后,迅速爬了进去。 爬进去的同时,最前方那辆卡玛斯货车上的驾驶员按下对讲机,用带着浓重俄国口音的英语说道:“你们只有五分钟!四分半之后,你们要是找不到,就必须离开!” “明白!”蹲在最后那辆货车上的另外一个蒙面男子按下计时器回答,“如果马菲的消息是正确的,那咱们要找的东西一定会在这里!” 说完,男子抬眼看着车厢内部,里面的男子正对照着里面的木箱编号寻找着,随后蹲在一口木箱之前,用撬棍打开,从其中抽出一幅画来,看着上面的编号之后,又抽出一幅,此时后面的男子按下对讲机道:“先初步鉴定!快点!来不及了!” 里面的男子点头,撕开包装膜,将画框上端小心翼翼启开,然后取下来,在其中摸索着,随后从里面抽出一幅画的一部分来,拿出手电筒照了照之后,回应道:“是列维坦的《晚春》!” “快点!递给我!时间快到了!”引擎盖上的男子急道。 “还有其他两幅需要鉴定!”车厢内的男子也焦急道。 引擎盖上的男子举起计时器:“没时间了!都拿过来!前面就会变成四车道,他们一超车,我们就完蛋了!” 车厢内的男子没有办法,只得将画一幅幅递出来,引擎盖上的男子拿到之后,立即将其倒着放进背包后面的固定架之上,放好两幅画的同时,那人交给他第三幅,随后快速取下支撑棍,在合上车厢门的同时,朝着里面扔了两颗烟雾弹,随后跳回引擎盖之上。 后车此时减速,最前方的那辆货车也加快速度,开到前面岔路口的时候,朝着右边驶去,很快就消失在公路之上。 集装箱货车的两名司机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车厢中冒出的浓烟,驾驶员一脚刹车踩住,紧急停在公路边上,然后抓了灭火器就朝着后面跑去。 就在两人拿着灭火器站在车厢门口,发现锁链断开,锁也被打开的同时,先前尾随他们的那辆货车从其身边呼啸而过,在前方路口左转而去,与此同时,坐在货车车厢中的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正在仔细鉴定着剩下的两幅画,而另外一人则已经打了报警电话:“对,在紧挨舒瓦镇的公路上,一辆集装箱货车,应该是从中国过来的,后面冒着白烟,好像有爆炸物,是的,你们赶紧去吧,天啦,太可怕了,我的老婆和孩子都吓坏了,我叫伊萨克,对对,伊萨克,好的。” 男子说完挂了电话,拉起面罩问:“其他两幅都是真的吗?” 戴着面罩的男子叫关盛杰,坐在他对面的叫白博然,开车的是綦峰。这三人正是几个月前假意受刘志刚委托,实际上被马菲雇佣的库斯科公司bm小队a小组的成员,全都是华裔。 白博然放下专用的10倍放大镜后道:“都是真的,的确是之前从俄罗斯国家历史艺术博物馆中丢失的,这里有三幅,当时一共丢了五幅,剩下的在哪儿?” 关盛杰摇头:“马菲说她只知道这里有三幅,至于其他的,她说,如果我们做的好,顺利让警方发现那辆车的秘密,她会将其他两幅画的下落告诉给我们。” 白博然皱眉道:“那只能看俄罗斯方面的警察是不是聪明了。” “没关系,马菲说,中国警方已经通过国际刑警联络了俄罗斯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关盛杰盯着那几幅画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将这三幅画藏起来,第二,告诉马菲行动已经成功了,让她履行诺言。” 白博然点头的同时,关盛杰按下对讲机到:“綦峰,把车开去安全屋。”吩咐完毕后,关盛杰掏出卫星电话拨了出去。 关盛杰电话拨通的时候,身在哈尔滨的马菲正站在龙塔的观景台上,今天不是周末,来参观的人极少,马菲拿着电话远离人群走到一侧,这才道:“任务完成了?” “完成了,按照你的情报,已经找到了那三幅画,初步鉴定结果,的确是列维坦的。”关盛杰在那头平静地说道,“现在,你应该履行承诺了。” “没问题。”马菲笑道,“不过还需要你们用一点小手段,将这三幅画交还给俄国国家历史艺术博物馆之后,我才能说出剩下两幅画的下落。” 关盛杰在那头捏紧电话:“马菲,你当我们是什么?你的雇佣兵吗?” 马菲只是淡淡道:“关组长,你是把自己真的当贼了吗?我让你们做的是好事,你们拿走画,交还给博物馆,就算这个行当的人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唾弃你们,要知道,谁都讨厌贼,对吗?” 关盛杰看了一眼白博然,稳定了下情绪:“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你不如换个方式,让俄罗斯警方直接发现,他们自然会将画交还回去的。” “不,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的复杂多了。”马菲道,随后看向窗外,盯着那些远没有她身处的龙塔高的那些高楼大厦道,“关组长,我希望的是保持长期合作,你放心好了,将来我提供给你们的情报,以及带你们去寻找的东西,是现在这些物品价值的几百倍,我的话说到这,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都是你的事,注意安全,再见。” …… 地下。 从镜屋屋顶通道爬上去后的刑术三人,发现上端是一个地下洞穴,和小矿洞差不多,宽度够一个半成人,平均高度一米八的模样,但很多地方还需要弯着腰低着头,否则就会碰着头。 “这是什么鬼地方!?谁挖出来的。”胡三千在前面慢慢走着,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大家的体力都恢复得不错。 刑术摸着旁边潮湿的洞壁:“三千,我觉得现在我们肯定在地下好几十米的地方。” “也许更深。”胡三千说着找了一个较软弱的地方,将自己的一根棺材钉使劲插了进去,随后再使劲晃动着,让固定在里面的棺材钉稍微松了一点后这才慢慢拔出来。 刑术凑上前看着,胡三千看着棺材钉中带出来的泥土道:“很深,至少50米以下了。” “50米!?”贺晨雪非常吃惊,“怎么会在这么深的地方?” 胡三千依然看着棺材钉上的泥土:“这不奇怪,虽然哈市主城区地处区域相对来说稳定性高,地势平坦,区域地质灾害少,但是有一个问题是永远无法解决的,那就是季节性冻土。” 刑术点头,摸了下那棺材钉上面的泥土,泥土很软,感觉上带着极重的水分。 “在这里一旦进入零下之后,地表以下一定深度范围内的岩土体以及岩土体空间缝隙中的水就会发生冻结,但通常来说即便是达到了零下30度左右,也不可能冻结到好几米,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哈市冻土的深度最多200厘米,在整个中国冻土深度最深的就是天山下面,最高纪录接近500厘米。”胡三千将棺材钉上面的泥土甩下来。 刑术摇头:“既然这里最多冻到200厘米,你是怎么判断出我们现在深入地下50米左右的?” “土质,水分,还有土壤内所含的东西。”胡三千看着棺材钉留下的那个小孔,“北方房屋地基一般都用的钻孔灌注桩,基坑基本上在7到15米左右,正常都是7、8米的样子,不过要考虑到哈市下面的人防工程还有地铁站等等,最深的基坑可以达到30米,如果这个洞穴并不深的话,早就被刨出来了,综合这些因素,我才判断应该是50米左右,还有这个洞穴应该算是半天然的。” 刑术摸着洞壁:“半天然?” 胡三千继续朝着前面走,边走边解释:“也就是说,很早以前这里因为地震或者其他原因出现过地缝,或者是较小的一些连通的洞穴,挖掘的人扩大这些个洞穴,将其连在一起,这种地质现象在北方其实挺常见的,特别是在曾经有火山的附近区域内。” 刑术掏出自己的手持gps来,没有信号,所有电子设备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胡三千拿出罗盘来试图辨别方向,发现罗盘指针不断在转,总之十分不稳定。 胡三千停下来,看着弯曲朝前,看不到尽头的洞穴:“这里的磁场好像有问题,而且前面还很远。” “没事,这次我带足了电池,就担心发生上次的事情。”刑术拍了拍自己的背包。 胡三千摇头:“要考虑到一切的可能性,只是我现在有件事想不明白。” “什么?”刑术问。 胡三千盯着前方道:“潘峰带着小白去了哪里?以小白的身手,要被潘峰抓住,除了被偷袭,不可能有其他的办法,但潘峰要偷袭小白的最好位置就是在镜屋,最早的小通道乃至于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都不适合偷袭,因为无处可藏,但是偷袭之后,潘峰背着小白这样一直走下去,得走多久?” 刑术寻思了一下道:“你是说,时间上合不上?” “对,就算潘峰和小白提前我们几十分钟,还得算上破解门和通道机关的时间等等,他们也不可能跑那么远,要知道,我的体力都扛不住爬那么久,走那么久,更别说他们了。”胡三千看着刑术,随后下了一个定义,“所以,潘峰不应该在我们前面。” 贺晨雪也看向后方:“你的意思是指,那个镜屋还是有问题?” 刑术点头:“有可能,有可能那个镜屋内还有个其他的暗室什么的,而潘峰带着被偷袭的小白就在那个暗室内,和我们也许就一墙之隔。” 胡三千看着两人:“知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刑术道:“潘峰背后到底是谁?这个人与潘峰是不是有直接联系,与那学校是不是有联系,不管是谁,这个人必定对这下面的世界了如指掌,甚至还亲手改造过镜屋的机关。” “走到前面应该就会有答案!”胡三千转身继续前进,“刑术,你断后,盯死后面。” 刑术点头,故意放慢了下脚步,三人又在洞穴中走了一阵后,胡三千很肯定道:“这虽然有脚印,但不是最近才留下来的,说明昨天潘峰绝对没有走到这里来,昨天在地铁上,我注意过他的鞋子,他穿的是一双球鞋,而这里的是皮靴的印记,也许是他以前来的时候留下来的,亦或者就是那个帮他的人,有脚印就好办了,跟着脚印走吧。” 三人并不知道,他们在地下沿着那忽宽忽窄,忽高忽矮的洞穴走了足足快两个半小时都没有看到尽头,三人已经完全累坏了,只得用防水布铺垫在地上,靠着洞壁喘气休息,而且这个位置无比的潮湿闷热,让人非常难受。 “快点,应该快到了。”胡三千蹲下来看着脚印。 贺晨雪喝着水问:“你怎么知道?你也太神奇了吧。” 胡三千扭头道:“我一直在留意脚印,之前比较新的那一组鞋印前后深浅不一,说明人走得很累,有些地方脚印还被拖长了,但是在这里脚印基本上就深浅一致,而且脚印前端明显较重一些,这个人肯定知道要到了,所以加快了脚步,想一口气小跑过去,走吧,我们也抓紧时间。” “好!”刑术搀扶起贺晨雪,跟在胡三千身后加快了脚步。 胡三千走了一阵,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九十度的拐角,拐角另外一头明显有些许的亮光,他走过去探头一看,只见拐角另外一头的洞穴还有一个拐角,在拐角的一侧有个石制的灯台,灯台上面摆着一盏油灯。 “继续!”胡三千走上去,看了看那油灯,走向下一个拐角,再绕过去,就看到一扇加固的石门出现在那,而石门外明显有火光映射进来。 胡三千示意刑术和贺晨雪留下,自己则手持棺材钉慢慢朝着前面走去,走到那石门口,朝着外面探头看去的时候,胡三千吃惊地一下愣住了,随后扭头对刑术喊道:“刑术,快来,前面看样子是一座监狱!” 监狱?刑术和贺晨雪为之一愣,随后加快脚步上前,想知道为什么在地下五十米竟然还有一座监狱! 第三十一章:契丹图腾 胡三千、贺晨雪和刑术三人站在石门口,往外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面洞壁之上的那些每一个间距大概有近两米的石门。 对面的与他们所处的这边完全相同,一共有五层,每一层从左至右一共有20个石门,总体高度20米左右,而外面的整个洞穴形状是长方形的,大体模样与现在某些大型监狱类似,只不过那些个石门的样子看起来又像是石窟,借着挂在周围火把上面的火光,隐约可见其中似乎有床之类的物件。 胡三千蹲在那看着下方:“20米,太高了,我们还剩下几根绳子?” 刑术看着两侧,同时回答:“还有3根,每根20米,只能把其中两根接在一起才能下去,不过你发现没?左右两侧上下加起来各有100个石门,全部加起来应该是200个,但这200个当中只有咱们所在的这个连接着通道,其他的都像是牢房,最重要的是,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朝代修建出来的。” 贺晨雪立即道:“200个这么多,我们没有一一去看,怎么知道其他的没有通道?也许还有其他的通道呢?” 胡三千上下看着:“贺小姐说得对,我们没有办法一一查看,上下五层,高度达20米,差不多是普通楼层六楼那么高,而且每一层都没有平台,一旦被关进去的人,除了被关在第一或者第二层的人之外,第三、第四、第五层的人要直接跳下去,非死即伤。” 刑术努力探头出去看着自己侧面的那间牢房:“三千,你先接绳子,然后想办法固定,放下绳子下去探路,我想办法去隔壁牢房看一眼,看看里面有什么。” 刑术说着扣上虎爪之后,让胡三千帮自己拽着安全绳,紧接着自己顺着一侧的洞壁表面上的那些窟窿搭着手脚慢慢爬过去,随后道:“行了,你先接绳子吧。” 刑术说着打开头灯,照着自己身处的这间牢房,毫无疑问,这的确是牢房,一侧的墙壁上明显是有人用石头划出的计算时间的印记,六道竖杠中间划一道横杠,表示一周的时间,刑术大致数了一下,上面记录的时间一共是一年零一个月零三天,也就是说这里关押着的这个人,在这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走了,但死去的可能性较大,因为周围还有一堆稀烂的衣物。 刑术蹲下来在那堆衣服中翻找着,时不时抬眼去看一下右侧那个完全石制,并与牢房洞穴本身就是一体的床,他清楚这张床是挖出这个洞穴的同时,刻意凿出来的,周围其他的牢房也应该一样。 但是,周围的这个石床也好,留下的东西也好,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人搞明白这里修建的时间,而眼前的这堆衣物也绝对不超过百年,顶多几十年的时间。 终于,刑术在一堆衣物当中,找出了一块还印有“別區監獄”四字的布匹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提起来,盯着那四个繁体汉字底部已经无比模糊的俄语,随后对着外面说:“三千,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修建出来的,但我知道以前这里关押过什么时期的人。” “什么?”在那头接好了绳子,正在往洞穴地面打固定钉的胡三千问道。 “我找到一块破布,上面写着‘别区监狱’,我想如果这块布是完整的话,上面所有的字应该写的是‘北满特别区监狱’,而这个北满特别区监狱是在1932年东北沦陷之后,伪满洲国成立之后更改的称呼。”刑术将那块布小心翼翼叠起来装在口袋之中,“田炼峰告诉我,以前刑仁举被关押在伪满时期的哈尔滨监狱道里分监的时候,我就查过《哈尔滨市志》,仔细研究过这座监狱的情况。” 1901年,也就是当时满清的光绪二十七年,沙皇俄国颁布了《满州司法条例》,从而摄取了中东铁路附属地的司法权,在中东铁路附属地的哈尔滨道里中国大街,也就是后来的中央大街256号设置了道里监狱,监狱占地面积约一万平方米。 这座监狱设男监、女监、病监等一系列独立式监区,可关押犯人500名左右,监狱职员不到50人,全部由俄国人担任。 1920年之后,国民政府收回俄国治外法权的规定和司法部制定的《收回中东铁路司法制度暂行办法》,随后哈尔滨警察总局接管该监狱,由东省铁路护路军司令部派士兵防护,并且留任了从前监狱的大部分俄国职员。 1932年东北沦陷,伪满洲国哈尔滨高等法院再次接管该监狱,1933年7月,将其改名为北满特别区监狱,保留了原监狱机构,留任了主要官员,其中大部分依然是俄国人,设有一名由日本人负责监督的典狱佐。多年后,在1936年,该监狱更名为哈尔滨监狱道里分监。 刑术继续搜查着周围:“哈尔滨道里分监成立之后,日本人加固了监狱,因为这里不仅关押了以前部分俄国重犯,还有一些共产国际方面的间谍,还有国共两党的人士,狱警、守卫也加派了人手,还有单独的电话直通线路可以联系日本宪兵队,如有意外情况发生,宪兵可以在短时间内赶到监狱镇压。” 贺晨雪在另外一边听完道:“但也不可能是日本人修建的吧?他们不可能挖下来五十米的深度,就为了关押犯人。” 刑术摇头:“当然不可能是日本人修建的,也不是俄国人,单从石门的建筑风格来看,应该是契丹人。” 胡三千下意识看了下头上的石门:“为什么这么说。” 刑术走出来,站在自己这扇石门跟前:“耶律阿保机在没有建大辽之前,他们修建宫殿呀城堡之类的,都是他们从边境上掳来的汉人工匠主持修建的,虽说后来有大批的契丹工匠也跟随学习,但这些东西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成的,所以这些石门看起来像是砖体结构的,实际上只是用石头雕刻成为砖体外表的模样,要知道,砖体结构的房屋是唐朝开始兴起的,渤海国的红砖烧制技术全部来源于唐朝,但是在砖体烧制纹路之上,渤海国延续的是唐朝的图案,大体都是龙纹、人面纹、叶脉纹等等,而契丹则不一样,上到皇室下到有条件修建砖体房屋的百姓,制成的砖体纹路都用的是青牛白马,也就是契丹的图腾。” 贺晨雪一愣:“契丹的图腾不是狼吗?” 胡三千立即道:“那是小说演义出来的,契丹这一民族的起源传说中,就是一名骑着白马的男子与一个骑着青牛的女子相遇结合,最终诞生了契丹这一民族,也就是常说的契丹八部。” “对,契丹最早是没有形成文字的,只是民间口述传说,这方面在汉朝的典籍中就有大概的记载,但并不明确,但最早开始研究契丹文化的不是咱们中国人,而是日本人,在1930年左右,日本有个学者叫田村实造就开始研究契丹文化。”刑术凑近看着上面的那些所谓的石砖,“在内蒙赤峰有个景点就是契丹的图腾柱,分别所指的就是祖先崇拜,自然崇拜和英雄崇拜,在这些当中绝对没有狼的存在,要知道契丹是游牧民族,对他们来说,动物界中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就是狼。” 贺晨雪此时看着砖体上面那些并不清晰的纹路:“这么说,上面雕刻的都是青牛白马?” 刑术也在这头看着:“对,青牛图腾使用者是契丹的原大贺氏、遥辇氏和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家族的世里氏,这三部后来都姓耶律,而使用白马的则是乙室氏、拔里氏和述律氏,也就是契丹的萧姓,耶律阿保机的皇后述律平虽然没有改姓萧,但她两个弟弟都改了,改姓都是耶律阿保机建大辽之后的事情,因为崇拜汉高祖刘邦,以及汉朝开国丞相萧何。” (注:辽代,契丹族皇室姓氏。《契丹国志。族姓原始》称:“契丹部族,本无姓氏,惟以各所居地名呼之。”开国后,皇族以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出生地著姓,原大贺氏、遥辇氏的契丹人,也以耶律为姓。据《新五代。契丹传》:阿保机“称皇帝,自号天皇王,以其所居横账地名为姓,曰世里。世里,译者谓之耶律。”) 绑好绳子后的胡三千在那拽着绳子,试验着是否牢固,同时道:“契丹八部虽然不算准确,但也有个说法叫‘八部之外无契丹’,好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胡三千说着先行顺着绳子慢慢下滑,贺晨雪则在那头道:“这么说,这个洞穴就是以前契丹人造的?” “就现在得到的线索来看,极有可能。”刑术四下看着,又盯着对面,“但还需要多查看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洞穴后来又在伪满洲国时期被人发现过,加上我们之前看到的日军隧道的暗门,基本上可以推测出,也许是他们发现了这间牢房,先用了,随后挖掘隧道的时候又发现了深井石柱,但因为没有打开门的关系,没有将两者之间联系在一起。” 滑到一半的胡三千朝着上面喊着:“等我先下去之后,确定没有问题,没有机关,你们再下来。” 刑术应了一声,但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蹲在墙角开始四下摸索着。 贺晨雪在那头见他还没有回来,便问:“你在干什么?” “找找有没有暗格之类的。”刑术边摸边回答,“从前这些监狱中,很多牢房都有犯人自己弄的暗格,藏一些重要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有了!” 刑术话还没有说完,就摸到靠近石床右侧的位置,有一处是松动的,他立即蹲下来吹开灰尘,用小刀将里面那块松动的石块中的灰尘和碎石都弄出来,然后用刀身将其“端”出来,石块端出来之后,他用电筒照着,看到其中有一个小洞,小洞中放着一个皮壳本。 “果然有个暗格,看样子是这里的犯人用利器慢慢在洞壁上凿出来的,然后找了其他的石头填充进去,再用灰尘填满了缝隙。”刑术说着将那皮壳本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翻开第一页之后立即道,“晨雪,你的俄语怎么样?” 贺晨雪反问:“为什么问这个?” 刑术将皮壳本塞进包中,快速返回旁边的石门中,随后将皮壳本递给贺晨雪:“上面应该全都是俄语,我以前学过一点,基本上忘光了,只记得一些日常用语。” 贺晨雪拿过去道:“我看看。” 贺晨雪看了一会儿道:“基本上是俄语,但其中还夹杂着很多乌克兰语。” “乌克兰语?”刑术有些不解。 贺晨雪看着第一页:“有一定的区别,这么说吧,就好像是普通话与四川话的区别,明白了吗?” 刑术点头:“也就是说,他还用方言写东西?” 贺晨雪在那看着,听到下面的胡三千喊道:“我到下面了,你们先等一等,我查看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是否安全。” “好!”刑术对着下面喊了一声,又道,“你先慢慢看,就当是休息了。” 贺晨雪点头,靠着一侧仔细翻看着那本皮壳本日记,刑术也在一侧喝着水,心中想着也许这里就到头了,接下来就期待着傅茗伟那边能把事情完全搞清楚。 而此时,丁伟已经被傅茗伟“请”到了刑警队的审讯室中,询问的同时等待着检察院方面的批捕书,不过丁伟被批捕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为俄罗斯方面传回的消息称,在那辆集装箱货车中发现了大量的油画真品,国际刑警方面也与俄罗斯地方警察联合行动,迅速逮捕了俄国方面的接货人,截止到此时,俄罗斯方面已经抓捕了有关涉案人员共计36人,后续工作还在进行,推测这个犯罪组织与俄罗斯黑帮有联系,预计会遭到武装抵抗,已经让俄罗斯特警方面介入辅助。 傅茗伟站在墙角,看着坐在桌子后面沉默不语的丁伟,抬手看表后道:“你从进来到现在已经快四十分钟了,一个字都没说,就算你当哑巴保持沉默,还是会进监狱的,你涉嫌盗窃、洗钱、走私、组织犯罪等多项罪名,正常来说,你下半辈子的家就在监狱了。” 傅茗伟说完慢慢走过去,将手表放在桌子上,推到丁伟的眼前:“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很好,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认为你的妻子王玉兰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但如果你不说,以现有的证据来说,她也会被定罪,至少是包庇罪。” 丁伟只是看着表,还是一句话不说,傅茗伟起身开门出去,对门口的董国衔道:“带人进去再搜一遍身,然后你带两个人进去盯着他,我怕他会自杀。” “明白。”董国衔点头,挥手叫了一名同事跟着自己进去,而傅茗伟则径直去了隔壁的房间,叫里面正在做笔录的刑警出去,自己坐在那,看着对面的王玉兰。 王玉兰一脸的呆滞,而傅茗伟看到笔录上所有的文字基本上可以浓缩为一句话,那就是王玉兰对丁伟做的所有事情都不知情,虽然傅茗伟也想这么认为,但某些细节却让他觉得王玉兰在隐瞒着什么。 “有些套路不想用,我觉得拿出来对付你们没用,所以,我还是直接点,实话实说,你丈夫什么也不说,而你又说自己不知情,这样对你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好处。”傅茗伟放下笔录本,“孤儿院和学校不能一天没有校长对吧?而且这件事一旦媒体曝光,孤儿院和学校都完蛋了,最终遭殃的就是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你就算什么也不想,也得想想他们,想想你办孤儿院和学校的初衷。” 王玉兰目光依然呆滞,傅茗伟深吸一口气:“我开个头吧,多年前,也就是潘峰读高中三年级那一年,学校的画室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件事一定很重要,或者说很可怕,可怕到你们竟然会将整个画室重新装修一番,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说完,傅茗伟起身离开,让人盯着王玉兰,自己则走向第三间审讯室,坐在手腕还被包扎着的齐八爷跟前,递了一支烟过去。 齐八爷微微抬头看着傅茗伟,随后接过烟点上,也是不发一语。 “齐八爷,我来只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潘峰被抓住了,潘峰供认你不是主谋,所有的事情都是丁伟,也就是玉兰孤儿院和特殊学校的副校长主使的,还有利用仿品走私真品的事情也被曝光了,俄罗斯那边的人基本上全部落网了。”傅茗伟说完这番钓鱼的谎言就走,齐八爷立即站起来,一把抓住傅茗伟,傅茗伟感觉到他的手都在发抖。 齐八爷脸色苍白,紧紧抓着傅茗伟道:“潘峰说是丁伟指使的?” “对,但是他也承认了当年的事情,也就是说,整件事情与你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你还是有罪。”傅茗伟说完作势要拿开齐八爷的手,没想到齐八爷抓得更紧了,随后直接跪了下去。 齐八爷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傅茗伟,双眼全是眼泪:“是我做的,是我主使的,和潘峰无关呀,和那孩子无关,不关他的事,真的是我,你相信我,你信我!我该死,我应该被枪毙!” 傅茗伟一把将齐八爷抬起来,将其按在凳子上道:“齐八爷,你的供词漏洞太多,我知道你想保护潘峰,但那没用,你只会害了他,而且他已经将当年特殊学校画室的事情说出来了!” 傅茗伟说完紧盯着齐八爷的双眼,他推测,这个一直想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的人,有六成以上的可能也清楚当年在那间画室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八爷就是眼下唯一的最佳突破口。 第三十二章:剥落的真相 “那件事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齐八爷激动地说,“那个孩子只是想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他是想做好事,那不是他的错!” 傅茗伟重新坐下来,看着对面的齐八爷:“那不是错事,是坏事,错事可以挽救,但大多数时候坏事是无法挽救的。” 傅茗伟尽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说漏嘴了,就会让齐八爷察觉到潘峰没有被捕,自己只是在套话,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人不是他杀的!”齐八爷起身,抓着对面傅茗伟放在桌子上面的双手,“更何况夏婕竹是他的初恋,他又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他怎么会作出那种事情?” 杀人?夏婕竹?傅茗伟虽然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坐在那,但心中原本的那团疑云变得更浓了。是的,当刑警多年的直觉让他意识到当年的事情也许就是一宗人命案,但同时又希望自己错了。 傅茗伟慢慢拿开自己的手:“你怎么知道人不是他杀的?如果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 傅茗伟故意将话说了一半,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三个字之后应该怎么说,这只是一个计策而已,可是原本办案就无比冷静,甚至可以说冷酷的傅茗伟,却在此时面对齐八爷的时候无法完美的使用自己过去的那些策略,有一种不安感缠着他全身,就像是某种怪异的生物正在吞噬他全身一样。 傅茗伟现在很矛盾,他既想立即破了这个案子,但更怕知道那个真相,因为他意识到真相可能远比自己想到的还要恐怖。 “他和夏婕竹是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青梅竹马,从小就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他不可能干出那种事情来!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齐八爷已经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傅茗伟翻开笔录本,提笔道:“如果你想救他,简单,把你知道的说一遍,我得整合各方面得到的证词,从而再判断人到底是谁杀的,与谁有关系,现在,开始吧。” 齐八爷呆呆地坐在那:“那天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那年的那个晚上,当齐八爷接到潘峰电话,开车赶到学校,按照潘峰的指示,从外墙翻墙而入,悄悄摸到画室中去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血泊中的夏婕竹,还有跪在旁边,满手是血,在那张着嘴巴,发出低低“啊啊”声,似哭非哭的潘峰。 “等等——”傅茗伟打断齐八爷的回忆,“你先说一下夏婕竹的资料,你知道的资料,我得用你提供的资料,对照一下我已经得到的。” “夏婕竹比潘峰大好几岁,也是孤儿,但她来得较晚,潘峰是3岁多的时候送到孤儿院的,而夏婕竹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7岁了,她除了是个哑巴之外,还有先天性夜盲症,也就是说,除了在光线充足的前提下能看见东西之外,稍微暗一点,她和瞎子没什么区别。”齐八爷盯着桌面,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准确来说,他们不算孤儿,是弃儿,孤儿是指父母双亡,没有任何亲人在世上的那才叫孤儿,他们是被遗弃的孩子。” 傅茗伟盯着笔录本,平静道:“她和潘峰是恋人?” “差不多吧,反正我知道潘峰很喜欢夏婕竹。”齐八爷简单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潘峰时常向我提到夏婕竹,应该说,他平日说得最多的就是夏婕竹,他说,自己将来有出息了,一定会治好夏婕竹的眼睛,就算她不能说话,也必须让她有一双正常人的眼睛。” “好,继续说吧,当晚的事情是如何的。”傅茗伟抬眼看着齐八爷。 齐八爷深吸一口气:“我到了之后也愣了很久,赶紧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潘峰只是在哭着,求我救救夏婕竹,我其实知道流了那么多的血,夏婕竹肯定没有办法救活,但我不知道她到底伤到哪里了,我也不敢去翻看尸体,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报警,当我拿出电话的时候,丁校长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王立天、刘达和穆聪三个人,他们都很惊慌失措,但从王立天三人的表现来看,之前他们是与潘峰在一起,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才慌忙去找了丁伟……” 齐八爷拿着电话站在那,看着一脸惊恐的丁伟慢慢上前,其他三人则只是站在门口的位置,目瞪口呆地看着。 傅茗伟皱眉:“那是晚上,画室里面有人,学校的保安什么的,一定都能看见吧?这么多人,动静这么大,怎么能掩饰得了?” “画室没开灯,我之前说了,我都是翻墙进去的,翻墙的位置是潘峰告诉我的,他以前常从那里翻墙出去,当时是凌晨两点半,其他人应该都睡着了。”齐八爷说着摇头,“其实其他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丁伟求我不要报警。” 丁伟将齐八爷叫到一侧,低声恳求道:“八爷,我有个不情之请,千万不要报警,我们自己解决这件事。” 依然处于震惊中的齐八爷,看着夏婕竹的尸体道:“人死了,你竟然还想自己处理?” 丁伟看了一眼依然傻坐在夏婕竹尸体前的潘峰,又回头指着王立天等人:“八爷,看看这些孩子,再想想其他的孩子们,如果警察知道发生了这些事情,学校就有可能因此关闭,我和玉兰到无所谓,但这里的孩子怎么办?即便他们会送到下一所学校去,但他们也得从头开始,重新适应环境,要知道,孤儿院里的孩子最小的才1岁多!” 齐八爷皱眉:“你也说了,是可能会关闭,不一定就会关闭的!” 丁伟拽着齐八爷到了角落:“八爷,你觉得夏婕竹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一下击中了齐八爷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对呀,夏婕竹是怎么死的?齐八爷的目光从王立天、刘达和穆聪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了潘峰的身上,他不敢再想下去,他知道,丁伟的话有道理,如果事发,孤儿院和特殊学校都完蛋了,孩子们也都完了。 傅茗伟快速记录完齐八爷的回忆,问:“然后你们5个人就处理掉了夏婕竹的尸体?怎么运送的尸体?用的什么方式处理?” 齐八爷抬头道:“丁伟故意支开了保安,让我和潘峰带着尸体,用我的车运走,他留下来带着其他三个人处理现场。” “你们把尸体带到哪儿去了?”傅茗伟问。 齐八爷回答:“带到江畔湿地埋了。” 傅茗伟直接从口袋中摸出折叠地图:“在地图上指一下大概地点,再说一下挖了多深,以及详细的情况。” 齐八爷一一说明之后,傅茗伟立即让齐八爷在笔录上面一一签字盖手印,随后收起笔录本起身道:“你如果还想起什么来,就马上告诉我的同事,我有事先离开一下,你也做好准备,我会立即带你去埋尸现场指认。” 齐八爷看着傅茗伟道:“警官!人真的不是潘峰杀的,不是他杀的,不关他的事!” 傅茗伟没有回答,开门离开,让同事进屋,自己站在外面狠狠抽了两支烟之后,转身又进了丁伟的审讯室。 丁伟依然呆滞地坐在那里,傅茗伟径直走到他的身后,靠着墙就说了三个字:“夏婕竹!” 丁伟明显一愣,作势要扭头去看傅茗伟,头扭了一半又转了回去,依然沉默不语。 傅茗伟也不再询问他,只是道:“丁伟,你又多了一条罪名,等会儿我会叫人送一本《刑法》进来,你翻一翻,查一查,看看自己是无期徒刑还是死刑。” 说完,傅茗伟离开,径直走进王玉兰所在的审讯室,等同事离开之后,傅茗伟将从齐八爷那里听来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紧接着道:“王玉兰,这件事你说不知情,没有人相信。你是一校之长,你的一个学生失踪了,外人也许不知道,但老师肯定知道,老师得向你汇报这件事,而你肯定也会追查,我想,在你准备追查或者报警的时候,丁伟拦下了你,将事情真相告知,并让你隐瞒,这就是实情,但我相信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动机仅仅如此,潘峰绕这么大个圈子完全没有任何必要。此时的傅茗伟,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潘峰之前所做的一切,不仅有着他的特殊理由,还必须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逼迫王玉兰报警说他、王立天、刘达和穆聪四人失踪,让警察得到线索立即调查相关所有的案件,包括当年学校画室的人命案。 换言之,如果王玉兰没有报警,他们要查清楚火灾现场尸体的身份,肯定不会那么快。 王玉兰坐在那呆呆地摇头:“我不知道夏婕竹是怎么死的,我很爱那个孩子,我爱孤儿院和学校的所有孩子,就和爱我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傅茗伟握笔的手颤抖了下:“王玉兰,你真的爱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吗?如果你真的爱他们,那么你就……” “我爱他们!我爱他们胜过一切!”王玉兰突然提高嗓音打断傅茗伟的话,门外的刑警以为出事了,立即开门,傅茗伟抬手阻止他们进来,刑警看了王玉兰一眼,随后关门。 傅茗伟直视着王玉兰的双眼,王玉兰嘴唇颤抖着:“可怜?他们可怜?你不要用可怜这个词放在他们身上,他们是可爱,不是可怜,我为什么要办孤儿院,我为什么要办特殊学校,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自己觉得自己可怜,不想让别人认为他们可怜!” 傅茗伟慢慢道:“对,你说得对,但是你们那样做,又会将他们变成可怜的孩子。你们被捕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开,大家都会认为那些孩子有你们这样的校领导好可怜。” 王玉兰低着头浑身颤抖着,许久才抬头说了一个人的名字:“纪德武,是纪德武的错。” 傅茗伟浑身一震,一股寒意瞬间充斥全身:“纪德武!?这件事和纪德武有什么关系?” “夏婕竹是纪德武最得意的学生,纪德武是个天才,夏婕竹也是,但我知道,夏婕竹非常喜欢她这个老师。”王玉兰声音很低,低得傅茗伟都必须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去听。 王玉兰紧接着又道:“我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我找夏婕竹谈过,但是夏婕竹每次都是笑,我知道那种笑,那是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有的微笑,她恋爱了,爱上了纪德武。” 傅茗伟站在王玉兰的斜面,看着这个女人的侧脸,他在判断着王玉兰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同时脑子中也联想起纪德武断指的事情,加上齐八爷所说的话——如果说潘峰一直暗恋着夏婕竹,而夏婕竹爱的人则是纪德武,假设真凶是纪德武,那么后来潘峰弄断了纪德武的十指也就说得过去了,而纪德武也因为自己害死了夏婕竹,而不敢说出实情,最终导致精神崩溃,这一切都说得过去。 但最关键的事情是,以潘峰的行为准则来判断的话,他应该杀了纪德武,而不是仅断了他的十指,难道说,潘峰就是想以最残酷的手段来对付纪德武,惩罚他身体的同时,也摧毁他的心智吗? 傅茗伟想到这,问:“夏婕竹是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 王玉兰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别向我说对不起,向你深爱着的那些孩子们说对不起。”傅茗伟也摇头道,说完走到门口,再问了一遍,“再问你一遍,夏婕竹是怎么死的?” 王玉兰摇头,眼泪从眼眶中大颗大颗的滚出。 傅茗伟出门,董国衔立即迎上去,傅茗伟道:“准备一下,带着齐八爷去江畔看看埋尸的地点。” 董国衔点头,立即叫人去通知检察院,同时准备车辆,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再等了。 傅茗伟再次进了丁伟的审讯室,径直走到丁伟身旁,问:“我就问你一件事,夏婕竹是怎么死的?不是问你谁杀了他,我就想知道,她伤在哪儿?简单点说,血是从哪个部分流出来的?” 丁伟摇头:“我根本没有细看,也许齐八爷和潘峰知道。” 傅茗伟皱眉:“你什么都不知道?” 丁伟摇头,傅茗伟冷笑着闭眼,转身离开。 前往江畔埋尸地之后,傅茗伟和其同事一起,在齐八爷所说的地点开始进行挖掘工作,挖掘的同时,傅茗伟再次询问齐八爷关于夏婕竹的死因,而齐八爷的回答却是:“沿途抱着夏婕竹尸体的都是潘峰,他不让其他人碰,所以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伤口很深,伤在要害,因为流了那么多的血,我总觉得她的血好像染红了整间画室……” 傅茗伟听完,不发一语,只是看向车窗外远处正在挖掘的埋尸现场。 如果不解开夏婕竹的死因,原本浮出水面的真相又会再次被水中隐藏着的那只怪手给拖拽回去,但那只怪手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地下监狱之中,已经滑落到监狱底部的刑术三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贺晨雪戴着头灯一直在翻看那皮壳本,艰难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虽然有很多“方言”她只能靠猜测,而刑术则挨着两侧一层的牢房一间一间地照着,试图找到点其他什么线索,同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胡三千总是来回迈着步子,大跨步走了一圈,又迈着小碎步走了一圈,手中还拿着根本不管用的罗盘,时不时还会在地上用粉笔做个记号。 翻找了一圈的刑术,装了一口袋找到的东西,走到贺晨雪跟前问:“读得怎么样?” “七七八八,还有几页就看完了,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俄语还没有丢光。”贺晨雪也不扭头去看刑术。 刑术点头,看着远处正在丈量着地面的胡三千,喊道:“三千,休息下吧,你到底在干什么?” 胡三千也不说话,过了几分钟后,这才收起自己的东西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两人旁边:“这里不仅仅是监狱这么简单。” 刑术立即问:“什么意思?”贺晨雪也扭头看向胡三千。 胡三千指着那一间间牢房道:“这不是牢房,是坐窟,又叫定窟。” 刑术一愣,下意识起身,转身看着身后那个所谓的牢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真像是坐窟,但是坐窟极少见。” 贺晨雪也点头道:“我也知道这个,但典籍中所记载的一些坐窟地点,早就消失了,在河南有一座庙宇曾经在石壁上就挖有坐窟,但后来在抗战中被损毁了,后来就几乎没有发现这种地方,后来有人专门研究过佛教的一些石窟,认为也许有关联,但后来却发现毫无关联,几乎就是个谜。” “不算是谜。”胡三千看着对面的坐窟,“正常来说,坐窟都不应该见光,而且大体来说分两大种,一种是道教的,一种是佛教的,但至于谁先谁后这个就不知道了,但两个宗教的作用都大同小异,第一,就类似于面壁思过的地方,第二,就是用来成仙成佛的。” 贺晨雪不解:“成仙成佛?” 第三十三章:坐窟 贺晨雪所疑问的成仙成佛,也恰好对应了定窟和坐窟的名字,而这两个名字中定窟是道教所用,坐窟是佛教所用。 “定窟的意思是道教的入定,但这个入定有歧义,与佛教的禅定不太一样,怎么形容呢,就类似于一种得道之前的平静修行,经常不是有人说要成仙前需先渡劫嘛?但在渡劫前还是后,就需要一个静修的过程,我忘记是在前还是在后了,总之这个过程很长,对真正能做到的人来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但对做不到却要硬做的人,就算再有耐心,几个小时就是极限了,而且还会非常的疲乏,饥饿感也较比平时多数倍。”胡三千认真解释道,“但在这个过程之中,你的思考范围只能局限于定窟这么大点,换言之,也就是让你在一个小世界范围内去思考你诞生于大世界的肉身与灵魂,用现在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从零开始’的意思。” 贺晨雪笑道:“太深奥了,不懂。” 刑术点头,胡三千又道:“而佛教的坐窟,则有点类似于肉身佛的坐缸,坐缸其实都不算神秘了,现在一样有工匠在做这样的事情。” 贺晨雪立即问:“不是和尚自己做吗?” “不,那是一门手艺。”胡三千摇头,“人在要过世之前,一般自己都是大致清楚的,得道高僧更是,他们很清楚自己大限将至,随后开始减少吃喝,最终演变到绝不进食,在这个时候,工匠就会开始做准备工作,准备好专用的缸体,并不是随便什么缸都可以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定做的,等高僧圆寂之后,先做尸体的防腐处理,然后在缸底铺上一层尸灰,再加木炭,随后将圆寂高僧的遗体,也叫法体盘坐装殓其中,再往缸中装填碾碎的檀香、木炭之类的东西,最后再用盖子将缸体密封起来,千日之后再开启,开启后如果高僧法体不腐,那就可以制作成为肉身佛。” 贺晨雪点头:“我原以为过程和制作木乃伊差不多。” 刑术摇头:“差太远了,做木乃伊要取出内脏的,肉身佛则不会,我之前去九华山的时候,就曾经好奇打听过,的确是有一种圆寂后的防腐处理,但这门手艺已经失传了,而且千日之后,其实也就是差不多三年后再开缸后,还得有一道工序,先在法体上面缠绕一层纱布,再在纱布之上涂抹一层生漆,等生漆干掉之后,用石灰石膏粉再涂抹一层,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在外面贴上金箔,这样一来,肉身佛就成了金身。” 胡三千感叹道:“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很难,单是最后一道工序,要在短时间内完成,也需要很多人很多环节,毕竟时间有限。因为哪怕是肉身佛,长期暴露在空气当中,也会造成损害,导致前功尽弃,当然,还需要很多特殊的外部条件。” “一直以来,国际黑市上的就有人交易肉身佛,而且价格不菲。”胡三千深吸一口气,“去年还有人向我和我爸提出,让我们有机会帮他弄一尊肉身佛,出价一百万。” 刑术摇头:“一百万?国际黑市上,肉身佛的价格都是几百万美元来算的。” 贺晨雪扭头看向周围:“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当年契丹国用来存类似肉身佛的地方?” “不,这里又有个矛盾的地方。”胡三千指向一个坐窟,“最早契丹的信仰不是佛教,那是辽国建立之后的事情了,就如刑术之前所说的一样,图腾是青牛白马,他们的信仰也是从这其中演变出来的,他们拜天地,分天神和地神,天神就是白马,地神则是青牛,所以他们祭天地的时候,必用青牛白马,同时也因为这个关系敬日月,哪怕是辽国成立之后,这个都没有改变过,《辽史》当中就记载过辽国皇帝祭拜日月的过程。” 贺晨雪应道:“对呀,我记得大辽建立之后,从耶律阿保机开始崇尚佛教,辽国境内百年之间兴建了无数的寺庙,但是这里是大辽建立之前挖掘的,为何也会是这样的?” 刑术道:“也许与渤海国有关,别忘了,渤海国受唐朝影响,也是崇尚佛教的。” 贺晨雪想了想道:“你的意思还是认为这里与铸铁仙有关系?” “对。”刑术点头,“不管怎么说,这些机关也好,那种心理陷阱也好,都与天地府太像了,看起来复杂实际上破解简单,可制造出来却又很复杂,说到底,就是矛盾套矛盾,对了,三千,你先前到底在测量什么?” 胡三千一下笑了:“我怕说出来吓着你们。” “什么?”刑术很是疑惑。 胡三千指了指周围:“你们看,觉得这个所谓的监狱中最不合理的有哪几个地方。” 刑术看着周围点燃的几支火把:“首先就是火把,肯定是有人在这里,而且在我们来之前几个小时内点燃了火把,我数了数,一共10支,上下左右都有,将这里几乎都照亮了,这就是不合理。” “对,这个倒是显而易见,还有一个最显而易见的事情。”胡三千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一个平面图,“看,这就是我先前测量之后,画出的平面图,是什么形状。” 贺晨雪低头下去:“长方形。” “对,长方形,而且两侧中间这个像是过道的地方并不宽敞,从左侧石壁走到右侧,最多能走大概不到六步的距离,充其量也就是五米半的样子。”胡三千说着,又在所画的图上标注了一下,“实际上,这整个地下牢房就像是棺材,一口挖出来的地下棺材。” 贺晨雪一惊,刑术则抬眼看着胡三千:“什么意思?” “说直接点,这个地方应该是以前契丹人惩罚一些……怎么说呢?惩罚一些政治犯的地方吧,不杀死他们,把他们关在这里,让他们忏悔的同时等死。”胡三千从包里面拿出一个本子,从里面抽出几张洗出来的照片道,“你看,这是十年前出土的一些契丹壁画,我是从杂志上翻拍下来的,因为你上次说过关于天地府的事情后,我就有兴趣调查了一下关于契丹国、渤海国的事情,无意中在一本杂志上面看到了这些个壁画,我找过一个牡丹江的文史教授询问过,他说那也许应该是早年的一种活葬法。” 刑术翻看着照片,看完一张递给贺晨雪一张,照片上表现的就是一群人抬着一个活人,往一个山洞中送去,然后山洞中还有一个山洞,最终那个人被放入那个山洞中席地盘腿而坐,其他人则奔跑着离开,而坐在洞中洞的那个人则跪在那,好像在祈祷着什么。 贺晨雪边看边问:“活葬法就是和你先前所说的一样,是将政治犯放进去,自生自灭吗?” “差不多吧,但因为缺少确切的资料,我只能从教授的话,还有我的一些经验来判断。”胡三千解释道,“但是这里肯定还有秘密,没那么简单,我得仔细寻找下,而且这不是最终的终点,咱们可能还会继续前进。” 刑术点头:“再仔细查看下吧,我也调查下先前找到的东西,晨雪,你抓紧时间,看看那皮壳本中有什么,我再挨个寻找下有没有其他暗格,可能会有些线索。” 刑术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贺晨雪叫住他道:“刑术,我一直搞不清,你说在绝世楼地下画室中看到的那幅一模一样的绝世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找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与那个绝世画有什么关联。” 刑术道:“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江畔湿地,傅茗伟站在车前,看着前方湿地挖出来的十来个深坑,还有在一侧累得气喘吁吁的警察以及周围来帮忙的居民,转身打开车门,看着齐八爷。 齐八爷只是摇头:“那晚,我们明明就将夏婕竹埋在这里的,埋下去之前,潘峰还用保鲜膜和塑料布包裹了好几层。” 傅茗伟关上车门,站在那寻思了一会儿,挥手叫来董国衔,吩咐道:“给来帮忙的居民一人拿点辛苦费,再带兄弟们出去吃顿饭,我先带齐八爷回去。”说着,傅茗伟摸出一千块钱塞到董国衔手中,也不说其他话,转身上车了,但开车门前还顿了顿,转身又叮嘱道,“吃饭的时候,别说是我请客。” 董国衔站在那,等傅茗伟离开之后,这才转身对身旁的同事道:“傅队把钱给我,叫我领你们吃饭去,和以前一样,他不让我告诉你们,是他私人出的钱。” 同事只是苦笑着开始收拾着工具,按照董国衔的吩咐,给帮忙的居民分发着工钱。 董国衔看着那一个个刨出来的深坑,不需要详细推理就知道,当夜埋下去的夏婕竹的尸体,必定是被潘峰又挖出来带走了。 坐在车上的傅茗伟一语不发,他知道线索又断了,从一开始他就担心,如果没有潘峰这个关键人物在,运作整个案件的机器就会缺少最重要的一个齿轮,紧接着所有的事情都会陷入停滞状态。 如今他最担心的事情如期发生了,真的只能寄希望于刑术的身上吗? 地下隧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事情又与这个案子有关联吗?傅茗伟看着窗外,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整个案子中没有搞明白的东西还很多,现在得到的都只是支离破碎的线索,要想重新粘合在一起,还需要潘峰手中捏着的“胶水”。 纪德武!傅茗伟脑子中冒出这个名字,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纪德武是装疯卖傻呢? 将齐八爷送回看守所之后,傅茗伟立即驱车赶往圳阳优抚医院,直接找到了刑国栋,因为他是刑术的养父,傅茗伟也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就问:“刑院长,纪德武是真的疯了吗?” “你稍等!”刑国栋转身离开办公室,五六分钟之后才返回,手中拿着三个牛皮档案袋,随后递给傅茗伟,“这是纪德武的所有资料,其中还包含了他犯病初期,在另外一家医院的相关资料,也包括详细的外伤资料。” 傅茗伟摇头:“刑院长,我时间不多,这里的资料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看不完,你是专业医生,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我可以站在专业的角度,很肯定地告诉你,纪德武不是装的,他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刑国栋坐下来道,“他的病情有点复杂,属于内部激发和外部刺激重叠。” 傅茗伟摇头:“不懂。” “其实每个人都有潜在的心理疾病,你我都一样,哪怕是生活一帆风顺的人,一样会有,纪德武在十指被切断抢救过来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而是十分平静,当时其他医院的医生检测过他的脑电波状态,虽然他表面上平静,但实际上在不断地思考着什么,已经异于常人了,所以,在他断指之前,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就有问题,很压抑,有事情想说但是因为某种理由没有说出来。”刑国栋说到这又想了想,“先前我所说的就是来自于内部,而外部刺激,一方面是因为断指,另外一方面是,后来有人送了一份礼物到他的病房,礼物拆开之后,里面是一套绘画的工具,纪德武看到那些东西之后,下意识就看着自己的手,随后就发病了。” 傅茗伟点头:“这么说,真的如资料所说,纪德武以前就有病,类似自闭症的症状?” “没错,很严重的自闭症,但很奇怪的是,我看过之前他很老的资料,资料上说,他的病症属于那种时好时坏的,这种很罕见,要知道自闭症病人不会间歇性发病。”刑国栋摇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特别是在我从事的这一行里,人,是最奇怪的生物。”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傅茗伟问。 刑国栋起身:“我带你去,但是,你不能接近他,上次刑术接近他,让他受过刺激之后,他很久才缓过来,现在终于平静了,如果再受刺激,我担心他会走极端。” 傅茗伟道:“我明白。” 刑国栋领着傅茗伟走到纪德武的病房外,刑国栋打开锁死的小窗口,傅茗伟站在窗口,看见纪德武坐在床上,低头坐在那一动不动。 傅茗伟让开,低声问:“他以前一直这样吗?” “每天总有那么一两个小时会背朝着门这样坐着。”刑国栋道,“他也许在看什么东西,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刑国栋说完,傅茗伟又凑近去看,刑国栋会意,低声道:“等下我会让护士推他出去在走廊上晒太阳,你注意看。” 刑国栋说完,却没有立即叫护士,而是转身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守门的童云晖来了,站在一侧朝着傅茗伟微笑着点头,随后上前对刑国栋道:“刑院长,下不为例。” 傅茗伟很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刑国栋要将看大门的找来? 刑国栋笑着点头,紧接着刑国栋挥手叫来护士,护士站在门口轻轻敲门。 门被敲响的那一刻,傅茗伟清楚地看到坐在床上的纪德武俯身下去在弄着什么,随后直起身子来,转了一面,坐到床边,由护士搀扶着坐在轮椅之上,随后被推了出去。 刑国栋与傅茗伟立即站在一旁,而童云晖则站在门边,等纪德武推出来的时候,童云晖微微俯身,低声道:“纪老师,你的气色不错呀,还记得我吗?我是守门的老童啊。” 纪德武抬头看了一眼童云晖,什么也不说,随后护士推着他离开了。 等坐着轮椅的纪德武远去之后,傅茗伟立即上前正欲走进房间,童云晖的右手一抖,从袖筒中抖出一张照片握在手中,递了过去:“警官,不用进去了,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傅茗伟疑惑地接过照片,同时看到了童云晖没有指节的左手,再移过目光看照片,刚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随后要说什么的时候,刑国栋上前道:“你不能拿走,你可以翻拍下来,要是拿走了,他丢了这张照片,病情一定会加重。” 傅茗伟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依然站在那等待着的童云晖,随后放在窗台上,用手机翻拍了好几张,确定拍清楚之后交给了童云晖,而童云晖拿着照片径直朝着纪德武的方向走去,用先前的手法将照片放回纪德武原先藏照片的位置。 傅茗伟看着童云晖的背影:“刑院长,你这里还真的是卧虎藏龙啊。” “他以前是个名人,你问老一辈的警察,特别是反扒的民警,没有人不认识他的,但他早就洗手不干了,他还是刑术的其中一个老师。”刑国栋说着扭头看着傅茗伟,“我没有告诉他你是警察,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其实你走进这里来的时候,这里有很多人都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傅茗伟点头:“刑院长,谢谢你。” “我和警方合作了好多年,我知道怎么配合你们。”刑国栋笑道。 傅茗伟与刑国栋握手告别,转身下楼离开,等他开车离开医院的时候,发现铁门已经开了,而童云晖则端着茶杯坐在值班室中,面露微笑地看着他。 傅茗伟再次道谢,点头离开,当他离开医院大门的时候,有一种从另外一个世界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随后,傅茗伟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案子上面,他将车停在路边,看着手机上翻拍出来的那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间画室,毫无疑问那就是装修之前的画室,夏婕竹死前的画室,而照片中从左至右分别是夏婕竹、潘峰、纪德武。 傅茗伟靠着椅背,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们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第三十四章:旱棺 地下监狱之中,贺晨雪已经读完了皮壳本中的内容,而胡三千则依然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刑术也从找到的那堆东西中整理出了一些东西,可以结合皮壳本中的记载内容判断年代和相关的大致事件。 皮壳本的主人是俄国人,名字音译过来叫尼古拉。阿布拉莫维奇(以下简称尼古拉),自称是前俄国贵族,沙皇被推翻之后,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其家族遭到了流放,而尼古拉这个男爵逃到了哈尔滨,整日在怨恨和诅咒中度过。 “日记中,尼古拉写自己是在1939年入狱的,入狱的原因是因为猎熊行动失败,也就是刺杀斯大林。”贺晨雪拿着皮壳本说道。 刑术一愣:“刺杀斯大林?是指乌苏里虎事件?” “对。”贺晨雪低头看着,“按照他所说的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他没有直接参与,属于后勤人员,当时那批前往索契刺杀的人失败之后,在哈尔滨这边留下的人就立即被日军给逮捕了,因为原本指使和支持他们的就是日本情报部门,大部分人被杀,但留下了尼古拉和另一个人,因为他们知道的事情最多,日军觉得也许后来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能死,但这两个人不能与其他人关押在一起,一直都在道外分监单独关押。” 刑术点头:“这些事情与我们要调查的无关吧?” “对,这些只是年代背景,他写自己在上面的监狱。”贺晨雪说到这指着上面道,“按照他的记录,我们脑袋顶上就是以前的道外分监。” 刑术仰头看着:“道外分监的旧址还在,没有被完全拆除,也许咱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你继续说。” 贺晨雪又道:“他在道外分监一直是单独关押,一直关押到1940年春节之后,他上面写的是中国人的圣诞节,也就是春节吧,应该是他不知道怎么写那个词。随后他与他的同伴伊万被单独送到了另外一个监区,那个监区只有6间牢房,到这里,有意思的地方就出现了。” 刑术挪了挪位置,认真地听着。 “6间牢房中,分别住了6个人,除了尼古拉和伊万之外,其他4个人都是中国人,但尼古拉当时就断定,那4个中国人肯定不是什么政治犯之类的,因为他觉得,日本人不会让他接触政治犯之类的人,担心有些事情被泄露出去。”贺晨雪低头看着皮壳本,“其他4个中国人都是男的,其中只有一个人年龄较为年轻,大概30多岁的样子,其他人都比较老了。 刑术在旁边道:“四个中国人,一个年轻的,三个年老或者中年的。” “上面还说,那个年轻的姓陈,是个画师,因为他整天都在画画,而且是用石头在墙壁上面画,而另外一个年龄较大的人,总是在他对面的牢房中看着他,时不时会与他说话。”贺晨雪说完翻了一页,“尼古拉说,他能听懂一部分中文,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了他们的身份,那个年龄较大的人自称是……这个音不是俄语,是俄语音译的中文,应该是‘朝奉’。” “朝奉!”贺晨雪说到这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之前说过刑仁举在这座监狱呆过,这个朝奉会不会就是刑仁举?” 刑术微微张嘴在那思考着,半天道:“对呀,申东俊为了调查奇门,将刑仁举单独关押不是没有道理,还有那个姓陈的画师,那幅绝世画,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陈姓的画师,不是陈汶璟就是陈大旭呢?” 贺晨雪点头,继续看下去,随后道:“按照这个尼古拉的描述,这个朝奉应该就是刑仁举,等我再看看,我记得先前第一遍读的时候,好像看到他在某个页面角下特地标注过陈姓画师的名字。” 贺晨雪往后翻找着,刑术也凑过去看,正在翻页的时候,刑术用手指着右侧页面下方:“是不是这里?” 贺晨雪点头:“对,拼出来的音就是陈大旭。” 刑术深吸一口气:“刑仁举、陈大旭原来是在这里认识的,这么一来,绝世画的事情就说得通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连在一起了,但是现在有个麻烦的地方,就是现在既有那双筷子,又有那幅画,真正的线索是藏在筷子中还是画中?亦或者需要合并才能找到?” 刑术起身来,来来回回地走着:“这个尼古拉还写了什么?” “他没有听懂太多他们两人的对话,好像两人研究的就是画,中国古画,其他的尼古拉也不懂,他之所以感兴趣完全是因为无聊,他觉得自己活不了太久了,但是后来,在分监中的其他两个人,也让尼古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贺晨雪继续翻着皮壳本。 刑术问:“什么意思?” “有一个是工程师,老工程师,是日军从上海抓来的,这个人以前在德国留过学,会德国、俄国和英国三国语言,德语最为流利,但能用俄语和尼古拉正常交流,这让尼古拉和伊万很高兴,因为有人陪他们说话了。”贺晨雪抬头道,“按照音译过来,这个老工程师的名字叫钱放,剩下一个人叫‘区定’,名字很怪,怎么会叫……” 贺晨雪说到这里的时候,浑身一颤,抬眼看着刑术:“不是叫什么‘区定’,而是叫琚鼎!” 说着,贺晨雪将那两个字用笔在皮壳本上写了出来,指着那个“琚”字道:“这个字在姓氏中不读ju,而读qu,同‘璩’字,实际上这个人的名字应该叫璩鼎!” “你认识这个人?”刑术一脸的疑惑。 “铸玉会的人没有人不认识他的,他是铸玉会上几代中最出名的首工,也可以说他就是曾经铸玉会的领袖。”贺晨雪低头看着那个名字,“璩,专指的是用玉料制成的环形玉器饰品,那都是以前皇室贵族身份的象徵,由此产生了璩这个姓氏,后来以谐音字简化之后,变成了琚字,实际上是同姓,但璩鼎依然沿用以前的名字,最重要的是,铸玉会以前世世代代的首领都是他们璩家的。” 刑术摇头:“什么意思?” “早年就是断金门中一个璩姓人出来创立的铸玉会,因为这个字与玉有关系,而铸玉会又是钻研玉器的,所以,后来铸玉会的领袖,不管以前姓什么,一旦成为领袖之后,都会改姓为璩,不过就我知道的,从我父母他们这一代往上数,所有的领袖都是真正的璩家人,从来没有让外人担当过,而且……”贺晨雪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缓了缓才说,“而且听我妈提起过,璩家原本是个大家族,自从铸玉会成立之后,他们似乎是为了保证所谓的血脉纯正,都是族内通婚。” 刑术惊讶道:“近亲结婚?” “不算是太近亲吧,大家族,都是找远亲,或者是找璩姓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很怪异。”贺晨雪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个璩鼎,的确是个能人,也是个传奇人物,可以说是文武双全,智商情商极高,在伪满洲国时期,的确是进过监狱,但是没多久就被放出来了,至于进监狱的原因,没有人知道。” 刑术看着周围:“璩鼎进道里外监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找到当年契丹国修建的地下坐窟,你别忘了,那口深井石柱就在绝世楼之下,而暗示我下来的人是你母亲以及凡教授,他们也许也想查清楚什么,这下面肯定与铸玉会有关联。” 贺晨雪点头,随后又摇头:“这个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我想不通,刑仁举、陈大旭他们的绝世画,是不是与铸玉会真的有关系?” 就在两人分析的时候,胡三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东西!刑术,快来帮忙!” 刑术闻声,立即领着贺晨雪朝着胡三千处跑去,胡三千在整个地牢中心部位一直勘探着什么,来来回回走了好多步,加上丈量之后,胡三千这才将棺材钉插进中心点的位置,等他这么一插下去,立即就感觉到地下土层中有一层石板。 “折叠铲!”胡三千慢慢往外拔着棺材钉,刑术立即从背包后面将挂在那的折叠铲拿出来,递给胡三千一把。 胡三千拿起棺材钉之后,看着钉子底部道:“是海礁石!下面是口旱棺!” “什么东西?”刑术皱眉问,“旱棺!?” 贺晨雪也是一脸疑惑,这个词语闻所未闻。 胡三千将棺材钉放回,抓起铁铲开始往下挖:“旱棺是以前渤海国建国后,与渤海国相邻的沃沮国之间的一个叫‘添’的小国家的殉葬方式,实际上应该算个部落,部落的名字应该叫‘添海’,他们原本居住在沃沮国临海的一个地方,沃沮国建立时,这支部落不愿意归顺,被赶走,但又无法前往渤海国,只得在两国之间的山中生存着,他们因为祖辈时代生活在海边,殉葬的方式都是水火葬,也就是在退潮的时候在海边将尸体火化,等涨潮的时候,让海水将烧剩下的东西卷入大海之中,后来远离家乡之后,他们的巫神,也相当于萨满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挖空礁石,将人放入再埋入地下。” 刑术问:“礁石!?他们在内陆哪儿来的礁石?” “这就是问题所在。”胡三千继续挖着,“所以,添海国只有所谓的王族才会使用这种方式,但只有真正的首领死后才会用礁石,而礁石则是他们真的从海边敲下,整块运回去的,平日的百姓,有条件的就用江海湖边的巨石,没条件的就用普通的泡过咸水的岩石,总之就是一种想在死后回归故里的办法。” 贺晨雪在一旁帮忙:“为什么你确定下面是这个?” 胡三千道:“因为棺材钉尖端带上来的那点石渣,用礁石做棺的只有添海国的人,没有其他人,我们开棺人一辈子就靠着棺材过活儿,不开棺的时候就做棺材,所以,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棺材的种类。” 三人向下挖了不过一米的样子,就立即挖出了那块旱棺的礁石邦头。 “这是邦头,这是口立旱棺。”胡三千说着开始挖着周围,“棺材分为邦头、邦尾,左右挡板,棺盖和棺底,按照我们汉族的规矩,邦头就是死者睡入之后放头的地方,邦头的位置会宽一点,放脚的位置,也就是邦尾应该窄一点,正常来说首尾高度一致,因为不一致的话就会不吉利。” 贺晨雪问:“为什么不吉利?” 胡三千解释道:“我们这一行当中,将很多字都分得很清楚,例如说躺和睡这两个字是必须区分开来的,躺的意思是说躺下去之后可以方便起来,那么睡则是短时间内不会起身,一般来说躺椅这种物件都是有斜度的,如果棺材邦头和邦尾不一致,就会变成躺,尸体如果是躺在棺材中,就会有‘诅咒诈尸’的说法,所以绝对不会做成躺,不过有些大户人家会刻意做成躺,但不是想诈尸,而是希望先人永存,或者是死而复生,但那样做的极少,就算做,棺材做成斜坡状,但坟坑挖掘的时候,就会故意挖出一定的角度来,让棺材看着是放在有斜坡的坟坑底部,只要这样做,当棺材放下去之后,棺材内的死者头和脚也就持平了。” 许久,三人终于将那口立在下面的旱棺周围的泥土都刨开了,但又面临一个难题——他们三个人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合适的工具将这口棺材给吊起来,所以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棺材挡板这一边继续刨开,刨出一个较宽的深坑来,这样就可以在不将旱棺吊起来的前提下,在下面直接将旱棺棺材盖打开。 刑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胡三千摇头道:“不,不对。” “为什么?”刑术问,“只有这个办法。” 胡三千摇头,指着邦头道:“这口旱棺的盖子应该不在我们平日内看棺材的棺材盖的位置上,而是在邦头,因为如果这是石棺,一般来说,石棺都是平放,棺材盖上端用千斤之石封死,除非你有大型机械,否则要推开或者举起来都不可能,但这口是竖起来放下去的,这样一来,只要把周围挤压棺材盖的泥土刨开,棺材盖立即就会倒下来,但是现在这棺材盖纹丝不动,周围也没有任何缝隙。” 刑术一拍脑袋:“这么简单的事儿我竟然都忘了。” 贺晨雪上前,蹲下来双手撑地仔细看着:“那要怎么打开呢?” 胡三千凑近闻了闻:“石棺没法封的,如果用棺材钉,就算用赤铁的,一用力石头就碎了,所以如果是竖埋的旱棺,都是放重石,但这个被人动过,邦头是用蜡封的,这种做法也不像是古人的做法,好像是某个人别出心裁。” “某个人?”贺晨雪看着刑术。 刑术看着邦头的位置:“说不定就是潘峰,三千,打开看看。” 胡三千用棺材钉将周围的蜡慢慢剔出来,随后在刑术的帮助下,一人站一边,将邦头的那块石头举起来,当两人举起来的同时,贺晨雪顺势拿着手电照下去,因为她眼睛看不清,只觉得下面一片金光,立即问:“下面是什么在发光?” “金身。”胡三千看着立在棺材中的一个包得像是木乃伊,但表层被刷了一层金粉的尸体,“金身制作得很专业,而且花了不少钱,用的是金粉,而不是一般的金箔,如果这是潘峰做的,那肯定有人在指点他。” 刑术深吸一口气:“会是谁呢?潘峰现在又在哪儿呢?” 胡三千看了一眼周围:“这里有200个坐窟,除了我们那个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通道,我们才找了连一半都不到,先研究这金身吧,这金身肯定不可能是古人。” 金身?尸体?刑术想到这两个字,紧接着下面一个词就是——谋杀。 刑术朝着胡三千点点头,两人戴着手套,用虎爪扣住那金身的双肩,将其从里面提起来,提起来之后,发现比想象中要轻,随后将其平放在地上。 放好之后,胡三千、刑术和贺晨雪按照规矩焚香烧纸,祭拜了一番,随后胡三千用棺材钉放在金身额前,慢慢向下一压,随后用棺材钉朝着下面一拉一划,轻松就将包裹金身的那一层东西给剥开了。 刑术很是惊讶:“怎么会这么轻松?” “太专业了。”胡三千摇头,“用的是冰丝,也就是蚕丝,从切面来看,里面有成块的木炭,一共裹了五层蚕丝,这种做法不简单,早就失传了,而且你闻到没,里面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说明这尸体放进去之前,被药物浸泡过。” “来,都剥开,我想看看是谁。”刑术说着和胡三千一人抓着拨开的一边,慢慢朝着两侧拉去,等拉开之后,两人起身来看着蚕丝中裹着的那人的面部,发现是一个女子,而且很年轻,最重要的是,除了皮肤有些泛黄之外,其他的看起来和活人没两样。 “谁呀?”贺晨雪在一旁问。 刑术摇头:“不知道,是个女的,很年轻,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而且很漂亮。” 说到这的时候,刑术脑子中立即闪过潘峰的那幅铅笔画中,坐在画室内,背对着外面的那名女子。 会不会就是她呢? 第三十五章:阴影中的出路 被做成金身的女尸摆在刑术三人的眼前,让原本就神秘的地牢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个女人就是画中人,但是从其样貌以及头发上的发圈来判断,不可能是古人,一定是现代人,而且用中药浸泡,塑成金身也不过是几年的时间。 “傅茗伟现在肯定查到了什么,但联系不上他。”刑术拿出相机来,让贺晨雪和胡三千用手电照着女尸,自己仔仔细细拍了一遍,但并没有将面部之下的冰丝给剥开,因为担心损害尸体。 贺晨雪问:“你们说,这女孩儿是怎么死的?” “不剥开冰丝的前提下,谁也不知道。”胡三千摇头,“致死的办法有上万种,光靠猜是猜不到的,但不管怎样,将这个女孩儿塑成金身的人一定对她非常的尊敬。” “尊敬?”刑术看着胡三千,“也许是爱慕吧。” 胡三千蹲下来:“说不准,可能性太多了,金身不灭,肉身不腐,但这尊金身还差一个步骤,就是最后的塑形。” 贺晨雪看着胡三千:“你是指最后还要在金身之外,做一层人形?” “对!”胡三千点头,“哪儿有金身没有颜面和着装的。” 刑术分析道:“可是这里又有点不对了,按照傅茗伟调查来的资料,潘峰今年应该是27岁了,他的资料中又提到过他在高中三年级的时候再次发病,高三差不多19岁的样子,也就是8年前的事情,一般金身塑造的时间是千日,差不多3年,时间早就超出了。” 贺晨雪摇头:“但是现在一切都不确定呀,我们无法联系外界,根本无法得知这个女人的身份,不知道她是谁,万一这个女人与潘峰没有太大的联系呢?” “晨雪,我突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刑术看着贺晨雪,“你不是说过,小时候某个晚上醒来上厕所,听到父母的房间内有人争吵,随后发现父母房间内站着一个怪人,那人穿着的衣服不像是衣服,说的既不是东北话,也不是普通话,像是其他某个地方的方言,最重要的是,你父母的言语之中是让那个人不要离开绝世楼。” 胡三千看着贺晨雪,贺晨雪则反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刑术抬眼看着四周,“我认为在这个地牢之中的某个地方,一直住着某个人,某个与铸玉会有着绝对关联的人,某个与潘峰有联系,并且教会了潘峰很多东西,一直藏于幕后的人。” 胡三千摇头:“多说无益,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现在我们得马上分头开始寻找这200个坐窟当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通道能够前往下一个地方。” 刑术点头:“对,我们站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不如先找出路。” 说着,刑术三人开始分头寻找出口,但麻烦的是,左右两侧上下五层的坐窟都高20米的模样,只能先爬到某一列的顶端,从上往下挨个找。 “晨雪,你没法爬太高,两侧左右最下面的一层一共40个坐窟就交给你了,余下来的160个坐窟,我和三千一人找一半,只能碰运气了。”刑术深吸一口气,“先找一找,然后吃点东西稍作休息继续。” 三人分好工之后,各自进入自己划分的寻找区域,但并未发现在地层某个坐窟之中微微探身出来,紧盯着他们的一个黑影。 黑影的双眼盯着贺晨雪,随后双唇张开,作出撕咬状,紧接着才慢慢将身体缩回坐窟之中,安静地等待着。 看守所中,齐八爷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外屋内,仰头盯着开有天窗还带着铁栏杆的里屋,数着不时从那里飞过的一只只麻雀,而他的左手则一直搓着右手衣袖的袖口,大拇指的那层皮都快搓破了。 突然间门开了,齐八爷微微回头,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门口,但并未转身,随后继续转回原位,盯着先前的地方。 紧接着是开手铐的声音,随后是关门声,沉重的关门声中还夹杂着来者的一声微弱的叹息。 齐八爷依然坐在那,脑子中什么都没有想,但很快他不可能不想了,因为当来者慢吞吞走到他对面的床上坐下之后,他终于看清楚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丁伟,玉兰孤儿院、特殊学校的副校长。 “你好。”坐在床边,将双手放在双腿之间的丁伟,淡淡地开口问好。 齐八爷并没有开口回应,而是更加用力地搓着衣角,搓破的大拇指流出的鲜血顺着虎口漫延向掌心,又从掌心边缘滴落在地上。 “你流血了。”丁伟看着滴落在地上的鲜血。 齐八爷低着头:“我很后悔告诉你那个地方。” 丁伟一脸的平静:“齐先生,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齐八爷慢慢扭头,看向丁伟的刹那,丁伟浑身一震,因为齐八爷用一种只有野兽才有的眼神瞪着他,他下意识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画室!那间画室!那间地下画室!我不应该告诉你的!”齐八爷微微摇头,“如果我没有告诉你那个地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丁伟依然摇头:“齐八爷,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八爷冷冷笑了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都是罪人,谁也跑不掉的,法律会制裁我们,老天爷也会!” 两人对话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在两人所坐的床下,贴着两个一直开启,维持着通话状态的手机,而在看守所值班室中的傅茗伟,则戴着耳机,坐在角落中的凳子上,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案件再次陷入死胡同之后,傅茗伟只能将两个人放在一起,看看他们会说什么,虽说看守所方面一再制止傅茗伟做这件事,声称那不符合法律程序,但傅茗伟只是写了一纸证明,证明是自己的擅自决定,与任何人无关,出现任何后果由自己来负责——因为需要看守所方面关闭监区的信号屏蔽器。 会面室不会被屏蔽,但监区必须屏蔽信号,而用手机窃听这一招,是傅茗伟从刑术那里学到的,上次刑术让齐八爷的亲戚带着手机进去见他,这给了傅茗伟启发,况且一些手机还可以使用通话录音。 而在一侧的董国衔此时忧心忡忡,他并不是担心案子破不了,而是担心今天发生的事情被上级知道之后,傅茗伟面临的不仅仅是写检讨那么简单,最轻的就是停职接受调查,最严重的还会将其开除警队。 但是傅茗伟不会在乎这些,他原本就是一个为了破案甘愿牺牲自己一切的人。 此时,傅茗伟从两人的对话中意识到自己的推测正确,齐八爷还是有所隐瞒,但他这个人说到底,还是有良心的,不过丁伟则不然,这家伙太冷静,太谨慎,太冷酷无情了,就连在这种环境内,他和齐八爷对话,都力求做到滴水不漏。 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他都能维持平日的状态,这种人太可怕了。 “傅队,他们不说话了。”一侧的董国衔取下一侧的耳机低声问,值班室内的狱警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两人,两人虽然知道,也当做没看见。 傅茗伟抬手示意董国衔不要说话,此时齐八爷的声音再次传来:“丁伟,我完全是为了挽救学校里的那些孩子,才和你合谋做那些事情,在做之前,你向我承诺过,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赚来的钱只是为了维持学校的运作,但事情并不是那样,夏婕竹死了,王立天、刘达和穆聪也都死了!” 丁伟终于按耐不住道:“齐先生,齐八爷,人不是我杀的,你怪我?” “不怪你怪谁!?”齐八爷怒道,“所有人当中,只有你与俄罗斯方面单线联系,我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们连你到底赚了多少钱都不清楚!” “听着!”丁伟火了,“假掺真这件事,警察已经查清楚了,我也认罪了,但是你不要想把其他的事情都扣在我头上!当初孤儿院、学校缺少资金,无法运作的事,是你提议我做油画买卖的!” “你妈了个x!”齐八爷火了,起身走向丁伟,“当时我向你建议的是做正当买卖,不是利用孩子们的仿作走私洗白那些失窃的真品。” 傅茗伟闭眼听着,如果单从丁伟的计划来说,特别是走慈善渠道,真的可以说做得天衣无缝,加上那个拍卖所中也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在帮助他们,所以要想查清楚很困难。 全世界黑市交易的油画,每年交易额都至少达到了上亿美元,这是国际刑警给出的数据,但是黑市交易出去的那些真品油画,大多数都不会承担运到买主目的地的风险,通常这些买主都只能自己想办法,大部分走的都是陆运或者海运,走空运风险性太大。 而在俄罗斯方面,每年都会失窃名贵油画,其中大部分都是从收藏者家中盗走的,这些人在偷走油画之后,如果就地出售会非常麻烦,因为太惹眼了,于是丁伟通过早年与俄罗斯人做生意的渠道,开辟了一个新的买卖线路,那就是让失窃的名画通过陆运从俄罗斯境内,偷运到中国,然后明目张胆地用相机拍摄下来,打印出来让学生们仿照着作画,随后再以慈善交流作为名义,将大批仿作放入油画交易中心进行拍卖。 到了这个阶段,俄罗斯方面将会派出身家清白的商人竞拍,因为仿作量大,加上带着慈善的名义,所以拍出去的价格也不低,随后油画交易中心检测之后,开出相关证明,再将有证明的仿作与真品混在一起,通过陆运运回俄罗斯。 运回俄罗斯之后,那位商人将会开一个私人拍卖会,将所有的仿作按照不同的等级进行区别拍卖,这个过程中,知道真品在其中,并且酷爱油画,同时不担心违法的收藏家会被商人带到现场,告诉他指定的某件商品的编号,再以高价拍卖下来。 不过拍卖下来的价格再高,也不可能达到真品的价值,而剩下来应该补偿的那部分钱,则由收藏家以慈善捐赠的形势转给商人设立的慈善基金会,到此所有的交易完成,这位收藏家就可以将得到的仿作挂在家中,而将真品收藏在自己私人的保险库内。 因为真正的收藏家,是真爱着自己的收藏品,不会将这些油画单纯地当做炫耀的物件。 随后,商人会将钱扣除相关的运输费用等等一系列之后,将剩下的钱分成三部分,在中国方面油画交易中心拍出的钱全部归丁伟所有,真品拍出的纯利润中的10%也归他,剩下的三分之二,商人拿一小部分,大部分都交给背后的主使者,也就是俄罗斯黑手党。 这样一来,画是干净的,钱是干净的,还不用纳税。 国际刑警将这一系列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将一份简单的报告交给了中国方面,傅茗伟看完后,立即明白主导这件事的不仅仅只有丁伟,他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虽然油画的事情是搞清楚了,但是当年画室的夏婕竹命案,乃至于后来死去的那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依然是个迷,而要解开这些迷的关键就在于,当年这批人的关系到底如何,他们为此都做了什么而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俄罗斯方面也在紧罗密鼓地调查着,因为涉嫌到案件中的人实在太多了,截止他们向中国方面发出报告时,在俄罗斯方面被逮捕的涉案人员已经超过了70人,其中还有部分海关人员。 而傅茗伟这边,除了已经认定与案件有关的丁伟、齐八爷之外,油画交易中心的内线被逮捕归案,那些不知真相,但涉嫌收受贿赂的相关人员也被停职隔离调查,现在剩下来的就是火灾人命案,还有当年在画室中的那桩不知如何定义的人命案。 同时,傅茗伟也很清楚,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否则的话,那辆集装箱货车不可能无缘无故开了车厢锁,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两颗烟雾弹,其中几幅前不久丢失的名画,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间被放到失窃的博物馆大门口。 会是刑术做的吗?如果是,刑术的本事简直是可以通天了!傅茗伟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牢房内的齐八爷和丁伟又陷入了沉默当中,许久丁伟终于开口道:“我真的不知道夏婕竹是怎么死的,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学生,她也帮过咱们不少,说不好听点,她就是棵摇钱树,她的本事假以时日是可以超过纪德武的,我怎么会害……害了她!” 听到这里的傅茗伟睁开眼睛,他意识到丁伟有隐瞒,因为丁伟说“害”这个字的时候,结巴了一下,紧接着后面的“害了她”三个字的语调又比之前的低很多,从语气和措词来分析,明显心虚隐瞒着什么。 现在看来,齐八爷是的确不知道夏婕竹是如何死的,但丁伟就说不准了,也许杀害夏婕竹的凶手不是他,但他应该知道在夏婕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丁伟的话,让齐八爷一直盯着他,随后齐八爷用了一种最无用,但却能给自己心里安慰的办法,他让丁伟发誓。 随后丁伟竖起三根手指头在那发誓,说完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傅茗伟摘下耳机:“国衔,夏婕竹的相关资料,最详细的什么时候送过来?” “还在整理当中,你要的太详细了。”董国衔回答道,“要从她户口所在的社区,还有派出所以及孤儿院内收集整理资料,派出所方面已经将能派出去的人全派出去了。” 傅茗伟点着头,在那里思考着什么,想了半天,他想起丁伟的那句“她的本事假以时日是可以超过纪德武的”,随后他立即道:“先让他们调查纪德武和夏婕竹有没有出入境记录!” “啊?”董国衔愣住了,“出入境记录?” “对,快点!越快越好,这件事好办,一个电话就能问出来。”傅茗伟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董国衔立即拿起电话来,几分钟之后,听完电话的董国衔转过身来:“傅队,你说对了,丁伟、纪德武和夏婕竹曾经以旅游的名义去过俄罗斯,时间是……” “时间在夏婕竹死前不久,对吧?”傅茗伟看着地面,抢先说道。 董国衔点头:“对,就是齐八爷所说的夏婕竹死前的三个月左右。” “这就能解释得通了。”傅茗伟抬手看表,“我们先休息下,到了半夜三点左右,紧急提审丁伟!打他个措手不及!” 一侧的狱警此时插嘴道:“傅队长,这不符合规矩吧?” “我东西写了,话也说了,发生任何事情,我一个人承担,和你们无关,如果到时候上面追查你们,你们就说,我是拿枪逼你们这样做的。”傅茗伟冷冷道,说着他脱下警服,指了指腋下的枪套。 董国衔急了:“傅队,你是不是疯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傅茗伟笑了,“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如果我是个正常人,我早就不止是一个刑警队的队长了。” 傅茗伟说完闭眼戴上耳机,而那狱警的目光停留在他肩头三级警监的肩章之上。 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为了破案而不顾前程。 第三十六章:怪物 傅茗伟的调查进入了关键时刻,位于地下坐窟中的刑术三人也在着急的寻找着出口,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凡君一却坐在刑术的当铺之中,盯着刑术故意没有放进保险柜,而是刻意摆在柜台下方的绝世画。 凡君一看着绝世画画框之中镶嵌进去的那个小东西,知道那肯定是追踪器或者是定位芯片一样的玩意儿,是阎刚弄来的,如果有人试图将这个定位芯片给撬下来,那就会直接损坏这幅画。 对于收藏者来说,这幅画的价值不大,所以没有人会偷,而对于想找奇门线索的人来说,如果撬开这个芯片,绝世画被损坏之后,也许会连带着损坏其中隐藏着的线索。 所以,这是一招险棋。 凡君一坐在那,喝着刑术的茶,往烟斗中塞着烟叶。 门开了,凡君一头也不转,直接道:“坐。” 艾星灵走进当铺之中,直接坐到凡君一的身旁,看着他手中的烟斗道:“你不是早就戒烟了吗?” “这是烟斗,不能吸进肺里的那种,而且,我只是把烟叶装进去再拿出来,又装,这种方式利于我思考。”凡君一终于扭头看着艾星灵,随后一笑,“你今天很漂亮。” 艾星灵对凡君一的突然奉承,只是回以冷笑:“几十岁的人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再说了,你为什么要约我在刑术的当铺见面,而且还是不请自来,闯空门是犯法的。” “民不举官不究,你认为刑术知道了会报警吗?”凡君一将烟叶又小心翼翼倒在铺好的绸布之上,“你还记得这幅画吗?” 艾星灵点头:“当然,但我们看到的不是这幅,是另外一幅。” “看来真的如璩家人所说,当年那个逐货师,为了严守那个秘密,用了不少的办法,他的脑子真好用,全都是随机并可行的办法,就好像是一座迷宫,一座有上百个入口,但只有一个出口的迷宫,只有其中一个入口可以走到出口,但如果你选择错误,走错了入口,你要想再返回,那就是难上加难。”凡君一抬手看表,“你说他们现在到哪儿了?什么时候才会发现那个秘密?” 艾星灵摇头:“我现在感兴趣的是,到底是璩家人利用了那个逐货师,还是那个逐货师利用了璩家人?这幅画中到底是不是真的隐藏了奇门的线索。” “你对奇门有兴趣?”凡君一问。 艾星灵摇头:“铸玉会的,只会对玉感兴趣,但如果真的要说在我们其中,谁会对这些感兴趣,那只有你了。” 凡君一傻笑道:“那倒也是。” “别磨蹭了,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如果风雷知道我们这样单独见面,会胡思乱想的。”艾星灵有些不耐烦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凡君一迟疑了下道:“我觉得四大首工应该取消。” “什么?”艾星灵转过身子,看着他,“如果这个制度取消,以后怎么管理铸玉会?” “星灵,实话实说,当年咱们成为四大首工,建立这个制度的时候,原因是什么?”凡君一一脸正色道。 艾星灵道:“因为璩瞳失踪了。” 凡君一再问:“璩瞳怎么失踪的?为什么会失踪?这个失踪二字前后是不是应该加上引号?既然我们已经默认并且暗示刑术去了那个地方,那么就应该预计得到下面即将发生的事情。” 艾星灵不说话,凡君一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有点!”艾星灵摇头,“但我后悔并不是因为担心我们建立的制度会被破坏,而是我担心……担心晨雪会受到影响。” 凡君一起身,走到艾星灵跟前:“星灵,当初我们四个人做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会给晨雪和她姐姐带来伤害,但现在我们挽救还来得及。” “挽救?月佳已经失踪了多年,谁也找不到她,怎么挽救?”艾星灵站起来,“以当年的情况来说,我们四个人就是篡权,就是政变,我们用最不要脸的办法欺骗了璩家人,让他们唯一的传人躲在那个该死的地下坐窟当中。” 凡君一不说话,艾星灵指着地面又道:“他就在这下面躲了几十年,当他第一次认为一切都已经结束要出来的时候,我们四个血气方刚,抱着一腔热血,又无比幼稚的年轻人,不想拱手将权力交出去,所以选择了继续欺骗他,我知道,你也清楚,我们都希望他死在下面,可惜没有,他没死,他活得好好的。” 凡君一摇头:“那是时代的错,历史的错,和我们无关。”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暗示刑术下去?”艾星灵瞪着凡君一,“你不就是希望他下去找到那个人吗?那个曾经铸玉会的领袖!” 凡君一皱眉:“那你呢?你不也暗示了吗?” “是!我暗示了!但我没有像你暗示得那么明确,我很矛盾,我想赎罪,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欠璩家的!”艾星灵指着凡君一,“你,我,风雷还有万安,我们都欠璩家的!” 凡君一看着艾星灵,一字字道:“所以,我说四大首工制度应该取消,难道错了吗?没错,我们欠璩家的,我们让刑术下去发现这个秘密,璩家人会返回铸玉会,当年的秘密也会被发现,按照规矩,我们四个人会被逐出铸玉会,晨雪也会发现身世的秘密。” 艾星灵呆在那,什么反应都没有。 凡君一继续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还。” 凡君一说完坐下来,重新装填着烟叶。 艾星灵转身看着他:“你想取消这个制度,完全是因为当初凡孟的死,对吗?你讨厌这种制度,所以一开始,你就想让璩家人回来,但你要知道,就算当初是璩家人做主,凡孟也会死!” 凡君一坐在那慢慢塞着烟叶:“谁知道呢?谁也不能回到过去,对吧?” 地下坐窟之中,爬到第四层的刑术从其中一个坐窟中钻出来,朝着对面的胡三千摇摇头。 胡三千也摇头道:“我这边也没有任何发现,但是发现了一些金箔,说明这些坐窟里面曾经是有金身的,但被人取走了。” 刑术蹲下来,对着下面喊道:“晨雪,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喊完之后,下面没有任何回应,刑术又喊了一嗓子,随后意识到不对,立即沿着墙壁滑了下去,对面的胡三千也立即直接跳下,落地之后,两人立即分头在周围的坐窟之中边找边喊,找了一阵之后,虽然没有发现贺晨雪,却在右侧第一层某个地库之中发现了一道打开的暗门。 刑术看着那扇在坐窟墙壁内开启的暗门,又用手电照着地上凌乱的脚印,上面明显是人挣扎过的痕迹,立即就追了进去,胡三千叫了一声:“别慌,我去收拾东西。” 刑术径直追进去的那一刻,胡三千转身快速收拾着东西,却发现除了自己和刑术的背包还在原地之外,贺晨雪的所有随身物件都不见了。 这一刻,胡三千后背冒出冷汗,他意识到掳走贺晨雪的这个人,行动简直就如鬼魅一般。不仅能在悄声无息之间将人给抓走,还同时将东西也一并带走。 “刑术!小心点,那家伙不简单!”胡三千背上背包,抓着刑术的东西就朝着有暗门的坐窟中跑去,跑到暗门跟前,看向里面黑漆漆的通道,根本看不到电筒光,这说明刑术已经追远了。 胡三千只得硬着头皮追进去,但刚跑了几步,就闻到通道中有一股奇怪的中药味,他下意识停下来,细闻了下,虽然觉得不是什么有毒物质,但还是掏出准备好的布来,用药水浸湿,蒙在口鼻之上,这才继续朝着前面追赶。 胡三千很清楚,那人掳走贺晨雪也许是做饵,如果刑术再出点什么事情,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了,同时他也断定来者绝对不是潘峰,因为潘峰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本事! 就在刑术与胡三千追进洞中的时候,潘峰则慢慢从另外一个通道中走出来,随后滑落在地上,跪坐在那具女尸跟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尸的脸颊,随后将绳索套在女尸的身上,再背到自己背上,吃力地朝着刑术、胡三千追去的暗门内走去,边走还边哼唱着那首《舒伯特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通道深处,急速追赶中的刑术根本没有意识到后面传来的那首歌,他脑子中全是救下贺晨雪的念头,而在后方的胡三千则刹住脚步,喘着气慢慢转身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听着潘峰哼唱的那首,原本应该很温馨很温暖,但在此时此刻听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的摇篮曲。 胡三千知道他不能回头,他必须继续前进,随后转身朝着前方继续追赶而去。 喘气声、心跳声,还有脑子中幻想出来的贺晨雪的求救声,这些声音混杂在刑术的脑子中,加上焦急,已经让刑术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他跑了一阵之后,继续喊道:“晨雪——”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开始悔恨为什么会让贺晨雪独自一人留在最下面,自己怎么会犯那种错误!明明知道这里除了潘峰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的。 终于,奔跑中的刑术看到了前方有亮光传来,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前方那道即将落下的暗门冲了过去,随后从门与地的缝隙之间滑了过去,刚滑进去还没有看清楚里面的环境时,一阵破风声从他耳边响起。 刑术意识到有人袭击自己,侧身翻滚避过,还没爬起来,便看到眼前黑影一闪,来者抬脚踩下,刑术连续翻滚避过,鲤鱼打挺跳起,朝着前方疾跑几步,踏墙而上,借力一个回旋踢。 那一记回旋踢踢向对方头部的同时,对方举起左臂,一挡一拨,借着惯性的冲击力挡开刑术的腿部,在刑术还未落地的瞬间,蓄势以待的右拳直接击出,打中刑术的腹部,随后立即后退收势。 刑术腹部中拳,落地之后翻滚着爬起来,捂着自己的腹部,靠着墙,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怪物”——眼前人蓬头乱发,用麻布包着面部,只露出一双骇人的双眼,还穿着一身用破布、麻袋、水泥袋、稻草之类的东西掺杂在一起的衣服,不知道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材料,还是其他原因,衣服是短袖,裤子也是如七分裤一般,将四肢的一部分裸露在外面。 刑术的目光扫过那人的四肢,从其肢体凸显的肌肉来看,这家伙身强力壮,而且功夫也不错,可以说在如今这个世道,刑术从廖洪美那里学来的苗家蚩尤拳法绝对够用,在先前中了那“怪物”一拳之前,他从未被人打得这么惨过。 “来——”那人开口说了一个字,右脚站定,左脚慢慢上前,双手却是背在身后,完全是一副“你不是我对手”的表现。 刑术虽然学过功夫,也研究过功夫,但天下之大,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更不要说原本就是武术大国的中国民间就藏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拳法,所以他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用的什么拳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擅长用拳,而不是腿法。 先前那人踩下来的那几脚,虽然很重,却没有章法,如果是个擅长用腿的人,他估计早就中了好几招了,这也是为何他首次还击要采取回旋踢的原因,想以腿制拳,取得攻击距离上的优势。 “在下刑术,师承云南苗寨蒙优氏,所习拳法为南蚩尤,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怎么称呼?”刑术回想起廖洪美所教,廖洪美从教他习武那天起,就不断告诫他,如果在外遭遇敌手,或者是遇到有真功夫的人,一定不能蛮干,有机会一定要做到先礼而后兵。 因为即便是时代变了,有前有后,尊师重道的江湖规矩永远都不会变。 怪物哼了一声,闷哼中带着一丝笑声,随后回应道:“你莫管我打的是墨子拳咯,阔以打赢就是好拳晓得不。”(我打的是杂家,不管什么拳,能打赢的就是好拳。) 刑术听闻其口音,随之一愣,因为对方说的是湖南话,在东北哈尔滨的地下竟然藏着一个功夫如此高强的湖南人!?这未免太扯淡了吧! 刑术想到这的时候,也同时一眼扫到了在墙角中靠着,应该是晕过去的贺晨雪,他意识到贺晨雪应该没事之后,又仔细看着所处的这个环境,发现自己好像在一座塔当中,而且是中间镂空,每一层周围都有楼板,上下有楼梯相连的怪塔之中,在自己头顶的第二层塔内有几层放满各种罐子、瓶子的架子,楼梯相对的位置,还放置着一尊金光闪闪的金身。 就在刑术还想仔细看看的时候,那说着湖南话的怪物再次冲上前,挥拳如闪电般朝着刑术袭来,刑术避之不及,只得举起胳膊一面躲闪,一边硬挡,同时寻找着对方的空当。 下盘过稳!只能攻中路了!刑术放下左臂,身子朝着右侧猛地一闪,蹲下的同时,挥动左拳朝着其左侧腹部击打而去,对方如刑术所料立即垂下右臂挡住,刑术立即挥动右拳,挥了一半,突然起身,朝着其胸口打去,那人反应极快,双手朝着胸口猛地压去,压低刑术的拳头,正要还击时,已经击退并且蹬墙借力的刑术抬起膝盖就顶了上去。 对方胸口结结实实中了刑术一膝盖,直接朝着后面仰去,翻倒在地。 刑术乘胜追击,冲到其跟前的时候,步法一变,绕到其左侧的位置,用胳膊肘直接朝着其胸口重击而去。 那人单掌一托一举,带着刑术的手肘,直接拨开他的身体,随后转身跳起,抬手制止刑术继续打下去:“罢手!” 刑术点头:“好,罢手,不知道前辈尊姓大名!” “你是最好的人选!”那人冷冷道,“果然和潘峰所说一样,是最好的人选!” 此时,那人再也没有说湖南方言,换做了发音并不标准的普通话。 刑术很是纳闷,摇头道:“前辈,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那人指着头顶道:“只有我知道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如果你想出去,只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打赢我,第二,答应我的要求,帮我的忙。” 刑术摇头:“前辈,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打?我又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呢?” 那人也摇头:“你在这样一个地方,遇到我这样一个人,你认为还需要什么理由?人一辈子的时间很短,如果做每件事都需要理由,那你会浪费很多时间。” 刑术上前一步:“前辈,那我问你,难道你在没有任何理由的前提下找我帮忙?” 那人一愣,忽然笑了:“牙尖嘴利!我喜欢你,但是我不喜欢她!” 那人顺手一指,指向旁边的贺晨雪。 刑术立即问:“前辈,你认识她?” “对!我认识她!”那人咬牙道,“她是我仇人的女儿!” 刑术一惊:“仇人?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别装作不认识她的父母。”那人道,“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让潘峰盯着他们,伺机报仇,没想到,盯着他们的同时,我发现了你,你是我最合适的报仇人选,我还知道,你很想了解当年潘峰的事情,如果你帮我,我可以把最精湛的手艺传给你,还可以让你成为富可敌国的铸玉会领袖!” 什么?铸玉会领袖?刑术傻在那了,盯着眼前这个无比邋遢的人,觉得此人的身份非比寻常。 第三十七章:起因 刑术与那人站在塔底对峙,刑术猜测着那人的身份必定与铸玉会有关联,但他会是谁呢?想了许久,刑术的目光在注视到贺晨雪身上时,忽然想到了那本前俄国贵族尼古拉的日记,日记中提到的那个叫璩鼎的人,据贺晨雪说,他是铸玉会当年的领袖。 “璩鼎?”刑术脱口而出,说完立即摇头,不对,不是璩鼎,在尼古拉的日记当中,璩鼎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而眼前这个人虽然看不出年龄,但从说话的语调来判断,也不过五十多岁。 眼前人终于开口道:“璩鼎是我爷爷,我叫璩瞳,铸玉会第三十五代首工!” 说着,璩瞳从腰间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块金镶玉。 刑术立即意识到,眼前的璩瞳要自己帮什么忙了,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璩瞳会在绝世楼下面的坐窟中躲着?难道是因为现在铸玉会的四大首工要加害他?亦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 刑术在脑子中思考着,判断着,而璩瞳后退着坐到墙角,只是看着刑术,一句话都不说。 此时,塔外的暗门口,追踪到这里的胡三千四下摸索着,他知道这里肯定有暗门,因为眼前是死路,没有其他的出路了。与此同时,潘峰哼唱的歌声距离他也越来越近,胡三千只得慢慢起身,转身看着后方的通道内,看着黑暗中越来越清晰的潘峰,还有其背上背着的那具女尸的不腐金身。 潘峰眼中就好像完全看不到胡三千一样,他背着女尸径直上前,在跟前的墙壁上面摸索着,寻找着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开关。而在一侧的胡三千大气都不敢出,因为他感觉近在咫尺的潘峰身上有一股古怪的气味,这种气味并不是活人该有的,那是一种刺骨的冰冷,同时还夹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就如同,他在开锁的同时,他背上背着的女尸就是看护他的守护者一样。 胡三千的目光慢慢移向那具女尸,女尸的头虽然朝着后方,眼睛也是闭上的,可胡三千总有一种那女尸实际上双眼瞪大,眼珠移向眼角一直紧盯着自己的感觉。 眼前的一人一尸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人在摸索着机关,而尸则好像正盯着自己。 胡三千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虚无的,但自己却能看到,能摸却不敢触碰。 鬼魂?胡三千脑子中突然冒出这两个字来,对,现在的潘峰就如同是鬼魂一般! 胡三千刚下了这样的定义,暗门朝着上面缓缓开启了,开启的同时,盯着地面的潘峰抬手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条来:“这是那个姓白的所在地,他没事,只是睡着了。” 胡三千接过纸条,并未细看,而是看向已经开启的暗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处于对峙中的刑术与璩瞳,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潘峰先一步走进去,对着璩瞳道:“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照办了,现在警察已经查得差不多了,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说着,璩瞳放下金身来,对着头也不抬,也不正眼看他的璩瞳磕了三个响头。 胡三千觉得气氛不对,加上看到刑术身上带伤,下意识摸出棺材钉,朝着里面走去,绕开依然跪地的潘峰,走到刑术旁边,问:“怎么回事?这是谁?” “他说自己是铸玉会的第三十五代首工,就是晨雪之前所说的璩家人。”刑术摇头,“但我不知道真假。” 胡三千拿出纸条:“潘峰给我的路线图,说小白在那里,我们带着小白和贺小姐走吧,我觉得事情不对,他们是故意引我们来的,这是个圈套。” 刑术摇头:“走不了,他说,要不我打赢他,要不我就答应他的条件。” 胡三千皱眉:“什么条件?” “不知道,但应该是向现在的铸玉会四大首工复仇。”刑术盯着远处一动未动的璩瞳。 胡三千深吸一口气:“我担心小白,我得去救他,然后再回来,多个帮手也好。” 此时,对面的璩瞳突然抬眼看向胡三千,开口道:“现在竟然还有开棺人,真是稀奇得很呀。” 胡三千一愣,随后笑道:“好眼力。” “在过去,虽然开棺人也神秘,但至少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必须隐姓埋名,就如我们一样。”璩瞳看着刑术,“就像他,表现上是开当铺的,身兼老板和朝奉,实际上是逐货师,要知道在过去,有很多人是非常厌恶逐货师的,因为他们夺人所爱,罪大恶极!” 胡三千抱拳:“前辈,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误闯这里,我们赔不是,希望您能让我们带走这位贺小姐,我们会马上离开的。” 璩瞳笑道:“就算我答应,你身边的这位也未必会答应,真相就在眼前,他会轻易放过吗?不会的,我可以和你打赌。” 胡三千看向刑术,刑术低声道:“三千,你去救小白,我在这里等你。”还未等胡三千再劝说他,刑术又道,“没事的,放心,去吧。” 胡三千只得点头,走到暗门口,又转身道:“怎么开?” “在门上的纹路中用九宫十二路算法找到开关的位置。”璩瞳扭头道,“如果要进来,用反方法计算。” 胡三千皱眉:“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璩瞳点头,“这里的机关是越到后面越简单,如果咱们可以真的合作,我可以向你们详细讲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因为这里是我的家,除了建造者之外,就数我最熟悉了。” 胡三千再次看向刑术,刑术对他使劲点了点头,胡三千立即寻找着纹路,很快找到了开关,打开暗门,冲进通道去找白仲政。 胡三千离开后,刑术看了一眼潘峰,又看向璩瞳道:“我的推测是对的,潘峰背后果然有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他?” “天意,或者说我和他有缘。”璩瞳扭头看着跪坐在那,一脸麻木的潘峰,如今的潘峰和之前的判若两人。 刑术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想知道?”璩瞳笑着问,“好,还是那两个条件,要不帮我,要不打赢我!” 刑术道:“没有第三个选择?” 璩瞳只是摇头,随后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你还是和我再打一场吧,也许这样,你就能死心,知道选择打赢我是不可能的,来!” 刑术微微点头,脱下外套,叠好放在一侧的背包之上,接着开始活动四肢准备着。 看守所单独会面室内,一侧的挂钟表面被傅茗伟刻意擦得锃亮,他坐在那吃着方便面,在桌子对面也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在面碗的后面,坐着的是丁伟与王玉兰夫妇,虽然现在已是深夜,但两人的脸上却毫无倦意。 丁伟看着眼前的方便面碗,而王玉兰则小心翼翼看着正在狼吞虎咽吃面的傅茗伟。 “趁热吃吧,速食面泡久了就不好吃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硬点的还是软点的,但我想你们也不年轻了,胃部应该不太受得了太硬的面,所以自作主张把面泡软了一点。”傅茗伟说着掏出纸巾抽出一张擦着嘴,又将纸巾扔到对面两个面碗之间,示意两人如果需要自取。 “傅警官,我们已经认罪了。”丁伟轻声道,“我老婆其实并不知情,和她无关。” “演戏还是秀恩爱啊?”傅茗伟摸出烟来,随后看到旁边的禁烟标志,只得又放回去。 丁伟只是摇头,傅茗伟又道:“夏婕竹的事情她不知道吗?她知道,这也是犯罪,而且,你们说不知道夏婕竹是怎么死的,其实我相信你们,但我更想查清楚的是,夏婕竹因何而死?我在这里再提醒你们一遍,俄罗斯方面也在调查油画案的事情,现在着重在调查的就是每次与你亲自见面的俄罗斯黑帮的那位联络人,叫什么伊万还是尤里什么的,对,叫尤里,好像俄罗斯那边叫这种名字的遍街都是。” 丁伟的脸色有些变了,傅茗伟咧嘴笑了:“怕了?你要知道,你就算不死,也得在监狱呆一辈子,所以,你没有必要再隐瞒当年的事情,这么说吧,我不绕圈子了,俄罗斯那边对联络人的审问,并没有问出关于夏婕竹的事情,因为那孩子的事情对俄罗斯方面来说,并不重要,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其实根本不知道当年你领着纪德武、夏婕竹去俄罗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希望你能说出来。” 傅茗伟说话的时候,见王玉兰低着头眼泪往下一个劲儿的掉着,而丁伟的脸色也显得很难看,他知道,再加一把劲,就能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丁伟忽然抬头:“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但我也不愿意,因为我把夏婕竹当自己的女儿,我把孤儿院里面所有的孩子都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 傅茗伟冷冷地看着丁伟:“你说的这些有用吗?我让你说的是实情,在阐述实情之前,你不用说这么感人肺腑的开场白,快点。” 丁伟看着眼前的方便面碗,双眼变得模糊起来。 地下怪塔之中,刑术与璩瞳的格斗还在继续,但璩瞳明显占据上风,可以说他完全是在和刑术“玩耍”着,并没有用全力,也没有故意去伤害刑术,如果他真的尽了全力,恐怕刑术早就被他打倒在地了。 刑术又是一记飞腿,被璩瞳轻易化解,随后他退到一边,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潘峰忽然用疲惫的眼神看着他道:“她醒了!” 刑术一愣,下意识看向地上的女尸,刑术已经确定了女尸就是画中人,但却并不知道她是谁,他觉得此时趁热打铁最好了,立即问:“她是谁?是不是你给我的那张画中的女子?” “是!”璩瞳先一步帮潘峰回答了,“她叫夏婕竹,比这小子年长,比他晚到孤儿院,当年特殊学院画室内发生的案子,就是事关这个女孩儿的人命案,作为你帮我的定金,我现在可以将当时的事情告诉给你。” 随后,璩瞳站在潘峰跟前,将多年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齐八爷和潘峰将尸体埋在江畔湿地之后,潘峰又悄悄返回挖出尸体带到绝世楼地下室藏匿的事情。 刑术看着潘峰:“你是怎么知道绝世楼下面的地下室的?谁告诉你的?” 潘峰不语,而璩瞳则道:“这件事,咱们之后再解释,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不过你难道不感兴趣夏婕竹是怎么死的吗?” 刑术点头:“她是怎么死的?谁是凶手?” “夏婕竹怎么死的,要与当年丁伟、纪德武和夏婕竹去俄罗斯那次说起。”璩瞳扭头看着跪地的潘峰,此时的潘峰双眼瞪大,看着地面,双拳攥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刑术看着璩瞳,而璩瞳则看着潘峰,许久才慢慢转头抬眼看着刑术:“那是夏婕竹死前的三个月,刚刚开春,丁伟与俄罗斯方面搭上线,开始想做的只是赝品买卖,他想做高仿货,因为他手下有两个天才,纪德武和夏婕竹,同时他们也是一对恋人,这样的组合太完美了,爱情可以为笔下的作品锦上添花,为作品注入灵魂,能让画笔下的死物变成活物……” 俄罗斯黑手党方面亲眼见识了两人的画作,惊叹不已,立即表示要与丁伟保持长期合作,他们看到这笔买卖的前景非常好,如果再找到合适的制假高手,多方面合作,一定可以开辟一个新的市场,加上他们的门路,不愁不发财。 哪怕是黑手党也知道,打打杀杀贩毒走私军火,远比不上这些不用动刀动枪,杀人见血的伪作买卖赚得多,而且相对风险性还小。 璩瞳慢慢走到刑术身边,看着跪在地上的潘峰:“那天晚上,俄罗斯黑手党为他们开了一个派对,是叫派对吧?派对上的人不多,加上丁伟他们不过个人,大家喝酒聊天,很是高兴,纪德武也因为即将到来的美好明天特别兴奋,因为他只要赚够了钱,就可以娶夏婕竹,虽然夏婕竹觉得钱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随后,黑手党方面拿出了可以让派对的气氛更加活跃的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刑术一愣,他完全不需要思考就知道那是什么,他看着璩瞳,低声道:“毒品?” 璩瞳看着潘峰:“对。” 刑术心跳加快,他仿佛知道了下面要发生的事情,但他不敢想下去,每次有一点点自己猜测的画面从脑子中闪过的时候,他都会刻意抹去,然后告诉自己那只是猜测,是错的。 “然后……”璩瞳刚说到这,他与刑术就听到“嘎嘣”一声脆响,随后看着跪地低头的潘峰嘴角流出血来——他把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 璩瞳顿了顿,在刑术耳旁低声道:“在场的人,除了夏婕竹之外都吸食了毒品,发生了什么,只有夏婕竹才知道,当第二天早上大家清醒过来之后,夏婕竹是赤身躺在沙发后面的,已经晕死了过去,至于头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多少人参与,谁也不知道。” 刑术下意识看向潘峰,璩瞳一把抓住他,将他身体转到自己这边:“别看着他,他不知道,他只想报仇,我也想报仇,所以我们一拍即合,现在,你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对吧?我已经展现了我的诚意,你应该展现你的诚意了!” 刑术皱眉,随后摇头,只是拼命摇头:“夏婕竹到底是怎么死的?谁杀了她?纪德武?只有纪德武!” 璩瞳摇头:“刑术,你是个聪明人,要知道,潘峰不管是现在,还是夏婕竹死的时候,都只是个孩子,有些事情对一个孩子来说,他根本不懂。” 刑术一愣,看着璩瞳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猛然想到潘峰是个分裂型自闭症患者,难道说…… 刑术再次看向潘峰,而璩瞳则再次将他一把拽回来面朝自己:“我说了,现在不要看着他,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到底谁是凶手。夏婕竹是怎么死的,我也是在查看尸体之后才知道的,我已经说了这么多,相信以你的智慧,应该能推测出来。” 刑术内心中一片混乱,满脑子中都是幻想出的在俄罗斯那晚的零碎画面,耳边充斥的全都是夏婕竹的哭喊声,还有参与者的笑声、喘息声,时不时还能看到那些人充满了的恶魔之眼。 “自己好好想想吧。”璩瞳说完走向潘峰,在其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许久,潘峰默默点头:“恩人,我明白,我会遵守承诺。” 璩瞳盘腿坐下:“你信我,我就信你。” 潘峰起身,看着夏婕竹的金身,鞠了一躬后朝着刑术慢慢走去,低声道:“走。” “什么?”刑术没有反应过来潘峰要做什么。 “我带你离开,然后……”潘峰说到这抬眼道,“你带我去自首。” 刑术立即摇头:“我是必须带你去自首,但是,我的朋友还在这里,我要和他们一起离开。” 潘峰回头看着璩瞳,璩瞳睁开眼道:“刚才那个开棺人,还有那个姓白的,等他们来了之后,我会告诉他们怎么离开。原本我想将她扣为人质……”璩瞳扭头看向贺晨雪,“但眼下来看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刑术你不是个会食言的人,现在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等你解决完潘峰的事情之后,回来找我。” 刑术看着璩瞳,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璩瞳看到刑术眼中还有那么一丝怀疑,又道:“刑术,我璩瞳不是坏人,只是一个有着单纯复仇目的的人,仅此而已。” 刑术淡淡道:“如果人只需要用好或坏来区分,那该多简单?” 第三十八章:拼图结束 当刑术在潘峰的带领下,从那座地下怪塔离开,再从道里外监旧址的那口井中爬出的同时。在看守所单独会面室中,董国衔和几名狱警正将傅茗伟死死压住——在傅茗伟听完丁伟讲述完当年在俄罗斯发生的事情之后,他直接跳了起来,踩着桌子冲了过去,一脚踹到丁伟的脸上,随后骑在满脸是血的丁伟身上挥拳就揍。 门外的董国衔和一众狱警闻声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将傅茗伟拽开压住,而王玉兰在旁边只是放声大哭,不断摇头,也没有制止几乎要活活打死丁伟的傅茗伟。 被压在地上的傅茗伟也没有再挣扎,只是使劲抬头看着对面已经晕死过去的丁伟,但董国衔和那群狱警都清楚,如果现在他们松开傅茗伟,傅茗伟肯定会扑上去活活打死丁伟。 但同时,董国衔也清楚,傅茗伟已经保持了最大的克制——因为他没有把枪拔出来。 王玉兰瘫倒在那,放声哭泣着,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得知了当年那夜的事情而哭泣,还是因为看到自己的丈夫被傅茗伟揍了个半死? 丁伟被狱警们用担架抬走的同时,王玉兰也被送回了监区牢房单独关押,此时董国衔才对一同帮手的狱警点头,众人这才松开傅茗伟。而趴在地上的傅茗伟则慢慢翻了一面,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着满是污渍的天花板。 董国衔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傅茗伟会这么冲动,他经办了多年的案子,也没有见他这样冲动过,不过,董国衔更想知道的是,到底丁伟对他说了什么,才彻底引爆了傅茗伟脑内的那颗炸弹。 此时,傅茗伟与之前在地下怪塔中的刑术一样,脑子中不由自主闪现出那夜的画面,虽然画面零碎并不完整,但哭喊声和惨叫声却是那么清晰。 傅茗伟坐起来,靠着墙壁,拍打着自己嗡嗡作响的脑袋,挥手让董国衔拉自己起身,随后道:“我出去抽根烟。” 董国衔点头,与傅茗伟一起离开,两人走出会面室,行走在走廊之上的时候,那些个依然等候在那里的狱警们,用一种独特又怪异的眼神看着傅茗伟,而董国衔则低声向旁边的狱警道谢。 当然,他不期待这些人可以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保密。 离开监狱旧址并走到中央大街路口的刑术,在某个早餐馆中借了电话拨打了110报警之后,领着潘峰走到了路口等待着。 刑术坐在路桩上发呆,而潘峰则背对着他站着,看着半夜宁静的街头,直到警报声越来越清晰,数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呼啸而来,驶进步行街之中时,潘峰这才转身看着刑术道:“刑先生,我们还会见面吗?” 刑术没回答他的话,随后警车上跳下无数警察,持枪瞄准两人,让两人抱头趴在地上。 原本那些还在进行着夜生活,还在街头游荡的夜猫子们,等着警察将两人围住戴上手铐时,又围拢了过来,举着手中的各种拍摄设备拍着照片,录着视频,上传到微博或者朋友圈之中。 看守所外的空地之中,已经一口气抽了四五支烟的傅茗伟正要转身回去时,一名刑警急匆匆赶来,气喘吁吁道:“傅队,潘峰自首了!” 傅茗伟脸色一变,董国衔也显得十分惊讶,刑警又道:“带着他自首的是刑术。” 傅茗伟扔掉刚点上才抽了两口的烟,朝着自己的汽车跑去…… …… 刑警队审讯室中,潘峰呆滞地坐在那,坐在他对面的并不是傅茗伟,而是董国衔和其他几名刑警,旁边也架着摄像机,从潘峰走进刑警大队开始,摄像机就一直开着。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不断看着他的五官和四肢,并不怕他逃走,而是担心他会伤害自己——这是傅茗伟一再叮嘱的事情,毕竟从资料上来看,他是个分裂型自闭症患者。 而在隔壁的审讯室中,傅茗伟和刑术面对面坐着,这里进行的并不是审讯,而是案件剖析。两人说着,天就亮了,傅茗伟起身来拉开窗帘,下意识抬手去挡住射入房间的刺眼阳光,半眯着眼:“等下带你去办手续,你可以回家,但必须随叫随到,你是本案的重要证人。” 刑术抬眼道:“傅警官,我有两个请求。” 傅茗伟转身看着他,刑术道:“今天之内,对潘峰的相关审讯就得结束,对吗?” 傅茗伟继续点头,这也是必须的,但这个案子拖得太久,最关键的是,自首之后的潘峰相当配合。 傅茗伟道:“明天或者后天,视情况而定,会带潘峰去指认现场,因为这是个大案,我们会在最短时间内走完我们这边的流程,如果检察院认为我们提供的相关证据不需要再进行补充侦查,然后就会向法院提起公诉,一个月内就可以开庭审判,现在来看,潘峰不会上诉,也就是说,不会有二审。” “我明白了。”刑术道,“我希望在开庭之前,见一见齐八爷、丁伟、王玉兰三人,我希望能够一起见。” 傅茗伟点头:“可以,但是我必须在场。” 刑术道:“那是肯定的,你如果不在场,我也不会去。” “我安排。”傅茗伟重新坐下,“第二个请求呢?” 刑术迟疑了下道:“第二个请求就是,我希望无论如何,再见潘峰一次。” 傅茗伟想了想道:“我想想办法,不过你要记住,你也触犯了法律,拘留是跑不掉的,最多一个月,最少15天,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还有,地铁事件,我不知道是不是与你有关,至少现在看来,和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你和阎教官都得接受处罚,还会处以罚金。” 刑术知道傅茗伟话中有话,但是这个警察已经算是违反了原则,并没有追究和查问他们到底在隧道中以及地下经历了什么事情,又做了什么。 当然,刑术和潘峰都不约而同隐瞒了关于璩瞳的事情,否则的话,这个案子就会变得无限复杂,因为一旦几件案子并案,侦查的时间就会增加数倍,整个案件流程走下来至少会好几年。 刑术点头:“犯错了就应该接受处罚。” “好。”傅茗伟开门要离开,“我带你去办理手续。” “傅警官!”刑术起身来,“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种人?” 傅茗伟摇头,刑术道:“你是警察,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不知道。”傅茗伟依然摇头,“我只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就会变得简单,法律也不会有那么多条条款款,警察也不需要那么辛苦……刑术,这个世界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刑术看着傅茗伟,许久才道:“可我为什么觉得,这个世界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傅茗伟苦笑了下离开了,其实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指什么,只是在刹那间,两人的脑子中闪现过了一个相同的,但又无比模糊的念头。 刑术离开刑警队之后,没想到在门口接自己的竟然是田炼峰。 “炼峰,你怎么来了?”刑术有些惊讶。 田炼峰指着站在对面仓买门口蹲着的阎刚:“阎王领我来的。” “那个……”刑术看着故意没过来的阎刚,好半天才将目光转向田炼峰,“炼峰……” 田炼峰也不知道为何,有些尴尬,但一秒半之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对不起。” 两人互说对不起,互相都有些惊讶,田炼峰立即道:“刑术,是我不懂事,老是缠着你去这去那的,那天在地铁上,我突然明白了,你并不是嫌我麻烦,而是担心我出点什么事儿。” 刑术一愣,随即道:“不是呀,我是真的觉得你没用。” 说完,刑术就笑了,田炼峰也笑了,阎刚此时慢慢走过来,田炼峰显得有点奇怪,不断给阎刚使眼色,还故意干咳着提醒他。 刑术知道田炼峰有事不好说出来,想让阎刚代劳,干脆问:“我们之间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的?” 阎刚看了一眼田炼峰道:“炼峰说,你以后为了奇门的事情肯定会很忙,所以,他琢磨着想帮你看着当铺,一方面你的买卖也不会丢,另外一方面,他也可以当个锻炼。” 田炼峰看着刑术点头,补充道:“你放心,收东西当的钱我自个儿出,不会让你亏本的。” 刑术摇头:“别,炼峰,我说了你别不高兴,你现在的水平真的没有办法胜任,我是真的不怕亏本,毕竟干这一行的都是吃亏吃出来的,但是,我怕你把某些主顾得罪了,你想呀,万一你走眼,人家一个20万的物件,你开口说值两千,咋办?” “我知道!我找帮手了。”田炼峰立即道,“师父愿意帮我,还愿意帮你看着铺子,这下你没意见了吧?” “啊?”刑术这次是真的很惊讶,“师父他……” 田炼峰立即道:“是真的,其实是我去求师父的,师父也答应了,但是师父同时也让我答应他一个条件,我也答应了。” 田炼峰说到这的时候,满脸挂着不情愿,刑术看着他问:“什么条件?” “师父说,我充其量这辈子就当个朝奉,其他的别想了。”田炼峰说完就笑了,笑着挠头道,“我这脑子吧,能当个有些眼力的朝奉就不错了,我挺满足的。” 刑术知道,郑苍穹的意思是,让田炼峰不要去当什么逐货师,他本身软件硬件都不具备,而且,他更清楚,郑苍穹也是为了自己好,为了田炼峰好,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郑苍穹坐镇当铺,帮助田炼峰,一是为了手把手教导田炼峰,二是不让刑术分心在当铺上,可以专心致志去找奇门,三是让刑术有个支持他的大后方,这样的话,不管出现了什么问题,至少可以做到能进能退。 刑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点头答应,随即问阎刚:“三千和小白他们回来没?” “回来了,胡三千累坏了,小白还好,他之前几乎处于沉睡状态,三千找到他之后他才醒,两人轮流将贺晨雪背回来的,贺晨雪还没有醒,应该是中了蒙汗药之类的。”阎刚摇头道,“你们到底在下面经历了些什么?” “他们在哪儿?”刑术问。 田炼峰道:“在我家呢,我家宽敞,阎刚那也住不下,你家简直就是猫狗窝,你那床上,被子一掀开,能挖出十只猫来!” “我通知贺晨雪她爸妈去接她,你们先留在那,等三千休息够了会告诉你们的,我有点事去办,办完再找你们会合。”刑术说完转身就朝着另外一边走,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田炼峰和阎刚没有追上去,他们知道刑术的脾气,就算现在问他,他也只会说“以后你们就知道了”之类的话。 刑术并没有通知贺风雷和艾星灵,而是叫出租车径直开向江北的某个别墅区,去找凡君一,在潘峰的事情快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他必须了解关于璩家的事情,而在四大首工之中,如今他唯一觉得还能正常与之对话的,除了凡君一,没有其他人。 走到凡君一那栋别墅大门前,刑术隔着栅栏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厚厚的棉服站在花园中清理铲雪的凡君一,刑术停下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凡君一道:“凡教授。” 凡君一慢慢转身,看着刑术,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指着大门的方向:“来,正好,保姆把早饭做好了,一块儿坐下来吃吧。” 刑术点头,快步进了大门换了鞋,站在屋檐下看着将铲雪当晨练的凡君一,也没有上去帮手,等着凡君一累了,这才与他一起走到饭厅坐下吃早饭。 “你运气好,我今天起得有点晚,所以早饭也吃得晚,换在其他时候,我恐怕都已经出门了。”凡君一夹了一块煎蛋放入刑术的碟子中,“案子的事情如何了?” 刑术点头:“潘峰自首了,案子告破了,但还有些疑问。” 凡君一喝了口牛奶:“都到这个阶段了,解开疑惑也只是时间问题。” 刑术快速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放下筷子后,刚要切入主题,没想到凡君一却说:“年轻人,早饭要吃慢点,你我都不是上班族,不赶时间,这话我以前也常对凡孟说。” 刑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道:“记住了。” 凡君一慢吞吞地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并不说话,刑术知道他清楚自己要问什么,因为去绝世楼地下,是凡君一的明确暗示…… 与此同时,在刑警队的审讯室中,已经做完全部笔录的潘峰,在盖完手印之后,对董国衔道:“警官,我能写一封信吗?” 董国衔刚要问的时候,潘峰带着一种惨然的微笑道:“是写给我妈妈的。” 董国衔点头,叫人拿了信纸和笔,坐在对面,他得看着潘峰,因为就连崭新的a4纸都能割腕,更何况是一支笔。 潘峰提着笔,半天没有落下去,抬眼看着董国衔道:“警官,我不知道该怎么写……” 董国衔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资料上清清楚楚写着潘峰是“孤儿”,实际上就是“弃子”。 此时,潘峰忽然猛烈地喘息着,董国衔见状立即起身问:“你怎么了?” 潘峰只是摆着手,挤出笑容,不断深吸着气,但这样做似乎根本不管用,几秒之后他还是哽咽着说:“警官,我不知道妈妈的名字……” 站起来的董国衔浑身颤了下,轻声道:“潘峰,给妈妈写信,不需要写名字的,抬头的称呼只需要写上妈妈或者母亲。” 潘峰点着头,虽然脸上挤出微笑,但眼泪依然翻滚出来:“但是,警官,但是,我就是想知道妈妈的名字,我可能记得,但是那时候我太小了,我想不起来了,你能不能帮忙让我想起来,好不好?帮我想起来……” 董国衔呆站在那,门口那两名刑警不忍再看,转身朝着门口,而门外那个准备进来取笔录材料,却在门口目睹了一切,听到了一切的女警没有再走进去,也不忍再看,转身快步离开了。 站在角落中,一直保持沉默的傅茗伟也慢慢走了出去。 …… 终于,凡君一吃完了早餐,让保姆收拾了桌子,随后让刑术等着,自己慢吞吞地走到书房拿了平板电脑,坐回来,查看新闻的同时道:“你在下面见到的那个人,姓甚名谁,做什么的,想必你都知道了,你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的详细情况,他为什么要在下面,另外,我还知道,他现在肯定想复仇。” “你知道他在下面,应该说,在绝世楼被潘峰放火的同时,你也许就意识到,是璩瞳在背后帮他,因为你说过,潘峰这种人是很单纯的,你还说聪明人往往无法战胜的就是笨蛋,这里所指的笨蛋,不是潘峰,而是璩瞳。”刑术看着根本不抬眼看自己的凡君一,“你之所以认为他是笨蛋,我想,那是基于他一直心甘情愿呆在地下的原因,一个心甘情愿住在地下的人,不是笨蛋,是什么?” “刑术,你知道聪明人会变成笨蛋,最大的原因是什么?”凡君一放下平板电脑。 刑术回答:“盲目的信任。” 凡君一点头:“刑术,你信任我吗?” “信任。”刑术立即道,“但绝不盲目。” 凡君一平静道:“很好,那么我们开始吧,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除了四大首工和璩瞳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第三十九章:盗目贼 “铸玉会是当年从断金门中分离出来的一个帮会性质的组织,最开始走文武路,也就是说他们既研究玉器,也研究武艺,经过数代之后,铸玉会的帮主,也就是所称的首工,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同时走文武路行不通,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同时做好两件事,所以下令铸玉会所有门徒都放弃武术,专心致志研究玉器。”凡君一说到这脸上浮出笑容,“不过那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当时天下局势本身就不稳定,在此前提下,铸玉会内部人心也一直不稳,为了名贵玉器的厮杀,以及相关门徒觊觎首工之位带来的危险,让璩家人清楚,必须要削弱门徒的实力,增强璩家自己的力量才是重中之重,所以,在门徒弃武从文的时候,璩家人自己则暗中继续走文武路,当然,这也是因为璩家人一直都很聪明。” 刑术道:“璩家人为了坐稳铸玉会首工的位置,在很古老的时候就耍了手段。” “没错,但那没有错,因为铸玉会本身就是璩家人的,是璩家人教会了所有门徒关于玉器的知识还有相关的手艺,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璩家的专利。”凡君一喝着保姆端上来的茶,“铸玉会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走到了民国,当时第三十三代首工璩鼎,也就是璩瞳的爷爷不知道从何地知道了绝世楼下面有一个奇洞,传说里面藏着天下罕见的奇玉,于是璩鼎带着自己的全家出关到了东三省,但当时的他们连绝世楼在哪儿都不知道,那时候绝世楼还不叫这个名字,因为那是俄国人修建的。但璩家人并没有放弃,他们一直在寻找,当璩鼎找到绝世楼的地点时,日本人扶持下的伪满洲国诞生了,一切的一切都停滞了下来,但璩鼎还是没有放弃,他想尽了办法,最终查清楚当时的道理外监下面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于是他想办法进了监狱,决定从内部攻破,查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刑术接着道:“然后他成功了,最奇特的是,他不仅成功了,而且还在道理外监里面遇到了几个最关键的人。” 凡君一摇头:“详细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也许璩瞳告诉你了吧?” “不,璩瞳什么都没有说,我是从其他渠道得知的。”刑术回答,凡君一点头,并没有接着刑术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喝着茶,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凡君一又道:“璩家人发现了监狱底下的地下世界之后,都躲了进去,从那天开始璩家人几乎都没有出来过,至于他们在地下发现了什么,其他门徒不得而知,只知道璩鼎死前,造出了如来眼,成为了铸玉会的镇帮之宝。” “可惜呀,如来眼不是璩家人造的。”刑术摇头,“这是我亲眼所见。” 凡君一笑了:“是呀,我也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如来眼的时候,就推测出了这个结果,因为那种鬼斧神工的手艺,就算是璩家人也达不到!但是铸玉会的其中一个规矩就是,要对首工绝对忠心,不能有任何怀疑。” 刑术点头:“您接着说。” “一切的开始要从1967年说起,当时璩鼎早就死了,统领整个铸玉会的是第三十四代首工璩阳,也就是璩瞳的父亲。当时的璩瞳只有5岁,一直藏在下面的璩家决定离开坐窟,去璩瞳母亲家探亲,但意外发生了,与世隔绝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十年动乱,时代正处于最动荡的时候,璩瞳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死于当时哈尔滨炮轰派和悍联总的武斗当中,他的父亲璩阳腿部也受了重伤,你应该知道文革的武斗吧?那是真枪真刀的打,自动武器都用上了,基本上就是打仗,多荒谬多恐怖的时代。”凡君一苦笑着摇头,“随后璩阳带着璩瞳重新躲了回去,没多久璩阳死了,璩瞳在一众门徒的簇拥之下继任了铸玉会首工,成为了第三十五代统领,当时的璩瞳很害怕,他不敢出去,他担心出去会被人打死,于是潜心在地下研究着爷爷和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一直没有管地上的其他门徒。当时的铸玉会可以说已经成了一盘散沙,但只有一少部分人还在偷偷照顾着地下的璩瞳,定时给他吃喝,不过那时候,照顾璩瞳的那些门徒,觉得自己太辛苦了,因为自己古怪的身份,在文革的时候被批斗,而璩家人根本不管,放任他们的生死,当然,我、贺风雷、艾星灵、丁万安四人也都受了父辈的影响……” 1979年,文革结束,当时已经成年,血气方刚的凡君一等人已经算是铸玉会门徒中的佼佼者,当时有人提出,时代变了,是应该让璩瞳出来带领大家重振铸玉会,可是凡君一等人觉得,几十年来璩家人根本没有管其他门徒的死活,不应该再让璩家人当权,而应该大刀阔斧对铸玉会进行改革,让今后的铸玉会不是只有一个人说了算,而是采取代表会的性质来投票。 就这样,凡君一等人继续隐瞒身处地下的璩瞳,欺骗他文革还没有结束,时代依然处于动荡之中,他不能出来。 小时候就深受刺激的璩瞳当然不敢出来,他也盲目地相信了四大首工的话,并且按照他们的要求,亲手写了一封信,让四个年轻人成为了自己的代理人,统管铸玉会,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四大首工制度建立,不管有什么问题,都由贺风雷、艾星灵、凡君一和丁万安投票决定,实行少数服从多数的制度,并趁着改革开放的潮流,改革了铸玉会,将铸玉会变成商会的性质,让门徒们人人有钱赚,而不是像从前一样,赚来的钱璩家人拿大头,剩下的少数其他人再平均分配。 刑术听到这,接着道:“璩瞳也不傻,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发现事情不对劲,于是偷偷出来,发现文革早就结束了,外面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愤怒的他去找艾星灵和贺风雷说个明白,谁知道两夫妇继续说谎,愤怒的璩瞳却没有说破,他知道,在地下世界生活了几十年的他,无法很快适应地面的世界,他假意感谢两夫妇,又返回了地下世界,但实际上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偷偷出来,适应一下已经完全脱节的世界,并且伺机报仇,直到他在绝世楼中遭遇了潘峰。” 凡君一默默点头。 刑术又道:“消失的如来眼,和后来出现的如来眼赝品是璩瞳的杰作吧,不过门徒之中肯定有人帮他,否则的话,赝品如来眼不可能会跑到国外去,一开始你们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就意识到有可能出事了,但他们无法确定是不是璩瞳做的,于是商量之下找上了我,你们的目的是让我去触雷,如果发现那真的是颗会爆炸的地雷,就会立即让我停止调查,所以,在你们认为我即将接近真相的时候,你们下达了让我停止调查的指令,但是……实际上这么做,完全是在激发我继续往下调查,因为做这件事的人,就是希望我查下去,而这个人,也就是帮助璩瞳的人,也就是那个与璩瞳合作盗走如来眼的人。” 凡君一抬眼看着刑术:“对,这个人就是我,其实很明显,你知道,艾星灵也知道,也许贺风雷和丁万安也知道,只是大家看破不说破而已,你没说,是因为你只是推测没有扎实的证据,而他们没说,是因为他们愧疚,害怕,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我和他们都是政变者,篡权者,是害璩瞳在地下浪费了几十年光阴的罪人。” 刑术看着桌面:“可惜,凡教授,你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才这样做,而是因为,你儿子凡孟的死,虽然我还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儿子是死于四大首工这一制度,如果当时是一个人做主,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基于这个理由才决定做这一切。” 凡君一点头:“分析得不错,还有呢?” “还有,选择我来做这一切的人也是你,虽然璩瞳刻意隐藏了你,但还是漏洞百出。”刑术摇头道,“我和你认识有些年头了,这么说吧,你知道我在先,我认识你在后,有可能在我们见面之前,你就注意到了我,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和璩瞳商量好了整个计划,这个计划中包含了潘峰的案子,还包含了如来眼失窃事件,否则的话,单靠璩瞳这个整日生活在地下的人,又如何得知外界有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凡君一轻轻鼓掌:“精彩绝伦,刑术,我和璩瞳果然没有看错人,现在你说吧,你要怎么做?” 刑术微微摇头:“你小看其他三名首工了,其实贺风雷夫妇也好,丁万安也好,他们早就怀疑你了。” “是吗?”凡君一看着刑术,面无表情。 刑术道:“贺风雷夫妇认为你绝顶聪明,而我去见丁万安的时候,他对我说,曾经的你,是个绝对的笨蛋,但你知道什么叫笨鸟先飞,你知道去学,知道去拼,随后你成为了四个人当中最聪明的人,那不是天份,而是努力。你又对我说过,聪明人往往无法战胜绝对的笨蛋,我之前也说过,你这句话有所指,我开始认为所指是潘峰,后来发现是璩瞳,但实际上你所指的是璩瞳和你,是呀,一个因为信任而在地下躲藏了几十年的人不是笨蛋是什么?还有你,你曾经也是个绝对的笨蛋,这些都说明了,大家早就在怀疑你,只不过借我这个契机,让你从迷雾中自己现身而已。” 凡君一起身道:“我也知道他们怀疑我,那是因为我故意的,因为,如果我和璩瞳真的要布下一个完美的局,我相信,就凭他们三个人,死都发现不了。” 刑术点头:“我也相信,但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相信你不会害人性命吧?” 凡君一看着花园外:“刑术,潘峰的事情还没有完结,等他的案子彻底结束之后,你再来见我,我还有惊喜给你,算是给你的酬劳,你会喜欢的,我保证。” “再见。”刑术起身走向大门口,边走边说,“凡教授,我很敬佩你,而且,我是一个尊师重道的人,更不要说,我们俩之前的关系已经不如从前了。”说着,刑术微微回头,说,“对吧?干爹!” 刑术离开别墅,凡君一站在饭厅看着他从花园外的栅栏慢慢走过,自言自语道:“刑术呀,记住了,聪明人变成笨蛋的主要原因是盲目信任。” 回到家中的刑术睡了一整天,吃了一顿饭之后,重新回到了医院,从纪德武的病房开始,走遍了整个案件与之关联的所有地方,当然,除了被焚毁的绝世楼,还有那古怪的地下坐窟。 这五天中,刑术也故意避开了胡三千、白仲政、贺晨雪等人,他需要独立思考的环境,所以他单独去了田炼峰的药店,让田炼峰转告其他人,短时间内不要让其他人去当铺找自己,等案件结束之后他自然会联系他们。 不过,站在田炼峰药店的柜台前时,刑术看到柜台中的计生用品时,却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五天后,刑术在傅茗伟的安排下,在看守所的会面室中,见到了齐八爷、王玉兰,还有被包扎得像木乃伊的丁伟。 为了避免多日前的事情发生,看守所方面派了六名狱警在外面守着,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随时准备冲进去,当然傅茗伟的枪和只要能造成伤害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同时还放置了两台摄像机在里面实时拍摄。 不过当狱警离开之后,傅茗伟立即上前将摄像机关闭了,他知道,刑术有些话不能录下来,否则这个案子将变得不再单纯。 刑术对着傅茗伟默默点头,傅茗伟则低声道:“反正我已经接到了通知,案子彻底完结之后,我就得停职接受调查,估计这次我得调走了,至于去哪儿,我也不知道,好了,不说废话了,开始吧!” “谢谢!”刑术低声道,随后看向齐八爷,齐八爷也看着刑术。 “八爷,我首先做个总结吧,这件事是从你开始的,不过你们所有人都在这个案子当中扮演了保护潘峰和学校的角色,包括丁伟!你为了帮助潘峰,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但漏洞百出;王玉兰为了学校,为了孩子明知自己丈夫做了那种事,依然隐瞒,而丁伟,我们查过你的所有资料,发现你并没有挥霍非法赚来的钱,而是全部用在了孤儿院和特殊学校上面,也正因为如此,玉兰孤儿院才得以收留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刑术说着深吸一口气,“我很矛盾,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明明是好事,却因为钱变坏了。” 丁伟低着头,淡淡道:“刑先生,是因为钱吗?不,是因为人,为什么有孤儿院?那是因为有孤儿,有弃儿,又为什么孤儿院和特殊学校会缺钱呢?因为孤儿和弃儿太多了,造成这一切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是人,是那些孩子们不负责任的父母,对他们来说,残缺的孩子就是无法修补的玩具,扔掉了就好。” 刑术微微点头:“我们重头开始吧……” 齐八爷此时却问:“刑老板,潘峰还好吗?” 刑术点头:“还好。” 齐八爷笑着点头,笑中带泪,哽咽道:“我说过的,那孩子不是坏人,对吧?他不是,他不是要故意伤害他人。” 刑术不语,傅茗伟则是闭眼不说话,因为他不想看到丁伟的模样。 “很多年前,你近亲结婚,生下一个女儿,女儿天生有病,你虽然很心疼她,努力赚钱希望能治好她,但你的前妻并不那么认为,终于有一天,你们的女儿丢了。”说到这,刑术顿了顿,目光投向其他的地方,不忍去看齐八爷的表情,“其实你知道,你的女儿并不是因为前妻的粗心大意而丢了,而是她亲手把这孩子送给了别人,因为她觉得那孩子是累赘,会彻底改变她原本以为美好的人生。” 齐八爷只是看着桌子,戴着手铐的双手不断颤抖着。 刑术又道:“你女儿不见了,你疯了一样去找,但你没有告诉警察实情,你只是说被人贩子拐跑了,但是人贩子会拐一个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天生有疾病的孩子吗?不会。就这样,寻找孩子的你,阴差阳错与玉兰孤儿院有了联系,他们帮助你找闺女,最后你终于找到了,但你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你几乎失去活下去的希望,但当你看到孤儿院内的那些个孩子,你并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继续顽强的走下去,因为孤儿院成为了你的寄托。” 说到这,刑术看向王玉兰:“齐八爷开始向孤儿院捐钱捐物,他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喜欢孩子,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感到愧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尽责的父亲,没有看好自己的女儿,导致女儿被亲生母亲抛弃,因为在你们的孤儿院中,不,应该说,在现代的孤儿院中,所谓的孤儿,有几个是亲生父母过世不在人间的?有,极少,大多数都是被抛弃的,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自身有缺陷,和齐八爷的女儿一样。” 第四十章:不敢知道的真相 会面室中一片寂静,刑术继续叙述着自己从各方面得来的资料总结在一起的事情真相—— 齐八爷从那之后经常去孤儿院,因为他是做字画买卖的,自然而然对学校中那些喜欢绘画,并且有天赋的孩子们很留心,并且提议修建了画室,培养这些孩子们的兴趣,他认为往往这些表面上看起来缺陷越大的孩子,隐藏的天赋就越大。 纪德武、夏婕竹、潘峰很快被挖掘了出来,不过,好景不长,孤儿院开始经费吃紧,因为孩子越来越多,而孤儿院和特殊学校又不是盈利性质的,钱都只出不进。相对的丁伟生意也越来越糟糕,齐八爷的买卖再好,也养不起这么多人,民政局的经费也有限,因为孤儿院和特殊学校不止这一家。 齐八爷觉得可以做点字画生意,以慈善的名义包装这些孩子们的画出售,是条绝好的路子。丁伟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他四面打听,而一个曾经与他有过生意来往的俄罗斯人表现出了兴趣,丁伟认为如果真的可以将这些孩子的画带出国门,不管对孩子们本身,还是孤儿院都有好处,于是他开始与对方接洽,可对方带他去见的却是俄罗斯黑手党…… “从俄罗斯方面传回的消息来看,黑手党早就有计划了,所以,他们开始就二话不说,花钱买下了孩子们的第一批画,也就是一批水平并不高的仿作,并让丁伟签下了一份全是陷阱的合同。”刑术看着丁伟道,“当时的丁伟浑然不觉,只知道自己有钱继续维持孤儿院的运作,没有发现那是一个套,后来,俄罗斯方面拿着合同要挟丁伟,那时候丁伟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但按照合同,他必须赔偿一大笔违约金。” 说着,傅茗伟拿出了一份俄文的合同影印本:“俄文并不精通的你,竟然会蠢到签下这样的东西?违约金是八百万卢布,约合人民币八十多万,但合同是具有法律效应的,他们真的要告你,你就完蛋了,而且与你签订合同的公司表面上是清白的,如果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是查不到他们与黑手党有联系的。” 丁伟点头:“我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接受对方开出的条件,那就是伪造名画,但我没有相关的技术,对方虽然可以提供,但危险性太大,于是我只能找到了八爷,同时,我也没有告诉给玉兰,我怕她担心。” 王玉兰只是呆滞地坐在那,对丁伟的话毫无反应,对她来说,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齐八爷接着丁伟的话:“我是做字画买卖的,伪造做旧我也清楚,可以说,我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不敢做大,而且在油画方面,我不算太精通,但是俄罗斯人传来了相关资料,纪德武和夏婕竹竟然一看就明白,并表示愿意帮助孤儿院,哪怕是违法也没关系,于是,我找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那就是绝世楼的地下室……” 刑术此时立即问:“八爷,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绝世楼下面的地下室的?” 齐八爷抬眼看着刑术:“我知道那里是因为一幅画,你知道绝世画吗?” 刑术内心一惊,眼角的余光下意识瞟了下旁边的傅茗伟,他发现傅茗伟再次闭眼,仿佛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刑术只得摇头谎称自己不知道,齐八爷又道:“早年有个名画家叫陈汶璟,绝世画就是他的杰作,但知道的人很少,除非是那些痴迷国画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刑术此时听得更是目瞪口呆,因为陈汶璟就是自己的师祖,田炼峰太奶奶的父亲,还是自己手上那幅绝世画仿作的作者陈大旭的师兄。 刑术点头:“我……我听说过。” “做这行的不知道他不可能,传说他画那幅画的时候,就躲在绝世楼中做的,因为文革时候他被批斗迫害,逃出来后躲在那里,但最终也死在文革之中,那是他的最后一幅画,绝世楼绝世画,故意就想与世隔绝吧。我得到那幅画之后,去了绝世楼,很想知道作画的人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能画出那样的精品,最终我发现了那个地下室,所以,我将那个地点提供给了纪德武他们,并且加以改造。”齐八爷平静地叙述着。 刑术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在绝世楼地下室中看到了那幅绝世画,那应该是陈汶璟的一幅草稿,或者是他最早画出的绝世画,但是遮挡绝世画的人是谁?肯定不是潘峰他们,难道是璩瞳?璩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刑术不敢往下细想,因为他得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在齐八爷提供的绝世楼地下室画室中,纪德武、夏婕竹两人制作了第一批高仿油画,然后由丁伟带领着去了俄罗斯,俄罗斯黑手党方面无比赞赏,表示要长期合作,但是去的当晚就发生了那件事…… 可当刑术叙述完那件事之后,齐八爷却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反问:“你说什么?” 刑术一惊:“你不知道?” 齐八爷慢慢扭头看着丁伟:“他说的是真的?” 丁伟默默点头,齐八爷猛扑过去,王玉兰则趴在桌子上抱头咬牙一声不吭。 傅茗伟立即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已经开门要冲进来的狱警:“我们能控制得住,不麻烦你们了。” 领头的狱警皱眉道:“傅队,别为难我们。” “明白,感谢。”傅茗伟点头,微微回头看着身后的刑术用力的抱着齐八爷,随后将门慢慢关上,门外的狱警们一脸为难,互相对视着摇头。 刑术将齐八爷拖拽到一侧,齐八爷在那里泣不成声:“婕竹……婕竹还是个孩子,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是人……”齐八爷哭了一阵,又用头撞着墙壁,“我现在才知道潘峰是为了什么才去找纪德武,我现在才知道!” 随后,会面室中哭声一片,齐八爷贴着墙放声大哭,王玉兰捂着嘴趴在那,而丁伟则呆呆地坐在那,眼泪滚出眼眶,又浸入面部的纱布和绷带之中。 一小时后,刑术在同样的地方见到了潘峰,他故意让人拆走了墙壁上的挂钟,因为他担心潘峰看到时间会联想到其他的事情,导致伤害自己,毕竟他是个病人。虽说在法律鉴定方面,认为他的疾病并不是构成他犯罪的主要原因,所以,应当承担所有的法律责任。 潘峰坐下之后,看着刑术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你。” 此时,原本坐下的傅茗伟起身离开,一句话也不说,开门走出,站在门口,像是门神一样立在那,门外的其他狱警下意识挪动了自己的位置,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纪德武事件算是你这个案子的开始,但你当初并不是为了要绑架他,而是为了找他问清楚那晚发生的事情,你认为他有罪,他没有保护好夏婕竹,应该受到惩罚,但是纪德武却在你无法真正下手的时候,自断十指,因为他内心有愧,一直活在煎熬当中。不过你没有想到的是,纪德武并没有说出实情,而是对警察谎称有人找他做假画,他不从,才被迫自断十指,而且他还故意模糊了你们四个人的模样,实际上,他的目的是希望警察朝着做假画的这个方向追查到孤儿院,可惜线索太少,后来他真的疯了,这个案子也变成了悬案。”刑术摇头道,“但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夏婕竹死之后,当天晚上,你和齐八爷处理完夏婕竹的尸体后,你带着她的尸体离开了,带回了绝世楼下面,虽然你没有参与制作假画,但从齐八爷那里知道了那个地点,你觉得那里是适合藏尸的地方,发生了那种事之后,丁伟就不会再去,夏婕竹死了,纪德武疯了,那个地点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刑术深吸一口气,等了等,而潘峰则只是点头,刑术又道:“也就是那晚,在地下室,你遇到了璩瞳,面对一个陌生人,一个神秘人,你没有往日的警惕,而璩瞳也用自己的方式取得了你的信任,因为你们两个都是想复仇的人,更不要说,在当时,璩瞳身边还有一个人在帮他,这个人是谁,也许你知道,也许你不知道,但在案子中,他扮演的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当时的璩瞳,因为凡君一的推荐,一心在想如何才能将刑术拖拽进自己的计划当中,潘峰的出现,让他知道有了希望。但当时意外发生了,潘峰找了纪德武,纪德武也自断十指,导致事情变得复杂,璩瞳知道必须挽救,否则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而与此同时依然在齐八爷处打工的潘峰,在古玩城内遇到了经常来古玩城帮助摆摊母亲张护士的女儿张舒云,张舒云有着与夏婕竹相同的绘画本领,说是奇才也不过分。 璩瞳在得知张舒云的母亲是个护士之后,知道可以利用,于是他让潘峰找到齐八爷,以要挽救自己的错误为理由,与齐八爷一起设局,让张护士入套,受他们的摆布。 “齐八爷并不知道璩瞳的存在,但他知道纪德武断了十指的事情,他为了你,被逼无奈下了套给张护士,而璩瞳下的这个套,一方面是为了弥补你犯下的错误,另外一方面是为了设局把我拽进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件东西就成为了我与这件事情的关键,那就是绝世画。”刑术看着潘峰道,“毫无疑问,我手上有绝世画的事情是马菲告诉你的,至于你和马菲是怎么认识的,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将马菲所说的事情告知给了璩瞳,而璩瞳也知道地下室中的那幅绝世画,严格来说,他也许对那幅画知道的比我还多,而且还知道纪德武也清楚那幅画在地下室,他赌了一把,赌我也许会为了调查画的事情找上纪德武这个天才,所以,他用了某种方式加深了纪德武对那幅画的印象,用的什么方式,你可以告诉我吗?” 潘峰慢慢抬眼道:“那个自称是马菲的女人并没有找上我,而是到了下面找到了恩人,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们的计划不可能那么顺利,包括让你们追到地铁之下,你说得没错,的确是因为她,我们才可以完善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拉你入局,而纪德武对绝世画有印象,完全是因为我们做了两件事,其一,假扮绑匪将张护士弄到地下室去,借张护士的口告知你们那个准确地点,其二,利用随时可以接近纪德武的张护士,加深他对绝世画的印象,让他看绝世画的照片。” 刑术点头:“张护士所做的一切,都在你们的安排之中,都是有目的性的事情,但她自己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就那样,我走进了你们设下的局中,按照你们设定好的方向追查下去,从这里开始,整个计划就真的开始了,而在那之前,你在叙述自己遭遇到的所有人当中,璩瞳选择了杨海波这个替死鬼,杨海波是个毒贩子,你利用他的时候,就想杀了他,因为你认为夏婕竹当年发生那种事情,完全是因为毒品惹下的祸,于是你拽杨海波入局,控制他,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发财,还假扮一个被杀死的警察,张护士口中所说的被杀死的警察,就是杨海波所扮的,只是我不理解,你怎么能控制得了杨海波?” “毒品,真正的毒品,而不是软毒品。”潘峰笑道,“恩人给了我很多名贵玉器,我变卖之后有钱购买毒品,用来控制杨海波,与他交换身份,让外界以为他是我。” 刑术点头:“原来如此,我们继续……张护士暴露的那晚,计划出现了问题,你原打算直接将我引到绝世楼,但没想到我第一个注意到的是齐八爷,而且齐八爷知道我也许发现了什么,就做了那么一出蹩脚的戏,导致计划走向变了,你不得不在璩瞳的指示下立即焚烧了绝世楼,让警方和我把全部注意力投到绝世楼之上,璩瞳的计划很高明,让你故意在监控头下面走来走去,警方不傻,他们会明白,你的目的并不是想让他们去注意你,实际上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不应该注意的是你,而是绝世楼。” 潘峰继续点头,刑术又道:“因为当时如来眼失窃的事情已经发生,铸玉会四大首工没有任何头绪,凡君一等着一个机会,等着贺晨雪向他们推荐我,随后他也可以加一把劲,因为他早就认识了我,绝世楼被烧没了,铸玉会方面就会急于调查,我就相当于得到了他们的授权,这一点是璩瞳和凡君一的目的,第二个目的,那就是让警察看到在绝世楼地下室之中的四具尸体,将线索引向孤儿院,因为你很清楚,一旦你们几个人失踪,王玉兰一定会报案,警察就会顺着这条线索调查孤儿院,最终达到调查清楚假画的事情上面,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你最好的三个朋友?” “他们自己选的,他们要赎罪。”潘峰淡淡道,“信与不信由你,我只是阐述事实,当然,我对警察不会这样说,我告诉警察,是我杀了他们,那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刑术不解:“约定?” “他们要赎罪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当年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在发现她死后,立即通知了丁伟,如果他们没通知丁伟,丁伟没来,我们就会按照八爷的指示报警,一旦报警警察就会顺藤摸瓜发现油画的事情,可丁伟来了,丁伟建议不要报警,不知情的八爷为了孤儿院同意了,所以他们决定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这个错误,用尸体将警察引向孤儿院,因为没有参与油画伪造的我们,在没有直接证据的前提下报案,只会适得其反。”潘峰平静地说,“当然,还有第二个目的,那就是希望……” 刑术见潘峰停顿了一下,立即问:“希望什么?” 潘峰眼神抬高,微笑着道:“刑先生,你知道我们是弃儿吧?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王立天他们死前告诉我,如果他们死后,尸体被发现了,一定会登报或者有消息出现在网上,如果亲生父母看到,也许会来认领的。” 刑术下意识起身:“你们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说完,刑术才知道自己说得不对,但潘峰却还是带着笑。 “因为……因为我们活着的时候,是有缺陷的孩子,是不完整的孩子,是拖油瓶,是累赘,可那不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对吗?我们也不想,所以,等我们死了,就不会那么麻烦了,那时候也许亲生父母看到,就会查一查,收一收骨灰什么的,变成骨灰的我们,不会给他们添麻烦的,那样,我们兴许又能回到父母身边了。”潘峰笑着看着窗外,“其实我知道,那都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幻想,就好像是小时候,我们几个人天天都从窗口看着孤儿院的大门,幻想着,也许突然间爸爸妈妈就出现了,带着我们高高兴兴的回家。” 说着,潘峰抬起带着手铐的手,竖起一根手指头:“哪怕只有一天,不,只有一个晚上也好,能睡在爸爸妈妈的中间,多好,对不对?” 刑术无言以对,此时,他才明白,为何警方查出来王立天等人在药效没有产生之前就故意让自己那么痛苦地被烧死,那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想要赎罪,他们觉得那是自己应该接受的惩罚。 当然,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但刑术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第四十一章:遥不可及 过了许久,刑术才从潘峰那番话中走出来,定了定神道:“潘峰,其实整个案子相对来说很简单,只不过璩瞳遵循了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化简为繁,将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了,当然,因为你的一些原因打乱了璩瞳的原本计划,导致这中间出现了很多漏洞,不过好在是,不管是你、璩瞳、凡君一还是马菲,最终的目的都不是为了隐藏这件事,而是为了曝光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在计划外所做的一切,都会导致计划中途流产,但你还是杀人了,你杀了杨海波,还险些杀了王树鹏……你其实是想杀死王树鹏的,你放过他,是因为你希望他能够传达一些错误的讯息给我,例如,让我误以为你们四人是铸玉会的四大首工,从而让我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四个欺骗过璩瞳的人身上,因为你们当中有一个高低脚,恰好四大首工中也有一个瘸子。我想,就算我当时没有托人找到王树鹏,你也会想办法告诉我王树鹏所在的地方,不会让他死。” 潘峰点头:“是,因为我的任性险些害了恩人,其实恩人一直反对我伤害他人的性命。” 刑术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他对璩瞳一点儿都不了解,至少现在来看,璩瞳如果要复仇,一定会选择另外一种方式,比如说利用自己。 潘峰抬眼又问:“刑先生,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刑术道:“夏婕竹?” 潘峰点头,直视着刑术的双眼,等待着答案。 夏婕竹是怎么死的? 凶手是谁? 为什么要杀她? 这些疑问也一直在刑术脑子中盘旋着,直到他去药店见田炼峰,站在计生专柜前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璩瞳所说的那番话——“到底谁是凶手,我也是在查看尸体之后才知道的,我已经说了这么多,我相信以你的智慧,就算不查看尸体,你也能推测出来。” “意外。”刑术对潘峰说,“是意外。” 潘峰皱眉:“意外?怎么可能是意外?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是意外?” 刑术并不直接回答,反问:“你是怎么到画室的?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躺在血泊当中吗?” “当天晚上半夜,她发短信说让我去画室,她有事找我,我担心真的出什么事,自己一个人帮不上忙,于是找上了王立天他们一同前往。”潘峰摇头道,“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就躺在血泊当中,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我之前杀了她,也许是想嫁祸给我。” 刑术点头,随后道:“她是大出血死的。” “啊?”潘峰摇头表示不懂,“伤在哪儿了?” 刑术指着自己的腹部:“她怀孕了,俄罗斯那晚之后,到她死的那天,差不多三个月,肚子中的孩子差不多成型了,肚子也大了,也就是俗称的‘出怀’,我想,那个时候,她也许和纪德武有了男女关系,不过经历那晚的事情之后,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很害怕,也不敢告诉纪德武,更不可能告诉给丁伟或者其他人,她思来想去,觉得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于是叫你前去,但是在那之前,她自己冒险服用了堕胎药,要知道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是不能服用这种药物的,最终造成了大出血,导致身亡。” 潘峰傻在那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刑术接着道:“当时那种情况下,你和王立天他们都傻眼了,以为她被人杀害了,而且当时你们只是单纯的孩子,根本不懂这些,而夏婕竹也不过比你略大几岁而已,生活圈子狭窄,对这些也不了解,我想就连那种药都是从特殊渠道买来的,再者,当时在场的人,除了死去的夏婕竹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就是丁伟,所以除了他之外,连齐八爷都无法意识到夏婕竹真正的死亡原因。” 潘峰点头:“我也是后来找到纪德武的时候,他才告诉我在俄罗斯发生过的事情,我想他应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他没有说出来。” 刑术道:“我想查看过夏婕竹尸体的璩瞳也应该知道她真正的死因,也许他和纪德武一样,担心刺激到你,索性隐瞒了。” 潘峰点头,坐在那许久,抬眼又问:“刑先生,我明白她想做什么,我们都是弃儿,所以她不想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生下来也和我们一样,对吗?” “不。”刑术摇头,“那是两回事,如果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纪德武的,我想,她无论如何都会生下来,可是她无法确定,她只是做了每一个经历过那种事的女性,都会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时间,用了错的方式。” 潘峰叹气道:“刑先生,你果然和恩人所说一样,他说你很聪明,如果一开始我就遇到了你,你恐怕会想到更完美的办法。” 刑术只是摇头,迟疑了一下道:“潘峰,任何事情只有相对,没有绝对。” 潘峰笑道:“我无法理解,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太深奥了。”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你应该回答我几个问题。”刑术说完,见潘峰点头,立即道,“张舒云在哪儿?至今为止,她并没有现身。” “她一直都在学校,帮我盯着,我需要知道警察是不是去了学校,什么时候去的,见了什么人。我没有绑架她,她是自愿帮助我的,但她也会出庭作证,目的就是为了增加我一条绑架罪。”潘峰平静道,“麻烦您对张护士,也就是舒云的妈妈说一句话对不起,是我们不对,吓着她了,她是个好人。” 刑术点头:“这么说,她会自动出现?” “对。”潘峰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关于凡教授和马菲,你知道多少?”刑术盯着潘峰的双眼,“我希望你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刑先生,我答应过恩人,什么都不能说,你别问了。”潘峰立即回答,显得比先前还要平静。 刑术知道潘峰不会回答,只得拿出手机,指着上面从傅茗伟手机中接收来的那张翻拍的三人合影照,问:“你、夏婕竹和纪德武当年的关系那么好,你和夏婕竹走得那么近,当她成为纪德武的恋人之后,你嫉妒吗?” 潘峰摇头:“不,你还是不明白,我希望他们能幸福快乐,就这么简单。” 刑术点头:“你很爱她。” 潘峰点头,露出微笑:“刑先生,我还有一封信,很短的信,交给董国衔警官了,他替我保存着,他会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希望你再去见恩人的时候,将这封信放在她的金身里,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死后会下地狱,见不到她的。” 说完,潘峰低下头:“但是没关系,只要事情真相大白,什么都无所谓了。” 刑术问:“还有呢?” 潘峰深吸一口气:“替我谢谢齐八爷、王校长、傅警官、张小姐、恩人,还有那些曾经在孤儿院、学校抚养照顾我们的老师,还有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就说潘峰没有办法亲自道谢,这辈子欠下的恩情,只能下辈子偿还,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 说着,潘峰慢慢起身,跪下来朝着刑术磕头。 看着在那磕头的潘峰,刑术并没有去制止,只是看着,他不知道潘峰要磕多少个头,也不知道自己忍住了即将从眼眶中滑落的多少颗泪珠。 许久,潘峰起身:“刑先生,我这些年攒了点钱,八爷也给了我不少,虽然不多,但我还是希望能为学校做点事。虽然我知道王校长隐瞒了很多事情,包庇了丁伟,但她的初衷也是想保护学校,不想因为发生了那事之后导致学校关闭,孩子们流离失所,所以,我攒下的钱,希望刑先生帮我分成两份,一份捐给学校,另外一份交给我妈妈。” 刑术听到这一愣:“你妈妈?” “八爷很有本事,早些年他就帮我委托了侦讯公司调查过,花了不少时间之后,终于还是找到了,她十年前就回到了哈尔滨,身边还有一个儿子,但她现在的丈夫不是我爸爸,根据调查我爸爸早年就南下去做生意了,现在人大概在广州深圳一带,但是没有找到他。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样一个儿子。”潘峰盯着桌面,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我给妈妈钱,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们母子分离,我都没有尽孝,我只能拿点钱给她,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我也不能去与她相认对吧?谁愿意有个罪犯儿子。” 刑术点头,潘峰又道:“我存钱的卡在张舒云那里,这几天她会联系你,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对警察提起关于恩人的事情,因为在整件事中,他从来没有教唆过我犯罪,实际上他所想的办法远比我实施的更完美,更容易将线索引向孤儿院,都是我的错。” 刑术道:“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节外生枝,假画案早破了,现在你已经复仇了,感觉好吗?” “不好,我一开始就知道不会很好,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刑先生,如果是你,你也会控制不住的。”潘峰说完,将双手放在桌子上,“另外,关于她的尸体,我已经在供词里面说明,她是我杀的,尸体被我粉碎之后扔进松花江了,因为我不想她的金身落在警察手里,还会面临解剖之类的,我死之后,刑先生受累,帮着收敛一下,将骨灰带到恩人那里。” 刑术默默点头,潘峰仰头仔细想了想,又道:“没了,没其他的事情了。” 刑术看着潘峰:“你是在逼我。” 潘峰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也不说话。 “潘峰,你一心求死,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帮你澄清关键的事情,不能告诉警察夏婕竹不是你杀的,你三个朋友也不是你杀的,因为我一旦说出来,就会涉及到相关的事情,地下坐窟、铸玉会等等。”刑术说到这皱眉,“所以,整个计划的层次和步骤你们都是经过精心计划的,让警察在可以不得知其他事情的前提下结案,我很佩服,但是,就算你是罪犯,也不能背负自己没有犯下的罪名,这不公平。” 潘峰笑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你我都很渺小,也无法改变世界,只能在小范围内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刑先生,非常感谢您所做的一切,这个案子没有您,肯定破不了。” 刑术道:“你们比我聪明太多了,根本不是我破了这个案子,也不是警察,而是你们自己破的。” 潘峰摇头:“我们都不聪明,如果真的聪明,就可以想到更完美的解决办法。” 此时傅茗伟敲门道:“时间已经超了。” “不好意思,稍微再等一下。”刑术致歉后,又对潘峰道,“你在下面的时候,对我说,好多年前,你看过一本科幻小说,说有个地方住着一群有特殊能力的人,可以随意回到过去或者前往未来,但他们其中有一个异类,没有任何能力……” 说到这,潘峰接着道:“因为他对过去不感兴趣,他知道如果过去是起点,现在是终点,不管你在过去做了什么,试图改变什么,最终事情的走向都会变成今天这样,所以,他只是想去未来,想看到自己的希望,可惜,未来对他遥不可及。” “潘峰,你看着我。”刑术说,等潘峰抬起头来看着他,邢术又接着道,“你一直都错了,遥不可及的不是未来,而是过去,因为只要愿意,每个人都可以拥有明天,拥有未来。” 潘峰展露出微笑:“刑先生,如果我早点遇到你,是不是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刑术起身:“潘峰,遥不可及的是过去,谁也回不去了。” 潘峰闭上双眼:“别了,刑先生。” 刑术微微点头:“一路走好。” 刑术开门离开,会面室中只留下了面带微笑的潘峰。 刑术开车离开看守所之后,傅茗伟要求下车,说自己步行回去就行了。 刑术将车停在路边,傅茗伟打开车门慢慢走下去,那姿态就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一样。 “你停职是对的,你太拼命了。”刑术看着傅茗伟的背影道,“这段时间你几乎没睡过。” “不知道,我没算,现在我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我看着表的时候,虽然知道是几点几分,但是脑子中没有具体的概念,就好像生活在一个五维空间。”傅茗伟走回来,侧坐在副驾驶座椅上,将双腿放在车外,“这几天我一直在写报告,最麻烦的是,我必须在报告当中,隐去你的一些事情,毕竟那些事情与案子没有太直接的关联,写进去了相反麻烦,无法短时间内结案。为了这份报告,我专门请教了吴志南,因为他是写报告的高手,但巧合的是,吴志南告诉我,他在独立调查的时候发现,齐八爷曾经委托过一个侦讯公司调查潘峰生母的事情,你猜猜他找的谁?是吴志南的弟弟吴志海,虽然人是找到了,但是潘峰没有相认,而且潘峰还说,他的妈妈以前不叫那个名字,但是我们查过,她母亲没有改过名字,一直都叫张玉霞。” “谢谢。”刑术点头,“办完手头的事情,我会去自首的,我犯了妨碍公务罪。” “别找我了,案子一结,我就停职接受调查,这次我真的过火了,不仅滥用职权,还对犯罪嫌疑人使用武力,最好的结果就是功过相抵,最坏的结果就是开除警队,当个平头老百姓。”傅茗伟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这是吴志海的名片,上面有他公司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走了,再见。” 傅茗伟下车,刑术又问:“那我去找董国衔警官。” “随便你,你自个儿进看守所赖着不走或者是去跳松花江都没有人拦着你。”傅茗伟慢吞吞地离开,“你说说,像你这种遵纪守法的人,为什么就那么少呢?” 坐在车内的刑术看着前方,看着沿着人行道朝着前面慢慢行走的傅茗伟,踩下油门追了上去,对傅茗伟说:“傅警官,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面无表情的傅茗伟摇头,举起手来挥了挥,示意刑术离开。 刑术开车慢慢走着,一直跟着傅茗伟,他现在和傅茗伟都想着同一个问题,那就是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答——潘峰、纪德武和夏婕竹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久,傅茗伟停了下来:“刑术,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你去查吧,查清楚告诉我,我累了,真的需要休息,我甚至怀疑我不应该再当刑警了,照这样下去,我会活活逼死我自己的。” 刑术点头:“好,你等我电话。” 刑术说完又问:“真的不让我送你?” 傅茗伟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指着前方:“快滚吧,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刑术点头,一脚油门驱车离开,傅茗伟则坐在那,突然间觉得很失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第四十二章:他的妈妈 接下来的几天中,刑术都在当铺中安坐着,他需要等着张舒云,他需要完成对潘峰的承诺。 几天后,张舒云如期出现,与她同来的是董国衔,董国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率先把那封潘峰的信交给了他,然后道:“我在门外等着。” 董国衔离开,在当铺门口站着,他不愧为傅茗伟一手带出来的人,虽然有原则,但也不是不近人情。 刑术看着眼前的张舒云,这个女大学生穿着很朴素,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张舒云与夏婕竹之间有些神似,但并不是模样,而是感觉。在刑术见到夏婕竹尸体金身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夏婕竹身上有一种无法言表的特殊,同样的,张舒云也有。 怎么说呢?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是一种可以让你安心的温暖。 张舒云很安静,也可以说安静的有些可怕,这种安静不仅是行为举止上的,更是一种内在气质上的宁静。 等董国衔离开,张舒云先是对刑术鞠了一躬,轻声道:“刑先生,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紧接着,她慢慢从那个翻了皮的挎包中掏出一张银行卡来递过去,“这里一共有二十万,潘峰说,其中五万是他这些年工作攒下来的,剩下的钱,是齐八爷带着他做生意赚来的,实际上不止这些,还有一些钱他早年就和齐八爷捐给孤儿院了。” 刑术收下卡:“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现在你准备做什么?” 张舒云低下头:“我已经报案了,说他绑架了我,这是他的要求和愿望。” 刑术淡淡道:“报假案是犯法的。” 张舒云不正面回答刑术的问题:“还有一件事,我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做。” “什么?”刑术立即问,意识到也许还有什么隐情? “他有一套日记,让我帮他烧掉,我偷偷看了,觉得不应该烧掉,应该委托您交给他的妈妈,他的亲生母亲。”张舒云说着从挎包中拿出一些合订本,那不应该叫本子,应该说是好多个作业本,加上好几个笔记本装订在一起的东西,表面上还有用硬纸做的本壳。 刑术点头接过:“我知道了。” 张舒云起身,再次鞠躬:“谢谢您,再见。” 刑术也立即起身:“再见。” 刑术站在门口,看着张舒云开门,对董国衔点点头,董国衔也站在门口对刑术点头示意,随后领着张舒云慢慢离开。 刑术看着张舒云的背影,好像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夏婕竹一样,否则的话,潘峰为什么会与她在一起呢?她又为什么那么心甘情愿为潘峰做那些事呢?想到这,刑术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些个日记本上面。 刑术走到桌子跟前,拿起来又放下去,最终放进保险柜当中,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到旁边的那幅绝世画上面,刑术看着画拿起电话,拨给了吴志海,吴志海却告诉他,自己正在前往古玩城的路上,让刑术等着。 半小时后,西装革履的吴志海出现在当铺门口,虽然两人第一次见面,但吴志海表现得好像与刑术认识多年一样,一点儿陌生人认识时的客套都没有,直接道:“我现在可以带你去找张玉霞,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刑术点头:“好。” 随后,吴志海开车领着刑术朝着香坊区驶去,在路上,刑术还是打开了潘峰的那封信,发现这封所谓的信很短,加上被涂黑的两个字之外,一共十一个字,开头两个字写的是“妈妈”,随后被涂黑了,在后面重新写上了“夏婕竹”三个字,冒号之后提行又写着“对不起,我错了。” 刑术看着这封信的那一瞬间,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发现自己一直都错了,应该说,他和傅茗伟都错了,他们完全判断错误了潘峰与夏婕竹之间的关系。 “到了。”吴志海将车停在某个小区的花园一旁,指着花园中那个抱着一个不足一岁婴孩,年龄看起来五十出头的中年妇女道,“就是她,她就是潘峰的亲生母亲张玉霞,二十多年前,张玉霞是个普通女工,很漂亮,但是在厂子里面的口碑不好,听说私生活混乱,与好多男人有染,生下潘峰的时候,她还没有结婚,当时那个年代,她遭受万人指责,没多久,她离开了厂子,听说南下去了,声称是找潘峰的父亲去了,这一走就是二十来年,我又托朋友详细调查了一下,张玉霞过去之后改了一个比较洋气的名字,在舞厅里面上班,跟了一个老板当二奶,后来扶正,又生了个儿子,然后衣锦还乡……她现在抱着的就是她的孙子。” 刑术看着在那逗着孩子,一脸慈祥的张玉霞,问:“那潘峰呢?” “不知道,当时厂子里面的人都以为她将潘峰也带走了。”吴志海摇头道,“实际上怎么回事,只有她和潘峰知道,我去问过民政局,民政局方面说,发现潘峰的时候,潘峰一个人躲在垃圾桶里面,一句话都不说。” 刑术依然看着张玉霞,吴志海也不说话,两人就坐在车中,许久刑术摇头道:“走吧。” 吴志海也点头:“对呀,有什么必要去呢?” 此时,刑术回想到在镜屋中,他在电话里与潘峰的那番对话—— “刑先生,你爸爸妈妈对你好吗?” “我是被人领养的孩子,我没有见过我爸爸,虽然有我母亲的照片,但我对她的印象依然是非常模糊。” “你觉得自己因此受到伤害了吗?” “没有。” “你撒谎!” 刑术将那封信还有已经拿出来的银行卡装进口袋中,自言自语道:“对,我撒谎。” 吴志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刑术,刑术只是低声道:“走吧。” 吴志海发动汽车离开的同时,说:“当年找到张玉霞的时候,潘峰去见过他,我远远看着他迎面朝着张玉霞走过去,我能感觉出来,潘峰很希望张玉霞能认出自己。因为,不管母子失散多少年,当母亲的,绝对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孩子。” 是呀,那就是母亲。 但刑术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张玉霞的确认出潘峰了,潘峰也从她眼神中看出来了,可就在那一瞬间,张玉霞突然转身,逃一般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走得飞快,很快便消失在潘峰的视线当中。 而潘峰站在那,手里还提着给妈妈买的水果,微笑从脸上慢慢消失。 坐在车内的刑术看着倒车镜中的张玉霞逐渐消失,模糊,这一刻,他决定忘了这件事,忘了自己来过这里,忘了自己见过张玉霞,忘了从吴志海那里知道的一切。 但是,有一个念头在他脑子中挥之不去——如果当初张玉霞与潘峰相认,之后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这个世界,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回到当铺之后,刑术开始翻看潘峰留下的日记,日记开头好多都是用拼音写的,因为那时候的潘峰根本无法正确书写汉字,想写的一些基本上都用拼音,刑术看得很吃力,但当他看完日记的前十分之一之后,终于拼凑出了二十年前“母子失散”的真相,以及他最想知道的关于潘峰与夏婕竹之间的关系—— 二十多年前的清晨,小潘峰被张玉霞从床上摇醒,张玉霞慢吞吞地给小潘峰穿好衣服,给他穿了很多,是平日出门所穿衣服的一倍。而小潘峰嘴里只是嘟囔着不想去上幼儿园,张玉霞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从那个破旧的厨房橱柜中拿了一袋牛奶和昨天买好的点心塞进了小潘峰的小书包之中,随后领着小潘峰出门了。 清晨的雪很大,地面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虽然小潘峰是个在北方出生的孩子,但他依对漫天漂浮的雪花没有任何抵抗力,他挥舞着双手试图去抓住那些漂亮的雪花,就像是追逐永远无法捕捉到光影的猫咪一样。 而张玉霞只是慢慢地走在他的身后,走了好久,小潘峰终于意识到张玉霞带自己走的并不是平日内去上幼儿园的那条路,他转身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张玉霞,脆声脆气地问:“妈妈,我们不去幼儿园吗?” 张玉霞摇头,勉强露出个笑容:“不去,带你去玩。” “太好了!”小潘峰高兴地跳起来,因为他最害怕去幼儿园了,刚上幼儿园的时候,他足足哭了一个星期,每天都眼巴巴地看着幼儿园门口,等着妈妈来接他。 张玉霞慢慢走着,小潘峰在前面蹦蹦跳跳,好几次摔倒都自己爬起来,转身对着张玉霞傻笑,但张玉霞永远都是一副冰冷的面孔,没有丝毫的笑容,甚至双眼中还夹杂着憎恨。 许久,张玉霞带着小潘峰走到了封冻的江边,她停下来,指着江面道:“我们来比赛,看看谁先跑到那头,如果你赢了,我就给你买一箱大白梨,还给你煮饺子。” “真的!?”小潘峰惊喜地看着张玉霞,因为就算是当时最常见的大白梨饮料,还有平常人家都能吃得起的饺子,在他的眼里,都是无比奢侈的。 张玉霞只是麻木地点了下头,随后挤出一个笑容,与小潘峰并行站在了一起。 “预备……”张玉霞正准备喊口令的时候,小潘峰忽然扭头看着张玉霞,张玉霞也看向他。 小潘峰踮起脚尖,凑近去看张玉霞,同时道:“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呀?是不是我不乖,惹你生气了?” 张玉霞摇头:“没有,别瞎想,来吧,准备!” 张玉霞的语气带着不耐烦,小潘峰点点头,眼前又浮现出了大白梨饮料和热气腾腾的饺子。 “预备,跑!”张玉霞向前跑去,故意急跑了几步,随后放慢脚步,而小潘峰则拼命在快没到他膝盖的雪地中跑着,拼命地跑着,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妈妈已经停下脚步。 “加油!”张玉霞这么喊了一声,小潘峰挥舞着双手继续朝着前面跑着,而此时张玉霞转身拔腿朝着江岸上跑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奔跑中的小潘峰终于累了,满脸被冻得通红,冬季的寒风也像利刃一样在阻止他继续前进,他停了下来,气喘吁吁道:“我赢了!” 说话间的小潘峰转过身去,看着后方,他没有看到张玉霞,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就连身后那一片江面雪地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长长的,粉碎的脚印。 “妈妈?”小潘峰低低地喊了一句,随后立在原地朝着四周看去,又提高了嗓音,“妈妈——” 小潘峰开始朝着江岸跑去,边跑边喊,摔倒了数次,脖子中、袖口中全都灌满了积雪,他开始大声哭泣着,叫喊着,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寒风所吞噬。 很远的地方,张玉霞隐约听到了小潘峰的哭喊声,她停下脚步来,就在要转身去看的时候,一咬牙加快了脚步继续前进,从走变成了快走,又从快走变成了跑,最终跑又成为了逃——就好像正在寻找他的小潘峰根本不是她的儿子,她的小天使,而是会拖累她的恶魔。 就如同二十多年之后,潘峰找到她,想与她相认时,她转身就逃一样。 “妈妈,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我不喝大白梨了,我不吃饺子了,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要妈妈,我听话,我听话!”小潘峰连滚带爬,带着浑身的雪跑到了江岸边,在那大声哭喊着,无助地看着江岸那条路的两头,“妈妈,妈妈,我求求你了妈妈,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乖乖地去上幼儿园,我晚上也不要你讲故事了,妈妈——” 就是那天,小潘峰突然间就成为了一个孤儿,他由始至终都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不见了?还是孩子的他,单纯的以为妈妈是生自己的气了……是因为自己太馋了?还是他走进商店的时候总是问妈妈要玩具?不管怎样,他都忽略了,从张玉霞决定扔下他,开始自己新的人生的那一刻,在与他的对话中,下意识就删除了“妈妈”这个称呼,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我”字。 后来,当小潘峰真正意识到自己被母亲抛弃的时候,是来到玉兰孤儿院的一年后的某天——那天,他呆呆地坐在孤儿院的门口,和往日一样期待着妈妈会来接自己,但直到傍晚,他都没有见到那个女人,反而看到的是即便衣衫褴褛,却依然那么可爱漂亮的夏婕竹。 夏婕竹走进孤儿院院落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潘峰,她对潘峰露出了个笑容,而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没有笑过的潘峰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一脸的失望。 就在此时,王玉兰从门口走出来,询问着那两个带夏婕竹来的民政局工作人员:“这孩子是什么情况?” “是个哑巴,好像眼睛也有点问题,就被家里人扔掉了。”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叹气道,“自己的亲生孩子,怎么就能狠得下这个心?这些人抓着都该扔进监狱里去!” 比小潘峰大几岁的夏婕竹已经懂事了,她完全清楚那是怎么回事,但当她听到那句“扔进监狱里去”的时候,夏婕竹却抓着工作人员的手晃了晃,微微摇了摇头,告诉对方不要那么做。 同时,听清楚那句话的小潘峰则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王玉兰和民政局的人,随后眼泪从眼眶中滚了出来,接连不断地滚了出来,瞬间就浸湿了胸前的衣服。 没有哭声,没有叫喊,只有眼泪。 “妈妈……”小潘峰慢慢坐在台阶上,开口道,“妈妈把我扔掉了。” 夏婕竹从民政局工作人员与王玉兰之间走出,走到小潘峰跟前,张开双臂抱住了小潘峰,就那么紧紧地抱着。 那一刻,潘峰在夏婕竹身上闻到了妈妈的味道。 那一天,是潘峰的生日。 那一年,夏婕竹7岁,潘峰4岁。 从那时开始,夏婕竹成为了潘峰的妈妈,属于他的小妈妈。 …… 刑术看到这的时候,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他合上日记本,坐在那发呆。 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潘峰对夏婕竹之间并不是爱情,而是母子情,一种虽然怪异,但又十分温暖的母子情,这就是为什么当纪德武与夏婕竹相爱的时候,潘峰反而显得那么高兴。 当年三个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复杂,而是爸爸、妈妈和儿子的关系。 刑术拿起电话,想要告诉傅茗伟,但他发现自己连拿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得坐在那,任由无法控制的眼泪滴落下来,也许,是因为感同身受…… 刑术最终拨通了傅茗伟的电话,解开了他的疑惑。 傅茗伟听完道:“原本他对纪德武的那种恨,是儿子对父亲的恨,怨恨父亲无法保护自己的母亲,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真的对纪德武下手做什么,而是以纪德武自断十指而告终。” 刑术无力地坐在那,拿着电话道:“傅警官,你说,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那该多好,那样的话,就单纯多了。” 傅茗伟平静道:“其实这个世界上吧,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 “不!”刑术反驳道,“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还有父亲和母亲。” 傅茗伟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会儿,随后道:“晚安。” 刑术随后挂了电话,那头的傅茗伟放下电话,原本想摸出烟来点上的他,又放了下来,拿出手机定下了早晨七点的闹钟,并在闹钟提醒事件上写了“去扫墓看妈妈”几个字。 这一边的当铺中,刑术蜷缩在那,呆呆地看着前方的黑暗,虽然他几乎隔一段时间便会去母亲坟前清理,祭拜,虽然墓碑上和钱包中都有母亲的照片,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母亲的模样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很怕有一天,当自己醒来,看着钱包中的照片,却根本不认识照片中的那个女人是谁。 如果真的可以,他宁愿从来没有介入潘峰的事件当中。 但是,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遥不可及的不是未来,而是过去。 第四十三章:欠下的债 贺风雷家中的气氛无比的怪异,这种气氛已经持续好多天了,今天更为浓烈,因为铸玉会的四大首工都到场了,四个人围坐在那张麻将桌跟前,虽然跟前摆着砌好的麻将,但谁也没有动,大家都保持着沉默。 而贺晨雪坐在楼上自己的房间中,确切的说,那是她与姐姐贺月佳的房间,她独立之后,完全没有回来住过,但房间内的陈设还与当年一样,应该说与贺月佳失踪的时候一模一样。 贺晨雪没有下楼,她不傻,虽然她在地下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刑术与璩瞳说了什么,但是醒来的时候,她看到璩瞳的那一刻,就知道眼前人就是当年跑到自己家中,与自己父母争执的怪人。 她也推测出,那就是璩家人,也意识到四大首工与璩家之间发生过什么,现在下面四个人正在商量着要如何解决,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还与她的身世有关系。 楼下的桌旁,贺风雷、丁万安和艾星灵刻意坐得近点,用这种形式来孤立了坐在对面的凡君一,而凡君一则将烟叶装进烟斗,又抖出来,再装进去,反复做着这样的事情。 “小凡,你是我们当中最小的,这次的事儿,你说该怎么办吧?”丁万安开口道。 凡君一不说话,只是带着难以揣摩的微笑,贺风雷看着他那副表情,抬手猛拍桌子,手劲震翻了一排麻将:“凡君一!我们早知道是你做的!你以为你聪明?你布局,我们也布局,你再聪明,也算不过我们三个!” 艾星灵抓着贺风雷的手,示意他冷静点,贺风雷又一屁股坐下。 丁万安又道:“今天我们大家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要追究你的责任,更不是要讨个说法,只是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凡君一终于开口了,“简单,取消四大首工,把那张属于璩家人的椅子还给璩瞳。” 贺风雷听到这,冷笑道:“接下来,你就应该会说服璩瞳,将我们三个从铸玉会除名吧?” “如果要除名,肯定也会包括我,你们以为我跑得掉?当年我也是篡权者之一。”凡君一淡淡道,“三位,够了,这么多年,咱们背靠着铸玉会赚了多少钱?我是数不清楚了,花几辈子都花不完,也够你们的子孙挥霍了,该收手了。” “姓凡的!你丫疯了吧?”贺风雷暴怒道,“你他妈别忘了,所有的事情你都参与过,你也脱不了干系!” 艾星灵这次没有制止贺风雷,只是冷眼注视着凡君一。 凡君一拿起烟斗,慢慢点烟,吐出一串烟圈,这才道:“玉器市场本就混乱,不管是中国还是国外,大家都知道,街上那些玉器都是什么玩意儿呀?什么品级?一个叫价上万的镯子,进价才不过几百块钱,人家说做买卖,没有45%的利润不要做,但是玉器生意,有时候利润可以达到80%,多可怕。” 丁万安皱眉:“你什么意思?” 凡君一抽着烟斗,半天才说:“这些年咱们做的买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犯法,但不犯法的理由是,法律在这方面是空白的,玉器的价格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这批人只需要动动嘴,玉器的价格就上来了,上个厕所的功夫都能让价格翻一倍,我们都是既得利益者,不要否认这一点。” 说着,凡君一抬头看着周围:“看看这座别墅,我记得当初贺大哥买下来的时候,连装修带家电不过三百万吧?那是多少年前了,那个时候可以买别墅的人屈指可数,现在这里价值上千万,还有你,丁二哥。” 凡君一用烟斗指着丁万安:“你的几家修理厂,两家金器玉石店,还有那么多的房产商服,价值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吧?当然,还有我,我家里的那些个小玩意儿,随便抓一个出来都可以让一个普通老百姓生活好多年,我有什么理由害自己呢?但是,那把椅子原本就是璩家的,还给璩家,我们没损失,就算离开了铸玉会又怎样?这些年来,我们早就违背了铸玉会的宗旨,只是借着这个名号赚钱而已,别贪心了。” 贺风雷又要发火,但手却被艾星灵从桌下抓住,他只得忍住。 丁万安道:“小凡,谁也不会嫌钱多的,但那把椅子如果真的还给璩家人,让璩瞳重新回来执掌铸玉会,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怎么做?还有,我们下面的那些门徒怎么办?他们会听璩家的吗?不会,他们是我们一手带出来的,单是国家级鉴定师就有十来个,有着上乘手艺的,在整个大北方几乎都是铸玉会的人,如果璩瞳掌权,一定会改革铸玉会,我们四个是无所谓,但下面的门徒肯定不愿意,会出事的。” “出事?能出什么事儿?”凡君一忽然大笑,“你当我们是黑社会啊?抢着当老大?谁不服从,下面的小弟就会起来造反?丁二哥,喝点茶清醒点吧,现在的铸玉会早就不是以前的铸玉会了,法律会越来越健全,到时候遭殃的也是门徒,以前的铸玉会才是清白的。” 丁万安冷冷道:“清白?你想要清白呀,那你干嘛不去扫大街?扫大街的就很清白,哪个行业没有自己的秘密?你是不是抽烟斗抽傻了?” 凡君一不说话,只是笑,现场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楼上房间内的贺晨雪隐隐约约听到下面人的争吵,但她不想走出去细听,她很清楚,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得越少越好。现在的她,觉得自己很无助和矛盾,而每当遇到这种时候,她第一个想起来的竟然是刑术。 想到这,贺晨雪的手摸到了手机,翻查通讯录找到了刑术的号码,刚准备拨出去的时候,门被敲响了,贺晨雪下意识问:“谁?” “我。”艾星灵在门外道,“我给你端了一盘水果,你爸他们也不吃。” “妈。”贺晨雪起身开门,看着门外拿着果盘的艾星灵,将果盘接了过去。 艾星灵站在门口,问:“我可以进去吗?” 贺晨雪点头,转身进屋,将果盘放在桌子上,又盘腿坐回床上,艾星灵关上门,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窗外院子中的那颗松树,原本买回来的时候以为是矮松,没想到越长越高,其中一部分树枝都快将二楼的窗口全部遮挡住了。 “晨雪,对不起。”艾星灵扭头看向贺晨雪。 “妈,你怎么了?”贺晨雪有些诧异,“干嘛说这个?” 艾星灵道:“以前告诉你,关芝青是你奶奶的事情,那是骗你的,因为你老缠着问我们,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在没有办法的前提下,我们才编了一个故事,原本想的是,那是个悬案,你肯定不可能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谁知道刑术和你,竟然都查清楚了。” 贺晨雪微微摇头:“没事,我理解,我知道你们其实这样做,是不想我有一天找到了亲生父母之后,会离开你们,我不会的,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有句话说‘生母不如养母大’,我特别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爸妈养大我和姐姐很辛苦,这种辛苦我就算说出来,现在也无法真正的体会,也许,有一天我有了孩子,就会完全体会了。” 艾星灵点头:“你理解就好,那个……” 贺晨雪看着艾星灵,知道她有话要说,艾星灵迟疑了好半天,终于憋出来了一句:“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锅包肉好不好?你最喜欢吃锅包肉了。” 贺晨雪摇头:“不用了,我约了朋友,我得出门。” “好吧。”艾星灵如释负重地起身,她很怕贺晨雪会追问先前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因为她想说的话,足以改变贺晨雪的一生。 也许,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艾星灵走出门,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孩子长大之后,都不爱吃锅包肉了?” 贺晨雪跟着艾星灵下楼,下楼的同时,她快速发了个短信给刑术,说自己会去刑术的当铺中找他,让他等着。 等艾星灵与贺晨雪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的那一刻,依然围坐在桌前争论的三人瞬间安静了,大家都清楚不管矛盾有多大,必须得遵循一个原则——祸不及家人。 即便贺晨雪也是铸玉会的门徒,即便她的身世与那件事有着直接关联,但她始终是大家心中的孩子,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 “爸,凡叔叔,万叔叔,我有事得出门,就不陪你们吃饭了。”贺晨雪站在那轻声道。 贺风雷立即问:“你去哪儿啊?和谁呀?” 丁万安则道:“晨雪这么大了,你管那么多干嘛?去吧,小心点,有钱吗?” 丁万安说着就从钱包中摸出一叠钱来递过去。 凡君一在那头笑道:“晨雪不缺钱,人家现在缺爱。” 贺晨雪脸一红,心中清楚凡君一知道她要去见谁了,她摆手说“不用了”,道了再见之后去门口换鞋,而艾星灵则一直站在她旁边,叮嘱这叮嘱那的。 “她是要去见谁啊?”贺风雷意识到了,起身就要过去,被丁万安一把拽住。 丁万安皱眉道:“都是迟早的事情,你至于吗?坐下!” 凡君一也笑道:“对呀,迟早会出嫁的,你需要担心的是她嫁给谁,而不是她嫁不嫁。” 贺晨雪的出现,让原本紧张怪异的氛围瞬间变了,四名原本处于对峙中的首工,立即变成了担忧晚辈的长辈,而在贺晨雪穿好鞋,再次道了再见,大门方向传来了关门声之后,桌旁三人的表情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好像大家都按照设定的剧本在饰演自己的角色一样。 贺晨雪逃一般地离开了家中,再呆下去会让她无法呼吸的,不仅是因为她再次回到了那个房间内,更是因为屋内四名首工产生出的那种古怪的气场,她一直都有些厌恶身处在那种并不单纯,还故作单纯的环境当中,做作而虚伪。 贺晨雪坐上出租车,飞快赶到了刑术的当铺,在走进当铺见到刑术的那一刻,她浑身松懈了下来,但同时脑子中的那个声音又在提醒自己,自己与刑术只是普通的朋友。 “你怎么了?气喘吁吁的。”刑术关切地问,顺手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贺晨雪摇头:“没,没什么事儿,对了,潘峰的案子已经彻底解决了?” 刑术点头,给贺晨雪泡了热茶,然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刑术说完之后,贺晨雪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事情的真相完全超出了她大脑可以思考的范围。 “对了,胡三千他们呢?”贺晨雪抬头问。 刑术道:“暂时住在炼峰那,我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需要他,这次要是没有他,可能我们已经死在那下面了。” “不……”贺晨雪立即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总觉得潘峰和那个帮他的人,不会害我们,仅仅只是为了计划,如果我们真的出了危险,他们肯定会帮我们渡过难关的。” 刑术笑笑道:“也许吧。” “还有……”贺晨雪迟疑了下问,“偷走如来眼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刑术知道艾星灵、贺风雷肯定没有将实情告诉她,只是道:“找是找到了,但是事情有点复杂,而如来眼原本就没有丢失,总之这件事我认为才开了一个头。” 贺晨雪知道刑术为难,也不再问,只是道:“那绝世画的线索呢?” “现在我所知道的是,真正的绝世画是陈汶璟所绘,而且是在绝世楼下面的地下室中,陈大旭是在后来仿的,但因为没有太大的时间差,而且真正的画在齐八爷手中,他寄放在一家拍卖所了,那里的安全措施齐全一些,我今天正打算去看看呢,我花钱买了下来。”不知道为何,刑术觉得此时与贺晨雪对话的感觉怪怪的,总觉得两人之间好像是多了点什么东西,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多了什么。 贺晨雪问:“我能一起去吗?” “当然,走吧。”刑术立即起身,关了当铺,领着贺晨雪前去拍卖所。 两人前往拍卖所的同时,贺风雷的那栋别墅中,四人依然在为了是否将权力交还给璩瞳,是否要改革铸玉会争论不休,脾气暴躁的贺风雷已经将桌子给拍坏了,甚至差点与凡君一动起手来。 “好了!不要吵了!”艾星灵终于忍不住发火了,“都坐下,声音放低,这是我的家,我喜欢安静!” 凡君一和丁万安都不再说话,贺风雷起身朝着厨房走去,要去拿酒,被艾星灵叫住。 “站住!回来!坐下!”艾星灵皱眉道,贺风雷只得按照老婆的指示坐下,怒视着对面的凡君一。 “这件事怎么解决,我们还是投票吧,不过我先说,这次,我倾向于凡君一,我认为他是对的,我们欠璩家的,该还了。”艾星灵平静地说。 贺风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老婆:“你说什么?我们欠璩家的?我们欠璩家什么了?璩家又给我们什么了!你……”贺风雷说着又看了一眼凡君一,终于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几十年了,你还念着他的旧情是不是?你是我老婆!” 凡君一摇头低声道:“这不废话吗?她当然是你老婆。” “凡君一,你给老子闭嘴!”贺风雷吼道,“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子说清楚,别想走出这个门!” 丁万安捏着麻将,皱眉看着凡君一,凡君一则一如既往地平静,而艾星灵对贺风雷情急之中所说的那些话也不动怒,只是平静地说:“风雷,我之所以要那样说,完全是为了晨雪,如果璩瞳知道了晨雪的身世怎么办?如果晨雪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怎么办?我想,我们将璩家的还给璩家,也许璩瞳会看在这个份上,不会追究一些事情。” 贺风雷听到艾星灵这样说,顿时泄了气,坐下来,好半天才说:“璩瞳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说着,贺风雷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凡君一,此时,丁万安也看着凡君一。 贺风雷咬牙道:“凡君一,你把那件事告诉给璩瞳了?” 凡君一摇头:“我没那么傻,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件事算是我们手中攥着的一个筹码,说出去,那还叫筹码吗?” 贺风雷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对了,璩瞳不可能知道的!” 凡君一摇头:“未必,要知道,璩瞳要是仔细看过晨雪的眼睛,他就会清楚,晨雪就是璩家人,因为她是绿瞳,璩家人都是绿瞳!” 此话一出,对面的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再说话,整个屋子变得一片的死寂。 就在此时,凡君一口袋中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从口袋中摸出一个手机,看了看,发现不是这部电话在响,下意识摸出另外一个老式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皱眉摇头道:“肯定又是什么中介电话。” 说着,凡君一将电话往桌子上一放,放下的那一瞬间,凡君一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再次将电话一把抓起来。 凡君一的动作让对面的三人都深感奇怪,他们看到凡君一用颤抖的手将电话接起来,随后放在耳边,抖动的嘴唇中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来:“喂?” “喂——”电话听筒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凡君一为之一愣,下意识站了起来,而那种老式电话的听筒声很大,导致其他三人也将那声“喂”听得一清二楚,随后听筒中又传来一句话,“爸,我回来了,我好饿,你请的那个阿姨不知道为什么,见着我就跑了,我找不到吃的,你帮我买一只荣华炸鸡回来,谢谢。” 说完,电话挂断了,凡君一傻在那了,而听清楚话筒中声音的对面三人也全都傻了,大家脑子中开始一片空白,紧接着又不约而同在那片空白中出现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因为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就已经死在湘西的凡孟! 《奇货》 第二卷。绝世楼(完) 敬请期待 第三卷 第一章:管中窥豹 1938年冬,伪满洲国奉天警察署。 刑仁举被关入哈尔滨监狱道里分监一年半之前。 一身西装打扮,手中拿着礼帽的刑仁举坐在角落中那张办公桌一侧,在他对面的那张椅子上空无一人。刑仁举正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挚友的弟弟,也是他在奉天可以找到的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 许久,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警服,双肩上挂着警尉补肩章的中年人慢慢走过来,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随后摘下自己的帽子,从抽屉中取出纸笔,放好之后,这才抬眼看着刑仁举,用无比平淡的语气道:“九哥,十来年没见了,你没怎么变。” 刑仁举知道对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而没有上来拥抱自己,完全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允许,他只得微微点头道:“我现在叫刑仁举,陈九斤的名字早就不用了。” “明白。”那人提笔道,“我没有改名字,我还是叫潘佳明,我现在的身份是满洲国奉天省奉天市警察局警尉补。” 潘佳明说完,刑仁举显得很疑惑:“警尉补?” 潘佳明装模作样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这是满洲国按照日本的方式设定的警衔,级别不算高,第九等,两年前才修改过,以前警察就分为十一等,现在是十二等,我多少也算个官,这里说话不方便,等下你出门之后,去警署后面的那条街,有一家叫‘三合’的日本酒馆,你在那里等我,我会来找你。” 刑仁举立即装模作样说了点什么,然后道谢,起身离开,前往潘佳明所说的日本酒馆,随后在酒馆内点了一碗贵得惊人的日式拉面,边吃边等潘佳明前来,同时也庆幸着自己穿了西服,而不是长衫马褂,否则的话,根本进不来这种挑客人的日本酒馆。 较比大街上的日本移民,这里的服务员已经很客气了,当然,最让刑仁举无法理解的是,他在火车上遇到的一些手持“满洲国居民证”的,自称满洲上等人的家伙,总是会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着从关内来的人,并随时都会口称“你们中国人”之类的话语。 许久,换了便装的潘佳明走了进来,同样的,他也穿得西装革履,并且取下了眼镜。 “对不起,久等了,我花了点时间绕路,我担心有人跟踪我。”潘佳明坐在刑仁举的对面低声道,“一个月前,奉天警署才经历了一次内部清洗,上层将所有有污点或者疑似有污点的警察都处理了,轻则开除,重则扔进监狱。” 刑仁举喝着面碗中的高汤,随后放下道:“但是你幸免了。” “是呀,幸免了,我必须幸免。”潘佳明微笑道。 刑仁举微微点头:“佳明,你还是他们的人,对吗?” 潘佳明点头:“是,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的信仰不会变。” “很好,人能坚持自己的信仰是好事。”刑仁举看着桌面,“我其实不想惊动你的,但是我来的时候,托人打听之后,得知你在,而且是这里的警察,所以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来了。” 潘佳明点头:“没关系,有事直说吧,我能帮的一定帮,我们是生死之交。” “不仅如此。”刑仁举低声道,“你也是知道孝金存在的人,知道孝金在哪儿的人,也会被视为知道奇门藏匿地的人,所以,我来有两件事,第一,提醒你注意自身安全,我担心有人为了奇门而找上你,再者,你还是潜伏人员;第二,我希望你帮我找一个人。” 潘佳明立即问:“谁?” 刑仁举要拿自己的文件包,潘佳明立即道:“不要留下任何东西,用嘴说,不要写,我能记住,我记性很好。” 刑仁举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我要你帮我找的人叫张墨鹿,绰号百家食,江浙人士,年龄已经很大了。” 潘佳明问:“是干什么的?” “乞丐。”刑仁举说到这,自己也皱了皱眉头,“我知道找乞丐很麻烦,但请你务必帮我找到他。” 潘佳明思考了一下,低声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刑仁举所说的话,随后抬眼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五天后,上午九点,奉天站对面的商店,我会在那里准时等你,你见到我之后,买一包烟,然后出来,我会问你借火,然后我告诉你查到的情况。” 说完,潘佳明起身故意大声告别,顺带握了下刑仁举的手,这才离开。 刑仁举看着潘佳明的背影,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肚饿,但继续在这里吃那种昂贵的拉面他有些舍不得,于是付账拿了公文包离开,在大街上买了两个烧饼,边吃边找住处。 这是刑仁举来奉天的第二天,有一天晚上,他是在奉天站的车站中不安地度过了一夜,因为他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可自己却不知道对方到底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导致的错觉,还是说对方是个高手,自己虽然察觉却抓不到对方的尾巴。 刑仁举要找的那个名叫张墨鹿的乞丐,其实是当年江南一带最出名的逐货师,之所以绰号叫百家食,也是因为他从小就在乞丐堆中长大,是个不折不扣的天生乞丐,在江南一带的丐帮当中名声也很响,一方面是因为他拳脚功夫了得,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绘画技艺高超,早年一幅“渡山水”让江南众多富豪明争暗抢,最高出价竟达到了八千大洋。 可是,大部分人都只是“见其画不见其人”,因为张墨鹿一辈子都在四处漂泊,他是乞丐,居无定所,走到哪儿天黑了,就在那儿直接躺下睡觉休息。要是饿了,杵着拐杖端着破碗就去要饭去了,甚至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极少。 不过,刑仁举从张墨鹿的挚友那里得知,他在民国十六年的时候,收过两个徒弟,一个叫陈汶璟,一个叫陈大旭,从此之后,也许是为了教授两个徒弟的原因,他基本上没有离开过龙泉,直到最近两年才听说他带着徒弟出关来到了奉天一带,但具体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而刑仁举要找到张墨鹿,主要目的是为了将奇门的线索变得更加复杂起来,他很清楚“奇门再现”的意思是指有人盯上了奇门,也许是一个,也许是一批,也许是很多人,总之他现在要做的并不是模糊奇门的线索,而是将其复杂化,复杂到让那些追踪的人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不过,刑仁举并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出现在奉天的时候,他的照片和一部分资料早就摆在了当时伪满警察厅情报科科长申东俊的桌子上,而申东俊在拿到那份资料之后,立即乘坐火车赶往了奉天,但申东俊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坐上那列伪满政府专列,更没有想到,他在火车上遇到了孙沐言,那个曾经许诺他可以得到一切的人。 两人在餐车的不期而遇,让申东俊隐约觉得自己能坐上这列专门的火车不是巧合,而是孙沐言安排的,因为他在伪满政府和日本人跟前,都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人。 当孙沐言朝着他走来的时候,申东俊下意识侧身让到一边,随后孙沐言在走过申东俊身边的时候,低声道:“十分钟后,来我的房间。” 孙沐言说完这番话,故意高声问了下前方的列车员:“我的房间是多少号?” 列车员翻阅着手中的本子,随后说出了号码,孙沐言点头向前走去,申东俊在脑子中记下房间号之后,抬手看表,他知道孙沐言从不喜欢人迟到。 十分钟后,申东俊打开孙沐言房间的门,进去的那一刻,他看到房间内还坐着另外一个用黑布蒙着面的人,那人与孙沐言对坐着,见他来了,立即坐到对面,紧挨着孙沐言。 申东俊将门锁死的同时问:“对不起,我不知道孙秘书长这里还有客人。” “自己人。”孙沐言平静道,“坐吧。” 申东俊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蒙面人道:“既然是自己人,为什么要蒙面。” 孙沐言冷冷道:“这和我平日内假装和你不熟是一个道理。” “明白了。”申东俊下意识点了下头,“请问秘书长有什么指示?” 孙沐言看向窗外:“你办公桌上的资料,你都看完了吧?” 申东俊点头:“看完了,并且已经焚毁。” “嗯。”孙沐言应声,“这次你去奉天,用的什么理由?” 申东俊摸出一份折叠好的文件:“奉天方面发现了朝鲜独立军的重要成员,但并没有打草惊蛇,只是盯着,等我过去之后再实施抓捕。” “朝鲜独立军?”孙沐言皱眉,“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不足为患,最麻烦的是和国民党方面,共产国际都不足为患,毕竟苏联人已经承认了满洲帝国,不过,你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伪造的?” 申东俊道:“是真的,其实半个月前就发现了,原本我不打算插手,但这次要去奉天,我必须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否则我们寻找奇门的事情就会被发现,一旦发现,就会前功尽弃。” “很好。”孙沐言露出微笑。 申东俊发现,他与孙沐言的对话过程中,蒙面人一直没有插嘴说话,而且一直闭眼,坐在那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可言,这让申东俊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同时也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寒意。 许久,孙沐言又道:“只要找到奇门,复国有望,咱们再也不用卑躬屈膝。” 申东俊迟疑了一下道:“秘书长大人,我依然对奇门中的宝藏抱着疑问,我不相信里面所藏的东西真的可以让我们建立一支足以光复大清,光复朝鲜的军队。” 孙沐言看向申东俊,却说:“我同时也怀疑你的目的,不管怎么说,你有一半的朝鲜血统,但是,平日内你表现得相当厌恶自己的朝鲜身份,虽说你还有个朝鲜名字,但这也是被迫的,因为日本情报部门的上层根本就不相信你,所以不让你使用日本名字,也等于说,不给你机会融入他们,他们很聪明,知道你是个危险分子,所以,你这些年,在对付朝鲜独立军方面,比日本人还狠,我知道,这些事情你都是在演戏,但是不是有些演得过头了?我记得你今年年初还写过一篇文章,在文章里面你大肆抨击金九(注:后被称为朝鲜国父),说他才是真正的朝鲜卖国贼,但你过火了,演过火了。” 申东俊摇头:“我和金九、李奉昌(1932年曾在日本东京刺杀日本天皇未遂)、伊奉吉(曾在上海虹口公园投掷炸弹,炸死日军大将白川义则)、李承晚他们这些人都不一样,我希望建立一个强大的朝鲜帝国,而不是一个柔弱的,任人欺凌的藩属国!” 孙沐言笑道:“你母亲要是听见你所说的这番话,一定很高兴,因为她体内毕竟流淌着朝鲜王族的血。” “是皇族!”申东俊纠正道。 孙沐言笑了笑:“对,皇族!” 此时,旁边的蒙面人睁眼,直视着申东俊。 孙沐言又道:“我已经在自己权限内为你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要知道在满洲国的内阁中,真正忠于皇帝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其他人都是为了自保而成为了日本人的忠实走狗,此事要保密,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你还是按照老办法来找我。” 申东俊点头,起身鞠躬:“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 孙沐言仰头看着他:“一切小心,如果我们成功,几十年后,我们就是各自帝国的英雄,我们的故事将会被世人传诵。” 申东俊再次点头鞠躬,开门离开。 离开的申东俊见走廊上空无一人,两头都站着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的男子,他知道那是孙沐言的贴身保镖,这些人都是满洲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曾经也是东北军中的奇人异士,也难怪孙沐言敢让他直接进房间,原来这一节车厢全是他一个人的,这个满洲国财政部秘书长出行的规格快赶上部长了。 度过了漫长的五天等待之后,刑仁举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了奉天站对面的商店之中,也看到了站在那拿着一份报纸的潘佳明,他立即上前买了烟,然后转身出门。 走到街口,潘佳明叫住他,假意道:“先生,借个火。” 刑仁举装作四下摸索火柴,潘佳明同时道:“十间房大街有个基督教会叫‘奉天老会’,那里有座教堂,教堂旁边有一片民居,你要找的人就住在那里。” 刑仁举拿出火柴给潘佳明,潘佳明点燃之后,顺手将叠好的纸条和火柴盒还给他:“地址写在上面,你自己小心。” 潘佳明随后道谢,转身离开,刑仁举站在那等着潘佳明走远上了电车之后,这才离开,他知道,自己与潘佳明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可悲的是,在这个时代,他们临别前,连多余的话都没有时间说。 刑仁举知道,他找上潘佳明,其实给他添了很大的麻烦,也增加了他的危险,原本象潘佳明一样的地下党,潜伏人员,身处这种环境中,任何一个小失误都有可能让他完全暴露。 潘佳明就是一个生活在敌人枪口下的英雄。 刑仁举随后立即赶往了潘佳明地址上所说的地点,按照地址找到了那个简陋的阁楼之中,当他敲开门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却不是老态龙钟的张墨鹿,而是一个不足三十岁的年轻人。 刑仁举愣了下,随后问:“请问,张墨鹿张老先生在吗?” 年轻人用犀利的眼光飞速打量了一下刑仁举,随后反问:“没看错的话,您是我师父的同行。” 刑仁举一惊,觉得年轻人眼光很毒,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也立即察觉到年轻人的身份,问:“请问你是陈汶璟还是陈大旭?” “果然是师父的同行。”年轻人低声说了句,然后将门全部打开,闪身到一侧,“先生请进来说话。” 刑仁举走进房间,年轻人将门关上锁死,刑仁举看到房间内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其中不乏有几件上好的古董,但更多的都是笔墨砚台,画纸颜料之类的工具。 “先生好,我就是陈汶璟。”陈汶璟用湿毛巾擦了擦手之后,向刑仁举伸出手去。 “年轻有为,看来你尽得你师父的真传。”刑仁举微笑道,“不知道张先生在何处?” 陈汶璟摇头道:“先生不知,我师父已经仙逝了,但他让我隐瞒了这个消息,叮嘱我们,不管去哪儿,都要散播出我们和他在一起的消息。” 刑仁举叹气:“原来是这样,节哀。” “没事,师父说了,他已经活够了,再活下去,也只能是个动弹不得的废人,还不如死了的好。”陈汶璟微笑道,“他很乐观,所以,我和我师弟也很乐观。” 刑仁举点头:“那好就……” 刑仁举欲言又止,回头看着陈汶璟旁边的一幅画,所画的是一株菊花。 刑仁举看着那幅画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是元稹的诗。”陈汶璟看着刑仁举道,“先生,你找我师父是有什么事儿吧?师父说过,他过世之后,如果有一位姓刑的同行上门,那么务必要替他代劳答应先生的一切要求。” 刑仁举先是诧异,随后点头道:“张墨鹿不愧是张墨鹿呀,当年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竟都能算到我多年后会找他帮忙。” 陈汶璟抱拳道:“先生,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刑仁举点头:“帮我藏一些东西。” 陈汶璟不解:“怎么藏?” 刑仁举转身看着那幅画:“藏在画里面!” 第二章:监视 奉天站不远的货舱之外,一脸冷峻的申东俊坐在那辆日产70轿车中,闭着眼睛等待着,还有十分钟突击行动才会展开,据情报称,在仓库中伪装成为工人的朝鲜独立军成员一共有10人,这是在奉天首次一次性发现如此大批量的“恐怖分子”,不管是满洲政方面,还是日本关东军方面,下达的指示都是尽量留下3个或以上的活口。 在外围,申东俊布置了40多名奉天警察署的便衣警察,还为突击队的10名便衣破天荒发放了从意大利进口的m1938a型冲锋枪,这种枪在整个奉天都只有不到50支,因为情报称对方持有“重武器”,但至于“重武器”是什么,盯梢的便衣也没有查清楚。 申东俊终于睁眼,抬手看表的时候,一名便衣急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科长,日本人来了!” 申东俊皱眉:“哪方面的?” “奉天宪兵队下属的满铁附属地宪兵分队!”便衣回答。 申东俊表情恢复了正常,因为满铁附属地宪兵分队中真正的日本宪兵只占其中一部分,其余的都是宪补,而且基本上都是投靠伪满的中国人、朝鲜人等等,而朝鲜人则可以通过学习和考核之后成为宪兵补,阶级高于宪补,所以他推测这批来的应该都是宪兵补,也算是一种考核,日本人想看看这批朝鲜籍宪兵补是不是真的忠心,是否真的会对自己的同胞下手。 便衣离开后,申东俊看着远处列队跑来的那群宪兵补,冷冷道:“龌龊,愚蠢。” 这种大批量的军人调动,肯定会惊动仓库中的那些朝鲜独立军,申东俊立即下令让所有的便衣都按兵不动,自己则下车朝着宪兵队方面的现场指挥走去。 那名指挥挂着少尉的军衔,在当时的日军编制当中,属士官相等官中的三等官,也就是比军曹少尉高那么一点点,属于正式军官。 申东俊径直上前,问:“你好,我是警察厅情报科科长申东俊。” 对方都不搭理他,因为手下全是朝鲜人的关系,他对“申东俊”这种朝鲜名字,不屑一顾。 申东俊微微一笑,摸出自己的另外一个证件,那是一张关东军军官证,上面贴着他的照片,还有所属军衔。 申东俊将证件递过去的时候,对方明显一愣,仔细看着对比着证件上的照片和申东俊的样子,看着上面的日本名字,还有军衔那一行所写的“中佐”,明显一脸的不相信,但他不信也得信,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不可能拿出假证件来骗他,更何况申东俊是情报科的,情报科中的官员有双重身份,用假名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申东俊随后用流利的日语说道,而且说的是关东腔。 对方立即立正站好:“在下松本镇次,奉天宪兵队满铁附属地宪兵分队少尉,先前多有冒犯,请求阁下原谅!” “你说的什么?”申东俊皱眉道,因为松本镇次口音中带着很浓的方言味,“你是北海道人吧?口音真重。” 松本镇次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如果他全说北海道方言,大部分日本人听起来都很吃力,立即在口腔中动了动舌头,用较为标准的关东腔重复了一遍。 申东俊点头:“你带着人去吧,既然你们来了,我们就辅助。” “这……”松本镇次立即解释,“我们也是得到了相关的情报,按照程序赶来了。” 申东俊笑道:“不用解释,谁都想立功,特别是像你们这样,费力找关系把自己留在这里,而不是前线的富家子弟,不立功就爬得慢。” 松本镇次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挥手带着手下立即朝着仓库冲了过去。 宪兵队冲过去之后,一侧的便衣上前,苦着脸道:“科长,我们盯了两个半月呀,就这么把功劳给他们了?” 申东俊摇头道:“手上少沾点血,是好事。” 刚说完,仓库中就传来爆炸声,申东俊和便衣下意识蹲下,随后爆炸声接连不断,在他们百米之外的货仓腾起黑烟,爆炸声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仓库开始燃起大火,同时不少的宪兵补扔掉枪从里面冲了出来。 便衣都看傻了,又立即看了一眼申东俊,一背的冷汗——若是先前他带人冲进去,恐怕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科长,怎么办?”便衣立即问。 申东俊看着已经在垮塌,但依然燃烧和爆炸的仓库道:“等着收尸!” 爆炸的同时,身在教堂居民区的刑仁举和陈汶璟也发现了,因为黑烟太浓的关系,导致整个奉天城区内的人,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在某些开阔地区的人,甚至不需要抬头,一抬眼就能发现。 街头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都在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汶璟上前关上窗户,不让外面的吵闹声打扰他和刑仁举,接着问:“刑先生,您先前所说的那幅地图,以我现在的工具和技艺来说,要藏进画中还很困难,说句可能不敬的话,就算师父在世,要做到您所要求的,那也很难。” 刑仁举一脸的遗憾:“但是,除了你们之外,我想不到天下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技术。” “刑先生,您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陈汶璟示意刑仁举坐下,将茶杯端过去,“不是没有办法。” 刑仁举立即道:“还有什么办法?” 陈汶璟看着旁边的那幅画道:“要在画中藏字,其实简单,但要藏图,却要费上一番功夫,一般来说,最简单的是用双层纸,但光是找手艺高超的工匠做出那种轻薄又适合作画的画纸,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只能藏在画中物件的纹路之中,但需要花很长的时间。” “大概要多久?”刑仁举问。 陈汶璟看着画细算了一下,然后道:“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或者更长。” 刑仁举攥紧拳头:“一年还好说,但五六年就太长了,我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如果我师弟在,可以缩短时间。”陈汶璟又道,“但是他现在人不在这里,他去了哈尔滨,他的脾气太古怪了,简直就是个画痴,痴迷模仿他人的画作,他自己说是因为不想动脑子,但是仿作比自己原作更费劲,我真是不懂他。” 刑仁举听到这没说话,脑子中所想的全都是“原作”和“仿作”这两个词,他想了许久,终于起身道:“好,不管怎样,这件事只能拜托给你了,我过几天会将详细的地图带来……对了,你知道你师弟人在哈尔滨的什么地方吗?” 陈汶璟摇头:“他和师父一样,居无定所,只是告诉我,他去了哈尔滨,然后就没了消息,我托人打听过,根本找不到他,我还在担心他是否遭遇不测。” “好,我知道了,你等我。”刑仁举说着从包里面摸出一根金条,“这个你先拿着,不管在关内外,金子永远都比钞票管用。” 陈汶璟立即拒绝:“刑先生,咱们都是同行,干这一行的,不可能有吃不上饭的人。” 刑仁举将金条塞到他手中:“我不是在救济你,这是定金,我找你办事,就得出钱,这是规矩,我走了,过几天见。” 陈汶璟捏着金条,走向刑仁举,刑仁举制止陈汶璟离开:“留步,先前出了事,外面乱,你不要出去了,安全第一。” 陈汶璟道:“先生慢走。” 刑仁举提着自己的公文包慢慢离开,陈汶璟关门,看着手中的金条,随后走到窗口,隔着玻璃看着下面那条巷子,直到刑仁举的背影出现在那,又消失在巷子口的时候,他这才蹲下来,对着床底下说:“师父,他走了。” 紧接着,床底下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刑仁举还是和以前一样谨慎。” “但是他没有发现您。”陈汶璟道,同时伸出手去将慢慢爬出来的张墨鹿搀扶出来,让到一边坐下,“要是他用点心,稍微问问周围的人,就知道您还活着,所以,我也特别不理解您为什么要让我告诉他,您已经死了。” 张墨鹿杵着拐杖慢慢走到窗口,看着空荡荡的巷子:“你以为你骗过他了?当你说出我死在龙泉那一刻,他就知道那是谎话。” 陈汶璟不解:“为什么?” “多简单呀,他能找到这里来,就说明他知道我人在奉天,而他委托奉天的朋友所找的是我,不是你,人家能告诉他这个地址,就说明,调查的人知道我还活得好好的。”张墨鹿笑道,“所以,你说,他会傻到相信你的话吗?” 陈汶璟继续摇头:“可是,既然师父您知道瞒不过他,为什么还要瞒呢?” “如果我和他见面,我也必须答应他的要求,但是我现在已经老了,眼睛不行了,根本没有办法完成他所委托的事情,在这个前提下,如果我将这个活儿交给你做,这就算是欺骗,违反了自家的规矩,但如果说我死了,避而不见,由你主动接这个活儿,那就没问题了。”张墨鹿说着,慢慢走回桌边坐下,“他也清楚我的想法,所以顺着台阶就下,也没有说破,这就是同行的默契,而我所做的,则是真正的诚信,做不了的事儿,绝对不要去做。” 陈汶璟点头,思考了一会儿问:“师父,那……您觉得我一个人能完成刑先生交代的事情吗?” “也许吧。”张墨鹿抬眼看着陈汶璟,“但他所想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之所以要询问你师弟的下落,说明他已经有了另外一个更保险的计划。” 陈汶璟道:“师父,您难道对奇门就不感兴趣吗?” 张墨鹿摇头:“没有逐货师对奇门不感兴趣的,应该说,对奇门不感兴趣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不知道奇门的人。” 陈汶璟看着张墨鹿脸上挂着的那副平静如水的表情,仿佛明白了什么…… 回到旅馆的刑仁举,进房间之前,看到拿着水壶的伙计迎面从自己跟前走过来,同时在刻意回避自己的眼神,那一刻,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顺势拦下伙计问:“请问,我今天离开之后,有没有一个姓张的人来找过我?” “没有,没有!”伙计摇头,语速很快。 “哦,知道了,谢谢。”刑仁举微笑点头,开门进屋,锁好门之后,坐在床边,仔细观察着这间屋子,他从伙计脸上的表情,还有应对自己的那句话来看,说明今天自己走后,有人进了这间屋子,而且是让伙计开的门。 让伙计开门的不会是道上的人,也不会是同行,因为那些人只会暗中行事,不会用这种手段,唯一在奉天能这么做的,只有两种人,伪满警察亦或者日本人。 多年前当刑仁举还叫陈九斤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县城的警察,虽然那个年代的警察没有见过太尖端的技术,但基本的警惕还是有的,更何况他后来成为了逐货师。他知道,自己被监视了,屋子中也肯定装了监听器,而对方找上自己,毫无疑问,肯定也是为了奇门,因为他身上没有其他警察和日本人感兴趣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能判断出这不是满洲政府或者日本政府的行为,而是某些人的个人行为,因为如果是政府行为,他早就被抓了。 坐在那的刑仁举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潘佳明是不是已经暴露了,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暴露了,如果是,他的罪过就大了,而且无法弥补,这个地下党一旦被抓,会导致抗日战线中几个相当重要的环节出现极大的问题。 怎么办?怎么弥补?刑仁举坐在那思考了一会儿,起身来开始洗手洗脸,紧接着坐在桌前,开始绘制地图…… 同一时间,旅社旁边的居民楼之中,申东俊的监听小组,正仔细听着刑仁举屋子中的动静,而申东俊本人则站在窗口,斜看着旅社大门口。 “他在做什么?”申东俊看着窗外问。 一名戴着耳机的便衣转身:“刚才好像是在洗什么,现在听声音,应该在桌前写什么东西。” “嗯。”申东俊看了一眼便衣,目光又投向外面,“他有没有发现我们装了窃听器?” “应该没有。”便衣回答,“他的行为都很正常。” 申东俊离开窗户,走到门口,开门对门外守着的便衣道:“去,把伙计叫来。” 房间内的刑仁举继续绘制着地图,他画得很快,也在旁边详细地写上了地标文字,时不时停下来仔细回忆着,这才动笔。 那名伙计很快被带到申东俊的跟前,申东俊坐在椅子上,问:“他回去的时候有没有问什么?” 伙计道:“他只是问有没有一个姓张的找过他。” 申东俊看着伙计发抖的手腕,起身走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他问你的时候,你的手是不是也在抖?” “没有!没有!”伙计连说两个没有,被握住的手抖得更快了。 申东俊松开伙计的手,摸出5张面值100的满洲国圆,递给他:“你的。” 伙计摇头摆手:“不用,不用。” “不喜欢?”申东俊笑道,“难道你还想要黄金?” “不是不是!”伙计慌了,他哪儿敢得罪这些人。 申东俊将钱塞进伙计手中:“如果他再找你,你就直接告诉他,说他走之后有警察去搜查过他的房间,但是没有找到什么,然后就走了,然后你再告诉他,除了他的房间之外,警察还搜查过另外两个房间,至于那两个房间内住着的是什么人,你自己编,千万不要搞砸了,搞砸了,命就没了。” 伙计使劲点头,逃一般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之中,刑仁举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情,绘图、睡觉、吃饭、看报、听广播,除了出去买过一盒烟之外,并没有离开旅社半步。 第三天的清晨,当伙计路过刑仁举房间门口的时候,刑仁举的门忽然开了,看到伙计那一刻,刑仁举故作惊讶状,随后恢复正常,低声问:“小兄弟,我问你一件事。” 伙计左右看了看,强装镇定地点点头,同时下意识朝着房间内看去。 伙计看向房间内的时候,刑仁举下意识用身体挡住,伙计就扫了一眼他桌子上放着的纸张,其中一张纸滑落了一半到桌子边缘之下,虽然只扫了一眼,但伙计还是能确定那是一张图。 “前几天我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进过我的屋?”刑仁举说着,示意伙计进屋,伙计只得进去,他顺手将门关上,随后摸出一个小袋子,抖了抖之后塞给了伙计。 伙计知道袋子中装的是大洋,在当时经济和条件还算不错的奉天,虽然流通的是满洲国圆,等同日圆价值,但要在黑市上买点东西,必须要用大洋交易,黑市上的大洋价值也颇高,所以听那袋子中的碰撞声,他就知道,少说有30个。 伙计吞了口唾沫,拿过袋子,低声道:“警察来过,不仅搜查了你的房间,还搜查了其他两个人的房间。” 刑仁举故意瞪大双眼:“原来如此,另外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伙计故做冥思苦想状,随后道:“一个是买卖人,另外一个看不出来,反正神神秘秘的,和您完全不一样,先生,您是不是做了什么……” “嘘——”刑仁举故作神秘,“我这把年纪了,能做什么?我就是得罪人了,唉,谢谢你了,小兄弟。” 刑仁举说完送伙计出门,随后将门关上,这次他百分之百确定了,不仅有人盯上了自己,也利用了这个小伙计,连自己要找小伙计再次问话,对方都推测到了。 第三章:最后的步骤 关门之后的刑仁举坐下又起身,打开了房间内那个收音机,这间房间的费用比其他的略高,也是因为有这个松下收音机的缘故。 收音机打开的同时,广播中传出一首歌曲,刑仁举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又看了看四周,因为房间内太安静,又装有窃听器的缘故,让他有自己正光着身子站在大街上的感觉。 刑仁举站在那,看着收音机,思考着,同时也觉得里面的那首歌很好听,自己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并不知道演唱这首歌曲的歌手是一个叫山口淑子的日本女人,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一个中国名字叫李香兰,更不知道几年之后,她的一首《夜来香》红遍天下,就连身在监狱的刑仁举,也时不时会听到。 刑仁举知道小伙计是在撒谎,因为他所问的话就是个套——入住的那天,他就刻意观察过旅社,仔细看过楼下柜台墙面上挂着的房牌,在他入住的当时,整个旅社就开了两个单人房,在他从陈汶璟那返回之后,旅社的房间依然维持走时的状态,剩下全都是多人间,也就是俗称的大房间通铺。 所以,伙计说警察搜索了三个房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整个旅社只开了两个单人房,除了自己这间之外,另外一个房间内住着一个从新京而来的年轻人,也不是什么买卖人,更没有神神秘秘的。 刑仁举由此断定,伙计在撒谎,但较比伙计今天的镇定,还有当天回来时的他脸上的那种慌乱,更可以断定,搜索房间的人叮嘱过伙计什么,教过他怎么说话。 那么,敌人是谁?为什么要找奇门? 想到这,刑仁举摇了摇脑袋,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偏离追查的方向,还有,自己三天前所准备下的那个计划如果实施,会不会成功? 隔壁民居之中,申东俊戴着耳机仔细听着,他除了在听刑仁举的动静之外,也在听广播中的歌曲,带着笑容有些慵懒地坐在椅子上。 刑仁举听着歌,在自己脑子中将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走到桌子跟前,将收音机关小,随后故意弄出一些不小的响动,搬动椅子挪动桌子,随后又将图纸卷好,放入旁边的花瓶之中。 当刑仁举放好图纸之后,刻意将花瓶拿起来再放下去,手也放得稍重了些,让窃听的人能听出自己动了花瓶。接着,刑仁举收拾东西出门,去了旅社对面的餐馆,叫了酒菜,慢慢吃喝着。 等刑仁举离开之后,申东俊立即派人去餐馆门口盯住他:“你们四个人分成两个小组,一人进餐馆里面吃饭,一人在外面装作等人,其他两人在街头两侧候着,如果我们在房间内的搜查还没结束之前,他回来了,外面的两人得想办法截住他。” 便衣们立即依照命令行事,而申东俊立即带人进入刑仁举的房间,按照先前所听到的,在花瓶中找到了那套图纸。 申东俊看着图纸,发现除了详细的地图之外,还有很多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像是一些符号或者是符咒之类的玩意儿。他立即摸出相机,叫人按着四角,一张张地拍摄下来,随后将东西复原。 等所有人撤出房间的时候,申东俊站在那又想了想,又回到花瓶前,故意将花瓶挪动了下位置,将花瓶底部的那个印记露出来一点点,让刑仁举可以看到花瓶被人挪动过,随后才快速离开。 一个小时后,刑仁举才回到房间,在旅社民居中的申东俊听到刑仁举挪花瓶的声音,还有翻图纸的声音,又听到他开门出去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急促,此时的申东俊这才露出笑容来,叮嘱手下道:“盯着他,看看他是干什么去了。” 紧接着,申东俊像是捏着什么宝贝一样抱着那部照相机,等待着手下的回复,半小时后,手下回来汇报:“他去买了一张到牡丹江的火车票!” 申东俊脸上有了笑容,因为他第一眼看到那张地图的时候,就知道所绘制的是牡丹江地界,他立即起身道:“把这里收拾了,我们先回哈尔滨,必须赶在他之前到牡丹江。” 手下的便衣很诧异:“科长,你说我们?” “对,我们,我需要得力的人,你们就是。”申东俊笑道,“我会马上将你们从奉天警署调出来,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回警察厅听差。” 几名便衣对视着,面露欣喜的表情,立即收拾着东西,与申东俊一起离开了民居。 当晚,申东俊与一众便衣跟随着刑仁举坐上了火车,但申东俊带着人在哈尔滨下车,因为他必须去办一些必要的手续,告知那位财政部的秘书长,再调动一部分人手,同时告知牡丹江方面,等刑仁举到了牡丹江之后,在车站盯住他,尽量拖延他的时间。 不过申东俊没有想到的是,当火车驶出车站之后,刑仁举则跳车离开,返回车站又买了回奉天的车票。 刑仁举故意留给申东俊发现的那张地图,根本不是奇门的所在地,而是一线屯天地府的路线图,但仅仅只有进入该地区的路线图,至于进到里面的一切路线都是刑仁举瞎编的,这些错误会导致申东俊和其手下丧命。 当然,刑仁举也没有想到申东俊为了去奇门打着“剿匪”名义的行动虽然最终失败,损失了所有人手,但他却因此活了下来,随后还发现了已经将自己送入哈尔滨监狱道里分监内的刑仁举。 回到奉天的刑仁举,在街头卖旧货的摊位上买了一套衣服,弄乱头发,又蹲在车站观察了一天,除了他在细心学习奉天口音之外,也得判断一下申东俊是不是发现了有问题,如果有问题,车站周围肯定会增派排查的人手,以及相关的密探和便衣。 观察了一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的刑仁举,这才在贫民窟中躲了一夜,买了擦鞋的工具,第二天早早到了奉天警署外面等待着潘佳明,无论如何他得告知潘佳明提高警惕。 等潘佳明的人出现在街口的时候,刑仁举微微抬头看着他,等他经过的时候,立即道:“警官,擦鞋吗?”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刑仁举用的是老家的口音,也是潘佳明的家乡话。 潘佳明一愣,下意识看向他,立即看出他是谁,随后点头坐下。 刑仁举给他擦着鞋,低声道:“我被人盯上了,但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我将他们引开了,现在他们正带着我留下的假图去牡丹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担心他们盯上我的时候,也许还发现了你,所以回来提醒一下你。” “我这里一切还好。”潘佳明装作低头看鞋的模样,“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刑仁举擦着鞋道:“我大概还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随后我会去哈尔滨,你先帮我调查一个人,这个人叫陈大旭,是个画师,但表面上应该是个流浪汉或者乞丐,此人的性格很怪异,说话是江南口音,老家在浙江龙泉。” “好。”潘佳明痛快道,“我会让哈尔滨的朋友想办法,你下次不要来这里了,太危险。调查我需要时间,半个月之后的星期天,西塔教堂内见面,我会带消息来。” 随后,两人再无交流,刑仁举帮他擦完鞋,收完钱,又等了一阵,确定没有人盯梢之后,这才提着东西离开。 时隔多日之后,当刑仁举再次回到陈汶璟的那个居所,张墨鹿已经不躲了,而是安稳地坐在那。刑仁举进去之后,抱拳行礼,张墨鹿则撑着桌沿起身道:“刑老弟,多有得罪,我这也是不得已,不想辜负你罢了。” 刑仁举笑道:“既然是同行,就无需多言,我时间紧,想知道我之前所拜托的事情,张兄的高徒是否可以办到?” 张墨鹿不说话,只是看着一侧的陈汶璟。 陈汶璟立即道:“可以办到,但是我个人认为刑先生不能太着急。” “为何?”刑仁举有些不安地问。 陈汶璟道:“我和为师都明白刑先生担心奇门被发现,导致其中的奇货被人盗走,也知道刑先生这样做,是想将线索分开,因为人毕竟要老去,老去的同时记忆力也会衰退,迟早会去另外一个世界,在留下假线索的同时,也必须留下真正的线索。” 刑仁举一愣,随即笑道:“我的一些小心思早就被你们看透了,并不是因为刑某不相信你们,而是刑某身负重任,实属无奈。” “明白。”陈汶璟也笑道,“所以,我和师父认为,刑先生如果真的相信我们,可以将一部分线索交给我们,我会在合适的时间,绘入画中,另外一方面,刑先生也务必想办法找到我的师弟,因为此计划必须要他辅助。” 陈汶璟虽然没有说破,但刑仁举也已经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那就是假亦真来真亦假,这样一来,真真假假之中,才不会有人那么简单就查清楚奇门的线索。 安排完一切之后,刑仁举离开,在奉天各处又呆了半个月,半个月后按照约定去教堂中面见了潘佳明,但潘佳明带来的消息却让刑仁举无比惊讶,因为陈大勋如今正在哈尔滨监狱之中。 “入狱的理由呢?”刑仁举不解道,“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犯罪呢?他也不可能与相关的组织有联系呀。” 潘佳明皱眉:“不知道,查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是故意入狱的,有人安排,而且是单独关押,我的那位朋友根本没有见到他,也见不到他,他想办法查了日本方面的名册之后,发现他根本不在日本人的名单之上,换言之,有可能连日本人都不知道在监狱中关着这样一个人,由此可以肯定,把他弄进去的人,应该是与伪满政府高官有着密切关系的人,或者就是伪满的高官。” 刑仁举坐在那思考着,许久才道:“也好。” “啊?”潘佳明很奇怪,“你什么意思?” “来不及了,我也得去哈尔滨。”刑仁举轻声道,“这场战争不知道还得持续多久,越是乱世越容易出事,我所做的事情只差最后几个步骤了,在外面相反不安全,所以,我也想进监狱,就进陈大旭所在的那座监狱。” 潘佳明急了:“你以为那是玩吗?伪满的监狱,有几个进去还能出来的?” 刑仁举笑了:“佳明,对我来说,死在监狱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计划能完成,无所谓了。” “九哥!”潘佳明又一次口误叫了刑仁举从前的名字,因为他实在急了,“奇门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想当年咱们为了孝金牺牲了多少?” 刑仁举点头:“重要,那是我的信仰,就和你要忠于你的信仰是相同的。” 潘佳明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问:“你真的决定了?” 刑仁举默默点头,潘佳明深吸一口气:“我会安排的,这件事不难办,但需要时间,需要做一系列的工作,否则会让人发现你是故意入狱的,那等于是羊入虎口。” 刑仁举笑道:“我这只羊是饵,饵中有钩,老虎吃了,会卡在脖子里的。” 潘佳明与刑仁举简单道别之后,分道扬镳,刑仁举继续留在奉天等待着消息,随后在不久之后坐上了去哈尔滨的火车,在那里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按照潘佳明和其朋友的指示,在哈尔滨犯事儿,随后被捕入狱,顺利进入了那座监狱之中,也顺利见到了陈大勋,完成了自己最后的计划。 从那之后,刑仁举再也没有见过潘佳明,他并不知道在自己自决于刑场之后,已经被调职到伪满警察厅的潘佳明,也因为一次掩护行动被捕入狱,随后被伪满方面执行枪决,而执行枪决的地点就在刑仁举死去的刑场之上。 那个时代,人们为了自己的信仰和理想,放弃了所有,在整个中国,他们的经历可能连插曲都算不上,但在他们自己的人生轨迹中,却永远环绕着共同的旋律。 …… 当伤痕累累,一无所获的申东俊返回哈尔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刑仁举耍了,他开始对刑仁举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时他再次遇到了那个曾经在火车上见过的神秘蒙面人。 那天,申东俊回到自己在哈尔滨的那个家中时,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保姆就给他开了门,帮他脱下了大衣,告诉他不久就可以开饭了。 申东俊只是点头:“晚点吃饭,我有点累,回书房休息会儿,等会儿叫你。” 保姆点头离开,申东俊径直上了二楼,当他打开书房的那一刻,立即拔出了腋下的那支南部式16连发手枪,瞄准坐在躺椅上,背对自己的那个人。 “你是谁?”申东俊立即问。 那人起身来面朝申东俊,申东俊这才发现此人应该是火车上的那个蒙面人,因为其穿着打扮都与那天一模一样,但申东俊并未因此放下手枪。 蒙面人的双手垂在两侧,平静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的情况。” “说。”申东俊简单道,将书房门关上,靠门站好,枪口也顺势抬高。 蒙面人显然并不畏惧他的枪口,只是道:“你盯上的刑仁举的资料是我给的,但只给了一部分,这次你去牡丹江,是中了他的计,虽然我开始也不知道,因为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奇门在哪儿,只有他和某些人知道,至于其他的‘某些人’是谁,我也在调查当中。” 申东俊问:“你认识他?” “是,他也认识我。”蒙面人的声音变得沙哑,随后又笑了下,“你不用这么紧张。” 申东俊笑道:“习惯了。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不,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你还有机会。”蒙面人道,“我收到消息,他会故意入狱。” 申东俊奇怪道:“故意入狱?” “对,不久之后,他会因为犯事被关进这里的道里分监。”蒙面人说着打开书房的窗户,“这样一来,你就不用费劲找他了,我的话说完了,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说着,蒙面人就要翻窗而出,申东俊上前问:“孙秘书长怎么说?” 蒙面人扭头:“你真的想和他分享奇门的宝藏?我可不信。” 说着,蒙面人翻窗跳下,申东俊追到窗口往下看的时候,看到蒙面人几个起跳,就消失在院落的墙壁之上,看来身手是相当了得。 申东俊插回枪,双手撑在窗台之上,吹着迎面袭来的寒风,寒风之中已经夹杂着春天的泥土和青草的芳香,他知道,那是最后的机会,也知道日本方面即将扩大战事,迟早有一天会与美国开战,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多方面的判断还有职业敏感告诉他,那是自杀行为,因为美国正期待着一场全面战争改变在国际上的地位。 “二十年之内,满洲国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富饶的国家之一!” 申东俊想起那个傀儡皇帝的话来,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二十年?满洲国还能撑十年吗?难,能撑五年都不错了。 不久后,申东俊真的如愿以偿在道里分监再次见到了刑仁举…… 第四章:突然之间 刑术和贺晨雪在拍卖所的独立式个人仓库中见到那幅陈汶璟的绝世画时,两人都惊呆了,应该说从外层保护层被慢慢揭开的那一刹那,两人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花香,但再细闻,好像香味还与香水一样分为几个阶段,有头味、中味和后味,然后再如此重复,而陈大旭的那幅画根本没有这些。 主管和工作人员打开包装之后,主管低声道:“其实我们也很想再次打开,齐先生上次送来的时候,我们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都很想再次亲眼目睹一下,不,应该说闻一闻,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画,冒昧地问一下,不知道刑先生现在是否有意拍卖这幅画呢?这么说吧,底价肯定会高于您的预计。” 刑术看着已经摆在画架上的绝世画:“你以前也这么问过齐八爷吧,他的回答就是我的回答,谢谢你。” 主管满脸遗憾,领着一众工作人员离开,然后将门关上,叫了拍卖所的保安守在门口,并且叮嘱在客人没走之前,他们不能离开门口半步,因为那幅画的价值就连这里的高级鉴定师都拿不准。 贺晨雪走近之后,轻轻闻着:“画中花不仅栩栩如生,而且还能散发出香味,简直就是奇物。如果是刚画出来的带香也就罢了,可隔了几十年依然这么香,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 刑术看着画,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看着。 贺晨雪绕着画走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感叹着。 许久,刑术道:“这幅画我不能带走,必须留在这里,这里的安保措施齐全,温度适合,是个好地方,比我那当铺好上千倍不止。” 贺晨雪奇怪道:“你不准备仔细调查调查吗?” “我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刑术摇头,“这幅画巧夺天工,我担心会毁坏什么,但是,我觉得这幅陈汶璟的画,还有那幅陈大旭的画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按照之前从地下俄国人日记中发现的实情,还有那个人所讲的事情,由此可以判断,陈汶璟和陈大旭应该都认识刑仁举,而这一切都是刑仁举安排的。” 刑术说到这的时候,贺晨雪看着他问:“那个人,地下那个人,是谁?是不是曾经我在家中见过的那个怪人?” 刑术点头:“对,但我知道的并不多,我还得下去一趟,问个究竟。” 贺晨雪摇头:“我爸妈怎么说?凡叔叔和丁叔叔他们呢?今天他们在我家商量着什么,都争吵起来了。” 刑术摇头:“我不知道,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得下去。” 刑术说着叫了主管和工作人员进来,将画包装好放好,带着贺晨雪离开。走出拍卖行的时候贺晨雪的手机短信铃声不断响起,贺晨雪一边从包中拿手机,一边说:“刑术,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凡叔叔的干儿子,也是半个铸玉会的人,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制止……” 说到这的时候,贺晨雪看清楚了手机上的那一堆短信,都是几十分钟前从艾星灵手机上发出的,因为存画的仓库中屏蔽了信号,所以在离开仓库之后这才一口气全部收到。 刑术见贺晨雪盯着手机,话也没有说完,立即问:“出什么事了吗?” 贺晨雪看着手机上面最后那几条讯息,半天说不出话来。 刑术也不好凑近去看她的手机,但看着贺晨雪脸色明显不对,又问:“到底怎么了?” “我有急事得回家一趟。”贺晨雪也没有说明白,转身就挥手叫出租车。 刑术上前道:“我开车送你吧,这样快一点。” 贺晨雪连刑术的脸都不看:“不,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吧,家里有点事,家务事。” 说话间,出租车已经停下,贺晨雪立即开门上车,刑术一把抓住贺晨雪要关上的车门:“注意安全,回家来个消息。” 贺晨雪只是点头,一边告诉出租车师傅家中的地址,一边关门,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刑术一眼。 等出租车驶离街边之后,贺晨雪这才拿起手机,调整着呼吸的同时,看着上面艾星灵所发的那段文字: 这怎么可能?贺晨雪的心跳得无比的快,脑子中一片混乱。 依然站在路边的刑术看着远去的出租车,虽然他不知道贺晨雪收到了什么短信,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否则的话贺晨雪的脸色和行为举止不可能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刑术回到自己的车上,刚发动汽车,电话响起,他看着那陌生的来电显示,刚接起来,就听到电话那头贺风雷的声音:“刑术,我要见你,半小时内,你赶到太阳岛公园停车场,我在那里等你。” 未等刑术说什么,贺风雷就挂了电话,刑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直觉告诉他,应该与贺晨雪先前收到的短信有关系,不管怎么样,先去了再说。 因为不是早晚高峰,刑术在二十分钟之后便赶到了太阳岛公园的停车场,刚停车,贺风雷的出租车就停在他跟前了,贺风雷看着他道:“上车!” 刑术迟疑了一下,原本想坐副驾驶,最终还是选择坐在了后排。 贺风雷开车朝着利民区的方向驶去,在江北大道上行驶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刑术,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家闺女?” 刑术一愣,没有想到贺风雷会这样问,此时贺风雷将车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灯,顺势回过头来看着他。 刑术道:“贺叔叔,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贺风雷面无表情地道:“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刑术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贺风雷依然看着他:“点头是什么意思?我想听你说出来,而不是看你做动作,只有不会说话的猴子才用动作表示!” “是!”刑术说完,又道,“但贺叔叔,我这个只是单方面的喜欢,从来没有告诉过晨雪,我和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会做任何伤害晨雪的事情。” 刑术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一耳光,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绿灯亮起,贺风雷踩下油门继续朝前行驶,车速飞快,不断变道超车,时不时还会从车内后视镜中瞟一眼后面的刑术,这让刑术觉得浑身不舒服。 贺风雷的车快驶向立交桥时,原本想去利民区方向的他,突然一转方向盘,朝着前往大庆方向的高速公路转去,后面的两辆汽车紧急刹车,司机探出头来指着贺风雷的车破口大骂。 贺风雷开车驶进高速路,在高速上急速行驶,又开了半小时之后这才将车停在路边,随后下车撒了泡尿,点起一支烟来,站在那看着远方那些积雪还没有融化的平原。 刑术上前问:“贺叔叔,今天您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看得出来,晨雪也喜欢你。”贺风雷淡淡道,“你也应该知道吧?你又不傻,你也别跟我装傻。” 刑术不语,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在旁边呆站着。 贺风雷扭头看着刑术:“晨雪不小了,女大不中留,你们两情相悦的话,先把婚订了吧,我知道你是被人收养的,让你养父出个面,咱们两家人会个亲,吃个饭,你等下没事儿的话,把戒指什么的买了。” 刑术完全听傻了,不知道贺风雷这是要干嘛?之前他一直很反对贺晨雪与自己来往,也反对自己插手铸玉会的事情,今天这是哪儿不对劲了?突然间一百八十度转变不说,竟然都把话题提高到谈婚论嫁之上了。 贺风雷又道:“我知道你有钱,这点我不担心,样子长得也挺精神的,虽然比不上我的偶像刘德华,但也算是一表人才,就算你手里现在没那么多现钱也无所谓,我不要什么彩礼,房子和车我都有现成的,而且我和她妈喜欢清静,婚宴酒席什么的能免则免,太麻烦,我们也不想收什么随礼钱,你们俩拿证办事就去旅行吧,现在年轻人不都流行这个吗?” 刑术听得云里雾里的,半天才问:“贺叔叔,这……怎么能这么突然呢?而且我和晨雪两人吧,现在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互相都没有表白,而且我们的感情也达不到结婚的地步呀。” 贺风雷看着刑术冷冷道:“如果达不到那就赶紧想办法达到,你想不了办法,我就找其他人,再晚,晨雪就不是你的了。” 刑术皱眉:“贺叔叔,您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贺风雷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下,又用鞋底使劲蹭了蹭,这才道:“凡孟回来了!” 话出口的瞬间,刑术觉得自己好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回来呢? “他不是死了吗?”回到家的贺晨雪,在家门打开,见到艾星灵之后,第一时间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而且还表示艾星灵不回答,她就不进屋。 艾星灵皱眉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们四个人在这坐着,你凡叔叔那个电话突然响起来,随后我们都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就是凡孟的声音,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贺晨雪站在那,好像失了魂一样,紧接着转身就朝着门外跑去,艾星灵跑得飞快,贺晨雪又突然停住,扭头气喘吁吁道:“妈,别跟着我,我只是去凡叔叔家,您别跟来,好吗?” 艾星灵知道贺晨雪的那股倔强劲,更知道她的认真,只得点头,轻声道:“你注意安全。” 贺晨雪点头,放慢脚步,朝着别墅区外面走去。 艾星灵站在那,立即拿出手机拨给贺风雷。 另外一头,正在往回走的贺风雷接到艾星灵的电话之后,看了一眼后视镜中还在发呆的刑术道:“我现在送你去凡君一的家里面,晨雪也赶过去了。” “我去干什么?不合适!”刑术立即拒绝。 贺风雷冷冷道:“去干什么?第一,帮你自己把没过门的媳妇儿抢回来,第二,帮你老丈人把他闺女领回去!” 刑术急了:“贺叔叔,这不妥当!” 贺风雷一脚刹车将车停住:“什么妥当不妥当?” 此时,高速后面的汽车减速从右侧道超车,车窗打开之后,咒骂着贺风雷这种危险的驾驶行为,而贺风雷充耳不闻。 “刑术,你听着,凡孟回来,凡君一肯定会让之前的婚约继续,那样的话,他就有机会遏制住我和我老婆。”贺风雷看着前方,“但如果你去,那就没关系了,你毕竟是他的干儿子,晨雪嫁给你,也不算违反婚约,也算是嫁给他儿子了。” 刑术大概听明白了:“贺叔叔,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参与,更不想因此决定了我、凡孟和晨雪三个人的命运。” 贺风雷重新挂档上路:“是吗?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接受调查铸玉会内贼的事情?为什么在调查清楚之后,不告知我们,只是找上了凡君一?明明简单的事情,你让它复杂化了,你得负责,就这么简单,所以,去不去不是你说了算,现在,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坐好,绑好安全带,然后闭嘴!” 刑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清楚贺风雷暴躁的脾气,再坚持争论下去,指不定贺风雷会做什么事情,而且现在是在高速之上。 在贺风雷载着刑术赶往凡君一家中的同时,贺晨雪已经到了凡君一那栋别墅的外面,拿着小望远镜站在栅栏外,目光跳过花园,看向一楼饭厅中,蓬头乱发,穿的像个民工,在那狼吞虎咽饭菜的凡孟,而凡君一带着含泪的笑容坐在一旁看着,不断给他夹菜,叮嘱他慢点吃,别噎着。 贺晨雪手中这个小望远镜还是凡孟以前送的,凡孟被宣布死亡之后,她再也没有拿出来用过,虽然她随时都带在包中。 虽然凡孟变成了那副模样,但贺晨雪还是能认出来,那就是凡孟,不会是别人,也不可能是别人,只是,现在该怎么办? 几年过去,即便说不上物是人非,但贺晨雪自认为已经将凡孟和与凡孟的那段感情逐渐放下,特别是在遇到刑术之后。为什么偏偏在自己刚刚与刑术之间有点眉目的时候,他又突然回来了,这是天意吗?还是说,凡孟才是自己真正的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贺晨雪呆呆地站在那,此时,埋头吃饭的凡孟意识到了外面有人,扭过头去,看到了栅栏外的贺晨雪,他先是一愣,随后展露出笑容,紧接着他意识到贺晨雪看不到那么远,于是起身,打开玻璃门,站在那抬手轻轻挥着,高声道:“晨雪!” 凡孟那一声喊,让贺晨雪浑身一震,也让她意识到,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不是自己正在做梦,更不是脑中产生的幻觉,她也下意识抬起手来挥了挥。 凡君一含着烟斗在那点着头,笑着,说不出的高兴。 凡孟冲到门口,连鞋都没穿,直接冲了出去,绕到花园外的栅栏处,上前一把就抱住了贺晨雪,紧紧抱住,低声道:“我好想你。” 贺晨雪就那样被凡孟抱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她更不知道的是,在远处的小区花园拐角,贺风雷领着刑术正疾步赶来。 走到拐角处的刑术抬眼就看到这一幕,他几乎和贺风雷同时停下来,随后他下意识后退几步,站在拐角另外一侧,就那么呆呆地站着,还顺手拽了一把依然站在那的贺风雷。 贺风雷也慢慢退了回来,低声道:“晚了。” 随后,贺风雷扭头看着刑术,刑术立即挤出笑脸道:“这不挺好的吗?” “弱智!”贺风雷骂道,转身就走,“强颜欢笑,有你后悔的时候。” 刑术准备上前,忍了忍,转身也跟着贺风雷走了。 栅栏外,抱着贺晨雪的凡孟已经看到了贺风雷和刑术,他认得贺风雷,却不认识刑术,只得松开贺晨雪道:“刚才,我好像看到贺叔叔了,还有一个男的,但我不认识,贺叔叔也来了吗?” 贺晨雪站在那不说话,她不用看,也不用问,根本不用揣摩细节来推测,就知道凡孟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刑术。 “我们进屋吧,外面冷,你还没穿鞋呢。”贺晨雪柔声道。 “嗯!”凡孟笑着点头,牵着贺晨雪的手离开了。 别墅区外,贺风雷已经回到了出租车之上,刑术则走到窗口,低头道:“贺叔叔,我还有点事儿去办。” 贺风雷看着刑术:“去喝酒啊?” 刑术摇头:“不,我喝什么酒呀,我有点事儿,待会儿就直接打车回停车场,我还得去处理些之前案子上没办完的事情。” 贺风雷点头:“别想不开啊。” 刑术笑着点头,挥手告别贺风雷,随后站在那左右看着,站了许久,这才朝着前面路口走去,因为这个区域要打着出租车的几率,和在路上捡着钱包的几率差不多。 突然间,就在突然间,刑术有点不知所措,他开始翻看手机,查看着电话号码,总觉得自己应该给谁打个电话,亦或者发个短信,要不然就看看未办事项中有什么该是自己要做的。 可最终,刑术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只得漫无目的的朝着前方走去。 第五章:生财有道 第二天,刑术找上了董国衔,按照约定以妨碍公务罪被拘留,并当场缴纳了罚金,关进拘留所之中。在他去之前,安排了师父郑苍穹和田炼峰看着当铺,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去找董国衔之后,董国衔让他先等着,他只得坐在那等着,但最终等到的却是阎刚。 刑术看到阎刚那一刻,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阎刚径直挨着他坐下,平静地说:“咱们都算是主犯吧?一起受罚是应该的,不过罚金你缴,你是雇主。” “好。”刑术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应了一声,两人只是坐在那沉默地等待着。 许久,刑术才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谢谢。” 他心里挺感动的,特别是在这种时候,阎刚会来陪着自己,同时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因为处于那种时期的孩子,单纯的感情遭受挫折时,有这么一个人出现陪在自己身边,已经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不过,当两人关进拘留所那8人间拘留室的那一刻,却从剩下的6个人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傅茗伟。 傅茗伟侧头看着他们,当做不认识一样,随后又扭头看着窗口外面,而其他5个人有些朝着他们点头示意,有些只是呆坐在那。 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拘留服,进去之前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脚上穿的鞋子连鞋带都没有,随后管教警员站在那对两人宣布着一些规矩:“每天早上6点起床,洗漱整理卫生之后集体就餐,早饭时间为7点,7点半早饭时间完毕,休息半小时,然后集体参加学习到11点半,12点到下午2点是午睡时间,起床之后整理卫生,继续参加学习,5点半到6点是晚饭时间,晚饭之后可以选择运动或者是去阅读室浏览杂志阅读报纸,晚上9点半准时睡觉,着重说明一点,有任何矛盾不要私下解决,另外,除非特殊情况,不允许不吃饭,有没有什么问题?” 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有一个剃着光头,看样子不像是好人的家伙张口问:“管教同志,特殊情况指的是什么?心情不好可不可以不吃饭呀?” 管教警员看着那人冷冷道:“不可以!” “那……”那人又要问的时候,管教警员却不搭理他了,转身指着另外一边紧挨着的两张床道,“这是你们的床铺,请注意自己的个人卫生!” 说完,管教警员离开将门锁上,又打开门上的窗口朝着里面看了一会儿,这才关上离开。 等管教警员的脚步声远去之后,那些被拘留的人这才开始起身,打着哈欠活动着四肢什么的,刑术躺在床上,阎刚则闭着眼盘腿坐在那。 此时,先前那个光头凑了过来,问:“喂,你们俩是犯了什么事儿呀?关多久?” “能关在这里的人都没有犯太大的事儿。”傅茗伟在那头道,“严重的就是酒驾,醉驾的都不会关在这里。” 光头笑了:“我就是酒驾,不过是酒后驾车,我就10天,我已经呆了两天了,还有8天,这次我出去,死都不会喝酒开车了,绝对!” 睡在那的刑术微微睁眼,睁眼的那一刻,他觉得这间屋子有些异样,异样的感觉是,除了自己、阎刚、傅茗伟和那个光头之外,剩下的4个人虽然分散开来,要不站着要不坐着,虽然都不说话,但却有眼神的交流。 最重要的是,这四个人的模样很相似,应该是四兄弟。 刑术发现这一点之后,自然而然看了一眼独自坐在靠最里面那张床上的傅茗伟,他相信,傅茗伟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但他思考的是,董国衔去办了那么久的手续,会不会有什么安排,想到这的时候,刑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扭头看向一侧盘腿靠墙坐着闭目养神的阎刚。 “阎王。”刑术低声叫着阎刚,阎刚扭头来看着他,刑术冲他故意笑了笑。 阎刚看着他,不懂他什么意思,此时刑术翻身爬起来,坐在床边,故意道:“你和你那位学生的感情看起来还不错。” 刑术故意说得大声了点,让房间内的人都能听到,傅茗伟当然也能听到。 阎刚“嗯”了一声道:“当然,我那位学生从不求人,这次开口了,我总得帮帮他。” 阎刚没有任何掩饰,等于直接承认了这次他能进来陪刑术拘留,完全是因为傅茗伟的请求,而傅茗伟这名刑警突然跑到这种地方来,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他在潘峰案中犯下的那些错误。 刑术“哦”了一声,故意拖长了尾音,阎刚睁开,也侧身坐过来,低声道:“但是就算他不拜托我,我也会陪你。” “不用解释。”刑术似笑非笑道,“开始我还有些小小的感动,现在全没了。” 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听得那好事的光头一直盯着他们,而其余那四个人虽然表面上不关心,但其中两人以掉了什么东西为理由,故意往刑术和阎刚的位置挪动了下,而这一切都被傅茗伟看在眼中。 到了晚饭时间,8人在管教警员的带领下,列队朝着食堂走去,进了食堂点名之后,取了餐盘盛了饭菜,那四个人立即坐在另外一张桌子周围,刑术、阎刚和傅茗伟也拿着餐盘坐在旁边一桌,因为每一桌恰好只有四个座位的缘故,那个光头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刑术知道傅茗伟会趁机和自己说话,但因为光头坐下的缘故他的这个想法被打消了,只得埋头慢慢吃着,盼着那光头赶紧吃完先走人,谁知道那光头是个话唠,坐下来就笑着说:“不知道三位叫什么呢?我们多少也得在一块儿10天,我们交个朋友,这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司空砚!姓司空,单名一个砚台的砚,我爸之所以给我取这个字作为名,就喜欢我是个文化人,结果我读完初中就没读了,吃了点苦,现在还好,还算是个成功的买卖人。” 刑术礼貌性地点点头,阎刚和傅茗伟都没有搭理司空砚,司空砚继续道:“我是做装饰材料生意的,我在那个太古街和北环商城都有店,你们要是谁家要装修,知会我一声,保准给你们进价。说来我也倒霉,那天晚上和浙江来的哥们儿多喝了两杯,开车走到街口就遇到查酒驾,然后就进来了。” 刑术知道这小子话是说不完了,也不搭理他,希望他自觉,谁知道这哥们完全不管不顾,在三个人完全不搭理他的前提下,自己说了十来分钟,等到吃饭时间快到了,这才狼吞虎咽将餐盘里面的饭菜吃光,差点没噎死,刑术立即拿了自己的汤给他,让他喝下顺一顺。 司空砚喝完之后,将碗还给刑术,同时道:“我进来之前,大师给我算过,说我最近有劫数,有三个,大小都有,我觉得吧,进来关着是第一劫,刚才差点被噎死是第二劫,但是,要化解劫数,必须有贵人相助,兄弟,别小看一碗汤,一口水都能呛死人,一口饭也能噎死人,你就是我的贵人!” 刑术看着司空砚道:“大哥,你话真多。” 刑术说着的时候,阎刚和傅茗伟已经起身将餐盘放到远处的桌子上,然后慢慢离开。而司空砚面对刑术的直言直语,也只是笑。随后,刑术也起身去放餐盘,司空砚一直跟着他,快走出餐厅的时候,一名管教警员拦下司空砚道:“司空砚,跟我来。” “干什么?”司空砚有些诧异。 “看录像学习,让你知道酒驾出事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管教警员转身就走,司空砚只得很不情愿地跟着,临走前还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刑术。 这是傅茗伟安排的,因为先前他和阎刚走出餐厅的时候,低声叮嘱了门口的那个管教警员,让他把刑术和司空砚隔开。 刑术和其他拘留人员在走廊上走着,快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被另外一名管教警员叫住:“刑术,有人来看你!跟我走!” 刑术默默地跟着管教警员走着,走到尽头往会见室的连接处时,管教警员却指着旁边的一个屋子道:“进去!” 刑术一进去就看到坐在那里抽着烟的傅茗伟,还有喝着糯米酒的阎刚,傅茗伟只是低声对管教道了谢,管教警员立即关门,随后站在门口守着。 刑术也挨着桌子坐下,傅茗伟把烟扔了过去,也不说其他的。 刑术点起一支烟,看着墙壁道:“拘留所里面你派了多少刑警进来?” 傅茗伟打着哈欠道:“不多。” 刑术点头:“反正门口这个是你的人,最早带我进来的也是,在食堂里也有几个,因为不是你的人,要办点事儿容易露出马脚。” 傅茗伟挪了下凳子,靠近刑术:“刑术,帮我个忙。” 刑术立即道:“我拒绝。” 傅茗伟扭头看了下阎刚,又道:“你还没有听我说什么事,为什么就拒绝?” “我为什么不可以拒绝?你是警察,我是个生意人,我们俩八竿子都打不到,上次的案子那是阴差阳错裹到一起了,否则我们俩一辈子都不可能认识。”刑术抽了一口烟,随后掐灭,“而且,你我之间也不存在谁欠谁的人情。” 傅茗伟也不管刑术同不同意:“我调职了,虽然也是刑警,但负责的案子和以前不一样,这是个新部门,没有正式挂牌,哈尔滨这也算是个试点,我对这方面是空白,太专业了,我不懂,我从阎教官那里知道,你是个专家,所以,我想请你当顾问。” 刑术一愣,反问:“文物刑警?” 傅茗伟点头:“但是管的范围很大,但凡与文物、古玩有关系的案子,都是我的职权范围,这下与你的职业对口了吧?” 刑术笑笑道:“你这次的目标是与我们一起关着的除了司空砚之外的那四个人吧?” 傅茗伟也笑了,看着阎刚:“阎教官,我怎么说来着?找他对了。” 阎刚笑了一声:“他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规矩,如果他真答应了,你得做好背黑锅的准备。” 傅茗伟看着刑术,一脸献媚的笑容:“只要能破案,我可不管那么多。” 刑术不说话,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好奇,但是又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裹进去,因为自己眼下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15天之后,自己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地下见璩瞳。 傅茗伟正色道:“那四个人是湖南人,四兄弟,分别叫徐生、徐财、徐有和徐道。” 刑术听完道:“名字连起来就是生财有道?有意思。” 傅茗伟摇头:“他们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多年前,他们就犯下一桩大案,在香港打劫了一个地下钱庄和一个金银玉石店,以及一座公墓。” “打劫公墓!?”刑术一惊,这种事闻所未闻。 傅茗伟道:“地下钱庄被抢了两百多万,而金银玉石店被抢的物件价值五百多万,全是上品玉器,最可怕的是,他们先是抢劫了钱庄,趁着地下钱庄不敢报案的那段空白时间,马不停蹄地打劫了金银玉石店,随后逃到了公墓附近潜伏下来,入夜之后撬开其中一座公墓,盗走了其中一部分东西,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香港警方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捉到。” 刑术皱眉:“为什么要盗公墓呢?不过现在没关系了,人已经被你们抓起来了,一审不就完了吗?” “当时香港方面连是谁做的都没有查出来,只知道有四个人,四个男人,他们在整个抢劫过程中连话都没有说,全靠手势,应该是担心被听出他们的口音,案子悬而未决一年多之后,香港警方在对油麻地的一次扫黑行动当中,得到了这四个人的资料。”傅茗伟说到这摇头,“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 刑术不解:“怎么会扯到扫黑行动去了?” “你听我说完。”傅茗伟又点了一支烟,“这四个人在香港犯下的案子,并不是唯一一件,他们其后还使用了爆破手段在湖南山区暴窃了11座古墓,各个年代的都有,估计被盗陪葬品的价值至少三千万,这还只是预估,因为我们连他们到底拿走了什么都不知道。而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在香港与人交易的时候,他们当中的老四,也就是徐道说出来的,徐道这个人话多,喜欢吹嘘自己,当时香港警方安插的卧底就将这个情况汇报了回去,我们这才拿到了他们的资料,对他们进行了相关的调查。” 刑术点头:“我明白了,你们虽然知道是他们,但没有证据对不对?” 傅茗伟点头:“对,我们也布控跟踪过,发现他们谨慎得出奇,根本不知道他们走货的方式和渠道,表面上看毫无问题,最重要的是,在那次香港黑帮方面被扫之后,他们就换了卖家,我们估计卖家是国际文物走私的大人物,所以,我们希望的是,能顺着他们的线索,联合香港、澳门和国际刑警方面,将他们一网打尽。” 刑术皱眉问:“那这次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徐生,也就是他们的大哥,在哈市一家烤肉店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隔壁桌那个漂亮和女孩儿看,那一桌也是酒腻子,喝多了,一下就不乐意了,两批人打了起来,老四徐道将人家五个人打伤了,但警察来的时候,他还说幸好警察来得快,要不这些人都得缺胳膊断腿。”傅茗伟说着又点烟,被刑术一把按住,他点头表示不抽了,继续道,“他们被带回来录口供的时候,资料入库,立即发现就是我们要找的四个人,上面觉得是个机会,然后就让我来了,我觉得不把握,找了阎教官一起,正好你不是也要自首吗?赶巧了,那就一起吧。” “我拒绝。”刑术笑道,“这事儿我不干,我不是不帮你,也不是不想当一个协助警方的好市民,而是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傅茗伟当做没听到一样:“老大徐生,现年42岁,他们父亲死后,一直就是家中的主心骨,从各方面的资料来看,为人比较心软,但是其他三兄弟都听他的,毕竟‘长兄为父’,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好色,每到一个地方或者每次作案之前,都必须找女人。老二徐财,现年40岁,沉默不多话,但是很狡猾,喜欢,最聪明的一个人,是这四人团伙中的军师谋士,缺点是抠门,喜欢钱,很喜欢攒钱,但他认为的钱是真金白银,他把所有赚来的钱都用在了购买金器上面,然后存在银行;老三徐有,首都师范大学文物鉴定专业研究生,当中文化最高,文凭最高的一个人,现年35岁,是个文物狂,但与其他三人矛盾有些大,他反对贩卖文物,觉得不管什么途径得到的有价值的东西,都应该自个儿找个地方保管着;老四徐道,就是直接导致他们被关进来的主要人物,现年32岁,参加过一届国际自由搏击大赛,曾经在澳门和香港也参加过民间赛事,曾在澳门参赛时失手打死过一个对手,钟爱枪械,在香港想办法利用假身份参加了射击俱乐部,从资料上看,枪法还不错,缺点是话多,喜欢显摆,是四个人当中最危险的人物。” 傅茗伟说完,看着刑术道:“你觉得,应该先从谁入手?” 刑术刚要开口的时候,外面的那名装扮成管教警员的刑警开门道:“傅队,出事了,徐道将一个拘留人员打伤了!” 傅茗伟和阎刚立即起身,刑术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道:“我还是拒绝,不过我的建议是,你们从老三入手,而且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们。” 傅茗伟立即问:“谁?” 刑术道:“凡君一!” 傅茗伟不解:“为什么?” 刑术道:“你刚才也说了,徐有是首都师范大学文物鉴定专业的研究生,而凡君一是那里的客座教授,应该说徐有就是他的学生,说不定他会帮上忙。” 傅茗伟点头,立即跟着管教警员走了出去,刑术则和阎刚在后面慢慢跟着,刻意与前面的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第六章:浑水 傅茗伟和管教警员赶到食堂内的时候,看到周围的地上躺着5名拘留人员,都在那痛苦地挣扎着,周围也站着十余名手持警棍的管教,正在怒斥着徐道。 徐道站在倒地的5名拘留人员跟前,面无表情地在那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在其身后,坐着、站着他的三个哥哥,徐生站在那低声劝说着徐道,徐财则不断地向那些管教解释着先前的事情和自己的弟弟完全无关,而徐有则坐在那慢吞吞地吃着餐盘中剩下的食物,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随后,徐生和徐财调换了位置,徐生开始向管教赔礼道歉,徐财则站在徐道身后说着什么,随后徐道转过身来,对着管教鞠了一躬,按照二哥的指示道:“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不过是他们先动手的。” 十余名管教按照傅茗伟最早的安排只是围在那——傅茗伟曾经说过,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先不要着急抓人,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的话,他们四个人就会在这里一直关着,对接下来的行动也会造成影响。 徐道说完将手举过头,管教警员这才上前给他戴上手铐带走,随后其他管教驱散了拘留人员,带着他们各自返回房间,傅茗伟朝着旁边的刑警点了点头之后,也转身回了房间,紧接着那名刑警与其他几名管教一起,将四个人单独关押,作为惩戒。 傅茗伟回到房间内时,光头司空砚正围着刑术和阎刚继续在那话唠,见傅茗伟进来之后,立即上前道:“哎呀妈呀,我以为你也参与了斗殴!千万别动手呀,凡事都要忍忍,在这里再犯事儿,10天变30天,30天变半年,搞不好就转送到监狱直接判个无期,要是打死人了,不是死刑就是死缓!” 傅茗伟没搭理他,只是躺在床上,而司空砚则站在那比划着,回忆着先前的情况:“刚才呀,吃着吃着饭,就动手了!那哥们直接飞过去就是一脚,当时就踹飞了,飞出去两三米!哎哟,一看就是练过的,俗话说,南拳北腿,听他口音是南方人,怎么用的是腿呢?说不定他是在北方学的功夫……” 阎刚听得皱眉:“你不是回房间了吗?你怎么看见的?” 司空砚上前道:“我听他们说的呀,自由活动时间,门都没关,你真当这里是监狱呀?我们这个区和那边的那些个真正的嫌疑犯,等着上法庭的那些不一样。” 刑术躺在那午睡,脑子中却想着傅茗伟先前说的事情,他最好奇的就是,这些人为什么要去盗公墓?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不可理喻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盗公墓之后,他们回湖南翻案,傅茗伟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什么没说呢? 算了,不想了,反正自己不想插手。刑术睁眼看了下房间内,打了哈欠,准备真正的午睡,同时踹了一脚依然在那叨逼叨的司空砚,让丫闭嘴。 接下来的数天之内,傅茗伟很是失望,因为那四兄弟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下,单独关押也好,亦或者在放风时间也好,都绝口不提他们之前做过的任何事情,他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资料,眼看着还有一天的时间4个人就要放出去了,他有点着急了。 依然在那个房间内,傅茗伟再次安排刑术和阎刚聚在一起,随后开门见山道:“这些天我什么有用的资料都没有得到,这四个人就算是单独关押,也几乎不说话,看样子,不好对付。” 阎刚道:“这不废话吗?香港警方也不是饭桶,他们的办案经验那么丰富都没有抓住这些人的马脚,更何况是你们?这些人不好对付,你之前想过的要试图渗入他们内部的计划也根本不可能,这几天我观察过,不好接近他们,没有任何契机,出了上次斗殴的事情之后,那个叫徐道的变得会忍了,我也知道你找人刻意挑衅过,没用,他完全不搭理。” 傅茗伟看向刑术:“你怎么看?” “我话先说到前头,我给你意见不代表我要参与你这件案子。”刑术说完,傅茗伟立即点头,刑术这才道,“从那天你看到的情况来分析,和你们得到的资料一样,老大徐生是个好好先生,老二徐财呢很聪明,不会硬碰硬,老三呢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种人,而徐道则是个非常冲动的人,如果没有徐生和徐财两人,他早就被抓了,或者说早就死了,这种人,还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傅茗伟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还是得从老三徐有下手?” 刑术点头:“唯一的办法,没有其他突破口了,而且,这个案子现在有两个重点,其一,当初他们在香港为什么要盗公墓?其二,他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哈尔滨来。” 傅茗伟听出刑术的意思了,解释道:“为什么盗公墓,我也不知道,香港警方传来的资料称,公墓墓主的亲人声称丢失了一些墓主生前喜欢的物件,很值钱,也算是纪念品,但他们觉得没那么简单,依然在调查当中。关于他们为什么来哈尔滨,我还在查,在对他们之前的活动调查中发现,他们没有在这里做什么违法的事情。” 刑术点头:“那就继续查吧,明天我就出去了,出去之后我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必须去办,所以,帮不了你,抱歉。”说着,刑术看向阎刚,“阎王,上次的钱我会汇到你账户的,如果你还缺钱,告诉我一声。” 傅茗伟知道再劝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阎刚则带着失望的表情应了刑术一声,陷入沉默当中。 第二天清晨,刑术、阎刚、傅茗伟离开了拘留所,同时离开的也有徐家四兄弟,大家排队在那签字清点自己的东西,刑术最先离开,当他离开拘留所去停车场的时候,却看到自己那辆车前站着一个自己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凡君一。 凡君一依然是那身打扮,见到刑术之后笑道:“我知道你今天出来。” 刑术点头,上前开车门,凡君一站在一旁道:“我也知道你现在对我有些抵触,我更知道你抵触我的原因。” 刑术摇头:“我没抵触你。” “你抵触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璩家人,而是因为贺晨雪。”凡君一根本不绕圈子,“你刚刚和晨雪之间有了点东西,结果我儿子凡孟回来了,直接断了你的念头。” 刑术心里有点不痛快了,将打开的车门重新关上:“干爹,什么叫断了我的念头?这话难听呀,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别误会!”凡君一笑道,“我来的意思,不是让你远离贺晨雪,而是想告诉你,希望你和晨雪继续发展下去。” 刑术很是诧异:“什么意思?” “我说直接点吧,我和其他三位首工的关系一直不好,璩瞳的事情导致最后那层窗户纸都被捅破了,在这种前提下,贺家和我凡家联姻是不现实的,而且我也知道,贺晨雪对你和对凡孟那是两回事,站在某个角度来说,她应该更喜欢你。”凡君一一直保持着微笑,“所以,强扭的瓜不甜,在这些大前提下,我认为凡孟和晨雪在一起,不合适。” 刑术笑了笑:“干爹,强扭的瓜是不甜,但也可以吃对吧?吃了不会死人的。”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徐家四兄弟从楼中背着自己的行囊走出,刑术下意识看过去,他的眼神引得凡君一也转身看了过去,看过去的那一刻,刑术听到凡君一脱口而出:“咦?徐有?” 刑术知道自己推测正确,果然凡君一认识徐有,此时的徐有明明看到了凡君一,但他却装作没看到,跟着自己的三个兄弟径直离开了。 “你认识?”刑术趁热打铁问道。 凡君一摇摇头:“也许认错了。” 但是刑术从凡君一面部瞬间消失的表情判断出,凡君一看到徐有的那一刻,心里想到了其他什么事情,否则的话他不会惊讶成那样,因为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凡君一脸上应该带着惊讶的喜悦,而先前他只有惊讶。 紧接着,阎刚和傅茗伟也走了出来,傅茗伟看到凡君一之后低声和阎刚说了什么,阎刚则立即跟了出去,而傅茗伟径直朝着凡君一走来,刑术趁机道:“赶巧了,凡教授就在这,你们聊吧,我有急事,先走了。” 刑术说完立即上车,也不听车外的傅茗伟叫自己,发动汽车就离开了拘留所,但在凡君一和傅茗伟眼中,他完全就是在逃。 刑术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中,洗澡换衣服,吃了碗面,随后驱车到了中央大街附近,将车停好,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这才进入监狱旧址,找到那口井,从潘峰曾经指引的那条路回到地下怪塔之中去见璩瞳。 来到怪塔底部,刑术并没有看到璩瞳,下方倒是比上次干净许多,明显是璩瞳刻意收拾过的。刑术观察着之前没有细看的怪塔,发现这里有很多物件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那些坛坛罐罐中装着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凑近就能闻到一股化学药品的气味,十分刺鼻,让人有眩晕的感觉。 “那些东西很危险。”依然是那身邋遢打扮的璩瞳的声音从塔顶方向传来,刑术抬头,看着璩瞳从上方那根绳索之上急速滑落下来,随后稳稳落地,拿走了刑术手中的那个瓶子,放回架子之上。 刑术抱拳道:“前辈,我有些事情耽误,所以来晚了。” “我听凡君一说了。”璩瞳背着手点头,“在你被拘留这段时间,凡君一找到了合适的人接收了孤儿院,资金也到位了,他捐了一部分,我也拿了一部分,现在孤儿院和特殊学校运转正常,并没有因为王玉兰和丁伟的离开停滞下来。” 刑术点头:“那就好,我也准备了一部分钱。” “那是你的心意,不过,等潘峰死后,你得把他的骨灰带来。”璩瞳对刑术说,等刑术点头之后,璩瞳指着旁边的蒲团道,“坐下。” 刑术坐下之后,璩瞳直接道:“既然你来了,那就说明你对我要做的事情感兴趣。” “前辈,如果你还要害人,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合作的。”刑术斩钉截铁道。 璩瞳笑了:“我不会让你害人,我只是让你帮我制止其他人害人。” 刑术摇头:“我不懂前辈的话。” “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我现在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特别是关于那幅绝世画的事情,还有我的身世。”璩瞳说完,刑术刚要张口,璩瞳又道,“我知道凡君一告诉过你一部分,但那不是全部,因为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之后,会避免你走很多不必要去走的弯路。” 刑术道:“那晚辈就洗耳恭听了。” “我爷爷叫璩鼎,当年他找关系将自己关进这座监狱的主要原因在于为了寻找下面这个坐窟,寻找坐窟的原因就是为了找到如来眼,而如来眼并不是中原所制,也不是契丹所为,而是古印度印度教的圣物,梵文称其金卵,根据古印度文献《往世书》的记载,梵天,也就是印度教的创造神就是从一颗金卵之中诞生的,梵天诞生之后金卵的剩余部分则扩张成了宇宙,宇宙创造之时,梵天创造了十一位生主,被称为人类的祖先。”璩瞳说完伸手过去,刑术立即摸出如来眼递过去,璩瞳拿着如来眼道,“但是佛教否认梵的概念,因为梵在印度教中被认为是宇宙万物构成之根本,我想,这也导致了这颗所谓的圣物后来被改称为如来眼的原因,至于为什么会落到契丹手中,那是个谜,也无关紧要。” 刑术立即问:“为什么您爷爷会找如来眼呢?” “铸玉会的人和你们逐货师相同的地方在于,都想找到天下最好的,我爷爷在契丹的文献记载中发现了如来眼的存在,认为这是一颗至尊宝玉,一心想要得到,最后查明了地点在监狱下面,于是想办法进来寻找,却在这里遇到了刑仁举和陈大旭两位奇人。”璩瞳说着,又将如来眼放到身旁的盒子之中,“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刑仁举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与我爷爷还有他进来找的陈大旭建立了一种特殊的友谊,可以说,如果没有刑仁举,我爷爷寻找如来眼的过程就不会那么顺利。” 刑术想到了什么:“这么说,下面这个坐窟,并没有被日本人发现?” 璩瞳道:“当然,当时进入坐窟中的人除了我爷爷之外,还有那两个俄罗斯人,以及一个叫钱放的老工程师,刑仁举和陈大旭并没有进去,因为刑仁举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而那两个俄罗斯人只是为了活命而下来的,他们算是当时监狱中离奇消失的人,监狱方面不敢报告真实情况,只得谎称他们越狱了,日本人也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来,就算是他们后来挖掘隧道发现了密道,也没有任何办法进去,中日文化虽然有相通的地方,但在异文化方面却差距很大,所以他们的专业也无法解开暗门机关。” 刑术点头:“刑仁举为什么要找陈大旭?” “在那之前刑仁举找到了陈大旭的师兄陈汶璟,让陈汶璟将一份图藏在画中,也就是奇门的线索,陈汶璟答应了,但也说了没有他师弟不行,于是刑仁举想尽办法找到了陈大旭的下落,发现陈大旭竟然在监狱之中,而陈大旭进监狱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想清静,他觉得外面的世界太乱了,他只是想安静地躲在一个地方作画,仅此而已。”璩瞳说完,闭眼回忆着,“我爷爷说,刑仁举将奇门的线索故意分成了几部分,一部分给了陈汶璟,一部分告诉给了陈大旭,另外一部分则告诉了我爷爷。” 刑术一惊:“为什么呀?” “因为线索有真有假,就算全部连在一起都不完整,还得配合其他的东西。”璩瞳解释道,“你想,刑仁举这样谨慎的人,之所以敢告诉我爷爷这些实情,那就说明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些线索落在我爷爷的手中,我爷爷也找不到奇门。而我爷爷之所以要答应他的请求,也是出于刑仁举帮助他找到了地下坐窟的准确位置和出入口。” 刑术点头:“原来是这样,但是绝世画怎么会有两幅呢?” 璩瞳继续道:“1964年,我两岁的时候,我父亲离开了坐窟,按照我爷爷与刑仁举的约定,找到了陈汶璟,而当时的陈汶璟已经将他那部分的线索绘制在了真正的绝世画之中,我父亲随后又找上了陈大旭,将他手头的线索与陈大旭的线索合并起来,藏在了绝世画仿作之中,但是这三部分线索,只有陈汶璟的线索是真的,我爷爷和陈大旭的线索都是假的,即便解开了也没用,只是让寻找的人绕圈子。” 刑术皱眉摇头:“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把水搅浑了,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以此来掩饰真正的线索,而且就算是陈汶璟的那幅绝世画中所藏的真正的线索,也只是其中一部分,但方向是正确的。”璩瞳说完,顿了顿道,“至少刑仁举是这么告诉我父亲的,他很谨慎,在奇门的事情上不相信任何人。” 刑术点头,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幅绝世画,为什么师父一眼看到那幅画就知道是仿作,说到底,这些都是刑仁举不相信陈氏兄弟故意安排的手段。 第七章:恍如隔世 刑仁举信不过陈氏兄弟,故意耍了手段,在转监狱之前,告诉陈大旭,让他转告陈汶璟,让陈汶璟帮助照顾田家的后人,这就是为什么陈汶璟的女儿会嫁给田云浩的原因所在。 当然,可以推测出,刑仁举想到了陈汶璟可能会对奇门感兴趣,可能会用这种手段,为了避免某些意外发生,他干脆先行说了出来,做了一个虚假的“顺水人情”,让陈汶璟以为自己更接近线索。 但实际上,不管是陈汶璟还是陈大旭,都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线索是真是假,都以为要两幅画的线索连在一起才会得到奇门真正的线索,可是真假线索的秘密却掌握在璩鼎手中,就算璩鼎知道,如果他想独吞,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其他线索藏在筷子之中,而筷子则在田家,而陈汶璟的女儿也在田家。 自此,隐藏奇门线索的这件事,被刑仁举人为的复杂化了。 刑术听到这恍然大悟:“刑仁举想做的就是,故意弄混了真假线索,又让陈汶璟、陈大旭和您爷爷三人互相制约,这样只会导致谁也找不到真正的线索,而且他很清楚,你爷爷作为铸玉会的首领,对奇门的兴趣程序应该不大,加上陈氏兄弟的性格各方面原本就不合,根本不担心三人会合谋去找奇门。” 璩瞳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刑仁举很聪明,说是绝顶的聪明完全不过分,他最擅长的不是布局,而是在局中布人。” 但是这些事情直接导致了田云浩的死——从陈大旭那里得到假画的田云浩,深知自己的重任,在那个年代,曾经是中统特务的他,遭到了批斗,无奈之中他只得选择了“自杀”。让妻子和郑苍穹杀了自己,也将那幅假的绝世画藏在了墙壁之中。 “绝世楼的地下室中,陈汶璟先作画,随后才是陈大旭,你在下面看到的那幅墙壁上的草稿就是陈汶璟的手笔,综上所述,你要找到的奇门真正的线索,是藏在陈汶璟那幅真正的绝世画当中,而不是你现在手头的一幅仿作。”璩瞳说完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这就是你最想知道的实情,接下来,我得告诉你,关于我身世的事情。” 刑术心中却想,看样子璩家人是根本不知道那双筷子,如果知道,指不定璩鼎当年会怎么做,人心难测,就算他是只对玉感兴趣的铸玉会首工那又怎样? 而且,刑术也明白,为什么陈汶璟要画彼岸花,要命名为绝世画,那是因为绝世楼的关系,更是因为在那个年代,受到迫害的他,已经决定封笔之后与世隔绝,但没有想到,那个恐怖的时代还是没有放过他这样一个一心作画的画家。 从某种角度来说,陈汶璟和陈大旭不算是合格的逐货师,但他们绝对算是一等一的画家。 璩瞳见刑术在走神,立即道:“我重申一遍,我对奇门也没有兴趣,所以,你要思考奇门的线索,那是你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现在我要说的是我的身世,还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情。” 刑术默默点头,知道这算是个交易。 璩瞳随后所说的身世,与凡君一告诉刑术的差不多,璩鼎死之后,璩瞳的父亲璩阳接任了首工的位置。1967年,璩瞳五岁的时候,全家决定离开坐窟去璩瞳母亲家避一避,在离开没多久,还没有出城的时候,璩瞳的母亲就死在了文革武斗之中。 璩瞳道:“那是误伤,也是谋杀,但在那个年代,警察都自身难保,谁又能管得了这种事呢?我父亲带着母亲的尸体还有我,又躲了回来,对我们来说,外面的世界变了,变得比以前还恐怖,也因为丧妻之痛,我父亲发誓外面的世界一天不改变,自己也就一天不出去。后来,我们父子俩就在其他门徒的帮助下,苟延馋喘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洞穴当中,一直到1979年,文革结束了,世界变了,而我父亲也过世了,当时不足20岁的我,按照规矩成为了铸玉会的首工,但那只是名义上的,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了……” 璩瞳永远都记得,年长自己几岁,被自己视为心腹,甚至是亲生兄妹的贺风雷、艾星灵、丁万安和凡君一四人是如何欺骗自己的,如何不约而同地告诉自己,外面的世界还很乱,比以前还乱,外面世界的人依然很坏,他们每天满大街的张贴大字报,给人戴高帽子、剃阴阳头,抓人批斗游街示众。 当时的璩瞳,因此依然活在那个时代的阴影之中,每次那四个人对自己撒谎的时候,自己都能回忆起母亲死时的画面,对他来说,外面的世界简直就是地狱,他绝对不能出去。 “后来他们来看我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每次来穿的都是以前的那些衣服,但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因为自己所处的环境变了,自己的行为举止都会发生改变,是的,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但我还被蒙在鼓里,而且他们欺骗了我,让我写下了委托书,委任他们为铸玉会四大首工,夺取了我的权力,建立了他们的制度。”璩瞳说到这,苦笑道,“人真是傻的可以,就那么被骗了。” 刑术此时想到了凡君一的那句话,聪明人之所以会被绝对的笨蛋耍的团团转,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盲目的信任。 璩瞳就是太盲目信任那四大首工了。 璩瞳又道:“一个人在地下呆久了,不管多害怕都还是会耐不住寂寞,于是,我告诉他们,希望他们能带我出去看看,哪怕只是一个小时也好,贺风雷答应了我,让我等着,他们去安排,但之后他们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女人给我,那个女人也是铸玉会的门徒,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说到这,璩瞳低头笑着,“也许,是因为我长那么大,就只见过两个女人的原因吧?一个是我妈,一个是艾星灵,一个是生我养育我的人,一个是骗了我一生的仇人,所以,我和那个女人有了夫妻之实,共度了几天的美好时光。” 几天之后,贺风雷以那个女人消失太久,会被人怀疑的理由又将其带走,从此之后璩瞳就一直活在对她的想念之中,没多久,贺风雷他们又带来消息,说他还是不能出去,因为那个女人也在“文革”中被批斗死了。 贺风雷等人原本想的是,用这种手段继续吓唬璩瞳,让璩瞳不敢出去,谁知道璩瞳因为过于思念那个女人的原因,已经暗自决定,要好好准备一番,出去找到她的坟墓,再为她报仇,手刃仇人! 当然,璩瞳计划的这一切并没有告诉给四大首工。 这一计划就是好几年过去了,终于在某天四大首工来见他的时候,等他们离开,璩瞳这才跟着偷偷溜出去,等他离开那个井口的瞬间,才发现世界已经完全变了,变得自己好像来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满大街的汽车,各种他不认识的新奇物件,还有人们“古怪”的穿着,这些都让璩瞳惊愕不已,同时也在瞬间明白自己被骗了。 但当时的璩瞳第一反应并不是要找那四个人去理论,而是拿出口袋中那些皱皱巴巴的第三套人民币苦笑着,那套人民币中最大的面值是10元,也就是俗称的大团结,而在那之前,他看到旁边的人买东西时,拿出的却是面值100元的红票,随后还有人将他当做乞丐,给他手中塞了几块钱。 那天晚上,璩瞳就那样坐在中央大街的路口,看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发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就如同是,一觉醒来,恍如隔世。 “其实,我当时心里更多的,想的是那个女人,那个叫做段小碟的女人。”璩瞳低头笑着,“虽然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天,但我知道自己很爱她,同时我也在问自己,她真的叫段小碟吗?也许她只是四大首工被逼无耐送到我身边的一个棋子而已,也许她是被迫的,根本就不爱我,只是例行公事罢了,即便这样,我还是想找到她。” 璩瞳再次回到了地下,安心地等着四大首工的再次到来,等下一次四大首工来看他,继续演戏欺骗他之后,他尾随着贺风雷夫妇来到了他们的家中…… 璩瞳看着刑术道:“当我出现在他们夫妇俩的床头,叫醒他们的时候,你知道贺风雷当时想做什么吗?他下意识就抓起了在床边放着的那柄匕首,哈哈哈哈!” 璩瞳大笑了一阵:“什么样的人才会天天将匕首放在床边?怕死的人,还有就是做了亏心事,担心人家找上门来复仇的人!” 刑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默默点头,不过他隐约从那个声称叫段小碟的女人中,推测出了什么事情,但他不能确定,更不能确定这件事璩瞳是不是本身也知道。 璩瞳语气变得冰冷:“当时我没有提外面的世界,我只是问他们段小碟在哪儿?他们说小碟失踪了,我当时控制不住情绪大吼大叫,谁知道把他们夫妇俩的小女儿给闹醒了,那孩子就站在那看着我,我没有敢转身,那只是个孩子,祸不及家人,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依然在骗我,我没提外面世界的事情,他们也不提,装疯卖傻,让我回去等消息,我回去了,又偷偷出来,偷偷观察,偷偷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我发现,铸玉会已经不是璩家的了,是他们四个人的,那些门徒也不再认璩家人了,应该说几十年来,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是将‘璩家’的概念从铸玉会中完全消除,很多门徒连铸玉会来的都不知道,我很清楚,我斗不过他们的,我只能忍,只能咬牙忍着等待机会!” 刑术轻声道:“直到你遇到了潘峰,同时凡君一也因为愧疚找上了你?” “愧疚?找上我?你真以为凡君一有良心吗?他的确聪明,但是他也不敢轻易放开手头的一切,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我吗?就因为其他三个人投票简简单单决定了他儿子的生死,他需要报仇所以才找上我这个也想报仇的人,而那时候,我也遇到了同样想报仇的潘峰。”璩瞳看着刑术点着头,“所以我们三个人设了一个局,我设下这个局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你!” “我?”刑术不解地问,“为什么为了我?我和铸玉会没有半点关系。” 璩瞳起身,指着刑术道:“就是因为你和铸玉会没有半点关系,而且也是行内人,所以我才会找上你!这么多年来,你是这个行当内最厉害的人,朝奉、逐货师、生意人,乃至于冒险家你都兼具,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更何况你的师父郑苍穹还是陈汶璟的徒弟,而且你也在找奇门,这些都是缘分呐,更不要说,你现在是半个铸玉会的人,是凡君一的干儿子,条件已经很成熟了,你不帮我也得帮我!” 刑术也起身:“前辈,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你也看到潘峰所做的事情了,他们是对不起你,如果我是你,我也得复仇,但是旁观者清,我还是得告诉你,就算复仇,也得讲技巧,不能胡来的,现在是法治社会!” 璩瞳笑了,笑得很怪异:“我知道,我知道是法治社会,我也知道得讲技巧,所以,我才决定让你帮我,让你成为我的代言人,让你成为铸玉会的——首工!” 刑术愣住了:“前辈,你说什么?” “别装傻。”璩瞳昂头道,“你听得很清楚,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按照传统,当年我写给他们的那张纸还是有效,只要我摇头,那就是一张废纸,我可以重新写一张,在上面写着铸玉会以后的领军人物就是你,刑术!” 刑术摇头,使劲摇头:“前辈,我做不了,我不想参与这件事。”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不知道这句话?”璩瞳冷冷道,“我已经告诉你两幅绝世画的秘密,避免你绕了很大的圈子,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是不是?” 璩瞳走上前,紧盯着刑术的双眼,同时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刑术还是摇头,璩瞳道:“那好吧,我去找警察,将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警察,或者说,我花钱找个人,将奇货的事情发到互联网上去,哇,你不知道,自从我发现互联网之后,我觉得太神奇了,足不出户就可以知道全世界发生的事情,还知道,只要有合适的手段,就能挑起很多事情。” 刑术盯着璩瞳:“前辈,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不是。”璩瞳笑了,“什么叫威胁?威胁只是吓唬人,而没有付诸于行动,而我是真的会去做,你不信呀?不信你现在回去吧,过几天你看看,保证有人上你的当铺里去找你要签名,听你讲奇门的故事。” 刑术将目光投向璩瞳的嘴角:“前辈,就算我答应了你,成为了铸玉会的首工,也没用,你也说了,现在的门徒不听璩家的,更何况我是个外人,现在的铸玉会可能姓贺,姓丁,姓艾,姓凡,但绝对不可能姓璩或者是姓刑,没用的。” 璩瞳凑近刑术:“你没做,怎么知道没用?你怎么就能肯定我和你的脑子加起来没有那四个王八蛋聪明?我没有想杀死他们,没有想残害他们的身体,我更没有想要证明铸玉会是璩家的,我只是想拿回我璩家失去的东西,就这么简单。” 璩瞳说完转身往自己的蒲团上面走去,刑术上前一步道:“璩家失去的东西就是铸玉会,前辈,时代在变,世界在变,铸玉会也会变,就算是当初你没有被骗藏在地下,今天的铸玉会也不一定就是璩家的,你想拿回的东西早就不存在了。” 璩瞳突然转身:“我拿不回来,我就毁了它!” “为什么?”刑术皱眉,“为什么偏偏都要选择这种激进的方式。” 璩瞳指着刑术道:“因为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刑术摇头:“你也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懂你呢?” 璩瞳笑道:“刑术,你不做也得做,有些事情你不懂,但是你马上会懂,你现在离开这里,去和凡君一见面,他会告诉你的,走吧!” 刑术依然站在那,璩瞳盘腿坐下,一副入定的模样。 许久,刑术才转身,顺着铁梯爬上去,当他爬到顶端的时候,往下看去,看到怪塔底端的璩瞳是那么的渺小,就像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样。 离开监狱旧址,刑术掏出手机打给了凡君一,凡君一接起电话来,听到是刑术的声音,只是淡淡道:“你去城南古玩城等我,我马上就到。” 随后,凡君一挂了电话,刑术看着电话,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凡君一即将告诉给自己的,应该是自己不能够,也不应该去知道的秘密,虽说现在他还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秘密肯定与玉器行业有着莫大的关联。 第八章:铸玉会的天下 刑术在城南古玩城楼下等了不到五分钟,凡君一就到了,而开车送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凡孟,这点刑术没有料到,不,应该说,他脑子中刻意屏蔽了凡家除了凡君一之外的人,因为他一旦想到凡孟,就会想到贺晨雪。 凡君一下车时,凡孟看了一眼刑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随后开车离开,虽然该有的礼节都算有了,但刑术还是从这个比自己年龄略小些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两个字——狂傲。 凡孟与其父亲不一样,凡君一的狂傲是内在的,刻意去隐藏的,毕竟姜是老的辣,凡君一也是从一个笨蛋一步步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所以他很清楚,时常将狂傲挂在脸上会导致什么,不过凡君一还是会时不时将自己的狂傲表现出来,他看不上很多人,时常会以自我为中心来分析事物,不过他往往所讲的道理和分析事物得出的结论都让人无法反驳。 “走,跟我上楼。”凡君一杵着自己的那支雨伞就上了楼,径直走到一家最里面的玉器店内,掏出一块玉佩来,递给老板。 老板拿过玉佩,不解地看着凡君一,凡君一同时拿出了500元现金,老板会意,转身进了货架后面的那个小隔间。 刑术坐在那,看着凡君一,而凡君一继续在那倒腾着自己的烟斗,也不说话。 二十来分钟之后,老板拿着玉佩回来,同时还递给了凡君一一张鉴定书,凡君一接过之后,微微点头,领着刑术离开,紧接着又去另外一家,如法炮制,就这样,用同一块玉佩每次交500元就弄到了三张鉴定书。 凡君一随后来到楼梯拐角一侧,将玉佩递给刑术,问:“刑老板,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品质?” 刑术拿在手中,随后摇头道:“这只能说算是玉,路边地摊上讨价还价的话,一百块之内就能买下来。” 凡君一随后又将鉴定书递给刑术,刑术拿过,看着三张鉴定书上面所写玉器的品级为“a级”,所写的偏光性、透明度、折光率等等数据却都不一样,下面的检验师或者鉴定师的名字也都是手写上去的,还有检验站的公章。 刑术将东西全部递还给凡君一,一句话不说,其实这些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懂?只是碍于行规,碍于没有过于明确的法律法规,碍于这个行当内太多的人会钻法律的空子,所以只能做到自清。 “所谓的鉴定证书只能分辨真假而不能判断品质的好坏,这点你我都清楚,监测站出具证书,他们出的东西和商场里面所谓的专柜出的证书基本一致,但都不是质监局所开的,在中国只要具备cma国家计量认证标志的机构都可以出具这样的证书,上面在鉴定结果那里都会写上‘a级’两个字,那什么叫a级?”凡君一一字字清楚地说道,“a级这个概念原本就很模糊,很多人以为只要是a级就是好东西,但实际上只要玉器是天然的,没有经过染色等作假作伪处理,只是做了正常的工艺工序的都统称为a级。” 刑术点头:“干爹,这些我都懂,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凡君一继续说:“某一方面来说,鉴定书就像是玉器的身份证,就如人一样,有身份证的只能代表他是个人,以及他是哪里的人等等,而不可能在身份证上面表示这个人的品质如何,是好人还是坏人,对吧?所以,玉器品质的好坏,价值高低在证书中也无法体现,因为价格是一个市场行为,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刑术看着凡君一手中的证书道:“但真的要查,你手上的证书就能证明是假的,因为数据就有问题,常年做这行的,特别是珠宝玉器鉴定师,只要看证书,再看几眼实物,就知道数据有很大的偏差。” 凡君一笑了,举着鉴定书道:“刑术,你认为这鉴定书是给谁看的?给专业人士看的?不,这些是给不懂的人看的,这些都不算假证书,在网站上都能查明真伪的。” 刑术道:“就算能看到又怎样?也不能说明相对应的货品是真的,只能证明证书是真的!” 凡君一道:“是呀,你知道,我知道,其他的同行知道,进这行多年的人知道,但是那些在店里面购买玉器的,百分之九十五左右都是不懂的膘子,国家对收藏方面并没有标准,法律也没有明确约束,行家也是靠经验和感官来判断的,就算说错了,也不会负责,你我也都有走眼的时候,对吧?” 刑术指着他手上的证书:“但是开错了这个,是犯法的。” “承担的也只是民事责任而已。”凡君一站在垃圾桶那,将其中一张烧掉,“仅此而已。” 刑术看着垃圾桶盖上还在燃烧的那张证书,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些都是最黑暗,最阴暗的一面,但这些谁又能去阻止呢?你去阻止就等于是挡人财路,俗话说挡人财路,如杀人全家。 凡君一搓着自己的手指头:“珠宝玉器检测并不是强制性的,没有规定,而商家有时候会找质监局的原因是,消费者愿意相信质监局,不愿意相信他们,所以,只要证书在这里,消费者第一印象就是好的,紧接着就看卖方怎么耍嘴皮子了,你知道这个城南古玩城中,今年卖出去最贵的玉器多少钱吗?” 刑术看了一眼远方道:“是一件家传的高古玉,最早的卖家是一个来自齐齐哈尔的败家子,在这里卖了六十万,觉得自己发财了,当时就去买了一辆宝马开回去。但是收购的老板送到北京一家拍卖行,拍卖行给出的起拍价就是八十万,被一个美籍华人以三百五十万拍得,转而又弄到纽约,在苏富比的年度中国玉器专场上面,最终拍出了八十万美元,差不多快五百万人民币。” 凡君一摇头笑着:“六十万变三百五十万,三百五十万变五百万,如果这块高古玉上还能加上一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故事,再登报或者是用其他的手段渲染一番,那么那块玉的最终价格将会翻上一倍不止,就算不这样做,接下去,玉器的价值也会顺着时间逐渐增加。” 刑术问:“干爹,你到底想说什么?” 凡君一看着远方:“我想说,这几十年来,铸玉会几乎已经控制了整个东三省的玉器价格走势,你信吗?” 刑术摇头:“这不可能,这些东西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人为无法控制?”凡君一笑道,“刑术,你还太嫩了,你不是也说过吗?没有绝对,只有相对。可站在某一个角度上来说,在某种特殊的相对之下,就会诞生绝对。” 刑术看着凡君一:“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控制货源渠道,把控检测关口,大型的金银玉器店都有我们的人,也就是说……”凡君一拿着手中那块再普通不过的玉佩,“我说这东西值五万,它就值五万,我说这东西一文不值,它就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不,可能连石头都不如!” 刑术站在那,觉得还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不相信铸玉会能强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要做到这一点,简直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这样一个组织要养那么多的门徒,怎么赚才能赚够那些钱? 刑术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凡君一转身下楼,领着刑术到了最近的一个商场,在某一个玉器店内,指着柜台中摆着的一个品质不错的翡翠手镯道:“你认为价值多少?” 刑术摇头:“在柜台中摆着,不上手我看不准。” 凡君一道:“标牌上写着三五万,但是你要问这里的营业员,她会告诉你,现在搞活动,打五折或者三折。” 刑术道:“三万五的三折就是一万零伍拾。” “你用一万零伍拾乘以百分之四十五。”凡君一说着,对远处那个戴着经理牌子的女子微笑点头,女子并未上前,也只是礼貌地微笑点头,同时制止了其他几个营业员上前。 刑术用手机算了下道:“四千七百二十五。” 凡君一低声道:“所以,这个镯子的进价应该是五千左右,他们所赚的利润就是你先前得出的百分之四十五,这已经算是低的了,因为要扣除这家店铺运营的费用,人工呀之类的。” 刑术皱眉,压低声音:“那你们赚什么?” 凡君一低头看着镯子,笑道:“铸玉会赚这个镯子进价的百分之四十五!” 刑术一愣:“什么?这个镯子的进价?” “你以为这镯子怎么来的?你以为这些店里面卖玉器的营业员都是专家?”凡君一看着刑术。 刑术摇头:“当然不是,但是这个也未免……” “利润太大了对吧?”凡君一面露微笑,“这里的营业员也不知道真正的进价,更不可能知道利润是多少,她们不懂,最多也就是五花那个层次,不懂装懂,因为只有她们自己相信了,才会去让顾客相信,知道为什么要培训她们吗?就是为了先忽悠了她们,才能让她们去忽悠顾客,这就是铸玉会这么多年所做的事情之一。” 凡君一说完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刑术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位经理,经理看了刑术一眼,目光投向另外一个地方,全当先前凡君一和刑术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刑术追出去,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如果再发展下去,很多事情就会完全无法控制。”凡君一边走边说,“现在铸玉会的手已经伸向了拍卖行,与很多收藏家关系也极好,所以,只要铸玉会一句话,不,只要铸玉会四大首工举手表决通过,源源不断的钱就会滚进来,半年前,在拍卖会上那个神秘的汉代玉牌你知道吧?拍卖会原定的起拍价是一百二十万,他们三个一举手,直接变成了两百万,加上暗箱操作和一些收藏家的背后鼓动,最后以六百万的价格私下出售给了一个傻子。” “私下?”刑术立即明白了,“你们掉包了那东西?私下出售可以规避法律责任,如果拍卖行卖出去,他手中拿到的东西是假的,那拍卖行就完蛋了,但如果是私下,当面验明,还有证人的前提下,那个买家只能自认倒霉。” 凡君一停下来:“那块汉代玉牌,我们自己仿制的时候,前前后后加起来的成本差不多就是五万块的样子,纯赚五百九十五万,贩毒都没有这么高的利润,而且就算他报警,都抓不到我们的把柄,天下最好的买卖就是这个了吧?但长此以往呢?” 刑术摇头:“不敢想象。” “你也知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璩家回来重新做主的原因。”凡君一道,“不管如何,璩家就算是自私也好,怎样也好,他们至少不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当然,我没资格说这种话,因为这些年来,我也做了不少这样的事情,否则哪儿来的钱买独立式住宅买豪车?但是我老了,胆子也小了,我知道应该停手了,但那三个人不知道。” 刑术摇头:“如果璩家人回来了,下面的人不服他怎么办?市场会更乱的。” 凡君一抬手按在刑术的肩头:“这就是为什么,我向璩瞳推荐你的原因。” 不知道为何,刑术此时突然说了一句,他自己完全没有过脑子,仅仅只是脱口而出的话:“你为什么不推荐凡孟?不推荐你的儿子?” 凡君一似乎料到刑术会问这个,他放下手道:“第一,你也是我儿子,即便是干儿子;第二,凡孟已经是个死人了,哪有死人去领导一个庞大组织的?” 刑术不语,而凡君一说完笑了:“我知道,你还想知道,如果拿你和凡孟比,谁更厉害,对吧?而且你之所有这个念头,并不是出于做不做铸玉会的首工,而是出于贺晨雪,男人嘛,争一口气,很正常,但是,你不是青春期的孩子了,不应该抱着这种醋意的念头来做比较,这会让人觉得你很幼稚。” 刑术点头,笑道:“干爹,就当我幼稚吧,我就想知道,我和凡孟如果要比的话,结果是怎样?” 凡君一道:“如果非要比,那就必须有评委,而这场比试中的评委肯定不是我,如果是我,谁都会知道,在亲儿子和干儿子之间,我会偏向亲儿子,所以评委只能有一个,而这个评委要选出来的并不是最厉害的男人,而是最适合自己的男人,我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应该知道评委是谁了?” “我知道了。”刑术点头。 凡君一叹气道:“刑术,虽然我希望晨雪选择的人是你,但是,那仅仅只是希望而已,到底怎么选,看她了。” 刑术立即问:“干爹,你为什么会希望晨雪选择我呢?就如你先前所说的,如果是比试,你如果是评委,你会偏向凡孟。” “知子莫如父!”凡君一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大步走了,走的同时挥了挥手,那意思是“再见”,也是“今天到此为止”的意思。 刑术站在那,看着四周,总觉得周围处处都有铸玉会的人,甚至觉得出道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所有的业内经验在瞬间变得一文不值,在这一刻,他很想找个人聊聊,虽然第一个想到的是贺晨雪,但随后又在脑海中抹去。 不管贺风雷还是凡君一,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越将他往贺晨雪那边推,他越不想往前再迈出半步,其中的原因只因为凡孟。 而此时,凡孟正载着贺晨雪开车兜风,沿着江堤从一头到另外一头,快到春节了,路上堵得虽然是一塌糊涂,大部分人都心烦意乱,但凡孟却很有兴致,就仿佛是一个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之后,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一样。 坐在副驾驶上的贺晨雪一直看着前方,左耳听进的那些凡孟零碎散乱的话语,很快便从右耳钻了出去,完全没有在脑子中停留——凡孟回来之后,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一刻的心思都没有在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上,闪过的全是刑术的脸,但是她与刑术之间的那种东西却很微妙,微妙得非常不明显,让人看到的全都是恍惚,就像是没有具体轮廓的影子。 “晨雪,我们结婚吧。”凡孟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这句话像是一根针一样扎进贺晨雪的体内,她浑身一震,脑子中瞬间变得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凡孟一直在那等着,不仅等着红灯变绿灯,也等着贺晨雪的回答。 终于红灯变绿,凡孟也忽然笑了,踩下油门的同时道:“因为那个男的吧?” 贺晨雪依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先前的沉默代表着她很混乱,而现在的沉默代表什么?默认吗?贺晨雪自己都不知道。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要做什么,即便可以改变一些事情,但都无法阻止我对你的感情。”凡孟看着前方说着,因为身旁的贺晨雪一直保持沉默,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而这种自言自语在贺晨雪听来,无疑就等于是宣战。 第九章:失去的时间 刑术没有立即回到当铺,亦或者去地下面见璩瞳,而是径直去了拍卖所,将那幅陈汶璟的绝世画取了出来。他知道这是自己独立思考的最好机会,不会掺杂进任何人的意见,也能让他的思绪变得稳定许多。 主管一如既往地劝说刑术将这幅画委托给他们拍卖,刑术也是一如既往地拒绝。 当库门关上,刑术搬了椅子来坐在那看着绝世画的同时,一个人影从库房顶端滑落下来,稳稳落在他身后。 刑术头也不回地说:“我正找你呢。” “是吗?”穿着一身米黄色风衣,盘着头发,手中还拎着一个手袋的马菲笑道,“看来咱们有心灵感应呀,我也觉得是时候找你了。” 刑术见马菲穿着这样一身装束都能轻松潜入拍卖所,还能爬上爬下,可见其功夫远比想象中可怕。 马菲走到绝世画旁边,问:“你找我是想问,之前潘峰的事情呢?还是想问凡君一的事情?” 刑术道:“都有疑问,你给我的那辆越野车,和当年齐八爷的一样,而且还在相同的位置也做出了一个划痕,我想,在那个时候,你就在提醒我,潘峰的案子与齐八爷、凡君一都有着直接的关系,后来证实果然是对的,绝世楼地下画室是齐八爷提供的,真正的绝世画也在齐八爷手中,更重要的是,铸玉会的内贼就是凡君一,凡君一也辅助了璩瞳,当然,我最佩服你的是,在我还没有去天地府的时候,你就已经与他们之间有了某种特殊的联系,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么,我想问的是,潘峰的案子又算是一个测试吗?” 马菲看着刑术笑道:“我说过,不管我做什么,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奇门!” 刑术摇头:“我很好奇,你的委托人到底是谁?” 马菲道:“你知道规矩的,我不能说。” 刑术道:“好吧,轮到你了,你为什么突然要现身?” “我之前有点忙,我忙着四处融资给孤儿院和特殊学校。”马菲看着绝世画,“别惊讶,我只是想做点善事,毕竟缺德事我也做了不少,所以我想积点德,就这么简单。” 刑术点头,随后起身:“看来咱们今天的谈话得提前结束了,我去叫人把画收起来,你要不先回避下?” “不用,这种级别的拍卖所我来去自如。”马菲微笑着,“我来找你,是给你指点迷津的。” 刑术笑了:“不需要吧?” “不需要吗?”马菲收起笑容,“我就这么说吧,凭你现在,就算加上你师父郑苍穹都未必能够解开这幅画中的秘密,你应该动脑子想一想,为什么当初刑仁举不仅委托了陈氏兄弟帮助自己作画,还将一部分秘密告知给了璩家?难道仅仅是为了将水搅浑,将事情变得更复杂吗?” 刑术看着马菲:“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马菲看着绝世画:“千万别忘了,璩家人是玉器方面的行家,我给你个提示吧,你知道香玉吗?” 刑术立即摇头:“真正的香玉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就算曾经有过,要不早就消失了,要不就是从前一些手艺人用香料和玉石炮制出来的,香味维持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一两年,无法持续。” “是吗?”马菲依然是疑问中带着反问,她摸着绝世画的画框道,“那你说,这幅画里面的那股香味又是怎么来的呢?” 刑术看着马菲的手:“你的意思是,当初陈汶璟画出绝世画的时候,是在璩鼎或者璩阳的帮助下,否则的话,陈汶璟和陈大旭没有必要在接受了刑仁举委托之后十来年才开始着手这件事。” 的确,按照璩瞳所讲,刑仁举委托陈氏兄弟作画隐藏线索的时候,还是在伪满洲国时期,抗战结束,伪满政权崩塌,直到1964年左右,陈氏兄弟才真正着手开始绘制绝世画,这之间少说也差了16年。 用16年的时间来为一幅画做准备工作,是不是太漫长了? 马菲点头:“给点提示你就能推测出来,不愧是刑术。” 刑术立即问:“我很纳闷,这么多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刑术,我没有通天的本事,只是我比你先介入这件事,也就是说,我的调查比你早几年。”马菲将手从画框上拿下,走到刑术跟前,“几年的调查,可以让我知道很多很多的秘密,因为我做事都是用交易的手段,这样一来,后介入的你,就会被我远远甩开。” 刑术摇头:“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找上我?你自己去找不就得了。” 马菲道:“你是逐货师,我不是,当然,还有其他的现在不能告诉你的理由,因此,当委托人找上我的时候,我找上了你。” 刑术立即问:“是你的委托人委托你找上我的呢,还是你自己的决定?” 马菲又笑了:“暂时保密,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好了,我说得差不多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我走了。” 刑术叫住马菲:“喂,我用什么方式可以联络你?” “你的搭讪很直接嘛。”马菲似笑非笑,凑近刑术低声道,“还是说,你在贺晨雪那里受到了伤害,想在我这里找一点点安慰?” 马菲的话让刑术有点烦乱,下意识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马菲忽然大笑:“你着急的时候很可爱,我走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现的,放心。” 马菲说完转身站在门的一侧,对着刑术道:“麻烦你叫人,我好出去,我不想当着你的面爬上爬下,有些不雅。” 刑术叫了人之后,门外的保安将门打开,主管和保安没有任何怀疑径直走进去,等他们走进,马菲朝着刑术眨了眨眼,起身从背对着他的一众主管和保安身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刑术看着门口,主管转身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问:“刑先生,怎么了?” “没怎么,麻烦你们把画收起来吧。”刑术说完,笑着又补充道,“不要再劝我了,这幅画我真的不会出手,但是我会交以前两倍的保管费给你们,另外,保险方面,也麻烦你们帮我运作一下,给我投最大的保额。” 主管点头,等着绝世画重新入库之后,他带领着刑术离开拍卖所,变得比从前更客气,因为保管费他有提成,保险费用方面他也可以得到一大笔手续费,刑术这个金主他当然得伺候好了。 刑术离开拍卖所,已经入夜了,他站在街头徘徊着,不知道应该直接去找璩瞳,还是说做点其他的什么事情,最终他选择先回当铺,毕竟有段时间没打理了,他总得回去查看下账本,看看最近师父和田炼峰是不是收了什么新东西,也许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解闷。 当刑术回到当铺打开门,顺手将灯打开的那一刻,他看到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卫衣的短发男子,他下意识要去摸放在门口窗帘内的那支伸缩棍的时候,柜台前的男人将伸缩棍从柜台下拿了出来:“别找了,在这呢。” 刑术此时才看清楚眼前人竟然是凡孟,而凡孟也换了一个发型,看起来比以前精神许多,应该说,他现在的发型和刑术差不多,因此两人也变得更加神似。 “凡少爷,不请自来还擅闯人家的店铺,有点过分了吧?”刑术顺手将门关上,低头看了下门口的警报器,警报器没有被人动过,也就是说大门不是被撬开的,而是用自己的电子芯片锁直接打开的。 凡孟哪儿来的钥匙?刑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要从郑苍穹那得到钥匙不可能,唯一的途径就是从半桶水田炼峰那里顺来。 刑术走到柜台前,指着外面的椅子道:“麻烦你从里面离开,然后坐在你该做的客座之上,否则,我会马上报警。” “应该的。”凡孟笑着离开柜台,走过刑术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说真的,我们俩还长得真像。” 刑术不语,坐回柜台中,质问道:“凡少爷这么晚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凡孟低头揉着自己的额头道:“刑先生,你说话能不能像正常人?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找茬的。” 刑术立即道:“偷了人家的钥匙,深更半夜跑来,不是为了找茬的,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凡孟在那思考着,想了半天才看着刑术道,“为了贺晨雪!” 刑术摇头:“没必要吧?” “有!非常有必要!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也喜欢她,漂亮的姑娘谁不喜欢,况且她还那么独特,人之常情嘛,我虽然吃醋,但同样也冷静,毕竟我消失了这么多年,她这么年轻,我和她曾经也只是恋人关系,没有法律约束,所以她和你之间有点什么,那很正常。”凡孟继续低头揉着额头,“但你别误会,我来这里,主要不是为了和你解决这件事情,而是为了贺晨雪的姐姐贺月佳。” 刑术心里暗暗吃惊,下意识捏紧了旁边的伸缩棍,发现凡孟盯着自己右手的时候,下意识将伸缩棍放进了柜台下面,随后问:“你什么意思?” 凡孟却是变了个话题:“知道为什么我当年会消失吗?” “我没兴趣。”刑术直接道。 凡孟道:“我去湘西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贺月佳。” 刑术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凡少爷喜欢编故事。” “好吧。”凡孟道,“那你就当我说的是一个故事。” 刑术转身:“我去泡茶,有烟有茶有点心,这样才衬托故事,但不知道你讲的这个故事,是什么类型?我一直觉得如果故事有点恐怖,那就应该喝点红茶,正山小种、金骏眉什么的,如果故事有点烦躁的话,那就喝绿茶吧,能下下火。” 凡孟笑道:“我喜欢青茶,铁观音、罗汉沉香或者是凤凰水仙都可以。” “还是喝金骏眉吧。”刑术烧水,准备着茶具,语气冷淡。 “好!”凡孟点头道,“客随主便。” 刑术将电水壶的开关按下的时候,开口道:“你可以开始了。” “贺晨雪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了,他是璩瞳的亲生女儿,孪生双胞胎之中的妹妹。”凡孟看着刑术那张毫无惊讶表情的脸,“看吧,我就知道你清楚这件事,你觉得璩瞳知道吗?” 刑术淡淡道:“你到底还讲不讲故事?” “对不起。”凡孟笑着点头,“贺月佳的性格与贺晨雪完全相反,她很独立,从小就独立,像是个成人,而贺晨雪则像是个洋娃娃,或者说毛绒玩具,很可爱,乖巧,说话细声细气,非常温柔,但我知道,贺晨雪一直很羡慕姐姐的独立独行,私下也在模仿,所以,也许有时候你会看到一个冷漠的贺晨雪,但其实那不是她,那是她对姐姐的模仿。” 刑术下意识想起了初见贺晨雪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她的确判若两人,虽然都有冷漠的时候,但从前是刻意的冷漠,而现在是无助的沉默,就如同那天他们在拍卖行门口分开时,贺晨雪所表现的一样,即便沉默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 “她不是玩具。”刑术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凡孟点头:“那只是比喻,我找不到合适的比喻而已。” “然后呢?”刑术再问,转身看了一眼已经发响的水壶。 凡孟又道:“她们姐妹两人的感情好到无法形容过,但是那年突然间贺月佳就消失了,四大首工还有所有的门徒不断的找,没有人找到贺月佳在什么地方,最终只得接受她失踪的事实,连警察都找不到,而且那么大的人了,诱拐是不太可能的,况且贺月佳那么聪明,所以,我当时在想,也许她是想离开了,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后来,我的这个想法被证实了,我收到一封信,是贺月佳的亲笔信。” 凡孟说完,从口袋中拿出一份叠好的信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那意思等于是让刑术过来自己看。 刑术看着桌子上那封信,并未走过去,只是看着,许久,水壶响了,凝视着那封信的刑术毫无反应,凡孟指着柜台后面道:“水开了。” 刑术这才从分析中回过神来,转身拿起水壶,开始准备泡茶,随后端着茶海到了凡孟跟前,放在桌上,将茶倒好后道:“请茶。” 凡孟拿起杯子的同时,刑术也坐下拿起那封信,慢慢打开,信并不长—— …… 凡孟: 见信佳。 我一切安好,现在身处湘西林各山,距最近的保靖县大概一日路程,沿河而下,步行最慢需要五天,走省道过县道,开车则只需一天,但到山下之后只能步行,上山还需要花费一天时间。 我在半山腰一个叫做‘甲厝’的村子里面,这里的人很好。 希望你能来找我,我有事相求,请不要将此事告诉给其他人。 谨记。 切记。 贺月佳亲笔 …… 整封信就这么短,但刑术读了十次,第一遍读完之后,他脑子中闪过的全部是一张张脸——璩瞳、贺晨雪、贺月佳,还有在拘留所中同居一室的那徐家四兄弟。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他们都是湖南人。 贺月佳和贺晨雪是璩瞳的女儿,祖籍也应属湖南。 刑术觉得这些肯定都不会是巧合,最近调查和知道的事情当中,与湘西也有着直接的关联,毫无疑问,今天凡孟带着信来的原因,也是为了告诉他这个重点。 当然,信中还透露出了很多的疑点,让人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刑术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测,而是将信叠好,重新放在了先前的位置上。 凡孟看了一眼信,又看着刑术问:“你怎么看?” “不需要我再分析了吧?”刑术摇头道,“你拿着这封信,都已经去过这个叫甲厝的村子了。” 凡孟道:“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和我当初的看法是不是一样,是不是站在我的角度,你也会做相同的事情,我现在是希望你帮助我,我在寻求你的帮助。” 凡孟说得很诚恳,刑术只得道:“从信上来看,贺月佳文字中写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到她所处的那个地方,基本上可以说写得很详细,我去过湖南好几次,湘西也去过两次,保靖县我也曾经路过,但林各山我没有听说过,不过照她信上所写,要找到她所在的地点,并不难,但是,如果她没有写这么详细,你要盲目去找,也十分吃力。” 凡孟点头:“没错。” 刑术看了一眼信,又道:“她第二段话就只有简单的一句,写自己在半山腰一个叫甲厝的村子里面,后面还加了一句‘这里的人很好’,从常理来判断,如果要在信中写风土人情,她一定会费一些笔墨来描述,但在这里没有,所以,这封信最可怕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只是那句‘这里的人很好’,就会让人联想到,她被人绑架了或者是拘禁了,而她写这封信,是拘禁她的人让她写的,目的是让你去,这种感觉就像是传销一样,人家张开大网等着你跳进去。” 凡孟继续点头:“还有呢?” 刑术侧身倒茶:“虽然你明知道是陷阱,但不得不去,其原因很简单,你和贺月佳的关系非比寻常,你们也许在高中时代就已经是恋人了,对吗?” 刑术倒茶的同时,双眼一直盯着凡孟。 凡孟并不回答,拿起茶杯来慢慢喝着,就像是一个七老八十,饱经风霜的老人。 第十章:下次再说 “简而言之,在那个时候,我偷偷喜欢着贺月佳,而贺晨雪偷偷喜欢着我。”放下茶杯的同时,凡孟道出了当年三人的关系,这也没有让刑术惊讶,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刑术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不知为何,刑术心里觉得更堵得慌,他曾经的感情世界虽然不是一片空白,但相对来说也单纯些,曾几何时,他总觉得自己要是爱上一个女人,自己这辈子就认定了她,一定要娶她为妻。 这种念头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因为一件事而烟消云散,年少的刑术认为自己看透了一切,觉得真正的缘分还没有到来,于是他不追不赶的等着,终于等到了贺晨雪,自己的内心开始有些冲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要完全进入贺晨雪的心中,靠的不是慢慢走进去,而是闯进去或者说是挤进去,因为在她内心中,很多年前就装下了凡孟。 刑术也忽然想到,也许这也是凡君一希望自己与贺晨雪在一起,而不是凡孟与她在一起的原因之一,不仅仅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对不起璩家。 “在贺月佳失踪之后,我不自然的将重心转移向了贺晨雪,而在那时候,晨雪也很乖巧地尽量模仿着她姐姐,我知道,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说实话,我开始很厌恶,我告诉她,做自己,但她说,那样就是她自己,还说她就是姐姐,姐姐就是她。”凡孟闭眼,仿佛在回忆,“我以为以后就那样了,直到我收到那封信,我在房间里呆了好几天,随后我开始决定准备东西,启程去湘西,但我去之前,找了一个借口,告诉父亲和其他三位首工,我去湘西是为了去见合玉门的人,去商讨关于货源的问题,你知道的,北方产出的玉,是名贵的岫岩玉,太贵的东西,在玉石行当利润虽然也高,但无法大批量铺货,所以,我们的货源大部分来自于关内。” 刑术摇头:“原来合玉门还存在,我以为早消失了。” “你曾经还不是以为铸玉会也消失了。”凡孟道,“合玉门的历史比铸玉会还长,人员成分还复杂,做事更不择手段,可以说,现在的合玉门较比从前好太多了,但是他们所做的基本上都是违法的买卖,且人数稀少,据我所知,现在整个合玉门中的人,不到一百,但就是这一百人,都是关内行家中的行家,他们不像我们去操控玉石的价值,而是以作伪做旧为主,年利润轻轻松松也在千万。” 刑术道:“断金门下出了铸玉会,而铁衣门下出了合玉门,原本都算是所谓的江湖名门正派,到了后来都变成什么玩意儿了。” 凡孟只是笑,等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我找的这个借口,得到了包括我父亲在内所有首工的一致赞成,于是我上路了,上路之前,我父亲他们也跟合玉门的人交涉过,对方答应在长沙接我,洽谈今后的合作事项,这和几百年前的飞鸽传书不一样,只需要一个电话,几句话就能知道对方的大体意向如何,我的计划是,与他们谈妥之后,就告知他们我要去旅游,然后再去寻找贺月佳,但是去了长沙我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长沙下了飞机之后,凡孟才知道铸玉会与合玉门的差距在什么地方——合玉门光明正大地开设公司,公司下面又设有分公司、营销部。除了玉器生意之外,他们还投资真正的实业,但仅仅只是投资,从不插手拥有股份公司的任何事情。 换言之,合玉门的门主知道“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因此他们在谨慎的同时也无所畏惧。 “当天晚上,我就见到了合玉门的门主,一个上了年纪但无比精明的老头儿,他上来就拿出了很多真假玉器让我鉴赏,我知道那是在考我,我在当着大家面的时候,将那些玉器夸耀了一番,说得我都词穷了,但其后我和他单独见面的时候,我才将真假玉器分别指出来,这让老头儿很高兴,认为我不是一个不经世事的毛孩子,懂得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凡孟说到这笑道,“我是在取悦他,但没想到,他和我谈的合作竟然是要将生意铺开到东三省来,让我们把东三省一半的买卖和他们共同经营,所得利益五五分成。” 刑术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笑罢他道:“小流氓遇到了老流氓,有意思啊!” 凡孟没笑,只是淡淡道:“你可以笑,因为当时我也想笑,我觉得这个老头儿老年痴呆了,在说胡话。可是很快我就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个老家伙是认真的,而且认真到了如果我们不同意,就会被他一口吞掉,连骨头都不会吐!” 突然之间,就在突然之间,刑术觉得自己身处的这个行当好陌生,而且好恐怖,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规避着相关的问题,可以说,从前当郑苍穹向他提及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都会刻意避开,或者岔开话题。在他心里,认为这个行当的市场,是不应该被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团体来掌握的,需要自然平衡,但遗憾的是,在不同的时代,总会有这样的人或者组织出来,试图掌控一切,最后都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然后呢?”刑术还是忍不住问了,他想知道结果如何。 “然后?我说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需要回去向长辈们汇报,你猜他怎么说?”凡孟笑着道,突然间一把抓住刑术的领口,“他就这样抓住我,凑近我,带着一种能把我吓尿了的笑容,轻言细语用湖南话说——如果你搞不定,你来干莫子啰?” 说完,凡孟松开了刑术,坐下来道:“我当时真的差点吓尿了!我知道,如果我不答应他,他会杀掉我的!” 刑术不语,只是端起杯子喝茶。 另外一边,贺风雷的家中,四大首工围坐在桌旁,但这次他们跟前不是麻将桌,而是餐桌,但饭桌上只有咖啡壶和四个杯子,还有一块属于凡君一的金镶玉。 “小凡,你这是什么意思?”丁万安看着凡君一的那块金镶玉。 凡君一端起自己跟前的咖啡杯:“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想当年,咱们四个拿着那张璩瞳的委任书,聚在一起发誓的时候,喝的是茶,而且是明前铁观音,哇,好贵的,我们当时喝的那一壶,够一家子吃一年了吧?现在呢,我们改喝咖啡了,而且喝的还是埃斯梅拉达咖啡,表面上看,咱们是进步了,对吧?这种咖啡虽然贵,算起来得七八百一斤吧?但是贵得过真正的明前铁观音吗?贵不过,所以,这么多年,咱们实际上是在倒退,而不是进步。” 贺风雷冷冷道:“说到底,你还是想我们把权力交出去?可以,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三个可不负责,至于下面的那些个门徒服不服璩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凡君一笑了:“我们是得把权力还给璩家,但是谁说过,璩瞳会自己担任首工呢?” 艾星灵一愣:“凡君一,你这话什么意思?” 丁万安和贺风雷也紧盯着凡君一,凡君一则是端着咖啡杯慢慢喝着,喝了许久才放下来道:“璩瞳已经决定了,不管你们交不交权力,他都会重新写一纸委任书,委任刑术为下一任的首工,这就是我今天要对你们说的第一件事!” 三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许久才互相对视了一眼,凡君一说出这个事实来,在某种程度上竟随了贺风雷和艾星灵的愿,其实他们一开始没有这个想法的,直到他们知道刑术成了凡君一的干儿子,也到了地下见了璩瞳之后,就诞生了这样一个其实根本就不靠谱的念头,产生这个念头的根本在于——贺晨雪与刑术之间的关系不寻常,如果刑术得到璩家的肯定,加上如果刑术将来成为了贺家的女婿,就一定可以制约现在看来算是璩瞳心腹的凡君一。 可是,凡君一却直接说明了他们这个以前只敢想想,而无法付诸于实际的念头。 凡君一到底想做什么?这是他灌输给璩瞳的意思?还是璩瞳自己的意思? 丁万安见贺风雷夫妇没有说话,立即明白了什么,其实他是最倔强的一个,他既不愿意交出权力,让璩家人回来,更不愿意让刑术这个毛头小子成为下任首工,因为行内对刑术的传言太正派了,这种正派的人如果成为首工,肯定会对铸玉会产生重大的影响,鬼知道他会搞什么改革,闹什么革命? “我反对!”丁万安举手道,举手的同时,却发现贺风雷夫妇将自己的金镶玉放在了桌子上——每次投票都这样,谁赞同,谁就拿出自己的那块金镶玉。 丁万安看着贺风雷,明知故问道:“贺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风雷并不理睬丁万安,而是指着凡君一道:“小凡,你刚才说的话,是你的意思,还是璩瞳的意思?” “璩瞳的意思。”凡君一平静道,“当然,人是我推荐的,由他亲自考察的,潘峰的案子就是考查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考察,就是眼下我们应该齐心合力对付的事情。” 艾星灵立即问:“什么事?” “合玉门!”凡君一说出这三个字来的时候,跟前的三人都僵住了,贺风雷好半天才将举起来的手放下去。 在刑术的当铺中,凡孟终于再次打破沉默:“当时我怕得要命,我只得答应了那个老不死的,答应了他所有的条件,他很高兴,没有再为难我,还对我说,一定想办法让我成为铸玉会下任的首工,因为只有我当上首工,我答应他的事情才算数。” 刑术听到这,回想起了璩瞳给自己提出的条件,他看着凡孟,想知道凡孟下面会说什么,他猜不出,也无法从现有的所知的事情中推测出来。 凡孟随后摇头道:“但是,我没那个资格,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我当不了这个首工,我无法纵观全局去考虑事情,我心里面有的只是儿女私情,虽然说,我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首工,我爸说过,小时候的我比小时候的他聪明,但是现在的我,没有当年的他灵性,所以让我死了这条心,听他和璩家的,让你成为首工,我同意。” 凡孟说着,看着刑术,一本正经道:“真心的。” 刑术笑笑道:“我是闲云野鹤,我没兴趣。” “是吗?”凡孟起身,整理衣服,“不要那么着急回答,我爸找你聊过了,你也知道,推举你做首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是说我们在帮你,而是希望你帮我们。” 刑术只是笑,并不说话。 凡孟又道:“如果合玉门真的打进东三省了,不仅是玉器市场会出事,这个行当内所有的买卖都会被染指,所以,你不仅仅是在帮我们,也是在帮其他的同行,还有你自己。” “报警啊!”刑术笑道,“原本就应该让警察来经办这件事。” 凡孟笑了:“如果报警就能彻底处理好,我在长沙就报警了,我走了,晚安。” 刑术站在那一动未动,只是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找没找到贺月佳,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晚了,下次吧。”凡孟走向门口,“下次我再告诉你,留点悬念。” 刑术上前道:“你是故意卖关子呢?还是说知道我好奇,知道我答应过贺晨雪帮她找姐姐,所以,你想以此作为交换条件?” “刑术,你觉得这件事对我有好处吗?”凡孟站在门口道,“我不觊觎首工的位置,更不想发什么横财,充其量就是想自保。” 刑术忽然道:“那贺晨雪呢?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她?” 凡孟抬手指着表:“太晚了,下次吧,下次我再告诉你!” 凡孟离开,刑术就站在门口,站在无比寂静的古玩城走廊内,不知道站了多久,才拉了卷帘门,关了门,坐下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何时,凡孟将那封当年贺月佳的信留下了。 刑术坐在那,拿着信,点了一支烟,将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凡孟开车回家,接上了根本没睡,坐在客厅中的贺晨雪,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差不多了,他们的会也应该开完了,我可以送你回去了。” 贺晨雪点头起身:“你之前,是不是去了刑术那?” “对。”凡孟痛快地回应,“他和你说的差不多,很精明,很快就能发现事情的重点,但是,我还是看不出他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还是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贺晨雪没有表态,只是问:“我姐姐呢?你还没有说我姐姐的下落。” 凡孟朝着门口走去:“太晚了,下次吧。” 贺晨雪看着门口的凡孟:“她是不是出意外了?要不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凡孟带着笑,指着手表:“太晚了,下次吧,你已经在我家躲了这么久,该回去了,再说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让人说闲话的,要是让刑术误会我对你做了什么,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 这一刻,贺晨雪从凡孟身上看到了刑术的影子,同样的冷静,同样的笑容,同样的语气。 她起身,走向门口,出门上车,让凡孟载着自己回家。 贺风雷家中的餐桌前,其余三人听完凡君一所讲的事情,集体沉默,原本坚持自己意见的丁万安也不再说什么。 “知道这些年为什么合玉门没有闯进东三省吗?原因很简单,我们东三省不是没有能人!”凡君一又玩着自己的烟斗和烟丝,“别忘了,刑术的师父郑苍穹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大家都清楚,只要郑苍穹振臂一挥,这条道上的人,哪一个不卖他面子?更不要说,他在全国的名声,虽然我们铸玉会与他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他当年收山之后,说过一句话,说自己要在东北好好养养身体,需要清静,只是一句话,让这个行当安稳了多少年没出大事?因为谁都知道,谁闹事,闹大了,闹到让郑苍穹都不高兴了,那这辈子就完了。” 三人还是不语,就连脾气暴躁的贺风雷都变得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还只是仅仅听到了那“郑苍穹”三个字,并没有见到人。 凡君一填好烟丝:“所以,刑术做下任首工,对大家都有好处,就算是让全东北的同行来投票,我想,也没有人会反对!” 凡君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门开了,随后是换鞋声和脚步声,紧接着凡孟领着贺晨雪就出现在了餐厅跟前,四人抬眼看着他们两人,在多少年前,四个人看见凡孟与贺晨雪站在一起,都会说一些类似于“金童玉女”的话,但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影响了什么,让他们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协调。 “爸、妈,两位叔叔,我困了,我先上去睡了,晚安。”贺晨雪开口道,说着一个人慢慢上楼,其他人只是点头,没有人出声,一直等到他们听到二楼的关门声之后,这才将目光投向凡孟。 凡君一指着旁边的座位道:“坐。” 凡孟坐下,拿起自己父亲的咖啡杯,摸了下道:“都凉了,要不加点冰块喝冰咖啡吧?” 艾星灵立即道:“我去重新煮一壶。” 艾星灵拿起咖啡壶的时候,凡君一问:“刑术怎么说?” 艾星灵听凡君一这么问,立即转身看着凡孟。 凡孟点起一支烟,扫了一眼跟前的四人:“他说,太晚了,下次在告诉我。” 说完,凡孟露出一个难以揣摩的笑容。 第十一章:兵来将挡 接下来的一星期之内,凡君一等人并未去找刑术,更没有用其他的方式逼问他,只是等着。 刑术也没有去找璩瞳,而是准备了一笔钱捐给了孤儿院,但是他却在孤儿院的捐款名单上,看到了师父郑苍穹,还有现在已经是他师弟的田炼峰的名字。 看到“郑苍穹”三个字的时候,刑术觉得自己是应该找师父求助了,虽然说,他一直不愿意这么做,虽说就算是出师之后,再回头找师父帮忙,也不算违反规矩,但是他自己的性格却一直不允许他这样做,因为他明白,有些事情只要师父点个头,说句话,就会一帆风顺,但出师的时候,郑苍穹也告诉过他,要想有自己的一片天,绝对不能依靠其他人。 可是,如今的刑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另外一边,群力新区的某小区单元楼,傅茗伟带着一众疲惫但神经又时刻绷紧的刑警始终盯着对面单元楼中的那间公寓,徐家四兄弟就住在那里,自从他们离开拘留所以来,就租下了那间公寓住下,傅茗伟也就带着人开始24小时监视。 傅茗伟坐在沙发上,拿起烟来又放下去,如果不在工作状态中,或许他还能坚持着不抽,但是一旦办案,他就会不自觉地一支又一支地抽着。 坐在望远镜跟前打着哈欠的董国衔回头看了一眼纠结中的傅茗伟:“傅队,这次的案子比以往都累,累心呀,每天什么都不做,就是盯着,太无聊了。” “无聊?”傅茗伟抬眼看着他,“那你写份报告,我再写一封推荐信,让你去缉毒大队好不好?那里就不无聊,最好去云南的缉毒大队。” 董国衔赶紧闭嘴,傅茗伟也打了个哈欠:“这次我把你要过来,一是你进刑警队以来就一直跟着我,我用着顺手,二是我希望你在这里能多积累点经验,以后能升职,别像我一样,挂着三级警监的警衔,却还在当队长。” 董国衔道:“我就喜欢破案。” “你迟早会不喜欢的。”傅茗伟说完问,“那四兄弟怎么样了?” “还那样。”董国衔喝了口饮料,“也不拉窗帘,也不避讳什么,也不做奇怪的事情,徐生每天都看电视剧,徐财每天都抱着笔记本,徐有就是做笔记,而那个徐道,整天都在那练拳打沙包,觉得无聊了,就坐在徐有的身边话唠,但是徐有都不抬头搭话,这四兄弟真有意思。” 傅茗伟点头:“其实我都想带队先撤了,但是上面不答应。” “为什么呀?”董国衔觉得奇怪,“为什么要撤?” “那四个人很明显知道我们在盯着他们,否则干嘛不拉窗帘?如果你准备策划点什么事情,你会不拉窗帘敞开窗户让屋子内一览无遗吗?”傅茗伟起身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开一点道,“如果我们不撤,他们就不会动,他们有的是时间,而我们没有,就算现在我们抓人,也没有任何证据,总不能单凭香港方面那个卧底的话吧?那个卧底都不能算是人证。” 董国衔点头:“有道理,但上面的人,也有他们的考虑吧?如果是我,我也不赞成不盯着,至少盯着,让他们知道,也可以起震慑作用。” 傅茗伟笑了:“我就说了,你以后至少可以坐到厅长的位置上去,你想的事情和厅长差不多,但是那是治标不治本,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人赃并获抓了他们,唉,其实如果刑术能来帮忙,估计事情就好办了,在这个行当,你我包括其他兄弟,我们都是菜鸟,一窍不通,就算找到了赃物,你能鉴定出真假,知道其价值吗?不能。” 董国衔看着望远镜:“不过说真的,那个刑术还真厉害,要是他当警察的话,一定名扬天下。” “每个人选的路不一样,他如果选择当警察,都不如你。”傅茗伟又打了个哈欠道,“我去睡一会儿,有事马上叫醒我。” 董国衔点头,调整了下旁边的相机,点了一支烟,揉了揉眼睛继续盯着。 优抚医院的病房内,郑苍穹坐在窗口,摆弄着自己的那盆花,小心翼翼拿剪刀修剪着,刑术敲门走进,一屁股坐下来,看着热气腾腾的茶壶,还有旁边的两个茶杯,下意识问:“师父,你在等人呀?” “你是不是人呀?”郑苍穹也不转身。 刑术立即明白,郑苍穹是在等自己,笑道:“您老还真是未卜先知,知道我要来?” “整个行当都在传你要当铸玉会的下任首工,我不瞎也不聋,能不知道你要来吗?”郑苍穹终于转过身来,“而且我还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合玉门吧?” 刑术点头:“对,合玉门,他们快来了。” 郑苍穹放下剪刀,擦了擦手:“知道这些年为什么他们只是口头上说说,而没有进来吗?” 刑术摇头:“我也纳闷这一点。” 郑苍穹端起茶杯:“因为我在行当里还有几分面子吧,如果他们真的要来,就算不知会铸玉会,也会上门来找我,我不点头,他们休想进来,更别说在东三省站稳脚跟了。” 刑术点头:“果然……” 郑苍穹看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原因,故意说不知道,就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来,而且你也很清楚的知道,为什么铸玉会要让你当下任首工,说到底就是想利用你和我的师徒关系渡过难关,将你推到前面去挡刀,当然,也不得不承认你的确聪明,或许可以想到对付对方的办法,可是对方是合玉门,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比铸玉会还要庞大,甚至可以说还要黑暗的组织,你一个人去做,和螳臂当车没什么区别。” 刑术道:“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他们卸磨杀驴。” “卸磨杀驴?”郑苍穹半眯着眼睛,“难不成,你还真的盯上了铸玉会首工的这个位置?别忘了,你是逐货师,你在行当内有地位没地位都无所谓,但如果你有实际上的身份,那就会受到约束,你的逐货师生涯也就走到尽头了。” 刑术道:“我知道,我只是想改变一些现状,如果现在不改变,等到未来强迫改变的时候,我们倒无所谓,但后来的从业者就会因此吃不少的苦头。” 郑苍穹看着刑术:“你是想改变什么?行业的规则?不如你努点力,去当人大代表吧。” 刑术知道郑苍穹不算在讽刺他,而是说明眼前的困境,要改变这个行当内的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势必会得罪很多人,但是如果不改变一些事情,等到有一天不得不去改变的时候,一切都会从头开始,将会变得更加艰难。 “古董玉器这些,不是硬通货币,只有银本位、金本位,乃至于复本位,没有玉本位或者古董本位吧?这些只是构成世界的一个细小部位,人类历史这么长久,试图想去改变或者彻底规范的人,不止你一个,但都没有成功,或者说,完全没有必要去做。”郑苍穹喝完茶,放下杯子道,“有些规律是自然形成的,你也知道,人类如果硬生生去改变自然,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刑术反驳道:“师父,可是现行的这些东西很多就是诈骗,这些都是人为的,人首先适应环境,再改变环境,随后环境会因为时间或者其他的原因自行改变,紧接着人再去适应,这是个循环。” 郑苍穹看着刑术:“这不是循环,是死循环。” 刑术摇头,郑苍穹又道:“但是明目张胆,心知肚明的诈骗是不应该存在的。” “那是警察的事情。”郑苍穹简单道,“不是我们的,我们只能做到自清,当然前提是有良心的人,但是在这个行当内真正有良心,但又没脑子的人,连饭都吃不起,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不少,所以,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你试图去改变,只会有一个结果——同行都会反对你,包括我!” 刑术看着郑苍穹,觉得自己是应该冷静下来了,也许自己在听了凡君一那番话之后,受到了某种影响,有些规则是自己永远无法去触碰的,更不要说改变了。 两人交谈的时候,两辆凯迪拉克停在了医院大门口,坐在值班室内的童云晖慢慢走出来,看着车内,因为汽车背光的关系,他被太阳照得只得半眯着眼睛,无法看清楚车内坐着的人到底是谁。 “你好!”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藏蓝色公务西服,戴着无框架眼睛,却留着小平头的年轻男子下车,下车的同时便微笑向童云晖问好。 童云晖半眯着眼睛道:“你好。” 男子站在铁门前道:“我们是从湖南来的,来拜访郑苍穹郑老先生,麻烦您开一下门,好吗?” 童云晖摇头:“不好意思,请你们将车停在外面,院内不能停车。” 男子笑着抬手,指着办公楼下刑术的那辆suv:“那辆车为什么可以进去?” 童云晖也不回头:“那是员工的车。” “你们医院真有钱,都有员工能开上这种价钱的车。”男子依然带着笑容,“没关系,我们不进去了,将车停在外面就行了,能先开门让我进去做访客登记吗?” 童云晖将小门打开,放男子进来,随后男子掏出自己那支金笔,稍微活动了下手腕,用正楷字在访客本上先写上了两辆汽车的车牌号码,随后在访客名字上面写下了“盛子邰”三个字,随后盖好笔盖,同时问:“老先生,这样可以了吗?” 童云晖摊开手道:“不好意思,还需要您的身份证,这里是优抚医院,请理解。” 盛子邰拿出自己的名牌卡包,取出身份证双手递过去。 童云晖慢慢走到复印机跟前,复印了一张之后,交还过去,随后发现门外站着另外两个穿着同样西服,也留着平头,但一人提着安全箱,一人捧着木盒的男子,立即问:“他们也要进去?” “不好意思,忘记了。”盛子邰立即道歉,在访客本上写上了那两人的名字,童云晖看到两个名字分别为“段卫家”、“段卫国”,从长相来判断,这也是两兄弟,年龄大概相差两三岁的模样。 完成登记之后,盛子邰领着段卫家与段卫国两兄弟朝着里面走去,童云晖重新锁好小门,看着远去三人的背影,知道这三个人都不简单,特别是那两兄弟,提着安全箱的段卫家左臂很有规律的摆动着,而身旁的弟弟段卫国也是单手捧着那木盒,不过童云晖一眼就看出那盒子不轻,能单手捧着轻松自如的行走,说明两人都是带功夫的人,而且擅长的都是拳法。 童云晖站在那,拿起电话来,迟疑了一下又放下,他觉得不应该告诉给廖洪美和其他人,既然是来找郑苍穹的,那么他们师徒俩一定可以应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童云晖坐下,戴上老花镜,“好不容易清静了这些年,这次可完了。”说完话,童云晖从袖筒中抖出先前盛子邰掏名片时,他顺来的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合玉集团公关部总经理”。 童云晖看着名片,皱眉道:“合玉门!” 再说走进办公楼的盛子邰三人,刻意站在楼层标示牌那停留,当盛子邰看着标示牌的同时,提着箱子的段卫家低声道:“盛哥,和查到的消息一样,这里绝对不是简单的优抚医院,先前门口的那个老头儿叫童云晖,多年前是这里最出名的三只手,手法惊人。路过花园的时候,我还看到了一个扫地的保洁员,看她的长相和肤色不像是汉族人,应该是西南一带的少数民族,她的双手手腕和脚踝处的衣服、裤脚隆起,明显是绑了沙袋,是个练武的,但不知道具体的底细。” 盛子邰扶了下眼镜:“有意思!卧虎藏龙呀!卫国,你怎么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段卫国说了与童云晖同样的话。 盛子邰笑了:“这句话应该他们说,因为我们才是兵和水!” 说着,盛子邰领着两人上了楼。 当盛子邰走到郑苍穹房间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盛子邰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杯,又左右看了下走廊,刚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来什么,慢慢蹲下来,看着床下趴在那的郑苍穹和刑术二人。 郑苍穹没有看盛子邰,而是皱眉看着刑术,因为是刑术拽他躲进来的。 段氏兄弟也蹲下来,看着不知道在搞什么玩意儿的师徒俩,甚感诧异。 盛子邰笑道:“郑老先生好,刑先生好。” 郑苍穹微微点头,很是尴尬,刑术则笑眯眯地看着盛子邰:“你好,送外卖的还是送快递的?怎么称呼?” “刑先生人不错,连送外卖或者送快递的都得问人的名讳。”盛子邰满脸笑容,“不过看情况,刑先生很喜欢玩捉迷藏呀。” 刑术道:“朋友,我们不是捉迷藏,我们是在避而不见,不想见你呀。” 盛子邰走到床边,重新蹲下:“刑先生误会了,我这次来只是为了看望郑老先生。” “是吗?”刑术也笑了,“那你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盛子邰只是笑,看着郑苍穹。 郑苍穹从床那头钻出去,揉着自己的腰,整理着衣服,刑术也只得懒洋洋地爬出来,在那伸懒腰。 好一会儿,郑苍穹才转过身来,抱拳道:“不好意思,我这劣徒就是这幅德行,没个正经,多有得罪,请坐。” 盛子邰立即抱拳回礼道:“没关系,早有传言说刑先生为人很有趣,今天算是见识了。” “没请问你是哪位?”刑术站在一侧,明知故问。 盛子邰道:“刑先生应该知道我是谁,否则的话,刑先生干嘛要带着郑老先生躲起来呢?” 刑术直视着盛子邰,盛子邰随后道:“别误会,刑先生,我真的只是来看望郑老先生的。” 说着,盛子邰从卡包中拿名片,拿出名片的一瞬间,盛子邰愣住了,他知道自己少了张名片,因为他每天都只会带固定的名片出来,要见谁,需要发多少张名片,他就会带多少张,绝对没有多的。 因为盛子邰认为,没用的人,没有必要认识,更没有必要说客套的话来结交,这就是他做人的方式。 毫无疑问,名片是被童云晖拿走了。盛子邰想到这只是笑笑,双手先给郑苍穹递上名片,随后又递给刑术,在两人看名片的时候,微微一抬手,示意段氏兄弟上前。 段氏兄弟举起箱子和手中的木盒,然后一起打开,让郑苍穹过目。 郑苍穹看了一眼刑术,刑术上前,先看安全箱中四块雕有龙纹的金砖,下方还有极小的几个字,是“广政”二字,这是后蜀的年号,说明这是后蜀所制的龙鼎金。但真正含义上的龙鼎金指的是宋朝开国时所制的那一批,都是赏赐给开国功臣的。 这种龙鼎金的价格不菲,价值无法估算,十年前曾经在香港拍出一块残缺的龙鼎金,就拍出了三百八十万的天价,后来也有人用纯金仿制过,但其价值只能算上黄金本价和工艺费,与那残砖都有天壤之别。 刑术的目光又落到旁边的木箱中,木箱内装着一个玉石香炉,呈半透明,其中带雾状墨云,玉质通透,表体没有任何花纹,是整玉磨制的,但模样说是香炉,又像是鼎,刑术从前并没有见过。 但刑术知道,盛子邰送的这两件东西,都是有着深意的。 第十二章:甲厝鼎 “这里装的是后蜀的龙鼎金,四块代表四季,这是家父让我转赠给郑老先生的礼物,祝郑老先生四季平安,身体康健!”盛子邰介绍道,“这个檀木箱之中所装的是甲厝鼎!” 说到这,盛子邰故意没有说下去了,只是看着刑术。 刑术懵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甲厝鼎,但随后脑子中浮现出了当年贺月佳写给凡孟的那封信,信中贺月佳写自己在湘西林各山半山腰的一个叫“甲厝”的村子里,这之间有联系吗?还是说根本就是巧合? 而且盛子邰送龙鼎金和甲厝鼎,完全符合郑苍穹在东三省的身份和地位,在中国文化之中,鼎是国家和权力的象征,周朝时期,国君都会铸鼎犒赏那些有大功之臣,在当时属最高的奖赏,用以传世。 所以,盛子邰送这两件礼物,表达了自己对郑苍穹最高的敬意,而且这龙鼎金和甲厝鼎的总价值,刑术根本就拿捏不准,只知道贵重之极。 在场的人都等着郑苍穹发话,而郑苍穹只是在那泡茶,随后展手道:“来,请茶。” 盛子邰坐下谢过,举杯慢慢喝完放下,随后郑苍穹又倒了两杯,盛子邰也一一喝下,这是规矩,拜门也好,拜码头也好,都是这样的规矩,要是主人对你不厌恶,一定请你喝茶,喝一杯表示君子之交淡如水,喝两杯表示好事成双,如果谈买卖就算是妥当了,当是双赢的意思,如果喝三杯,那就表示主人和你之间的关系极好,就如亲戚一般。 虽然喝了三杯,但郑苍穹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确,那就是——如果你来走亲访友,我欢迎,但如果你来谈买卖,那就不好意思了。 郑苍穹用这种委婉的方式直接回答了盛子邰还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郑苍穹随后起身,凑近看了下两件礼物,随后道:“龙鼎金太贵重了,想必应该是盛门主的心爱之物,我不应该夺人所爱,我不能收,但是盛小公子送的这个甲厝鼎,我就收下了,我不能驳了小辈的面子,郑苍穹谢过了。” 盛子邰立即道:“郑老先生客气了,只是老先生如果不收这龙鼎金,我不知道回去如何向父亲交代呀。” “没关系!我现在就打个电话给他。”郑苍穹说着,向刑术伸手,刑术拿出电话,郑苍穹又看着盛子邰道,“盛门主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盛子邰说了个号码后,郑苍穹拨了过去,随后走到窗口对着电话一阵客套,很快说到正题之上,紧接着道了再见,转身对盛子邰道:“没事了,放心回去吧,你父亲不会责怪你的。” “那我先告辞了。”盛子邰微微鞠了一躬,“郑老先生要保重身体,再见。” “慢走。”郑苍穹满脸笑容。 盛子邰对着段氏兄弟点点头,段卫国放下木盒,随后与提着安全箱的段卫家先行离开,盛子邰又朝着郑苍穹和刑术微微点头示意,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郑苍穹和刑术站在窗口,看着盛子邰走出优抚医院大门,上车离开远去之后,这才一起转身坐下来。 坐下来之后,郑苍穹长叹一口气:“你师父我,可是为了你得罪了合玉门呀,这次可是要开战了。” 刑术问:“师父,先前你在电话中和盛门主说什么了?” “盛门主?”郑苍穹冷笑道,“那个老杂碎,年轻的时候我就和他交过手,这家伙在十年动乱的时候没少整人,说是有累累血债毫不过分,看来真的不能迷信呀,以前我常想,盛丰整死的那些人和那些人的家属一定会日日诅咒他,他也会死于非命,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听声音身体还硬朗得很,老天爷瞎眼了!” 刑术纳闷道:“师父,你还和合玉门的门主交过手?” “算是吧,他整人,我救人,那些年破四旧嘛,他为了私欲,四下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找到了,害怕人家说出来,就带着那些小杂碎们,给人家扣帽子,不说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惊胆战的,人呀,都是人,怎么能狠到那种程度?”郑苍穹满脸都挂着难受。 刑术摇头:“师父,我就想知道,下面应该怎么做?” “第一步,知道他们要怎么做。”郑苍穹看着刑术一字字道,“知己知彼。” 刑术点头:“第二步呢?” “第二步,让他们知道我们会怎么做。”郑苍穹脸上出现了笑意。 刑术略微寻思了下:“我明白了,第三步就是让他们按照我们去做的而去做,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郑苍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最麻烦的在于,这次盛丰的目的不仅仅是想进东三省来分一杯羹,而是有其他的目的。” 刑术看着郑苍穹:“师父,我不明白。” 郑苍穹扭头看着盒子中的甲厝鼎:“甲厝鼎呀!你不知道甲厝殿吗?玉器圣殿呀,他能送这个东西来,就说明了他给我两个选择,要不他打进东北,要不帮他找到甲厝殿!” 刑术还是摇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甲厝殿。 “你不知道也正常,行内大多数都当这是个传说,在东汉时期武陵一带,有一个地方叫做甲厝堡,甲厝是汉族按照苗族的说法所起的名字,其中‘甲’是天下第一的意思,而‘厝’所指的是三面环山的小山地,至今湖南话中都有‘厝’这个字,但同时‘厝’字在汉语中也有停柩的意思。”郑苍穹又开始泡一壶新茶,刑术知道这表示他要说的话很多,喜欢喝味道稍微浓一点的茶水,这样可以刺激他的情绪。 烧水的时候,郑苍穹看着窗外道:“苗族的历史上经历过数次大迁移,最后一次迁移时,他们到了武陵山区一带,原本要安居下来,但后来又遭到了东汉政权的围剿,后来其中一部分逃到了湘西一带,在那里繁衍生息,但为了抵御外敌,光是有山区的天然屏障是不行的,他们也需要城墙,也需要堡垒,因此他们修建了一座石头城,就是甲厝堡。” 刑术皱眉:“师父,我知道苗族在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个政权叫‘上堡古国’,至今湖南、云南和贵州的交界处还有个叫上堡村的地方,传说那就是上堡古国的旧址。这个上堡古国与甲厝堡有关系吗?” “当然有。”郑苍穹点头,“上堡古国的前身就是甲厝堡,但甲厝堡只是一个堡垒,一个栖息地,不算一个政权,而上堡古国在明朝时期就被剿灭了,现在剩下的只是遗迹而已,这么说吧,这个甲厝鼎,我相信就是在上堡村找到的,因为我也曾经在上堡村寻到过一块蚩尤图案的断玉。” 刑术点头,仔细听着。 “甲厝堡只是一座石头城,之所以易守难攻也是因为这座城堡沿山而建,就像是小长城一样,古代没有太强大的火器,要攻陷这种地方简直是天方夜谭,骑兵派不上用处,重步兵也无法施展开,弓箭手和轻步兵冲上去就是活靶子,但是甲厝堡有个天然的天敌,那就是大自然,后来传说是因为山洪暴发的缘故,将甲厝堡直接埋进了泥土之中,从此甲厝堡就消失了,不过那只是甲厝堡表面上的故事,实际上修建甲厝堡的石头中,有很多是玉料原石!”郑苍穹提起水壶泡茶,“在湘西一带,产玛瑙、黑晶和莹玉,除了玛瑙之外,黑晶和莹玉在行内人眼中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玉,在全世界,可称为玉石种类的矿物有230中,而在咱们中国,虽然常见玉石有30多钟,但属于高档的只有硬玉和软玉,也就是翡翠与和田玉,其余都属于中高档,可甲厝堡中的玉石原料虽然都不算太上乘,但那种手艺,是现代工艺都做不到的,就拿眼前的甲厝鼎来说……” 郑苍穹拿起甲厝鼎:“你看这座香炉鼎,是用了巧色的雕刻工艺技术,将不同颜色的部位雕成不同的造型,这就是咱们中国传统玉雕中常见的一种方法,你能看出这甲厝鼎的质地吗?” 刑术摇头:“我就是看不出来。” “上手。”郑苍穹递给刑术。 刑术放在手中仔细看着,体会着那触感,即便在郑苍穹手上拿了那么久,依然冰凉的有些过头,并没有带上人手上的半点温度,而且在鼎身左右相对应的地方是完全透明的,将手指放在左侧,从右侧都可以透过去清楚看到手指上的指纹。更重要的是,这个甲厝鼎左右两侧还有鼎耳,鼎耳上左右两侧各有两个细小的玉环,这种玉环是无法后期挂上去的,必须在雕刻鼎耳的同时雕琢出来,很费工夫。 许久,刑术抬头:“师父,我真的看不出来。” 郑苍穹笑了:“看不出来正常,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块玉雕出来的。” “啊?”刑术无比惊讶,“不是整玉?不是整玉怎么可能成一体!在那个年代,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其粘在一起吧?” 郑苍穹道:“这个甲厝鼎实际上,只有历史和制作工艺有极高的价值,原料可以说根本不值钱,因为原料就是普通的芙蓉石!” 刑术听到这,立即拿起来仔细再看:“不可能,芙蓉石明明是水晶呀!” “学艺不精!”郑苍穹指着刑术道,“寿山芙蓉石听说过没?玉器宝石行当内有很多称呼都是相同的,但东西不同,你所说的水晶芙蓉石属于宝石类,价值也分高低两种,普通的都做成吊坠之类的,价值也就是几百上千的模样,而我所说的芙蓉石是寿山石的三种之一,大多作为印石,与田黄石、鸡血石并称印石三宝,多产于福建。2002年的时候,在北京的一个拍卖会上,康熙皇帝的一对芙蓉石印章就拍出了三百多万的高价。” 刑术摇头:“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芙蓉石呀?太通透了,所以你一说芙蓉石,我第一反应才会是水晶。” 郑苍穹拿过甲厝鼎:“这是芙蓉石中的绿若通,经人工打磨过的,还用了烧制技术。” 刑术立即道:“火烧玉不是玉器制假的方式之一吗?” 刑术所说的火烧玉,就是利用火烧玉器,火烧后受热变成白色。也是人工染色玉的方法之一,人工染黑分漆染和火烧玉两种,漆染就是俗称的“黑漆古”,清朝称为“老提油”,而火烧玉,则是将玉放在火里烧制一定程度,会产生黑色,这种黑色与墨玉很接近,但也容易分别,真正的墨玉是白玉中带着墨色,会有明显的分界线,黑白分明。而火烧玉黑白不分,并且容易出现裂缝与网状条纹。 郑苍穹解释道:“对,但是你别忘记了,在甲厝堡内的工匠,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制假,而仅仅只是为了研究新的制作技术,也就是化腐朽为神奇,这不,在你这个有着丰富经验的逐货师跟前,你也无法分辨它到底是什么质地,加上过了千年时间,其价值不可估量,换言之,在甲厝堡内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即便是残品,不要说市场价值,单说研究价值,对于铸玉会和合玉门这种以玉器为主的组织来说,都是至宝!” 刑术点头:“我明白了,但为什么又叫甲厝殿?” “甲厝殿是后来行内人老一辈给的称呼,称呼在厝堡内的那一批工匠所制作玉器的地方叫甲厝殿,算是一种尊称,但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还需要考证,更需要人去验证,我想,这就是合玉门找上我的原因。”郑苍穹深吸一口气,“但实际上,他们的目标是你,我已经老了,无法长途跋涉,他们心知肚明,只是打着看望我的旗号来找你。” 刑术沉默了,他突然间想到,也许,这就是凡孟所说的真正的条件,自己帮助合玉门找到甲厝殿,那么铸玉会也得救了,整个东北的古玩行当也会因此避免一场风波。 江岸的香格里拉酒店总统套房中,盛子邰站在窗户口,鸟瞰着哈尔滨市区,等待着父亲盛丰的电话,段卫家站在门口把守着,段卫国则站在里屋的卧室中,用仪器仔细检测着是否有监视监听装置。 外面的走廊上,还布置着数个身材魁梧的保镖——盛子邰很清楚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哈尔滨地界,凡事都要小心。 电话终于响起,盛子邰俯身拿起来,随后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盛丰道:“子邰,郑苍穹留下了甲厝鼎,看来是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接下来可以开始计划了,我们一定要做到双赢!是我们双赢,而不是我们与他们双赢!” 盛子邰道:“爸,我知道怎么做,徐氏兄弟早就到了哈尔滨,一直在等着我的指令,但是和预计中的一样,他们果然被警方盯上了。” 盛丰道:“那就让他们做点什么事情,让警方以为要出事了,这头呢,我们就可以按照与凡孟的约定走货。” 盛子邰立即问:“父亲,如果用您的那种方式,警察很难注意到,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要让警察去注意吗?” “走快递是最好的办法。”盛丰道,“走货量大,警方虽然会盯上,同时也会顺藤摸瓜找到我们,如果走货量小,警察根本查不到我们,但是这批赝品的黑市价很可怕,一旦现世,警察发现一定会追查接货方,到时候他们查到的只能是铸玉会,加上徐氏兄弟已经到了哈尔滨,等他们去面见凡孟的时候,警察就会调查凡孟,然后挖出铸玉会,到时候铸玉会就永远洗不干净了,因为铸玉会原本就不干净!” “兵不刃血,不战而屈人之兵。”盛子邰笑道,“父亲高明。” 盛丰道:“当然,在这之前,你就得和郑苍穹还有他的徒弟刑术谈好条件,然后离开哈尔滨,就算警察将来查到咱们,咱们也是来哈尔滨见郑苍穹的,没有去见铸玉会的人。” 盛子邰道:“爸,虽然刑术这个人从收集的资料上看,以前他也去过不少的地方,也算是出生入死数次,但是性格有点古怪,很聪明,加上他认识很多奇人异士,让他带队去,我不放心,因为放开容易,再抓回来就难了。” 盛丰道:“谁说只有一支队伍了?你就静等着郑苍穹找你吧,另外一边,我会安排的。” 盛子邰立即问:“爸,你是说几支队伍同时出发?” “不,一前一后。”盛丰道,“你大哥也准备好了,你也做好万全的准备。” 说完,盛丰挂了电话,盛子邰则拿着电话在那愣着,脑子中回想着盛丰的那句“你大哥也准备好了”,他没有想到被自己视为废物的大哥竟然也会参与这件事。 盛子邰的大哥,也就是盛丰的大儿子叫盛钰堂,是合玉门上下一致认为的下一任门主继承人,与盛子邰这个他一直认为来路不明的弟弟面和心不合,因为两人从小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但盛丰一直说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盛钰堂和盛子邰都不愿意相信,因为两人在样貌和性格上差距都太大。 盛钰堂性格外向刚强,独断专行,说心狠手辣也丝毫不过分,相比之下,盛子邰就显得阴柔许多,笑里藏刀,不仅脸上带着笑,连眼神中都带着笑,但在笑的背后,带着的就是无尽的杀意。 当然,两人的性格一合并起来,正好就是盛丰! 第十三章:相识的黑曜石 在长沙的盛丰住所内,穿着睡袍的盛丰拿着电话,看着坐在沙发上把玩着一个玉制鼻烟壶的盛钰堂,看了许久,开口问:“你准备带多少人?” “加我,三个。”盛钰堂沉声道。 盛丰皱眉:“三个,是不是少了点?” 盛钰堂笑了:“怎么会?爸,你刚才不也说了,让盛子邰也准备好,他要去,肯定得带上段氏兄弟,这样一来,我们这边就六个人了,郑苍穹和刑术那边,按照情报中刑术从前的做事方法,不会超过五个人,就算我们没有太大的优势,也足以平衡了。” 盛丰明白盛钰堂的意思:“钰堂,你一直认为我偏爱子邰多一点,但你要记住,你们是亲兄弟,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内斗。” “我知道。”盛钰堂笑道,“爸,放心吧,凡事我自有分寸,我不是以前的那个盛钰堂了。” “那就好。”盛丰笑了,“去忙你的吧,我吃点东西睡一觉,老了,扛不住了。” 盛钰堂起身搀扶着盛丰回到了卧室,随后退出来,穿过重重守卫的别墅走廊,来到外面,坐上自己那辆定制版的奥迪q7,对着开车的人说:“我爸说不希望我和子邰内斗,我当时差点笑出来,他不就是希望我们斗个你死我活吗?这个老变态!” 开车的长发男子微微转头,看着后视镜中的盛钰堂道:“大哥,他毕竟是你父亲,你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表面上,你的功夫得做足了。” “我已经做足了,我已经是个乖孩子了,而且我也保密了你们的身份。”盛钰堂看着车窗外,“震八,开车吧,去外面接上天健,我们回去好好准备下,最迟一个星期,最多半个月,咱们就得出发了。” 被叫做震八的长发男子戴上墨镜,发动汽车,开车出了别墅,在山边接上了穿着一身驴友打扮的天健,三人驱车下山,而当三人离开之后,一名躲在山上大树茂密枝叶后的男子放下望远镜,拿起电话对那头说:“盛爷,他们走了,和以前一样,大少爷都是将天健故意放在山上盯着别墅。” 坐在床上的盛丰笑道:“表面上是没有什么不妥,就算被我发现,还可以说,是担心出事,故意安插在那里的暗哨,实际上他是怕自己出什么事儿,好了,牧风,你和人换班可以回来了。” 叫牧风的男子用对讲机招呼了其他手下来换班,紧接着离开返回别墅,守在盛丰的门口。他是盛丰的干儿子,全名叫铁牧风,是现今铁衣门为数不多的传人之一,擅长剑法,对盛丰无比的忠心,可以说,盛丰可以信不过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但绝对信得过铁牧风,还因为铁牧风从来都不索取,只知道付出,他喜欢这种人,他喜欢这种“给,才拿”的性格,而不喜欢两个儿子的那种“不给,就抢”的方式。 而给盛钰堂开车的那个叫元震八,是盛钰堂身边的智囊,对外戏称师爷,看着像是个搞摇滚的,但实际上是个逐货师,他们在山边接上的天健,全名叫沐天健,是个中缅混血儿,早年盛钰堂去缅甸谈玉石生意时,在当地雇佣的保镖,他是缅甸军的成员,12岁就扛枪打仗,战场经验相当丰富,不多话,绝对执行盛钰堂的命令。当然,还有一个特殊原因是,当时他的母亲得了重病,没钱医治,所在的地区也没有那个条件,是盛钰堂想办法将其母亲送到国内治好的。 从此,沐天健就成为了盛钰堂的一只强有力的右臂。 盛子邰身边有段氏兄弟,盛钰堂身边有元震八和沐天健,这使得面和心不合的两人,就算私下针锋相对,相互也占不到任何便宜。最重要的是,两人都相当清楚,他们的父亲盛丰,很喜欢看到他们这样,因为盛丰觉得合玉门内需要的是平衡,长久的平衡,每当下面得力的助手亦或者是亲生儿子势力和权力变得稍大的时候,他就会特别扶持与这人有过节的人爬起来,用这个人来制约另外一个,这样便不用自己出手,自己还可以当和事老,也就威胁不到他这个门主了。 当然,一旦事情失控,他就会下狠手,如同当年盛钰堂经历的那件事一样——早年的盛钰堂对合玉门丝毫没有兴趣,从小到大仗着家中有钱,在学校都是霸王,上了大学更是无法无天,而在盛钰堂读大学的那个年代,正值改革开放正盛的90年代中期,家里有几个钱的学生都知道如何去得瑟,盛钰堂更是,在当时他是学校唯一一个开着车上学的学生,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女孩儿,整日混迹于舞厅,就这样认识了一批社会上的朋友。 某次,一个药头找上盛钰堂,他知道盛钰堂的一点点底细,劝说盛钰堂利用家中的关系,以玉器的渠道来贩卖毒品。就在盛钰堂还在考虑的时候,突然一群人冲进了他和药头所在的房间内,将两人捂嘴蒙头带到湘江边上,随后那群人取下他们的头套,盛钰堂这才看清楚领头者是合玉门的一名门徒,他当时就破口大骂,说那名门徒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动他。 那名门徒完全没搭理他,只是当着他的面将那名药头按进湘江之中将其活活溺死。 盛钰堂傻眼了,不再叫喊。 那名门徒这才转身走过来,低声对他说:“大公子,盛爷说过,不能碰毒品,那东西风险与利润不成正比。” 那夜后,盛钰堂猛地醒悟了,他这才明白自己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当中。他开始与过去一刀两断,潜心学习合玉门以及相关的知识,观察着自己的父亲,学习如何去做一个领导者。但是,他那独断专行的性格并没有因此改变。 当然,合玉门安排的这一切刑术并不知情,他只知道危机四伏,但并不知道这次的危机会导致整个行当中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星期后,刑术回到了地下坐窟当中,见到璩瞳之后,他开门见山道:“璩前辈,你在利用我。” 面对刑术的质问,璩瞳直言道:“对。” 刑术摇头:“你表面上是在帮凡君一和凡孟,但实际上你早就启动了你的复仇计划,但凡孟来找我的时候,给我看那封信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了,一星期前,合玉门门主的小儿子盛子邰找上我和我师父,拿出那个甲厝鼎,而我又从我师父那里听过甲厝殿的事情之后,我就基本上可以确定当年贺月佳的出走与你有绝对的关系,最早拿甲厝殿做文章的人,不是合玉门,是你!” 璩瞳笑了:“精彩,我现在算是真的明白凡君一为什么要在我跟前大力举荐你了,你会从细节之中大胆的推测真相,而且还会挑合适的时候挑明真相,证实其真伪,特别是眼下这种时候,我就算不承认也没有办法,因为大敌当前,我们都得仰仗你退敌,不坦诚相见的话,你是不会和我们合作的。” “你们?”刑术皱眉摇头,“不是你们,是你,只是你,你从来没有将凡君一和凡孟当做自己人!从你设计将贺月佳从贺风雷夫妇身边弄走之前,你就已经确定了多年后的目标是凡孟,是凡君一的儿子,丁万安没有孩子,如果有的话,他的孩子也会被卷进这件事当中,但是你知不知道,贺月佳、贺晨雪姐妹和你是什么关系?” 璩瞳很冷静地回答:“她们是我的女儿。” 刑术点头:“对,我就是这一点想不明白,既然你知道贺月佳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又为什么会那么残忍地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布这个局?” “残忍?我伤害她了吗?”璩瞳反问刑术,“回答我,我伤害她了吗?” 刑术上前道:“你将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孩子诱骗到湘西去,这还不算是伤害吗?” “伤害!?我是她的亲生父亲!我会伤害自己的亲女儿吗!?你别忘了,伤害我们父女的是那四个杂碎!”璩瞳情绪无比激动,凑近刑术压低声音道,“这个局是我们父女二人一起想出来的,我的女儿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刑术点头:“果然是这样,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璩瞳一愣,随后笑了:“刑术,你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不二的选择!” 刑术不语,只是看着璩瞳,璩瞳随后道:“当那四个混蛋带走小碟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以后一定要出去找她,当我出去的时候,我找不到她了,我只在贺家看到了两个与她们母亲长得一样美丽漂亮的孩子,我当时就知道,那是我的女儿!” 那个夜晚,当璩瞳潜入贺家,来到贺风雷和艾星灵的房间产生争执时,惊扰了起来上厕所的贺晨雪,贺晨雪走到了房门口,璩瞳慢慢侧头看去,虽然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但那一瞬间璩瞳还是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再与贺风雷夫妇争执,而是顺着他们的意思,像个傻子一样按照他们的指示回去了,实际上随后多年之中,不断外出的他,一直偷偷观察着贺月佳和贺晨雪姐妹。 他断定,那两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璩瞳坐下来,带着只有父亲才会有的笑容:“我不敢去认她们,因为在她们不知道真相的前提下,我突然出现会吓到她们的,而且,这些事情也会妨碍到她们的健康成长,贺风雷夫妇虽然是我的仇人,但对她们很好,待她们如亲生女儿,在这点上,算他们有良心。” 刑术也坐下来,静静地听璩瞳讲述。 璩瞳道:“很多年后,她们姐妹俩都长大了,但性格却相差很大,贺月佳像我,贺晨雪却像她妈妈,我一直在偷偷保护着她们,每年她们的生日,我都会想办法送一份礼物,每次都是小礼物,毕竟我担心她们会发现,更担心贺风雷夫妇会发现,没想到,细心的贺月佳还是发现了,从我第一次送礼物开始,她就细心地将那些礼物藏起来,随后每年生日前后都在观察着,终于在她初中三年级那年的生日,她发现了我……” 那天,装成学校清洁工的璩瞳悄悄将礼物放进贺月佳的书包中,随后转身离开,走到校舍后方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走过拐角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贺月佳。 璩瞳一愣,但随后明白贺月佳是在这里等着他,但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贺月佳到底推测出了什么,知道些了什么。 这个场景很让璩瞳尴尬,也让他很惊喜,他希望贺月佳能给他一个女儿的拥抱,但更害怕在贺月佳知道了真相之后,会导致她整个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学6年级,我和妹妹收到了这两件东西。”贺月佳从包里拿出一个手绢,放在地上摊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对用紫色黑曜石雕刻成的娃娃,一男一女,手工很粗糙。 璩瞳站在那看着,一言不发。 贺月佳随后又摸出来另外两个娃娃,依然是用黑曜石雕刻出来的,比上一年的娃娃体积稍微大一点点:“这是初中一年级生日收到的,这次是绿黑曜石,手工雕琢出来的,看得出打磨的人没有太顺手的工具,或者说,他故意没用太顺手的工具,导致有很多瑕疵,可能是怕别人看出来什么。” 璩瞳笑了,又立即收起笑容,微微抬头看着贺月佳,看着她那认真的眼神。 “这是初中二年级生日收到的礼物,依然是黑曜石娃娃,但品质比上次的好,是蓝黑曜。”贺月佳继续往外拿,随后抬眼看着璩瞳,“今年呢?今年你是不是拿来的还是黑曜石,品质肯定比去年的好,你是谁?你为什么总是要送我们黑曜石做成的娃娃?” 璩瞳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他转身拔腿就跑,跑了一阵,他躲在墙壁后面,既害怕贺月佳追来,又希望她追来。他在探头出去看的时候,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要是她追来了,自己就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告诉她自己就是她们的亲生父亲。 可当璩瞳探头出去看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贺月佳,他很失望,他倚墙而站,立在那等待着,等了好久,依然没有看到贺月佳的身影,他只得转身离开。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吧,只是比其他孩子要聪明一些,看来明年要更小心一些了。璩瞳慢慢走回了监狱旧址,就在他快从井口滑落下去的那一刻,听到贺月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不会想要自杀吧?” 璩瞳一愣,转身过去,看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贺月佳提着书包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此时他才明白,这个聪明的孩子之前没有追上来,是躲起来跟踪他,想彻底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月佳此时从脖子上解下一个项链,项链的坠子上面挂着一个黑曜石珠子:“这是金黑曜,很稀有,这是我妈给我的,说是我的护身符,我从小就很喜欢,其实先前我想问的是,你是谁,为什么你知道我喜欢黑曜石。” 璩瞳鼻子一酸,摇头:“我不知道你喜欢黑曜石,只是我媳妇儿喜欢黑曜石……” 在那短短的几天相处中,璩瞳和段小碟好像说尽了人生,段小碟说自己最喜欢黑曜石,因为黑曜石的含义是不再哭泣,永远幸福。段小碟离开时,璩瞳送了她一颗黑曜石珠子,那是一颗金黑曜,其中还带着天然的金砂纹路,算是铸玉会当年收集的上品之一。 璩瞳看着贺月佳的那颗珠子时,明白,那颗珠子肯定是段小碟临走时交给艾星灵,而艾星灵又做成了项链转给了贺月佳,实话实说,这是妈妈给你的礼物。 是呀,是妈妈给的,但贺月佳脑子中认为的妈妈不是段小碟,而是艾星灵,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段小碟的存在。 璩瞳说到这长嘘一口气:“当时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直接告诉了贺月佳真相,也做好了相关的准备,觉得在正常情况下,她不会相信,她会转身离开,回去告诉贺风雷夫妇,而我则只有直接摊牌了。” “结果她没有,她相信了,对吗?”刑术问,“她能够按照你的指示去湘西,肯定是有这个前提的。” 璩瞳笑道:“是呀,她相信了,她认真的听完了我所讲的所有细节,然后很冷静地问我——爸爸,你想报仇吗?” 刑术听到这汗毛都立起来了,他觉得贺月佳和贺晨雪虽然是双胞胎,但除了长相和身材之外,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完全是两个方向,两个极端。 刑术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想,但是我不想伤害他们,不想取他们的性命,因为他们即便伤害了我,但没有坏到将我置于死地,虽说他们总是有这样的机会。”璩瞳回答道,“而贺月佳也点头道,爸爸,你说得对,我毕竟对我现在的爸爸妈妈有很深的感情,他们抚养我长大,对我有养育之恩,俗话说,生母不如养母大,如果你真的要伤害他们,我不会同意的。” 刑术皱眉,虽然他听到璩瞳复述贺月佳的那番话并不冷酷,相反还有些温暖,不过他还是觉得后背有阵阵凉意,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所思考的事情,明白的道理堪比成人,简直就是怪物……还是说,璩家人都这么聪明?这么冷静? 想到这,刑术又道:“于是,你们父女俩就商议了那样一个独特的复仇计划?” “不,不仅仅是复仇计划,我还想将铸玉会拉回正轨。”璩瞳叹气道,“铸玉会已经偏离轨道太多年了,我不想铸玉会有一天会坠入深渊,变成第二个合玉门。” 第十四章:算计 合玉门对铸玉会的威胁由来已久,当年璩家要大举将铸玉会迁出关内,就与合玉门有着直接的关联,铸玉会从创建那天开始,就与断金门完全没了任何联系,虽然脱胎于这个江湖组织,但璩家人只想研究玉器,不想过问江湖事,所以对手下的门徒要求严格,规定只要曾有过江湖身份的人,一律不能入会,因为江湖人会带来江湖事,而江湖事冤冤相报一辈传一辈,永远都无法了结。 可合玉门就不一样,他们虽然脱胎于铁衣门,但与铁衣门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最重要的是铁衣门又属于茅山派的一个分支,就算不想过问江湖事都不可能。到了民国初年的时候,合玉门已经与后起的一些江湖门派,例如青帮、洪门等都有着生意上的来往,甚至互相派遣门徒进行所谓的帮会交流,在江南一带势力相当大,势头最盛的时候,与其他帮会一样,都干着走私烟土军火的买卖。 合玉门的势头到了抗战时期才慢慢减弱,因为不管合玉门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在国难当头的时候,他们依然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中国人。就如那一代的合玉门门主在面对张啸林派来的说客时,义正言辞道:“我这辈子什么都敢做,唯一不敢做的就是当汉奸。” 抗战八年,合玉门损失惨重,但他们也资助了国民政府,联合中统、军统方面对日伪进行了不小的打击,但合玉门的门徒也因此损失殆尽,到解放战争时期,合玉门剩下的人,有记载的也不过二三十人而已,大大低于同期一直保持低调的铸玉会。 从此之后,一直到80年代,合玉门都一直保持着低调,模仿着铸玉会,但现任的合玉门门主盛丰却是在十年动乱之中逐渐梳理了自己那“高大光辉”的形象,紧接着,在没有任何授权的情况下,谋夺了合玉门门主的地位。 璩瞳解释到这里的时候,刑术问:“璩前辈,你的意思是说,合玉门以前也是属于父传子的继承制?与铸玉会一样?” “是的。”璩瞳点头,“合玉门原本是陈家的,据他们自己说是南北朝时期南陈的后人,至于真相如何,谁又知道呢?大多数要自立门户的人,都会吹嘘一番自己是某某望族的后人,这根本无法证实,就算是同宗同祖又如何呢?” 刑术点头:“好吧,你让贺月佳去湘西,目的就是为了甲厝殿里的东西,但是,在当年,你难道就已经预见了合玉门迟早会盯上东三省的玉器市场吗?” “那是迟早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想把璩家的东西要回来,但是我不能借助合玉门的力量,就算要借,我只能借助正义的力量,对吧?”璩瞳说着紧盯着刑术的双眼,他口中所称的“正义的力量”指的就是刑术,“最重要的是,合玉门的盛丰夺来门主之位,和四大首工的方式类似,都不是正主,所以,如果我下手稍微晚一点点,让合玉门的人知道我的存在,那么他们一定会在不经过铸玉会四大首工的前提下,铲除我,这样一来,那四大首工不得不接受他这个被迫的人情,也就等于是受制于人。” 刑术摇头:“前辈,你想得可真远。” “眼光一定要长远,我从前就输在眼光短浅之上,不过,当月佳跟着我学习这些知识的时候,她是第一个提出要防范合玉门的,那时候的我还没有真正醒悟到这一点。”璩瞳说着,看着周围道,“在这里,存放了铸玉会几百年以来的书籍,三年内,她读完了这里所有的书籍。” 刑术道:“还跟你学了一身功夫。” “是,但并不精通,她不是自小练武,十来岁才跟着我学,只能说普通的地痞流氓无法伤害她罢了,如果真的遇到高人,也只能束手就擒。”璩瞳叹气,“但是她懂得用脑子,这是最可贵的地方,刑术,你也是,就算是两人比武,动拳头是其次,动脑子才是最重要的。” 贺月佳悄悄在坐窟中跟着璩瞳学了几年,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才突然间选择消失,一个人独自去了湘西查探关于甲厝殿的事情,同时也约定在多年之后,单独写信给凡孟,将凡孟也哄骗到湘西去。 刑术道:“这就是你真正复仇的第一步,你其实最恨的并不是那四大首工拿走了璩家的东西,而是因为他们夺走了你的妻子和女儿,所以,你想让他们感受到与你一样的痛苦,这才计划第一步让贺月佳消失,让贺风雷夫妇痛不欲生,紧接着便是让贺月佳叫走凡孟,又宣布凡孟的死,让凡君一几近崩溃,同时,你也用特殊的方式,让凡孟的死使得凡君一彻底怀疑四大首工的制度,从而倒戈向你,因为四大首工内如果没有你的人,之后的计划你将会举步艰难!” 璩瞳满脸笑容:“刑术呀刑术,你真的是聪明绝顶!这也是为什么,我告诉凡君一,如果我的小女儿贺晨雪要找丈夫,必须要找你的原因,我璩家的女孩儿,不能嫁给废物!” 刑术现在知道为什么凡君一要那么坚决了,也知道凡孟为什么要那么坚决了,但是他不明白两个最关键的问题,其一,那就是四大首工现在是不是知道当年贺月佳的出走与璩瞳有关系,其二,当年璩瞳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凡孟被宣布死亡,紧接着凡君一才怀疑四大首工的制度? 刑术提出这两个疑问之后,璩瞳立即回答:“他们当然不知道,但凡孟知道,这是我指示月佳做的,你总得拿点甜头给人家,对吧?总是掖着藏着,凡孟也不会百分之百的信任月佳。再者说了,凡孟在合玉门和我的双重压力之下,势必不敢将实情告知给四大首工,只能隐瞒到底,他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这就是我下这个套的最终目的。” 厉害。刑术在心中由衷佩服,先用凡孟的事情策反了凡君一,同时也将进退两难的凡孟带进自己的阵营,最重要的是,凡孟这个知道所有事情的人,却没有将关键的事情告知给凡君一,导致凡君一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在为璩瞳做事,这是双保险,就算事情被戳破之后,凡君一只会更加伤心,伤心自己的儿子宁愿相信璩瞳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父子之间的裂缝变得更大。 璩家人的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呀?刑术在佩服的同时也觉得可怕至极。 刑术点头:“那当年凡孟的死是怎么回事?” 璩瞳笑了:“利用合玉门。” “利用合玉门?”刑术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璩瞳道:“合玉门的规矩很多,比铸玉会的多上百倍,不成文的规矩更是数不胜数,月佳去了湖南之后,并没有立即去找甲厝殿,因为她还需要锻炼,她心知肚明,于是她利用自己的知识,在湖南的行当内闯荡了一番,也因此混入了合玉门,她写信给凡孟让他去的时候,很清楚合玉门一直想打进东北的市场,而铸玉会也在迟疑之中,如果凡孟要隐藏自己去湖南的真实目的,只有一个借口,那就是与合玉门谈判。” 刑术皱眉:“然后呢?” “凡孟不是首工,只是其中一个首工的儿子,他不能决定任何事情,充其量就是一个使节而已,而到湖南地界的他,只能任月佳摆布……”璩瞳说到这里笑了。 复仇的第二步开启,凡孟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贺月佳,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一张大网早就等着他——贺月佳在合玉门多年以来,拿到了合玉门无数的犯罪证据,甚至还有合玉门赝品工厂的照片以及录音,这些东西她都交给了凡孟。 凡孟拿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只是被告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但随后他就被合玉门的人生擒,同时搜出了他身上的那些个证据。 “凡孟当然不可能出卖月佳,他只能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说是那个人交给他的东西。”璩瞳冷笑道,“报应呀,这就是他玩弄我两个女儿感情的下场。” 刑术道:“但是,也能看出,他是真的爱着贺月佳。” “是呀,我知道,但是他既然爱着月佳,又为什么要捏着晨雪不放呢?”璩瞳双眼一瞪,厉声道,“这就是个畜生!” 刑术叹了一口气,觉得无论任何人,最大的软肋就是自己的感情,一旦感情出现漏洞,完全是堵不上的,被人抓住漏洞,只能任人摆布。 凡孟被合玉门生擒,证据确凿,按照规矩,他是完了,但是盛丰是个聪明人,他立即摊牌,要求铸玉会与合玉门合作,一起开辟北方的市场,这样一来,大家共进退,凡孟手上的证据也会伤害到铸玉会,也就不算是个事儿了,至于那个交给他证据的人,合玉门会自行调查处理。 铸玉会接到消息,立即开会商议,凡君一当然是想救出自己的儿子,认为可以牺牲一部分利益来换取,当然不一定是全部的,总之无论如何先救出凡孟再说。可是,其他三人完全不同意,认为应该以大局为重,先稳住合玉门,再找湖南的朋友帮忙。 凡君一非常愤怒,但又无可奈何,毕竟铸玉会的四大首工制度是少数服从多数,投票决定。 而在另外一边,贺月佳按照原本的计划,救出了凡孟,带着凡孟逃向了林各山方向,在省道之上,上演了一出“车毁人亡”的好戏。 虽然那出大戏也是九死一生,但凡孟的命是保住了,合玉门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查清楚凡孟到底是死了,还是仍活着,但那场车祸的官方调查认为,车掉入下方河流之后,根据车上残留的一些血迹,认为车上的人受了重伤,尸体被冲到下游了。 合玉门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了铸玉会,凡君一当场就掀了桌子,愤而离开,随后的半年之中,他不断委托朋友寻找,自己也亲自去了湖南,但都没有找到凡孟,从那之后,凡孟就被认定已经死亡。 而贺风雷夫妇,为了安慰贺晨雪,也为了不让贺晨雪卷入这件事当中,只得告诉贺晨雪,凡孟是与一众门徒等去了湘西寻找奇玉的过程中死去的,另外编造了一个故事。 刑术缓缓摇头:“其实你当时也觉得凡孟有才干,他的优点是单纯,缺点也是单纯,同时你也得先合玉门一步去找甲厝殿,当然,你的最终目的,也是想让凡孟和他父亲一样痛恨四大首工制度,因为如果不是其他那三个人,他不会险些死在湘西。” 璩瞳满脸笑意:“对,是这样,连环计!” “可惜,你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贺月佳毕竟是个女人,也毕竟是与凡孟有着感情基础的。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的话,凡孟现在兴许已经知道点了什么,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告诉给其他人,可是那晚他来找我的时候,从他的言行举止已经表现了出来。这么说吧,我相信,他现在基本上就应该算是你的女婿了,两人在外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贺月佳还能压抑自己的情感,这不可能。”刑术摇头,“说不定现在贺月佳已经不被你所控制,可惜呀,甲厝殿还没有找到的前提下,你还赔了一个女儿,我说过,人最大的软肋就是感情。” 璩瞳沉默不语,从凡孟回来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两人对视许久,璩瞳开口问:“刑术,时间不等人,甲厝殿也不等人,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刑术道:“我答应去找甲厝殿。” 璩瞳立即问:“那铸玉会首工的事情呢?” “我何德何能?”刑术笑道,“说到底,你和现在的四大首工以及凡孟六个人的各自打算都不一样,虽然表面上目的都是借我度过危机,确切的说,是借我这个郑苍穹徒弟的身份度过危机,但私下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你还想借我制约四大首工,扰乱他们,因为现在凡君一赞同我当首工,贺风雷夫妇也会赞同,就算丁万安不赞同也毫无办法,在这一点上,就算不把权力还给你,你不写委托书,他们依然可以投票决定,这是定死的事情,而贺风雷夫妇非常爱他们的养女贺晨雪,你也很爱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在这层关系上,你们也会支持我,加上贺晨雪急于想找到自己的姐姐,凡孟手里又捏着贺月佳所在地的秘密,看在贺晨雪的份上,我不答应都不行。” “所以呢?”璩瞳问,“你说了这么多,分析得也很准确,可并没有给我准确的答复。” 刑术点头:“我当!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璩瞳起身道,“只要你当这个首工!” “好啊!”刑术笑了,“我要凡孟和我一起当!” 璩瞳脸色变了:“不可能!” 刑术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我当,你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反悔了?” 璩瞳皱眉:“你到底在想什么?没有双首工这种制度,这种制度比四大首工制度还糟糕,如果发生了争执,听谁的?” “听我说完!”刑术笑道,“铸玉会还是璩家的,你还是最终做主的人,我和凡孟可以向你提出质疑和反对,同时,前任四大首工改为铸玉会的终身顾问,有发言权,但是没有决定权,保留以前一些门徒的职位,什么都不动,要改就改良决定层,不改良执行层,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璩瞳冷冷道:“你和我玩什么君主立宪制?” “理解错了,你不是君主。”刑术摇头,“我只是想要稳定,铸玉会内部都不稳定,怎么对付合玉门?” 璩瞳寻思了好一会儿道:“你是两头都想讨好呀。” “如果大张旗鼓的改革铸玉会,你知道会面临什么吗?铸玉会会从内部开始崩溃,门徒走的走,逃的逃,甚至会出现有人倒戈向合玉门,以合玉门的行事方法,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已经在拉拢下面的门徒了,你再一改革,打击前任四大首工的同时,牵连到他们手下的门徒,一旦殃及池鱼,伤了大家的心,那些个想倒戈想离开的人正好找到了最恰当的理由!”刑术详细分析道,“另外,四大首工算是新时代铸玉会的元老,人都有面子的,你直接打压下去,只会适得其反,让他们成为顾问,风风光光的,绝口不提这几十年来你被欺骗的事情,对大家都有好处,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如果你不答应,那你们就自己解决!” 璩瞳点头:“好,那你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选凡孟?” 刑术上前道:“璩前辈,凡孟是你的大女婿,而晨雪那,按照你、凡君一与贺风雷夫妇的意见,都希望我和晨雪未来有个结果,也就是说,我可以算是你未来的二女婿,这样一来,你和凡家的矛盾化解了,也通过我化解了与贺风雷、艾星灵的矛盾,而且铸玉会还是你璩家的,两大首工都是你的女婿,你还想怎么样?至于丁万安,我有办法说服他。” 璩瞳看着刑术,心跳加快,他现在突然间有点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把控刑术这个人,刑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精明,还要擅长算计,算计到让你各方面看似都得到了好处。 许久,璩瞳点头:“好,我答应!” 刑术的笑容出现在脸上:“那就麻烦璩前辈写一份委托书了。” 第十五章:新时代 丁万安的修理厂办公室内,窗帘已经被拉上,丁万安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刑术掏出那份委托书,目不转睛地看着委托书被推到自己跟前。 “什么东西?”丁万安半眯着眼睛问。 刑术看着丁万安道:“麻烦丁前辈看看,这是璩瞳璩前辈的手书,上面还有铸玉会的玉印,不是我伪造的。” 丁万安用一根手指按住委托书,移到自己跟前,目光下垂,一目十行,飞快看了一遍,随后冷冷道:“你们疯了吧?” 刑术从笔筒中拿出一支签字笔,起身递过去:“丁前辈,签个字吧。” 丁万安无动于衷:“刑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签字?” 刑术拿着笔,维持着那姿势:“其他三个人都会签的,我第一个来找的你,就是为了避免尴尬难堪,如果到时候他们都签了,你没签,所有人都盯着你,你更为难,事情也会更难办,就算按照现在的制度,三票对一票,你也没有选择的权力。” 丁万安一巴掌将刑术的笔打落:“既然是这样,我何必签字呢?你们决定就行了,何必假模假样找我走这个过场?” 刑术绕过桌子,去捡地上的笔:“丁前辈,据说我知,你名下的那些金银玉石店,实际上是属于铸玉会的,都是铸玉会的财产,虽然在法律名义上是你私人的,所得收益也是,但是按照铸玉会的分配制度,所得收入除开成本,剩下的你和手下的门徒五五分,可是从账面上来看,情况不是这样的,是三七分,你七,他们三,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你认为下面的人会支持你?到时候你就是空架子了。” 丁万安狠狠地看着刑术:“你他妈的查我的账?谁干的?是不是凡君一?” 刑术重新将笔递过去:“是谁还重要吗?我说的是事实吧?” 丁万安起身,再次一把打落那支笔,指着刑术:“刑术,你要对付我,还嫩了点。” 刑术看着地上那支笔,掏出手机来,翻找了一会儿,将手机举起来,上面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的照片,还穿着校服,丁万安看着那照片愣住了。 刑术道:“这孩子叫陈霍,他妈妈叫陈丹,他跟他妈妈姓,与他妈妈住在佳木斯,他不知道他爸爸是谁,但他妈妈说,他爸爸迟早有一天会接他们母子俩到哈尔滨享福,因为他爸爸在哈尔滨群力新区给他们买了一套大房子,建筑面积180平米,精装修,前一个星期才把家电给买齐了,还定了一辆小型suv,连他转学就读的学校都联系好了,这个孩子会在哈尔滨高考,他爸爸希望他能有个好的环境,考上好的大学。” 丁万安脸色变了:“姓刑的,你怎么这么卑鄙?” “丁前辈,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孩子,你的前任妻子于十年前过世之后,你一直独自生活,后来你认识了带着孩子的陈丹,陈霍是某个男人的私生子,但你不在乎,你愿意当他的爸爸,你很伟大,我说出这一切来的目的是希望你权衡利弊,你已经赚了很多了,多到你这个儿子一辈子都用不完,如果你再继续坚持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把你的家人给卷进来的,合玉门不是善茬,他们会查到这些的。”刑术再次举起笔,“如果你没有决定权了,合玉门也不会把你们当做眼中钉。如果你问刚才我算是威胁你吗?算。我想好了,为了大家好,恶人我来做,没关系,而我答应成为下任首工,不仅仅是为了铸玉会,而是为了整个行业,为了这个市场,基本公平才是我们的原则,你说对吗?” 丁万安盯着刑术手中的笔,最终还是拿了过去,快速在上面签好字,随后抓起委托书扔给刑术:“滚!” “谢谢。”刑术将委托书拿起,用手小心翼翼抹平,然后装在文件袋之中,起身离开。 当刑术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的那一刻,听到丁万安道:“东三省的同行们,就靠你了。” 刑术点点头,丁万安又道:“还有,谢谢你。” “客气。”刑术简单回了一句,离开了办公室,门关上之后,他长吁了一口气,恶人真的不好演。 刑术离开,丁万安拿起电话,拨出号码去,露出轻松的笑容:“老婆,我退休了,你收拾一下,明天我就去接你们来哈尔滨。” 一小时后,在贺风雷的别墅中,早已经等待在那的凡君一、贺风雷、艾星灵、凡孟四人也都一一在委托书上面签了字,没有任何人多话,从刑术拿着委托书走进去的那一刻,这个别墅就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好像大家都“死去”了一样,而这个“死去”则是意味着铸玉会迈进了一个新的时代。 刑术没有多话,道了谢谢之后转身离开,凡孟看了一眼其他几人,点头示意后也跟着走了。 贺风雷、艾星灵和凡君一围坐在桌前,贺风雷转身扛了锄头进了花园,在花园一角挖出了一坛酒,稍微洗了洗表面的泥土,捧到了桌子上面:“这坛酒是纯粮食酒,没有勾兑过的,是我十年前在双城看着朋友酿出来的,原本打算晨雪出嫁的时候喝,现在来看,也许得提前了,算是双喜临门吧,咱们三个人也退休了,所以,开了这酒,咱们一醉方休!” 艾星灵去拿杯子,贺风雷却道:“拿碗!” “对,拿碗。”凡君一也道,“就和当年咱们成为四大首工的时候一样,用碗喝,咱们四个当的时候风风光光,退休了,也得风风光光!” 艾星灵笑道:“要不要摆上几桌呀?我马上就可以打电话准备。” “免了吧。”凡君一摇头道,“当年咱们四个上任的时候,因为用的手段不好,见不得光,所以只能在道外的一家小餐馆里面,喝着丁二哥从沈阳带回来的老龙口,悄悄的庆祝,憧憬着未来,知道那时候我许了什么愿吗?我许的是,我们的开始并不风光,但我们退下来的时候一定要光明正大,这个愿望实现了。” 艾星灵拿出四个碗,倒上了酒,三人各自取了一碗,对视着,随后都笑了。 艾星灵看着剩下那个碗:“可惜,丁二哥没来。” “他心有所属。”贺风雷笑道,“等他办完一切,会回来的,我们留下一些酒,等他回来再说,来,干了!” 三人一饮而尽,坐在那自顾自笑着,聊着从当首工开始到今天结束时经历的一切…… 一个时代总会被另外一个时代所取代,绝大多数时候,这都算是一种进步,但同样的,时代的进步也会让一些过去没有解决的问题变得更复杂,就如在大海中漂泊的冒险船舶一样,虽然他们最终找到了新的大陆,站在海滩上面欢呼雀跃,但同时也担忧着眼前面临的更大难题——这片新大陆又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江岸边上,刑术将车停下,靠着车头伸着懒腰,凡孟的车也缓缓停在旁边,他扭头看着凡孟下车,凡孟顺手扔过一瓶饮料给他。 刑术接过,拧开道:“来得正好,我正口干舌燥呢。” 凡孟也靠在自己的车头前:“你今天说了很多话吗?” 刑术喝着水摇头,随后放下瓶子道:“在丁前辈那说了挺多,但凑效了。” 凡孟看着他:“为什么是我?” 刑术看着已经开化的江面:“为什么不是你?” 凡孟道:“我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你竟然还信我?” “不好意思,你大概误会了,我不是信你。”刑术将瓶子放在引擎盖上,“我是要把你和我绑在一起,如果我信你,我绝对不会拉你下水!” 凡孟点头:“有道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合玉门的人肯定不久之后,就会催促你去湘西找甲厝殿,你得准备了吧?” 刑术道:“我原本打算的是,我去湘西,你坐镇哈尔滨,但仔细想想,那不可能,贺月佳还在湘西,你肯定得去,所以,现在这支队伍中,已经定下来的有四个人,我、你、晨雪还有我的一个朋友,绰号叫阎王,我还需要找一个人,但我还没有想好找谁。” 凡孟摇头:“我不和你一起同行,我要先走,我定了明天的机票去长沙,你电话随时开机,我会找你的。” 刑术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凡孟却笑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 刑术看着凡孟,笑道:“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那倒也是。”凡孟笑着抚了抚墨镜,“我走了,还有点事情要办,对了,晨雪在她的家里面,我觉得她应该是在等你。” 凡孟说完上车,刑术靠近车门,问:“喂,你有没有灌了什么汤给她?” 凡孟将墨镜往下一拉,看着刑术:“你觉得我像那种人吗?” 刑术肯定道:“像!” 凡孟笑着,发动汽车倒车离开。 等凡孟离开之后,刑术拨出电话去,等那头通了之后,然后道:“傅警官,我有点急事找你,咱们半小时后见个面吧……” 半小时后,刑术在路边等到了开车赶来的傅茗伟,刑术走向一脸疲惫的傅茗伟:“傅警官,你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有人不想让我睡,你说我怎么办?”傅茗伟摸向口袋要拿烟,但摸到的时候手又放了下来,“说吧,有什么事?” 刑术想了想道:“傅警官,湖南有个合玉集团你知道吗?” “不清楚。”傅茗伟摇头,“你想说什么?” “我给你提供个线索。”刑术看着傅茗伟道,“你这次追查的那四个人,也许与这个合玉集团有某种联系,但是我不确定,我只是从我知道的这方面推测出来的,我再说一遍,仅仅只是推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站得住脚的证据,因为合玉集团很难对付,他们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我想,说不定徐氏兄弟都不知道他们在为合玉集团做事。” 傅茗伟看着刑术:“刑术,你到底想说什么?” 刑术道:“我现在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总之大方向告诉你了,其他的我无法说太多,你最好和湖南方面的同事联系下,调查下他们,我能对你说的只有这么多,再见。” 刑术说完转身上车,傅茗伟也没有追上去,只是在寻思刑术的话,他知道刑术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他下意识拨通电话问:“徐氏兄弟现在在做什么?” 董国衔在那头回答:“没动作,还是窝在那屋子里面。” 傅茗伟想了想道:“撤,马上撤走,留下五个机动组就行了,不,增加三个,一共八个机动组,轮番盯着他们,谨防他们分开行动,一定要盯死每个人,但出租屋不要再呆了,没用,我们不撤,他们不会有行动的。” 董国衔立即道:“但是傅队,上面交代过,不能撤!” “有什么事我负责。”傅茗伟说完就挂了电话,站在那,左右看着,最后干脆坐在路边,掏出烟抽了起来,随后又起身来,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要出事了。 与此同时,徐氏兄弟所住的公寓内,坐在电脑跟前的徐财头也不抬地对坐在旁边看电视剧的大哥徐生说:“大哥,那头让我们干活了。” 徐生微微侧头,扫了一眼对面的楼:“干活?警察都还在盯着我们,要是干活当场就会被抓住!” 一侧做着俯卧撑的徐道抬头道:“警察不撤也没关系,我们散开,分头行动,甩掉他们,也不是难事。” 阳台边上的徐有翻着手中的书:“你真当警察都是废物?” “三哥,你胆子太小了,过于谨慎不是什么好事。”徐道不屑道,“警察办事是讲规矩的,但我们和他们相比,不需要那么多烦琐的规矩,我们如果也像他们一样去律,讲规矩,干嘛不去应聘上班呢?” 徐有只是冷冷一笑,没有任何回应,在他眼中,徐道只是个莽夫。 徐财看着徐有:“三弟,我同意老四的话,警察之所以办案困难,就是因为他们要律,讲规矩,如果抛开这些不说,我们早就被抓了,法治社会,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他们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说起证据……”徐道走到徐有跟前,“三哥,这次咱们被迫接下这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活儿,完全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当初将一个物件拿给你老师去做什么鉴定,恐怕我们也不会露馅。” 徐有抬眼直视着徐道的双眼:“老四,你怀疑我吃里爬外?” 徐道冷冷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奇怪,当初我们干完那一票之后,说好了短时间内不要出手挖出来的东西,但是你却拿着其中一个物件去找了你以前的老师,全然不顾我们三人的劝说!” 徐生扬头道:“老四,别这样和你三哥说话!” “我说错了吗?”徐道扭头看着徐生,“大哥,每次都这样,我一旦指出他的问题,严重的问题,你就会站出来当和事老。”徐道说完又看向徐财,“二哥,你就像墙头草一样,从来没有自己的主见,明明心里觉得我对,但是大哥只要点头,你就立即站在大哥那边说话,有意思吗?” 徐生皱眉,徐财抢先道:“老四,你别忘了,雇主手中能拿到证据,并不是老三导致的,而是那些王八蛋早就盯上我们了,他们手里可是有我们爆破挖掘湘西那几座古墓的视频资料,也就是说,在老三拿那物件去见他老师之前,我们就已经暴露了,你现在只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慌张了,不想被人操控,所以急于找到一个罪魁祸首,好吧,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哪怕是你现在活活打死你三哥我也不管!” 徐道起身来,慢慢走过去:“我是最小的弟弟,理应受到三位哥哥的照顾吧?但事实呢?我还得照顾我上面的三哥,这些年我们弄来的那些个物件,我们三个该变卖的变卖,换钱的换钱,唯独他!”徐道指着徐有,“唯独他掖着藏着,每件东西都是他的宝贝不肯拿出来!全靠咱们三个人养着他,你们两人是应该呀,你们是哥哥,但我这个小的,最小的,他妈的凭什么要养着他!” 徐有起身来刚要说点什么,徐生一脚踹在跟前的茶几上面,指着对面的小凳子:“坐下!你刚才说话带什么‘他妈的’?咱们是兄弟,他的妈也是你的妈!” 徐道愣住了,迟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是一屁股坐下,然后低声道:“对不起。” 徐生指着徐道:“你说什么都无所谓,你骂谁我也不管,但不能骂自家兄弟,骂自家兄弟就和骂自己一样,明白吗?咱们徐家自古以来,虽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也算是书香门第!” 此时,徐有在旁边冷冷道:“是呀,书香门第,到咱们这一代,咱们四个全变成了贼。” 这句话同时得罪了其他三人,徐财忍了忍把话题岔开:“老四,你三哥就这么个性格,性格决定了他会做什么事情,再说了,他能花得了几个钱?无非就是买点书,看点报,吃吃喝喝,其他的事情他完全不感兴趣,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以后你那份钱,我出。” 徐道立即开口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徐财吼道,“不就是因为一点小钱吗?你至于那么抠门吗?我都算抠门了,都没有像你想的那么多,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这次的事情搞定之后,我们得把有我们证据的那批人挖出来,把证据拿回来,但是这次,我建议不要讲原则了。” 徐道立即举手:“我也同意!” 徐财所说的原则,就是最早徐生和徐有两人提出的“不管做什么,都不能伤人性命”的原则,他们一直遵循这个原则多年,因为他们很清楚,抢归抢、盗归盗,要是伤人杀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要是被抓住,只有吃枪子的份儿。 徐生看着徐有,半天也点头道:“和抓住我们把柄的人,不需要讲原则,老三,你说呢?” 徐有不说话,只是举起书继续看着。 第十六章:跟踪 铸玉会新时代的开启,也预示着合玉门装满罪恶的盒子正慢慢开启,其中的魑魅魍魉张牙舞爪地爬了出来,准备大闹一番。 合玉门门主盛丰坐在自己的房间内,翻阅着今年北京春拍会的玉器图册,脸上带着诡异莫测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大儿子盛钰堂正在做着万全的准备,说不定在预定时间之前就会出现,而自己的小儿子盛子邰则在哈尔滨安静地等着,等着刑术他们的最终答复,同时也期待着徐氏兄弟展开计划的第一步,只要第一步计划成功,哪怕是只成功一半,后续的事情就好办了。 而刑术这边,他并没有立即去找贺晨雪,而是隔了两天后,才去了第一次见贺晨雪时她所住的那个屋子。 敲开门之后,刑术见贺晨雪穿着一身睡衣站在那,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见着他也很冷淡,打开门之后转身就走,直接回到卧室。 刑术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晨雪在卧室内说:“进来吧,记得换鞋,我换衣服。” 刑术换鞋的同时问:“这几天没睡好?” “我在找资料研究甲厝殿,可惜,根本找不到有用的资料。”贺晨雪关着门在里面回答。 刑术四下看着:“那是肯定的,我都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是,这次我们不得不去,对了,凡孟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 刑术想知道凡孟有没有告诉过关于她姐姐贺月佳的事情,但屋内的贺晨雪没有马上回答,在里面换好了衣服,换上了一身比较轻便休闲的服装之后走了出来才回答:“没有,关于甲厝殿的事情他也没有透露,只是让我们去长沙之后,找一个叫万荣的人。” “万荣?”刑术皱眉,“是不是长沙的那个收藏家?” 贺晨雪倒着咖啡:“你认识?” 刑术点头:“认识,美籍华人,多年前才回来,以前是生意人,回来之后与各地的湖南商会关系密切,痴迷玉器,号称手上有中国各个朝代的玉器制品,但谁也没有证实过,他的消息还很灵通,各个层面的消息他都收,而且还真出钱买,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这个收藏家,不仅收藏玉器,也收藏各地的消息,我曾经用一块隋朝的玉器在他那换过一个准确的消息。” 贺晨雪端着咖啡递给刑术,刑术拿过咖啡道:“这几天你憔悴了不少,没事吧?” 贺晨雪微微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你姐姐的事情,凡孟有没有告诉你?”刑术直言问,他迫切想知道。 贺晨雪摇头:“没有,他每次都是说,太晚了,下次再说吧,即便是在大清早也这样说。” 刑术听完她这句话明显愣了下,贺晨雪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解释道:“我和他没什么,我说大清早并不是说我和他一起起床,而是那几天我一直住在他家,分开住的。” 刑术点头,低头看着咖啡杯:“有茶吗?我喜欢喝茶。” “慢慢适应吧,人总得适应,咖啡和茶都得喝,不是吗?”贺晨雪笑了笑,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包,同时问,“我们也该做准备了,你这次也准备带上阎王他们吗?” 刑术道:“阎王我必须带上,这是必要的人选,原本准备带阎王、你、凡孟,但是凡孟已经回长沙了,也许是急着去见你姐姐吧,所以,除了我、你和阎王之外,我还得找两个人。” 贺晨雪点头:“白仲政算一个?还有谁?你总不会找田炼峰同行吧?” 刑术摇头:“白仲政也不去,带着他麻烦,炼峰得帮我看铺子。” 贺晨雪微微皱眉:“那还有什么人选?”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带你一起去认识认识,稍微有点远,在长春,我定了两张高铁票。上午去,晚上回。”刑术看着贺晨雪的包,“记得带身份证。” 贺晨雪点头:“随身携带,走吧。” 贺晨雪俯身换鞋的时候,刑术看着她的背影,就那么看着,忽然间问:“晨雪,你还喜欢凡孟吗?” 贺晨雪慢慢起身,侧过头来:“我不是小时候了,我不会再学姐姐了,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她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走吧。” 从哈尔滨坐高铁到长春也不到一个小时,不像从前,大家都不会选择坐火车,而是坐走高速的旅游大巴。在长春西站下车之后,两人坐出租车一路开到长春影视城门外,随后刑术打了个电话,在那等待着,等了许久,从影视城中跑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戴着圆边奔尼帽和墨镜的男子,男子手中还拿着一个带长镜头的相机,见着刑术之后上前就抱住他。 “你小子终于想起我来了!上次在四川一别,已经多少年了?”男子咧嘴笑着,扭头看着贺晨雪,“这位是?” “这是……”刑术正要介绍的时候,贺晨雪上前道,“我是他未婚妻,我叫贺晨雪。” “未婚妻!?”男子很惊讶,看着刑术,随后道,“你小子可以呀,从哪儿骗来的仙女?” 刑术看了一眼贺晨雪,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没有反驳,向贺晨雪介绍道:“这是谭通,绰号炮王,他的身份多,混在影视圈子里面,做道具师、烟火师,呃……现在看这模样,像是做摄影师了。” “别胡说,我现在就是兼职当当剧照,这段时间不是没戏拍吗?就在影视城里面替人拍拍照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谭通说完看着影视城门口,“你们要不要进去玩玩?我打声招呼去。” 刑术摇头:“不用了,我找你来商量点事,正经事。” 谭通看着四周:“外面也没什么清静地方,还是进去吧,去我朋友的服装间呆一会儿,他们的戏还没开机呢,还在准备服装什么的,演员也没有来试妆,挺清静的。” 刑术只得点头,等谭通去门口找人带他们进去的时候,刑术道:“这个谭通,早年呢,家里挺穷的,读武校出来的,没活儿干,干了两年保安,某次遇到剧组拍戏,他跑了回龙套,因为身手还不错的原因,被一个武指看上了,带他入行,当了几年的武行,因为为人不错,人也聪明,做了武术指导和执行导演,但这小子吧,讨厌麻烦事,最后干脆跟着一个道具师父学,做道具,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枪火呀什么的,是个能人,精通不少东西。” 贺晨雪奇怪地问:“和我们不对口呀,为什么找他?” “他是湖南人,对当地情况了解,而且这么多年拍戏走遍大江南北,对各地民俗民风也很了解,还会一部分苗语,湖南本地方言更不用说了,做事比较镇定,拳脚功夫也不错。”刑术见谭通转身拨开人群朝着这边走来,“知道他为什么要叫炮王吗?以前他做烟火师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事,很安全。” 贺晨雪一愣:“你该不会……” 还没说完,谭通已经走了过来,朝着他们挥手道:“搞定,走!” …… 哈尔滨方面,傅茗伟撤掉了出租屋内的小组,让固定小组变成了机动小组,以各种车辆作为掩护,紧盯着随时都可能离开的徐氏兄弟,与他所预料一样,等警察撤走之后,徐氏兄弟就离开了出租屋,走出小区后,徐生和徐道上了出租车,而徐财和徐有则上了公交车,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坐在出租车内的傅茗伟看着前方的出租车,拿起对讲机道:“1组和2组跟上出租车,保持一定的距离,现在不是车流高峰期,尾随太近容易被发现,3组和4组准备,步行小组那边,上公交车之后,分成两批,一批站在前门,一批站在后门,谨防那两人突然下车。” 对讲机传来各小组的回应后,傅茗伟这才拍了拍前方座椅:“国衔,开车,保持距离。” 董国衔发动出租车,朝着前方匀速驶去,同时问:“傅队,咱们直接联系出租车公司让他们定位不就行了吗?现在出租车不都有gps吗,还有车内摄像头。” “太麻烦了,他们肯定会换车。”董国衔摇头,“一旦换车,我们还得让出租车公司方面重新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就没法保密了,这年头,大家有点事儿就拍照发个微博朋友圈什么的,事儿一旦大了,到时候就麻烦了。” 董国衔点头:“也是。” 此时,1组方面传来消息:“傅队,徐生和徐道下车了,他们进了背街。” 傅茗伟拿起对讲机道:“1组慢慢开进去,速度不要太快,2组从另外一头绕进背街。” 2组方面立即回答:“傅队,绕过去时间太长,里面是单行道。” “已经进了街口,他们停下来了!”1组此时回答,“在看我们!” 傅茗伟立即道:“别停!别停!继续往前走!进背街!” 1号车只得直接驶进背街,坐在后座上的便衣微微回头从车窗看着驻足停在路边的徐生和徐道,看着他们两人又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傅队,他们又回头了,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在跟着!” 傅茗伟看着前方的街头:“国衔,进左转弯道,放慢车速,等红灯。”说完,傅茗伟又拿起对讲机道,“1组绕回来,回主干道,2组原地待命,不要动!” 董国衔按照指示去了左转弯道,停在那里等着红灯,坐在后面的傅茗伟则扭头看着从街口走出来,站在公交车站等车的徐生和徐道,又拿起对讲机:“3组的人下车,去公交车站,跟着他们。步行组,你们那头怎么样?” “跟丢了!”此时,步行组的四名警察已经下车,在人海之中寻找着徐财和徐有的身影,只是下车的瞬间,那两人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 傅茗伟皱眉:“你们散开,在跟丢区域范围500米内找一找,没有找到的话,原地待命!” “明白!”步行组的组长回答,给其他三人递了眼色,随后四人散开,在人群中寻找徐生和徐道的踪迹。 此时,依然坐在公交车上,分别坐在前后排的徐财和徐有微微侧头看着在外面寻找他们的警察,徐有松了一口气:“好险,还好听你的,下车的时候就脱了衣服,扔到车下面去了。” 徐财在后面笑道:“所以我让你穿两件外套,藏个帽子不是没道理的。” 徐有“嗯”了一声,随后问:“然后呢?” “我们在下一站下车,然后坐出租。”徐财低声道,“车一走,车底下的衣服就会被发现,他们不傻,立即就会知道我们又回车上了,所以得马上离开这个区域。” “好。”徐有简单地回答。 而此时,徐财却冷不丁地问:“老三,你和抓着我们把柄的人到底是不是认识?” 徐有愣了下,微微侧头的时候,徐财立即道:“别回头!” 徐有立即否认道:“二哥,没想到你也会误会我。” 徐财道:“也许吧,说实话,自从出了这件事之后,我谁也不相信,我更不愿意相信你从前的那个老师,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你应该明白,不要盲目相信他人这个道理,就算是信,也得有所保留,全盘托出等于是脱光了在街上跑。” 徐有不语,只是坐在那,直到公交车停靠在下一个站,这才与徐财两人下车,转乘了出租车离开。 另外一头,傅茗伟和董国衔的车左转弯之后,又右转进了对面的背街,停在那里等待着。 而此时,尴尬的情况出现了,3组的两人赶到公交车站之后,与徐生和徐道保持一定距离等在那,可是,徐生和徐道根本就不上公交车,只是站在那,3组的警察也只得站在那,因为距离的关系,他们无法回应傅茗伟的问话,只得在那低头翻着手机干等。 3组车上的警察远远地看着这个情况,拿起对讲机道:“傅队,他们在耍我们,根本没上公交车,怎么办?我们的人不能一直耗在那。” 傅茗伟深吸一口气:“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了,干脆就耗着吧,现在等于是明着盯梢了,咱们只能玩死皮赖脸这一招了。” 董国衔在前方道:“傅队,这四兄弟真不简单。” “在拘留所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四个家伙,太谨慎太狡猾了。”傅茗伟盯着车头前方,“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被抓住,足以证明这一点。”说着,傅茗伟按下对讲机道,“3组,把对讲机开到持续通话状态,我估计,他们要是不上车,估计会过来搭话。” 站在公交站的两名警察悄悄将手伸进口袋,调整对讲机的时候,徐道果然径直走了过来,凑近其中一名警察问:“兄弟,你这手机哪儿买的?我刚来哈尔滨,也想买手机。” 那名警察立即道:“呃……网上买的。” “哦,这样。”徐道满脸笑容,“对了,听说南极市场那里能买松子和榛子什么的,坐哪路车能到?” 那警察看着指示牌:“我也不知道,你看看那吧,也许有。” 徐道笑着点头,看着指示牌道:“我还想,要是你有空能带我去呢,不是都说东北人是活雷锋吗?” 警察笑了笑:“我没时间,忙。” 徐道点着头:“是吗?那都过去七八趟车了,也没见你上。” 说着,徐道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警察,而远处的徐生则点了一支烟,转身走了,另外一名警察知道现在跟上去时机不合适,只得装作啥也不知道,而被徐道一直看着的那名警察无比尴尬,此时一辆公交车停下,他只得上车,而徐道则转而看着另外一名警察。 3组的头儿看着这一幕,暗暗骂了一声,拿起对讲机道:“傅队,他在耍我们,太窝囊了!” 傅茗伟冷冷道:“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现在就可以去抓他,你告他什么呀?告他随便在街上搭讪,问人家手机哪儿买的?还是告他找人带路去南极市场?” 3组的头儿不说话,傅茗伟又道:“4组和5组,远远的跟着离开的徐生,3组单独盯着徐道。” 长影的某服装间里间内,谭通在那听刑术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随后挠着头道:“刑术呀,这件事可不简单呀,比上次咱们在成都麻烦多了,城里面不管怎么样,有吃有喝有地方住,找点器材什么的有钱就能买,但在湘西的山里面,一旦进去了,出来难不说,什么都得自己想办法,6年前,我跟着一个摄制组去湘西拍纪录片,因为要真实,所以我们很深入,往武陵山深处走,然后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因为在那里,就算真正的专家也没有踩熟武陵山的每一片区域,导致很多意外情况我们都无法应对,我们进去了五天,重伤三个,其余人员全部是轻伤,都是挂了彩出来的,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摄制组那么深入去拍过,而当时我们拍到的一些东西,后来都没用,因为机器进水,磁带全坏了。” 刑术点头,看了一眼贺晨雪后,对谭通道:“我知道你去过,我也知道你相对熟悉,所以,我找你,这次必须去,钱我不会少你的。” 谭通面露难色:“刑术,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这个人不爱钱,是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的人,但是命只有一条,而且你是去找一个史书中都找不到踪迹的古遗迹,更是比登天还难,再说了,你都不知道具体地点,你知道湘西有多大吗?不要说林各山了,光是吉首市矮寨县那一带,你要走完都得花上好几年!” 刑术依然坚持:“我这里有专家,退役军人,加上你,我们现在有4个人了,还需要一个人,你推荐一个。” 谭通见刑术依然坚持,又问:“你为什么要去找呀?” 刑术道:“路上慢慢跟你说,你是我朋友,找你办事,这点事我不瞒你,总之我不去不行,真的是被逼无奈的。” 谭通挠着头,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随后吐出来,连连叫烫。 贺晨雪见他那不靠谱的模样,连连皱眉,但刑术却是一脸笑容,仿佛对谭通很有信心。 许久,坐在那挠着头思考的谭通,一拍大腿道:“找木川吧!” 刑术立即问:“木川是谁呀?” “萨木川!北京人,住在香山那边,但却是苗族的后裔。”谭通起身道,“我给他打个电话,我们是在北京会和呢还是让他先来哈尔滨?” 刑术寻思了一阵道:“让他先来哈尔滨吧。” 谭通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第十七章:破局 至于萨木川为何是北京香山一片的苗族后裔,谭通解释说,那就要从1796年,也就是嘉庆元年开始说起,当时正值清乾隆退位,嘉庆登基之时,湘西一带的苗民为了反抗清廷的压迫,提出了“驱逐客民,夺还苗地”的口号,爆发了起义,后来称乾嘉苗民起义。 “这场起义吧,实际上爆发于乾隆五十九年,到嘉庆元年的时候吧,当时的起义领袖之一的石三保就被抓住了,抓住他的是谁呢?就是大贪官和珅他弟弟和琳,当时已经退居二线的乾隆呢,下了个命令说把石三保连同一众苗民两百来人,都给押解到北京去。”谭通抽着烟说,“乾隆之所以要把这哥们押到北京呢,面上呢是因为乾隆当时有个非常喜欢的大臣叫福康安,这个你们知道吧?很有名的,这个福康安在与苗民打仗的时候死球了,乾隆很生气,总得找人撒撒气吧?不过,传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石三保武艺高强,还是苗家蚩尤拳的传人!” 刑术一愣,谭通见他这幅表情也想起来了:“对了,刑术,你学的不也是蚩尤拳吗?” 刑术点头:“你继续说。” 贺晨雪看了一眼刑术,又继续看着谭通。 “传说这石三保,就算不用兵器,几十个官兵都无法近身。最神奇的是,他的拳法在越狭窄的地方越能施展得开,听说他在山路陡坡之上,一个人打一百个!对方非死即重伤,所以乾隆也挺好奇,想看看传说是不是真的,于是,找了几个当朝的武状元来和石三保对打!猜猜结果怎么样?还是戴着脚链的石三保出手就打死一个,打伤俩,剩下一个直接吓成神经病,屎尿齐喷呀!”谭通说到兴头上,还比划了两下,“乾隆勃然大怒,太没面子了,下令把石三保就在那个承德的木兰围场凌迟了,真惨呀,一代宗师呀。” 谭通说着又点了一支烟,刑术见他这个动作,不由得想起了傅茗伟,心里惦记着傅茗伟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 点烟的谭通深吸一口:“石三保的传说就是这样的,这就是……” “等等!”刑术打断他的话,“你刚才说的那什么打死打伤武状元,还把其中一个吓成神经病的是你自己编的段子吧?” “什么叫我自己编的!我那是在杂志上看来的。”谭通似笑非笑,自己也忍不住乐,“真的,火车站报亭买的,五块钱一本。” 贺晨雪低头笑,刑术也忍不住乐:“行了,这事儿与那个叫萨木川的有什么关系?”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与石三保一起押送到北京的还有两百多苗民,这两百多人大多数都活下来了,清廷吧其实就是想告诉其他人,我们不会滥杀无辜,只要你别作死,就不会死。”谭通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呀,这批人就在北京生活下来了,在香山那边住着的姓萨的都是苗族的后裔。最重要的是,萨木川他是为数不多常年会回湘西老家的人,苗语说得也不错,当然,现在苗族都不一定说苗语,那边人说话和云贵川的人差不多,处在三省交界处嘛。他的师父叫石可满,是蚩尤拳的传人,在当地很出名,一说苗拳师石可满,没有人不知道的,人人都给面子!” 刑术盯着谭通:“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和他一起去呗。”谭通抽了下鼻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我下面有个戏,得去横店,抗日戏,道具烟火枪械什么的都挺麻烦的,我必须得去,我师父交代的。” 刑术看着他:“哦——你就是找那个萨木川替代你是吧?” “不是!我真没时间!”谭通一本正经道,“我做的这行你知道的,要没活儿的时候闲死你,开工了至少要忙两个半月。” 刑术抬手一把抓住谭通的脸,轻轻捏着:“四十来岁的人了,跟我玩这个?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开条件吧,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那点小心思瞒不了我。” 贺晨雪侧脸,露出厌恶的表情。 谭通没有看到贺晨雪的表情,只是拨开刑术的手:“你这话说得……咱俩谁跟谁呀?其实呢,是这样,我马上要结婚了,什么都置办好了,就差一辆车!” 刑术问:“说吧,多少钱?” “奥迪q3!不是最高配呀,就是二十四五万的那种,全部办下来加保险也就三十万出头吧。”谭通一本正经地说,见刑术只是看着他,改口道,“能商量,能商量,少点也行,我买a3,还是手动挡的!” 刑术叹了口气:“好,一口价,三十万,我先给你十五万,剩下的一半回来给,订车也就给一万订金吧?等你回来,差不多能去付款接车了。” “君子一言!”谭通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 “你才上吊呢!”刑术起身道,“你准备下,跟我回哈尔滨,我先带晨雪去周围转转。” “好咧!”谭通起身,像店小二一样将两人送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刑术想起来什么,转身看着谭通。 刑术问:“那个萨木川,什么价?” 谭通摇头:“我不能帮他做主吧?他来了,你亲自和他谈,我估计不多,他这个人吧,朴实,没那么多事儿。” 刑术点头:“那我走了。” 谭通:“我先收拾东西,电话联系!” 刑术领着贺晨雪离开,走远了之后,贺晨雪才问:“你可真大方,出手就是三十个,你开当铺是不是来钱特别容易?” 刑术走到贺晨雪跟前:“人情债是永远没法还的,如果我真的当他是朋友,他也当我是哥们,我请他办事,就必须把钱给足了。因为这是出生入死,总不至于,他是我朋友,他就应该一分钱不要帮干忙吧?天下没有这道理,万一出了点意外,三十万算什么?一条命只值三十万吗?” 贺晨雪愣了下,点头道:“照你这么说,也对。” “我知道,你是怕我吃亏,但我不会吃亏的,而且我是真把他当朋友,他也真把我当朋友,如果不是,他不会这么开价,见我的时候直接就会把事儿给推了。”刑术牵着贺晨雪的手继续朝着前面走,“你饿了吧?我带你吃点东西去,想吃什么?” 贺晨雪淡淡道:“随便,吃什么都行。” …… 哈尔滨某快递公司仓库跟前,徐氏兄弟已经会和,但他们没有摆脱警察,而是带着傅茗伟等人直接来到了这里。站在仓库门口的时候,徐财拿起电话,看着远处的一辆出租车,那是傅茗伟麾下的第3组,也是最接近他们的一个组。 电话接通之后,那头传来盛子邰的声音:“怎么样?到了吗?” “到了。”徐财平静地回答,“但是不好意思,我们甩不开警察,警察太多了,铺天盖地都是。” 盛子邰冷冷道:“不管你们是不是能甩开警察,你们都得干。” 徐财笑道:“我们不干,你把证据交给警察吧,我们在这里等着被抓。” 盛子邰明显一愣,沉默了两秒,问:“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徐财转身看向仓库的大门,“我们不干,你会将证据给警察,我们干,就会被当场抓住,因为我们踏入哈尔滨地界之后,就被警察盯上了。” 盛子邰笑道:“据我所知,好像不是那样吧?是你们在饭馆斗殴被抓进去,这才被盯上的。” 徐财捏紧电话:“听着,我们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你无非就是想拿我们当枪使,使完就扔,就算我们没出那档子事,你也会想办法让我们被警察盯上,千万不要否认。你今天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我们在打劫快递仓库的时候,而且你知道,我们会有一个精密的计划,不会当场被抓,但是我们离不开哈尔滨,警察一旦抓住我们,也会拿到我们从快递仓库中抢出来的东西,人赃并获,我们完蛋了不说,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你无非就是想让警察查到快递邮来的东西,当然,查寄件人是查不出来什么的,你的目的是收件人,也就是说,你的最终目的是要让警察盯上收件人,同时也让我们完蛋。” 开着电话免提的盛子邰闭上眼睛,一侧的段氏兄弟对视一眼,微微摇头,他们都知道盛子邰小看徐氏兄弟四人了,没想到,当盛子邰下达指令的时候,徐财就已经很快摸清楚了他的意图。 盛子邰迟疑了许久,道:“等电话吧。” 说着,盛子邰挂了电话,沉默了许久,抬眼看着段氏兄弟道:“他们聪明吗?” 段氏兄弟点头,盛子邰摇头:“不,不是他们聪明,仅凭我一个指令,他们不可能推测得出这么多!” 徐财那头,他与盛子邰的电话挂断之后,他又拨出了第二个电话,电话通了之后,他笑道:“谢谢你,要不是你通知我们,我们恐怕真的会在今天对快递公司下手。” 那头发出干笑声,随后盛钰堂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人才,人才怎么能随随便便进监狱呢?” “痛快点,说吧,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徐财看着徐生,对着电话说。 盛钰堂在那头很快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甩开警察,离开哈尔滨,回长沙,等着发财。” “等着发财?”徐财皱眉,看着其他三人,其他三人也紧盯着徐财手中的电话,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盛钰堂道:“我说了,你们是人才,我需要人才帮我找一份宝藏,找到之后,我和你们对半分,五五分,保证不食言,而且你们只要甩开警察回到长沙,我会亲自见你们,绝对不会躲着藏着,为了自保暗中操控。” 徐财听到这,没说话,只是道:“好,但我们需要时间。” “我耐心很好,注意安全。”盛钰堂挂掉电话,露出笑容。 徐财看着其他三人,将盛钰堂的话复述了一遍,徐生听完后道:“好险,不管怎么说,我们算是躲过了一劫,下面就应该玩金蝉脱壳了。” 四兄弟站在那低头一合计,随后朝着四个方向散开。 远处,3组的头儿立即拿起对讲机道:“傅队,他们四个人分开走了,怎么办?” 此时,远处已经下车的傅茗伟站在街边,远远地看着快递公司的仓库,侧身按下话筒道:“只需要盯住徐生就行了,那是他们大哥,各小组听着,散开,全方位无死角的给我盯死徐生,除非他们做事,否则不要接近。” 3组的头儿立即问:“头儿,我担心反应不过来,我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万一他们做事伤到老百姓怎么办?” “不会。”傅茗伟摇头,“这些年来,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没有伤过人,这次他们也不会,他们没那么傻,抢劫判多少年?要是杀人伤人那就没命了,就算是判个无期,至少可以活着吧,这四个人不是亡命之徒。” “明白!”3组的头儿拍了拍前方的座椅,示意手下开车。 傅茗伟站在那,盯着仓库的大门,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他们要到这里来?” 南岗区的一家金店内,店长正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拿着手机,不断地在快递公司的查询客户端上查询着那几件货物的物流编码,按照上面的显示,顶多中午之前,快递就能送到。 店长焦急地等待着,但他等来的不是快递员,而是戴着礼帽,一身西装革履,拿着拐杖雨伞的凡君一——当凡君一出现在金店门口,还朝着他笑的时候,店长浑身一抖,手中的茶杯差点掉下来。 凡君一径直上前,走到柜台处,看着店长放下的茶杯,淡淡道:“我只是来看看而已,别着急,先喝茶,喝完茶再说。” 店长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道:“凡哥,我去给您泡茶,您稍等。” 凡君一笑着点头,等店长转身进去,立即走到大门口,将那个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出去,周围的营业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但不敢制止,虽然他们不是门徒,不知道铸玉会,但他们都知道凡君一是这里的“大老板”。 凡君一扫了一眼周围的那些营业员:“下班了,今天早点回家吧,不会扣工资的,走吧。” 那些营业员对视一眼,都纷纷走向后面去换衣服去了,与此同时,说去后面泡茶的店长已经快速打开保险柜收拾着东西,将自己的钱和玉器等装进背包中,一边装一边擦汗,还不时抬眼看着门口。 收拾好了之后,店长戴上帽子走向后门,打开后门那一瞬间,就看到了一辆出租车横着停在那,驾驶室的车门正好对着后门,车窗随后被摇下,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贺风雷。 贺风雷取下墨镜,看着店长道:“去哪儿呀?机场还是火车站?我送你呀。” 店长僵住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我回家。” 此时,那些换好衣服的员工纷纷走过来,走到后门口也是一愣,贺风雷开门下车,对那些员工说:“下班了,回家吧。” 员工们纷纷离开,每个人走的时候都用奇怪的眼神去打量着换了衣服,戴了棒球帽,还背着鼓鼓囊囊背包的店长。 等员工们走之后,贺风雷上前,走到店长的跟前,轻声道:“进去吧,咱们聊聊,聊完了之后,我送你回家……送你回老家!” 店长的腿都软了,贺风雷一把抓着他的肩膀,像抓小鸡一样将其抓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 店长不断回头去看门,当看到门彻底关上,门口的光亮完全消失的时候,他也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店铺内,艾星灵已经坐在柜台前翻着电脑,查询着快递寻思——店长见凡君一突然出现,都没来得及关电脑,网页内容依然停留在查询结果那里。 一瘸一拐的丁万安慢慢走进,接过艾星灵从柜台中扔出的遥控器,转身抬手将卷帘门关上。 贺风雷操着手站在艾星灵身后,冷冷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店长。 凡君一还是玩着自己的烟斗,斜眼看着店长。 卷帘门终于关好,丁万安将店内的大部分灯都关掉,唯独留下了中间那几盏,顶灯的光正好照射到店长的身上,让他成为了店内最显眼的人。 凡君一冷冷道:“包里面是什么?” 店长完全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里面像填满了东西。 贺风雷扬头道:“喂,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吧?” 店长立即手忙脚乱去掏东西,最后干脆一股脑儿将里面的现金金银玉器之类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紧接着辩解道:“四位,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攒下来的,不是贪污会里的东西。” 凡君一看着那些东西,问:“你叫什么来着?”店长还没回答的时候,凡君一叹了口气道,“你看,你就是个无名小卒,我们四个连你的全名都记不住,合玉门呢以为你这样的无名小卒做点什么我们不会发觉,所以就找上你,给了你不少钱吧?我没想错的话,你肯定是缺钱花,要不就是被人下套,赔了钱,急需钱用,而且,你还动用了会里的钱或者是玉器,没办法了,只得为合玉门卖命。” 店长跪下来,换着方向的磕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被逼的,饶了我,给我一次机会!” 艾星灵和丁万安冷眼看着店长,贺风雷上前,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跟前的店长:“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收了那些东西,那些赝品,铸玉会就完了,彻底完蛋,铸玉会几百年的历史就会毁于一旦。” 店长继续磕头求饶。 凡君一看着艾星灵,又看向丁万安,两人都缓缓点头,凡君一最后将目光放在贺风雷身上,贺风雷皱眉,蹲下来:“王哲,我知道你叫王哲,我还记得你是我徒弟带进来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自己毁了自己一辈子,把你的那块金镶玉交出来吧。” 店长仰头看着贺风雷,知道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只得慢慢掏出来,双手捧着高举过头。 贺风雷转身伸手,艾星灵递过一把铁锤,贺风雷拿过转而递给店长:“自己碎了吧。” 店长将那块代表自己铸玉会门徒的金镶玉慢慢放在地上,举起铁锤,迟疑了好一阵,这才咬牙一锤子下去砸得粉碎,随后坐在那放声大哭,这不仅仅代表着他被驱逐出会,也代表着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无法在这个行当内混饭吃。 贺风雷俯身下去,将被砸碎的金镶玉慢慢捡起来,放进带来的一个布包之中。 凡君一上前对店主说:“你走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最好也把以前的事情给忘了,接着,你就要离开哈尔滨,开始逃,逃得越远越好,因为合玉门也许不会放过你。” 店主抹着眼泪向四个人磕头道谢,起身要从后门离开的时候,丁万安叫住他:“喂,你忘了东西。” 店主一愣,回头来看着指着地上那堆钞票和金银玉器的丁万安,紧接着艾星灵又扔出一张卡到其中,随后道:“东西你带走,那张卡里有五十万,加一起够你在外地做个小买卖了,算是安家费。” 店主闭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使劲点了点头,这次并未磕头,而是朝着四人深深鞠躬,收拾东西之后,快速离开。 店主走之后,贺风雷依然在那收拾着碎掉的金镶玉,一言不发。 凡君一放下烟斗,上前帮忙,丁万安也一瘸一拐地上前吃力蹲下,艾星灵也慢慢凑了过去,四个人就那么蹲着,一言不发地收拾着,直到地面上连一点碎渣都看不到…… 他们说,一个时代被另外一个时代取代的时候,上个时代的老人们总应该留下点什么。有人希望是财富,有人希望是精神,但无论留下什么,有一件事不会变,那就是传统。 贺风雷拿起那布包,坐在那,喃喃道:“终于可以退休了。” 一小时后,长沙某酒店的套房内,凡孟收到了凡君一发来的短信,短信内容很短—— 凡孟看了一眼在里屋卧室内那个女人收拾箱子的身影,拨通了电话,对着那头道:“大公子,搞定了。” 盛钰堂笑道:“合作愉快,希望我们接下来更愉快。” “当然。”凡孟放下了电话,端起茶杯看着外面的钢铁森林。 “谁来的电话?”里屋内传来女人的声音。 凡孟微微侧头道:“一个朋友。” 第十八章:底线 盛钰堂的高层公寓内,沐天健正在阳台上烤着牛排,细心地将牛排缓慢地翻转着。而在客厅中,盛钰堂与元震八对坐在一起,就那么对看着,看着看着两人都笑了。 盛钰堂指着元震八道:“我要是早点遇到你,那些年就不会过那么惨了。” “惨?”元震八摇头,“那几年你乐在其中,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大公子,你只是换了个活法,更适合你。” 盛钰堂点头:“是呀,更适合我,要不是我爸在我眼前淹死了那个药头,恐怕我现在早就蹲监狱了,要不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我原本以为,我会风风光光地走过来,一路走到门主的位置上,成为合玉集团的董事长,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弟弟来,喂,你觉得他是我亲弟弟吗?我觉得不是,虽然我没有见过我妈,但直觉告诉我,他和我不是一个妈生的,肯定是我爸在外面找的小老婆!” 元震八笑道:“有钱人的事,很难说的。” 盛钰堂脸色沉下来:“所以,我不仅要搞死他,还要在搞死他之前,搞臭他,让我爸看到,他什么事都做不好,别以为戴个眼镜,穿个西服,说话咬文嚼字,说些诘屈聱牙的话就有能力当上门主了,做梦去吧!” “大公子,冷静点。”元震八摇头,“小少爷很聪明的,我虽然没和他说过话,但我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这次徐氏兄弟在哈尔滨的事情败露,他肯定会知道是你做的,所以,咱们下面得走稳每一步。” 盛钰堂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这次很关键,按照我爸的暗示,谁找到了甲厝殿,谁就是下任门主,我现在担心的是,他身体扛不扛得住,万一扛不住,突然哪天咽气了,而我们还没找到甲厝殿,到时候就完了,我知道下面有些人是支持盛子邰的,到时候合玉门肯定内乱,我不希望内乱,我希望安稳。” 元震八点头:“所以,我才建议你不要去动铸玉会,就算做不到攻守同盟,也至少要让他们不插手咱们的事情,不帮你,也不帮小少爷。还有,铸玉会的新首工叫刑术,这个人你知道的,很厉害,关外东三省,有点名气的行家都知道他,关外也有不少人知道他的事情,交友广泛,做人也很讲究,如果能拉拢他,我们赢定了。” 盛钰堂皱眉:“可是,现在盛子邰就在哈尔滨,刑术最先接触的肯定是他。” “大公子,别忘了,铸玉会的新首工有两个,一个是刑术,一个是凡孟。”元震八笑了,“凡孟可是咱们的棋子。” 盛钰堂靠着沙发,仰头道:“铸玉会有病呀,两个首工,还不如以前四大首工呢,谁说了算呀?总不能谁的年龄大,毛长,谁就说了算吧?” 元震八笑了,盛钰堂也笑了,而阳台上的沐天健依然无动于衷。 已经回到哈尔滨的刑术,将贺晨雪、谭通留在了当铺之中,自己则去了监狱旧址与凡君一等四大首工会和,按照约定一起到地下坐窟去面见璩瞳——原本这是刑术一直在避免的事情,他担心所有的事情捅破之后,再让璩瞳和前任四大首工见面,会引发不必要的矛盾,但凡君一却坚持要见面,他认为有些事情应该当面向璩瞳道歉。 来到那口枯井前的时候,刑术看着眼前的四人,问:“你们真的想好了?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贺风雷和丁万安不语,艾星灵则是肯定地点头,而凡君一已经抓着上方的绳子滑落了下去,紧接着贺风雷随后,艾星灵则留在井口,对刑术道:“刑术,这次你去湖南,不管怎样,都希望你想办法带月佳回来,就算她不想见我和风雷,也应该回来看看自己的亲生父亲。” 刑术道:“阿姨,我尽力,但我不能保证,另外,我觉得如果这是个任务,那么接受这个任务最恰当的人选应该是凡孟。” 艾星灵摇头:“刑术,我是看着凡孟长大的,这孩子和你虽然长相相似,但是性格却完全不同,你有底线,但他没有。” “阿姨,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刑术摇头道,“你的话听起来像是要提醒我什么。” 艾星灵道:“刑术,你是个好人,也许你眼中大多数的人也都是好人,但不能总是站在自己的出发点去看别人,明白吗?”说着,艾星灵也滑了下去,留下刑术一人站在那。 刑术与四大首工来到坐窟,见到了坐在角落安静等待着他们的璩瞳,璩瞳面无表情仰头直视着四大首工,并没有说什么。 凡君一上前一步,抱拳道:“璩先生,我们来了。” “来做什么?”璩瞳直接问。 凡君一看了一眼其他三人:“道歉,虽然我们知道,单单只是道歉无法减轻对你的伤害。” 璩瞳摇头:“道歉我接受,我也不想再追究,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我那两个女儿,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我的妻子在哪儿?你们把她怎样了?” 刑术看着其他四人,这是璩瞳现在唯一想知道的事情,而眼下,四人没有任何必要隐瞒了。 艾星灵上前,抱拳行礼后道:“璩先生,这么多年一直瞒着您很抱歉,但段小碟她的下落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也一直在找,直到现在都在找,可是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璩瞳皱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段小碟原名叫段梦,小碟是她的小名,您也应该知道小蝶也是门徒,她的父母也是,但她父母得病去世得早,所以一直由会里出钱抚养,当初她愿意来您这里,是我们再三考虑之后定下来的,因为她的嘴很严,不会对外人透露任何铸玉会的秘密。”艾星灵说到这,停顿了下,“她离开您这里之后的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一直没来月事,我就察觉到她应该是怀孕了,所以将她接到了自己的身边住,方便照顾,就算当初我们有私心,也知道她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会做任何伤害她和孩子的事情。” 其他三人也点头,璩瞳只是面无表情地问:“然后呢?” “后来她就生下了月佳和晨雪,可是,两个孩子满月的那天,她就消失了,失踪了,我们立即派人出去找,但是没找到。”艾星灵没有抬眼去看璩瞳。 璩瞳冷冷地问:“没报警?还是不敢报警?” 艾星灵只是摇头,贺风雷要说话,被凡君一制止了,凡君一一向觉得贺风雷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他要是开口,只会将情况变得更糟糕。 凡君一解释道:“因为在贺晨雪出生之后,我们想尽了办法做了手脚,接生的医院都找了关系,接生的医生是一位门徒的亲戚,在资料上显示的,他们的父亲是贺风雷和艾星灵,如果我们报警,就可能会暴露一些事情,我们担心连铸玉会的事情也会因此被牵连出来,但是我们真的是用尽了办法,包括从前在江湖上的一些朋友,我们也都去打点过,将寻找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黑龙江,但还是没有找到,您也知道,那个时代,车站呀什么的都没有监控。” 璩瞳闭眼点头:“所以,人就失踪了,人间蒸发了,你们查没查出来她为什么要跑?” 四人摇头,刑术靠着墙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完全无法插嘴。 “好吧,我知道了,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璩瞳缓慢起身,“这么说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那个……”丁万安上前,“璩先生,今天我们来还希望能够接您出去,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住处,车也安排好了,保姆和司机都雇好了。” 璩瞳抬眼看着坐窟:“不用,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习惯了,出去相反还不适应,房子和车什么的留着吧,算是给月佳和晨雪的嫁妆。” 艾星灵立即道:“她们的嫁妆我早就准备了。” 璩瞳也不抬眼去看他们,只是背着手缓缓朝着暗处走去:“那就留着给小碟吧,如果能找到她,就接她回来,她就算比我小那么多,现在也应该快五十岁的人了,年过半百,该享福了,你们走吧,我要休息了。” 凡君一等人知道再呆下去也没意义了,因为现在璩瞳只希望他们做一件事,那就是找到段小碟。四人只得离开,但刑术却留下来了,凡君一看着,刑术只是摇头,凡君一点点头与其他三人爬了上去。 四人走之后,刑术朝着阴暗的角落中走过去,同时道:“贺月佳在哪儿,凡孟没告诉我,只是说,等我到了长沙,也许能见到。” 璩瞳只是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人已经齐了,随时可以出发。”刑术没有再往前,“这次除了必要的人之外,有两个帮手是我新找的,有一个我过去合作过。” 璩瞳冷冷道:“你没必要告诉我。” 刑术道:“铸玉会始终是你璩家创立的,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向你汇报这些事情,但是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这件事处理完了之后,你得帮我解开那幅画中的秘密,另外,我也不会再挂着首工的头衔,你知道的,我是个逐货师,逐货师不能只追利,不求名,现在我这样做已经算是违反规矩了,好在是我师父点头了,如果我师父没点头,我死都不会做。” “百善孝为先。”璩瞳笑道,“你很孝顺,但是你别忘记了‘百善孝为先’这五个字中,‘善’字可是排在前面的。” 刑术道:“明白,我最迟后天就出发,等我的好消息吧,我一定会找到甲厝殿的。” 璩瞳“嗯”了一声,也没有说其他的。 刑术离开地下坐窟,从井口爬出来的时候,抬头就看到坐在井边一侧石台之上的凡君一。 凡君一上前帮他从井口出来,同时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刑术立即问,“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等于是准备告诉我了。” 凡君一摇头:“换做从前,我不会说,但现在,你是首工,我是门徒,也是顾问,事关铸玉会,我必须得告诉你。前段时间,合玉门弄了一批赝品,通过快递的方式运送到下面的一个金银玉石店,那个店长被他们收买了,这批赝品是高仿,不容易被发现,但是这种方式一旦被警察发现,我们就会被连根拔起,店长我们已经处理了,开除会籍,让他离开了东北。” 刑术点头:“就这么件事?” 凡君一迟疑了一下,又道:“但这件事不是我们查出来的,我们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消息是凡孟告诉我的。” 刑术“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凡孟知道合玉门内部的消息,按照合玉门的行事方法,这种陷害铸玉会的事情,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所以,凡孟肯定与合玉门上层的某个人有关系,而这个人出于某种目的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凡孟,希望通过凡孟转告你们,让这个陷害计划流产。” 凡君一点头:“我想过了,会这么做的只有两个人,要不是合玉门大公子盛钰堂,要不就是小公子盛子邰,盛丰年龄大了,希望找个接班人,两个儿子为了竞争门主一位,势必会不择手段,接下来的事情恐怕根本就没有底线。” 刑术想了想道:“盛子邰如今人在哈尔滨,等着我的消息,加上你先前所说的,我估计透露消息给凡孟的应该是盛钰堂。” “为什么?”凡君一问。 “盛子邰亲自来哈尔滨为他父亲询问我师父,同时又发生了关于赝品的事情,我想这不是偶然,应该是盛子邰所想出来的计划,他希望能借此机会打垮铸玉会,在他父亲那露脸。”刑术分析道,“试想一下,如果他成功了,铸玉会肯定完蛋,他打垮了铸玉会,在合玉门内部来说,就是首功一件,这样一来,他当上门主的几率会大大增加,所以,他的大哥盛钰堂不想看到他成功,干脆把消息走漏出去。” 凡君一面露难色,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刑术见状,笑道:“干爹,我还是相信凡孟做事是有底线的,他失踪这么多年,混迹在湖南一带,要是说与合玉门没有关系,谁也不相信,不管怎么样,第一难咱们算是平安度过。” 凡君一点头:“刑术,我只是还纳闷一件事,赝品如果悄悄到了咱们下属的店铺中,又如何让警察自然去查到呢?总不能匿名电话举报吧?” 刑术看向外面道:“我知道合玉门要用的办法。” “是什么?”凡君一立即问。 刑术笑道:“干爹,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办。” 刑术说完快步离开,将满腹疑惑的凡君一一个人留在那。 一小时后,寂静的江岸边上,挂着熊猫眼的傅茗伟找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刑术,坐下喝着刚买来的咖啡问:“找我什么事?” “徐氏兄弟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或者说,刚准备做什么事情,却又停手了?”刑术侧脸问。 傅茗伟放下杯子:“刑术,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就不肯说呢?” “傅警官,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别为难我。”刑术微微皱眉,“我们和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我们之间有个相同点,那就是无论是什么时代,我们这些手艺人和你们这些警察都会并存,你们警察不会随便把经办案子的卷宗拿出来给其他人看,同样的,我们也不会。家有家法,行有行规,隔行如隔山,我只是在寻找一种咱们可以隔着山都可以合作的办法。” 傅茗伟看着刑术那副认真的表情:“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要记住,警察的职责是保护百姓的平安,维护社会的稳定,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犯法,警察都会找上门。” 刑术不再继续这个说不尽的话题,只是道:“按照我所知的推测,徐氏兄弟不是要对金银玉器店下手,就是会对快递公司下手,我说的对吗?你们跟了这么多天,应该有点眉目了吧?” 傅茗伟没有任何表示,但脑子中却浮现出了那天徐氏兄弟站在快递公司仓库大门口的场景。 刑术又道:“我这么说吧,有一批古董赝品分别从广东、山东、河南、四川、青海五省通过快递运到哈尔滨,包装都是一模一样的,做这件事的人,是湖南的合玉集团,我查到的是这样,当然,没有证据,你们也不可能找到证据。” 傅茗伟简单地问:“原因?” 刑术看着江面道:“陷害东北这边的一批手艺人,我就只能说这么多,这个合玉集团是个庞大的组织,表面上大部分生意都是合法的,但暗地里面专做赝品买卖,现在全中国高仿玉器中至少有六成是他们做的,如果拿下了他们,这个市场会安稳很多。” 傅茗伟看着刑术:“你说的是真的?但为什么我调任了现在这个部门之后,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呢?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利用我,为你自己谋私利呢?” “傅警官,我这么说吧,我的确很希望借你们的手拿下合玉集团,因为这对大家都有好处,不仅仅是对我。”刑术起身道,“另外,你说没有得到消息,那是因为你办案的方式得变化一下,消息是你主动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能等来的,特别是在这个行当,我的话说完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晚安,你应该多休息。” 刑术说完,转身沿着江岸离开。 第十九章:非盟约 刑术很清楚的知道,文物警察虽然现在没有正式的名称,但迟早会出现,市场也迟早会被规范起来。但是按照规矩,他不能主动将行内的一些秘密说出去,只能通过暗示来让傅茗伟明白,如果傅茗伟知道他的暗示,想办法去学习了解,通过他自身寻找的渠道来发现其中的事实,刑术就不算是违反行规,同时也辅助了警察。 就如很多年前郑苍穹对刑术所说的那样——“我们不管再怎么强大,脑袋上始终顶着的是‘老百姓’三个字,所做的也很有限,所以,很多事情不能逞强,该求助的时候就应该求助,而不是躲起来,乞求神明保佑。” 那天晚上,傅茗伟在办公室里面好好睡了一觉,而刑术则将车停在江岸边上,坐在车内,数了一晚上铁路大桥上过往火车的车厢,有很多事他还是不明白,而且眼前摆着一个最大的疑点,这个疑点他解不开,因为似乎只有他才发现了这个疑点,其他人都被那人蒙在鼓里。 第二天清晨,那个叫萨木川的年轻人在约定好的时间,提着行李出现在了古玩城的外面,谭通没有去接他,只是告诉他古玩城的地址,然后汇给他了路费和餐费,在此之前他一再告诫刑术不要担心,萨木川能准确找到地方,而且不会超出约定时间一分钟。 当萨木川从那辆私家车上下来的时候,开车的那名女性还不断朝着他挥手,而萨木川只是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挥手道别,紧接着转身走到谭通和刑术跟前,放下行李箱,看着刑术。 刑术打量着这个穿得很休闲,留着平头的帅气青年,他的手腕上还带着古怪的刺青,看起来像是苗族特有的,手腕上还有一串珠子,双臂肌肉凸起,一看就知道是个练武的。 萨木川朝着谭通点点头,然后对刑术道:“刑老板好。” 刑术点头:“你好,走吧,进去喝茶。” “刑老板,能先谈好价钱吗?”萨木川虽然带着笑容,但语气却让人感觉到冰冷。 刑术点头:“可以,但在这里谈不合适吧?” “十万。”萨木川直接道,“我只要十万,人民币。” 刑术道:“好,没问题。” 萨木川还是不进去:“十万,只是导游的费用,路上的吃住行另算,如果需要我做点其他的事情,例如说保镖什么的,也是另外算,至于价钱,我这里有一张表。”萨木川说完,从口袋中摸出那张打印好的价格表递上去。 “导游?好,这个称呼好。”刑术接过表格看着,发现上面写得很细,细到他看着都有些头痛,他随后还给萨木川,“好,没问题。” 萨木川没有接,只是道:“刑老板,我建议您还是仔细看看吧,背后还有咱们的合同,一式两份,你我都要签字,盖手印。” 刑术微微皱眉,觉得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哥们简直死板得可以给他立碑传世了,他只得站在门口,仔仔细细地看着,而谭通也在一旁凑过去看,丝毫不觉得眼前的这个场景很尴尬,他是早就习惯了。 看完之后,刑术拿过笔和萨木川一起在两份合同上面签字,然后各自留存一份,紧接着萨木川才挪动步子跟着刑术往当铺中走去。 回到当铺中,刑术向等在那的阎刚和贺晨雪简单介绍了萨木川,紧接着道:“现在人已经齐了,我说一下计划,下午5点之前,我们要准备好所用的东西,部分东西等我们到长沙再采购,然后将东西用快递的方式邮寄到长沙,最迟也就是后天下午能到。我们5个坐明天晚上7点45的飞机,大致就这样,有问题的现在可以提出来。” 大家点头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木讷的萨木川举起手来,谭通立即道:“机票钱刑术给,不算在酬劳里面。” “不是。”萨木川摇头,“刑老板,我还不知道具体要去什么地方?” 刑术简单回答:“湘西。” 萨木川皱眉:“湘西那么大,不能再具体点吗?还是说,需要暂时保密?” 刑术现在觉得萨木川好像有点“不懂事”,或者所他性格原本就如此,他只得道:“林各山附近?” 萨木川似乎还是不满意:“林各山也很大。” “得了喂,闭嘴好不好?”谭通觉得自己的脸上挂不住了,“木川,你怎么回事?都说了,到长沙就知道了。” 萨木川坐下:“知道了。” 刑术看了一眼贺晨雪,其实他也不知道甲厝殿的大体方向,只能从当初贺月佳的信中判断出大概是在林各山附近,也许就在林各山中的某个位置。 安排完了一切之后,刑术拨通了盛子邰的电话,与他约定好了在香格里拉酒店大堂见面,随后便驱车前往。 走到大堂口,刑术就看到段卫国一个人站在那,段卫国上前道:“盛先生在房间等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刑术跟着段卫国上了楼,进了套间,却没有看到盛子邰的身影,刚准备询问身后的段卫国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拳劲的破风声,他下意识一侧身,一把抓住了段卫国袭来的拳头,质问道:“干什么?” 段卫国收拳,退后两步,抱拳行礼,随后摆出架势,虽然不说话,但也是表示要切磋一下。 刑术摇头:“我是来谈事的,并不是来切磋功夫的。” 段卫国双臂一抖,举拳再次袭来,刑术避过,段卫国继续步步紧逼,拳速极快,好几次都险些击中刑术的胸口和腹部,但段卫国只攻上路,并不走下盘,所以刑术根本不会吃亏,再者这个套间居住来说宽敞,但要切磋功夫却显得狭窄了些。 两人斗了一阵,刑术抬手道:“好了,够了,你赢了。” “不分胜负。”段卫国终于开口说话,收拳整理了下自己的西服,“刑先生用的是苗家的蚩尤拳,我用的是福建少林炮拳,其中带有一部分的蔡李佛中的佛拳,其实算我输了,因为我违返了比试的规矩。” 刑术摇头:“不算,因为一开始就没有说明各自所用的功夫。” 刑术倒是觉得新鲜,因为他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蔡李佛,特别是在北方,几乎找不到用蔡李佛的人,就算在湖南也难见,但从段卫国的长相来看,也不像广东、福建一带的人。 此时,盛子邰端着两杯酒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段卫家,他满脸笑容道:“刑先生果然和传言一样,文武双全,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刑术刚要说什么,盛子邰则站好直接向他鞠了一躬:“对不起刑先生,先前是我擅自做主,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因为我担心刑先生不会同意。” 刑术见他道歉,还这么诚挚,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将接过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盛先生,谢谢,我不喝酒。” 盛子邰笑道:“你叫我子邰吧,因为你叫盛先生的话,会分不清楚到底是叫我,还是我父亲亦或者是我哥哥。” 刑术点头道:“还是叫子邰先生吧。” “太客气了。”盛子邰的笑容带着的东西太多了,让刑术琢磨不出来。 盛子邰邀刑术坐下,随后道:“第二件事,我还得向刑先生道歉。” “什么事?”刑术立即问。 盛子邰道:“在我们来之前,合玉门曾经有个陷害铸玉会的计划,弄了一批货用快递的方式邮寄过来,同时也收买了你们的一个店长,但刑先生想必也知道了,这个计划流产了,失败了。” 当盛子邰微笑着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刑术虽然表面上平静,但心里却很震惊,他完全摸不透眼前这个盛子邰到底想耍什么花样?按照自己的推测,明明是他的计划,他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不管了,先摸摸底。 刑术立即道:“既然事情都过去了,没关系,不过计划流产,连累了子邰先生损失了不少吧?虽然我没见过那些赝品,但以贵门的实力,肯定都是高仿玉,本钱就不少,更不要算手工费了。” “的确,这批赝品中有一些合成玉,是用损坏的高古玉做出来的,总成本也得几十万,不过那是小钱。”盛子邰依然微笑,“几十万算是买了个教训,让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刑术笑道:“子邰先生的意思是,以后都得提防合玉门内部的人?谨防有人会在关键时刻出卖自己?” 刑术趁机摸底,干脆把事情挑明,同时借机加深下他和盛钰堂之间的矛盾,看看是不是能点燃那根导火索。 盛子邰笑道:“刑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 刑术不语,只是笑。 盛子邰又道:“不要脸的人通常能做大事。” 刑术道:“子邰先生这么一说,我总算找到了我为什么一直以来不成功的原因了。” 盛子邰指着刑术道:“刑先生真的有一副好口才,暗着抬高自己贬低我。” “子邰先生先起的头,我只是配合一下而已。”刑术笑道,“言归正传吧,我和我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晚上就出发去长沙。” 盛子邰却不说出发的事情,反而道:“我承认,这次的计划,是我想出来的,刑先生,我的确很想很想坐上门主的位置,所以想了这么一个损招,结果差点玩死我自己,这件事和我父亲无关,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也请刑先生千万千万不要在我父亲面前提起这件事。” 妈蛋的,这小子太贼精了!刑术心里感叹道,盛子邰这么一承认,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将来自己见到盛丰,要是当面说出来,盛丰是下不了台的,而且还可能出现一些意外情况,当然,刑术也不可能在盛丰面前提这件事,盛子邰现在只是预防而已,加上师父郑苍穹描述过盛丰的为人,刑术也明白,盛子邰这是在侧面提醒自己,在面对他父亲的时候,千万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刑术点头,直言道:“谢谢子邰先生的提醒。” 盛子邰笑了,知道刑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点头道:“看来我和刑先生也算是心有灵犀了,我预感这次我们的合作将会非常的愉快,不过,我得提醒一下刑先生,这次去找甲厝殿,除了我和你的人马之外,还有我大哥盛钰堂的人,以及徐氏兄弟……徐氏兄弟是什么人,我不需要向刑先生多介绍了吧?” 刑术没有将话题引到徐氏兄弟身上去,只是问:“看来这次你们是势在必得呀,这么多人,把湘西翻过来都没问题。” 盛子邰摇头:“未必,我大哥是个狠角色,我都很怕他,而且他身边有两个帮手,一个叫元震八,一个叫沐天健。”说着,盛子邰看了一眼段卫家,“这位是我的贴身保镖段卫家,有个民间情报组织冥耳刑先生应该知道吧?他就是冥耳的人,虽然冥耳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冥耳的人,收集相关情报的技巧和能力还在。” 刑术当然知道冥耳是什么组织,那是中国民间最强大的情报组织,传说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他们不知道,只要给足够的钱或者完成他们的条件,你想知道什么冥耳都可以告诉你 (注:关于冥耳组织的相关介绍,请参照《午夜开棺人》这里不再重复详细介绍,以免有凑字数嫌疑。) 段卫家上前道:“元震八,表面上是个搞摇滚的混混,但实际上是一个逐货师,早年混迹于北京琉璃厂周围,与一些民间收藏家私交甚好,眼力非常不错,多年来极少向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没有任何消息可以指向他师从哪位逐货师。另外一个叫沐天健的是一个中缅混血儿,早年是缅甸武装的士兵,很小的时候就扛枪打仗,有着极强的作战经验,盛钰堂对他有恩,他为了报恩,对盛钰堂死心塌地,沐天健最值得提的是,他曾经伪装进入缅甸政府军控制地带收集情报的时候,被叛变的接头人陷害,在赤手空拳做掉了5名缅方警察之后,独自在该地区的封锁下平安存活了一个月,是个相当棘手的人。” 刑术笑道:“沐天健好对付,报警呀,非法逗留,直接遣送回缅甸。” 盛子邰摇头:“他已经有中国国籍了,我大哥帮他想的办法,他现在与缅甸武装也没有半点瓜葛,所以报警这路子行不通。” 刑术耸耸肩:“那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盛子邰指着段卫家道:“他除了前冥耳门徒的身份之外,也是个拳师,所用的是蔡李佛中的李家拳。” 段卫家向刑术抱拳行礼,刑术起身回礼,盛子邰也起身指着段卫国道:“这是段卫国,你已经知道了他的拳术来源……刑先生,今天我们算是坦诚相见,归根结底,我是希望刑先生能帮我。” “当然,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帮整个东三省的同行。”刑术点头道,“虽然我是被迫的。” “我也是被迫的,因为我找不到甲厝殿,就当不上门主,当不上门主,我就死定了,我大哥肯定会弄死我的。”盛子邰认真道,“我现在可以答应你,如果我当上了门主,今后合玉门与铸玉会井水不犯河水,合玉门绝对不会再觊觎关外的市场。” 刑术点头:“好呀,等你当上的时候,写一纸凭证,光是用嘴说,没用的,因为凭证都可能没用。” 盛子邰笑道:“好,你帮我,我帮你,一言为定。” “长沙见。”刑术笑了笑,转身离开。 段卫国送刑术下楼之后,盛子邰重新坐下,问:“卫家,你觉得刑术这个人怎么样?” “铸玉会选他出来撑场面,不是没道理的。”段卫家平静地说,转身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而且我最害怕的就是不喝酒的人。” 盛子邰抬眼看着他:“为什么?” “这说明他的生活环境很狭窄,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加上这么聪明,思维定向又这么准确,这还不可怕吗?”段卫家扭头看向门口,“但通常这种人都活不长。” 盛子邰起身:“千万不要,他不管怎样,都要活着帮我坐上门主的位置。” 段卫家点头:“盛哥,你放心,没有他,我一样会辅助你坐上那把椅子!” “卫家,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我的实力。”盛子邰走到窗口,朝外看去,长叹一口气,“我是不相信我爸。” 段卫家跟在后面道:“没有玄武门之变,李世民也当不上皇帝。” “我从来都不想当什么李世民,要做就做赵匡胤。”盛子邰扭头笑道,“被部下按到龙椅上黄袍加身,总比逼宫杀兄要好吧?” 段卫家只是道:“盛哥,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听了别生气。” 盛子邰点头:“有话直说。” 段卫家上前,侧身看着盛子邰:“这次去湘西,你和盛钰堂两个当中只能活一个,这是天意,注定的。” 盛子邰“嗯”了一声苦笑道:“你错了,这不是天意,是父命,是我爸的意思。” 段卫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没有做任何表示。 盛子邰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你说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会生在盛家!” 第二十章:做戏 市刑警队会议室内,傅茗伟当着一众同事的面,检讨了自己指挥失误,导致跟踪徐氏兄弟的行动失败,导致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使案件陷入了泥泞之中。 会议结束之后,傅茗伟又单独进了局长办公室,在里面足足呆了一个小时之后又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步伐沉重,面无表情地与擦身而过的那些个同事打着招呼,随后下楼坐进车里面。 “开车。”傅茗伟低声道,董国衔发动汽车朝着外面驶去,径直驶向了他们的新办公地点,一座挂着外贸公司的矮楼前,随后两人下车,从后门进去,又敲开了上方那扇有些破烂的办公室大门。 开门的是吴志南,吴志南见傅茗伟那副表情,笑道:“行了行了,别演了!” 傅茗伟露出笑容:“演戏演全套嘛,这是上面交代的。” 董国衔走进去,换了一件外套,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着,随后一抹嘴巴道:“我最难演,我坐在车里面,还得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见谁不是点头就是摇头,现在好了,市局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认为,傅队这次又犯了错误,跟丢了那四兄弟。” 吴志南递过茶杯给傅茗伟:“老傅,你想出来的这个办法靠谱吗?” 傅茗伟喝了口茶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和上面商量的时候,他们也同意了,毕竟如果一直这么盯下去,只会出现两种结果,要不徐氏兄弟被我们惹恼了,做点过激的事情,要不就真的会想尽办法甩开我们,人间蒸发,如果我们真的跟丢了他们,那就完了,要想再找到他们,几乎不可能。” 吴志南叹气:“所以,你就建议把我弄到你这来替你坐镇大后方,对外宣称是你犯了错误,由我来取代你,你呀,这次最对不起的就是下面的这些同事,他们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义愤填膺地替你鸣不平,老张和老李两个都差点闹辞职了。喂,你真的要跟到底呀?实在不行,让湖南那边接手呗?” 董国衔也看着傅茗伟点点头,赞同吴志南的话。 傅茗伟摇头:“不行,你要知道,我国现在还没有正式的文物警察编制,现在全国试点的也只有几个城市,我们哈尔滨是其中之一,长沙连试点都没有,原本是我们负责的案子,交给长沙的同事,这样做人家会认为我们无能在踢皮球。从我得到的线索来看,徐氏兄弟近期内会离开哈尔滨,所以前几天我才演了一场戏,故意指挥失误跟丢他们,让你弟弟帮着把他们盯死,这样一来,徐氏兄弟才会进行下一步。” 说完,傅茗伟又问:“对了,吴志海那边跟得怎么样?” “徐氏兄弟买了机票,用的是原身份证,是从这里飞成都的,经停济南,同时呢又买了从济南飞重庆的票,看样子是打算飞到济南经停的时候转去重庆。”吴志南看着手机上面收到的消息,“志海判断这是烟雾弹,因为他们也肯定清楚,自己被盯上了,只要使用身份证,我们就能查到他们的行踪,所以,他们会用其他方式离开。” 董国衔在一旁道:“其他方式?不管他们怎么走,总得用身份证吧?” “做长途客车就不用了。”傅茗伟摇头,“路上他们肯定会转乘,在中途随便找个地方一转,再用假身份证入住小旅馆什么的,那我们就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吴志南皱眉:“志海一个人可不行。” “我会先飞长沙,我在拘留所和他们见过,他们认识我,我不能跟着。”傅茗伟抬眼看着董国衔,“国衔辛苦你了,你要陪着志海跟着了。” “行,我收拾一下去见海哥。”董国衔说完起身就走。 等他走之后,吴志南凑近道:“大哥,这次你让我弟弟去跟,你肯定没告诉上面吧?” 傅茗伟微微摇头,吴志南又道:“他已经不是警察了,是开侦讯公司的,说到底就是私家侦探,不管是哪个国家,哪有私家侦探跟着警察办案的?你又想挨处分了?” “我是没办法,演戏就要演全套嘛,那四个人很聪明,如果是警察跟着,他们闻得出来的,只能让志海上,到了长沙之后我再想办法,而且长沙那边的同事也说了,合玉集团他们盯了已经有六年了,各种蛛丝马迹和一些相关案子都指向这个公司,但是没有任何实际性的证据。”傅茗伟点了一支烟,“三年前,有人急用钱,在合玉集团下属的小额贷款公司用一块玉牌贷出来六十万,两个月之后,这个人还钱之后,拿回了玉牌,发现不对劲,虽然他找人鉴定过,说玉牌是真的,可那是他家传的宝贝,他始终觉得不是那块,报警也没有查出来结果,他就纠缠着不放,没想到,一个半月之后,玉牌的主人出车祸死了,连车带人全部滚进了江里面,难道不蹊跷吗?” 吴志南点头:“湖南那边传来的资料我也看了,是奇怪,但是没有证据呀,他们也查了,将小额贷款公司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有查到。” “人家敢做,就能保证你抓不住尾巴。”傅茗伟深吸一口烟,“所以,要用特殊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吴志南问:“你是说,还是让刑术去?” 傅茗伟点头:“对,我查了,刑术前天已经坐飞机走了,你猜去哪儿了?” 吴志南立即道:“不会是长沙吧?” 傅茗伟呵呵一笑:“对,就是长沙!” 吴志南坐下来,笑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 长沙皇冠假日酒店,刑术等人入住已经有两天了,除了下飞机之后,合玉集团派来一个女性助理安排他们住宿之外,他们没有见过其他人,那位女性助理只当他们是哈尔滨某公司派来的商务代表,看来是根本不清楚合玉集团内部的事情,只是个跑腿的。 五人百无聊赖地等着,几乎没有出过门,毕竟在长沙,在人家的地盘上,凡事都要谨慎小心。 敲门声终于传来,刑术抬眼看着门口,阎刚起身看着他,萨木川也站了起来,谭通和贺晨雪则安坐在一侧。 刑术示意先不要开门,再等等,阎刚慢慢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去看,刑术同时示意萨木川坐下来。 阎刚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的盛钰堂和元震八,扭头来对刑术摇头,表示不认识是谁。 就在此时,刑术的电话响起,刑术接起来,阎刚看到外面的盛钰堂拿着电话笑看着猫眼。 刑术挂了电话,对阎刚点头示意,阎刚这才将门打开。 门开之后,满脸笑容地盛钰堂道:“你好。” “你好。”阎刚也笑着回应,刑术迎上去。 刑术道:“盛大公子,久仰久仰。” “哎哟,说久仰的应该是我,虽然我年长刑老板几岁,但刑老板从资历上来算,应该是我的前辈了。”盛钰堂伸出手去,握住刑术的手,许久都没有松开,紧接着介绍身后的元震八,“这位是我的助理,元震八。” “你好。”刑术与元震八也握了握手,两只手握住的时候,刑术明显感觉到元震八的手很嫩,可以说,与他的实际年龄不符合,摸起来就像是个五六岁孩子才有的皮肤,他知道,这家伙果然与段卫家所说的一样,是个行内人,是个逐货师,因为有些逐货师为了能够通过触感更好的鉴别玉器等物件,都会很仔细的保养自己的手。 元震八看着刑术,双眼中好像有一双手透出来,正在搜索刑术的全身一样。 许久,两人各自松开,元震八退到盛钰堂的身后。 刑术带着盛钰堂进屋,简单介绍了下身边的几人,着重介绍了下贺晨雪,说那是自己的未婚妻。盛钰堂立即夸奖道:“刑先生与贺小姐真的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呀。” 贺晨雪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阎刚在靠门口的位置站着,萨木川站在其中一间卧室的门口,谭通坐在另外一侧低头玩着手机——盛钰堂一一扫了一眼屋内的人之后,开口道:“刑先生,这几位就是你带来的帮手?” “都是朋友,信得过。”刑术简单道,“我们来了快三天了,时间不等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公子一定想抢在子邰先生之前找到甲厝殿,说实话,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次找甲厝殿,找到之后算谁的?算你的,还是子邰先生的,亦或者有其他的说法?” 盛钰堂道:“算合玉门和铸玉会的。” 刑术笑了:“我也想这样,但实际情况不允许,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知道,这次是否能找到甲厝殿,也许直接决定了你和子邰先生谁能接任下一任的合玉门门主,所以我就很矛盾,如果我找到之后,这个功劳我是不要,因为我们开出的条件已经很明白了,我帮你们找甲厝殿,你们放弃打进东三省市场的计划,所以,最后功劳算谁的?你的还是子邰先生的?” 盛钰堂笑道:“刑老板,这就要看你了,看你怎么站队了?你是准备站在我这边呢,还是准备站在盛子邰那边,我们都无法强迫你,你得自己选择。” 刑术长叹一口气:“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我们也有,一开始呢,我最早见的是盛子邰,是盛子邰带着礼物见我师父的时候,暗示了你们的要求,但是,与我师父直接对话的是你的父亲,现任的合玉门门主,所以,我想,如果我真的要站队,我只能站在盛丰先生那边,你说对吗?” 盛钰堂明显一愣,其身旁的元震八咧嘴笑了,觉得刑术这一手玩得可真是漂亮,谁也不得罪,同时也让两兄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刑术看着元震八也笑:“这位大哥很豪爽啊。” 盛钰堂道:“不瞒刑先生说,这次去找甲厝殿,有好几批人,听说还有外人,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的消息,也要去找,所以,真不一定你就能第一个找到。” 刑术点头:“反正不管找不找得到,咱们的约定还在,对吧?” 盛钰堂起身:“刑老板,你刚才也说了,找你的是我父亲,不是我,所以,你和我没有任何约定,再所以,你最好祈祷我不要当上门主,如果我当了,我肯定打进东三省的市场,保重,刑老板,下次咱们见面,可能就是敌人了。” 说着,盛钰堂转身带着元震八离开,刑术没有起身去送,只是看着他们离开。 盛钰堂和元震八走进电梯之中,等门关上之后,盛钰堂骂道:“王八蛋,不识好歹!” 元震八在后方道:“大公子,我认为你刚才不应该那么做。” “没关系,我赢的几率很大!”盛钰堂不屑道,“我人多,钱多,朋友多,盛子邰有什么?身边不就有两个段氏兄弟吗?也没多少人支持他,我现在巴不得他对我做什么。” 元震八淡淡道:“大公子,冷静。” 盛钰堂抽了抽鼻子:“明天一大早,不,今晚就出发,你联系徐氏兄弟,让他们直接到保靖县找我们,不要耽误时间。” 元震八微微皱眉,只是道:“知道了。” 电梯门开了,盛钰堂走出去的时候还骂道:“妈的,给脸不要脸!” 门口等电梯的人吓了一跳,立即让开,盛钰堂直接撞出去,还斜眼瞟了一下门口的人,气冲冲地领着元震八走了,而元震八则在后面低声向等电梯的人致歉,随后快步追上盛钰堂。 套房内,四人都看着刑术,刑术也不说话,谭通随后瘪了下嘴低头继续玩手机,阎刚走向厕所,贺晨雪则低声问:“你这下得罪了盛钰堂,应该和他周旋一下的。” 萨木川转身知趣地进了卧室。 刑术看着茶几道:“要是不得罪他,更麻烦。” “为什么呀?”贺晨雪不理解,“拖着不是好点吗?至少不会让矛盾浮在表面。” 刑术道:“盛钰堂又不傻,肯定知道我和盛子邰也聊过,也能推测出我和盛子邰没有产生太大的矛盾,如果此时,我答应了他什么,或者暗示了什么,也许现在不会爆发矛盾,但时间一长,他就觉得我在吃两头,到时候盛子邰也会不高兴,到那时候,我两头都得罪,同时也会将现任门主给得罪了,两兄弟肯定会一起在他们父亲跟前说我的不是,我们在湖南,在他们的地盘上,做任何事都被束缚着,所以,必须得罪一个。” 贺晨雪立即道:“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你也不能得罪盛钰堂呀?他那个人,脾气不好,而且做了那么多心狠手辣的事情,很难缠的!” “难缠的是盛子邰,不是他!”刑术看着贺晨雪道,“盛钰堂这种人其实一点儿都不难对付,脾气越火爆越冲动的人,越容易掌握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旦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要对付就简单了,但盛子邰不一样,他是个凡事都放在心里深处,绝对不说出来的人,我就这么说吧,如果盛丰死了,盛钰堂肯定会很难受,说不定还会当场痛哭,而盛子邰就不一定了!” 贺晨雪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道:“好吧,那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现在不知道甲厝殿的方向和位置,看样子只有盛钰堂知道,要不,你就去问盛子邰。” 刑术抬眼看着卧室:“萨木川!” 萨木川走出来:“老板,什么事?” “我问你,你应该知道甲厝殿吧?”刑术问,又拍了拍口袋,“放心,我加钱!” 萨木川摇头:“甲厝殿只是个传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你加再多的钱给我,我顶多编个故事给你。” 谭通在一侧笑道:“看看,我这兄弟多厚道。” 刑术摸着下巴,许久才道:“等吧,现在只能等凡孟来联系咱们了。” 说到凡孟的时候,刑术自然地抬眼看着对面的贺晨雪,贺晨雪避过他的眼神,看着窗户外。 巧合的是,刑术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到五分钟,凡孟的电话就打来了,刑术接起电话来之后,听了一阵就挂了电话,随后起身穿上外套道:“我出去见凡孟。” “去哪儿?”贺晨雪起身道,“找个人陪你吧。” 刑术看着贺晨雪,等了两秒才说:“不用了,很近,就在黄兴南路步行街,出了酒店直走就到了。” 刑术出门,出去前给阎刚递了个眼色,阎刚立即道:“我出去买点东西。” 刑术与阎刚一起出门,进了电梯之后,刑术道:“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对劲?” 阎刚笑了:“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 “早发现了。”刑术淡淡道,“屋子里就有一个知道甲厝殿准确位置的人,可他却偏偏装不知道。” 阎刚道:“那怎么办?总不能逼问吧。” 刑术道:“没事,我去见了凡孟再说。” 阎刚点头:“好,我在周围转一转,再熟悉下情况,顺便看看哪儿有租车的,我们肯定会开车去吧。” “嗯。”刑术道,“租辆商务车,时间长一点,至少半个月,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放车上。” 说完,刑术看着阎刚道:“明白我的意思了?” 阎刚点头:“你怎么这么麻烦呀?” “保险起见嘛。”刑术说完,电梯门开了,门开之后,他惊讶地看到站在门口的是戴着墨镜的凡孟。 在刑术发愣的时候,凡孟走了进来,阎刚看了刑术一眼径直离开,随后凡孟按下了8楼的按钮,刑术也未动,只是往边上挪了挪,让坐电梯的其他人挡在了自己与凡孟之间。 第二十一章:蓄势待发 电梯到达8楼,凡孟与刑术先后出去,刑术跟在凡孟身后,走到最尽头的一个房间,凡孟掏出房卡将门打开,随后进屋。刑术抬眼看了下尽头的摄像头,紧接着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刑术关门,凡孟则站在那看着他道:“这是长沙,凡事得谨慎点,我回来之后合玉门一直派人盯着我,我好不容易才甩开。” 刑术点头:“贺月佳呢?” 凡孟笑道:“你比我还关心她呢?她很好。” 刑术道:“时间不多了,盛子邰和盛钰堂都应该快出发了,我也得出发了,但是你得告诉我,甲厝殿是不是在林各山?” 凡孟点头道:“对,是在林各山,不过你得先到保靖县,月佳在那里等我们,只有她才知道真正的地点,合玉门的人都不清楚。” 刑术摇头:“你和合玉门的关系不一样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与盛钰堂有攻守同盟的协定,所以,就算盛子邰不知道具体地点,盛钰堂也应该知道,他会抢在我们前面找到的。”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凡孟摇头,“甲厝殿如果只是说个地点就可以找到的话,早就有人找到了,除了盛钰堂、盛子邰还有你之外,徐氏兄弟也快到了,有没有其他人,我不知道,总之这次非常麻烦,你还带着晨雪,要多加小心。” 刑术道:“我知道了,我明天中午出发,下午和明天上午我会去买点必需品。” 凡孟点头:“电话随时开机,多准备几个充电宝,我会联系你的。” 凡孟说着要走,刑术叫住他道:“凡孟,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都记住,你是铸玉会的人,而且现在还是首工,要考虑大局!” 凡孟笑道:“谢谢提醒。” 凡孟离开,刑术并未离开,而是坐在床边打了个电话:“你们已经到长沙了吧?来这里。” 刑术紧接着将酒店名字和房间号码说了一遍,然后躺在床上静等着。 近一个小时后,门口传来敲门声,刑术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一眼,立即开门,将在门口等待着的三人让进屋内。 三人进屋后也不坐下,只是转身看着刑术。 刑术笑道:“这次得谢谢三位肯来帮我。” 穿着一身冲锋衣,完全一副游客打扮的郭洪奎取下帽子道:“刑术,别误会,上次你救了仲政,这次我是来还人情的,郭家不欠债,也不欠人情!” 说完,郭洪奎看了一眼旁边的白仲政,白仲政立即道:“你一直忙,我没找到机会亲自向你道谢。” “千万别这么说,上次你也是因为帮我才中了圈套。”刑术说完看着郭洪奎,“奎爷,所以这次算我欠你人情,我会还的。” 郭洪奎似乎不领情:“刑术,郭家做事一向清楚,上次仲政随你去,也是因为觉得与奇门有关系,并不是单纯为了要帮你,这次算我还你人情,不要再客套了,但我得事先把话说好,这次的事情,你不能搞得太复杂了,据我所知,合玉门不是善茬,不容易对付。” 刑术走到窗口椅子上坐下:“奎爷,事情已经麻烦了,而你们来,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我就是希望事情变复杂变麻烦。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你们在长沙,你们是我安排的暗棋,所以,你们必须保持低调,暗中跟着我们就行了。” 郭洪奎摇头:“我认为,我们应该先走,要知道,你身边的那个阎刚警惕性很高,我们跟着你,他迟早会发现。” 刑术道:“他发现不要紧,我和他很默契,一个眼神他就明白我的意图。当然,你的担心也是必要的,这次我的朋友还介绍了一个苗族的小伙子叫萨木川,他看起来很死板,但人很精明,说不定他会发现的,你们可以先走,去保靖县等我。” 郭十箓此时插嘴道:“刑老板,但是咱们可说好了,这次我帮你们当保镖,下次你找到奇门线索的时候,绝对不能撇开我们。” 刑术不假思索地回答:“放心,单靠我一个人也找不到奇门,而且我知道你们郭家与奇门的渊源,我也相信就算找到奇门,你们也不会利用奇门来谋私利。” “你知道就好。”郭洪奎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刑术点头,送三人到门口,白仲政停下转身道:“对了,来的时候,我们发现酒店大堂内有很多盯梢的人,虽然不专业,但你也要当心。” 刑术致谢,等三人离开十分钟后,这才离开房间从楼梯走到四楼,又坐电梯下到一楼,在酒店大楼叫了杯咖啡,打了电话叫其他人下楼去买东西,同时观察了下白仲政所说的那些盯梢者。 刑术扫了一眼后,就断定这些人并不是合玉门的门徒,而是他们雇来的,像是社会上的闲杂人员,从他们的行为举止就可以轻易判断出来。 等谭通、萨木川和贺晨雪下楼之后,刑术带着他们出门叫了出租车离开,而那些盯梢者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在大堂,另外一部分则一直尾随着他们。 第二天凌晨4点,酒店地下车库内,一身黑衣打扮,还戴着黑色棒球帽的沐天健悄悄从车库墙角潜到阎刚所租的那辆商务车跟前,仔细看了下车牌,又隔着车窗看了下里面后,对着电话道:“大公子,我找到他们租的那辆车了,和下午所拍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盛钰堂在那头道:“开门看看都有什么东西。” 沐天健轻松撬开车门,在里面翻找了一阵后回答:“登山设备,一些电子设备,还有干粮饮水什么的,没有武器,大公子,还是听我的吧,在他们车上放点白货(毒品),等他们出发之后,立即报警。” “不,那样做没用,车是租来的。”盛钰堂制止道,“能做的只能是拖延他们的时间。” 沐天健冷冷道:“那样就足够了。” 盛钰堂道:“我也想拖延他们的时间,但是我一旦用这种方式,我爸肯定会知道是我搞的鬼,那样做只会激怒他,因为最早提出让铸玉会的人参与寻找甲厝殿,可是他的主意。” “明白!”沐天健回答,“那还是按照原计划,我装窃听器,再放一瓶下过泻药的矿泉水,只要他们其中一个人身体不适,就会导致他们的进度放慢。” 盛钰堂“嗯”了一声后挂了电话,沐天健立即着手在车上装着窃听器,又从包内掏出一瓶矿泉水来随便找了个背包塞进去,随后测试了下窃听器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转身沿着墙角的监控头死角慢慢离开。 第二天早晨,等待在酒店对面的沐天健终于看到那辆商务车从酒店离开,等车上了干道,他也立即开车尾随着后面,但保持了一百米的距离,他很清楚对方不是一般人,跟太近会被发现,而且他所装的窃听器收发距离是500米,只要在500米的范围,一般来说,他不可能跟丢。 戴着耳机的沐天健仔细听着车内的对话,觉得这些人真够无聊的,一路上都讨论着长沙有好吃的好玩的,似乎对找甲厝殿的事情并不上心一样。 商务车径直去了东二环方向,随后从远大路上了远大立交桥,沐天健立即超车,追到了离商务车四五米之后,停在右侧车道另外一辆汽车的后面跟着,因为这里是长沙最堵的路段之一,眼下又是通勤时间,是高峰期,前面的车行驶几乎都是几米几米的缓慢挪动。 沐天健喝了一口灌装咖啡,用风油精揉了揉太阳穴,他这种丛林中出来的战士,非常厌恶堵车,他愿意为了伏击在树上蹲守三天,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堵车半小时。 不一会儿,车都不动了,所有的车的司机都在拼命按着喇叭,沐天健很快判断前面肯定是出车祸之类的事情了,他只得靠在那喝着咖啡,侧头看着左前方的商务车,听着窃听器中刑术等人的对话。 可是听着听着沐天健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发现刑术等人所说的话,竟然是重复的,此时又将一开始他们从酒店内所说的话重复说了一遍。 “糟了!”沐天健意识到上当了,立即下车,朝着商务车走去,走到商务车副驾驶跟前,一把拉开车门,看着里面那个一脸茫然的胖子,同时也看到商务车的车载音响系统上面插着一个u盘,而喇叭中还在持续不断地播放着刑术等人早就录好的对话。 沐天健瞪着胖子,没有问什么,将门关上走了,他知道问了也没用,这个胖子也是拿钱办事。 回到车内,沐天健立即拿起电话道:“大公子,上当了,他们不在那辆商务车里面!” “金蝉脱壳!”盛钰堂笑道,“震八早料到了,他亲自带着人跟着另外一辆车呢,现在车已经到了西二环。” 沐天健道:“他们租了两辆车?” “对。”盛钰堂回答,“两辆,让那个叫阎刚的人先出去租的,你昨晚去做手脚的那辆车是他们故意放在那让咱们看到的,在我们以为给他们下套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钻进他们的套里面了。” 沐天健有些尴尬:“对不起,大公子。” “和你无关。”盛钰堂道,“我都不知道是计,还好震八发现得早,没事了,你先回来吧。” 沐天健皱眉看着拥堵的车流:“我被堵在立交桥上了,一时半会儿回来不了。” “没事,有的是时间。”盛钰堂说完挂了电话,又拨给元震八,“震八,你那头怎么样?” 坐在一辆出租车内跟着另外一辆商务车的元震八看着前方道:“一直跟着,丢不了,看样子他们是准备先去常德,然后从常德走高速直接去吉首,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就换车一直跟下去,跟到常德再说。” “好,你自己注意安全。”盛钰堂挂了电话。 元震八拿着电话,喝了口水,看着前面那辆开得飞快的商务车,又看了一眼旁边开车的手下:“丢不了吧?” 开车的人淡淡道:“八爷,放心,其他地方不敢说,在长沙,没有人可以甩开我。” “那就好。”元震八从口袋中摸出一个信封,直接放进前面的工具箱中,“一点小意思,大公子给的。” 开车人点头致谢:“谢谢大公子,谢谢八爷。” “客气。”元震八浅笑道,“干活儿吧。” 开车人挂档踩下油门,急速朝着前面驶去。 长沙橘子洲一座亭子内,等待在那的徐氏兄弟并没有如预期那样等来盛钰堂的人,而是等来了盛子邰的身边的段卫家。 换了一身休闲打扮的段卫家背着一个登山包,戴了一副眼镜,来到亭子外的时候只是驻足停留了下,看了看四周,紧接着径直走进去,走到四兄弟中间,放下登山包,随后打开,露出其中的那些一捆捆的钞票道:“四位,这些是赔礼。” 段卫家进来的时候,徐生还以为他是盛钰堂派来的,但他多了个心眼,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有任何举动,看来者要做什么。 “赔礼?”徐财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他们要等的人,而是之前抓住他们把柄的人,“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段卫家拿起一叠钱:“真钞,不是假的。” “还是美金。”徐道拿过来看了看,递给徐财。 徐财将钱扔回包内:“什么意思?” “我大哥的意思是,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是他的错,这是赔礼,希望你们可以继续跟我们合作。”段卫家道,“还有一件事也很对不起,之前是我冒充了另外一个人,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你们去保靖县,但我为了见你们,只得冒充他和你们联系,让你们来这里,目的就是为了道歉,为了能跟你们继续合作。” 徐财笑道:“不好意思,这位朋友,说句对我们自己不敬的话——一仆不侍二主。我们答应了和其他人合作,就不会与你们再有瓜葛。” 段卫家笑道:“没关系,你们考虑考虑,之前我们之间是有误会,我们也有错,但是你们与钱没误会,钱没有错,不管你们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钱我留下,赔礼就是赔礼,我会再联系你们。” 段卫家说完转身离开,等他走远之后,徐道蹲下来,数着那些钞票,随后道:“十叠,一叠一万,这里有十万美金。” 徐生看着远去的段卫家:“搞什么鬼?” 徐财将背包重新关上:“这里的钱不能动,而且也动不了。个人账户美金兑换人民币的话,要登记身份,用假不行,用真的警察会再次盯上咱们,就算警察不盯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个人一年的美金兑换人民币限额只有五万,也可以去黑市黄牛那换,但会吃大亏,而且现在政府一直在监控黑市,也容易出事,所以,他们给我们这十万美金,等于就是下套,就算我们意识到了这是个套,也不能扔掉这笔钱。” 徐生摇头:“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厄运!” 徐有道:“大哥,看样子咱们只能去保靖县了。” 徐道提起背包背上:“只要有钱赚,去哪儿都行。” 徐财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其实刚才来那个人,很明显是想让咱们继续和后来的那位合作,同时将事情的进展告诉他,让我们当他的眼睛和耳朵。” 徐生点头:“走一步算一步吧!” 四人说着,离开了凉亭,朝着橘子洲外走去。 四人离开的同时,远处的傅茗伟拿起电话道:“国衔,志海你们盯着徐氏兄弟,我去跟着先前送背包来的那人。” 说着,傅茗伟快步离开,朝着段卫家的方向走去,此时两个情侣打扮的人迎面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男子低声道:“前面一百米右转。” 情侣打扮的是长沙警方派来配合的刑警,此时在橘子洲内,已经遍布了警察,不仅盯死了徐氏兄弟,也盯上了段卫家。 两小时后,刑术五人在某别墅区跟前下车,刑术随后打了个电话,没多久,一个开着电瓶车,年龄三十五六岁的男子从其中出来,见着刑术之后礼貌地说:“刑先生,万先生让我来接你们。” 刑术点头和一众人上车,贺晨雪低声问:“我们干嘛来这里?” 刑术反倒有些奇怪地反问:“在哈尔滨出发前,你不是说过吗?凡孟让咱们去见万荣,我认识万荣,他就在住在这里。” 贺晨雪摇摇头道:“你看我这记性。” 刑术笑道:“你太累了,也太紧张了,缓缓就好了。” 贺晨雪点点头,叹了口气。刑术又道:“我认识你之前,我不是说过来过一趟长沙帮人鉴定一个壶吗?就是万荣介绍的。” 贺晨雪道:“你们认识很多年了?” “也不长,几年而已。”刑术道,“关系还不错,至少从买卖这个角度上来说,他是个好买卖人,只要约定好的事情,他都不会反悔,哪怕是他当时肠子都悔青了,当面也不会说什么,该给的还是给。” 阎刚坐在后方,一直左右看着,警惕着。谭通则戴着耳机听着什么,时不时露出笑容,萨木川坐在最后,眼神有些呆滞,似乎他对这个环境并不喜欢。 第二十二章:孪生 刑术一行人坐着电瓶车到达万荣那栋四层楼的别墅跟前时,戴着画家帽,穿着衬衣休闲西服,在这个季节却穿着七分裤的万荣早已等待在那。 除了刑术和开车接待的那人之外,其余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万荣。 万荣满脸笑容,看来是早已习惯,径直上前抱住刚下车的刑术:“刑术,你看看,我上次就说了吧,咱们说不定很快又会见面!” “万爷,上次的赌约你赢了,这还不到一年呢。”刑术说着就去翻背包,“愿赌服输,来之前,我也找到了你想要的宝贝!” “是吗?”万荣双眼放光,紧盯着刑术的背包,随后刑术从背包之中掏出一个泥罐来,泥罐不大,撑死能装七八两酒的模样,泥罐上端也封得很严实。 刑术双手递上,一字字认真道:“1945年的泸州老窖,还是以前的泥罐,但是封口我加工过,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加工的话,原本八两酒本身就剩下了五两,再不封严实,再放些年,里面就只剩下空气了。” 万荣将那泥罐抱在怀中:“好!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众人见万荣那模样,知道他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刑术凑上前,开玩笑道:“要不,待会儿就开了这酒,大伙儿一起高兴高兴?” “你,你不是不喝酒的吗?”万荣死死抱住,那模样很是可爱,就像是个孩子一般,说完之后,他又意识到自己显得过于抠门,看着阎刚等人道,“这是文物,我这里有的是好酒,咱们是喝酒,不喝文物!” 刑术强忍住笑:“逗你玩呢。” 万荣立即道:“你看我,光顾着说,快请进,快请进!” 万荣领着众人进屋,又吩咐先前开车的那人道:“阿苏,快去沏茶!” 叫阿苏的男子立即进屋泡茶,万荣请了众人进客厅坐下,随后道:“刑术,你跟我来一下。”刑术起身,万荣又立即对阎刚等人道,“几位,不好意思,请稍等啊!阿苏,麻利点上茶,把从日本带回来的和果子也端上来!” 刑术朝着贺晨雪点点头,走到楼梯拐角处,等万荣上去之后,他又看着下面沙发上的贺晨雪,张嘴无声地用口型说“很快下来”,说着刑术又换了一副表情,追上前面抱着泥罐的万荣。 下方沙发上,阎刚似笑非笑问:“喂,刑术说什么?” “没什么。”贺晨雪笑道,“他说马上就下来。” 阎刚“哦”了一声,扭头看着贺晨雪笑着,笑得很古怪。 刑术跟着万荣进了二楼的书房,万荣关上门之后,又在电脑前查看了安保系统,刑术在一侧等着,知道他是在查看安全情况,保证绝对安全之后,他才会开启书房内的那扇暗门,以前来也是这样——刑术是万荣朋友中极少几个能进入他藏物仓库的人,即便是这样,刑术也不知道他号称的藏有中国各时代珍贵玉器的仓库到底在何处,因为据万荣自己说,别墅中这个藏物仓库和那个完全无法比。 万荣查看完毕之后,又拿起对讲机对楼下戴着耳机的阿苏道:“阿苏,好好招呼客人,别怠慢了,我得耽误一会儿。”说完之后,这才转动桌子上的笔筒,等了几秒之后,立即又走到书架上面,将其中几本书抽开,伸手进去摸索了下,紧接着又打开抽屉,在里面按了按,紧接着才走到书架跟前,用力将书架朝着一边拉开。 刑术也没有上前帮忙,从前他第一次来这个房间的时候,见万荣又是摸笔筒,又是取书,又是在抽屉中按这个按那个的,就知道,开启机关的方式肯定没有这么繁琐,万荣对他的信任还是有所保留,亦或者说,万荣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相信,所以,故意搞这搞那的,提防万一有人起歹心,下次潜入进来,按照他的方式去做,应该是根本打不开的。 因为万荣书房内的这套机关,用的不是现代技术,是他去山东花了一年多功夫,说服了一位老工匠来帮他改造的,因为保密的关系,整个工程只有老工匠的两个徒弟加上万荣四个人来完成,足足花了近一年的时间。 用万荣的话来说,如果用现代的技术,必须涉及到电力问题,一旦停电,家中发电机再出点问题,机关就完全废了,再者说了,现在黑客那么多,一旦系统被入侵,等于是敞开大门让人家来拿。 所以,万荣暗门前的书架才需要他手动拉开。 书架挪开,万荣又上前在暗门上摸来暗去,手速十分快,正常人要记住一般不可能,随后暗门开启,万荣扭头道:“刑术,走。” 刑术跟着万荣进了暗门,等暗门关闭,两人沿着旋转楼梯朝着下面走去,一直走到地下室通道,开启通道的大门后,又从通道再上对面的旋转楼梯,走到三楼,再开门,再下楼,下楼再开门,这才来到万荣的藏物仓库内。 到达之后,刑术倒是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过程很无聊,而万荣却累得满头大汗。 这间所谓的藏物仓库,说到底就是另外一个书房,里面的陈设与外面的那个大同小异,只是侧面的书架要大几倍,长许多,里面放着的也不是书,都是各式各样的古董,还有其他的一些藏品,例如说上了年份,很是稀少的名酒之类的。 刑术看着万荣将那罐酒放好之后,这才问:“你怎么认识凡孟的?他为什么让我来找你?” 万荣往角落中一指:“你自己问他吧。” 说完,万荣走到门口,按下开关,将角落中的射灯打开,刑术这才看清楚站在角落,端着一杯酒的凡孟,凡孟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举起酒杯示意道:“万爷,你的酒真的不错,可惜我不喜欢酱香型的白酒,倒一杯给我,有些浪费了。” 万荣二话不说,上前拿过杯子,一饮而尽,随后摇头走开,低声说道:“九线土锤!暴殄天物!” 万荣走到门口,转身道:“你们俩慢慢聊,我在门口等着,保证不偷听!凡孟,我的任务完成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必须做到!” 凡孟缓缓点头:“好!一定!” 等万荣开门出去之后,刑术才问:“你到底搞什么鬼?” 凡孟正色道:“刑术,合玉门的势力有多大,想必你现在也知道了,虽然我知道你用计甩掉了他们,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之所以让你来找万荣,完全是因为万荣家是最安全的,而且合玉门不敢得罪他,万荣的关系人脉太广,得罪万荣,合玉门吃不了兜着走。” 刑术点头:“这个我知道,但万荣这个人,也不会因为谁去得罪合玉门。” “所以,我选择在万荣这个中立者的家中给你说下面这番话。”凡孟走到刑术的跟前,“我现在告诉你的,是甲厝堡的准确位置,这个地点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我和月佳之外,就只有合玉门的大公子盛钰堂知道。” 刑术点头:“你的意思等于是,我这次是帮盛钰堂的忙,而不是盛子邰的?你已经帮铸玉会做了选择,对吗?” 凡孟面露难色:“刑术,我是不得已的。” 刑术笑道:“是呀,每个人在做了某些事情之后,都会说,我是被逼的,我是不得已的,我是有苦衷的,我理解。” 凡孟叹气:“不管你信不信我,你总得相信我所说的甲厝堡的方位坐标吧?” “等等!”刑术抬手制止他说下去,“你对我一个人说不合适,我总得有个见证吧?我带来的人当中,你信得过的应该只有晨雪,我去叫她来,你不反对吧?” 凡孟点头:“当然。” 刑术转身敲开,与万荣返回,叫了贺晨雪上楼。 刑术回来,再领着贺晨雪离开之后,谭通用胳膊肘碰了碰阎刚,低声问:“搞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阎刚看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少来了,你和刑术没事就用眼神交流我会没看到?你当我傻呀?我混了这么多年,就靠的看人脸色和眼神做事,这个要是看不出来,我还能混到今天这模样?”谭通嘻嘻笑道。 阎刚淡淡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也混得不咋样呢?” “嘴欠!”谭通不满道,“我告诉你,这个屋子没这么简单。” 阎刚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端着茶杯一口一口机械性喝着,喝完了就又倒上一杯的萨木川,问:“你怎么知道的?” 谭通看了一眼厨房,见阿苏没返回,立即道:“从进屋走到客厅,穿过走廊,这一路上我脚踩着地板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下面有东西,正常来说,只有木地板和隔潮层,但是这下面不是普通的水泥地,用的是水磨石。” 阎刚有些诧异:“不是吧?你这也能感觉出来?” 谭通认真道:“正常来说,一般家居装修,铺设地板之前,只会用简单的隔潮层铺一下,其实就是所谓的塑料布,但在那之前,就是水泥地面,但是一般来说这样的水泥地面都做不到完全平整,多多少少都会有颗粒,这些颗粒会导致木地板凹凸不平,但我从进来到这里,下脚从来没有感觉到不平,不仅平,而且非常硬。” “非常硬?”阎刚不解,“什么意思?” “这是别墅,不是一般的公寓,一般来说,住公寓的人会选择用水泥重新抹一下,就是俗称的‘找平’,这样才好铺设地板。但抹水泥有个地方避不开,那就是灰尘特别大,无法避免,所以,都是用‘自流平’之类的,但自流平又分两种,自流平涂料和自流平水泥,前者大多数多身体还是有害,后者就基本没有,但是后者就算踩上去,在触感上不会感觉像普通水泥那么硬,而是稍微发软。”谭通得意地说着,“所以,我才断定下面还有一层是水磨石!” 阎刚地看着谭通道:“牛!厉害!” 谭通靠着沙发说:“要不怎么说劳动创造智慧,劳动人民最伟大嘛。” “我要说但是了!”阎刚用脚蹭着地面,“就算下面是水磨石又怎样了?人家土豪啊!有的是钱,人家喜欢,这不能证明什么吧?” 谭通一脚踩在阎刚的脚上:“你听我说完,我走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脚下某一段娇软,某一段较硬,说明不仅有自流平还有水磨石。而在修建地道暗室之类的时候,有两个地方最需要注意,其一是支撑点,其二就是下水道和线路渠道,支撑点的位置之上都用水磨石或者类似的较好,自流平水泥下面则埋上电路或者下水道,因为刨开自流平水泥比抛开水磨石要简单许多,你听明白了吗?” 阎刚看着谭通,将自己的脚慢慢挪出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谭通只是得意地笑了下。 阎刚看着一侧的还在不断喝茶的萨木川,觉得这家伙完全就是一块海绵,壶里的茶阿苏都换了一次了,他还在喝,而且不见他上厕所! 与此同时,在万荣的藏物仓库之中,刑术、贺晨雪和凡孟三人围坐在小桌旁边,凡孟喝了一口矿泉水道:“好了,我得抓紧时间告诉你关于甲厝堡的地点了。” “对呀,现在正合适了,你们俩都到了,你要是说漏了,她还可以补充。”刑术先是看着凡孟,随后又看着贺晨雪。 贺晨雪一愣,凡孟眉头微皱,又立即展开:“晨雪怎么会知道甲厝堡?你说笑呢?” “我说笑?”刑术笑道,“是你们俩一直在逗我吧?” 贺晨雪不说话,凡孟看着刑术:“刑术,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和晨雪两人有点什么?” “我可没这样说。”刑术看着旁边坐着的贺晨雪道,“你和她是有点什么,但与晨雪应该没什么。” 凡孟不说话了,此时一侧的“贺晨雪”脸色一沉,换了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问:“刑术,你果然和凡孟所说一样,很聪明,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贺晨雪的?” “贺月佳!”刑术指着“贺晨雪”道,“你是贺月佳,不是贺晨雪,因为天底下可以这样直接假扮成贺晨雪,又不会轻易被人识破的,只有她的双胞胎姐姐!” 贺月佳微笑点头:“没错,我是贺月佳。”说完,贺月佳下意识抓住了坐在旁边的凡孟的手,又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刑术反问:“晨雪在哪儿?她没事吧?” “放心,她没事。”贺月佳说,“但她不知道我假扮成她,凡孟只是告诉她在某个地方等着,其实我是不想她跟着你去冒险,但又无法说服她,只寄希望于我们上路去湘西之后,凡孟再告诉她,那时候她就没有办法,只能回哈尔滨了。” 刑术点头:“这么说,她也在长沙?”说着,刑术看着凡孟。 凡孟点头问:“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的?说实话,我都不容易分辨出来,她们俩只有细微的差别,连说话声音都几乎一模一样。” 刑术看着贺月佳道:“在哈尔滨的时候,凡孟让我去见晨雪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因为一般来说,晨雪不会托人带话,特别是对我,以前她找我,都是突然间出现,要不就是直接打电话,但这次不一样,我估计你是担心直接联系我,怕你一时半会儿没适应,语气上会露馅,因为你需要时间去晨雪的家里适应一下,调整一下。” 贺月佳点头:“然后呢?” “我去见你的时候,你穿着睡衣开的门,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你与你妹妹分开了多年根本不知道她现在根本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她会很早起床,而且,你推测错了我和晨雪之间还没有进展到她会穿睡衣来见我的程度,同时,晨雪也不会喝咖啡,说话语气没你那么利索,所以,在当离开你家,你换鞋的时候,我问了你一句你是不是还喜欢凡孟!”刑术笑着道,停顿了一下,“你当时回答我的是——我不是小时候了,我不会再学姐姐了,不会再像一样,觉得她喜欢什么,我就应该喜欢什么,走吧!” 贺月佳眉头微皱:“有问题吗?” 刑术凑近:“贺月佳,晨雪小时候会模仿你这件事,我是从凡孟那里听说的,晨雪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她也不会告诉我,因为她会在意我的感受,她会隐瞒过去你、凡孟还有她的那些事情,在那之前,她多次想告诉我,都被某些事情打断了,其实被打断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我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在此基础上,你假扮成她,说出那番话,就显得非常的不自然!当然,这一切都基于你和凡孟判断错误了我和晨雪的亲密程度。” 贺月佳摇头:“对,我们判断错了,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你断定对吧?还有什么?” “我带你去见谭通的时候,谭通问你是谁,我还没回答,你就说是我的未婚妻。”刑术叹气道,“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晨雪告诉过凡孟,我和她在天地府的时候,她曾经让我假扮成她的未婚夫,也就是凡孟,当然,她也许没说清楚,所以让凡孟误会了,凡孟并不知道她让我假扮是有前提的,去见谭通的时候已经没这个前提了,以晨雪的个性来说,她不会主动这么回答,就算回答了,她的表情也会不自然,但是你太自然了。” 贺月佳和凡孟对视一眼,刑术又道:“还有,我和谭通谈论这次来湘西的酬劳时,你露出厌恶的表情,这里也错了,晨雪就算真的不高兴,她不会这么表现,只会有满脸的冷漠,因为她会知道那不关她的事情,是我的个人决定,这又是个错误!接下来,你的失误就更多了。” 贺月佳皱眉:“还有什么?” “盛钰堂来见我,我拒绝了他,你却认为我不该得罪他,你原话是这样说的‘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你也不能得罪盛钰堂呀?他那个人,脾气不好,而且做了那么多心狠手辣的事情,很难缠的!’”刑术重复了一遍当时贺月佳的话,随后摇头道,“贺月佳,这个失误太大了,贺晨雪在哈尔滨连盛子邰都没有见过,她怎么可能认识盛钰堂,知道盛钰堂是个脾气不好,心狠手辣的人,她如果知道那么多合玉门的事情,就算一早没告诉我,也会在凡孟这次回来,合玉门要闯进东三省市场的时候,马上告诉我。” 凡孟看着贺月佳,微微摇头,表示贺月佳真的犯了极大的错误。 “这还没完呢,你下面的失误更多,还要听吗?”刑术笑着问,“我觉得没必要了吧?” 贺月佳笑道:“还有时间,你说吧,我想听,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聪明!” 第二十三章:蚩尤墓 接下来,刑术开始一一列举贺月佳的重大失误——昨天盛钰堂离开,凡孟来电话,刑术要出门,贺月佳让刑术带个人一起去…… “晨雪的关心人的方式不一样。”刑术看着贺月佳道,“没有那么明显,你表现得过于明显了,明显到让我知道,眼前站着的根本不是她,接下来,就是凡孟的失误了。” 凡孟不解:“我的失误?” “对,你的失误。我在楼下的房间见你的时候,我故意问‘贺月佳呢?’,你笑着对我说,我怎么比你还关心她?说她很好。”刑术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我当时这么问,只是想确定一下我身边的晨雪是不是真的是贺月佳假扮的,我故意这样提出来,是故意让你与我的对话中,下意识会去想到贺月佳,想到正在假扮贺晨雪的她,导致你可能说一些无关,但会露出马脚的话。” 凡孟立即道:“我说了吗?” 刑术点头:“你说了,你在告诉我甲厝殿不好找的时候,在话的最后说了一句‘你还带着晨雪,要多加小心’,这句你认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话,让我意识到,我身边真的跟的是贺月佳。” “为什么?”凡孟立即问,贺月佳也觉得奇怪。 刑术笑道:“凡孟,你是个谨慎的人,你也了解人的心思,你应该没忘记在哈尔滨那晚你说的那些话了,你一再告诉我,你与晨雪之间没什么,我相信,你是真的爱着贺月佳,所以,你昨天才会在话的末尾说了一句那样的话,但实际上,如果我身边跟着的人的确是贺晨雪,而不是贺月佳的话,你就算关心,你也会谨慎地说‘你还带着晨雪,月佳很担心她,你多加小心’,你会借月佳来关心,而不是自己直接关心。” 凡孟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他和贺月佳就那么看着刑术,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两人脑子中都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刑术跟前玩这种把戏,这种完全是自取其辱的把戏——刑术的观察不漏声色,同时细致得恐怖! “继续吧,还剩下两个失误了。”刑术抬手看了下表,“最后两个失误,依然是贺月佳的,第一,来见万荣时,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来这里?你也许是真的累了,完全忘记了是你告诉我,凡孟让你转达我,来长沙见万荣,晨雪的记性很好,她绝对不会忘记的;第二,也就是刚才我和万荣来这里的时候,你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当然,这个错误是我和阎刚很默契地对你下了一个套,你当时就中计了!” 贺月佳仔细一回想,立即意识到了:“对,我当时的确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凡孟立即问:“什么?” 刑术道:“我走到楼梯处的时候,故意站在那,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说得很慢,正常人看我的口型能看懂,但晨雪没办法,因为她的眼睛看不到那么远,你们姐妹,一个是超级近视眼,一个是超级远视眼。” 贺月佳苦笑着点头:“当你做那件事的时候,我身边的阎刚就意识到你在试探我,所以等你走之后,立即配合你,问我你说了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所以他才会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带着古怪的笑容看着我,你们俩配合得真默契,也就是说,在不到一小时前,你才最终确定我就是贺月佳,而在见到凡孟之后,觉得还是有必要拆穿我们了。” 刑术道:“下午就得出发了,出发前我不想我带的这支队伍中还藏着一个怀有二心的人,就这么简单。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甲厝殿的位置了,然后把晨雪还给我。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我的提议,然后我可以去拒绝合玉门,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合玉门与铸玉会的矛盾,也用我自己的方式把晨雪带回来,只有这两个选择,两位看着办,我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考虑!” 说着,刑术将戴着手表的左手放在桌上,冷冷地注视着跟前的两人。 刑术所说的话加上他脸上挂着的表情,让贺月佳和凡孟感觉到一阵阵无形的压迫力不断袭来,两人猜测着,刑术这种可以说是处处都在咄咄逼人的自信到底是与生俱来的,还是从他师父郑苍穹身上学来的? 郑苍穹是个嚣张跋扈的家伙,这是行内人都知道的,不过这类人通常都是表面上交友广泛,似乎朋友遍天下,实际上非常孤独,并不相信其他人,在这一点上,刑术却与师父并不相同,虽然他也带着那种孤傲的狂妄,却是分时候的。 “通山岭、蚩尤墓、甲厝殿,这三个地方,你应该都不知道吧?”凡孟思考了一阵后,作出了正确的选择,他不打算得罪刑术,也知道,现在用之前的计划来控制他也没有丝毫希望了,刑术比他预想中的狡猾太多。 “通山岭我听说过,但知道的不多,黄河漂流那年,听说有一批美国人在某个人的带领下去过通山岭,后来传出消息说,实际上那是一个地下溶洞,武陵山脉下面溶洞本来就多,现今发现的也有几十处,但谁也不知道通山岭的入口在哪儿,没有准确的消息。”刑术收回自己的左手,“至于那蚩尤墓嘛,传说中涿鹿之战后,黄帝将蚩尤斩成四段,所以导致蚩尤墓有四处,而在史书中有记载的,只有两处,一处在山东阳谷县,一处在山东巨野县,这些记载都是出自于《皇览》一书。” (注:《皇览》一书由中国三国魏文帝时刘劭、王象、桓范、韦诞、缪袭等奉敕所撰,撰集经传,分门别类,共四十余部,约八百余万字。该书的宗旨是“撰集经传”,即收集图书文籍,这种“采掇遗忘”的工作其实早自曹操就已经开始了。《皇览》的编撰原则是“随类相从”,即凡是同一类的内容都编在一起。作为一部大型的类书,它内容广泛,收罗丰富,包括了五经群书,共分四十多部,每部数十篇,共一千多篇,总共八百多万字,非常便于查阅相关资料。) 凡孟点头,贺月佳道:“这三者都是有联系的。” 刑术摇头:“我不懂联系是什么?” 贺月佳对凡孟点点头,凡孟立即起身去翻找自己的背包…… 距离常德还有几十公里的一处休息站内,元震八所追踪的那辆商务车停了下来,元震八所坐的出租车也跟着驶进,停在厕所不远的位置,紧接着元震八看到商务车的中门打开,从其中钻出来五个明显驴友打扮,还在嬉笑打骂的男女。 元震八当时就傻眼了,因为那五个人根本就不是他追踪的刑术等人。 开车的司机看着元震八的表情,知道追错车了,立即道:“八爷,我们在下个出口下去,回长沙吧。” 元震八忽然间笑了:“厉害,弄来的两辆车都是假的,让我们白白跟了这么长时间,刑术呀刑术,我现在真的得对你刮目相看了。” 司机不语,元震八又点头道:“走吧,去常德吧,不用回长沙了,在常德等大公子,然后直接去保靖县!” “是!”司机发动汽车开向远方。 出租车驶离收费站之后,那辆商务车中戴着帽子坐在驾驶位的白仲政抬眼道:“他们走了。” 最后一排的郭洪奎笑道:“好了,现在换我们跟他们了。” 副驾驶位上的郭十箓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道:“那几个搭顺风车的人怎么办?” 郭洪奎道:“没事,等他们吧,反正高速路上,跟不丢的。” 万荣的藏物仓库之中,凡孟从背包中取出一副地图,地图塑封过,但明显不是原本,是影印本,上面有很多标志,原地图一侧写着“民国二十八年”的字样,而这几个字是手写上去的,旁边还有一行“民国十八年年”的字样被涂抹过,一侧还有许多日文标注。 “这是民国二十八年,日军攻打长沙时所采用的一副基础地图,当然,最可悲的是,这原地图是民国十八年年绘制的,而参与绘制的人当中,主力是日本方面的地理专家,所以日军下属部队采用这幅地图的时候,做了标注,为什么要做标注呢?因为当年他们绘制给民国政府的地图,其中有一部分是错误的,他们故意的。民国三十八年就是1939年,而民国十八年就是1929年,在那十年前,日军就开始下一盘很大的棋了。”凡孟深吸一口气,紧接着道,“你注意看这里,这个位置就是现在的矮寨县德夯苗寨,这里有一条很出名的盘山公路,就是矮寨盘山公路。” 刑术点头:“我知道这里,我去过,很险要,被称为湘西的天路,虽然全程只有6公里,但是当年修建这条公路保障西南一带运输时,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你是说与这里也有联系?” 贺月佳指着地图道:“1929年,日本人绘制这地图的时候,曾经在德夯苗寨还没有修建公路的山背后,发现了一处溶洞,这个溶洞当时被称为‘兽口’,之所以这个称呼,完全是因为洞口很大,像是一头巨大野兽的口部一样,而这个兽口,也就是通山岭溶洞的入口所在,而要找到甲厝殿,必须要通过通山岭,再走蚩尤墓,从而最终到达甲厝殿。” 刑术皱眉:“等等,你们是说,在通山岭的内部,还有一座蚩尤墓?” “现在看来是这样,当年那批美国人进了通山岭,到了一座类似蚩尤墓的地方,拍了一些照片回来,没有再前进,因为他们的粮食饮水什么的都不够了,不敢再进去了,而且他们也认为太邪门了。”凡孟又掏出几张数码修复过的照片来,“你看。” 刑术拿起照片,发现虽然修复过,但效果依然不好,很是模糊,有一处全景的,虽然看得出是在洞穴之中,但因为光线的关系,根本看不清楚,只有几张近景的照片拍摄到了一些石碗餐具之类的东西。 刑术放下照片:“这些都不确定,难道你们去过?” 贺月佳和凡孟都摇头,凡孟道:“没有,但是光是找这些线索,就花了月佳和我很多年的功夫。” 刑术坐在那思考着,许久才道:“我觉得这些线索你们是拼凑出来的吧?一部分线索我想来自于合玉门,一部分来自于民间,但是合玉门的线索所指的应该是林各山的方向,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要说去保靖县的原因,不,准确的说,你们耍了手段骗了盛钰堂,让盛钰堂径直往林各山去,从而达到转移视线的目的。” 贺月佳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一点就明白。” 凡孟接着道:“现在盛钰堂肯定带着人去了保靖县,但我们也必须去保靖县,如果不这样做,他们会发现我们的计划。” 刑术不语,坐在那许久才道:“加上晨雪和你们两个,还有我和那三位朋友,一共七个人,七个人,目标太大了,我不建议这样,我建议你们两口子直接去德夯苗寨,而我们去保靖县继续演戏,想办法脱身之后再去与你们会合,怎么样?” 凡孟和贺月佳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因为这也是他们原本的打算,但两人还是装模作样对视一眼,表现出迟疑的模样。 刑术此时笑道:“别演了,够了,坦诚相见吧,这就是你们原本的计划,就这么定了,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出发了,这样吧,你们先走,告诉我晨雪的地点,我去接她。” 两人只是点头,告诉刑术贺晨雪所在的地点,随后起身,敲门让万荣开门,紧接着道谢后快速离开。 两人离开通道的时候,万荣叹了口气:“我现在想唱一首歌。” “什么歌?”刑术笑着问。 万荣咬牙道:“《送瘟神》啊!要不是你来了,我怎么能把凡孟这个瘟神送走呀,这家伙,做事简直没有底线,为了让我帮他,用尽了办法。” 刑术问:“他答应你什么了?” 万荣看了一眼刑术,皱眉道:“他答应帮我从藏物中找出合玉门所制的赝品来,我当年就是心急了,所以中了合玉门的套,苦无证据呀,要是有,我早就上门找盛丰那个老狗理论了!” 刑术再问:“损失了多少钱?” “不多。”万荣竖起三根手指头,“三千来万,还好是人民币。” “还不多?当年三千万和现在的三千万能比吗?”刑术摇头,“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放过合玉门。” 万荣听罢就笑了:“刑术,你别挑事,我知道你现在和合玉门有矛盾,你巴不得我站在你这边,可惜,我这个人一向中立,不问江湖事,但是呢,我可以辅助你,你有什么事情只要不是推我上前面去挡刀挡剑,我义不容辞。” 刑术笑道:“好啊,那你就帮我几个忙。” 与万荣交谈完毕之后,刑术转身离开,回到客厅,带了其他三人离开,万荣随后追出来,扔给刑术一把车钥匙:“用我的车吧,反正我平日内很少出门,车都快发霉了,你回来之后,我正好可以开去保养。” 刑术道谢,去了万荣的车库,等车库卷帘门开启之后,站在门口的四个人都傻眼了,谭通将帽子直接取下来,径直上前走到车头跟前,随后道:“劳伦士奔驰!真他妈的土豪!” 阎刚和刑术站在那也发着愣,萨木川却站在那毫无感觉。 “前置四驱,涡轮增压直列6缸发动机,双叉臂式独立悬挂,电动吸合门!”谭通绕着车走着,走到驾驶室窗口,朝着里面看着,“哇,还是今年全新的智能驾驶系统,这车至少两百万吧?” 万荣从里面走出来:“全部办下来两百八十万,从德国弄过来的之前,我让他们改了不少东西,这都算便宜了,如果其他人拿,得三百多万,我认识一个朋友,给我打了折。” “打了折都快三百万!”谭通叹气摇头,“我这辈子能开上这种车吗?” “现在就开上了。”刑术将钥匙扔给谭通,“你开车吧,时间不多了,走了。” 阎刚与萨木川上车,刑术站在副驾驶门口向万荣道谢:“谢了,劳烦你大出血了,把你的爱车都借给我了。” “是借,又不是不还,有什么好谢的。”万荣抱着胳膊站在那,“实际上,我对这些新奇的玩意儿都不感兴趣,阿苏懂,都是他在帮我办这些事情。” 新书笑笑道:“走了,再见。” 万荣点头,看着车倒出车库,刑术打开窗户对他挥挥手,而谭通则兴奋不已,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万荣在后面眼睛一瞪,追上去喊道:“喂,别开那么快呀,这是suv不是跑车!” 路上,谭通奇怪地问:“咦?你未婚妻呢?” “这不是去接她嘛。”刑术淡淡道。 谭通还是不明白:“她出去买东西啦?” “算是吧。”刑术笑道,扭头看了一眼阎刚,阎刚只是笑着摇头,而萨木川依然挂着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将车上其他人当做空气。 终于到了凡孟所说的地点之后,刑术在那家快捷酒店房间中找到了贺晨雪,开门的贺晨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姐和凡孟呢?” 刑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带着贺晨雪上车,再次将谭通和萨木川介绍了一遍,这次谭通更不理解了,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刑术和贺晨雪,觉得这两人简直是有病。 第二十四章:逐命 长沙市区内,傅茗伟与一众刑警跟踪段卫家到了盛子邰的别墅外,因为不能打草惊蛇,他们只能在外围监控。同时,傅茗伟从长沙警方处得知,他们调查合玉门集团已经有很多年了,为了查出他们的犯罪证据,甚至连卧底这个法子都用了,可惜失败了,派出的卧底根本无法接近合玉集团的核心领导层,而在领导层外围查不出来任何东西来,所有生意都是合法的,连偷税漏税都没有,看起来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不过,段卫家既然去见了徐氏兄弟,那就说明刑术之前所给的线索是绝对正确的。 可实际上,长沙警方虽然有段氏兄弟的资料,但都只是表面上的,傅茗伟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了,从潘峰的案子开始,他就逐渐发现刑术所在的这个行当,古老又神秘,有很多事情都不能用现代思维来判断,经办案件的方式也不能像从前对待一般刑事案件来处理,需要特殊的办法,而要使用这些办法,先决条件就是,融入刑术他们所在的那个环境当中。 傅茗伟不再年轻了,如果他还是二十来岁,肯定一头栽进去仔细研究,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坚持让刑术来他们部门成为顾问的原因,但同时这个决定也表现出了,他的确不懂这个行当的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吴志海和董国衔这头,他们跟踪徐氏兄弟跟得很辛苦,虽然有本地警方的配合,但那四兄弟对长沙的环境太熟悉了,一天以来,一直在带着他们逛街,累得一众警察叫苦连天,董国衔也明白,对方也是清楚有警察在跟踪,更清楚就算警察上前质问美金的来源,他们绝对可以说是捡来的,没有其他证据的前提下,拿他们毫无办法。 “傅队,他们还是在耍我们。”董国衔拨通傅茗伟的电话。 傅茗伟思考了一阵道:“让长沙的同事撤出来休息,你和志海两人轮流跟着,不需要太接近他们,搞清楚他们下一步去哪儿就行了。” “这个搞清楚了,他们之前买了去常德的车票,明天早上就走,志海决定先一步过去,在车站蹲守,我坐晚一班的车去,因为他们四个肯定记住我们的样子了,毕竟我们一路从哈尔滨跟过来的。”董国衔说话显得十分疲惫。 傅茗伟道:“好吧,只能这样了,你们先休息吧,我让常德方面配合你们。” “好,那我先挂了。”董国衔说完挂掉电话,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还在餐厅内吃饭喝酒的四兄弟,随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拿起对讲机与吴志海打了个招呼后,闭眼就呼呼睡着了。 餐馆内,徐生大口吃着红烧肉,时不时抬头朝着外面看一眼。 徐有见徐生这模样,低声道:“大哥,别看了,警察会发现的。” 徐道放下啤酒瓶:“带他们逛了一整天,他们已经累得不行了,我们吃肉喝酒,他们撑死吃吃方便面,喝点矿泉水什么的,想靠跟踪抓住我们的把柄?太天真了!” 徐财吃着跟前的肉丝,一字字慢慢道:“吃完饭,回酒店看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好好休息,晚上就不要喝酒了,明天一大早去常德,然后从常德坐车去保靖县,时间很紧,而且未来的十天半个月之中我们会非常累,只希望那边的人能将我们所要的工具给准备好,如果在保靖县我们拿不到干活儿的工具,我们只能等着。” 众人点头,徐生放下碗筷,拿了根牙签后正色道:“我多嘴再说一次,从现在开始,你们三个就算有任何矛盾,哪怕是实在无法化解的矛盾,也得等到这件事彻底解决完了之后再说,我不想听到有人争吵。” 徐道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徐有,端着杯子点了点头,而徐有则低声回应:“知道。” “干一杯吧,老四,你不喝酒,就喝饮料。”徐生端起杯子,紧接着四个杯子碰撞在一起,徐生看着其他三人道,“预祝成功!” “预祝成功!”其他三人齐声道,随后大家饮下了杯中酒,徐有喝得最慢,他斜眼看着眼前的两位哥哥和一位弟弟,心中为自己的未来做着打算。 当汽车缓缓驶进距保靖县县城还有几十公里外的一个乡镇时,天色已暗了下去,谭通有些不解地问:“喂,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开到保靖县城也就撑死四十来分钟,这个地方拉屎都不生蛆,和保靖县城差远了,保靖县别看是个县,依山傍水环境非常好,很漂亮,设施也齐全,再者说了,如果我们真的要去林各山,必须沿着酉水河而上。” 阎刚从后面拿出地图:“我们从这个泗水乡上林各山是最近的,走保靖县相反绕远了。” “我们不去林各山,我们去德夯苗寨。”刑术忽然开口道,“林各山只是个幌子。” 其他几人同时一愣,贺晨雪立即问:“为什么要去德夯苗寨?” 刑术将贺月佳和凡孟的话解释了一遍,众人这才明白,阎刚立即拿出地图,看了一番后道:“我们也的走保靖县到花桓县,然后再去矮寨,不过有两条路,一是以前的国道,第二就是走高速从s10段到g65段,怎么选?” 刑术打开车顶灯,指着地图道:“走国道,咱们的目的地是德夯苗寨,走高速虽然快,但我想再去矮寨盘山公路看看,我让谭通把车停在这里,是要找机会告诉大家两件事,第一就是回答之前谭通的疑问……” 说着,刑术将之前的那个贺晨雪是贺月佳假扮的事情说了一遍,谭通听得双眼瞪大,一直盯着贺晨雪,贺晨雪也很吃惊,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凡孟将她带离哈尔滨的时候,只是告诉她去长沙等刑术,等到刑术的同时也可以见到她姐姐。 换言之,从一开始,贺晨雪就不知道贺月佳回过哈尔滨。 “你们两姐妹也太像了,完全分不出来。”谭通摇头道,但看着阎刚和萨木川平静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喂,你们俩该不会是早就知道了吧?” 萨木川不语,算是默认,而阎刚则是点头,随后道:“这不怪你,你之前不认识贺小姐,我和贺小姐认识,即便她们是孪生姐妹,在行为举止上区别也很大,我能分出来。” 嘴欠的谭通立即道:“我也没怪我自己呀!” 原本想为他挽回点面子的阎刚接下来要说的话被噎住了,只得点头。 谭通又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据我现在知道的来说,这次去找甲厝殿,加上咱们至少有5支队伍,我们这一支,凡孟和贺月佳算一支,合玉门大公子盛钰堂和他的人,小公子盛子邰以及段氏兄弟,最后就是徐氏兄弟,当然,还有一个未确定的可能性,那就是也许合玉门门主盛丰会偷偷派人来,警察说不定也会跟着来,当然,警察是尾随着徐氏兄弟而来的。”刑术边说边看着谭通在那掰着手指头算,“人这么多,肯定会出麻烦的,但是呢,好在是中国内地,大家都有把尺子在心里,就算做点什么,也会三思而后行,即便是这样,咱们也得小心为上。所以,我还是按照自己从前的规矩,在开始之前,问一句,有没有人后悔要退出的?” 谭通皱眉:“你这不扯淡吗?都到这里了,谁会退出呀?谁要是退出不得自己走路回长沙呀!” 刑术没搭理谭通这个嘴上不正经的家伙,再问:“好,没有人退出,那我再问问,有没有特殊要求的,我是雇主,我雇佣的你们,现在形势比最早预料要严峻,你们可以加价,现在是讨价还价的事情。” 刑术看着贺晨雪,贺晨雪摇头,阎刚也摇头,谭通也摆手,刑术最终看向萨木川:“萨木川,你呢?” 萨木川竖起一根手指头:“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刑术问,其他人也看着萨木川。 萨木川道:“如果我们去的是苗族的禁地,或者说是会亵渎苗人祖先的地方,那么你们要做什么,请先询问我的意见,好吗?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 刑术应声道:“好,没问题,尊重当地的民俗民风,这个也是我的规矩之一,如果都没有问题了,我再补充一句。” “哎哟喂,你怎么这么啰嗦呀?我以为你改了呢!”谭通发动汽车准备出发,“说呀!” 刑术道:“我不希望我的队伍中产生任何不必要的矛盾,我们既然一起出来,就得一起出去,这么多年,出去冒险的时候也多,我从未失手过,这次也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明白!走着!”只有谭通一个人回答,随后开车径直上了国道,朝着矮寨的方向开去,在刑术的计划中,他不打算故意在保靖县停留吸引注意力,因为他觉得那种做法是贺月佳和凡孟的,这两口子要做什么,他现在还搞不明白,总之,这两人不可能是一心一意要与他精诚合作的。 汽车在路上行驶着,按照谭通的计算,到达矮寨盘山公路,按照现在的速度,至少也是凌晨了,因为刑术要求的第一个不是速度,而是安全,既然行车要安全,必要的因素就是慢。 行驶了近三个小时之后,阎刚换下谭通,让谭通休息,萨木川则一直呼呼大睡,就像车上载了一具尸体一样,无声无息,坐在中间的贺晨雪都觉得有些恐怖,时不时会扭头去仔细看看萨木川,听听他是不是还有呼吸…… 意外还是如期而来,凌晨时分,当阎刚给车加满油,走到距离矮寨盘山公路还有几公里外的路上时,后方一辆开着大灯的商务车突然间加速冲了上来,车内后视镜自动启动了防眩光,阎刚也同时说了句:“有人来了!” 刑术立即睁眼,与其他醒来的人一起朝着后面看去,看去的同时,那辆商务车加速从他们左侧驶来,与他们的车保持着平衡,阎刚下意识踩下油门加速,旁边的车也加速,阎刚减速,那辆车也减速。 谭通透过车窗看着侧面跟着的商务车:“是来找麻烦的。” “路况不好,甩不掉。”阎刚看了一眼身旁的刑术,“怎么办?” 刑术平静地道:“谭通,这种事你是专家。” 谭通与贺晨雪换了个位置,坐在中间,看着前方的gps屏幕道:“前面有两个弯道,平稳驶过第一个弯道,在第二个弯道的位置急刹车停下来,大家把安全带绑好!” 说着,谭通自己率先绑好安全带,阎刚点头,加速朝着前方驶去,那辆商务车也立即加速。 谭通盯着前方,眼角余光扫着旁边的商务车:“匀速前进,距离弯道十米的时候突然加速,咱们的车比他们的好,加速两秒后立即刹车!” 此时的谭通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的表情、语气完全都与之前判若两人,也就是在这一刻,阎刚也意识到刑术为什么要找他同行了。 距离弯道还有10米的位置时,谭通道:“加速!”两秒之后又突然喊道,“减速!” 阎刚踩下油门之后几乎就是立即松开了,这辆车可以在6秒之内瞬间加速到时速120公里左右,实际上车在这个提速和刹车之间,已经驶进了弯道,而那辆商务车却并没有按照谭通的设想那样直接冲进弯道,而是在他们加速的瞬间就减速停下。 刑术等人的车停在弯道之上,后面的那辆车就停在十来米之外的位置,山路之上,除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之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商务车内的司机和其他人紧盯着前面的那辆奔驰suv,而奔驰车内的刑术等人也没有回头,只是从车内和左右后视镜中凝视着那辆开着远光灯的商务车。 “那辆车改装过,加固过地盘和车架,否则的话不可能这么稳。”谭通看着后视镜。 说话间,商务车的远光灯变近光灯,近光灯又干脆熄灭。 阎刚皱眉道:“他们想干什么?该不会想把我们撞下山崖吧?” “不会。”谭通道,“如果他们想杀我们,刚才走到我们左侧的时候,只要一转方向盘撞过来,这辆车再稳都得偏离方向,冲出车道,别忘了,我们右侧就是悬崖。” 贺晨雪闭住呼吸,下意识朝着后侧看了一眼,车道外的悬崖黑漆漆的一年,只能借着车头灯看着前方车道右侧随风摇摆的灌木,就像是一只只准备将他们拉进地狱深渊的鬼手一样。 刑术深吸一口气,刚没有吐出来,后方的商务车突然发动,朝着他们冲了过来,阎刚也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避开商务车看似的冲击,但他的速度也并不快,因为在弯道上,稍微不注意就会直接飞出去。 这里即将靠近矮寨盘山公路,盘山公路的弯道都是九十度的,就算再好的车,再好的驾驶员,面对这种路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减速,特别是越野车和suv,改装过的轿车或者跑车另当别论。 阎刚驾车转过弯道,加速的同时,那辆车竟然直接冲下来,司机拉动手刹,车尾一摆,直接飘到刑术等人的车旁,同时车头也别住了刑术他们的车头,让阎刚无法再前进。 紧接着,商务车的中门打开了,打开中门的时候,坐在右侧的刑术和贺晨雪清楚看到,商务车中门内坐着两个穿着黑衣,戴着黑色滑雪面罩,手持弩弓和土制火药枪的男子。 “别动!千万别动!”刑术低声道,他看清楚了那人手中的弩弓,是用普通弩弓改造过的,一箭射过来,射穿玻璃没有任何问题,但最可怕的是那土制火药枪,那种发射俗称“铁砂”的火药枪,10米之内都有着杀伤力,而且散射范围极大,如果里面装上普通的小钢珠,五米内打死一头熊没有任何问题,更别说两辆车之间的距离现在不过两米。 拿弩弓的男子做了一个开窗户的手势,刑术按下开窗键,落下车窗玻璃,看着他。 弩弓男沉声问:“为什么不去保靖县?” 刑术直接回答:“因为甲厝殿不在林各山!” 刑术直接回答他们最想知道的答案,不仅让车上其他人吃了一惊,也让商务车内的三个蒙面男子也觉得很是诧异,拿火药枪的男子看了一眼弩弓男,弩弓男又问:“具体地点?” “我不知道,我要去德夯苗寨见一个人,那个人知道。”刑术继续回答,“我说的是真话,现在你们随时可以干掉我们,我不可能拿命来开玩笑。” 弩弓男冷冷道:“聪明。告诉我们,那个人的姓名和特征。” “凡孟,你们应该知道是谁。”刑术这样回答,贺晨雪却下意识瞪着他,他不知道刑术是怎么打算的,为什么要直接暴露凡孟,即便她可以不顾凡孟的死活,但也不能不顾跟随凡孟的贺月佳。 “好!现在你们倒车,调头,朝着回去的路走,一直走。”弩弓男说着,腾出手拍了拍前面的座椅,开车的蒙面男立即将车往后挪了挪,挪出地方让他们倒车。 随后,弩弓男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倒车。 阎刚低声问:“怎么办?跑还是倒车?” 刑术刚要回答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来时的路上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紧接着是转向时刹车之后轮胎带来的刺耳声,刑术等人下意识朝着后方的路看去,旁边商务车上的人也扭头看去,但是他们只闻其声,却看不到任何车灯的光线,很明显,那辆突如其来的车熄灭了车灯。 乌云遮月,又在这没有路灯的山路之上,弯道上两辆车中的人只能听到那犹如死神咆哮般的轰鸣声! 突然间,旁边的商务车亮了灯,开始倒车调头,因为刑术等人的车横在路上的原因,他们无法前进,只得调整车身位置,面朝即将冲来的那辆不知名不知型号的汽车。 就在此时,谭通突然道:“阎王,熄灯熄火!” 第二十五章:杀手胡狼 谭通喊话之后,阎刚立即熄灯熄火,与此同时,商务车也刚好因为倒车而横在狭窄的山道之上,就在此时,轰鸣声越来越近,一辆通体漆黑的捷达车迎头冲了过来,直接撞在商务车的侧面,将商务车直接撞翻,随后车头冒着烟的捷达车立即后退,后退十来米之后再次加速朝着其撞过去,直接将商务车撞到了山崖之下。 奔驰车上的刑术等人闭住呼吸看着这一幕,看着捷达车再次停下来,车上走下来一个似乎是手臂受伤的人,那人也戴着黑色的滑雪面罩,却没有朝他们走过来,而是朝着山崖边上走去。 “快走!”谭通喊道,阎刚立即发动汽车朝着下方驶去。 奔驰车离开之后,戴着滑雪面罩的男子扭头看着,拿出对讲机来:“大公子,搞定了。” “你受伤了?”对讲机那头的盛钰堂问。 “轻伤,不碍事。”男子回答道,顺势摘下自己的滑雪面罩,却是开车带着元震八的那个出租车司机。 盛钰堂道:“那就好,你把你的车松了手刹滑下去,下面车上的尸体我找人处理,等下震八会开车来接你,你们跟着刑术,胡狼,这次要是没你,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谢谢大公子给我机会。”胡狼气喘吁吁地回答,捏着自己的胳膊,随后走到车引擎盖跟前,撑住胳膊,身子一扭,将脱臼的手臂接上,然后回到车内,将车松了手刹,看着车缓缓朝着坡道一侧的山崖口滑去,紧接着掉落山崖。 几分钟之后,另外一辆银白色的捷达缓缓驶来,随后停在胡狼身边,开车的元震八下车,关切地问:“没事吧?” 胡狼摇头:“没事,脱臼而已,接上了,还好事先安全带加固过,安全气囊也提前取了出来,要不第一次撞击之后,那一瞬间,我就没视线了。” 元震八点头,看着驾驶座道:“我可不擅长开车,还是你来吧。” “好。”胡狼点头,刚要上车,元震八又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他。 胡狼看着信封,又看着元震八:“大公子给得够多了,足够给我老婆治病了。” “这不是大公子给的,我给的。”元震八平静地说,“而且这次找你来,也是我给大公子提议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元震八仿佛明白了,但又不确定,只得道:“谢谢八爷。” “客气。”元震八露出微笑,“咱们要做事要赚钱,首要的条件是什么?那就是保命!命是自己的,有时候开价卖出去,那就不值钱了。” 元震八没回答,只是上车,等元震八上车之后,他发动汽车朝着下面驶去。 在奔驰车内,刑术等人都齐齐地松了一口气,阎刚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阎刚,此时的阎刚又恢复成平日内得瑟的模样了,阎刚问:“刚才你怎么知道那辆车是来救咱们的?” “不是来救咱们的,但也不是来对付咱们的。”谭通笑道,“那辆车肯定一直尾随着商务车,而且一直是熄灯前进,商务车的注意力在我们身上,没有注意到他们,而且我们两辆车在山路上这么跑,声音很大,后面那辆车上的人,能从声音大致判断出情况来,而且我们先前是下车,他在上面停下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情况,但我估计他下车看的那一刻,虽然这里很黑,但我们的车都有车灯。” 刑术问:“商务车在那时候熄灯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里这么黑,我们亮着灯,他们看咱们很清楚,咱们看他们那就不一定了,漆黑一片的前提下,他们要做什么,我们反应不过来,要知道,他们在后,我们在前,车灯照不到他们。这就是为什么,后来我听到上面那辆车的发动机声音时,商务车亮灯准备跑了,我就赶紧叫熄灯,其实就等于是告诉了后来的那辆车,我们不是目标。”谭通靠着车座椅,“当时那情况,商务车一亮灯,就等于是清楚告诉对方自己所在的位置,但我也是为了保险起见,实际上,就算他们不开灯也完了,路太窄,要一次性倒车不可能,不过后面的那辆车开车的人是个职业的。” 贺晨雪此时问:“比你还职业?” “贺小姐,我以前做武行做替身做特技,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同时我也对车有点小爱好,所以知道点,也是凭着一些经验来判断,这些经验都是生死之间得来的。我的师兄,去了好莱坞专门拍飞车,前年遭遇事故,车飞起来,旋转的时候惯性不够,车顶落地,砸到地面,当时那辆车没有加固,他当场死了,尸体拖出来的时候脑袋都扁了。”谭通摇头道,“我当时就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个了,死也不做。” 众人点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阎刚是真的对谭通刮目相看,知道这哥们不是只会耍嘴皮子。 与此同时,在矮寨盘山公路最顶端的山上,一座废墟了几十年的,用各种石块搭建起来的废弃阵地内,盛子邰领着段氏兄弟站在那,盛子邰用夜视望远镜看着盘山公路,问:“先前那辆商务车真的是盛钰堂派来的?” “对。”段卫家回答,“是他派的,看样子他是让那些人帮他演戏,但那些可怜的家伙并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盛子邰皱眉:“我这个大哥可真狠呀,真的动手杀人,那可是三条人命,他先派这三个人逼近刑术他们,作出一副要弄死他们的模样,再派自己的人去解决他们,一来可以杀人灭口,二来之后可以用这个当借口,说自己救了刑术他们一命,一石二鸟,他总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虽然很精彩,但不算高明,原因是他低估了刑术,刑术不是个会随便领情的人。” 左侧后方的段卫国道:“盛哥,你说徐氏兄弟会听话吗?” “当然。”盛子邰道,“他们的把柄在我手里面,而不是在盛钰堂手里,就算暂时他们跟着盛钰堂,关键的时候还是会转向我这边,那四个人不是省油的灯,盛钰堂总以为用这些简单的办法就可以收买人心了,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差点掉下悬崖,然后又被人救了,你说他最感谢的是救他差点坠楼的那个人,还是能治好他绝症的医生呢?当然是后者了,癌症治不好,救他上来也没用,同样的道理,他们拿不回犯罪的证据,盛钰堂在哈尔滨救他们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呢?” 段卫国点头:“盛哥说的是。” “好了,刑术他们差不多也到了盘山公路口了,现在我们应该履行与那家伙的约定,在这里想办法重创他们或者是干掉他们!”盛子邰笑道,“真是的,我刚才才说我大哥心狠手辣呢,我自己不也这样吗?” 段卫家拿起电话拨出去,随后道:“干活!一定要干净利落!” “明白!”盘山公路口那两辆一黑一红的丰田gt86内的驾驶员一起回答,但并未发动引擎,而是扭头看着后视镜后方已经来到山口的那辆奔驰suv。 奔驰车内,大灯照向前方,在转弯的瞬间从前方路口左右两侧的gt86身上晃过的时候,谭通立即喊道:“停车!” 阎刚停下车来,也紧盯着前面那两辆gt86,问:“那是什么车?” “丰田gt86,入门级跑车,国内有些玩改装车入门的,大多数都选这个,前面那两辆是今年的新款,看样子外饰没有改过,不知道里面动没动,但在盘山路上,我们的车唯一的优势只有一个,那就是比他们重,比他们稳!”谭通说完,看到阎刚的手捏紧了方向盘,下意识拍了下车座椅道,“阎王,这次我来!” 阎刚下车,与谭通换了位置,谭通刚坐稳,前面那那辆黑色的gt86引擎发动,但红色的那辆却依然安静地等在那。 谭通笑道:“这什么意思?到底是想弄死咱们呢,还是想打压咱们?” 刑术摇头道:“打压咱们没意义,估计是想让我们坠崖吧。” “刑术,你们都下车,悄悄的下车,这两辆车我来对付。”谭通平静地说,“没必要把所有人的命都赌上。” 阎刚立即道:“你也没有必要和他们赌命!咱们可以在这里等,等到天亮,等到警察来查勘之前那个事故,他们自然就会走。” 刑术点头,贺晨雪也立即道:“阎王说得对,没那个必要!” 谭通却只是笑:“你们下车吧。” 就在此时,那辆银灰色的捷达从后方急速驶来,一个漂移过弯之后,稳稳停在奔驰suv的后面。刑术朝着后面看着,因为距离和光线的原因,他根本无法看清楚后方那辆车上的人是谁,但随后松开了抓着车门的手:“看样子是没法下车了。” 黑色的gt86上的长发男子轰着油门,按下对讲机对旁边红车的同伴道:“他们看样子是不敢来了。” “不会的。”红色车上的女子道,“后面又来了一辆车,先前我看他们的车门打开又关上了,看来是畏惧后面车上的人,有意思了。”说罢,女子按下对讲机又问,“盛少爷,后面那辆捷达车是你安排的吗?” 盛子邰立即回答:“不是。” “那就简单了。”女子笑了,“鸿哥,那辆奔驰suv交给你,后面那辆捷达我来对付。” 说着,女子也发动了汽车,拉下手刹之后,轰下油门,后车轮左右挪动着,带动着车尾轻微摆动着,就像是一个女人在那晃动着臀部。 后面捷达车上的胡狼冷冷一笑,问:“八爷,你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先下车。” 元震八平静道:“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找你了。” “谢谢八爷的信任!”胡狼镇定道,“看样子,前面黑红两辆车,应该是钱鸿和贞娜,长沙一带最出名的地下车手。” 元震八立即问:“水平怎么样?” “在中国内地这个几乎没有形成规模的非法赛车的范围内,他们的水平算是二流,如果放在其他地方,他们的技术连五流都算不上。”胡狼扭头看向元震八,“八爷,我就想知道,还是需要处理干净吗?” 元震八点头:“按照大公子的意思,扫清一切障碍。” “明白!”胡狼露出个诡异的笑容,紧盯着前面那辆黑色的gt86。 就在这一刻,谭通踩下油门,朝着下方的坡道中急速驶去,钱鸿的黑色gt86也顺势冲了过去,但在冲到距离下个弯道还有二十米的位置,两人不约而同前后刹住,停在那。 紧接着,胡狼也驾车行驶到了贞娜的那辆红车一侧,随后打开车窗,趴在方向盘上,看着红车,贞娜往左侧看着,看到胡狼的时候一惊,下意识打开窗户,但没有全部打开,只是开了一部分,当她看到胡狼那张带着笑容的脸时,立即关窗户,拿起对讲机道:“鸿哥!开那辆银灰色的改装捷达的人是胡狼!” 前方的钱鸿完全不理会对讲机中传来的贞娜声音,而是闪了下车头灯之后,直接冲了出去,冲出去的瞬间,立即漂移过弯,而此时,正准备出发的谭通却踩下油门却又立即刹住了,因为他余光扫到左侧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射了出去,紧接着才听到那怪异的发动机轰鸣声,就像是先看到闪电,再听到雷声一样! 后方的贞娜瞪大了双眼,她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下意识大叫道:“鸿哥——” 但已经晚了,刚刚漂亮地漂移过弯还没有完全回摆车身的钱鸿,看到左侧有刺眼的灯光射来,他下意识举起手臂挡住,等他将手臂微微放下要去看清楚的瞬间,黑色的gt86已经被银白色的改装捷达直接撞上,径直撞翻,随后便滚落下方的山道去了…… “鸿哥!”贞娜在车上嘶声裂肺地喊着。 奔驰suv上的谭通、刑术等人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 而在山顶之上的盛子邰脸色一沉,看着黑色的gt86在山坡上翻滚着,最终滚停在山下坡道的一侧,看样子车上的钱鸿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盛子邰扭头问:“贞娜说的胡狼是谁?挺狠的!” “胡狼,长沙株洲人,原名叫胡郎,郎君的郎。曾经随堂哥去香港打工,在香港一家车行内干活,深得老板的喜爱,因为他很喜欢车,学东西比人家快,也勤奋,后来开始学人赛车,曾经在澳门得过三次地下赛车冠军,平日内也很喜欢参加赛车,技术一流,正常来说,在内地这个范围内,现今为止要找到技术比他的强的几乎不可能。”段卫家背着手在那背诵着胡狼的资料,“胡狼看样子是盛钰堂找来清除障碍的。” 盛子邰闭眼:“我大哥找到这些人都不是帮手,是杀手……” “是。”段卫家淡淡道。 下方的弯道一侧,银灰色车上的胡狼微微侧头,目光先是看着奔驰suv,紧接着又看向其后方的那辆红色gt86,打开车窗之后,将手慢慢伸出去,随后勾了勾,示意贞娜过来。 而在他右侧的元震八,其实被吓得不轻,因为先前胡狼的做法太突然了,而且这辆车上没有安全气囊,只有十字安全带,如果不是胡狼亲手改装的这辆捷达,估计一次撞击之后,车都没法再行驶了,但现在来看,前面加装的撞击板起到了良好的保护作用,龙门架更换加固过,冷凝器和水箱也稍微调整了下位置,故意将发动机抬高,调整了进气口,其实这些办法都很奇葩,完全就是为了直接撞击而改造的。 “八爷,矮寨盘山公路一共六公里,现在才开了个头,就撞击来说,车有大损,但是没关系,跑完这六公里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胡狼依然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左侧,朝着贞娜挥挥手。 此时的贞娜一脚油门轰下去,朝着胡狼的捷达直接撞了上去,而胡狼则是踩下油门朝前行驶轻松避过,贞娜也提前做好了准备,减速原地漂移调整车身之后,继续追击着下方的胡狼。 谭通踩下油门追了下去,但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就算不想保持距离也不行,因为如果按照他开的是suv,不能像胡狼和贞娜那样快速行驶漂移过弯,那样只会导致车身倾斜后倒向一侧,最重要的是谭通知道这辆suv没有标准胎,而是用的宽胎,抓地力虽然不错,但是根本不适合快速制动。 一侧的刑术见谭通脸上挂着一幅失望的表情,问:“怎么?你也想去?” 谭通笑道:“如果不是开的这辆车,我肯定去!” 刑术摇头道:“谭通,命只有一条,别开这些玩笑!” “可是,有些时候,这种机会……”谭通减速慢慢过下面的直角弯道,“这种机会不多,只有一次,这才算是真正的实战。” 贺晨雪看着谭通,觉得这种人太不可理喻了,不过她随后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萨木川,萨木川依然是满脸的平静,抓着顶端的把手,扭头看着车窗外,就像是完全与他这个正在专心致志看风景的人无关一样。 就在此时,下方车道上的两辆车猛地都刹住了,谭通也下意识一脚踩住刹车,紧盯着前面两辆车,全神贯注地看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时不时弹动着。 第二十六章:善恶难辨 胡狼将车窗打开,朝着一侧大声喊道:“贞娜,你回去吧,没用的,你赢不了我,你自己也清楚!我现在可以放你下去,让你去救钱鸿!也许他还活着!” 贞娜咬着牙,但她的确也着急钱鸿,只得缓缓踩下油门朝着下面驶去。 元震八见胡狼这样做,皱眉道:“你怎么突然慈悲大发了?” 胡狼淡淡道:“有些事情也得看机会的,我和她这样跑着追着,谁也占不到便宜,要知道这里是盘山公路,路况又不好,坑坑包包的,一不小心我也会出事。” 贞娜的车驶过胡狼的车之后加速朝着下面跑去,随后加速慢慢过弯,就在此时胡狼笑了,一脚油门踩下冲了下去,直接朝着贞娜的车撞了过去。 贞娜听到胡狼的车发出轰鸣声时,已经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下意识闭上眼,抓紧了方向盘。 就在此时,谭通开车冲了下去,以极快的速度冲到胡狼的车一旁,然后朝着左侧作势一靠,胡狼下意识同时踩死了离合器和刹车,停靠在那,而谭通也顺势将车头别在胡狼的车头前方的位置,透过车窗看着驾驶室中的胡狼,朝着他微微摇头。 谭通突然的举动,汽车突然的加速,让车内的几人都紧张不已,先前谭通朝着左侧突然一靠,让刑术以为谭通要将胡狼撞下去,因为这毕竟是suv,真要在行驶中碰撞,肯定是占便宜的。 胡狼看着谭通,露出笑容,抬手示意他先走。 谭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远处的贞娜睁眼,看清楚怎么回事之后,趁机立即朝着山下跑去,连续漂移过弯,来到那辆损坏严重的gt86跟前,拿出工具去救里面的钱鸿。 此时,谭通才慢慢转了方向,打开车窗之后,朝着旁边车内的胡狼说:“哥们,做人不要太绝了,给人一条路走,也是给自己一条路。” 胡狼昂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也是!”谭通笑道,“如果你要玩,我陪你,在这种山路上,我的灵活性不如你,但是你要想把我撞下去,估计不容易,不信咱们试试?” 胡狼只是笑,也不说话,谭通随后冷笑了一声,开车朝着下面驶去。 谭通走之后,元震八有些不满道:“你刚才不是说要放贞娜一马吗?” “我说的是没有机会,但她过弯了,机会来了。”胡狼冷冷道,随后又笑道,“可惜呀,机会又被人挡住了,八爷,对不住了。” 元震八皱眉:“我觉得那人说得对,给人一条路,也是给自己一条路,不要太绝了。” 胡狼驾车朝着下面慢慢行驶着:“这话八爷敢对大公子说吗?” 元震八不语,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无法收买这个胡狼为自己办事,因为胡狼太有自己的想法了。 谭通驾车停在损坏的gt86跟前,众人下车,帮助贞娜将奄奄一息的钱鸿弄上车,贞娜点头道谢:“谢谢!” “客气。”谭通道,“他还有气儿,送他去医院吧!也许还来得及!” 贞娜点头,立即上车,走之前探出头来说:“雇我们的是盛子邰,我只能说这么多,但是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们的!” 谭通只是点头,贞娜走之前,扔了一张纸片出来,离开时扔下一句话:“上面有我的电话!” 谭通捡起纸片,打开看了眼,随后装了起来。 站在贺晨雪身旁的刑术低声道:“现在你知道我挑人的原则了?” 贺晨雪微微点头:“首要原则是善。” “这是第一原则,连善字都不存在心里的人,谁敢用。”刑术说完,拉着贺晨雪上车。 此时,胡狼驾车慢慢行驶到他们身边,随后停下,元震八下车,朝着奔驰车喊了一句:“山下有个小店,大公子在那里等你们!”说完,元震八回到车内,胡狼驾车飞驰离开。 山下小店,外面除了一辆suv之外,就停着那辆银白色的捷达,捷达的车头还在冒着烟,看样子是完了,只能摆在这了,而胡狼和元震八则坐在车内没进去。 刑术等人下车的时候,阎刚下意识拦了下道:“我先进去看看。” “没关系,盛钰堂不敢怎么样,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光天化日,他还没那么蠢。”刑术说着,先行下车,随后道,“谭通和阎刚留在车上,晨雪和萨木川跟着我进去。” “喂,带贺小姐进去合适吗?”阎刚立即问,谭通也点点头。 刑术笑笑道:“没事,有些场面她也得见见。” 说着,刑术带着贺晨雪与萨木川走进去,阎刚依然担忧地看着,谭通打着哈欠道:“放心,刑术身手不错,况且萨木川也在。” “那小子不喜欢说话,不知道深浅呀。”阎刚皱眉道,“功夫不错?” “是很不错。”谭通又打了一个哈欠,“刚才太紧张了,现在累得不行,我睡会儿呀,你先看着。”说着,谭通放低椅背,闭眼就睡着了。 刑术进了小店,看到小店内明显被人打扫过,并且沐天健还没有放下手中的抹布,正在那擦着桌子,见刑术他们进来了,立即将旁边的茶壶和茶杯摆上去,又将椅子挪了过去,紧接着放下抹布,规矩地站在一旁。 “坐。”刑术拉开椅子,让贺晨雪坐下,自己也坐下来,而萨木川则站在两人的身后,看着另外一个方向,他与沐天健像是两尊雕塑。 小店后厨的位置传来炒菜的声音,随后还有人在那低声叫疼,时不时还能看到火光映照在一侧的玻璃上面,没多久,香味就从里面飘了出来。 盛钰堂从里面探头出来,还戴着围裙,嘴里叼着一根烟,对刑术扬头道:“先坐一下,马上就好!喂,天健,倒茶呀!” 盛钰堂说着转身回去,沐天健则上来倒茶,倒了三杯,将两杯放在刑术和贺晨雪跟前,又抬手将最后一杯递给萨木川。 萨木川面无表情接过,慢慢喝着热茶,沐天健就那么看着他,紧接着他上去去拿萨木川的空杯子,而萨木川则是将手一抬,示意他不用,自己倒了一杯,随后就站在那,也不管其他人,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茶。 沐天健随后慢慢退到了先前的位置上面,双手交叉在跨前站好。 没多久,盛钰堂端着餐盘出来,餐盘上放着两盘炒菜,他将炒菜放下之后,又进去端了两盘,最后又端了一碗汤,紧接着又数了数在小店内的人,再进去拿了碗筷,这才回来取下围裙坐下。 “不好意思,久等了,有些日子没做饭了,有些生疏了,而且我忘记带豆瓣酱了,所以这道回锅肉可能有点怪怪的,不过,这肯定是你们第一次吃野猪回锅肉。”盛钰堂朝着刑术笑着,扭头对沐天健道,“天健,坐下一块儿吃,来。” 沐天健走过去,坐下来,随后俯身从桌子下面拿出啤酒,摸出匕首来的时候,见萨木川看着他,盛钰堂立即道:“不要紧张,来瓶盖用的。” 沐天健用匕首打开啤酒盖,分给众人,刑术摇头:“我不喝酒。” “对了,我忘了!”盛钰堂摇头,“但我记得你曾经是喝酒的吧?” 刑术笑道:“现在不喝了,误事。” “很好,好习惯,来来来,吃饭,忙了一夜了,该吃点东西了。”盛钰堂说着看着依然站在刑术和贺晨雪身后的萨木川,“这位兄弟,坐下吧。” 萨木川只是微微摇头,刑术立即道:“他喜欢站着。” 盛钰堂笑着:“没事,站着吃也行,来,动筷子吧。” 盛钰堂刚下筷子夹了一块肉的时候,门口传来停车的声音,紧接着是开门和关门声。 盛钰堂放下筷子,看着门口,几秒之后,盛子邰带着段卫家出现在那,在他身后,奔驰suv与那辆捷达车之间,站着的则是段卫国。 刑术也扭头看着门口,盛钰堂起身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坐下一块儿吃吧,菜够,不够我再做,这里还有点副食什么的,天健,开罐头!” 沐天健起身,抡起手中的匕首朝着厨房走去,走过的时候,目光锁定在了段卫家的喉咙部位,而段卫家的眼神也一直跟随着沐天健。 “好啊,我反正也饿了。”盛子邰笑着径直走过去坐下,拿了萨木川不用的碗筷,“我先动筷子了,我实在饿了,忙活了一晚上呀。” 盛钰堂也坐下吃着:“是呀,晚上还下雨了。” “风也大!”盛子邰吃着点着头。 刑术不语,与贺晨雪埋头吃着,盛钰堂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着,又道:“是呀,总结起来就是腥风血雨呀。” 盛子邰笑笑道:“大哥,之前那辆掉下去的商务你处理吧?至少也得把人处理了,否则落在警察手里很麻烦的。” “处理了,早干净了。”盛钰堂拿起筷子,“谢谢关心,另外,虽然我们都有同一个爹,但不一定是同一个娘生的,所以,这个大哥的称呼你还是保留着吧。” 盛子邰点头,大口吃着,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知道大公子下面有什么打算?” “打算?”盛钰堂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刑术,“简单,去德夯苗寨把叫凡孟给翻出来,打一顿,打到他说出甲厝殿的准确位置再说,不过,我肯定不会碰那个叫贺月佳的,女人嘛,柔弱,需要呵护,不能用暴力,贺小姐,你说是吧?” 刑术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说完,刑术活动了下脖子,对旁边的贺晨雪道:“没事,你慢慢吃,吃饱为止。” 先前盛钰堂的话让贺晨雪心里很紧张,她现在胃口全无,但听出刑术的意思并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只得小口小口地吃着。 盛钰堂盯着一直看着贺晨雪的刑术,问:“刑老板,不好意思,好像吓着贺小姐了,吃个鸡腿压压惊!” 盛钰堂说着就往贺晨雪碗里夹鸡腿,此时刑术突然一把抓住他的筷子,导致鸡腿落在了桌子上面,盛钰堂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下吓了一跳,沐天健也突然站起来,站起来的那一刻,萨木川侧身一个箭步已经到了他的侧面,而段卫家则是后退了一步,紧盯着两侧的人。 贺晨雪端着碗的手有些发抖,对面的盛子邰继续在那自顾自地吃着。 沐天健此时额前留下了一滴冷汗,他知道,先前那一瞬间,如果自己对刑术出手了,那自己也会被萨木川重创,因为他没有三头六臂,根本防不住瞬间就能到自己侧面来的萨木川。 “不好意思,我的手抽筋了,可惜了这鸡腿。”刑术咧嘴笑道,“大公子,筷子也被我捏过了,我帮你换一双吧?”刑术虽然这样说,但依然没有放开盛钰堂的筷子。 盛钰堂也不示弱,也没有松手,两人就那么僵着,盛子邰依然吃着喝着,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沐天健与萨木川也在那对峙。 此时,外面的传来车门关闭声,元震八走下车来,扫了一眼suv中的阎刚,又从段卫国身旁掠过,径直走到小店门口,点了一支烟道:“大公子,天快亮了,该走了。” 元震八说完之后,盛钰堂才放下筷子,刑术也顺势松开,筷子落在桌子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整个小店中能听到的也只有筷子发出的声音,紧接着盛钰堂穿衣服,拿起自己的手机,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朝着外面走去。 十来秒之后,传来汽车驶离的声音,车内的阎刚目视着两辆汽车越走越远,而那辆捷达的车头依然在冒着烟,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店内,盛子邰放下了筷子,叹了一口气:“吃饱了!” 刑术擦着手,问贺晨雪:“晨雪,你没事吧?” 贺晨雪微微摇头,放下碗筷:“我吃不下了。” “那咱们走吧。”刑术起身,贺晨雪也起身,盛子邰也同时起身。 当刑术、贺晨雪朝着外面走去的时候,段卫家下意识拦了下,萨木川立即上前,盛子邰马上道:“别激动,我不是想找麻烦,就是想聊聊。” 刑术道:“我说了,我不站队,我答应去找甲厝殿,是因为你父亲提出来的,而不是你或者你大哥。” 盛子邰上前道:“刑老板,我希望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我说过,只要我当上门主,我决定永远不碰东三省。” 刑术看着他:“我也说过,等你当上了再说。” 说完,刑术领着贺晨雪、萨木川离开,盛子邰站在那,伸出手去,段卫家递过纸巾,盛子邰擦着嘴,摇头道:“之后的事情会越来越麻烦的!” 段卫家道:“盛哥,在矮寨,还是不要做任何过激的事情了。” 盛子邰点头:“徐氏兄弟呢?人在哪儿?” “已经到了德夯苗寨,躲起来了,警察没有找到他们,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动作不太大,否则警察会盯上我们的。”段卫家解释道,“另外,家那边也被警察布控了,咱们行事得小心。” 盛子邰指了指旁边,段卫家立即端了椅子过来,盛子邰坐下,喘着气道:“我突然觉得好累,而且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盛哥,你想多了,进山了就好了。”段卫国上前道,“有我们在,没事的。” 盛子邰皱眉:“就是因为要进山了我才怕,你们知道的,我一直怕去山里面这些地方。” 段氏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当太阳彻底升起的时候,刑术等人也到达了德夯苗寨,但是初升的太阳照进车内的时候,却向忙碌一夜,依然带着紧张和疲惫的刑术等人昏昏欲睡。 苗寨内的路很窄,不可能行车,车在外围停下之后,刑术四下看着道:“找个地方先住下来,今天是没法继续了,你们先休息睡觉,我去找凡孟和贺月佳两人,不过,也许他们会自己找上门来。” 谭通看着远处有一个停车场:“那里吧,车停那里,进山是开不了车的,车得长期停在这里,我们卸东西,再把车衣给盖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谭通正准备将车开过去的时候,刑术透过车窗就看到了小河对岸走在廊檐下的董国衔和吴志海,他吃了一惊,下意识道:“糟了,徐氏兄弟也已经到了。” “哪儿呢?”阎刚立即朝着刑术的视线看去。 “我没有看到他们,但是看到警察了,那边。”刑术指着廊檐下正在交谈的董国衔和吴志海,“那是董国衔,旁边是吴志海,就是吴志南的弟弟,现在开侦讯公司的,没想到傅茗伟这次连他都用上了,说明傅茗伟也在这里,更说明他开窍了,不再墨守成规了。” 就在车上人都看向小河对岸的时候,萨木川指着前方道:“前面有个林子,可以进车,进去之后右转,有个小旅社,跟干净,老板人也不错,还有停车的地方,最重要是清静。” 刑术扭头看着萨木川,萨木川再次肯定对他点点头,刑术道:“谭通,按他说的走。” 来到萨木川所说的旅社之后,萨木川率先下车与那老板拥抱在一起,低声交谈之后,老板招呼人来,将他们带进旅社中休息,同时也帮着谭通将车停好,批上车衣。 一切妥当之后,刑术叮嘱阎刚先值守,自己则离开旅社,去寨子中转转,再去看看董国衔和吴志海,谁知道他刚走上那座石桥,就看到在石桥对面屋檐下小超市门口背对着他站着的傅茗伟。 第二十七章:罪恶的另一面 傅茗伟站在那,昂头看着远方的那条巷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刑术拿起电话拨出去,随后问:“傅警官,你在哪儿呢?” 傅茗伟接起电话的同时,还是看着前方,丝毫没察觉刑术已经走到了身后,撒谎道:“我在长沙,你呢?你在哪儿?” 已经来到傅茗伟身后的刑术放下电话道:“我在你背后!” 听到刑术的声音,傅茗伟为之一愣,猛地转身,看到刑术后,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 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现在毫无头绪的他,正盼着刑术能突然出现,因为刑术的出现在他眼中就如神兵天降一般。 傅茗伟笑着,而刑术则是面无表情地问:“徐氏兄弟也来了吧?” 傅茗伟点头,反问:“刑术,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我说过了,规矩就是规矩,你既然找了吴志海来,说明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按照你从前的做事方法是行不通的,所以,既然你知道变通,那就再变通变通吧。”刑术看了眼四下道,“现在的德夯苗寨危机四伏,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几队人马都在这里,你们要小心。” 傅茗伟道:“这里虽然不大,只有80多户人家,但是游客的日流量很多,要是出点什么事情,谁也付不起责任。” 刑术仰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藏在雾中隐约可见的那座矮寨大桥,摇头道:“你放心,就算有什么事,他们也不会公开做,你如果真的要查,跟死徐氏兄弟就可以了。” 傅茗伟皱眉:“现在我有个最大的难题,在我拿不到实际证据的前提,可支援的人手有限,如果徐氏兄弟生事,上级可以派特警和就近的武警部队来支援,但他们不生事,只是闲逛,那我的任务仅仅是跟踪,而且只有我、董国衔和吴志海三个人,我是进退两难。” 刑术还是道:“你放心,他们不会在这里生事,就算有事,也会是在山里,但有些事情,你们警察当时管不了,也不好管,总之,就算你们跟着他们,也千万不要冲动做任何事情,一旦进山,你们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傅茗伟上前一步:“你为什么就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要进山!” 刑术只是摇头:“我很想告诉你,但规矩就是规矩,我许诺下的事情,不能反悔的,我还是那句话,事情结束之后,如果我真的触犯法律,该拘留就拘留,该蹲监狱就蹲监狱,我的话说完,再见!” 刑术转身就走,傅茗伟站在那,此时董国衔和吴志海走过来,看到刑术,两人快速走过来,吴志海作势要追刑术,傅茗伟叫住他道:“算了,别逼他,没用的,我了解他。” 吴志海摇头:“除了他,我们没有办法找到其他的帮手。” 傅茗伟道:“只能选择信他了,徐氏兄弟找到了吗?” 董国衔摇头:“没有,一进了这个寨子,这四个人就散开了,我们原本盯着徐生的,但是徐生在拐弯之后就消失了,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 傅茗伟叹气道:“早年传说苗寨有很多暗道之类的,现在看来是真的,但刑术说他们要进山,还劝告我,千万不要跟着进山,就算发现了徐氏兄弟也不要进山。” “为什么?”董国衔皱眉,“哪儿有猎人发现猎物不追的道理!” 吴志海道:“我想他的意思是,如果进山,我们和徐氏兄弟的身份就会转换,他们变成猎人,我们变成猎物。” 董国衔沉思了片刻:“不行,我们是警察,不是军队,我们的擅长领域在城市,而不是森林。” 董国衔问:“傅队,你的意思是?” “请求支援。”傅茗伟说完,又眉头紧锁,“但是没有恰当的理由和证据,上级是不会批准的。” 苗寨内的一座土楼之中,最后一个到达的徐有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向坐在门口抽水烟的老头儿点点头之后,进了屋子,随后爬上楼梯,穿过走廊,又爬上竹梯到顶层,再又顶层另外一边的独立楼梯走下,来到后面那间阴暗的石屋之中。 当他走进去的那一刻,徐道第一个出现在他眼前,沉声问:“三哥,你甩掉警察了?” 徐有喘着气点头,又取下眼镜,用衣角擦着:“好不容易甩掉。” 徐道笑了:“警察跟着大哥,二哥跟着警察,我在远处盯着,唯独不见你。” 徐有看了一眼坐在屋内,正在吃罐头喝水的徐生和徐财两人,见他们没有搭腔,也知道两人这次支持徐道的怀疑,于是解释道:“还有一个警察,应该是他们的头儿,他盯着我,我想了好多办法才甩开他,不信你们去看。” 徐道转身看向徐财,徐财点头:“是有三个警察。” 徐道这才让徐有进去,紧接着自己坐在一边,拔出匕首来削着一块红萝卜慢慢吃着,目光一直停留在徐有身上。 徐生将手中的罐头递过去:“饿了吧?”徐财也顺势拿了一瓶矿泉水。 徐有站在那,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两人之间的地方。 徐生和徐财对视一眼,徐道却露出个冷冷的笑容。 徐财起身将矿泉水递到徐有的手上:“别多心,我们也是谨慎。” 徐生抓住徐有的胳膊,拽他坐下来:“我们是兄弟,我们不希望兄弟之间出现任何裂痕。” 徐有坐下,淡淡道:“对,我们是兄弟。”说着,徐有露出个看着还有些可爱的笑容。 徐生也笑了,徐道收起笑容,继续吃红萝卜,只有徐财斜眼看着徐有,觉得他的笑容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就如同他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不再是以前那个老三。 “好了,现在应该说下要做的事情了,今晚咱们就出发,入夜之后就走,从后山进山,到鸡脚岭下面和对方会和。”徐生扫了一圈屋子,“我们的装备老四都准备好了,就在屋后的牛棚里面,每个人一个背包,走的时候各拿各的,分头走,紧接着在后山会和,明白了吗?在这之前,谁也不要离开这里。” 除了徐有之外,徐财和徐道都没有点头,徐有知道,在他回来之前,徐生就已经说明了这件事。 紧接着徐财伸出手来:“背包里面有调整好频率的对讲机,卫星电话有一个,在大哥那,所以,用不上手机了,进山之后也不会有信号,交出来。” 其他三人拿出自己的手机,徐有拿出来的时候,刻意将浑身上下的东西都摸出来,将身上挎包内的东西也全都倾倒出来,他这样做,只是不想其他人再怀疑自己。 虽然徐财没有说什么,但目光却快速扫了一遍他拿出来的所有东西,紧接着将手机拿走,随后帮徐有将东西装回去,虽然看样子是在帮忙,实际上也算是用手亲自检验一遍那些物件有没有做什么手脚。 装回东西之后,徐有边吃东西边问:“大哥,我多嘴问一句,我们现在到底帮谁?谁在控制咱们?” 徐生道:“是合玉门!” 徐有一惊:“合……合玉门?” 在湖南地界,干这行的人没有不知道合玉门的,也没有人不知道不能得罪合玉门的,你可以想办法求着与合玉门合作,但绝对不能与合玉门作对,因为与合玉门作对,最轻的下场就是你这辈子再也不能涉足这个行业,而且会被陷害,轻则罚款拘留,重则就是蹲监狱,在监狱里耗尽后半生的所有时间。 徐财看着徐有说:“所以,咱们这次只能自求多福了,如果早就知道是他们,我绝对会提议咱们跑路的,跑到东南亚去,反正咱们现在手头的钱,也够在那边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 徐有起身道:“不是,那之前帮我们的那个呢?” “手头有我们证据的是合玉门的小少爷盛子邰,帮我们的那个是大少爷盛钰堂,我打听过了,好像是两个人争当下一任门主而在内斗,而我们四个,就是他们两兄弟内斗的炮灰,我不想成为炮灰,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盛钰堂合作,至少他成为下任门主的几率大一点。”徐生说完,看着徐财道,“实际上这次我有点独断专行,因为你们的二哥认为,盛子邰要稍微讲道理些,毕竟是有着高学历的人,不过我一向愿意和老粗打交道,而不是笑里藏刀的某些读书人。” 说这话的时候,徐生下意识看着徐有,徐有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只是点点头,低头吃着罐头,但胃部在翻腾着,有种想呕吐的冲动。 而此时在鸡脚岭下小溪空地旁,一身迷彩服,戴着遮阳帽和墨镜的胡狼正在巡视着周围,远处的树上蹲守着沐天健,而在树下的帐篷中坐着盛钰堂和元震八,盛钰堂正看着元震八给他的地图,他们并没有进寨子,而是将车停在寨子较远的地方,绕过寨子直接从后山来到了鸡脚岭,他可不想太招摇,让太多人掌握自己的行踪。 “不管凡孟给的消息是真是假,今晚都得让徐氏兄弟先去踩点。”盛钰堂指着地图道,“鬼知道怎么进那个溶洞,溶洞洞口和里面又会不会有其他的鬼东西。” 元震八点头:“其实这个洞穴早年我就知道,但没有想到会通向甲厝殿,而且我现在还是持保留态度,我认为不太靠谱。” “为什么?”盛钰堂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元震八,这个狡猾的逐货师一向认为消息如果来源无法确定,无法掌握其真实性,那么是陷阱的可能性就极大。 元震八看着地图道:“湘西的地形一向复杂,当年日军人都不敢深入作战,几次长沙保卫战期间,日本人虽然提出了以小股对小股的作战理论,利用三人一组亦或者五人一组进山对付山里面的反日力量,但都损失十分严重,特别是那些苗民,他们不使用火器,而是布下陷阱,使用一些日本人见都没有见过的冷兵器,让他们寸步难行。临抗战结束的时候,日本人绕行到湘西地界,派遣了他们所谓的山地精锐部队,仿照德队所建的,一共110个人,其中包括12个向导,三天之后,110个人只剩下了25个人,12个向导中死了大半,同时也发现了向导中有半数都是奸细,故意引他们进去的,从此之后,日本人再也没有涉足湘西深山之中。” 盛钰堂抱着胳膊问:“这不是问牛答马吗?” 元震八摇头:“大公子,我想说的是,湘西是个很美丽的地方,但是最美丽的东西背后往往藏着最危险的东西。” 盛钰堂冷冷道:“震八,你是想让我打退堂鼓?” “不。”元震八摇头,“大公子,你去找甲厝殿的目的是什么?” 盛钰堂点了支烟道:“要当下一任门主呀。” 元震八又问:“老爷子是不是亲口说了,谁找到甲厝殿,谁就是下一任门主?” “这倒没有,你也知道,我爸这个人一向喜欢暗示,不愿意名言,他喜欢能意会的人,如果真让他说清楚一件事,这件事就等于是取消或者是不成立了。”盛钰堂说着,叹了口气,“我要不是盛丰的儿子,估计也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元震八收起地图:“那就对了,老爷子没明说的前提下,这件事不一定就能当做下一任门主的上任凭据。” 盛钰堂皱眉:“你想说什么?” “谁都知道合玉门的门主盛丰有两个儿子,你和盛子邰,谁都知道,下一任门主是在你们两人之间选出来的,谁都知道,如果盛丰只有一个儿子的话,那么他的独子就是未来的门主。”元震八一字字说道,随后看着盛钰堂的双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盛钰堂微微点头:“你的意思是把盛子邰……”说着,盛钰堂抬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元震八默默点头。 盛钰堂却是立即否定了他这个做法:“不,不能这样做,传出去的话,我这辈子都洗不干净,警察也会盯我一辈子,直到找出相关证据定我的罪,再者说了,如果这件事我爸知道了,我不仅当不上门主,我估计他会把我扫地出门!” 元震八摇头:“很多人都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不是小节,虽然我也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始终是我弟弟!和我有同一个父亲!”盛钰堂说着拼命弹着烟灰,烟头因此掉落下来,盛钰堂立即用手去拍,显得有些慌乱。 元震八看着盛钰堂的样子道:“大公子,你要是下不了手,我们来,天健和胡狼两人只需要你一句话,不,只需要你点点头,就可以简简单单完成这件事,做成意外也行,深山老林中,老爷子不会知道的,有人问起,就说失踪了,他身边的段氏兄弟我们也会干得干净利落!” 盛钰堂连想都不想,不断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大公子,你怕了?”元震八直视着盛钰堂,“未来的门主不应该害怕。” 盛钰堂火了,起身道:“我不怕他!” 元震八仰头看着他:“我不是说你怕盛子邰,而是说你怕事,你怕出事,你怕意外,你怕以后有人因此找上门来,但是你要知道,合玉门的门主一辈子会面对多少这样的事情?你难道忘记,当年你爹为了怕你被药头给利用,在你眼前活活淹死了那个杂碎吗?那人的死与你无关,你爹替你背了这个名,你将来说不定也会遇到这种事,到时候你怎么做?” 盛钰堂盯着元震八,眼珠子在微微颤动,许久,他终于坐下来:“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眼下,我不想伤害我弟弟,好了,不要再说了,按照原计划行事,就这样,我睡一会儿。” 盛钰堂说着躺下,背对着元震八,元震八则起身,弯腰走出帐篷,看了一眼在周围巡视的胡狼,紧接着又抬眼看着树上正盯着远方,也不低头的沐天健。 元震八随后慢慢走到小溪边,捧起溪水洗着脸,看着溪水中爬来爬去的小螃蟹,快到春季了,万物复述,眼前的深山中一切都会因此活跃起来,人为导致的危险和大自然中隐藏的危机,很快便会融为一体。 元震八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帐篷,思考着自己是不是选错人了。 可元震八并不知道,几分钟前,在他目光从树上的沐天健身上移开的时候,沐天健用一种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到了小溪边,看着他洗脸,看着他发呆。紧接着,沐天健又看向帐篷,从帐篷顶端的开启的天窗注视着躺在那,一脸愁容的盛钰堂。 而胡狼则走到小溪的另外一头坐下,摸出自己的那柄砍刀在那慢慢地磨着,磨刀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山涧,听起来却像是一头野兽正在石头上摩擦着自己的牙齿。 这四人正在布下陷阱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只是在他人的陷阱中布下了另外一个陷阱,就如同是猎人正在专心致志铺设着捕兽夹时,却浑然不知站在其身后的猛兽。 第二十八章:嚣张跋扈 长沙,合玉门门主盛丰的别墅中,已临傍晚,在这个季节的长沙,傍晚较比之前来得较早,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去的时候,细心的人便可以在另外一侧的天际看到隐约可见的月亮。 “天有异象呀。”盛丰站在阳台上仰头看着天空,“长沙的这鬼天气,夏天蒸死人,冬天则是从脚上开始冻遍全身。”说着,盛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转身回到了卧室中,门口等待着的铁牧风则立即将巨大的落地推拉门给关上,紧接着递上热乎乎的参茶。 两人都没有发现,在阳台下方的墙壁边缘,紧贴着一个全身黑衣,戴着黑面罩,面部还套着一个便携式风镜的人,那人站在下面,闭眼听着上面的动静,紧接着慢慢蹲下来,扫了一眼侧面巡逻的保镖,看到保镖牵着的那条昆明犬之后,他又摸出瓶子,将其中的液体洒在身上。 盛丰的房间内,慢慢喝完参茶的盛丰将杯子递给铁牧风,同时问:“牧风,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你不打算回家看看?” “不了,山东老家已经没人了。”铁牧风将杯子放回托盘之中,“家里的亲戚多年前都走散了,有去南方的,有去大北方的,有的还去了东南亚一带打工,现在留守的那些人,我也不认识,回去没有必要。” 盛丰点头:“也是,但是祖屋你不能不要吧?我给下面的人吩咐了,每个月去一次你的祖屋打扫打扫,另外,地也不能荒着,种点东西吧,稻子和麦子就算了,我想过了,在院子里种点果树,田里面就种点什么蔬菜呀之类的,还可以种西瓜,山东的西瓜不错。” 铁牧风笑道:“我听老爷子的。” 盛丰笑道:“山东的地不错,但是我更喜欢东北的,黑土地呀,别看冬天那么冷,但很肥沃,知道为什么肥沃吗?” 铁牧风摇头,盛丰道:“一年时间有半年都很寒冷,土地也因此休养生息,到了五月份,气候合适了,就可以种庄稼了,虽然一年只有那么一季可以种,但种出来的却比其他地方的要好,日照也充足,真好呀。” 铁牧风立即道:“老爷子,咱们迟早会在东北站稳的。” “就看这一搏了,如果这次不成,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了。”盛丰刚说到这,一颗小石头就砸到了玻璃上面,盛丰和铁牧风同时意识到了,铁牧风要上前的时候,盛丰却抬手制止他,随后思考了下道,“牧风,把门的锁打开,然后你出去吧,我没叫你,你不要进来。” 铁牧风刚要反对,见盛丰朝着他微微点头,也不再坚持,开了阳台门的锁,随后端着托盘和茶杯出去了。 盛丰从船上起来,慢吞吞地走到柜子前,拿出了一瓶酒,挑选着抽屉中名贵的茶叶。与此同时,那个黑衣人出现在了门口,站在那注视着盛丰的背影,同时也看到了阳台门的锁是打开的。 黑衣人会意,也不在隐藏自己的脚步,直接推门,进来的同时坐下来,背对着盛丰将鞋脱了下来。 “进来的时候麻烦把门关了。”盛丰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地说,“今年的天特别怪,前几天气温回升,这几天又降下去了,开春之后估计就好了,我琢磨着顶多三月底,四月初,长沙就很热了。” 黑衣人不说话,放好鞋之后,关上门,径直走到旁边的茶几前等着。 盛丰转身来,举着酒瓶,拿着茶叶问:“喝酒还是喝茶?” 黑衣人抬手指着盛丰手中的茶叶,盛丰笑了:“果然是你。” 黑衣人只是笑了一声,随后坐下,看着盛丰在那忙着泡茶,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盛丰站在那看着水壶,听着电水壶发出的响声,也不说话,等水烧好,他开始洗茶杯,烫茶杯,随后洗茶、泡茶,随后端着茶海慢吞吞走了过来,直接坐在了黑衣人的旁边,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一拳。 “上次咱们在一起喝茶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盛丰边倒茶边问,黑衣人不回答,盛丰笑道,“人是得老,但我从来没有听过,谁老得变成了哑巴?还有,你这身装扮什么意思?你是准备来暗杀我?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七老八十了,还爬上爬下的,小心摔死你这个老不死的。” 黑衣人将头套摘下,盛丰看着眼前这张又熟悉,但又觉得无比陌生的脸笑道:“苍芎老弟呀,你觉得有意思吗?” 郑苍穹端起茶杯:“盛丰老弟呀,你觉得你有意思吗?” “我们俩到底谁大呀?”盛丰笑道,“我大点吧?” 郑苍穹也笑了:“我老了,不记得了,反正叫一声老弟不掉肉不流血,不算吃亏吧?是吧,老弟。” “是呀,老弟!”盛丰哈哈大笑,郑苍穹也豪爽地笑着,随后两个茶杯碰在一起。 门外的铁牧风听着里面的笑声,微微皱眉,很不理解,同时抬手制止了要准备进去的保健护士,用手势示意她等会儿再来。 铁牧风不知道来人是谁,但他清楚,能无声无息从外面摸进来,不被保镖和狗发现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并且还能与盛丰谈笑风生,更说明他的身份和地位也不一般,难怪盛丰会让他先出去。 一杯茶喝完,盛丰并倒上第二杯,同时问:“老弟,你打扮成这模样来,也是为了这次甲厝殿的事情吧?不如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谁也别掖着藏着相互猜测了。” 郑苍穹则是看着杯中的茶水,低声问:“盛老弟,作为外人,我多嘴问一句,下任门主的人选,你到底选的是谁?是你大儿子盛钰堂,还是小儿子盛子邰?” 盛丰放下茶壶,一脸的愁容:“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外人都知道,盛子邰算是老来得子吧?我很喜欢老二,他很聪明,具备领袖的风范,但是他的心思并不在合玉门上,而是在合玉门的生意上。” 郑苍穹疑惑:“这有区别吗?” “而老大呢,虽然做买卖缺点火候,但在管理合玉门上,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像是年轻时候的我,假以时日,稍加锻炼,当门主肯定是够资格的。”盛丰端起茶杯,“来,请茶。” 郑苍穹端着杯子,但并未喝,而是看着盛丰那张平静的脸:“你这么说我不懂了,难道你真的打算让合玉门一分为二,变成合玉门与合玉集团?我可不相信,不管是国家也好,门派也好,家族也好,都没有人愿意看到分裂。” 盛丰抬眼道:“分裂?我没说分裂呀。” 郑苍穹笑道:“那你的意思是?” 盛丰放下杯子:“你们东北的铸玉会都可以有两个首工,为什么合玉门不能有两个门主呢?” 郑苍穹笑了:“性质不同,铸玉会有着铸玉会的特殊情况,而你合玉门没有这些前提,两个首工之间说不定都会有矛盾,更何况是两兄弟?小心玄武门之变呀。” “首工有矛盾……”盛丰咧嘴笑道,“和我设想的一样。” 郑苍穹道:“不用设想,凡孟与刑术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又是因为什么走到一起的,相信你很清楚,你的消息来源很广,而你一向注重相关消息的收集,所以,你根本不用从我这里探听什么口风,我是个退休的人了,也不是铸玉会的人,我来,只是担心我的徒弟而已,我希望如果发生任何矛盾,盛老弟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不要和小辈计较。” “我高抬贵手?我看应该是你让他高抬贵手吧!”盛丰脸色猛地一沉,“多年来,你徒弟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哪儿都有他的消息和故事,就在不到一年前,他还来过长沙,与那个叫万荣的收藏家有过一段现在被行内人传得神乎其是的经历,我合玉门中的不少门徒甚至都有些崇拜他,按我的推测,不出一年半载,你徒弟就会超过你。” 郑苍穹笑道:“如果我不希望他超过我,我为什么要收他当徒弟?自己的徒弟超不过自己,那自己这一脉也在走下坡路。” 盛丰点头:“好了,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不。”郑苍穹起身来,“我来还真是为了盯着你,如果你的人对我徒弟图谋不轨的话。”说到这,郑苍穹戴上头套,“我一定会让你合玉门鸡犬不宁!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只要说得出来,就绝对做得出来!” 盛丰平静地起身:“我算发现了,你徒弟的那种嚣张就是在你那学的。” 郑苍穹冷冷道:“盛老弟,有实力的人才能嚣张!” 说着,郑苍穹转身出门穿鞋,随后从阳台上跃下,落在下方草丛中之后,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盛丰微微扭头,朝向门口道:“牧风,进来吧。” 铁牧风开门而入,一眼就看到打开的阳台门,立即走上前去,在阳台上查看了下,随后用对讲机吩咐了别墅内的保镖,这才返回道:“老爷子,您没事吧?” “我说刚才九死一生,你信吗?”盛丰见铁牧风吃了一惊,又道,“来的人就是东三省最出名的大朝奉郑苍穹,也就是现在铸玉会两位首工之一刑术的师父,师徒二人都是一样的嚣张跋扈,大摇大摆走到我家里来,放出话说,要是他徒弟出了什么事,他要让我们合玉门鸡犬不宁!” 铁牧风皱眉:“老爷子,他现在没走远,要不要我带人去追?” “追?”盛丰摇头,“你们去是找死,郑苍穹他不仅仅是狐狸,更是狐狸中的猎手,他敢大摇大摆的来,又放下狠话走,你认为他没准备?他肯定会算到我会派人追他,一追,就落到他的陷阱中,他是个狠人!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几十年前的故事……” 盛丰让铁牧风坐下,他又换了个茶杯倒茶,同时道:“十年动乱的时候,我都忘记那是第几个年头了,那时候人人自危,生怕突然间就被人扣上一顶莫名其妙的帽子,那时候没有法律,全是小圈子审判,动用私刑,不过那也是收集奇物的好时候,我趁着那几年,攒下了不少的家当,如果不是因为那几年的混乱,也没有现在的合玉集团。我记得那年是冬天,我知道沈阳工人村,也就是现在铁西区一带,那时候被改名叫‘红工区’,在那有户人家有个传家宝,有一块天启玉,之所以叫天启玉,是因为这块玉是明朝天启年间一位工匠临死前留下的遗物,是这位工匠一辈子雕琢的玉器当中,最精美的一件,是块四方玲珑玉,很小,但其中是中空的,是套玉,很精美,我就在从前的文献中见过相关文字,说那是巧夺天工……” 盛丰在工人村找到那家人的时候,那家人的主心骨,一位老工人,被人扣上了走资派的帽子,那些个所谓的造反派抄了他的家,将他家里认为与资本主义有关的东西全部搜了出来焚烧,还逼问他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老工人是咬紧牙关没承认,但是有人知道他家中有那么一块玉,于是囚禁了他,告诉他,不交出来就得永远被关着。 盛丰想办法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屋子中找到了那位老工人,告诉他,只要他把玉交给自己,自己就想办法救他全家。老工人寻思许久,终于答应他,告诉他,那块玉就藏在家里蜂窝煤炉子下面的泥地中,往下刨二十公分,有一个铁饭盒,饭盒中有一个乌木小盒子,那块玉就装在盒子当中。 盛丰连夜摸过去,在那里找到了那块玉。 盛丰说到这长叹一口气:“我其实哪儿有办法救他们全家?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将他从那屋子中救出去,带着他逃,但当时那个大环境,你逃到哪儿都一样。结果等我清晨回去的时候,那位老工人因为被连夜‘审讯’,自杀身亡了。你知道他们怎么审讯的吗?把人吊在房梁上,脖子上套一圈绳子,脚下放着一个汽油桶,汽油桶里面装满的全是冰块,桶的边缘是锋利的,你的脚掌踩在冰块里面受不了,下意识就会去踩边缘,接下去脚掌就会被割破,鲜血直流,流出来的血又会被冻成冰块……” 盛丰说到这,眉头紧皱:“相信我,没有人可以受得了那种惨无人道的‘审讯’!老工人也扛不住,在天亮前,要带他去批斗的时候,找机会一头撞死在了石头上,那不仅仅是对他身体的伤害,更是对精神的摧残。” 铁牧风皱眉,他光是听都觉得可怕,更不要说亲眼看到了。 盛丰叹气:“我当时看到老工人的尸体,还有在旁边痛苦的亲人,我很后悔,我后悔当天晚上应该带着他先跑的,那多少是条命,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一个星期内发生的事情,更加可怕。” 铁牧风立即问:“你是说郑苍穹做了什么?” “对,郑苍穹也知道那块玉,我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虽然嚣张跋扈,但他从来不会乘人之危去拿人家的心爱之物,这与我完全不同。他早就知道了那块玉,也早就在想办法救老工人,可惜他也晚了一步,而老工人曾经说过,如果他死了,郑苍穹就可以拿走那块玉,但是如果他是被人害死的,如果郑苍穹拿了玉,那就等于郑苍穹要帮他报仇。”盛丰说到这看向铁牧风,“接下去一个星期内,那晚参与审讯老工人的那群杂碎非死即残!” 盛丰说到这伸出五根手指头:“当晚五个人,出主意的那个掉进冰窟窿里淹死了,领头的那个摔死了,剩下三个,一个断了双手,一个断了双脚,还有一个背上脊柱断了,瘫痪了。而且全都是意外,做得滴水不漏,都没有目击证人。” 铁牧风倒吸一口冷气,想着先前自己还要带人去追郑苍穹,不由得有些后怕。 铁牧风立即道:“可是玉不是您拿走的吗?” “问题就在这。”盛丰说到这,双手还有些微微发抖,“他的消息很灵通,而他当时的身份和地位也没有达到后来的顶峰,所以,我对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他很清楚我,虽然我已经够低调了,他轻而易举找到了我,直接伸手问我要那块玉,并且还说了自己与老工人之间的承诺,他给我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可以拿走玉,但要依照承诺帮老工人报仇,第二个选择,就是把玉交给已经帮老工人报仇的他。” 铁牧风有些糊涂:“他已经报仇了呀?” “对,所以他实际上就给了我一个选择。”盛丰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一晚,在城郊那栋破屋子中见到郑苍穹时的场景,穿着普通工人服,戴着一顶棉帽,满脸被冻得通红的郑苍穹猛地出现在篝火跟前,根本没说任何废话,直接给了盛丰那两个选择。 盛丰看着铁牧风问:“你知道当时我干什么了吗?” 铁牧风笑了:“老爷子肯定是和他周旋,对吗?” “不,我吓坏了。”盛丰脸色一变,微微摇头,一字字认真地说,“我当时立即做了将玉交给他的决定,然后坐下来,带着一副傻笑看着他,心里却盼着他赶紧走,盼着这个肯定会宰了我的恶魔赶紧离开我眼前,因为我的腿都软了,一步都挪不动了!” 铁牧风惊讶地看着盛丰,他从盛丰的表情能判断出,这不是谎话,而是实情。 第二十九章:风吹草动 一个可以为了承诺,在短短时间内,用那么高明的手段弄死两个,弄残三个人,如果找上自己,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胆量可以拒绝他能让自己活命的提议,这就是盛丰的真实想法。 铁牧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脑子中不断想着,该说什么才能让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门主在自己跟前挽回点面子,同时也明白,盛丰能对自己说这个,那表示对自己有着莫大的信任,也许,这件事除了他两个儿子之外,只有郑苍穹和自己才知道。 不不不,最可怕的是,也许郑苍穹将这件事都忘了! “从那天起,我和郑苍穹认识了,他没走,他掏出酒来请我喝酒,和我谈笑风生,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是我神经一直绷着,我真怕他突然就对我下手,喝了一夜,我怕了一夜,他走了,说以后有事可以找他,还告诉我,不要做坏事,就算老天爷一时半会儿没看见,但他去却能看得清清楚楚。”盛丰长叹一口气,“那之后,我知道自己在东北呆不下去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离开关外,回到关内,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铁牧风只是点头,其后的事情他大致知道一点,而且很多都是不光彩的事情,不过他那些不光彩的事情盛丰也知道,这大概就是一种建立在交换上的信任吧。 盛丰打开壶盖看了一眼:“不喝了,晚上喝这么多茶,实际上不好。” 铁牧风起身来准备离开,盛丰问:“你知道我给你讲这些是为什么吗?” 铁牧风微微摇头,盛丰道:“我问你,你认为我两个儿子当中,谁可以达到刑术的水准?不,这样说吧,他们谁可以更胜刑术一筹?” 铁牧风想了想,道:“大公子和小公子都有各自的优点,但如果单一来说,说句老爷子不喜欢听的话,他们谁也赢不了刑术,如果联手还有些胜算。” “对!”盛丰点头,“这就是我最想达到的目的,我希望他们兄弟俩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铁牧风不解:“老爷子,这么说,这次找甲厝殿,你的目的是为了他们兄弟能够团结一心?” “不!”盛丰走向阳台,换上了平日内的那副威严的表情,“我不会放弃东北的,我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个怕死的我,我死了还有我儿子们呢!所以,这次所谓的寻找甲厝殿,也是一场与铸玉会的正面战斗,合玉门的未来门主对阵铸玉会的首工,只不过,我们所占的优势在,他们其中一个首工,已经卑躬屈膝了!” 说着,盛丰露出微笑,看向铁牧风。 铁牧风隐约明白了什么。 德夯苗寨内,紧邻石桥边的一座旅社二楼中,盛子邰倚窗而坐,跟前放着一杯红酒的他看着河中那轮圆月的倒影,而段卫家则规规矩矩坐在侧面,不发一语。 “君到江南见,十月送寒衣,今日石桥上,依栏念湖西。”盛子邰自己做完一首诗,自顾自笑了,“在这个地方,我想的竟然是江南,始终改不掉这些臭毛病,用其他人的话就是……” 盛子邰看向段卫家,段卫家目光移过来,淡淡道:“装逼。” “对,装逼!”盛子邰笑出声来,“所以才会有人说,如果我当了门主的话,不是在当门主,而是演门主。” 段卫家面无表情道:“盛哥,他们也充其量私下说一说,不可能公开说,你不能堵住他们的嘴不调侃自己,就像现在一样,下面的门徒一样会调侃盛老门主,老门主也不过是一笑而过。” 盛子邰:“是呀,组成合玉门的不仅仅只有盛家人,还有下面那些个门徒和员工,搞不定他们,谁当门主也等于是白搭……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大哥他们也应该早就走了吧。” 段卫家抬手看表:“不急,我们最后走,一群狼进虎窝去找吃的,先去的肯定免不了一番搏斗,最后到的反而才能吃着肉,凡孟还没现身,这是最麻烦的地方,只有他和贺月佳知道准确的出入口。” 盛子邰点头:“我听你的,因为我还是怕进山。” 此时,在德夯苗寨之外几公里处的一个农舍中,贺月佳和凡孟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凡孟在那检查着背包中的物件,贺月佳则放下手中的东西,环视着这间农舍。 凡孟抬眼看着她,也环视了一圈,问:“舍不得?” “是呀,舍不得。”贺月佳叹气道,“曾经我还以为,我们会一辈子住在这里,过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可是每天都有一个声音随时在提醒我要不忘初衷。” 凡孟上前拉住她的手:“没事的,等这件事办完之后,我们再回来。” 贺月佳笑着点头:“我也想,但是不可能,你现在是铸玉会的首工,你要负起责任,难道你真的认为刑术愿意当这个首工吗?他根本就不愿意,他来做这件事,完全就是为了奇门,如果他得到了奇门的线索,必定会卸下首工的责任,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其实他与我们一样,我们不也想逃开这些,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凡孟点头:“你放心,我既然说出来,就一定做到。” 贺月佳点头,低头去收拾东西,凡孟则站在那看着她,眼神一变,全是不安。紧接着凡孟转身出门去收那几件晾晒着的衣服,转身的那一刻,贺月佳抬眼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则全是歉意。 深夜,当徐氏兄弟出发前往鸡脚岭的时候,刑术等人也尾随而至,即便徐氏兄弟认为,只要进山他们就是山中之王,但他们并不知道,在刑术的队伍中,还有两个专家,阎刚是军人出身,选拔进入特种部队之前,就是步兵侦察兵,而萨木川从一定年龄开始,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些山中转悠,对他来说,湘西地界就是自己的家,即便与徐氏兄弟四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哪怕是跟丢了,也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的踪迹。 “这里的山与四川的有些相似,但是四川是盆地,湖南湘西这边以丹霞地貌为主,远看就像是城堡一样。”刑术停下来,看向耸立在夜空中的鸡脚岭,又问萨木川,“萨木川,为什么这里叫鸡脚岭?” 萨木川停下脚步,指着高耸的那座单独的山岭:“最高的地方有一根石柱,石柱之下是一块巨石,巨石之上老树盘根,看起来就像是鸡的爪子,但是不靠近是看不出来的。” 说到这的时候,萨木川忽然顿了顿,才说:“糟了,要下雨了。” “下雨?你扯淡吧。”谭通四下看着,“皓月当空,满天繁星,哪儿来的雨?” 贺晨雪也四下看着,最前方的阎刚返回道:“是要下雨了,这天挺怪的,早上进寨的时候我就看到山谷之间有雾,到现在都没有散开,而且看那边,到这个时间了,山谷半山腰的云雾还在缓缓上升。” 萨木川再指向矮寨大桥的方向:“你们看那边,有云团,慢慢朝着这边移动,我估计是暴雨。” “暴雨!?”贺晨雪一惊,“山里要是下暴雨,太危险了吧!” 众人都看着刑术,等着他的决定,刑术想了想道:“危险是危险,但要是我们不去,最危险的不是咱们,是凡孟和贺月佳,你们想想,要是他们两人找不到咱们,只能被合玉门的人围了,到时候就完蛋了。徐氏兄弟也是合玉门雇的。” 贺晨雪点头,知道不管再怎么危险,也不能置姐姐贺月佳于危险而不顾。 往鸡脚岭下继续前进,还没有走进下面的山涧之中时,山谷内就突然狂风大作,最怪的是这风是一阵一阵的,前一阵风还可以迎着前进,但后一阵风如果你不抓稳,就可能会被刮倒。 “登山镐挂在手腕上!只挂一个,哪只手顺手挂哪个!”阎刚在前面说道,“另外一只手,注意抓着周围的东西,安全绳的挂锁两个一个,不要全部挂上!” 后面的人点头,都戴上预先准备好的风镜,但麻烦的是一旦戴上风镜,在黑夜之中视线会被遮挡,很是不方便。 就这样艰难地朝着前面又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山涧之内,前方作为尖兵的阎刚听到前方有动静,立即抬手示意大家俯低姿态,紧接着对萨木川做了手势,示意自己先摸过去看看,萨木川留在后面看着大家。 阎刚趴在灌木丛中,沿着一侧的山体缓慢移动,隐约之中可以看到山涧小溪旁边有火光忽隐忽现,他判断那是个营地,紧接着起身,俯低身子稍微加快了步伐,迅速靠近,在小溪对岸的树下观察着。 刚要树下,阎刚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外面有一小堆篝火,但明显是炭火,因为火光不大,这就是为什么会忽隐忽现的原因,而帐篷内有微弱的手电光,可没有人影晃动,说明帐篷内要不是睡着一个人,要不就是根本没人。 布置成这样,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营地中压根儿就没人,这是唱的空城计,目的就是为了拖延后面追来的人的时间;第二,营地周围有人,准备伏击他们,当然最终目的也是为了伏击他们,并不是要取谁的性命,毕竟这里距离寨子不算太远。 阎刚没动,趴在那一直等着,但他知道如果营地内有人守着,也是想耗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想了许久,阎刚准备返回的时候,刑术则已经摸到他身后,问:“怎么回事?” 阎刚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刑术看着四周道:“按照白天你的侦查判断,盛子邰还在寨子内,而盛钰堂消失了,那就说明这个营地是盛钰堂的,我们跟着徐氏兄弟前来,说明徐氏兄弟是来与他会和的,现在最麻烦的就是,凡孟与贺晨雪没有出现,所有人都在等他们俩,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准确的坐标。” 阎刚点头:“这两口子挺聪明的,每次都是话说一半,我想,他们对你所说的,和对盛钰堂所说的都差不多吧,只有这样才可以把你绑住,同时也不让盛钰堂对他们下手做什么。” 刑术想了半天道:“我摸回去,从之前的地方进营地,当诱饵,你注意看一下周围有没有人在,找出来,然后再随机应变,如果对方没有打算下狠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们准备做什么呢?”阎刚看着刑术问。 刑术微微点头:“你看着办,总之有一条记住了,人的命只有一条,不管是你的,还是人家的。” 阎刚点头,刑术退回去,与其他三人商量了一下,紧接着迎着风直接越过小溪,朝着营地走去。也是因为风的关系,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草丛和灌木也互相拍打着,根本无法从声音判断出什么来,阎刚只能凭着自己的双眼去找也许埋伏在周围的某人。 刑术领头进了营地,刚走到炭火旁边,低头去看周围散落满地的食物包装袋的时候,一侧的树上穿着迷彩服的胡狼就跳了下来,谭通与贺晨雪吓了一跳,萨木川下意识绕到刑术的右前侧,注视着胡狼。 胡狼却是一脸笑容,下意识举了下双手道:“刑老板别激动,大公子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大公子说,你们肯定会来的。” 刑术微微点头:“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还是以前那件事,大公子希望你能够帮他。”胡狼规规矩矩地站在那,眼神也时不时朝着萨木川身上扫去,虽然他开车是一把好车,但要说到格斗,他连谭通这个曾经当过武行的人都打不过,充其量能威胁下贺晨雪。 刑术笑着摇头:“我再说一次,是盛老门主找我的。” “不着急,您再考虑下。”胡狼笑眯眯地说。 就在此时,远处一直观察他们的阎刚,突然间觉得周围的地面出现了微弱的震动,紧接着风中几颗微小的石头吹了过来轻轻撞在了他的脸上,他下意识朝着左侧一滚,避过了扔过来的一块石头,紧接着朝着后面那个黑影扑了过去。 阎刚扑过去的同时,那黑影身体一缩,一弓一进,不躲,反而是直接抱住了他的腰部,顶着他的身体朝着后面的那颗大树的树干上冲去。 阎刚因为失去平衡,原本想用手肘猛击对方的背部,但因为被人抱住,一直后退的缘故,没有立足点使不上劲,只得反抱住对方的胸口,但对方在快将他推到树干跟前时,双臂松开他的腰部,双拳雨点般地朝着他腰部左右两侧猛击。 阎刚中拳,低低地叫了几声,那人趁机一把推开他到树干,腾空而起,朝着他胸口就是一个回旋踢。 那一脚刚踢出去,眼看着要踢中,却被阎刚一把抓住,那人一惊,再想摆脱却发现阎刚的双手如铁钳一样,右手的拇指还按住他脚踝后的脚筋位置。 “我们训练的时候,有一个必不可少的训练项目,叫做抗打击训练,其中一个科目就是把我们挂在那,让戴着拳套的队友重击腰部两侧。”阎刚笑道,“你就是沐天健吧?那个中缅混血儿,见你这种格斗的方式,我就知道你是kia(克钦独立军)出来的。” 说着,阎刚松开了沐天健。 沐天健冷冷地收腿,俯身揉了下,并未说话,而是继续摆出架势来。 虽然两人的打斗距离较远,并没有惊动营地中的刑术等人,但刑术还是估计到周围有人,因为他知道阎刚的为人,如果阎刚认为安全,只有胡狼一个人,他早就出来了。 刑术忽然又笑了,他推测出了盛钰堂的打算,盛钰堂的打算是,就算刑术不答应合作,他也可以在这里让刑术少一个或者两个帮手,并且根本不担心胡狼会搭进去,因为胡狼这种车手在山里没有用处,就是一枚弃子而已。 小溪对面的灌木之中,阎刚与沐天健还在对峙着,两人谁都没有出手,狂风大作,吹得沐天健有些迷眼,阎刚则顺势戴上风镜道:“你先前埋伏在我右侧前方山上的石头后面,你发现我,并且见刑术他们与胡狼会面的时候,才故意用脚将前方的砂石滑落下来,紧接着从山体上绕到我后方落下,砂石落下被风吹过来,我会感觉到,也会产生你会从前面来的错觉,但是有一点你判断错了,这里的地面并不是软土,小溪周围靠着山体的,都是硬土,你落地的瞬间,身体重量产生的震动,会让我立即判断出你的方向和位置。” “废话太多!”沐天健回答,带着云南方向的口音,紧接着朝着阎刚猛攻。 阎刚不慌不忙躲过,并未还击,而是道:“小子,前辈在教你,要认真听,认真学,你们kia的那些格斗法子,对于山地来说,是很管用,但是有点你别忘记了,你们的格斗基础都来源于英队,英国是最早建立特种部队的国家,他们的格斗术都是杀招,你刚才用的也是,但可惜,你并不想杀我,不,是你们大公子还不想在这里杀人,因为不好处理尸体,所以,你这个以杀人为主的士兵,如果不杀人,不使出完全的杀招,没有任何胜算!” 沐天健笑了,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谢谢提醒。” 阎刚也笑了:“现教现卖,来吧!现在可以开始了!” 说着,阎刚率先冲了上去,一脚踹去的同时,沐天健挥舞匕首就朝着他大腿之上扎去…… 第三十章:高人 阎刚与沐天健两人从灌木之中打出,直接打到小溪边上,此时虽然乌云遮月,周围漆黑一片,但刑术等人与胡狼都能清楚听到两人打斗发出的声响。 与阎刚所推测一样,沐天健强迫自己没有使出全力,对他而言,如果使出全力,那就等于是在战场上一样,用尽身边的各种物件干掉眼前的敌人。可是盛钰堂叮嘱过他,这里距离下面的寨子还很近,这里白天也会有游客来,一旦这里有过于明显的鲜血,一定会被人发现并且报警,到时候警察便会大规模搜山。 所以,此时的沐天健很恼火,一是因为他无法用全力,着重点只是将阎刚打伤,二来他也发现他与阎刚之间的实力有些差距,因为阎刚和他斗了这么久,脸不红心不跳的,时不时还会露出个笑容。 这一边,刑术低头看着因为狂风的关系,变得通红的炭火,紧接目光跳过跟前胡狼的肩头看向山涧之中道:“要下暴雨了,咱们先走吧,阎王会追上来的。” 说着,刑术抬脚就要走,胡狼抬手就去拦住他,就在他的手刚拦到刑术胸口的时候,萨木川一个箭步上前,左臂一抬一打,直接挥到胡狼的身上,将胡狼击出一米开外,直接一个后仰摔倒在帐篷跟前。 刑术没有搭理在那揉着胸口,一脸痛苦的胡狼,牵着贺晨雪的手就朝着前面快步走去,萨木川紧随其后,冷冷的目光一直落在地上的胡狼身上,而谭通则倒退着走,边走边喊道:“阎王,我们先走一步,你解决完这小子赶紧追上来!” 阎刚活动了下脖子,笑道:“好,很快我就能追上来,最多一分钟!” 沐天健听阎刚的这句话出口,怒火上头,迎头冲了上来,同时抽出了身后背着的那支折叠铲,迎头就朝着阎刚劈了下来。 这一重劈如果击中阎刚,阎刚肯定会脑袋开花,但就在沐天健劈下的同时,他发现阎刚根本没有闪避不说,连准备做战术规避的前奏都没有! 不管那么多了!你去死吧!沐天健狠狠地劈了下去,就在快劈到阎刚头顶的瞬间,阎刚身体突然朝着右边一倾,右手抓住沐天健抓着铁铲的手腕,往跟前猛地一拉,右膝直接顶了上去。 完了!沐天健双眼瞪大,浑身劲道全部松懈下去,紧接着跪地捂着自己的腹部,身体慢慢前倾,最终脑袋着地,眼前一片漆黑。 “你作战经验的确丰富,也是个优秀的战士,你擅长用游击战术,但游击战术的前提是多人配合,单对单的前提下没法游击,况且你不管再怎么强,充其量也是常规部队出身,忘记近身格斗白刃战的最基本要领,那就是冷静。”阎刚站在那,看着捂着腹部脑袋着地一时半会儿都爬不起来的沐天健,“你们学的是英国人的那一套,但是没有学完,我可是和英国人真正交过手,你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婴儿。” 阎刚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先前你留了一手是正确的,至少那时候你在克制在思考,我只是用了激将法,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奏效了。” 阎刚说完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过了许久之后,稍微好转的沐天健才爬起来,抓起对讲机道:“大公子,我失败了,对不起。” 刚说完,胡狼起身将沐天健搀扶起来,随后道:“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得回镇子那去了,我会一直等着你们回来,因为我进山也没用,先前你也看到了,我连那人挥舞的手臂都挡不住,进去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沐天健微微点头,捂着腹部艰难地朝着前面走去,却在前方山涧之中换了个位置,艰难地爬向旁边的山崖,抄近路追上盛钰堂等人。 胡狼见他走了,自己在营地中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背着背包慢慢下山,朝着德夯苗寨方向走去。 山涧之后的峡谷之中,听完沐天健汇报的盛钰堂眉头紧锁,看着前方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元震八,低声道:“震八,你推测对了,我的计划失败了,没能拖延时间,更没能让刑术损失半个人。” 元震八却不接盛钰堂的话,只是道:“凡孟怎么还没到?” 盛钰堂上前道:“我应该听你的,害得天健也受伤了。” “他伤得应该不重,刑术这个人不会下狠手的。”元震八转身,“当然,如果他发现你要置他于死地,他肯定会提前反击,打得你爬不起来。” 盛钰堂摇头:“你真了解他。” “这些年,最显眼的逐货师也就是刑术了,即便他从来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但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都只是逐货师才干得出来的。”元震八再次看向前方,“没关系,只要我们有凡孟,我们先找到甲厝殿的可能性就很大。” 两人说话的同时,并未意识到右侧半山腰上的一块岩石后面,蹲着郭洪奎、郭十箓和白仲政三人。 三人一直尾随着盛钰堂,在寨子中也好几次故意从盛钰堂等人身边擦身而过,为的就是接近一下对方,近距离看一下,感受一下,以此来判断如何对付,以及如何追踪。 当然,从未真正现身过的他们,根本没有被盛钰堂一行人察觉。 “十箓,仲政,记住要领,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现身!”郭洪奎低声道,说完戴上了自己那张尸面面具,两侧的郭十箓和白仲政也微微点头,将尸面戴上,从两侧离开,消失在灌木之中。 就在此时,郭洪奎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即抬眼看向半山腰的一颗松树,先前他眼角的余光扫到那里站着一个人,但抬眼看去的时候,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是自己年龄大了眼花了?郭洪奎这么想着,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再说正朝着山下走的胡狼,在他快走出山涧的那一刻,迎面就看到了走来的盛子邰和段氏兄弟,他下意识停了下,接着笑了笑,目不斜视地朝着右侧走着,试图从他们身边径直下山。 在胡狼与盛子邰快要接近的那一刻,盛子邰正要开口说话,胡狼却抢先道:“都进山了,就差你们了,我不参与你们的狩猎游戏,所以,麻烦三位放过我!” 盛子邰只是问:“凡孟到了吗?” 胡狼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直就在山口上,小公子晚安,一路平安。” 胡狼说着就要走,段卫国抬手拦住他,盛子邰转身看着胡狼道:“胡狼,没有人可以写封辞职信就能离开合玉门的,你也不例外,我不知道盛钰堂给你承诺了什么,但他还不是门主,他的承诺没有任何用。” “小公子,我怕死,我胆子小,看在我这些年为合玉门送货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身边的人谁都不知道我以前是合玉门的门徒,我嘴巴很严的。”胡狼笑道,语气中全都是哀求,“求求您了,我还有老婆和儿子。” 盛子邰冷冷道:“好啊,按照规矩,你得留下一根手指,但是我不需要你的手指,只需要你告诉我那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胡狼咧嘴笑了,后退几步,突然间拔出自己的猎刀,他这个举动,立即让段氏兄弟闪身到盛子邰的跟前,凝视着他。 盛子邰皱眉看着胡狼掏出一根手巾放在岩石之上,紧接着将自己的手掌放上去,用猎刀直接割下了自己的小拇指,包好之后慢慢上前,递到段氏兄弟之间的盛子邰跟前。 胡狼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一字字道:“小公子,我说过,我的嘴很严的。” 盛子邰平静地说:“你下山吧,手指你自己留着,现在去医院还来得及。” 胡狼点头:“谢谢小公子。” 胡狼包好自己的指头,转身咬牙慢慢下山,额头前的汗水大颗大颗落下。 段卫国看着胡狼的背影,不由得道:“佩服。” 盛子邰微微点头:“每次我看到大哥的手下全是这种人的时候,我就觉得害怕,这些人宁愿死都得跟着他,到底是为什么!” “承诺。”段卫家低声道,“盛哥,走吧。” 盛子邰朝着前面走着,走了许久,他又回头来,站在那,看着下山的路,虽然已经看不到胡狼,可他总觉得胡狼虽然走了,却给自己心里面留下了什么东西。 峡谷中,盛钰堂终于等来了从山坡上滑下来的凡孟与贺晨雪,灰头土脸的两人站在盛钰堂跟前的时候,元震八冷冷道:“你们来晚了!” 凡孟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抄近路,风太大,耽误了点时间。” 满头大汗的贺月佳解开自己的外套,因为此刻太闷热了,也说明,暴风雨临近。 盛钰堂扬头道:“凡孟,带路吧!” 凡孟点头,牵着贺月佳的手在前方走着,贺月佳却不时回头看向后面的盛钰堂和元震八,没过多久,沐天健也追了上来,但并未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跟着盛钰堂的身后,调整着自己呼吸的同时,手也慢慢拿离开了腹部。 “没事吧?”盛钰堂低声问。 沐天健应道:“没事,多谢大公子关心。” 盛钰堂“嗯”了一声:“你可以走慢点,既可以休息,还可以帮我们断后。” “明白。”沐天健放慢脚步,蹲下来休息着,仔细看着左右两侧的山崖。 后方的刑术等人也走到了峡谷口,刚迈进峡谷的范围之内,一阵狂风就刮了过来,刮得五人站都站不稳,互相扶着,低头把着旁边的山崖,等那阵狂风刮过,刑术抬头看向前方的时候,眼角余光一扫,却发现在他们五人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黑衣人! 就在那一刻,反应最快的萨木川挥拳就上,刑术拽着贺晨雪立即闪避开来,阎刚也挡着谭通后退两步,在萨木川与那黑衣人斗在一起的时候,谭通则用手指敲了敲阎刚的肩头,随后与他并肩站在一起,那意思是:爷不用你保护! 谭通刚站好,萨木川就被那黑衣人双拳击飞,直接落在自己的右侧。 谭通扭头看着爬起来的萨木川,立即后退一步,自觉站在阎刚的背后,只探个脑袋在那看着。 不到十秒,萨木川又被黑衣人双拳击飞过来,再次落到阎刚和谭通右侧。 萨木川揉着自己的胸口,吃力地爬起来,谭通用脚碰了下他:“喂,你行不行啊?不行我上!” 萨木川淡淡道:“你上吧。” 谭通一愣,立即看着阎刚道:“我有点饿,我去泡碗方便面……” 阎刚皱眉,径直也冲了上去,用的是擒拿术,没想到对方飞快化解阎刚的擒拿术,反倒扣住了阎刚的手腕和咽喉,同时用一种奇怪的声音道:“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刑术上前一步道:“麻烦您先放了我的朋友!” “好!”黑衣人送开阎刚,松开的同时,手掌抵着他的腰部,一用力,用绵柔的劲道将其推回到谭通的身边,而谭通则在那里装模作样做准备运动。 谭通看着揉着手腕的阎刚,一脸不屑:“我就知道你不行,刚准备救你的。” “朋友,他说他不服!”阎刚看着黑衣人,指着谭通道,再扭头来,发现谭通不见了,左右一找,发现谭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萨木川的身边,装模作样帮他揉着胸口,一脸的惋惜。 黑衣人看着谭通,谭通四下看着:“谁不服?谁呀?站出来呀!找死啊!竟然不服!” 阎刚蹲下来,一把拽过谭通:“你来搞笑的吧?” 谭通嬉皮笑脸道:“冷静!冷静!” 刑术上前道:“这位朋友,不知道你有什么指教?不肯真面目示人也就算了,还用腹语,就我所指,在全中国现在会灵活使用腹语的很少,表演大师最出名的也不过十人,但是这十个人没有一个人用朋友这种身手,所以我不想妄自猜测朋友是谁。” 黑衣人的确用的腹语,但所谓的腹语并不是用肚子来说话,利用的是口腔、舌头、声带造成的共振,而且不一定要用在木偶表演之上,在从前没有便携式变声器的时期,很多善用腹语的人,也用这种方式来改变自己的嗓音,让对方察觉不到自己的身份。 所以,刑术在心里认定,这个人肯定是自己认识的某人。 黑衣人也不废话,只是指着前方道:“你们沿着这个峡谷一直走,向前大概行进近一公里的时候,右侧山崖下部有一处像廊檐一样的天然石廊,你们走进石廊后,不管前面有没有路,也得一直走,穿过下面的洞穴,再出来,会有一片树林,树林中的青苔很多,要多加小心,过了青苔森林再朝着北面前进,会看到一条小河,你们沿着河而上,就能看到一个洞穴。” “什么意思?”刑术立即问。 黑衣人扭头看着他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你们能比前面的人更快到达。” 刑术虽然很想问他是谁,但知道问了也没用,对方既然掩饰身份,那就是有目的的。 黑衣人紧接着转身离开,朝着他们来时的路走去,随后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面,掏出腰间的葫芦喝着什么,然后扭头看着他们,意思是:怎么还不走? 刑术扫了一眼其他人,牵着贺晨雪朝着前面疾步走去,同时抬眼看着天,知道这个时间了还这么闷热,且雨一直没有下下来,说明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肯定不一般。 刑术离开很久之后,黑衣人等到了最后到达的盛子邰三人,盛子邰三人看到黑衣人的时候,段氏兄弟下意识一前一后护住了盛子邰。 黑衣人起身道:“你们朝着前面走,行进一公里半之后,爬上山崖,再翻下去,从山坡那里滑下,小心山坡上的那些个尖锐的碎石,然后下行,顺着左侧山体下方流淌的那条小溪顺流而上,再前行两百米,会看到两条小溪交汇口,你们沿着左侧前进,会发现一颗榕树,在湘西,榕树很罕见,你们很容易就能看到,榕树下面有个树洞,你们钻进去,接下来的路自己走。” 说完,黑衣人轻松跳起到旁边的岩石之上,再跳上旁边的一棵树,消失在树荫之中。 盛子邰一头雾水,看向段卫家:“这是?” 段卫家摇头:“不知道,但肯定实力在我们兄弟之上。” 段卫国点头:“看他灵活的身法,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盛子邰仿佛明白了什么,立即问:“轻功?” “没那么神奇,也算是吧。”段卫家看着那颗树道,“真正的轻功说到底就是负重跳结合了类似现在跑酷之类的方式,现在的华夏大地之上,会轻功的极少,并不是快失传了,而是没有人能吃得了那么苦。” 盛子邰摇头表示不明白,段卫国接着解释道:“早年练习轻功,会在五岁左右的时候,开始进行负重训练,逐年增加重量,通常在成年之后才会取下来,但也有疯子会在三十岁左右才会取,但是那样的话,如果不勤加练习,也会荒废,所以大多数人都一直保持着负重状态,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取下来,达到一种身轻如燕的效果。” “是。”段卫国又看向前方,“再不借助器材的前提下,没有人可以战胜重力。” 盛子邰微微点头,跟着段卫家朝着全面走,目光依然看着那棵树:“那这个人……” “罕见的高人,看样子他不打算害我们,是在告诉我们入口。”段卫家微微皱眉,“至少现在是这样,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现在追上刑术他们,他们也不会与咱们合作。” 盛子邰深吸一口气:“只能这样了。” 盛子邰走几步就会回头看一眼,越往峡谷深处走,他的内心就越不安。 第三十一章:苗坟 快走出峡谷的时候,刑术带着一个疑问,沿途时不时用手电照射着地面,看着脚印的他,从脚印上判断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徐氏兄弟去哪儿了? 从地上的那些脚印可以判断出,盛子邰他们在前方,但充其量也就是5个人,换言之,凡孟与贺月佳已经与盛钰堂会合,如果加上徐氏兄弟,应该是9个人,但脚印只有5个人的,这么说,徐氏兄弟根本没有与盛钰堂会合? 难道说,盛钰堂将徐氏兄弟当做是暗棋?就像是自己布置下了郭家人一样,只是自己布置的这步暗棋之后自己知道,而盛钰堂布置的这4枚暗棋,自己很清楚,盛子邰也很清楚,等于是盛钰堂告诉他们,自己安排了4个人在暗处盯着他们,让他们沿途寝食难安。 但是此时,已经走出峡谷,正跟着凡孟朝着洞穴入口前进的盛钰堂却停下脚步,看着周围那一颗颗的参天大树,四下看着。 前方的凡孟停下来问:“怎么了?” “徐氏兄弟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肯定有鬼。”盛钰堂皱眉,“我现在担心这步棋走错了。” 元震八上前宽心道:“不走这步棋也不行,他们不为大公子所用,就会沦为盛子邰的棋子,到时候更麻烦,就算现在徐氏兄弟要威胁到我们所有人,那样最好,队伍之间所受到的威胁就平均了。” 盛钰堂皱眉:“希望如此吧,凡孟,继续带路。” 凡孟点头,看了一眼贺月佳,紧接着继续前进,盛钰堂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两人,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却说不出来。 盛钰堂也好,刑术、盛子邰等人也好,三支队伍都不知道两个令人惊讶的事实——其一、徐氏兄弟早就赶在三支队伍之前穿过了那个溶洞,到达了溶洞出口之外的那处盆地;其二,盛钰堂、刑术、盛子邰三支队伍所走的方向不同,路线也不同,只有最终目的地相同,也就是那处盆地,但他们选择的路线却改变了他们到达那处盆地的先后时间。 再说德夯苗寨内,已经知道刑术等人离开苗寨的傅茗伟心生不安,但他清楚刑术的话并不是为了阻止他进山,所以他并没有冒然带着人追进山中,毕竟就算追进去,他们也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前进,只得在苗寨内呼叫了支援,上方协调之后,决定派吉首市的部分警力前来支援,但因为时间太晚的关系,紧急调动也需要时间,到达此处更需要时间,所以只得派遣了就近派出所的警力帮忙,连执勤的交警和协警都用上了。 德夯苗寨进山的出口其实有好几个,刑术他们前往的后山只是其中之一,傅茗伟因此在每个进山口都安排了人,不允许人再进山,如果有人出山,立即盘问,如果遇到可疑的,可以当即扣留。 所以,当断了小手指下山的胡狼刚进寨子,就被守在那的民警直接带走。 在苗寨内的诊所中,胡狼坚持不要连夜赶往医院断指重接,无论董国衔怎么劝说,他都只是笑着摇头,虽然他已经痛得满头大汗。 董国衔从诊所出来,朝着傅茗伟摇头道:“他不肯接手指,不肯走,也不肯说其他的,只是说手指是自己切断的,问他为什么,他说自己是个赌徒,切掉小手指是为了提醒自己再也不赌了。” 傅茗伟笑了下:“这些人都是个顶个的聪明,昨天在盘山公路上发现的那三辆被撞的汽车鉴定报告出来了,证实第一辆商务车的确是被那辆捷达所撞,撞击部位呀,相关痕迹都吻合,但是第二辆跑车,就是那辆gt86就不知道是谁撞的了,反正与头两辆车无关。” 傅茗伟说着看了一眼诊所内,又道:“从车内的血迹鉴定判断,商务车内有三个人,是死是活不知道,没有尸体,捷达车中没有血迹,所以没有人,第三辆gt86里面,血迹很多,但没有人,不过运气很好的是,后来高速上的摄像头拍摄到了另外一辆红色的gt86,车速极快,超速了,虽然没有撞击痕迹,但与那辆黑色的gt86车型一模一样,我们顺藤摸瓜,沿途顺着监控录像找,终于发现那辆红色的gt86进了吉首市的一家医院。” 董国衔点头:“查到什么了?” “一男一女,男的重伤,虽然女的没交代,但我们推测男的应该就是黑色gt86的驾驶员,人已经控制起来了,男的还没过危险期,确实很悬呐,如果不是那女的技术好,车速快,这男的恐怕已经死在路上了。”傅茗伟说完蹲下来,“现在只知道那辆捷达车撞了第一辆商务车,商务车上的三个人恐怕已经死了,因为周围医院都没有发现车祸重伤者,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去,想活命全凭运气。” “肯定是谋杀!”吴志海此时走了过来,“但就算抓到人了,撑死也是个肇事逃逸,找不到动机,找不到目击证人的前提下,要定成谋杀很难,以前我还是警察的时候,我看过好多这样的案例,找人开车撞死另外一个人,当时就下来认罪伏法,加上赔钱,撑死判3年,就算是酒驾,也就是吊销驾驶执照,判个十来年时间,不至于吃枪子,这类的案子最难,除非是开车的那家伙认罪,但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傅茗伟看着吴志海:“我知道,所以,现在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开gt86的那对男女,只要他们开口,什么事都好办了。”说着,傅茗伟把车钥匙扔给董国衔,“国衔,你去一趟吉首市,你想办法说服那女的,毕竟说不清楚那男的是如何受伤的,她很难脱身。” “明白!”董国衔拿着钥匙立即离开。 吴志海看着董国衔远去的身影,问:“老傅,这次的案子比以往的还麻烦,比潘峰案复杂上千倍。” “实际上不复杂,只要刑术能开口,所有的事情一目了然。”傅茗伟苦笑道,“但是他不可能开口说的,他这个人,我现在真的是太了解了。” 吴志海笑了:“你是警察,你的身份不合适,我不一样了,我想想办法吧,有时候,做私家侦探有一定好处的,当然,我也不会忘记我曾经是警察。” 傅茗伟点头:“谢谢。” 溶洞之后的那处盆地中,已经到达的许氏兄弟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因为在他们眼前的全是一座座坟包,每一座坟包旁边都种着一颗树,树有大有小,有高有矮,而树的大小和高矮似乎与坟的新旧有关系,应该是堆起一座新坟的时候,就会移植过来一颗树。 “为什么要植树?还是樟树?”徐生蹲下来,看着那颗并不粗大的樟树。 徐财四下看着,他不懂,徐道更是不明白,但他觉得这个地方半夜都云雾缭绕,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徐有上前道:“这是移植过来的,看样子,这里是新苗民的坟地。” 徐财看着徐有:“什么叫新苗民的坟地?我们在湘西这么久,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新苗民呢,指的就是后期来到湘西居住在苗地的一些外来人,他们的风俗习惯和当地的苗民不一样,这些人到底是哪儿来的,谁也不肯说,虽然平日内与苗民差不多,尽力融入苗族的生活,但私下还是会聚会,每隔三个月,就会从周围的十里八乡九寨赶到某个地方集会。”徐有指着那樟树道,“之所以用樟树呢,最主要的原因是,可以杀虫,要知道,苗族在传说中,会养很多稀奇古怪的虫子,外来人嘛,始终怕这些。” 徐生、徐财和徐道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徐有,问:“我们都不知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徐有笑了:“我们虽然是湖南人,但都是汉族,不是苗族,虽然对湘西一带较为熟悉,但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家,从小到大,你们三个唯一的梦想就是赚钱,我不一样,我的梦想是学习更多的知识,我从读大学那天开始,就发现,天底下我不懂的东西太多了。” 徐有的这个解释有些牵强,让其他三人更加怀疑他,但已经到了此时此地,也无法再说什么了,毕竟徐生自己在长沙时就说过,他不希望兄弟四人之中再有矛盾冲突。 徐财绕开坟包朝着树林中心走去,边走边说:“那个黑衣人让我们抄近路走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有什么目的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他手上怎么会有咱们的证据?”徐生脑子中一团乱麻,“我总觉得我们应该跑路,不应该卷进这件事来的,现在除了盛子邰之外,还有人掌握着咱们的证据!” 刚说到这,前面开路的徐道突然举起拳头,他蹲下来的时候,其他三人也跟着蹲了下来。 徐财慢慢挪上前问:“怎么回事?” “有人!”徐道简单地说着,然后慢慢抬手指着树林深处浓雾之中,“在那里,有个拿着锄头的人,从右到左慢慢走过去了,然后消失在雾中。” 徐生凝视前方:“没看错?” “绝对没有。”徐道指着自己的眼睛,“大哥,我的眼神一向很好的。” 蹲在最后的徐有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三人,随后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言表的怪异微笑,这个微笑在徐生转身来看他的时候,瞬间消失,重新换上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老四,你去前面摸摸路。”徐财指着右边,“老三留下来,我和大哥去左边。” 紧接着,徐道立即从右边绕行过去,徐生和徐财从左边绕行,唯独留下徐有在那。 徐有靠着树,目视前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与此同时,前方黑暗中左右两侧的其他三人则慢慢转身,看着徐有的方向,特别是徐道,已经戴上了虎指,随时准备着冲出去。 蹲在徐财背后的徐生用手在徐财背后写着字:老三真的有问题? 徐财点点头,徐生又写道:黑衣人? 徐财摇头两次,表示:我不知道。 徐生又写道:等等看。 徐财点点头。 就在他们等待的时候,一个黑影慢慢落在徐道的身后,徐道并未察觉,等着那黑影的双脚慢慢上前,踩到地上的一根枯枝时,徐道才意识到身后有人…… 十来秒之后,位于雾团之中的黑衣人捡起一颗小石子,朝着徐有的方向抛去,不偏不斜恰恰扔到徐有的脸上。 石子砸到徐有的脸上时,徐有露出先前一样的奇怪笑容,他慢慢朝着左侧挪动着步子,径直来到徐财和徐生的身边,然后蹲下来,就那么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 徐生和徐财被他那种怪异的眼神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一层,徐生问:“老三,你怎么了?” 徐有神秘兮兮地四下看了看,然后道:“我撞鬼了。” “什么?”徐财一愣,徐生也是一惊,下意识四下看了看,他们虽然以前进出坟地都是家常便饭,也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此时的环境加上徐有的表情,眼神以及说话的语气,着实让两人觉得有些胆寒。 徐有忽然表情一变,抱着胳膊道:“大哥,二哥,我真的撞鬼了,我怀疑鬼上身了。” “你有病啊!”徐财瞪圆双眼厉声道,声音稍微有点大,徐生下意识抓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小声点,但没有想到他说完之后,徐有突然间像狗一样爬向他眼前,将整张脸凑到他跟前。 徐财吓了一大跳,徐生也被吓到,徐有则哭丧着脸说:“对呀,我有病!我真的有病,我被吓病了,你们看我的身后,是不是有东西?是不是!?告诉我是不是!” “老三,别这样。”徐生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下意识拿起对讲机道,“老四,老四,你在哪儿?快过来,你三哥有点不对劲。” 呼叫了半天,徐道并没有回应,徐财和徐生知道徐道出事了,但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他出事是不是与徐有有关系,还是与徐有所说的事情有关系。 两人彻底懵了,可此时徐有却捂着嘴“嘻嘻嘻”地笑了,笑着笑着,将手拿开嘴巴,拿开的瞬间脸色一变,阴沉下去:“我刚才说这里是新苗民的坟地,你们还不信,这里很邪门的,不信你们问问你们身后的那个……” 徐生和徐财听他这么一说,浑身都僵住了,谁也没敢往身后看去。 徐有则抬眼看着他们身后:“你说什么?他们两个是坏人?不可能,他们是我的哥哥,不可能是坏人,不会的,你肯定认错人了,什么?没有?几年前他们盗了你先人的墓?在哪儿?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徐有这番话,更让徐生和徐财紧张了,徐财抓住徐生的手臂,自己则立即转身,转身那一刹那,徐有则起身来,朝着他所看的方向跑去,边跑边说:“别走啊,说明白呀!别走呀!” 徐有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声音全部变了,这让徐生和徐财真的是快吓尿了,两人不敢去追,更不敢挪动步子,徐生下意识打开了手电,恨不得把身上可以照明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徐财一直紧紧捏着大哥的手臂,咬牙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怎么镇定?徐有突然间疯了,而且还疯得那么诡异,随后他突然间听到徐生说:“快跑!” 徐财一听,拔腿就跑,而一侧的徐生却愣住了,因为他根本没有说话,他想拽住徐财,却抓不住,下意识一扑却滑倒在地,爬起来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徐财消失在黑暗的浓雾之中,他只得拔腿追上去,拼命地追着,但哪里还有徐财的踪迹? 徐生彻底崩溃了,他这个放出豪言,只要进了山就是他的天下的人,此时只得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速度飞快,途中还摔倒了几次,摔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但爬起来之后他继续狂奔,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跑出的徐生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刺进背包之中,但他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只顾得拔腿狂奔。 徐生消失在浓雾之中后,那个黑影慢慢从樟树上跳下来,而徐有也从浓雾之中走出来,看着徐生消失的方向,问:“我二哥呢?” 黑影指了指头顶,徐有抬头,看着已经晕过去的徐财身体挂在粗大的树枝之上,他又露出了那个诡异的笑容,笑的同时还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 再说刑术一队人马,已经穿过了那个所谓的溶洞,但这个溶洞很奇怪,属于半开放式的,也就是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又在地下,时而抬头可以看到上面没有洞顶,可以直接看到遍布乌云的天空,时而又变成了还滴着水,遍布钟乳柱的洞顶。 “什么鬼地方?”走在中间的谭通紧挨着阎刚。 阎刚用手肘将他顶开:“你是不是男人?人家贺小姐都不怕,你怕得都发抖了!” 虽然阎刚这样糟践他,但谭通依然是紧挨着他,而此时只有刑术知道,贺晨雪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但这种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洞穴中实在太寒冷、太古怪了,一般来说,在冬季,洞穴中都应该温暖才对,但这个半开放式的洞穴中,气温比外面还要低至少五六度,有些地方手电照过去,竟然可以看到冰凌。 走在最后的萨木川忽然道:“停下,有件事我得交代给大家。” 众人停下,都扭头看着他,刑术问:“什么事?” 萨木川抬手指着前方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往前走,走出溶洞,到的位置就是湘西的苗人禁地。” 第三十二章:徐氏兄弟的偷袭 “禁地?”刑术看着萨木川,“什么意思?” 谭通也问:“木川,你这次怎么奇奇怪怪的?” 萨木川停在那,指着前面的地面道:“洞穴中有些地方是软土,你们往前面看,是不是半个脚印都没有看到?” 刑术其实早就发现了,但他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怕说出来引起大家的担心,所以干脆没说。 刑术点头:“怎么说?” 阎刚此时道:“他的意思是,我们走在了所有人的前头,不管是盛钰堂、许氏兄弟,还是盛子邰,都被我们抛在了后面,那个黑衣人给我们指了另外一条路,但是这条路,也许会通往我们要找的那个洞穴,也许不是,萨木川,你知道些什么?” 萨木川摇头:“我只知道前面是苗人的禁地,也就是说,苗人不能进,当然这个规矩不是死的,这是新苗人定下的规矩。” “新苗人?”阎刚看向刑术,贺晨雪也深感奇怪,谭通则看向前方,不知道萨木川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刑术道:“就是外来人,湘西一带从清末开始,对外来的那些融入苗寨生活的人,都统称为新苗人,但他们原本都不是苗族,但后来自称苗族,或者与苗族通婚。” 萨木川微微点头:“前面是新苗人的坟地,我以前没来过,只是听叔父辈说起过,说这里很古怪,苗人不能进,他们的殉葬方式也很古怪,与苗族不同。” 苗族的殉葬方式,从古到今,分为几种,湘西、贵州松桃地区一带,受汉族影响较多,而贵州其他地方则基本是保留着传统习俗。对苗族来说,殉葬方式分为多重,有寿终、凶死、产死等等,这些其实在其他少数民族,例如彝族也有相同的地方。苗族的丧葬仪式主要由本族的巫师主持,但现在,被汉族习俗影响的苗族,大多数时候请的就是汉族的道士,因为本民族的传统巫师几乎绝迹。 而人死后的停柩时间也不一,具体的原苗族传统到底是几天,现在都无从查起。但是苗族准备寿木却与其他民族不大一样,部分苗族传统中,会在巫师选定的墓地附近找一棵大树,当时砍树,当时制作棺木,然后就地挖穴,将棺木镶嵌在其中,随后放入陪葬品,大多数以银器为主。 萨木川解释到这,又补充道:“苗族喜银,这个谁都知道,但是新苗人不同,他们喜欢玉,原因是,银会发黑,而玉不会,但因为文化的融合,他们创造出了一种新的东西,叫做‘银玉’,但因为与‘淫欲’同音,改成了‘玉印’,实际上就是玉石与银制品的结合,换言之,与金镶玉类似。” 刑术听到这,皱眉道:“这个我倒完全没听说过。” “正常,我都是前几年才知道的。”萨木川淡淡道,“因为新苗人很奇怪,他们几乎与世隔绝,特别是现在,有一种奇怪的说法,说是当年那批与苗族通婚的后代,早就迁移到了深山中,为了保持所谓的新苗人血统纯正,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也有传说指出,只要找到了新苗人禁地,说不定就可以找到他们的下落。” “等等。”谭通插嘴道,“我不懂你们现在说的这些,与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刑术其实也不懂萨木川这么说的意思,只是推测道:“萨木川的意思是,也许那个黑衣人是故意将我们引向这个地方的,也许,要去甲厝殿的溶洞,原本不需要经过那里?” “不,我想需要。”萨木川摇头,“在湘西,有很多地方是所谓的无人区,没有人去过的,前面一带的山中,基本上就是无人区,除了也许存在的新苗人之外,基本上没有外人进去过。” 萨木川刚说到这,天空中突然间闪过一道闪电,闪电过后几秒,一声炸雷响起,雷声晃荡在洞穴之中,震得五人头昏眼花,如果不是周围有些地方有开口,不至于让雷声一直回荡,说不定他们早就震晕了过去。 “快!穿过这个洞!”刑术拽着贺晨雪的手就朝着前面跑去,但也是小跑,因为溶洞中地面湿滑,稍微快点就会摔倒受伤。 “跑跑跑!”刑术说完,见天空又闪过闪电,立即喊道,“张大嘴巴,不要闭着!” 说着,又是炸雷一声灌入洞穴之中,而他们身处的洞穴就像是一根埋在地下的竖笛一样,顶端有着无数个孔,灌入雷声的同时也会化解一部分震动,但始终震得人头昏眼花。 这种震动,并不是你堵上耳朵就可以抵抗得住的。 五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跑出了那个洞穴,眼看着就要跑出洞穴口的时候,最前方的阎刚刹住脚步,拦住要冲出去的众人,因为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的时候,他借着电光看到了洞外的树林之中跑来了一个人,隐约之间,他还看到那人满脸是血。 “谁?”阎刚知道来不及了,只得大喊一声,这一喊,对面跑来的那人一愣,愣住的同时,雷声轰隆响起,那人下意识抬眼去看,浑身也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朝着他们伸出手来,张嘴说着什么,但说话的声音却被雷声掩盖,紧接着他朝着这边继续奔来。 刑术等人停下脚步,就在那人快走进洞穴之中的瞬间,一道闪电劈下来,劈中旁边樟树的同时,破开的闪电也击中了洞穴口的那个人,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其击向刑术等人的方向,那人飞出的同时,阎刚也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其身后飞离出去,插进旁边洞穴口的泥土之中。 那人径直飞来,刑术拽着贺晨雪避开,下意识一脚踹开了旁边的谭通,阎刚与萨木川则是轻松避过。 因为已经接近洞口的原因,轰隆的雷声对刑术等人造成的影响不再那么严重,相反这个被闪电劈死的人让众人觉得紧张不已,甚至觉得害怕。 刑术示意贺晨雪别动,他慢慢靠近那人,看着浑身焦黑的人,无法辨别其身份,阎刚则走向洞口一侧,看着先前从那人身上飞出的东西。 就在刑术查看尸体的时候,阎刚在那头喊道:“铁棍!” “什么?”刑术扭头喊道,谭通立即上前走到阎刚处,看了一眼也明白了。 谭通转身对刑术喊道:“是根铁棍!” 刑术仿佛明白了,阎刚又补充道:“先前我看到他被击中的时候,这根棍子飞了出来,看样子是他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被人插在背包上的,这个人被人算计了。” 刑术蹲在那,戴上手套,与萨木川一起将尸体翻了一面,虽然面容已经看不清楚了,但他还是在翻其钱包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徐生的身份证。 刑术拿起变形的身份证道:“是徐生,许氏兄弟中的大哥,看样子,其他三兄弟凶多吉少。” 阎刚上前拿过身份证:“怎么会是徐生呢?他们怎么会在我们前头?没有看到脚印呀。” 刑术看着低头正翻查着尸体的萨木川:“萨木川说得对,进出这里的路线不止一条,也许好几条呢,我想,盛钰堂和盛子邰那头,估计也不平安。” 谭通看着萨木川在那翻东西,一侧的贺晨雪也微皱眉头,靠近刑术抓着他的手。 谭通蹲下问:“木川,你翻什么呢?” “看看有没有什么是用得上的。”萨木川简单地解释道,随后又用匕首割开徐生的背包,在其中翻找了一阵后,找出一个铁盒来,他闻了闻,用匕首撬开铁盒,撬开之后,里面腾出一股黑烟,萨木川下意识拿开,捂住自己的口鼻。 黑烟散过的瞬间,阎刚上前,用电筒照着铁盒其中,脸色一变道:“是土制引信!” “什么?”刑术皱眉,贺晨雪也没听懂。 谭通则拿过铁盒,闻了闻,用手指捏了点里面黑灰色的灰烬道:“对,是土制引信,意思就是,许氏兄弟带了炸药来!” 刑术上前,看着铁盒,谭通在一侧解释道:“他们肯定是把手工制作的炸药成分分别携带,以免出现危险,徐生带着的就是引信部分,这种炸药很简单,按照调配的剂量来控制爆破的威力。 “糟了,和警方的部分情报相同,他们盗墓掘坟的时候,用的是暴力手段,也就是炸药直接轰开。”刑术看向洞外,“而且在深山中,就算有爆炸声,也传不出去。” 谭通看着刑术:“你是雇主,你说吧,怎么办?” 刑术看着阎刚:“阎王,这方面你是专家。” 阎刚寻思了下道:“既然他们把炸药物品分开装,那就说明如果没有了引信,他们要做什么也很难,临时抱佛脚做引信也需要时间,而且还不知道其他三人现在怎样,我们应该继续前进,搞清楚在徐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意吗?” 刑术看向其他人,谭通点头,萨木川也点头,刑术和贺晨雪当然是不反对了。 刑术又补充道:“现在事态严峻了,徐生死了,我们五个都是目击证人,证明他是被雷劈死的,并且被人刻意插上了铁棍,无论如何,这件事始终得交给警方,只是时间得延后。我们的行进方式也得有所改变,阎王,你还是在前面探路,保持在我视线十米之内,谭通在我的左前方,萨木川右后方,我和晨雪在中间。” 安排完一切,五人朝着洞外出发,出发的同时,都互相检查了下身上是否挂有金属物件,同时也拿出事先准备的雨衣披上。 前方树林中,虽然有阵阵狂风不时刮过,但其中的浓雾并没有因此被驱散,反而分成了团,在树林之中随风移动,看起来十分诡异。 与此同时,盛子邰与段氏兄弟三人,已经走到了黑衣人所指的两条小溪的交汇处,盛子邰看向左侧,紧了紧身上的雨衣,现在依然是电闪雷鸣,雨还没有下下来之前,十分闷热,他恨不得立即赶到那颗榕树下去。 盛子邰抬脚要走的时候,段卫国拦住他,段卫家也下意识走到他的身后,看着后方。 盛子邰问:“怎么了?” 段卫家微微偏头问:“小弟?” “嘘——”段卫国示意别说话,只是用鼻子仔细闻着,“有股汽油味。” “汽油?”盛子邰问完鼻子也闻到了,而且很浓,他顺着那股气味发现汽油味来自于脚下的那条小溪,就在此时,小溪上游突然腾起火光,火光一闪,紧接着一条火带顺着小溪上方直接蹿了下来,就如同是一条紧贴着小溪快速袭来的火龙一样。 “盛哥!”段卫家一把将盛子邰给推开,因为盛子邰正好踩在那小溪之上,紧接着段卫家向右侧躲避,段卫国避过袭来的火焰,朝着火焰源头奔去。 “卫国,别去!调虎离山!”段卫家喊道,但已经晚了,段卫国奔向火焰源头几秒之后,三只弩箭从右侧的树上射下,段卫家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其中一支,但剩下两支却朝着瘫倒在小溪旁,根本没有发现弩箭的盛子邰射去。 “盛哥!”段卫家喊道,紧接着看到弩箭命中盛子邰所在的位置,他立即奔过去,发现其中那两支弩箭,一支射在盛子邰左侧的地面,另外一支不偏不斜正好射中他双腿之间,再往上十厘米,盛子邰的命根子就完了。 盛子邰僵在那,先是看了看双腿之间的弩箭,然后慢慢起身,拔出左侧的那支弩箭,心有余悸地说道:“就差一点。” 段卫家点头,护住盛子邰朝着侧面退去,观察着眼前这个阴暗的森林,同时叫着段卫国的名字。 段卫国应声跑回,刹住脚步,刚停下要开口的时候,段卫家上前一把抓住他怒吼道:“你是猪脑子吗!?那明显是调虎离山,吸引你过去,目的是为了暗算盛哥!你偏偏还上这个当!” 盛子邰按住段卫家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段卫家这才住嘴,而段卫国一脸歉意地向盛子邰点头致歉后,正色道:“我看到是谁出手的了。” “谁?”盛子邰立即问,“不会是我大哥的人吧?” 段卫国看了一眼段卫家:“是徐财!” 刚说到这里,徐财的声音就从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不好意思,我是被逼的,如果我不对你们下手,我的兄弟全都得死,现在我大哥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其他两个兄弟了!” 听完徐财的话,段卫家下意识将手中的弩箭朝着声源的方向抛去,但弩箭只射中了那里的一颗树,箭头没入树干之中,命中之后箭杆连带着箭羽还在高频率地抖动着,足以说明段卫家用了很大的力道,下了狠手。 徐财没有再说话,也因为风声雷声的关系,无法辨别他到底是走了还是隐藏着。 三人等了许久,盛子邰慢慢起身道:“继续前进!我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段卫家点点头,仰头示意段卫国在前面开路,此时雨点终于从天空落下,而且越下越大…… 半小时后,另外一个溶洞之中,因为打雷闪电加上暴雨来袭的缘故,盛钰堂等人没有立即出去,而是躲在溶洞拐角的一个位置避风,同时用携带的炉头煮着压缩浓汤,决定在这里喝点热汤,暖暖身体,再前进,因为暴雨来袭,就算穿了雨衣,在湘西地界,那股从地面渗出的湿气会从脚传遍你的全身。 盯着炉头上面那个小锅的沐天健不时去捂住自己的腹部,眼前晃动着的全是阎刚的那张脸,脑子中也塞满了阎刚的那些话,这让他觉得十分恼火。那些年,他与美国人、英国人、泰国人、老挝人、日本人、韩国人都交过手,甚至也与深入丛林的南美雇佣军有过“交流”,但都没有面对阎刚时那么无能为力。 阎刚体现出来的并不是单一的强悍,而是一种对现场情况的把控,换言之,阎刚这种人是属于一边战斗一边还在进行着快速思考的人。 用沐天健当初那个英国退役军官的话来说,常规部队的士兵极少能做到这一点,但特殊部队出来的就不一样了,他们哪怕是被敌人生擒,面对即将会射出弹头的枪口,也会保持思考。 那时候的沐天健天真地以为,那就是真正的战争机器,而那个英国退役军官却摇头道:“你错了,真正的杀人机器不堪一击。” 沐天健不解:“为什么?” “人需要动力,机器需要能源,就算是杀人机器,没有足以推动他的力量,他根本无法运作,更不要说强大了。”军官笑着摸着沐天健的头,“你上战场的动力是什么?我想,应该不是你们kia领袖说的那些大道理吧?” 沐天健点头:“为了我妈妈。” “你看,这就是你的动力。”军官蹲下来,“你能变强也是因为这个动力,如果你失去了感情,丧失了感知周遭一切的能力,你也不会再去思考,战争如此,和平也是如此。” “天健,给我倒杯汤。”盛钰堂的话将沐天健从回忆中拉回来,沐天健小心翼翼端起小锅,将汤倒进盛钰堂的杯子中,随后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一种信任的微笑,因为是盛钰堂将她母亲救下的,如果不是他,她母亲早就死在缅甸那个破败的村落里了。 沐天健的笑让盛钰堂有些惊讶,因为他极少看到他的笑,太少了,都能数出来,不过他还是很快以微笑回应:“你也喝点。” “八爷,喝汤。”沐天健却将锅子端向元震八。 元震八微微摇头,指着口中:“我嚼东西呢。” 元震八嚼的是一种草药,一种混合了多种植物制作的草药,主要是用来驱寒的,但每次不能过量,否则嗓子受不了会发炎。 元震八说完,又看向不远处坐在那吃着饼干喝着冰凉矿泉水的凡孟和贺月佳,示意沐天健给他们倒点去。 沐天健端着锅上前,也不说话,只是将锅放在两人跟前,然后坐在一边等着。 “谢谢。”凡孟倒了一杯给贺月佳,自己则不喝,因为锅里面所剩不多了。 盛钰堂端着杯子走过来,站在两人跟前,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两人,问:“还有多远?” “出了洞穴,过了那个盆地之后,再走过一片石川,在山下就能看到那个洞穴了。”凡孟简单地回答着。 元震八也上前:“你们两个曾经走进去多远?” “到过蚩尤墓。”贺月佳仰头看着元震八,“但没进去,太险了,我们人手和装备都不够,只能掉头回来。” 元震八笑了:“我一直好奇一件事,希望两位可以解答。” 凡孟和贺月佳看着元震八,盛钰堂则看着他们,随后元震八问:“为什么你们要主动找上大公子,说出甲厝殿的事情,为什么不回去找铸玉会的人?要知道甲厝殿可是合玉门和铸玉会都想找到的圣地,谁能找到,谁几乎就可以真正达到中国玉器一派的巅峰。” 凡孟看了看贺月佳,笑着道:“如果我回去告诉铸玉会,他们不一定会找人来探寻,铸玉会的实力没有你们合玉门那么强,我们只是一群手艺人,买卖人,再者,谁都清楚,合玉门一直盯着东三省的市场,在铸玉会对甲厝殿不感兴趣的前提下,我以此作为交换,合玉门应该可以放过铸玉会,因为,你们一旦找到甲厝殿,根本不再需要东三省的市场。” 盛钰堂摇头:“我真不知道是应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说你蠢。” 凡孟摇头表示不明白,盛钰堂道:“也许在东三省,铸玉会不算什么,但是有个郑苍穹,现在又冒出个刑术,就算我家老爷子没说,我也知道他很畏惧郑苍穹,如果不是因为郑苍穹,合玉门恐怕早就打进了东三省的市场,不需要等到今天。” 贺月佳皱眉:“就算再怎么强,他们也始终只是两个人,不是两个神,他们保护得了什么?铸玉会也与他们无关,就算现在有关,刑术也是被迫的,他感兴趣的根本就不是甲厝殿。” 元震八此时插嘴道:“他是逐货师,逐货师感兴趣的是奇门。” 盛钰堂看向元震八:“震八,你也是逐货师,你感兴趣吗?” 元震八笑了:“我如果说不感兴趣,那是撒谎,我现在攒钱不也是为了奇门吗?” 凡孟笑了笑道:“那你要不成为刑术的朋友,要不就成为他的敌人,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成为他的敌人,刑术虽然善良,但是你要是伤害了他或者说伤害了他认为重要的人、物、事,他会整得你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元震八咧嘴一笑,只回应了三个字:“我也是。” 此时,洞穴外的天空划过闪电,随后传来巨大的雷声,闪电划过的一刹那,处于洞穴拐角处的贺月佳清楚地看到一个弓着身子的人趴在洞口,身上还背着一个背包。 第三十三章:移动的焦尸 贺月佳发现那人之后,手中的杯子一抖,立即起身指着外面道:“有人!” 话音未落,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沐天健已经奔到洞穴一侧,抛出自己手中的匕首,朝着洞穴口飞去,虽然他还没有看清楚那里是否有人,不过他知道抢占先机的重要性。 匕首插在洞口的地上,此时有一道闪电划过,众人看到那人换了个位置,随后慢慢抬起头来。 元震八看到那人的面部后,下意识道:“徐道?” “是我!”徐道说完拔腿就朝着沐天健冲了过去,跃在半空之后,一个侧腿直接压向沐天健的肩头。 沐天健看他奔跑起跳的姿势,就知道这家伙不是普通人,而且用的并不是架子功夫,而是自由搏击术,其中柔和了多个国家的武术,可以说,对徐道这种人来说,只要能打赢,用什么都行。 “退后!让天健去对付!”元震八护在盛钰堂跟前,同时抬手示意凡孟和贺月佳也躲远点,他也不想让这两个珍贵的向导受伤。 徐财那一腿压在沐天健肩头,沐天健顶开徐道的同时,一脚踹在徐道的腹部,随后扭头问:“大公子,可以吗?” 沐天健话只有几个字,但其中的意思却是:我可不可以下杀手? 盛钰堂下意识看向元震八,元震八斜眼看着洞穴周围,微微点头:“可以!”但刚说完,他就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外面下着暴雨,而徐道身前没湿,身后却湿乎乎的一片,说明他来这里有一会儿了,一直呆在洞口。 所以,他没进来的原因是什么?在洞内伏击要比在洞口简单些吧? “天健,小心有诈!”元震八立即提醒道。 “是!”沐天健点头,目光扫视着洞口两侧,随后借着闪电的光看到了贴近地上的两根绳子,那种东西等于是绊索,在激斗之中,一旦被绊倒就会出现很大的空挡,而且摔下去就会摔进外面的泥地,一旦双脚沾上淤泥,再行动就肯定不方便。 沐天健没有贸然前进,只是站在那看着徐道,而徐道也不急于攻击,反而是抬头慢慢说:“我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我如果不这样做,我其他的几个兄弟都会被他杀死!” “他?”盛钰堂皱眉,“他是谁?” 盛钰堂问完,明显看徐道打了个冷颤,等了一会儿,徐道看着地面道:“他根本就不是人!他太恐怖了,三哥说得对,他是鬼,是鬼!” 说出最后那个“是鬼”两个字的时候,徐道拖长了声音,声嘶力竭地喊着,伴随着天空划下的闪电,还有那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让洞穴内的五人不寒而栗。 沐天健趁此机会冲上去,在冲到绊索跟前的时候突然间停下来,此时徐道却连续后退,掉头就往洞外的树林之中跑去,沐天健也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他立即转身朝着盛钰堂的方向跑去,同时喊道:“趴下!” 就在沐天健扑倒盛钰堂的同时,洞口两侧爆开,虽然爆炸不算太大,但炸开了两侧支撑的钟乳柱,导致洞口坍塌了下去。 树林中的徐道看着这一幕,将自己衣服后面的帽子抓起来套在头上,转身离开。 洞穴之中,众人慢慢爬起来,用手挥去眼前的灰尘,凡孟拽着贺月佳立即朝着洞穴深处躲去,他担心洞穴的崩塌会扩大。 “这下糟了!”盛钰堂起身,看着被封堵的洞穴口,“怎么被堵住了!” “还有一条路,就是得绕远,如果现在出发,马不停蹄的话,差不多明天中午就能到盆地。”凡孟起身来,帮贺月佳拍打着灰尘,贺月佳也同时朝着盛钰堂点头,表示凡孟说的是真的。 “明天中午?”盛钰堂皱眉看着元震八,“震八,你怎么看?” 元震八站在那看着封堵的洞穴,在心头计算着,随后道:“挖开刨开,洞穴坍塌得不是太严重,在最高点挖一个能让一个人通过的洞口就行了,我大致算了下,撑死三个小时,最多不超过五个小时,轮流挖,不挖的人还可以借机休息,总比绕远好。” 沐天健点头:“同意!” 盛钰堂道:“好吧,除了贺月佳之外,其他人都参与挖洞,事不宜迟,开始吧!” 四个男人取下自己的工具,走向被封堵的地方,等元震八选定了位置之后,开始进行挖掘。 …… 倾盆暴雨砸在樟树林之中,树林的一角,最茂密的林区深处,郭洪奎、郭十箓和白仲政被五花大绑在那里,三人身上的绳索都被绑在一起,因为雨水和泥土的关系,导致这些贴身的绳索十分难受,有一种正在渗破皮肤,朝着骨头勒去的感觉。 身体最弱的郭十箓已经晕了过去,郭洪奎还在苦苦支撑,唯独精神最佳的只有搏斗中落于下风被生擒的白仲政。 远处,在埋着什么东西的黑衣人走了过来,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直接塞进郭十箓的口中。 郭洪奎吼道:“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淡淡道:“这只是驱寒的药,你们与我无冤无仇,而且也不是来做坏事的,我不会害你们,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妨碍我,如果你们答应我,我放开你们,你们就可以掉头回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放你们走,否则的话,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郭洪奎甩了甩头上的雨水:“我们只是受人所托,没有想在这里做什么,就算你松开我们,我们也不会走。” “那就自求多福吧!”黑衣人说着,转身离开,虽然满地泥泞,但黑衣人步伐极稳,下盘功夫了得,不,应该说这人的功夫简直是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连郭洪奎用尽全力都不是他的对手。 白仲政看着黑衣人消失在雨雾之中,问道:“奎爷,能看出来他的来路吗?” 郭洪奎吃力地低下头:“不能,他用的套路太杂了,而且都很精通,不是花架子,不知道来路,眼下你得想办法弄开绳子,然后去告诉刑术他们,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有人在暗中设伏,我和十箓都中了毒,虽然不重,但是放任不管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我得带着十箓回去,只要十箓醒了,他就知道解毒的办法。” 白仲政点头:“我得抓紧时间,雨一停,天一亮,太阳一出来,温度升高,这绳索就会越来越紧,现在不解开,到时候就别想再解开了!” 白仲政说着,开始试图让自己的手腕脱臼,而一侧的郭洪奎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彻底晕死过去。 …… 走进坟地树林中的刑术等人,因为暴雨的关系,又不敢躲在树下,只得加快脚步通过树林,试图找到其他的洞穴来躲藏,但他们在坟地中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到头,晃悠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刑术才发现,他们一直在“原地绕圈”。 “原地绕圈!?”谭通惊讶道,“这该不会是什么鬼打墙吧?” 刑术摇头:“不是,哪儿来那么多鬼!如果单纯只是坟包,我们不容易迷路,但还有很多樟树,而且大多数地方的樟树高矮不一,没有统一的规格,加上下雨和雾团,迷路是正常的,但我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这种所谓的禁地一般都设有保险措施,有类似迷宫的设定,但通常只是在黑夜才管用,到了白天,就算有雾团,不是绝对浓雾的前提下,迷宫的可能性很小。” 谭通四下看着:“刑术,你说那个黑衣人是不是故意引咱们来的?” 刑术点头:“那是肯定的,但我也觉得要找到进通山岭的入口,应该是必须要经过这里。” 说着,刑术看向萨木川,而萨木川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是不是淋雨淋的。 “阎王!照明弹!”刑术对阎刚说道。 阎刚皱眉:“照明弹不多,能不用就不用。” “现在用正是好机会!”刑术指着北方道,“朝那里发射一颗,因为通山岭的方向是在北面。” 阎刚只得摸出信号枪来,简单清了下枪膛塞进信号弹,紧接着按照刑术所说朝着北面发射一颗。 信号弹腾空而起,飞到顶点之后缓缓落下,落下的那一刻,在接近樟树林几颗高树的树冠上的时候,一座四四方方的房屋顶端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刑术指着那里道:“有屋子,先去那里!快!” 说着,刑术牵着贺晨雪朝着那里奔去,此时,在一侧的某个坟包后面,那个蒙着面,却穿着干式黑色潜水服的人出现在那,盯着刑术等人远去的背影。 此时,刑术突然刹住脚步,下意识回头看着,其他人也刹住,贺晨雪问:“怎么了?” “不知道。”刑术摇头,“我总觉得后背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抵在那里一样。” 阎刚四下扫了一眼:“错觉吧!快走!” 可刑术此时心里想着的却是“郭家人”去哪儿了?按理说,这么长的时间,郭洪奎、郭十箓和白仲政也应该与他会和了。 没多久,刑术等人就来到了石屋跟前,发现那屋子大得可以,像是庙宇的大殿一样,大门至少有四五米宽,高度达到了七米左右,连门都是石头做的,下面有滚轮,用以推动着关闭或者打开。 来到打开的门口,刑术看见里面漆黑一片,朝着阎刚点点头,阎刚拔出匕首,掰开莹光棒朝着里面扔了进去,观察了一阵,紧接着打开手电走进去,随后道:“没人,进来吧。” 刑术领头进去,进去才看到,里面的屋子除了中间地上有个炭坑,周围墙壁上有些挂着的石制的古怪面具之外,什么都没有,最诡异的是,原本他们从楼外看这座石屋至少有五楼那么高,但实际上里面是通的,也就是说只有一层,一抬头,穿过上面的那些用以固定屋体的横梁之外,可以直接看到石屋的顶端。 谭通扔下背包,脱下雨衣,蹭着脚上的淤泥,四下看着:“这是什么鬼地方?” 萨木川立即道:“通哥,嘴下积德,抬头三尺有神明。” 谭通上前帮萨木川卸下背包:“照你这么说,我干脆闭嘴得了。” 刑术帮贺晨雪脱去雨衣,拿出自己携带的食品放在地上:“炮王,你就消停会儿吧,有你忙的时候。” 阎刚此时来到炭坑前,用匕首在里面轻轻捅了捅,随后拿出酒精块准备扔进去的时候,谭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随后用匕首朝着炭坑中挑动着,找了一会儿,从炭灰之中翻出一层黑黄相见的火药,看着阎刚道:“就差那么一点点,你眼睛就完了。” 阎刚皱眉:“这是什么?” “安全火药。”阎刚看着周围,“有人给我们设下了陷阱呀。” 贺晨雪在一侧问:“既然是安全火药,怎么会伤人?” “安全火药一般分成两种,特别是现在,都是调配出来的,一种就是工业用,作为引信替代物,但极少使用,都是没有办法的前提下才会这样做,例如在潮湿的地方,没有电子引信,就用安全火药铺设出来,然后点燃,可以防潮,第二种就是影视剧中要用上的,国内用的比较少,好莱坞用的多,特别是那种大型爆炸场面的时候,既要火光、烟雾,也要安全的前提下,就得调制安全火药。”谭通说完,示意大家散开,自己也退后一步,蹲下来,单手捂住脸,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张纸,然后扔进炭坑。 那张纸刚接近炭坑的瞬间,里面立即腾起一股火焰,火焰窜出炭坑的同时,向周围扩大,紧接着缩小,变成滚滚浓烟,烟雾是纯白色的,但很快便被门口吹进的风给驱散开来。 阎刚真的是吓了一跳,即便他是个军人,也不懂这些,所谓的隔行如隔山就是这个意思,因为他事先用匕首试探过,没有东西才决定扔下酒精块的。 谭通蹲在那道:“看见了吧?这种东西其实就算人挨边靠近了,只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等薄弱的地方,这点伎俩都伤害不到自己,看着吓人,但如果眼睛正对着,那就完蛋了,轻则短暂性暴盲,重则直接就瞎了,有些烟火师就是这样出的事,因为里面还混合有锯木面。” 阎刚摇头表示不懂。 “烟饼,知道吗?”谭通说着从背包中摸出一块来,“你们在电影电视剧里面看到的一些烟,甚至是拍摄雾气环绕的浴室,大多数都用的这种东西,就是锯木面饼,点燃之后全是烟,非常呛人,但都是白烟,战争场面用的黑烟则是烟筒做出来的。” 阎刚点头:“长见识了。” 刑术在一侧笑道:“炮王的能耐不止如此。” 谭通立即道:“别捧我,我完全是因为缺钱才接活儿,你别害死我就行了。” 萨木川坐在门口警戒着,贺晨雪慢慢过来问:“是谁在这里设下埋伏呢?咱们不是最先到的人吗?先前下雨,如果有人先来,你们也能看到脚印和水渍之类的,但周围都没有,而且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藏不住人的。” 谭通起身看着周围挂着的那一张张古怪的石面:“要不,我怎么说这里这是个鬼地方呢。” 阎刚不再用炭坑,而是用炉头点了火,开始煮点热咖啡,随后起身来四下看着。 刑术看着炉头的火焰道:“我觉得也许是徐氏兄弟。” “为什么?”谭通问,门口的萨木川也看着他。 刑术道:“最早我从警察那里得到徐氏兄弟的资料时,就知道这四个人擅长用火药之类的东西,其实我更担心他们有枪,所以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找上阎王和炮王两个,你们一个是退役军人,一个是烟火道具师,军民两用的火药你们都算是比较精通,对付他们四个绰绰有余,不过对付归对付,我担心的是这种陷阱。” 谭通踮起脚尖凑近看着那石面:“刑术,你以前不也遇到过类似的混蛋吗?”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但他们专业多了,是一群专业偷盗古文物的。”刑术摇头,“如果不是情急自己作死,把自己埋了,那群人要是活着,恐怕国内很多文物都得遭殃。” 谭通扭头:“你……杀了他们?” 刑术摇头:“我说了,他们自己作死。” 说着,刑术按了下贺晨雪的手,示意她好好休息下,紧接着起身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面墙壁上的石面,问:“萨木川,你知道这些石面是什么吗?” 萨木川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我说了,我没来过。” 刑术看着石面道:“像是苗族山神面具,但是这里的种类太多了,数一下吧,有多少个。” 谭通仰头往上看,用手电扫了一圈:“数不过来,四面八方全都是,而且都是不规则的排列着,这是什么呀?” 谭通说着,朝着一侧走去,仔细看着往上十来米位置横梁上挂着的一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阎刚也顺势将手电照过去,紧接着两人看清楚了,都吓了一跳,但谁也说不清楚那是怎么回事——因为横梁上挂着一具黑漆漆明显被烧炙过的尸体,尸体表面还布满了污泥。 确切来说,阎刚和谭通第一反应都是“徐生的尸体”。 徐生是被雷劈死的,全身漆黑,还背着那背包,上面悬挂着的那具尸体与之前他们看到的徐生的尸体完全一样。 刑术让两人拿稳手电照着,自己举起望远镜仔细看着,看了许久道:“看起来是徐生,太奇怪了,他的尸体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会弄到这里来?有什么作用?吓唬我们?” 刑术在那自言自语地分析着,其他人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贺晨雪则慢吞吞起身,走到石面跟前,凑近仔细看着,还去闻,随后用手背慢慢地去感受着,许久,贺晨雪又转身去拿自己的那套小工具。 刑术依然摸着下巴在那看着,举着自己的手电看着周围:“我最不理解的就是,尸体是怎么挂上去的?难道有人长了翅膀?” 说着,刑术看向阎刚:“阎王,你能爬上去吗?” 阎刚摇头:“不好爬,除非有绳子,但是要抛上去,挂好尸体,前前后后需要花至少一个小时吧。” 谭通摇头:“我也爬不上去,木川,你呢?” 萨木川起身,扫了一眼周围,目光锁定距离地面最近的一根凸出的横梁之后,随后朝着墙壁起跑,紧接着踏着墙壁冲了上去,在墙壁上连续走了五步之后,单腿一蹬,斜着朝着那根横梁扑去,紧接着单手抓住横梁挂在那,看着下方目瞪口呆的众人,淡淡道:“我也只能到这个程度。” “只能……”刑术哭笑不得。 阎刚深吸一口气,竖起大拇指,谭通点头道:“你这完全就是在炫耀!” 萨木川松手稳稳落地:“如果是我师父的话,他恐怕可以在短时间内爬上去,他是蚩尤拳的真正传人,一直都负重练拳,爬树上房这些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刑术继续仰头看着:“不管怎么样,徐生的这具焦尸都不可能自己走过来,再爬上去把自己挂起来吓咱们吧?” 谭通举着望远镜看着,随后“咦”了一声,刑术问他怎么了?谭通只是耸耸肩说:“没什么,也许看错了。” 刑术看着谭通点了点头,此时却听到贺晨雪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刑术!快来!”此时看着石面的贺晨雪喊道,“这些石面的材质不是石头,而是玉石的原料,只是很普通的质地,而且很杂,有些原石里面只有一小部分,有些则几乎都是!” 刑术立即转身上前,其他人也凑了过去,看着贺晨雪用小榔头撬开的那一个角,那一角露出一块玉料,呈墨绿色,但外面夹层石头之中还存在着一层类似金丝的东西。 “金丝玉。”刑术叹道,“这种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贺晨雪与刑术提到“金丝玉”如此惊讶,却让谭通和阎刚很是不解,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萨木川在后面则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 贺晨雪解释道:“金丝玉是一种很古老的手工制作玉,手艺早就失传了,但据记载,最早出现是在战国时期,无论如何都与苗地没有联系才对,这里的石面之中怎么会藏着的都是金丝玉呢?” 第三十四章:不合理的冲突 谭通立即问:“到底是什么金丝玉呀?你说的也不清不楚的。” “打磨出玉料原石之后,用特质的金粉抹在外层,再放入石套之中,我就知道这些,最复杂的就是如何将石套与金粉粘合在一起,其实失传的手艺就是这个方法。”贺晨雪皱眉道,“实际上这种东西不值钱,可以说完全破坏了玉石的质地。” 阎刚问:“那有什么用?” 刑术道:“是一种很古老的祭祀方式,有些东西之所以值钱,就是因为年代和其特殊性,还有独特的工艺,例如说瓷器,说白了就是陶土,不值钱的玩意儿,但是做成瓷器,值钱就是工艺,同样的,金丝玉也是一样,古人能将抹了金粉的玉石原料与石头重新融合在一起,再雕刻成为面具或者其他的东西,这一过程就很了不起了。” 萨木川:“新苗人擅长的是银镶玉,而不是金丝玉。” 众人回头看着萨木川,刑术问:“什么意思?” “在苗族,有一句谚语叫‘无银无花不成姑娘,有衣无银不成盛装’。用我在学校学到的话来说,这就属于‘贵金属文化论’,但是苗族崇尚银,而不是金,苗族有一首古歌的歌词是这么写的‘银子拿来做啥?金子拿来做啥?银子拿来打项圈,打银花来嵌银帽,金子拿去做钱花,银花拿来做头饰’。”萨木川说完后,上前看着那石面,“金饰在苗族文化之中只有零星的发现,没有形成规模,而且极少采用其他材料与银子搭配作为装饰,一贯强调以银为美的概念,有着独特的地位,而新苗人在融入苗族之后,他们也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个概念,至少我知道的,他们也不崇尚金,所以我认为这种石面有问题。” 谭通听萨木川这么一说,得意道:“听见没?我这哥们不止会武术,也有文化!” 阎刚笑道:“你哥们是你哥们,又不是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谭通只是笑,刑术点头道:“苗族崇尚银,这个我倒是知道,但至今为止,没有真正确切的答案指出为什么,我听过一个传说,说是因为蚩尤的关系,说是蚩尤的部落崇尚的是月亮,所以后来苗族认为太阳是金色的,而月亮是银色的,久而久之,银崇拜就因此诞生了,萨木川说得对,新苗人既然融入了苗族,自然也不会采用金,那这些面具怎么会有金丝玉呢?” 贺晨雪想了想道:“我倒觉得,应该想一想,制造金丝玉的那批人与新苗人之间的关系,还有新苗人与土著苗民之间的关系,搞清楚这些,不就搞清楚了先前的疑问吗?” 萨木川摇头:“不可能的,新苗人的所有事情都是禁忌,可以说,现在我们也搞不清楚,谁是新苗人,谁是真正的土著,因为谁也没有去注意这个,最早苗族也没有刻意去排斥外来人,对苗民来说,他们很清楚,被迫迁移逃离的那种痛苦,所以他们可以接纳这些外来的逃难者,也不会去记载,但是新苗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融合之后,产生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和知识,所以除非找到一个真正的新苗人,恐怕谁也搞不清楚是为什么。” “那个黑衣人会不会与新苗民有关系呀?”阎刚看着刑术问。 刑术摇头:“未知数,什么也不知道,但是那个黑衣人肯定认识我们,熟悉我们,否则的话,他不可能突然出现,突然给我们指路,而且当我们来到这里之后,还差点中了陷阱,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那黑衣人的安排,但事情肯定与他有联系。” 众人点头,刑术安排道:“外面暴雨,我们不可能再前进了,休息吧,轮流值夜。” “我想采点样本带回去。”贺晨雪转身继续凑近那石面。 刑术看着萨木川,示意他“是不是可以这样做?”。 萨木川摇头:“我不是这里的主人,我无法做主,但既然石面已经碎了,也粘不回去,随便你们了,如果神明要降罪,现在也无法挽回了。” 萨木川说完走向门口,他的话让贺晨雪有些紧张,毕竟在这种四面都是坟地的场所,就算是无神论者,也会觉得胆寒。 刑术朝着贺晨雪点头,握了握她的手,贺晨雪这才转身继续手头的事情。 …… 树林的另外一头,置身于坟包雨雾之中的盛子邰三人,步伐艰难地前进着,虽然徐财的攻击并未让他们真正受伤,不过却让他们明白,在这个地方四处都布满了杀机,徐氏兄弟不放过他们,大哥盛钰堂也不会放过他们。 可是,走了没多久,走在最前方的段卫国却发现了位于某个坟包之后的徐财。 徐财依然是先前那副模样,背着背包,手中提着连射弩弓,但却已经晕了过去。 “盛哥,你退后!”段卫家护着盛子邰朝着一侧的樟树后退去,紧接着朝着段卫国点点头。 段卫国从侧面慢慢绕上去,踢开了其手中的弩弓,紧接着俯身下去摸了摸,又探了探鼻息,立即抓起随身携带的胶带缠住了徐财的手,紧接着回头道:“他是真的晕过去了。” 段卫家道:“再确认一遍。” 段卫国微微点头,摸出一根针来,突然间扎进徐财的手背之上,又动了动,徐财只是哼哼了两声,段卫国扭头来道:“真的晕了,怎么办?” 段卫家:“翻查他的背包,拿走他的弩弓。” 段卫国开始翻查背包的时候,段卫家转身道:“盛哥,留着他是个麻烦,这里是深山里边,无声无息地做掉他,没有人知道,到时候我和卫国可以挖个坑把他埋了。” 盛子邰点头,在段卫家准备转身的时候,又突然摇头道:“别!” 段卫家有些疑惑:“为什么?” 盛子邰道:“我不希望我或者是你们两个手上沾了血。” 段卫家低声道:“盛哥,生死攸关!在盘山道上,你不也下了让那两人开车撞翻刑术他们的命令吗?” “不一样!那是他们做的,不是我们亲自做的!”盛子邰咬牙道,取下自己的眼镜,脸色无比的苍白,“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段卫家深吸一口气:“盛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盛子邰点头,看了眼天空:“也许是下雨,我着凉了,浑身有点痛,看来是要发烧了。” 段卫家微微皱眉:“盛哥,那我们得马上找个地方避避雨,驱驱寒。” 盛子邰点头,继续四下看着,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双手还不自觉地抓住旁边的树干。 段卫家转身走到段卫国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道:“盛哥不对劲。” “生病了?”段卫国扭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看着盛子邰脸上挂着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惊恐表情,“不,不是生病,他是害怕。” 段卫家点头:“之前盛哥说过,他最害怕进山了,你仔细想想,确实也是,我们跟着盛哥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进山,哪怕去旅游景点,也不会去挨着山的地方,大概是有什么心理阴影吧。” 段卫国问:“怎么办?” “捂住这个人的嘴,留下鼻子呼吸,不要弄死他了,这个人还有用。”段卫家看着远处,“这周围坟地这么多,而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太符合逻辑,所以,周围肯定有村落或者是简易的屋子,否则的话,下葬跑这么远,没个歇脚停灵的地方怎么行?你去前面找找,我扛着徐财。” 段卫国点头:“明白,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段卫国奔向前方,盛子邰慢慢上前急问:“卫国去哪儿了?” 段卫家扛起徐财道:“他去找避雨的地方了,盛哥,我们慢慢走着。” “好!”盛子邰跟着段卫家走着,双手还不自觉地抓住了段卫家的背包,这让段卫家更加觉得奇怪了。 后方坍塌的洞穴已经被挖出了足够一人通过的洞口,元震八的脑袋出现在洞口,朝着外面看着,紧接着道:“差不多了,再扩大一点,天健就先出去探探路,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其他人再出去。” 凡孟在后方道:“天快亮了,我们几乎一夜没休息,这样不行,走不了多远的,怎么着也得睡上几个小时。” 盛钰堂摇头:“来不及时间了,再走一段,到了入口进洞后或者是在洞口再休息吧。” 贺月佳此时也道:“大公子,还是多休息会儿吧,前面的路真的不好走,太疲劳也容易生病,在这种地方,一旦得病,离死就不远了。” “晦气。”盛钰堂皱眉,“说什么死不死的,还是那句话,到了前面再说!” 凡孟与贺月佳对视一眼,不再说什么了。 沐天健率先爬了出去,爬出去之后,他立即取下口中咬着的匕首,因为他看到洞口的树下就靠着奄奄一息的徐道,徐道双眼翻白坐在那,身体还在不断地抽搐。 沐天健慢慢上前,确定徐道不是用计,转身道:“徐道在外面树下,好像是中毒了!” 元震八一听,立即爬了出去,冲到其跟前,摸了摸徐道的脉搏,点头道:“是中毒了,但是比较轻,给他灌水,快!” 沐天健一愣,下意识回头看着正爬出来的盛钰堂,那意思是:要救他吗? 盛钰堂慢慢走过来,皱眉看着,元震八此时起身道:“大公子,救了他,问清楚一些事情再动手也不迟。” 沐天健却道:“他死了比活着好。” 盛钰堂思考了一阵道:“手脚干净点!” 沐天健上前,抬手抓住徐道的脖子就要下手,元震八抓住他的手腕,扭头看着盛钰堂:“大公子,我觉得还是先问清楚,我总觉得不对劲,他们四兄弟一向都不会分开,为什么偏偏让徐道一个人来?” 盛钰堂问:“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元震八摇头,“我只是想搞清楚怎么回事,进山以来,就太奇怪了,直到现在,我们一没有遇到刑术他们,二来也没有看到盛子邰等人,原本应该与我们会和的徐氏兄弟却突然反水,设下埋伏,不合理呀。” 盛钰堂看着沐天健,而沐天健依然冷冷地坚持自己的意见:“这种人,死了比活着好!” “算了,救醒他问问吧。”盛钰堂朝着元震八点点头,元震八转身,沐天健这才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徐道的脖子,站在一侧,随后想起来什么,看向坍塌洞口的窟窿,因为凡孟与贺晨雪还没有出来。 沐天健眉头一皱,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凡孟就爬了出来,随后帮助贺月佳往外爬。 沐天健立住,不再前进,盛钰堂则在一侧低声道:“他们不敢跑,有交易在那里摆着,如果他们跑了,交易不成立的话,吃亏的是铸玉会。” 沐天健不说话,只是用冷峻的眼神看着凡孟和贺月佳,盛钰堂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点,没事的,震八的意思是不想让你再杀人,再沾血,这里是中国,不是缅甸。” 沐天健微微点头,回头看着给徐道拼命灌水的元震八,元震八捏住徐道的嘴,往里面灌了一阵,随后松开,徐道俯身就开始呕吐,元震八用手电一照,看着其中一些黄白相间的东西道:“看颜色应该是天刺菇,这种蘑菇亚洲和南美都有,南美的土著巫师将其当做巫药,实际上就是一种麻痹致幻剂,少量能减缓疼痛,但吃多了甚至会造成脑死亡,成为植物人。” 盛钰堂微微点头:“他没事吧?” “没事,还没有完全消化,量也不大,稍事休息就行了。”元震八看着天空,“雨也基本上停了,暴雨变小雨了,现在继续出发来得及。” 盛钰堂道:“天健,你扛着他。” “我来吧!”元震八一把抓起徐道扛在肩头,“是我决定要把他留下来的。” 盛钰堂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看着凡孟道:“凡老弟,劳烦继续带路。” 凡孟点头,牵着贺月佳的手在泥泞的路上吃力地走着,绕开那些坟包继续前进。 天色微凉之极,盛子邰三人带着昏迷中的徐财也来到了那间古怪的石屋跟前,前方探路的段卫国站在石屋门口凝视着坐在门口抬眼看着他的萨木川,紧接着萨木川慢慢起身,朝着里面道:“有客人来了。” 屋内的刑术等人慢慢走出来,看着段卫国还有其身后的盛子邰、扛着徐财的段卫家,两批人对视无语,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刑术发现,此时的盛子邰与之前的那个奸狡的青年完全不同,一脸的惊恐不说,一只手还拽着段卫家的衣角。 他怎么了?刑术这样想着,随后上前一步道:“小公子,想不到咱们能在这里见面。” 盛子邰点了几下头,也不说话,只是环视着周围,似乎很害怕这里,段卫家微微回头看了下,代替盛子邰回应道:“刑老板,盛哥有点不舒服,不知道能不能腾个地方,让他驱寒休息?” “当然,里边请。”刑术让到一侧,阎刚、谭通、贺晨雪也下意识让开一条道来,让盛子邰三人进去。 段卫家带盛子邰进了石屋,进去之后,段卫家飞快扫了一眼四方,然后前往右上角的位置,放下徐财之后,开始拿出炉头来煮东西,盛子邰则抱着自己的胳膊低着头坐在那,脸色依然苍白,但明显较比之前好许多。 段卫国则坐在门口,与萨木川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目光看着樟树林的深处,似乎在等待什么出现一样。 刑术拿着一盒消炎药慢慢走过去,在快靠近段卫家的时候,伸手递过去道:“这是消炎药,看样子小公子有点发烧,发烧就是有炎症。” 段卫家并没有接过去,却是道:“感谢刑老板的好意,但盛哥好像并不仅仅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药这东西不能乱吃。”说完,段卫家见刑术收回药,立即补充道,“刑老板,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如果你身边有朋友懂些医术的话,能不能帮忙看看盛哥到底是怎么了?” 刑术扭头看向萨木川,又看了一眼阎刚,在这次带来的队伍中,唯一懂医术的应该只有萨木川,这一点谭通说过,这也是谭通为什么要找萨木川来的原因之一,而阎刚对急救方面倒是得心应手,知道怎么及时处理一些突发情况,若不是这样,上次绝世楼事件中,他也不会那么平安地从隧道返回地面。 “萨木川!帮他们看看盛子邰到底是怎么回事?”刑术朝着萨木川喊道,萨木川起身朝着这边走来,经过刑术身边的时候,刑术又补充道,“这笔钱我会另外算给你的。” 萨木川微微摇头:“不用了,救命的事情不用花钱。” 刑术与萨木川的对话,让段卫家立即明白了,他上前开口道:“没关系,这笔钱我们出,我们虽然没有带现金,但随身都有玉器带着,还算值钱。” 第三十五章:首要目标 段卫家说着摸出玉器来,走过去的萨木川拒绝收他的东西:“我的雇主是刑老板,不是你们。” 段卫家又交给刑术,刑术摇头:“不必了。” 段卫家并不收回:“盛哥清醒过来,要是知道了,会怪我的,你也明白,宁愿出钱,也不愿意欠下人情。” 刑术皱眉:“矫情!这不是人情,人命关头,我可不想有人在这里出意外。”说着,刑术看着已经处于昏迷中的徐财道,“他是怎么回事?” “等下解释。”段卫家来到盛子邰处,问正在给盛子邰把脉查看的萨木川,“萨先生,盛哥他到底是怎么了?” 萨木川则是回头看着刑术道:“有些轻微的感冒,并不严重,也没有发烧,感觉上,他应该是在害怕,真的害怕,不是装出来的,到底怕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果然。段卫家心中这样想到,盛子邰的情况和他先前推测的一模一样,盛子邰在害怕,但是他在害怕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怕进山呢?如果盛子邰有问题的话,他和段卫国两人在很多事情上拿不定主意,掉头回去,肯定不现实,盛子邰清醒过来肯定还会再来,所以眼下只能依赖刑术了。 段卫家斜眼看了下刑术,即便盛子邰将刑术认定为敌人,但在段卫家多处得来的消息和情报之中,刑术与“坏”字几乎不挨边,人正义,尊师重道,不管怎样,他应该不会害盛子邰。 想到这,段卫家起身对刑术抱拳道:“刑老板,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刑术痛快道,“如果是要让我帮助你们,我不会拒绝的。” 段卫家点头:“多谢刑老板,这个人情算是我段卫家欠下来的,我一定会还!” 刑术皱眉:“别说那么多废话,萨木川,你先想办法给小公子安安神。” 萨木川点头,转身来到自己背包前,拿了些东西,走到炉头前开始煮着,而段卫家则开始向刑术讲述之前他们遭遇徐财伏击,赶到盆地樟树林坟地之后又见到晕厥过去的徐财等事情,同样地,为了盛子邰的身体,他也将盛子邰一路上的情绪变化详细形容了一遍。 刑术听完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少说了一件事吧?” 段卫家不解地反问:“刑老板什么意思?” “你们是不是遇到一个黑衣人?”刑术问,“如果没有他,你们只能靠凡孟带路,而凡孟也不在你们身边。” 段卫家点头:“我倒是忘记了这件事,听刑老板的意思,你们也遇到那个黑衣人了?” 刑术道:“对,我们走的路线是黑衣人给我们指引的,按照你刚才的叙述,到这个地方来,不止一条路线,有好多条,而且远近不一,徐氏兄弟应该也被那黑衣人指点过,所以他们最早到达,其次是我们,再次你们,然后才是至今都没有现身的盛钰堂,盛大公子,而且,有件事,更古怪。” 段卫家立即问:“什么?” “徐生死了,被雷劈死的。”刑术紧接着将徐生被人插上铁棍劈死的事情说了一遍。 段卫家摇头:“被雷劈死,这种死法,有点类似天谴呀,刑老板,看样子,那个黑衣人最可疑,不管怎样,现在我们总算出现了一个共同的敌人!” 刑术闭眼想了一会儿,随后道:“这件事非常的诡异,有一个地方极其不合理。” “什么?”段卫家问,下意识看了一眼在旁边的徐财。 此时贺晨雪走来,递过两杯放了茶包的杯子,段卫家立即道谢。 刑术喝了一口道:“先说一下徐生被雷劈死的事情,那根铁棍明显是事先准备好的,你看看这个地方,完全没有铁器的痕迹,就算有,充其量也只是铁锹,鹤嘴镐之类的,铁棍在这种坟地有用吗?没有,所以那东西应该是凶手带进来的,问题就在这里,凶手之所以要带铁棍进来,说明他已经想好了杀人的办法,在这个前提下,他肯定是知道今晚有雷暴天气。” 徐生点头:“那毫无疑问就是那个黑衣人了,是他指的路,否则徐氏兄弟不可能第一个到达。” “是,他肯定是凶手,但你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是他指的路,但我们遇到他,是上山之后的事情,关键的问题在于,昨晚我们几批队伍之中,最早上山的是谁?”刑术看着段卫家,“为什么偏偏要挑昨晚上山?如果避开了昨晚,就等于是避开了雷暴天气!” 段卫家点头:“刑老板的意思是,昨晚既然是大公子盛钰堂他们第一批上山,而恰好他们也是最后一批来到这里,正好说明,这个黑衣人与盛钰堂有着密切的关系?也可以推测,黑衣人在帮盛钰堂?” 刑术摇头:“现在盛钰堂他们还没到,一切都不能那么快下结论。” “哥,大公子来了!”正说到这的时候,门口的段卫国起身来说道,随后,刑术一扭头,就看到了已经径直来到门口,背着手正在用审视的眼光观察着石屋的盛钰堂,扫了一圈之后,盛钰堂的目光自然而然停留在了角落上的盛子邰身上,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在其身后,跟着的是扛着徐道的元震八,然后是凡孟与贺月佳,最后跟着的是沐天健。 刑术慢慢起身,盛钰堂则走向盛子邰,经过段卫家身边的时候,驻足停下问:“他怎么了?” 段卫家只是简单地回答:“生病了。” 盛钰堂扭头道:“震八,去看看他,他可别死了,他要是死在山里面,我回去没法跟老爷子交代,老爷子可能会误会是我下的手!” “明白!”元震八走到另外一个角落,放下徐道之后,立即走向神志不清的盛子邰。 刑术身边的贺晨雪虽然看不到太远,但她也知道凡孟在,自己的姐姐贺月佳也在。当然贺月佳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贺晨雪,但没说什么,只是跟着凡孟坐在了角落等待着。 此时,在场的人,除了刑术、阎刚、凡孟、神志不清的盛子邰之外,包括盛钰堂,都下意识仔细看了看贺晨雪,又看着贺月佳,因为两人简直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穿着不同,背包不同,甚至于凡孟与刑术都无法分辨。 守着徐道的沐天健,则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阎刚,阎刚却带着笑意看着他,给他一种“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这让沐天健内心感觉到十分厌恶。 萨木川此时端着煮好的药走过来,查看过盛子邰的元震八上前,闻了闻,下意识道:“刺五加?” “嗯。”萨木川点头,“还有一味茯苓,半钱人参。” 元震八看向盛钰堂:“良药,安神的,搭配剂量合适,火候也差不多,没问题。” 盛钰堂微微点头,元震八这才让萨木川上前,萨木川搀扶着盛子邰,让盛子邰服下,紧接着道:“大家保持安静,让病人睡一会儿,至少要睡四到五个小时,否则他缓不过来,他这个是心病,这种药只有普通的安神作用,让他缓解一下,一天只能服用一次,太多,他的精神状态会一直萎靡不振。” “好!感谢!”段卫家点头,却没有挪动步子。 刑术扭头看着倒地的徐道,觉得奇怪,下意识问:“大公子,你们也遭到伏击了?” 盛钰堂其实早就看到了在一侧的徐财,冷笑一声道:“看样子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段卫家面无表情地听着,刑术扫了一眼周围:“既然是这样,想必你们也遇到那个黑衣人了吧?” “什么黑衣人?”盛钰堂摇头,元震八也摇头表示不明白,刑术从他们面部表情初步判断,他们没撒谎。 刑术问:“那徐道是怎么回事?” 盛钰堂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元震八,元震八立即道:“作为交换,你们应该告诉我们,徐财是怎么回事?” 刑术道:“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们徐生已经死了,被雷劈死了!” 此言一出,盛钰堂和元震八,乃至于旁边的沐天健,凡孟、贺月佳都吃了一惊,看着刑术。 盛钰堂依然没说话,只是看着刑术,刑术也不卖关子,把事情说了一遍,随后等了下,见盛钰堂还是不开口,紧接着看向段卫家,段卫家微微点头同意后,又将他们与徐财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才道:“我和小公子遭遇的事情已经说完了,现在轮到大公子坦诚相见了。” 盛钰堂想了想,对元震八扬了扬头,元震八道:“徐道先是伏击我们,炸塌了洞口,紧接着等我们刨开洞口出去的时候,发现他在外面,已经中了毒,吃了一种叫天刺菇的致幻蘑菇,但我不知道是他误食,还是有人喂他吃下去的。” “强迫的。”后方的沐天健开口道,“他背包中有食物,没有动过,在这种环境下,有充足食物的前提下,任何人都不会就地取材。” 刑术点头:“有道理,综合我们的遭遇,伏击我们的人肯定是那个黑衣人。” 说着,刑术指了指头顶,盛钰堂等人抬头看去,看到那里的尸体之后,都吃了一惊,而刑术此时则趁机扫了一眼,看了看周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段卫家、段卫国兄弟皱眉,盛钰堂、元震八、沐天健很是诧异,凡孟和贺月佳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随后对视一眼,贺月佳脸上全是惊恐。 看到这里,刑术心里有数了,他笑笑道:“不管怎样,这个黑衣人是个很可怕的家伙,他的身手在我们所有人之上,头脑也很好用,是个智勇双全的人,但是,我现在可以断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个黑衣人,他的首要目标,是要杀死徐氏兄弟。” 元震八稍微细想之后,点头:“我同意。” 盛钰堂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段卫家稍微想了想,也明白了,看着刑术点头。 贺晨雪靠着刑术,目光朝着贺月佳的方向,但在她眼中,姐姐和凡孟只是两个模糊的人影,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曾经爱护自己关心自己的姐姐,此时此刻面对自己,却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盛钰堂靠着墙壁坐下,问:“刑术,别卖关子,快说!” 刑术道:“我有个大胆的推测,不管是伏击大公子的徐道,还是伏击小公子的徐财,都不是真正的徐道和徐财,而是那个黑衣人假冒的,所以,这个黑衣人精通易容术,而且是非常精通,如果我以前没有遇到过那种精通易容术的人,我恐怕也不会这么大胆推测。” 元震八点头:“我也遇到过。” 段卫家看着元震八道:“就我得到的消息,在中国内地,精通易容术的人还剩下不到一百人,大多数都隐姓埋名,这个范围太广了。” 盛钰堂深吸一口气:“别感叹和赞同了,赶紧说下去!” “这个答案是前后推敲之后,融合在一起得出的。为什么说前后推敲?第一,从时间上来判断,徐氏兄弟先到,其次是我们,再次是小公子,最后是大公子,我们四批人之间,平均到达这里的间隔时间大概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情,包括易容。而且在黑暗之中,我们不大容易去仔细辨别人的高矮胖瘦,以及嗓音,因为在情急的前提下,我们看到一个人的样子,就会自然而然想到眼前人就是那个人。”刑术起身来,端着手中的茶杯分析着,“按照前后时间来算,徐氏兄弟最早到这里,就遭遇了伏击,这一点从我看到徐生的那一刻,他满脸的鲜血就可以看出来,当时他既是受伤了,也带着满脸惊恐,由此判断,他们四个人被伏击,而且还无法反击,他只得拔腿狂奔,这四兄弟的感情应该说不错,能让大哥徐生扔下其他三个拔腿就跑,足以说明,他们根本无法战胜伏击他们的对象,当然,也许还出了其他的问题,因为没有太多线索,我不敢妄自猜测。” 其余人都点头,刑术又道:“徐生先死,被雷劈死的,身上还插着铁棍,凶手,也就是黑衣人早有准备,让徐生这么死,我想也是让他死于所谓的天谴,接下去是徐财,他假扮成为徐财的模样,伏击小公子,按照段兄弟的说法,当时射出三支弩箭,只差一点点就可以重创小公子,但弩箭就那么巧差了那么一点点,这是巧合吗?不是,那是故意的,假徐财故意没有伤着小公子,只是为了吓他,为了吓唬他身边的段氏兄弟。” 段卫家点头,元震八也仔细回想着,随后道:“接下来就是偷袭我们的徐道了,徐道就算再冲动,也知道在那种前提下,他没有胜算,但他还是冲了进来,再退出去,这样做其实很矛盾。” “是的,非常矛盾,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徐道完全可以直接炸了洞穴口,不需要现身,但这个凶手假扮成为徐道,故意伏击你们,打了不到一回合就跑,然后再炸洞穴,这就是个漏洞了,他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去出手。”刑术分析道,“就和之前假徐财的伏击一样,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做但是没有做,或者是根本就是多余做的,凶手为什么这么做?我想,他只是利用了徐氏兄弟与盛家两位公子的矛盾,试图再扩大矛盾,我想,其后你们再看到晕死和中毒的徐财和徐道的时候,不管是大公子还是小公子身边的人,肯定都劝说过两位,不留后患,直接解决他们吧?” 沐天健不语,脸色有些难看,段卫国和段卫家也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他们的沉默,让刑术笑了,他知道自己推测得完全正确。 盛钰堂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想了许久才道:“这么说,凶手压根儿就是想借刀杀人,对吗?但是他为什么不在你跟前用这一招呢?反而是直接让雷劈死徐生呢?” “这么说吧,这个黑衣人肯定熟悉我,了解我,他知道,我不会杀人,而且我与徐氏兄弟之间的矛盾不至于达到以性命相搏,再者,他也不一定真的能做到让徐生去死,因为就算是雷暴天气,你拿着铁棍,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几率会被雷劈中,所以,徐生的死,他只有五成把握,所以,当时徐生冲过来的时候,这个人或许已经打扮成了徐财的模样,提着弩弓躲在暗处,如果徐生不被雷劈死,他就会动手杀死徐生。”刑术想到这,皱眉道,“这是最合理的推测,当然了,既然大公子在这里,我有个问题不得不问,综合先前所说,这个黑衣人都是计划好的了,他也清楚昨晚有雷暴天气,这种天气在这种季节很难见到,所以,错过了昨晚,他的计划就泡汤了,所以,大公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昨晚决定上山,是你的主意,还是其他人给你出的点子?” 盛钰堂看着刑术,等了许久才道:“是徐氏兄弟的主意。” 刑术“哦”了一声,笑了笑:“这么说,徐氏兄弟内部出了内鬼,内鬼是谁,现在一目了然了吧?”刑术说着,指着头顶上的尸体,“徐生的尸体就摆在这里,徐财和徐道的人就在身边,一个晕死,一个中毒还没有彻底缓过来,唯一失踪的就是徐有!徐有就是那个与黑衣人合作的家伙。” 说到这,众人下意识看向门口,好像生怕徐有突然出现一样。 “另外,还有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刑术左右看着徐财和徐道之后,在手里比划了一下,“他们的背包中都没有发现剩下的炸药,以这四个人的惯用手法,他们不会只带那么一点点,炸塌来时的那个洞穴,所以,还有更多的炸药在徐有的身上,找不到他,永远都是隐患,当然,他有可能用炸药在前面某个地方设伏等着我们。” “天健!”盛钰堂微微侧头喊道,与此同时,段卫家也朝着门口的段卫国点点头,沐天健和段卫国要离开石屋的时候,刑术立即阻拦。 刑术道:“千万不要去找他,他巴不得你们去找他,你们在明,他在暗,而且这两个人都算是你们各自身边的高手了,被调开,要是黑衣人来了,大家都完蛋,与其冒险去狩猎,不如守株待兔,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就看谁耐心好了。” 段卫家点头表示同意,段卫国退了回来,沐天健站在那看着盛钰堂,盛钰堂随后也点头示意他退回去。 “我提议,大家休息并且休战,既然有个共同的敌人,而且还是个会杀人的,我们内斗,正好中了他的计。”刑术看着四下道,“同意就点头,要是有颈椎病,举手也行!” 许久,周围的人都点了点头,刑术笑了。 第三十六章:被害者 石屋内四下都坐着人,三个角落放置着三个炉头,加上还活着被抓的两名徐氏兄弟,一共有15个人。15个人组成的庞大队伍,这是刑术以前从未遇到过的,在他的行事方法之中,队伍中绝对不能超过5人,当然某些地区如果需要向导,加上向导最多6个人,不能再多了。 刑术很清楚的知道,队伍中人不能过多,因为大家的习惯不同,有时候一件简单的小事都可能导致极大的矛盾诞生,而矛盾则会引起队伍产生裂痕,到这个时候,这支队伍成功的几率会降低到三成以下。 眼下,这15个人的矛盾是根本无法化解和调和的,当然,这也是那个凶手希望看到的。 毫无疑问,这个聪明的人,也计算过,把徐财和徐道留在那里,盛子邰和盛钰堂不会杀他们,但接下来呢?他又会做什么? 刑术坐在那里思考着,要解决一件事,首先要找到事情的根源,但这里的根源问题太多了,多得让他无从下手。 脑袋顶上悬着的那具尸体,让坐在石屋内的众人都觉得瘆的慌,但因为太高,谁也没有办法去取下来,刑术知道死人了,这事必须得报警,但现在警察赶得过来吗?最麻烦的是,这里的手机没有信号,除非是卫星电话,阎刚那里有一部,盛钰堂和盛子邰那里肯定也有,徐氏兄弟说不定也有,但他们的不是被徐有拿走了,就是被盛子邰或者盛钰堂其中一人“保管”着。 天色早已亮起,阳光普照,但石屋依然冰冷,大家都分成几批互相挤在一起取暖。 守在门口的依然是萨木川、段卫国和沐天健,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其实三批人互相都不信任,所谓的信任只是摆出个样子而已。 终于,徐财清醒了,被绑住的他,睁眼之后,下意识看向周围,随后挣扎着要起身,被段卫家一把按住,竖起一根手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同时朝着不远处的刑术点点头,指着外面,示意要带徐财出去问话。 刑术点头,率先起身向外走去,而盛钰堂此时也起身来往外走。 段卫家朝着门口的段卫国点点头,段卫国返回看着依然在沉睡中的盛子邰,随后才割开徐财脚踝的胶带,抓着他朝着外面走去。 徐财离开的时候,看到在另外一个角落中的徐道,紧接着又看向其他地方,寻找着其他两个兄弟,就在快离开的时候,段卫家抓着他的脑袋,往上一仰,附耳低声道:“那是你大哥!被雷劈死了!” 徐财瞪圆了双眼,看着屋顶,正要说什么,又被段卫家一把捂住嘴:“有话出去说,还有!” 徐财的双眼已经红了,咬着牙走着,等离开石屋,走到一侧的树下之后,徐财转身就朝着段卫家撞去,被段卫家避开,抓着其衣领直接扔到树下,原本浑身上下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徐财,此时又变得满身都是污泥。 刑术站在一侧,盛钰堂则含着一支烟在那看着。 “杂碎!”徐财狠狠骂道,“我会让你们偿命的!所以,你们现在最好杀了我!” 刑术淡淡道:“徐财,你大哥不是我们杀死的,你先前也看到了,他浑身黑漆漆的,他是被雷劈死的,有人害了他,给他背包上插了根铁棍,昨晚是雷暴天气,你也知道吧?” 徐财一愣,随后仔细回忆着,终于想起他们四人来到坟地时的情景了。 刑术看着徐财的表情,又分别看了看盛钰堂和段卫家,又问:“按照我的推测,昨晚你们四个最早到这里,然后被人伏击了,对吗?” “黑衣人!那个黑衣人!”徐财咬牙道,“还有,徐有!我弟弟徐有好像和他是一伙儿的!最可怕的是,徐有好像是……好像是疯了!” “什么意思?”盛钰堂取下嘴上的烟,“你仔仔细细从头到尾说一遍。” 徐财抬起手来:“可以,但是你得先放了我,还得放了我弟弟徐道,否则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刑术朝着段卫家点点头,段卫家摸出匕首割断缠在他手腕上的胶带,因为就凭徐财肯定不可能是眼前三个人的对手,即便加上徐道,也是以卵击石。 徐财捏着自己的手腕,看着眼前三人,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紧接着下了自己的结论:“我们都被算计了,着了道,幕后操控咱们的就是那个黑衣人!” 刑术问:“如果你没撒谎,徐有极有可能就是那个黑衣人的帮凶,但是我听说你们四兄弟感情极好,他怎么会出卖你们呢?就算是出卖了,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那个黑衣人将你们大哥害死吧?” 段卫家也默默点头,盛钰堂只是含着烟听着,也不发表意见。 徐财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我这个弟弟,一向与我们意见不合,你们也应该有我们的大致资料,资料上肯定说过,他是个痴迷历史的人,痴迷那些老物件,只进不出的那种,而且他存放物件的地点,除了他之外,谁也不知道。” 段卫家冷冷道:“看样子,早有预谋啊。” “大公子,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麻烦你去把徐道带出来,他差不多也该醒了,咱们应该当面对质一下,看看徐财是不是在撒谎。”刑术说完又微微点头道,“辛苦大公子了。” 盛钰堂什么也不说,转身进了石屋,刚一走远,段卫家立即道:“刑术,你要问什么就问吧,你支走他不是没原因的。” 刑术立即问:“我就想知道,徐氏兄弟是怎么被你们牵制住的?” 徐财立即道:“就是盛子邰手里拿了我们的证据来要挟我们,先让我们去了哈尔滨,让我们去抢快递公司仓库,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盛钰堂来了电话,阻止了我们,我们又按照他的要求返回长沙,回到长沙,这个人又带着一笔美金来找我们,让我们不计前嫌继续与盛子邰合作。” 刑术看着段卫家,段卫家点头表示是实情,刑术又问:“那么,盛子邰的证据从哪儿来的?段兄弟,你一直呆在他身边,这种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吧?他那么信任你们段氏兄弟,应该不会隐瞒。” “你恰好猜错了。”段卫家皱眉道,“唯独这件事,盛子邰没有跟我们说是从哪儿来的。” 刑术苦笑道:“好吧,线索又断了,现在的盛子邰精神状态不好,就算他清醒了,我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来,而且看样子,你还得带着他继续前进,对吗?” “当然!”段卫家点头,“那是我的职责,你也知道,谁先找到甲厝殿,谁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门主。” 刑术摇头:“命都快没了,还要当门主。” “人嘛,一辈子做任何事情都是拿命来搏的。”段卫家看着徐财,“我知道你很聪明,你是四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我现在可以把所有的证据都还给你,条件是,你必须合作,与盛哥,也就是小公子合作,你愿意吗?” 徐财咧嘴笑了:“求之不得!我可不想孤军奋战,我大哥已经死了,现在我是家里的老大,我得为我和徐道以后考虑,这一笔买卖做了之后,我们就洗手不干了。” “好!”段卫家伸出手去,“欢迎你加入!” 徐财和段卫家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刑术看着两人的手,突然问:“徐财,还有一件事我必须确定,昨晚就上山的决定,是徐有做的决定,然后你们才告诉盛钰堂的吗?” 徐财奇怪地回答:“不是,老三决定不了任何事情,上山的决定是盛钰堂下达的,他让我们在鸡脚岭会和,谁知道我们上山的时候,遇到了那个黑衣人,黑衣人指了另外一条路给我们,我们抄的近路,翻山过来的,虽然险一点,但确实近。” 段卫家皱眉:“你们为什么听他的?” “他手里有我们的证据!”徐财咬牙道,“他说出了以前我们在湘西盗墓时候的时间、地点、准确坐标,甚至所盗古墓的年代,还有拿出来的一些物件是什么,他大致说了一遍,完全属实,因为记录那些物件的人是我,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编造不出来的。” 刑术看了一眼段卫家:“果然,幕后主使就是黑衣人,徐有是他的人,还有……” “昨晚盛钰堂撒谎了!”段卫家闭眼思考着,“他说上山的决定是徐氏兄弟告知的,实际上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盛钰堂与那个黑衣人有交易?” 刑术脑子中回忆出昨晚询问盛钰堂这个问题时的画面,还有他指出徐生尸体时众人的表情,紧接着他摇头:“不,没那么简单,我推测出了一个人,但还不确定,没有太扎实的证据。” 段卫家立即问:“是谁?” 徐财也看着刑术,刑术正要开口的时候,盛钰堂已经带着徐道慢慢走了过来,徐道看到徐财就跑上前,两兄弟拥抱在一起,徐道喘着气道:“二哥,大哥死了!” “我知道了,那个黑衣人害了他。”徐财低声道,“我们一定会为大哥报仇的!” 徐道推开徐财:“还有徐有!我早就说了,他有问题,你们谁也不信我,你和大哥还劝我说什么,兄弟情义,他讲情义吗?” 徐财摇头:“老四,对不起。” 刑术此时看着徐道,一直盯着他,随后问:“这么长时间,徐有有没有单独与你们分开过?” “当然,次数很多,经常性的。”徐道回答,“时不时就会单独离开,他最常见的就是以前学校的教授,听他说,姓凡,叫什么凡君什么的?” 刑术一愣:“凡君一?” 徐财点头:“对,凡君一!” 盛钰堂冷笑一声:“刑术,凡君一可是铸玉会的前任首工,按照徐氏兄弟的说法,看样子,铸玉会暗地里好像做了不少手脚。” 段卫家迟疑了一下,说:“难道黑衣人就是凡君一?” “不可能!”刑术摇头,“凡君一是很聪明,但他没有那种身手,前任首工中,稍微会点拳脚功夫的只有贺风雷,但实际上贺风雷都不是我的对手。” 盛钰堂哼了一声:“那谁知道呢?也许你也是布局者之一。” 刑术看着盛钰堂笑了:“大公子,要是这个局是我布的,只会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盛钰堂笑了,笑着笑着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紧接着双臂开始发抖,随后呕出了一口血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刑术、段卫家、徐财和徐道都傻眼了,立即上前,刑术见盛钰堂那模样不是装的,立即朝着石屋中喊道:“萨木川!快来!快点!” 石屋门口的萨木川闻声拔腿就冲了出来,紧接着元震八、沐天健也冲了出来,谭通要出去,阎刚却拦住他,段卫国因为要看着盛子邰,也得留下。 角落中的凡孟与贺晨雪两人奇怪地朝着外面看着。 等萨木川、元震八和沐天健冲到树下的时候,盛钰堂已经快不行了,他看着刑术抓着刑术的手腕,张嘴说着什么,刑术立即附耳过去,听了一阵后,盛钰堂浑身一软,手脚展开,瞪眼死去。 “大公子!”沐天健上前开始做急救,元震八也辅助着,刑术慢慢起身,就那么看着盛钰堂的尸体,旁边的段卫家则看着他,又看向徐财和徐道二人,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许久,元震八起身,就那么看着尸体,而沐天健依然在那做着急救,元震八蹲下来,按住沐天健的肩头:“天健,大公子已经去了,没用了。” “不可能!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沐天健依然做着那些没用的事情。 元震八一把拽起他:“听着!大公子已经死了,你一拳拳砸在他胸口,也没有办法让他的心脏再跳动!肋骨都快被你打断了!” 沐天健暴吼一声,一个过肩摔摔倒了元震八,继续做着无用的事情。其他人没有上前,只是那么看着。 浑身污泥的元震八爬起来,也没有再去制止,只是冷冷问:“大公子是怎么死的?说!” 众人谁也没有说话,徐财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然后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大家的对话说了一遍。 刚说完,沐天健起身就朝着刑术扑了过去,刑术立即闪身避过,而沐天健接二连三地攻了过来,每一招都是杀招,刑术连中了一拳一脚之后,抬手道:“人不是我杀的,你冷静点!” 此时的沐天健完全无法冷静,因为刑术杀了他的恩人,他一定要报仇,紧接着他拔出了匕首,再次攻上前。段卫家没有阻止,徐财和徐道也只是看着,元震八则蹲在那查看着盛钰堂的尸体。 谁也没有上前制止已经将刑术逼入绝境的沐天健。 沐天健扑倒了刑术,举起手中的匕首就朝着刑术的面部刺去…… 刑术看着他满带杀意的脸,心想:糟了! 就在此时,元震八起身喊道:“天健,住手!” 但哪儿来得及,沐天健的匕首眼看就要刺中刑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弩箭从树林之中飞了出来,不偏不斜正好命中匕首的刀身,直接使沐天健的匕首脱手,而沐天健也反应极快,一个标准的战术规避动作之后,捡起匕首,朝着弩箭袭来的方向抛去。 “啪”地一声后,树林中一只手稳稳抓住了匕首的刀柄,随后满身泥污的白仲政走了出来,举起弩弓瞄准着沐天健,同时问刑术:“刑术,你没事吧?” 刑术摇头:“没事,谢谢你,我差一点就完了。” 沐天健起身又要攻过去,元震八上前按住他的肩头:“冷静点!” 沐天健又要故技重施,使用过肩摔,元震八则抬起膝盖顶住他的后腰,沉声道:“天健,你应该清楚大公子以前说过,如果他不在,你得听我的!你忘了吗?你自己说过,你会遵守大公子所说的每一个字,你要食言吗?!” 沐天健这才放手,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刑术之后,转身回到盛钰堂身边,表情变得十分黯然,跪在其尸身跟前,默默地流泪。 元震八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道:“大公子不是被刑术杀死的。” 在场人没有人问为什么,因为除了沐天健之外,谁也没有认为是刑术,因为事情太突然了,刑术也没有出手,盛钰堂就那么倒下了,不能仅仅因为刑术的那句话就认定他就是凶手。 “大公子是中毒死的。”元震八冷冷道,“据我了解,刑术不擅长用毒,因为他属于逐货师当中技能较为平均的那种,没有过于擅长的事情,不像我,但是,在场所有人都有杀害大公子的嫌疑,因为你们都有动机。” 元震八说完,抬手分别指着刑术、徐道、徐有、段卫家,最后指向了白仲政:“也包括你!因为你在暗处!” 刑术上前一步问:“中毒?你怎么知道中毒?”说完,刑术想起来什么,他看着元震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这几年新冒出来的那个,擅长医术,会自己制药解毒的逐货师,行内的人都叫你八爷,你还救过不少人。” 元震八冷冷道:“是我,不好意思,刑术,现在才真正的做自我介绍,有点晚了……” “是呀,有点晚了!”刑术看向盛钰堂的尸体,“他是中的什么毒?” 元震八摇头:“我还得再看看,总之现在只能确定是中毒,而且是食物中毒,因为如果不是伤害到胃部的话,他不会吐血。” 段卫家摇头:“食物中毒?那你和沐天健怎么没事?” 元震八看着跪地哭泣的沐天健,只是摇头。 谁知道呢? 第三十七章:凶手与帮凶 悬挂在石屋上端的徐生尸体之下,放置着盛钰堂的尸体,把守门口的人也换成了阎刚和萨木川,段卫家和段卫国两人都得死守着盛子邰,这个盛家最后的血脉,如果盛子邰再出什么问题,他们没有办法回去交差。 白仲政的突然出现,让石屋内的活人数量维持在15人。同样,他的出现,也让屋内部分人心生不安,包括谭通、萨木川,因为他认为刑术安排人暗中保护,不仅轻视了他们的能力,更是一种对他们的不信任。 当然,刑术并不是这样想的,他只是想做到万无一失,只可惜还是百密一疏。 角落中,刑术听白仲政说,郭洪奎已经带着郭十箓平安离开后,松了一口气:“奎爷和十箓两人平安,我就放心了,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心安。” 白仲政点点头,平静地看着远处守在盛钰堂尸体前的沐天健和元震八,刑术的目光随后也投了过去,问:“先前你有没有看到是谁下的手?” “没有。”白仲政摇头,“怪得很,实际上你们在那交谈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周围埋伏下来了,我没有突然出现,只是担心直接走出来,会让你尴尬,但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刑术道:“我也纳闷,到底是谁下的手?” 白仲政道:“不管是谁下的手,一定很厉害,我现在很想去查验下尸体,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中毒,也有个方式吧?” 刑术摇头:“现在不能去,那个叫沐天健的脾气很暴躁,你提出查验尸体,他恐怕会阻拦,但是他们肯定会查验的,那个叫元震八的,是个专攻药物类的逐货师。” “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元震八下的手?”白仲政压低声音问,“他最有可能。” 刑术摇头:“谁都有可能,但主要看动机,现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动机。” 此时,元震八起身来,环视周围一眼,缓缓道:“各位,大公子被人毒害,在场的各位都是嫌疑人,也都是证人,但相信大家都清楚,这件命案不普通,不能报警处理,因为警方一旦介入,以咱们的身份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所以,眼下我会查验下大公子的尸体,搞清楚他是被人用什么方式暗害的,在这个过程中,希望各位谁也不要离开这间石屋。” 众人都只是默默点头,谁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在那看着。紧接着,元震八重新蹲下,朝着沐天健点点头,沐天健帮盛钰堂脱下衣物,元震八则开始从头到尾仔细检查着,同时也拿出了自己一系列的工具,开始仔细查验。 许久,元震八起身,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又朝着刑术点点头,示意他上前。 等刑术上前之后,元震八道:“是虺毒!” “虺毒?那是什么?”刑术不解地问,下意识看了看盛钰堂的尸体。 元震八解释道:“虺的意思是龙的一种,但实际上泛指毒蛇或者蜥蜴,而在毒物之中虺毒所指的是一种混合毒液,由一种产于湘西的无害蛇三丈青加上产于广西的一种蜥蜴制作而成的,提取三丈青的胆汁加上蜥蜴的舌液,混合在一起就成为了虺毒,但最重要的是,两者如果直接混合在一起,颜色是呈深黑,气味浓烈,五六米外都能闻见,所以,我推测下毒者先给大公子下了胆汁,然后再用的舌液,这样一来,大公子本人无法察觉,周围的人更无法察觉。” 刑术点头:“也就是说,下毒的人先用的胆汁,然后再用的舌液?中间还有一定的时间间隔?” 元震八应声道:“没错,但是这种方式现在极少见了,从前湘西广西一带赶尸的人,都会制作这种毒液,因为这东西放在活人身上,因为血液流动的关系,会导致内脏溃烂,但如果注入死人的胃部,会起到一定的防腐作用。” 刑术想了想问:“中间间隔的时间能有多长?” “这个我可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三丈青的胆汁如果要被身体彻底吸收的话,应该是48小时之内,一旦被彻底吸收了,再用蜥蜴的蛇液,就不会产生中毒现象。”元震八低头看着尸体,“也就是说,大公子第一次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服用了胆汁,应该是这两天的事情,大致的时间应该是上山后!” 刑术看向其他人:“这么说,在咱们这15个人之中还有那个黑衣人的帮手?” 元震八冷冷道:“刑术,你不是早就怀疑了吗?” 刑术问:“你怎么知道?” 元震八问:“凌晨我和大公子来这里的时候,你询问那一系列的事情,实际上就已经怀疑了,除了徐有之外,这里还有人是黑衣人的帮手,当时你的语气和表情已经表现出来了。” 刑术此时问:“这样,你把你们上山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一遍。” “我们出去说吧!”元震八说着,低声叮嘱沐天健守着尸体,随后与刑术一块离开石屋,走向外面。 刑术离开前,也低声对贺晨雪说:“我正好出去给师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让他老人家也跟其他人说一声,让他们不要担心。” 贺晨雪微微点头:“你注意安全。” 两人离开之后,石屋中的人开始低声讨论起来,徐财和徐道两人此时缩在角落,时不时抬眼去看着在顶端被雷劈死的徐生的尸体,徐道想着想着就在那暗自流泪,徐财则低声安慰着他。 与谭通坐在一起的贺晨雪终于按耐不住,拿着一瓶水慢慢走向姐姐贺月佳,将水递过去,贺月佳只是摇摇头淡淡道:“我这里有,你自己留着吧。” “姐,这件事办完之后,你跟我回家吧,好吗?”贺晨雪几乎是壮着胆子说出这句话的,因为她觉得贺月佳的内心在排斥自己。 “晨雪,咱们不是一路人。”贺月佳冷冷道,甚至不去抬眼看贺晨雪。 凡孟看着贺晨雪,扬头示意她离开,贺晨雪很是尴尬,只得转身回去,不远处的谭通看不惯了,看着贺月佳道:“喂,这是你亲妹妹,说话不用这样吧?” 凡孟抬眼道:“你是谁?这是我们的家事,和你没关系吧?” “我就是看不惯!我就是爱管闲事!”谭通起身来,“说两句不行啊?你不喜欢听我说话,你可以走啊!” 凡孟此时起身,刚起身,沐天健抬眼狠狠道:“谁敢走,我杀了谁!” 谭通一下乐了:“你看,你走不了吧?这个石屋不是你家,不是你想听什么我就得说什么的地方!” “你……”凡孟要发作,被贺月佳一把拽下来,贺月佳冲他摇头,示意他冷静,凡孟只得咽下那口气,谭通则斜眼看着他,继续挑衅。 没过多久,盛子邰醒来,醒来之后的他精神状态明显好于昨夜,睁眼之后,他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盛钰堂的尸体,先是一脸茫然,随后看到沐天健脸上的泪痕,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就要上前,被段卫家拦住,段卫家担心他被沐天健袭击,紧接着低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盛子邰听完无比惊讶,再不顾段卫家阻拦,上前就跪在自己大哥盛钰堂的尸体前,此时的沐天健,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狠狠道:“现在你满意了?不用再继续了,也不用再选了!你就是下一任门主的不二人选!你赢了!你已经赢了,你不用跪在这里假惺惺的!” “沐天健!说话客气点!”段卫家在后方怒吼道,“你也说了,盛哥就是下任门主,你应该客气点!” 沐天健起身,凑近段卫家:“姓段的,你是门徒,我不是,我忠于的是大公子,而不是门主!搞清楚这一点再和我说话!” 段卫国上前,被段卫家拦住,段卫家道:“大公子始终是盛哥的亲哥哥,他的事盛哥一定会查清楚,合玉门也一定会查清楚!” “别吵了!”谭通此时起身来,“虽然你们各为其主,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查清楚到底是谁杀死了盛钰堂,先前那个谁也说了,大家谁都有嫌疑。”此时,沐天健侧头看着谭通,谭通丝毫不害怕,反而道,“看着我干嘛?你也有嫌疑!” 沐天健转身就朝着谭通踹去,谭通好歹也是武行出身,普通的攻击他轻易就可以化解了,他一边躲,一边朝着阎刚和萨木川的方向走去,沐天健冲了几步,见门口的阎刚和萨木川冷冷地注视着他,阎刚下意识将谭通抓到自己的身后。 沐天健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两人的对手,只得退回去,此时的他,已经是四面受敌,眼下除了元震八之外,没有人站在他那边,真要打起来,段氏兄弟肯定会袖手旁观。 “停手!”元震八此时出现在门口,“天健,冷静点!他们说得对,谁都有嫌疑,包括你我!” 沐天健喘着气,指着元震八:“你,对大公子有二心,你以为大公子不知道!?你以为就你最聪明!实话告诉你,大公子在来之前就叮嘱过我,如果你有异心,湘西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元震八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而身后的刑术则眉头紧锁,他知道沐天健实在太没脑子了,因为此时他能够依靠的只有元震八,不管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他都不应该冲动的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就等于是彻底得罪了元震八,将自己置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处境——如果这件事查不清楚,元震八、盛子邰、段氏兄弟等人又怕盛丰追究,他们大可直接将罪名栽赃到沐天健的身上,到时候沐天健就百口难辩。 同时,刑术听完了元震八的讲述,心中的疑点也逐渐转移扩大了,从元震八的讲述来判断,能给盛钰堂第一次下毒的人有凡孟、贺月佳、元震八以及沐天健,甚至还有完全没上山的胡狼。 在五个人当中,唯独胡狼的嫌疑稍微小一点,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性给他下毒,而且下毒的唯一地点就只有那个洞穴,因为来到石屋之后,盛钰堂没有吃喝过任何东西,反而盛子邰倒是喝过药,药是萨木川熬煮的,元震八还检查过,这个阶段不可能有任何问题。 而在洞穴中,煮汤的人是沐天健,里面所有人都接触过那汤,谁都有可能下毒! 最麻烦的还是第二个环节,也就是蜥蜴舌液是谁下的?按照元震八的说法,那种舌液可以渗透皮肤的,也就是说,不用盛钰堂吃什么喝什么,有人将舌液撒在他皮肤上,只要体内的三丈青胆汁还没有彻底被吸收之前,两者都会在短时间内融合。 也就是说,盛钰堂中蜥蜴舌液的时间,应该是他转身进石屋去叫徐道的这期间所中的。 在这个期间,这里所有人都与他有大致接触,换句话说,刑术不管怎么推测,不管拿到什么证据,只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无法判断出凶手和其帮凶到底是谁,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有机会下手。 “只能用排除法了。”刑术坐在角落中低声对贺晨雪说,“首先排除动机,再排除与事件没有直接关联的人,剩下的人当中肯定就有凶手和其帮凶。” 贺晨雪道:“说到动机,唯独没有动机的只有我们五个。” 刑术摇头:“你错了,那只是我们以为,在合玉门的人心中,我们五个也有动机,别忘了,盛子邰到过哈尔滨,与我接触过,他们会猜测我与盛子邰之间有交易,所以我们帮助盛子邰除掉了盛钰堂,这不就是动机吗?徐氏兄弟更有动机,这个就不用细说了。如果沐天健的说法是真的,那么元震八也有,盛子邰和段氏兄弟更有动机,这样来看,唯一没有动机,最不可能动手的就是沐天健!” 谭通在一侧搭腔:“也许最没动机的就是凶手,因为他最没嫌疑呀,你看,推理小说里面不是都这样吗?最容易被忽略的人恰恰就是凶手,一旦你抓住他,才知道,这个凶手的动机和理由是最充分的。” 阎刚摇头:“如果从与事件的关联来排除呢?” “如果从事件的关联排除,你、谭通、萨木川就没有动机,其他人都有。”刑术思考着,“所以,总的来说,我现在基本上可以排除的是,阎刚、谭通、萨木川和沐天健不是凶手,其他人,包括我在内,嫌疑依然很大。” 贺晨雪摇头:“太复杂了。” “越复杂的事情其实越简单,只是我们忽略了重要的环节,我得从头开始想。”刑术坐在那深吸一口气,“还有,那个黑衣人不简单,我现在大致清楚他要做什么了,但也无能为力,他的初步计划已经成功了。” 谭通问:“什么计划?” “让我们内乱。”刑术看着远处的其他人,“你看,现在谁都不相信谁,这就是他想要达到的初步目的,已经做到了,但我无法解决,这就是个完全无解的题。” “其实不复杂吧?”萨木川此时开口道,“凶手确定有两个人,第一是黑衣人,第二是徐有,这两个人是串通的,然后在现在的这批人当中,还有一个甚至两个也是帮凶,从这个角度来想,不就好了吗?” 萨木川的一番话,突然间点醒了刑术,刑术看着萨木川道:“萨木川说得对,黑衣人之所以能成功,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而且帮手还不止一个。”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怪事再次降临,起身往外走,说要去小便的徐财突然间倒地,也呕出一堆血来,紧接着瞪眼死去,死状和之前盛钰堂一模一样! 石屋中剩下的14个人再次傻眼,徐道则扑了上去,摇晃着自己二哥的身体,那模样和先前沐天健一模一样,只不过之后他开始哀嚎痛哭,大声地咒骂着徐有,说徐有是个天杀的王八蛋,背叛了他们兄弟,随后徐道又起身来,指着围拢过来的众人,怒吼道:“是谁!?你们当中还有谁在帮那个王八蛋!肯定还有人!是谁!?出来!站出来!” 沐天健此时慢慢上前,与徐道站在一起,环视着周围的人,一字字道:“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咱们这里面还有帮凶!” “废话!”盛子邰怒道,刚要上前,却又慢慢退了回去,刑术发现盛子邰很奇怪,因为他在石屋中还好,好像一旦看到石屋外面的情景,就会很害怕一样,就连他小便都是用的矿泉水瓶子,便完后由段卫家拿出去倒掉。 盛子邰的这种表现,是不是也与这些命案有着直接关联呢? 这中间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环节,到底是什么? 元震八开始查探尸体,查验的结果与盛钰堂一样,徐财也是死于虺毒。 刑术听完元震八的查验结果,摇头:“还是那句话,大家谁都有嫌疑,不过我大致捋出了一点头绪,不过还不是时候说出来,但是,我觉得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小心点,吃喝什么的,查验之后再服用吧,这里会医术会查验的只有元震八和萨木川两个,由他们负责,我们其他人想负责也不行,因为我们不懂。” 众人默默点头,恐怖的气氛开始在石屋中蔓延,其实大家心中想着的都是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因为这里太诡异了,但是沐天健不允许任何人离开,虽说大家可以一拥而上,制服他,但是尸体怎么办?沐天健也许不会报警,但肯定会告知盛丰,鬼知道盛丰会为了自己死去的儿子做什么。 黑衣人的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他用了最简单,而且最实用的办法,那就是扰乱人心。 刑术思来想去,确定了一些事情,但因为缺乏最有利的证据,没有办法说出来,有些事一旦说出来,就可以立即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第三十八章:真凶立现 徐生先是被雷劈死,紧接着是盛钰堂中了虺毒,不过几个小时之后徐财也中了相同的毒,徐氏兄弟因为什么而死?黑衣人为什么要杀他们?又为什么要杀盛钰堂?这之间有什么关联?黑衣人难道在帮盛子邰?而徐氏兄弟因为背叛过盛子邰,所以黑衣人必须要杀死他们? 这样一想,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盛子邰。 刑术摇头,不对,这恰恰是黑衣人最想达到的目的,盛子邰绝对不是凶手,因为昨晚他的那种状态不是装出来的,萨木川查验过,他是真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对呀,换个角度来想,似乎这里最不可能当帮凶的就是盛子邰! 想到这,刑术脑子中闪过了什么,他异想天开地想到了一个人,想到这个人之后,他又联系起过去的很多事情,一些原本说不通的事情逐渐清晰了起来。 三个炉头放在一起,分别煮着汤,烧着水,还有煮着一些杂菜午餐肉之类的东西,元震八和萨木川两人一一查验之后,证实没有毒,这才让众人拿着饭盒和杯子过来。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了,已经到了傍晚,好在是没有电闪雷鸣,但太阳即将下山之后,屋中也不知道从哪儿又刮起了阵阵阴风,让石屋中的人虽然吃着热食,但越吃越觉得寒冷,这种寒冷更多的是来自于内心。 刑术看着盛子邰,又看着贺晨雪,再看向贺月佳,目光又转向盛钰堂尸体的面部,因为先前那个大胆的猜测,他意识到贺晨雪、盛子邰和贺月佳三个人的样貌有些许的相似,这种相似就像是自己与凡孟之间的相反。他与凡孟是乍一看很像,细看就不像了,但是那三个人,乍一看不像,看久了,就会觉得五官轮廓之间神似。 难道事情真的是那样?刑术将目光投向徐道,他知道,眼下也许是时候了,因为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还会有牺牲者,只能赌一把了! “徐道!”刑术突然喊出徐道的名字,徐道一惊,其他人也看向刑术,不知道刑术要做什么。 徐道看着刑术,刑术走过去道:“我突然想起两件事,很不合理的两件事,你可以帮我解答一下吗?” “什么?”徐道一脸的迷茫。 刑术放下手中的碗:“第一,在盛钰堂将你从石屋带到外面去见你二哥徐财的时候,我们都在场,当时徐财说,他知道是那个黑衣人害了你们的大哥徐生,你却说了一句话,你说‘还有徐有’,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还有徐有的?” 徐道反倒很奇怪地说:“我当时在场!徐有他对大哥和二哥说了那样的……” 徐道说到这,一下噎住了,他的手开始发抖,目光也跳开刑术,看了看其他人,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圆谎。 刑术笑了:“我给你机会编,编下去。” 其他人还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此时段卫家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段卫家径直上前,走到徐道的身后:“徐道!按照徐财生前的回忆,前天晚上,你们四兄弟来到这里之后,你大哥让你去探路,你离开了,随后徐有才与你大哥、二哥说了那些话,而且当时他说得并不大声,不是大喊大叫,已经离开的你,怎么能知道呢?你怎么知道徐有出现了问题呢?” 徐道立即辩解道:“林子里很安静,虽然我离得远,但也听见了!” “是吗?”刑术摇头,“你又忘记了,那天晚上下着暴雨,你不可能听见的,好吧,姑且算你听见了,但你为什么不立即返回呢?” 徐道彻底傻了,他看着周围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完呢!”刑术又道,“我问过你,这么长的时间徐有是不是单独与你们分开过?你回答我的是,次数很多,而且最常见的是一个他以前的老师,姓凡,叫凡君一。” 徐道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动着,寻思着这句话应该没有什么漏洞。 刑术道:“你觉得没什么漏洞,对吧?可惜这句话是最大的漏洞,你说他常去见凡君一,但你可能忘记了一件事,在哈尔滨的时候,你们从拘留所出来的那一刻,徐有就看到了凡君一,当时我、凡君一在门谈,我在场看得清清楚楚,凡君一看着徐有很惊讶,对我说那是他以前的学生,还疑惑他怎么来哈尔滨了?而徐有,根本没有与凡君一对话!而是急匆匆和你们离开,这就证明你在撒谎,你是有意让我故意去想凡君一,去想整件事也许就与凡君一有关联,把我的思绪彻底弄乱,当然,如果徐有没有在拘留所门口遇到凡君一,你或许能扰乱我,可惜,当时我在场,而徐有后来也没有告诉你,他看到了凡君一。” 徐道攥紧拳头:“我说了,我不认识凡君一,他偏偏要让我那样说!” “谁?”盛子邰立即问,“那个黑衣人是谁!?” 徐道笑了,摇头道:“你们兄弟俩真可悲,争来争去,都没有想到最不想你们当门主的不是其他人,就是你爸……” 徐道说到这,浑身僵硬了,随后捂着喉咙,倒地开始抽搐着,口吐白沫,元震八和萨木川立即上前,按住徐道,徐道使劲抓着两人,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来了,紧接着呼吸变慢,随后死去。 萨木川贴近徐道闻了闻,随后又拿起他先前吃过的东西,尝了下,立即吐出来,拿清水不断漱口,元震八看着他,问:“不是虺毒,是什么毒?” 好一会儿,萨木川吐出口中的水道:“不出意外,应该是毒鼠强!” 刑术听他说“毒鼠强”,再看徐道的尸体,回忆先前他中毒的表现,的确和中了毒鼠强一样,而且剂量相当,差不多半小时左右就发病,最终导致呼吸衰竭而死。 段氏兄弟护住盛子邰朝着后面退去,刑术等人也自然而然围成圈,凡孟拉着贺月佳的手也退到一侧的角落,唯独剩下元震八和沐天健两人对视着,随后沐天健摇头,退到一边,他现在谁也不相信了。 屋子内只剩下13个互相怀疑的人,而刑术则示意自己跟前的白仲政让开,走出来道:“这个屋子中也许还剩下两个帮凶,但我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他们,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主犯就在这间屋子当中!” 刑术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互相对视着,猜测着谁才是所谓的主犯,就在此时,刑术拿过白仲政手中的弩弓,抬手朝着上方顶端的徐生尸体直接射了过去…… 三发弩箭直射向上端,还未临近尸体的时候,那尸体突然身体一转,避开两支弩箭的同时,抬手抓住第三支,随后摸出匕首,割断自己背后的那根绳子稳稳落地,紧接着慢慢起身,起身的同时还发出低沉的笑声。 在场人再次傻眼,没想到徐生的尸体“诈尸”了,谭通则下意识躲到阎刚身后道:“我去他大爷的,诈尸了,湘西赶尸呀这是!”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诈尸!”刑术上前指着那个伪装成尸体的人道,“他就是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笑了,用沙哑的声音问:“刑术,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我进这间石屋,发现这具尸体开始,我就产生了怀疑,但第一个发现的不是我,而是谭通!”刑术说着,看了一眼谭通,谭通叹了口气走出来,一副特别怕麻烦的模样。 谭通指着上面道:“你有个大漏洞,首先,你不可能真的吊脖子挂在上面,是用绳子系住腰部,绳子从腰部后沿着脊柱连带着套在脖子上的绳索挂在上方横梁上的,所用的方式与平日内我们拍戏拍上吊时用的手法一样,但我们拍戏时,因为运用镜头的关系,加上服装也会遮挡住绳索,所以看不出来,你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你要假扮成为的是一具焦尸,焦尸的衣服都几乎损坏了,衣服无法遮挡绳索,所以你涂满了污泥,用污泥来遮挡身体表面的绳索,同时也遮挡身体表面无法完全化妆成为焦尸的地方。” 黑衣人点头:“不错,这里是个漏洞,但我不得不那样做,当然,你们稍微细心也能想到,如果是我将尸体挂在上面,那么我不可能将尸体从地上拖过来,而是会扛过来,拖行过来相反会耗费时间和体力。” 谭通点点头,退到一侧,刑术又道:“你为了掩饰绳子,做了多余的事情,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想那么多,而谭通也仅仅只是怀疑,虽然给了我一个信号,但我没有意识到,这是我的错误,当然就算我意识到了,当时我也不一定会揭破,因为一旦揭破,你就会改变接下来的策略。” “还有呢?”黑衣人问,“你观察到的不仅只是这些吧?” “当然,我知道徐生的尸体不可能自己走过来,将自己挂上去,所以我第一时间想到是你做的,后来通过徐财和徐道的话也想到,应该是徐有帮助你的,我这样想,恰好是按照你的思路推测的,因为我这样一推测,就完全不会怀疑上面挂着的不是徐生的尸体。”刑术走向黑衣人,站在其一侧,“你知道我想事情很细致,而恰恰有些时候,想太多会适得其反。例如说,我会思考谁的功夫比较高,会将尸体挂上去?我们这些人都不行,只有你这个身轻如燕的人可以,所以,我还是会想到是你挂上去的,而不会去想上面的尸体就是你假扮的。后来,白仲政出来,告诉我那夜他们被你生擒之后,对话之前,你在不远处埋着什么东西,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地方,我就纳闷,你埋的是什么呢?我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只有尸体你才会去掩埋,所以你当时埋的就是真正的徐生的尸体。” 黑衣人笑道:“你为什么不怀疑我杀了徐有,埋了他?” “你还用得上他,你不会杀他。”刑术道,“这么说,严格来说,一开始与你配合的就是徐有,没有徐有,你的计划也不可能如此成功,当然,之后徐道之所以要配合你,完全是因为被逼无奈!” 盛子邰上前道:“你为什么要杀死我大哥!?你是谁?” “我是谁?”黑衣人笑了,“先前徐道死的时候,他不是已经说了吗?” 正在盛子邰惊讶的时候,黑衣人扯下了自己的面罩,面罩之下的那张脸显现的时候,盛子邰、元震八、沐天健、段氏兄弟都吃惊不已,因为面罩下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合玉门的门主盛丰。 凡孟和贺月佳也明显愣了下,其他人则毫无反应,因为其他人都不认识盛丰。 “爸?”盛子邰目瞪口呆地看着,“怎么会是你?为什么是你?” 盛丰只是带着奇怪的笑容,并不回答,而刑术则道:“徐道的死,让我更加确定上方挂着的尸体有问题,因为食物都是元震八和萨木川检查过的,大家吃了都没事,唯独徐道死了,为什么?挂在上面的你,直接准确地将毒物扔进了徐道的饭盒里面。” 盛丰举起手,手中还有一枚胶囊:“这种胶囊遇水则化,热水化得更快,一秒的功夫而已,他根本察觉不了!” 盛子邰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抓住盛丰问:“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元震八、沐天健和段氏兄弟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愣在那,刑术则上前一把抓住盛子邰的手,轻声道:“他不是你爸,他不是盛老门主!” 盛子邰一愣,元震八等人再次吃了一惊,完全不懂刑术在说什么。 刑术拿开盛子邰的手,看着假盛丰道:“他就是希望你们认为他就是盛老门主,随后操控你们,因为盛老门主现在应该在长沙。” 假盛丰冷笑道:“你说是就是?” “不好意思,你运气不好。你应该记得,白天的时候,元震八和我离开石屋,去外面告诉我他们上山之后发生的详细事情时,我给哈尔滨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但是我师父的座机没有人接听,我又打给了我的师弟,我师弟告诉我,我师父去了长沙面见盛老门主,希望平息一些事情。”刑术说到这缓缓摇头,“我师父为人很谨慎,如果他没有找到盛丰,他会马上联系我,打我的卫星电话,告诉我盛丰不在长沙,让我多加小心,因为我师父说过,盛丰做人很严谨,很狡猾,可事实呢?我师父没有打电话给我,所以,由此断定,我师父见到了盛丰盛老门主,按照时间上来算,除非盛老门主会飞,否则的话,他根本来不及时间出现在这里。” 假盛丰摇头,同时鼓掌:“精彩,但我这个真的算是运气不好吧?如果没有这通电话,你是不是也会认为我就是盛丰呢?” 刑术摇头:“不会,绝对不会。” “为什么?”假盛丰露出一个笑容,“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刑术道:“简单,易容术你用过两次了,分别扮成了徐财和徐道,当时我就推测出来了,所以,你以盛丰的模样出现,我绝对会怀疑的,再者,你可能编造出来的理由能瞒过盛子邰,能说服他相信,你为什么要杀死盛钰堂,但瞒不过我,因为我知道和推测出来的事情,比他们知道的都多。” “你到底是谁?”盛子邰怒吼的同时,上前去抓假盛丰的脸,被其一掌推开,那一掌的劲道很绵柔,没有伤着盛子邰,紧接着元震八、段氏兄弟立即上前护住他,而在一侧的沐天健则十分迷茫,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 刑术示意段氏兄弟看好盛子邰,又道:“很多年前,你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我早该知道的,从凡孟回来那天,我就应该知道,因为在那之前,你已经暴露出来你的特性,你布局的特性,那就是放长线钓大鱼,你一直暗中等待,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假盛丰环视周围一眼,并不立即回答:“先前如果你不揭破我是假的,我会想办法在五分钟之内让沐天健去死,可惜,只差一步,只差五分钟!” 沐天健愣住,不知道假盛丰为什么要杀他? 刑术道:“我想,你只需要说出一些事情的真相来,就能让盛子邰迟疑,至少盛子邰就不会再急于对你下手,他不下命令,段氏兄弟也不会动手,元震八这个聪明人更不会。” 假盛丰点头:“刑术,我当时选择你,也许是错的,但我不得不选你,因为你真的是不二人选。” 刑术皱眉:“你这样做,只会挑起铸玉会与合玉门的仇恨,而且永远无法化解,不管怎样,我都始终相信,盛子邰的父亲就是盛丰,不可能是你!” “天啦,刑术,你竟然连那种事都推测到了,你太聪明了。”假盛丰脸上带着悲哀的笑容,“我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哀!” 说着,假盛丰再次揭开自己的第二层面罩,在面罩下的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大家都以为还在哈尔滨绝世楼坐窟之中安静等待着的璩瞳! 璩瞳用歉意的表情看着贺月佳与凡孟,摇头道:“对不起,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成功了,可惜,真的可惜,凡孟,你说得对,你担心的也对,最大的障碍就是刑术,如果没有他,我们早就成功了。” 除了刑术,其他人都扭头看向凡孟与贺月佳,贺晨雪更是目瞪口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术竖起手指头:“徐有、凡孟、贺月佳,连同之后的徐道,还有你,你们五个人在这两天内演了一出出恐怖的戏,只有徐道这个傻瓜,在死前还以为你真的是盛丰!” 璩瞳道:“徐道只是一介武夫,没脑子,活该,当然,他们徐氏兄弟最活该。” 刑术皱眉:“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会选择徐氏兄弟?” 璩瞳咬牙道:“有人掘了你家的祖坟,你会报仇吗!?” 第三十九章:璩家历史 为什么要选择徐氏兄弟? 为什么要杀了盛钰堂,而选择留下盛子邰? 为什么璩瞳要对盛子邰那么照顾? 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了,而这一切都要从几百年前开始说起。 “璩家是怎么开枝散叶的?铸玉会又是如何成立的?归根结底,所有的一切都始于甲厝殿。”璩瞳仰头看着石屋的顶端,“想必你们肯定知道了新苗人的事情吧?璩家人就是新苗人的一部分,当年璩家人来到苗地是为了躲避追杀,因为璩家当年所属的断金门得罪了太多的同行——断金门的门徒仗着绝妙的刀法四处比试,结下无数的仇家,终于有一天那些个仇家联合在一起,决定铲除断金门,加上断金门那时候原本就不团结,门徒们互相看不起,都认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刀客。于是仇家们想出了一个妙招,那就是分而击之,一一攻破。” 璩家最早所在的江南道分舵,也就是今天的湖南地界,紧挨洞庭湖一带。铸玉会的创世人璩无度时任江南道分舵司库,用现在的话来说,就算是一个集团公司下属分公司财务部经理。璩无度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也非常注重对消息的打探,当他发现一段时间内,断金门的门徒离奇失踪之后,就意识到事情不好,开始花重金在江湖上买消息,最终确定断金门多年来结下的仇家已经结盟复仇,于是他向当时的舵主汇报此事,而那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的舵主却不以为然,摆出一副要与仇家决一死战的模样。 璩无度知道,你功夫再高,也得用脑子,仇家们现在已经抓住了断金门的弱点,这样下去,不出半年,江南道分舵就会被剿灭。于是璩无度四下收罗了一批尸体,这些尸体的数量刚好与璩家人的人数相同,他一直放在江南道分舵的洞穴冰窖之中,等待着仇家们发起总攻的那一天。 终于,仇家们找上门来,当然他们用的计策,是一个无比滑稽,但凡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计策——递上挑战书,请舵主三日之后比武决胜负,以此来决定未来的命运。 不可一世的舵主加上手下那些自以为都是天下第一刀客的门徒,狂妄地认为仇家是来找死的,璩无度在最后劝说无果的前提下,连夜搬出了那批尸体,摆在璩家人所住的璩家村之中,造成璩家上下几十口人已经死去的假象,同时让自己的儿子领着家族朝着武陵山区一带撤离,自己则留下来等着最悲惨的结果。 与璩无度所料一样,当日深夜,仇家们兵分十路,攻击了分舵下属的十处门徒聚集点,而且仅仅只是佯攻,舵主震怒,立即分派人手增援,这一增援分舵内部人手空虚,仇家们挑选出来的那批主攻的队伍直接杀入分舵之中,不出几十个回合就生擒了舵主。 站在山头看到分舵起火的璩无度,立即放火烧了璩家村,随后快马加鞭去追上家人,从此踏上了逃亡之路。 璩瞳说到这,摇头道:“其实璩无度很清楚,那些小伎俩骗不过仇家,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在场人虽然都没有说话,看似认真地听着,但实际上心中都有自己的算盘。盛子邰一心想搞清楚怎么回事,同时也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此地,否则的话就完蛋了,也许就再也离不开这鬼地方,不过每当他看向石屋外的树林时,都会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这是他年幼时候落下的心理疾病,一直没有治愈,这也是为何他总是讨厌进山的原因。 沐天健的脑子一片混乱,他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而且身边看似唯一能信任的元震八也无法再依靠,对他这样一个原本就只剩下大公子盛钰堂可以信任的怪物来说,他的处境犹如被关进铁笼的野兽一样。 凡孟、贺月佳则站在璩瞳的身后,不敢直视刑术、贺晨雪的双眼。 璩瞳又道:“璩无度领着全家逃进武陵山区,也就是湘西一带的山中,当时苗人的生活还算是稳定,不过因为当时朝廷的一些策略,担心他们联合起来造反,故意分封了数个族长,也就是后来所说的土司,璩无度因为是司库的缘故,加上断金门早年私开金矿银矿的关系,与苗人关系非常不一般,璩无度也利用断金门的所谓公务建立了自己的私人关系,所以他带着族人来到苗地之后,当时的苗族非常欢迎,但是好景不长,半年之后,仇家还是找上门来了。” 刑术此时问:“为什么那些仇家非得将断金门斩尽杀绝呢?” “狂妄暴虐,这四个字足以总结当年的断金门了。”璩瞳皱眉道,“江湖比武,大多数时候都是点到为止,但他们比武不是分胜负,而是决生死,断金刀法与其他刀法不一样,很简单,就是快狠准三点,没有固定的套路而言,因为套路刀法来说,始终可以找到破解的方法,但断金刀法却没有固定套路,最可笑的是,最早创立断金门,创出断金刀法的是个屠夫!而仇家们不放过璩家人,也完全是因为璩家人是出了名的聪明,不仅是司库,也算是舵主和门主身边的谋士,如果没有璩家人,断金门不可能在百年间发展得如此壮大,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璩家人与断金门门主家族之间是联姻的,联姻的原因就因为璩家人的绿瞳!” 璩瞳终于说到了重点,此时贺晨雪与贺月佳也下意识对视一眼,璩瞳则分别看着她俩一眼,又道:“璩家人的血统很奇怪,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有了绿瞳,但真正的绿瞳就是所谓的阴阳眼,说白了,就是一只是远视眼,一只是近视眼,远视眼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看得一清二楚,而近视眼就像是放大镜一样,可以看到人家凑近都看不清楚的东西,从医学上来说,这算是一种生理残疾,但在古代,这基本就算是神迹。断金门门主就是想永久拥有这种神迹,所以与璩家一直保持联姻,换言之,当断金门面临灭门之前,其实断金门就等于是璩家的,只不过璩家当时分成了大小十来个小家族。” 谭通听到这,在后面低声道:“我去,那后来不是等于近亲结婚了吗?生出来的不都是傻子吗?” 阎刚撞了撞谭通,让其不要说话,谭通捂住嘴躲到萨木川身后。 璩瞳看了一眼谭通,点头道:“这位兄弟说得不错,差不多就是那意思,所以璩家人当中有很多畸形,不过也有天才,璩无度就是其中一人。” 因为拥有的双瞳,所以璩家人在武艺之上,有着其他人没有的优势,传说中还存在另外一种说法——如果真正运用好了双瞳,那么拥有双瞳的人,视觉将会与常人没有区别,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拥有看远看近的本事。 当然,这仅仅只是一个传说。 “实际上,传说中的璩家对武艺的天赋,只是断金门放出来的一种谣言,让江湖上的其他门派惧怕断金门而已,一个远视眼一个近视眼,在武术搏斗当中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会成为拖累。”璩瞳摇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过璩家人钻研古玩玉器,对这些有着非一般的研究,甚至帮助朝廷辨识过一些高仿的私制吊钱,这也使得璩家人在逃到苗地之后,面临不时潜入苗地的刺客,只得休书向朝廷求援,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而当时的朝廷,为了避免断金门这种门派再次出现,导致天下大乱,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璩家人不能离开苗地,璩家人为了保全血脉,答应了这个条件。” 其后三年后,朝廷开始用武力干预江湖人士的争斗,还下令对江湖人士聚集的一些州县进行了清缴,导致那些仇家们意识到如果再继续追杀下去,就会面临灭顶之灾,随后仇家的联盟在朝廷的压力下土崩瓦解,璩家人也在同一时间融入了苗地,成为了所谓的新苗人。 刑术听到这里,看着四下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身处的这个盆地,这间石屋,都是璩家的。” “没错!这是璩家的地盘!”璩瞳指着脚下说,“璩家就是从这里生根发芽的,而铸玉会也是从这里开始的,璩家之所以能创立铸玉会,完全是因为找到了甲厝堡,在甲厝堡外围找到了一些古苗人留下来的记载,通过那些记载提升了对玉器方面的知识,随后铸玉会诞生了!” 刑术摇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我们去找甲厝殿?这不是白忙活吗?” 璩瞳笑了,看着盛子邰道:“别忘了,让你们去找甲厝殿的不是我,是合玉门的盛丰!” “不,是你!”刑术看着璩瞳道,“这些都是你从前的布局。” “是呀,布局,就像是璩家人当年对铸玉会的布局一样。璩家人很清楚,如果门徒都身负武艺,而不是精于玉器技艺,最终得到的结果会与断金门一样,所以,除了璩家人自己之外,严谨门徒练武,就算要练,充其量也是防身健体而已,学一些门面的功夫,例如基本的少林拳术等等,一来对外不会惹事,二来对内,对璩家人本身也不会造成威胁。”璩瞳攥紧拳头,“不过,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源于当年璩家人逃离关内,来到东北并不是因为他们愿意,而是因为他们被昔日的盟友出卖了,这个盟友就是合玉门!” 璩瞳所说的这些事实,让在场人惊讶不已,过去百年的事情,除了璩瞳之外,谁又能知道呢?就如同璩瞳不说,谁也不知道在明末和清初,铸玉会与合玉门是天下最闻名的以玉器手艺为主的门派,并且绝不介入江湖争斗。 “你们都应该知道乾嘉苗民起义吧?那场起义中,实际上铸玉会是没有介入的,甚至可以说拒绝了当时苗民提出的一些资助要求,毕竟铸玉会一直注意与当朝的政府保持一种良好的关系。但是铸玉会没意料到的是,居心叵测的合玉门私下教唆苗民赶走铸玉会的人,说他们不讲道义,当年苗民收留了他们,他们不报恩就算了,现在还反倒是与朝廷保持着密切的关系。”璩瞳长叹一口气,“那时候的铸玉会,也许是安逸日子过太久了,不再那么谨慎了,也过于信任自己的盟友,刑术,你应该记得凡君一所说的那句话吧?盲目的信任会导致什么?” 刑术微微点头,璩瞳又道:“面对起义苗民的相逼,铸玉会没有办法,只得拿出一部分钱财来,谁知道,合玉门一直在暗中等着,紧接着合玉门将这个消息告知清廷,清廷大怒,下令剿灭铸玉会,从此之后,璩家人离开了苗地,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门徒也分散在了全国各地,合玉门趁机壮大,同时寻找着甲厝堡,但没有任何结果,于是合玉门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寻找知道甲厝堡秘密的璩家人和铸玉会门徒。” 璩家人继续逃亡着,一直到清末,革命党人崛起,璩家人才因此得到了保护,但在这期间,璩家人当中也有不少惨遭合玉门与清廷的毒手,被凌迟处死的人就达到8人,当街斩首示众者达到了40多人,其中被暗杀,严刑拷打之死的不下百人。 偌大一个家族,就在不到两百年间几乎完全灭绝,到清末璩家人准备出关之时,整个家族只剩下了12人。 “12个人!”璩瞳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泪滑了下来,“几百人的家族,两百年间开枝散叶应该壮大的,到头来只剩下了12个人!这12个像乞丐一样的人,却坐拥着大笔的财富,他们希望用钱来换取民国政府的庇护,但是他们还是忘了,大多数时候,所谓的盟友和伙伴都是那类的‘可共苦,不同甘’的家伙。璩家人一直战战兢兢等待着天下太平,军阀混战,革命军北伐,终于眼看着要打完了,上海的四一二事变又宣告天下大乱,几年之后,九一八事变,抗战爆发,到那时候,合玉门已经很壮大了,江湖门派呀!与民国政府内一些官员关系甚好,但他们还是想找到甲厝殿,于是他们设计冤枉铸玉会的人与日本人勾结,是汉奸走狗!中统和军统都开始对璩家人下手,无奈,他们只得逃向关外,不是说我们是日本人的走狗吗?那好!我们就去满洲国!” 刑术皱眉:“璩家人投靠了日本人?” “刑术!虽然璩家人被逼到绝境,但也知道,做什么都可以,绝对不能做汉奸!”璩瞳摇头道,“我们只是避难的,我爷爷为什么后来一直寻找坐窟,要躲起来,其实就是不想璩家人彻底消失,我们除了躲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刑术知道璩瞳要说到重点了,也就是现在身处这个局璩瞳是什么时候布下的,他在觉得可怕的同时,不由得由衷佩服璩瞳的聪明,他思考到的那些细节都是无比精致的。 璩瞳此时却不说话了,只是扫了一眼周围,笑道:“你们都在等我揭开最终的谜底是吧?不过,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为什么我要布下这个局,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 “复仇!”盛子邰脱口而出,“你是因为复仇!你为了向合玉门复仇布下了这个局!你知道我爸年岁已高,迟早会选出一个新的门主,所以你准备杀了我大哥和我,让合玉门群龙无首,你很厉害,但是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相信,这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如今唯独能站在你那边的,只有你身后的那两个人!” 盛子邰说着瞪着凡孟与贺月佳,两人沉默不语。 刑术扭头看着盛子邰:“小公子,你别那么激动,事情没有所想的那么简单,你现在难道不奇怪吗?不奇怪为什么他不杀了你?他轻松干掉了徐氏兄弟三人还有你大哥,要干掉你,也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情,我和他交过手,他如果尽全力,我们在场的人最好的结果就是与他同归于尽。” “刑术!你太小看我了!”盛子邰咬牙道,“他没杀我,只是因为他想留着我,让我痛苦!” “不。”刑术摇头,“小公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想扶持你当门主,想让你改变合玉门,想让你结束合玉门的罪恶。” 盛子邰疑惑地看着刑术,他完全不懂刑术在说什么。 刑术深吸一口气道:“我先说出我的推测吧,这个推测要从很多年前铸玉会前任四大首工给坐窟中的璩前辈送去那个名叫段小碟的女人开始,这个女人就是贺月佳与贺晨雪的母亲,亲生母亲,同时也是盛子邰盛公子的母亲,小公子,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吗?还记得她的名字吗?不出意外的话,你母亲的确姓段,但名字并不是小碟二字,对吗?” 盛子邰嘴唇微微抖动,半天才说:“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只有我和我爸知道!” “果然……”刑术看着璩瞳,“其实我不是太确定,我完全是从支离破碎的一些线索拼凑出来的,首先是当年段小碟生下贺月佳与贺晨雪之后,离奇消失,她去哪儿了?她为什么要跑?前任四大首工不管怎样,不可能对她下毒手,这一点璩前辈清楚,段小碟肯定也清楚,所以她没有必要跑,她要离开是有原因的,而原因是什么?我想,在她去坐窟与璩前辈相处的那几天肯定发生了什么。” 璩瞳不说话,点头后道:“你说对了大多数的事情,但是说错了一件事,我想,在你的推测中,你肯定是认为段小碟是按照我的指示在生下孩子之后失踪的吧?” “不!”刑术摇头,“我开始的确那么想,但后来排除了这个推测,因为当时你并不知道她怀孕了,只有几天,你如何能确定呢?从之后,你看到贺月佳和贺晨雪姐妹时的那种惊讶,就可以推测出,有些事情在你的意料之外,例如说你有双胞胎女儿了。” 贺月佳看着贺晨雪,而站在刑术身边的贺晨雪则直勾勾地看着璩瞳,看着她年迈的父亲。 第四十章:母亲 “段小碟原名段梦,湖南株洲人,合玉门门徒,早年被合玉门派来铸玉会的卧底。”璩瞳看着周围的人,一字字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就像是一支利箭一样刺穿了盛子邰的胸膛,他站在那完全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段氏兄弟、元震八、沐天健也目瞪口呆,刑术则抓着贺晨雪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阎刚、谭通和萨木川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向在远处早就知道真相的凡孟与贺月佳。 璩瞳看向刑术,问:“这是不是与你推测的不离十?” 刑术点头:“差不多吧,因为有些事情太顺利了,应该说,对贺月佳和凡孟来说太顺利了,而且先前他们一直想替换贺晨雪,这一点也让我觉得想不通,这样做没有意义呀?那个时候的贺晨雪基本上隐隐约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再隐瞒没用呀?所以,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失踪的段小碟,她去哪儿了?或者说,她来自哪儿?” 凡孟开口道:“我想用月佳替换晨雪,完全是因为,不想让她参与这件事,她的性格与月佳相反,而且当年布局的时候,岳父想让她们二人合作,但月佳却认为妹妹太心软,有些事情她根本做不了,而且璩家的后代不应该人人手上都沾上血。” 贺晨雪咬紧牙关,没有流泪,只是那么看着自己的姐姐,虽然姐姐在她眼中只是个模糊的轮廓。是的,从很小开始,她就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甚至平日内因为那双眼睛的缘故都看不清楚姐姐的模样,只知道姐姐与自己长得很像。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贺晨雪因为那双眼睛,一直被蒙在鼓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盛子邰怒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盛子邰陷入矛盾之中,全然不顾身边段氏兄弟的劝说,他疯狂地朝着璩瞳扑去,最终被刑术直接按在墙壁之上,段氏兄弟见刑术无意伤害盛子邰,只是围拢,并没有动手,反而朝着盛子邰微微摇头,示意他冷静。 璩瞳示意刑术松开盛子邰,随后道:“你母亲是被合玉门派到铸玉会的,也就是你父亲派来的,她爱慕着你父亲,而你父亲也口口声声说爱她,但是就这样一个人,竟然愿意将你母亲送到东北来,然后不管不问,每次写信都只是询问铸玉会的情况,丝毫不管你母亲过得到底怎样。你母亲失望透顶,于是她开始设计复仇的计划,她表露出愿意为铸玉会做一切,随后四大首工选择她来见我,她见到我之后立即坦白了她是合玉门的人,并告诉我合玉门至今为止都想找到甲厝殿,而且想彻底毁灭铸玉会……” 段梦见到璩瞳的时候说出那一切,让璩瞳惊讶不已,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而段梦则直接脱下自己的衣服,随后要发生什么,璩瞳和她都心知肚明。 按照段梦的话来说,无论在什么时候,能快速增进男女之间信任的事情,只能靠肌肤之亲了。 “那时候的我,自身难保,对什么都失去希望,好多次都快自我了断了。是段梦救了我,是她给了我活下去的动力,在那之后,我也很清楚地知道,就算四大首工背叛了我,但他们没有对我下真正的死手,还留着良心,铸玉会需要的也不是内斗,而是同仇敌忾。”璩瞳说到这,走向盛子邰,“原本我是没有任何计划的,我只是想和你母亲一起过着小日子。” 刑术此时问:“璩前辈,段梦当时没有告诉你外面的情况吗?” “没有,她很聪明,她并没有告诉我实情,她知道,如果告诉了我,我肯定会跟她一起离开,四大首工拦不住我,而她需要进行她的复仇计划。”璩瞳叹气道,“女人是很可怕的,特别是聪明的女人,其实我很清楚,她所有的复仇完全都是基于盛丰抛弃她而想出来的,我其实也在迟疑着,是不是要按照她所说的去做,她说,她会去做,而且还会等着我。” 段梦离开坐窟不久,发现自己怀孕,她只得咬牙坚持着,等着孩子的诞生,在孩子满月之后,独自悄然离开,这也就是为什么四大首工压根儿就找不到她的根本原因,因为那四个人根本就没有想过段梦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其后璩瞳发现四大首工欺骗他,他偷偷离开坐窟,也发现了自己还有两个双胞胎女儿,从那时候开始璩瞳就已经决定施行当年与段梦之间的计划,那就是在帮助段梦复仇的同时,彻底击溃合玉门。 因为,除了击溃合玉门之外,当时的璩瞳找不到任何办法可以制止合玉门再次侵害铸玉会。 刑术此时道:“所以,甲厝殿就成为了一个最好的诱饵,对吗?” “对,合玉门一直想找到甲厝殿,实际上我曾经也想过,如果帮助合玉门找到甲厝殿,会不会断了他们试图将铸玉会斩尽杀绝的念头?毕竟铸玉会当年只是找到甲厝堡中隐藏着的那些技艺,就已经成立和壮大了自身,不过后来我细想之后,觉得那不可能,人心不足蛇吞象呀,合玉门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铸玉会,他是想一家独大。”璩瞳背着手低头走着,“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细节你还不懂。” 刑术此时看向贺月佳:“你按照你爸的指示离家之后,去了湖南,混进合玉门,我想在这个期间,帮助你的人应该是段梦,对吧?如果没有她的帮助,你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混进去。” 贺月佳点头:“对,是她,父亲给了我联系她的特殊方式,我找到了她,虽然当时父亲并没有说她是谁,但是看到她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我母亲,但是那时候的她,也不是什么合玉门门主的夫人,只是一个普通的门徒。那段时间内,她教会了我掩饰自己的口音,因为我的一口东北话会让我立即露馅,我学得很辛苦,每天都混在人群之中仔细学着湖南话,不过当时她还告诉我了一件事,那就是盛丰最小的儿子盛子邰,也是她的儿子,是她与盛丰所生的。” 贺月佳当时觉得疑惑,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件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与自己仇恨的盛丰还要生下一个儿子?而段梦则告诉她,也许盛子邰就是合玉门未来的希望,就是能砍断合玉门与铸玉会仇恨锁链的那把利刃。 贺月佳苦笑道:“当时我觉得母亲是在异想天开,因为盛子邰根本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即便时不时两人会擦身而过,但被盛丰一手培养长大的盛子邰都会目不斜视,带着高傲的气息压迫着周遭所有人,包括自己的母亲。” 说到这,贺月佳看着盛子邰:“你还记得那个在你大学时期,每个星期都会去你家帮你收拾房间洗衣服做饭的阿姨吗?那就是你妈妈。” 盛子邰陷入回忆之中,但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阿姨的模样,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去注意过这个人,可以说,他从小就学会了,只记住对自己有用的人,就如同他每天只带固定的名片在身上一样。 盛子邰慢慢坐下来,喃喃道:“那个阿姨,就是妈妈?” 贺月佳点头:“对,那个阿姨就是妈妈,我们的妈妈,我和晨雪还有你的妈妈,虽然我们的父亲不同,但妈妈是同一个人。” “那也不能成为你杀死我大哥的理由啊!”盛子邰厉声道,“他虽然与我同父异母,但始终是我大哥,我知道,他讨厌我,看不起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弟弟,但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要对我下手!” 刑术上前道:“这算是铸玉会几百年来第一次有效的反击,设计的真完美,璩前辈你先前说过,你要杀死徐氏兄弟,是因为他们曾经掘了你的祖坟,我想,这四人多年前,在湘西盗墓,其中就盗了你璩家的祖坟,对吧?但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有个大胆的推测,徐氏兄弟是按照合玉门的指示去做的,虽然他们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合玉门给他们的甜头。” 璩瞳不语,看向门外道:“徐老三,你自己进来解释吧!” 众人看向门口,看到将自己浑身上下涂满污泥,头顶上还挂着树叶,做了天然伪装的徐有立在那,他的眼神无比的空洞,就像两个似乎要吞噬掉一切的黑洞一样,你从那一对黑洞之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无尽的虚无,仿佛在大家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件事,是我老师提供的线索,但他并没有让我们去盗墓,只是说在湘西一带有着新苗人的坟墓,值得研究,还说迄今为止,也许还存在着新苗人,我带着这些资料回去研究,没想到被我大哥、二哥和四弟三个看到了!他们决定发一笔财,但我不同意,因为盗墓是折寿的事情,太缺德,可他们眼里只有钱,威逼着我合作,研究。”徐有说到这,浑身都在颤抖,“那是我的毕业论文研究资料!竟然成为了他们三个文盲、白痴、杂碎发横财的路子!他们三个开始四下探寻湘西古墓的消息,包括详细的路线图等等,就在那时候,他们就被合玉门盯上了,紧接着有人找上他们,询问他们手中有没有可以出售的物件,哪怕是出土的也行,他们专收黑货,而且可以出很高的价钱,所谓的买家其实就是合玉门的人,他们推波助澜,让那三个杂碎下了发横财的决心……” 徐有依然不同意其他三个兄弟的做法,就在那时候,徐财想出了一个最不要脸的方式要挟他这个弟弟,他告诉徐有,如果徐有不合作,不帮助他们,那么他们将会来个鱼死网破,将准备好的一切计划透露出去,告知徐有所在的学校,说徐有是个盗墓贼,还有三个盗墓贼的兄弟,这样一来,徐有的前途尽毁,更不要说毕业了。 徐有在那苦笑着,喉头发出奇怪的声音:“多么不要脸的哥哥和弟弟呀,自己发不了横财的话,也要拉我下水,让我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当然啦,最无耻的就是合玉门,我明明可以说服他们的,因为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如何走黑货,可合玉门的出现,让他们三个觉得这是个财路,于是将罪恶强加于我的身上!” 盗墓、盗墓、盗墓再盗墓,徐有在其他三个兄弟的胁迫下,做了盗墓的顾问,陪他们干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不过这一切都被合玉门的人录了下来。 贺月佳道:“合玉门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想借徐氏兄弟的手达到两个目的,其一,翻找下璩家祖坟中是否藏有甲厝殿的秘密,其二,就算找不到甲厝殿的秘密,祖坟被掘,也能将消失多年的璩家人给逼出来,可惜的是,因为当时这种案子较多,破案难度也较大的关系,警方并没有完全公开这件事,所以在媒体上查到的消息不多,只知道湘西一带的一些古墓被盗,我父亲知道这件事,也是我从母亲那得到的消息再转告的,那时候父亲告诉我,再等等吧,等到合玉门开始利用徐氏兄弟的时候,也是铸玉会开始复仇的时候。” 徐氏兄弟开始走黑货,在合玉门的安排下接触香港的黑帮,一切都是合玉门为了将他们逼上绝路所使的手段,当然合玉门并不知道那个黑帮中有卧底,他们这样的目的是,徐氏兄弟是不会满足的,虽然盗墓的物件卖了一大笔,但人不都那样吗?当你穷困潦倒的时候,你最期望着吃饱饭,当你吃饱饭了你希望有积蓄,当你有十万的积蓄时,你想五十万,你有五十万开始就想五百万,有五百万又会想五千万甚至五亿! 没有人会嫌钱多,财路摆在眼前,也没有人不会继续前进的,人都这样,无一例外,所谓的知足者长乐,那也仅仅只是一部分看破的人才能体会到的,这也是为什么世间极少有真正可以看破尘世的人存在的主要原因。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合玉门也收到消息警方盯上了徐氏兄弟之后,便开始了他们计划,一方面,他们派徐氏兄弟去哈尔滨,另一方面,让盛子邰去哈尔滨找到郑苍穹拜码头。这个阶段,他们想达到的目的有两个,第一,让铸玉会被警方调查,因为璩家人一直没有现身,消失多年,而甲厝殿的秘密又只有璩家人才知道,这一招既可以让铸玉会元气大伤,也能逼出璩家人;第二,徐氏兄弟就算不成功,也可以作为接下来去找甲厝殿的棋子,因为到这个阶段,璩家人不可能不现身,他们再不现身,就得被逼到悬崖之下;第三,只要郑苍穹点头,那么合玉门基本上就可以畅通无阻,当然,郑苍穹能合作更好,只要不成为绊脚石那就是最好的结果,更不要说,郑苍穹的徒弟刑术,当时已经成为了新一任的首工之一。 不过让合玉门最想不到的是,另外一个首工竟然是私下与他们保持“合作”的凡孟,凡孟当然也是按照贺月佳的指示去与他们合作的,他也清楚合玉门不可能轻而易举地相信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凡孟必须选择盛氏兄弟当中的一人“效忠”,当然,不能选择盛子邰,因为盛子邰的身份特殊,璩瞳和段梦都想保全他,所以只得选择了盛钰堂。 合玉门的计划初步成功,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前,璩瞳就计划好了一切,绝世楼案件中,璩瞳帮助潘峰让警方查清楚了伪造名画的案件,同时也将刑术带到了身边,因为刑术是他选择的最后王牌,没有刑术,他之后的计划无法顺利进行,因为这个计划的核心需要一个聪明人,一个擅长观察的人,一个最终能破局的人。 从长沙开始,中间经历的所有事情,璩瞳都没有插手,他插不进手,也没有必要插手,同时他也得在暗中观察,观察那盛家兄弟两人关系到底恶劣到什么程度,当然,这期间凡孟与贺月佳也发挥了作用,最早指出一个错误的地点,然后再指出正确地点,在这之间拉出一段让他们博弈的时间,以此来推测几方人马的实力,就像是正式考试之前的摸底考试一样。 “等我们到了德夯苗寨,这出戏才正式拉开序幕。”刑术看着周围的人,目光最终停留在璩瞳的脸上,“我们的进展一直很缓慢,可以说不顺利,为什么不顺利?因为矛盾,你利用这些人的矛盾,你的突然出现也延缓了我们的进度,而且队伍中还有你早就安插进来的凡孟与贺月佳,知道甲厝堡地点的人只有你们,大家只能按照你们所计划的节奏去走。” 来到盆地的路有好几条,凡孟与贺月佳带着盛钰堂走最远的那条路,故意拖延时间,而璩瞳分别出现在刑术与盛子邰跟前,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步骤去走,他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这就是利用人的心理,不知道是敌是友,但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前提下,只能选择相信,因为不相信你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换言之,那时候人的心里只有三个字:赌一把。 也就是“赌一把”这三个无可奈何的字,将杀戮从后台推向了舞台正中,拉开了复仇杀人夜的序幕。 第四十一章:隐形人 “我们几队人马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不再详细重复了,大家也都清楚了,不过有几个细节我得说一下,其一,就是盛钰堂的死,第一个下毒,也就是下三丈青胆汁的是谁呢?”刑术扭头看向凡孟与贺月佳,“是你们吗?” 两人默不作声,刑术又看向璩瞳:“是他们吗?” 璩瞳也不说话,刑术此时笑了,扭头看向贺晨雪:“晨雪,你相信下三丈青胆汁的是你的姐姐和姐夫吗?” 贺晨雪使劲摇头,刑术点头:“我也不相信。因为据我对璩前辈的了解,他很爱自己的女儿,当年已经为了复仇将自己刚刚团聚的女儿弄到了湖南,他还会让女儿的双手沾上鲜血吗!?不会!他绝对不会!” 沐天健此时上前问:“不是他们,那还会是谁?没有人了!” 刑术笑了,抬手指着一侧的元震八:“他不是人,是鬼啊?” 沐天健慢慢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元震八:“你……” “不可思议吧?与大公子情同兄弟的元震八竟然会给他下毒!”刑术摇头,“元震八,你也可以不承认,因为我没有证据,仅仅用的是排除法,我排除凡孟与贺月佳,也必须排除沐天健,因为这个人对盛钰堂是真的忠诚,从他的表现就能看出来,演戏都演不出那么真,而且,如果他会演戏,他就不仅仅只是一介武夫了。” 元震八看着刑术,依然不说话,但目光还是从璩瞳脸上扫过了一下。 刑术道:“逐货师中分很多类型,术有专攻嘛,你专攻的是医术药物方面,而三丈青胆汁加上蜥蜴舌液这种毒,平常人闻所未闻,就算会医术的或许都不知道,西医会验血来查明,但查明之后得出的结果不可能这么准确,而是会用医学方面的专用术语来告知他中的是什么毒,你不一样,你马上就知道了,因为有璩前辈这个黑衣人在,你认为事情发生了,都是合理的,都可以推到他身上,但是不可能。” 元震八笑了,笑着上前拍着刑术的肩膀:“好吧,就算是我下的三丈青胆汁,那又如何?那东西单独服下的话,是清热解毒的,杀不了人,你应该知道吧?” 刑术也笑了:“是呀,你们这一手真聪明,弄到法庭上,这种事情都无法定罪,真是聪明,厉害!所以,给盛钰堂下第二种蜥蜴舌液的人,你们选择的是徐道!” 元震八的眼珠子微微一抖,瞟了一眼刑术身后的璩瞳。 刑术也一把按在元震八的肩头:“徐道那样做,是因为他怕死,大哥死了,他又打不过那黑衣人,而且其他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在树林中的时候,他就被璩前辈制住了,说服了他,交代了之后的一切,他只能那样去做,不仅害死了盛钰堂,还杀死了自己的二哥徐财,当然,徐财的死,下毒的是他和璩前辈,璩前辈先下的是胆汁,他依然用舌液做了第二个步骤,当然,这些环节当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齿轮,那就是段梦。” 盛子邰此时目光扫视着周围:“你说我妈在这里?” “我不知道,也许在周围吧,也许压根儿就不在,她不需要在现场,她需要做到的事情之前就可以做了,第一,她最有机会接近徐有,与徐有定下计划,再告知璩前辈,第二,她才有机会接触元震八,或者说,元震八就是她找来的?这个我不知道,只有她和元震八自己清楚。”刑术拍了拍元震八的肩膀,“徐道在被指示之前,他看到的那张脸,是璩前辈假扮成为盛丰的脸,我想璩前辈的计划是,通过徐道的双眼和他的嘴巴,在最后的时刻,让盛子邰认为,计划这一切的就是他的父亲盛丰,最终导致他对父亲的失望和彻底的不信任,这样一来,盛丰在死之后,或者是被警方逮捕之后,合玉门的下一任门主自然而然就是盛子邰,到那时候,盛子邰与我的承诺就会生效,即便不生效也无所谓了,只要警方介入此事,合玉门不敢再做任何事情,只能本本分分的做买卖,最后段梦可以出现,以生母的身份劝诫盛子邰改革合玉门,不再与铸玉会为敌。” 元震八看着刑术冷哼了一声:“你也说了,你没证据,杀人的证据都没有,徐生是被雷劈死的,大家都知道,谁也没有看到有人插了铁管在他背包上?再说了,雷劈死人也有几率的,不是百分之百成功。另外,杀死盛钰堂和徐财的人是徐道,徐道已经死了,是被他杀死的!” 元震八指着璩瞳,璩瞳眉头微微皱紧,也不发一语。 贺晨雪要上前,被刑术拉住,贺月佳也情绪激动,也被凡孟一把抓住。 刑术转身看着璩瞳:“璩前辈,你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要牺牲自己,对吗?” 璩瞳点头:“记得当初潘峰带你离开坐窟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刑术道:“你说你不是坏人,只是一个有着单纯目的的人,但事实不是这样,你杀人了,你是坏人。” 璩瞳淡淡道:“杀了人就是坏人吗?处决犯人的警察是坏人吗?” 刑术道:“但你不是警察,警察也不能随便杀人,徐氏兄弟或许该死,那也不是你该决定的,盛钰堂该死吗?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该死?” 璩瞳道:“他现在没做,将来一定会做,他是盛丰的儿子。” 刑术指着盛子邰道:“那他呢?他身上也流着盛丰的血,你为什么不杀他?仅仅是因为他是你心爱女人所生的吗?璩前辈,你依然不懂我想说什么吗?” “我懂。”璩瞳笑道,“你是说,我们都被段梦玩弄于鼓掌之中。” 刑术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贺晨雪则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刑术虽然不忍在贺晨雪面前说出真相,但这是说服璩瞳的最后机会。 刑术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段梦操控的,她游走于这个局的边缘,随时都能将自己给摘出去。在这些年中,她扮演的是一个重要的,不可缺少的,但站在法律的角度,却是唯一不用承担法律责任,甚至还可以算是受害者的一个角色。璩前辈也好,贺晨与贺月佳也好,还有盛子邰,这些人都不会出卖她,而徐有、元震八与她有交换条件,加上他们两人也是安全的前提下,段梦就不会东窗事发。” 贺晨雪听到这,打了个寒颤,她始终不认为自己的母亲会那么可怕,会将自己至亲之人都算进这个局之中,再将自己给摘干净。 璩瞳淡淡道:“是,但是那又怎样?铸玉会的目的达到了,以后与合玉门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争端了。” “她所谓的主持正义,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这一幕幕悲剧上演完全就因为当年盛丰抛弃了她,将她象货物一样送到了东北,送进了铸玉会。璩前辈,俗话说,爱之深恨之切,她始终爱的人是盛丰,是合玉门的门主盛丰,不是你这个铸玉会的首工。”刑术看着璩瞳,“璩前辈,你所做的这些事情都不值得,你好不容易能和女儿们团聚,要做的是安享晚年,而不是大开杀戮。” 璩瞳走近刑术:“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事情已经做完了。而且,段梦、月佳、凡孟这些年已经收集好了合玉门的一系列犯罪证据,在你们从长沙启程之后,段梦就以匿名的方式将这些证据交给警方,这一次,铸玉会是彻底的反败为胜了。” 刑术皱眉:“铸玉会是反败为胜了,但你不能保证没有其他人再觊觎东北的市场,再打甲厝殿的主意。” 璩瞳道:“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我只是想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说着,璩瞳自顾自地笑了。贺晨雪上前道:“那你怎么办?” 璩瞳走向贺晨雪,一把将其抱在怀中:“晨雪,爸爸对不起你,知道吗?当年爸爸知道潘峰的事情时,只知道自己和潘峰的生母一样,都是不合格的父母,但是,我很庆幸在这辈子最困的时候遇到了你的母亲,更高兴有了你和你姐姐两个乖女儿,更因此办成了一件铸玉会几百年来都没有办成的大事。我大部分心愿已了,唯独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没有按照祖辈的要求,去找到真正的甲厝殿所在。” 璩瞳说完松开贺晨雪,分别看了眼刑术与凡孟:“你们两人是新任的首工,也是我璩家的女婿,铸玉会的未来靠你们了。” 璩瞳说完露出个坚定的笑容,转身要朝石屋外走去,一侧的沐天健右手一抖,藏在袖筒的一把短刀落下,他反扣在手中,朝着璩瞳疾奔而去,刑术、阎刚要上前制止的时候,璩瞳已经转身来,举起右手,双指成剑,对准了快到身前的沐天健的眉心处,沐天健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璩瞳皱紧的眉头松开:“你是个讲义气,知恩图报的人,其实我一开始就有机会干掉你,在洞口的时候,我就算不杀死你,也有十成把握把你打成一个废人!我没那么做,是觉得盛钰堂身边,有你这样一个人,是他的福分,你的存在也是他曾经也做过好事的证明。如果你现在要复仇,我不会还手,不过你得考虑一下你的结局,你仔细看看周围。” 沐天健用眼角的余光一扫,知道周围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只要他出手,说不定璩瞳没死,他却立即丧命。而此时,就连盛子邰也给段氏兄弟递了眼色,如果沐天健对璩瞳下手,段氏兄弟一定会下杀手,原因很简单,盛子邰宁愿相信璩瞳,也不会相信沐天健这个为盛钰堂死心塌地卖命的人。 沐天健放下匕首,俯身抱起盛钰堂的尸体,大步离开。 璩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转向盛子邰道:“我知道,你也恨我,你恨我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是我杀了你哥哥,更多的是因为,你觉得很屈辱,你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还有一段那样的过去,还与你父亲之外的男人生下过孩子。但你要记住,如果不是我,不是你妈妈,不是你姐姐和姐夫,以你的性格,永远当不上门主!” 盛子邰眉头紧锁,就那么看着璩瞳,听着他那些无法反驳的话。 “如果当上门主的是盛钰堂,你不会屈身于他之下,到时候,最终的结果还是你们兄弟相残。就算让盛丰来选,他可能还会选择盛钰堂,不可能是你。你下半辈子只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忘记今天的事情,第二,当一个安分守已,孝顺母亲的合玉门门主,传承好属于你们的玉文化。”璩瞳说完,抬手要去按盛子邰的肩,但手抬起来,最终没有放下去,而是收起来了,“路已经铺好了,你要做的就是走稳点。” 璩瞳说完,环视周围:“我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好像没有了,我该出发了,你们也该出发了,我会去自首。” 璩瞳走到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微微侧头道:“刑术,其实以前潘峰离开坐窟的时候,我就知道,当时的他就是现在的我,我和他没有什么区别,就如你当时所说一样,其实抛开感情因素不谈,仔细思考的话,这个局,不需要流血。” 璩瞳随后扛起徐财和徐道的尸体离开了,谁也没有制止他,也知道无法制止他。 贺月佳和贺晨雪就站在那看着,都牵着身边那个男人的手,希望他们手心中的温暖能传到胸膛,化掉心脏表面的那一层冰霜。 随后,在场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盛子邰的身上,接下来事情要如何发展,全看他了。 “刑术,我不会食言的。”盛子邰走过刑术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朝着贺月佳问道,“贺月佳,我妈呢?” 贺月佳看了一眼凡孟,随后道:“你妈,一直都在你爸身边。” 盛子邰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 长沙郊外,盛丰别墅内。 急促的门铃声响彻门廊,又从像喇叭一样的门廊传遍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就像一只手一样拼命敲打着客厅一侧监控室的门。在监控室中的铁牧风站在监视器前,看着画面上站在大门口的傅茗伟、董国衔两人,还有其身后停着的三辆警车。 也许别墅早就被包围了,也许山上布置好了特警与武警,也许警方的狙击手占领了制高点,瞄准了屋子中可以看到的每一个人。 铁牧风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现在,是他应该报答盛丰恩情的时候了,他抓起对讲机,让保镖们在后院集合,不要轻举妄动,随后开门出去。 开门的那一刻,铁牧风发现盛丰就站在门口,换了一身商务西服,这一身衣服,盛丰只会在正式场合才会穿。 “老爷子,警察应该没有全面包围,我可以带你从暗门离开,按照从前紧急预案中的方案,我们先躲一段时间,然后再从云南出境。”铁牧风认真地说,“时间不等人,咱们走吧。” 盛丰像是没听到铁牧风的话一般,只是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有人敲门,就得有人应门,牧风你去开门。”说完,盛丰四下看了看,“梦妈,来,帮我整理下西装,袖口有褶子。” 叫梦妈的保姆从厨房走出来,擦了擦手,低头过来,帮盛丰整理了下,低声道:“老爷,脱下来我熨一熨吧。” 梦妈说话时,盛丰就这样低头看着身旁的这个中年妇女,随后微微摇头,看着铁牧风又道:“别让客人等久了,去开门呀!” 铁牧风转身朝着门廊走去,盛丰则忽然抓住梦妈的手,让梦妈不由得一愣,随后他又松开,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只是快步跟上了前方的铁牧风。 梦妈站在那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廊,随后转身走向后院,步伐走得很轻,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 门外,董国衔的手一直按在门铃之上,许久不见开门的人担心道:“会不会跑了?” 傅茗伟看了下周围的山,抓起对讲机要询问布控小队的情况时,门却开了,首先看到的是面无表情的铁牧风,然后才是其后站着的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精神抖擞,面带笑容的盛丰。 “请问,合玉集团董事长盛丰先生在吗?”傅茗伟说话的同时,拿出了逮捕证。 盛丰上前道:“你好,我就是。” 傅茗伟将逮捕证放在盛丰眼前:“盛丰先生,你因涉嫌一桩谋杀案,多桩文物伪造案、诈骗案以及洗钱案,经过人民检察院批准,现将你逮捕,请你跟我们走吧。” 董国衔摸出手铐来,铁牧风皱眉,盛丰却径直上前伸出自己的双手让董国衔拷上,同时对铁牧风说:“牧风,家里就靠你了,我以后肯定是回不来啦,不管以后谁主持公司,如果你还有精力,还愿意干下去,请你帮助他。” 铁牧风微微点头:“明白。” “另外,在我床头的抽屉里,有两个文件袋,写有你名字的是我给你的,另外一个麻烦你交给梦妈。”盛丰叮嘱道,铁牧风没有应声,只是微微点头,忽然觉得鼻子很酸。 盛丰说着,准备要走,转身的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什么,他扭头看向别墅二楼的花园,在花园的边缘站着拿着工具的梦妈,那个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保姆,也是他几十年来从未承认过的妻子段梦。 第四十二章:黄雀在后 盛丰看着段梦的身影,喃喃道:“照顾好你自己。” 盛丰说完转身看着傅茗伟,笑道:“警官,不抄家吗?” 傅茗伟冷冷道:“那叫搜查,搜查的前提是为了找出相关的证据,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否则我拿不到逮捕证!” 盛丰跟着傅茗伟上车,门口的铁牧风就那么看着,二楼花园边缘的段梦也那么看着。 警车掉头离开,越来越远,铁牧风慢慢走出去,站在那条路上眺望着,而花园里的段梦站得高,比他看得更远,也那么一直看着。 带着浅浅笑容的段梦笑着笑着忽然掉下了眼泪,她双手的工具落地,捂脸哭了出来。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意味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会锒铛入狱,盛丰再也没有可能离开监狱,而璩瞳则有可能在自首之后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是个没有户籍,没有身份的人,一个彻头彻尾的活死人。 与其说这是铸玉会对合玉门的复仇,不如说,这根本就是一个女人的复仇,她为了复仇,伤害了一切可以伤害的人,包括她的儿子和女儿们。 “我才是罪人吧?”段梦看着眼前的那盆半死不活的君子兰自言自语道。 盛丰的房间内,铁牧风找到了那两个文件袋,将自己那个装好放在腰后之后,他拿着段梦的那个下楼,在花园中找到了段梦,这个身兼多职,可以自由出入别墅一切地方的阿姨。 铁牧风找到段梦的时候,并未发现在十来分钟前她曾经哭过,因为几十年以来,段梦已经学会如何完美掩饰自己,如何不让其他人注意到自己,所以,处理泪痕不在话下。 “梦妈,这是老爷子让我交给你的。”铁牧风慢慢地将文件袋递了过去。 段梦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平静地收下文件袋,简单致谢。 铁牧风微微皱眉,他意识到了什么,因为往常过年过节他和老爷子一起给别墅中的保洁工、保镖、电工等发红包慰问的时候,发到梦妈那,梦妈总是一脸的笑容,连连道谢,有一次端午节她收到了一个特大的红包时,还表现得十分惊讶。 而现在,梦妈却显得那么平静,对老爷子与警察离家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疑惑,什么也不问。 最终,铁牧风还是没有将要问的话问出口,而是微微点头后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回到房间内的铁牧风脱下外套,取下那个文件袋,打开文件袋,从其中拿出几份律师事务所的文件,还有两张银行卡,其中一张是泰国盘古银行的,而另外一张则是挪威中央银行的。那些个律师文件上面,都是证明盛丰前些年在冰岛买下的房产、地产都属于铁牧风的妹妹铁粤华的。 铁粤华此时正在冰岛帮盛家看着那些房产,也算是个代理人,从日期上来看,这些证明恰好是盛丰买下那些房产当年开出的,换言之,当初盛丰买下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赠给铁牧风。 铁牧风坐在那,自言自语道:“老爷子,你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段梦回到自己那个保洁员所住的小屋中,关上窗户,锁上门,戴着老花镜打开台灯,规规矩矩坐下之后,才打开那个文件袋,文件袋里面有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还有一个信封,另外就是一份委托文件。 段梦首先拿起那几张照片,看到照片中是贺月佳、贺晨雪两人高中时候的照片,剩下几张就是后来长大之后的照片,包括贺月佳已经成为合玉门门徒之后的照片。 段梦看到这,右手慢慢摸向那信封,从其中抽出那封信来—— 小梦: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从我认识你那天开始,我就称呼你的全名。即便是我们相爱,我还是没有用过任何昵称。我知道,你看到“相爱”二字的时候会觉得可笑,因为你从来不认为我爱过你。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就表示,我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亦或者向警察自首了,这是迟早的事情,你当年就说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文件袋中的那几张照片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你在东北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原因很简单,铸玉会的两个首工竟然收养了两个长得与你年轻时候几乎完全一样的姑娘,这能说明什么呢? 你也许低估了合玉门刺探消息的能力,合玉门几百年来与明廷、清廷、革命党复兴会、中统、军统、日本特高科,甚至是美国和英国都打过交道,深知情报的重要性。一个重要的消息可以瞬间扭转战局,决定上万人,乃至几十万人的生死存亡。 当然,我刺探这个消息,仅仅只是为了我自己。 你在铸玉会生下双胞胎,而在铸玉会中,大几率能产生双胞胎的只有璩家人,再者,以你的个性,你只会为璩家人生孩子,而当时,璩家人已经消失了几十年,我由此断定,璩家还有后人活着,所以才在很多年之后,找机会重新寻找甲厝殿,这是合玉门几百年来最想找到的秘密。 段梦,你真的好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我明知道你是个可怕的女人,却依然爱你。 当年我被迫派你去铸玉会,并不是我单一决定,而是被那些长辈们逼的。那时候,我刚刚以不光彩的手段成为了门主,碍于所谓的规矩,长辈们不允许我们结合,甚至有人提出,要处理掉你。 合玉门几百年来一直遵循最简单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将出了问题的人抹去。 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抹去我爱的女人,所以我只得狠心将你派走。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话,因为一切都不重要了,由此是在我判断出你要做什么之后,我故意任由其发展,只是希望这样可以补偿你,要知道,在你的计划当中,我只需要做一件小事,就可以彻底中断整个计划链条。 你回来之后,那些个老不死的死得差不多了,我依然在等着,没想到等到你怀上了子邰,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你连怀孕都是故意的。你那时候逼我去处理掉那些当年决定你去留问题的人,我没有答应,于是怀孕的你再次消失。 等我再找到你,已经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你独自生活在湘西的山中,带着已经三岁,却还不怎么会说话,无比胆小的子邰。 子邰因为在山中与世隔绝,潮湿阴冷的环境让他体弱多病,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我带他离开的时候,他连续半年都处于噩梦之中。愤怒的我,不再履行我要明媒正娶你的诺言,只是答应你留在子邰身边,因为我认为你不配做一个母亲,更清楚,你怀孕的时侯离开我身边,仅仅只是为了惩罚我。 可是,即便是那样我还是爱你,到底是你太残忍了?还是我太愚蠢了?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子邰的心理疾病再也没有治好过,他在山里出生,在山里长大到三岁,却对湘西的大山充满了恐惧。因此,在无数个夜晚,我都考虑过,我是不是当初真的应该抹去你?同时,我也等待着你在某天给我的茶杯或者饭菜之中下毒,完成你对我的报复,一了百了。 但我错了,你太恨我了,导致你在多年前就启动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复仇计划,而我,为了让你得偿所愿,选择了视而不见。 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合玉门历史上最伟大的门主之一,到头来我仅仅只是一个为了儿女私情出卖了一切的凡夫俗子。原本我是想将合玉门交到钰堂的手中,但我清楚,如果我交给钰堂,迟早有一天,你会教唆子邰将钰堂抹去,你不需要否认,我很清楚你就是那样的人,那样一个不择手段,有着蛇蝎心肠的女人。 最后,我想恳求你,我已经得到了惩罚,那就让一切结束吧! 另:附带的那份委托书中,我将这些年私自留存下来的一些珍贵玉器转赠于你,这些东西都是没有任何记录的,警方查不到,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当这封信快要结尾的时候,我又仔细想了想,站在阳台上看着在下面忙碌的你,发现我还是爱你。 我真的好愚蠢。 别了,我深爱的人。 盛丰 …… 段梦看信的时候,没有掉泪,反而只是不断地摇头。 她很失望,失望盛丰原来是这样一个人,与她想象中那种顶天立地的男人完全不同,只是个柔弱的,不会反抗,不会认真思考的混蛋。 是的,他软弱到当初没有强硬地反对那些个长辈荒谬的提议,也软到明知道贺月佳、贺晨雪的存在,却装作不知道,更软弱到在自己的亲儿子盛子邰变成那副模样之后,依然与段梦签署下那么可笑的协议。 当然,最软弱的是,他从来没有对段梦说出那三个字。 段梦笑了,也哭了,她坐在那,自言自语道:“对,我不仅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是个贱人,一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接下来,段梦就坐在那,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在回忆中,盛丰并没有派她去东北,而是与她结婚生子,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不,那不是回忆,那只是她的梦。 深山石屋之中,盛子邰准备离开,回去接受合玉集团的一切,现在正是时候。临走时,盛子邰再一次对刑术强调道:“我记得我说过的话,如果我当了门主,那么合玉门与铸玉会的一切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合玉门也不会再觊觎东三省的市场。” 刑术道:“盛子邰,好好做个生意人,不要学你父亲和从前的合玉门门主。” 盛子邰冷冷道:“刑术,我希望你会是我的朋友,在走之前,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他们可能会随时吞掉你。” 说完,盛子邰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凡孟,与段氏兄弟一起,转身离开。 石屋内,顿时只剩下刑术一行人,凡孟、贺月佳,以及徐有,元震八。 元震八此时坐下,笑着问:“刑老板,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 刑术道:“商量什么?” “是不是要继续呀?”元震八笑道,“继续寻找甲厝殿,我认为应该去。” “你认为?我们?”刑术看着元震八,又扫了一眼蹲在门口,面无表情像尊泥像的徐有,:“我们二字里面似乎不包括你和徐有吧?” 贺晨雪此时下意识看了一眼贺月佳与凡孟,两人只是站在那听着,与他们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似乎想用行为来表示,他们始终与刑术不是一路人。 元震八摇头:“刑术,你需要我们,而且你将来也用得上我们。” 其余人觉得元震八话中有话,阎刚等人都朝着刑术靠近,提高警惕。 元震八先后看了看贺晨雪与贺月佳,随后道:“我与两位小姐的母亲,也就是段女士达成过协议,我帮她完成计划,她答应我,让铸玉会吐出关于奇门的线索来。当然,我也做了功课,很清楚的知道奇门的线索与铸玉会有关系,在一幅绝世画当中。我这个人很坦诚,我是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如果接下来你们将我和徐有排除在外,那么我就会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给警方,来个鱼死网破。” “喂,说话语气不要那么大。”阎刚作势要上前,谭通却一把拦住了他,因为谭通看到屋门口的徐有拿出了一截电子引信,看来他身上果然还有炸药等东西。 徐有将电子引信含在口中,瞪大眼睛道:“周围都有炸药,我埋下来的,如果你们妄动,我只要稍微一用力,大家都得下地狱!” 刑术瞪着徐有,问:“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简而言之两个字——奇门!”徐有回答道,“奇门是一个不知道它存在的人,才不会去想找的地方。” 刑术现在可以确定了,两人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奇门,但是要查出元震八的身份来路不容易,除非找到段氏兄弟帮忙,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加之他也不想欠盛子邰的人情,看来只能从徐有身上下手了。 “看样子我是没有办法拒绝了?”刑术道,“好吧,不过有个条件,甲厝殿里面的东西你们不能拿走,那是属于铸玉会的。” 徐有此时呵呵一笑:“往大了说,那是属于天与地的,往小了说,那是属于苗族的,和铸玉会有什么关系?没有甲厝堡和甲厝殿,铸玉会也不会诞生!” 徐有的话让刑术无法反驳,如今他们已经摆出一副吃定刑术的模样,不过此时刑术最奇怪的是,凡孟和贺月佳竟然一直保持沉默,他们想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凡孟牵着贺月佳的手走出来:“我提议,大家不要再争论了。虽然最早发现甲厝堡的是铸玉会,但也是因为甲厝堡才诞生了铸玉会,按照徐有所说的,硬要说甲厝堡甲厝殿里面的东西是铸玉会的并不恰当。其次,从客观角度来说,如果没有元震八和徐有,铸玉会与合玉门不会获得新生,虽然流了血,死了人,但这毕竟是事实,你说是吧,刑术?” 凡孟看着刑术的同时,元震八与徐有两人已经慢慢走向了他,摆出了一副与刑术等人对峙的模样。 这一刻,刑术忽然明白了,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凡孟一开始就算到了这一步,他虽然身处璩瞳的计划之中,但最终的目的是甲厝殿。在哈尔滨与自己交谈的一切都只是试探,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合作,当然对凡孟来说,答案是否定的,但凡孟很清楚,以自己和贺月佳的实力没有办法与刑术抗衡,他需要帮手,而这两个帮手就是在此事当中,几乎可以完美脱身的徐有与元震八。 元震八是干净的,就如他自己所说一样,他只是下了三丈青的蛇胆汁而已,就算拿到法庭上,找个好律师,要脱罪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他是逐货师中擅长医术制药的,根本无法成为佐证,因为“逐货师”三个字,在检察官、法官眼中就和“齐天大圣”这类词汇一样的可笑。 徐有更不用说了,之前徐氏兄弟的犯罪证据都在合玉门的手上,警察都没有实际证据,现在徐氏兄弟中其他三人全部死了,就剩下他一个,合玉门正处于混乱之中,也无暇顾及此事,所以徐有也是安全的。 “凡孟,说实话,我有些后悔了。”刑术冷冷道,“我确确实实没有想到你一直藏在所有事情的背后。” “刑术,我之前说过,铸玉会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我提醒过你。”凡孟看着刑术道,“提议我成为首工的,是你。” 贺晨雪此时道:“凡孟,你到底要做什么?姐,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贺月佳不语,只是站在凡孟的背后,现在她的样子与沉默中的贺晨雪一模一样,刑术知道,她是有话不能说。 凡孟又道:“刑术,寻找甲厝殿,需要你的帮助,我可以保证,只要找到甲厝殿,我可以告诉一件你最想知道的事情。” 刑术皱眉,此时贺月佳在后方点头。 凡孟又道:“岳父大人亲口告诉我关于如何解开绝世画中隐藏着的奇门线索,让我转告你,但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筹码,所以捏在了手上,不过我保证,只要你帮我找到甲厝殿,我一定告诉你,决不食言!” 第四十三章:纹鼬 面对凡孟的话,处于疑惑当中的贺晨雪急了。 贺晨雪道:“姐姐,凡孟,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不就是去找甲厝殿吗?刑术也没有拒绝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拿这些事情来要挟,来交换呢?” 贺月佳道:“晨雪,你一直生活在相对封闭的环境当中,有些事情你根本不知道,爸走了,铸玉会接下来只能靠我们了,有些东西不能落在外人的手中。” 贺晨雪怒道:“姐,刑术现在也是铸玉会的人,他也是首工,他是爸指定的!” “你还不明白吗?爸为什么要指认他当首工,原因很简单,只因为他师父郑苍穹可以救咱们铸玉会,天知道对付完合玉门之后,他与他师父会做什么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说,相信谁,都不要相信逐货师吗?他们都是一群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骗子!”贺月佳说得很激动,但刑术不知道她为何那么激动,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同样身为逐货师的元震八,而元震八脸上却带着奇怪的笑容。 凡孟抓紧贺月佳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下去,又道:“刑术,我的条件就是,你帮我找到甲厝殿,再辞去首工一职,再也不要插手铸玉会的任何事情,你如果答应,我保证在事成之后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 刑术指着元震八:“那他呢?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也是为了奇门,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先告诉他?” 凡孟看了一眼元震八:“我就算告诉他,画在你手里,他也无可奈何,至于他之后与你做什么交易,那是你们的事情,现在,我们要走了,你们可以跟着我们,也可以选择离开,就这样。” 凡孟随后抓了自己的背包,牵着贺月佳的手,转身离开石屋。徐有紧随两人的身后,而元震八则站在那冲刑术笑了笑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跟上来,我们要是走远了,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要再找到我们,不容易。” 元震八说完也快速离开,石屋内只留下刑术和其他五人,事情从未知转变到了现在这个状况,这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刑术慢慢坐下来,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静,需要思考,需要再挖掘一下事情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这件事是不是与自己师父郑苍穹有什么关系? 刑术决定先搞清楚徐有的身份,他必须得联系远在哈尔滨的凡君一,因为他不仅是凡孟的父亲,也是徐有的老师,当然,刑术还得搞清楚,徐有所说的另外一个老师到底是谁。 …… 长沙,新成立的文物侦缉部临时办公地点,对盛丰的审讯正在有序地进行着。 盛丰对所有的事情都点头承认,但大部分事情他虽然承认却表示记不清楚了。可以说,这个合玉集团的董事长将所有的罪行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以傅茗伟的经验来判断,盛丰是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为了不牵连他人,做了较为完美的安排。 审讯室隔壁,站在单向玻璃另外一端的傅茗伟抱着胳膊看着,身旁的董国衔不时会抬眼去看审讯室内角落中架着的那台摄影机,他担心摄影机出现什么问题,因为这个案子是这个部门成立以来经办的第一桩大案,其涉案金额也应该是建国以来较为罕见的。 董国衔看着手中那张图册:“傅队,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呀,还没结案呢,这才走了三分之一吧?涉案金额就已经达到了三千多万。” 傅茗伟笑了一声道:“恐怕这三千多万还只是个开头呢。” “是呀。”董国衔看着隔壁屋中的盛丰,“太夸张了,没想到这一行来钱这么快,这么轻松,和骗傻x一样,看来这个时候上级成立咱们这个部门,估计也觉得事情严峻了,看样子盛丰是完了。” 傅茗伟摇头:“他是承认了一切都是他做的,但是很多事情他记不清楚了,法治社会讲究的是证据,即便是当事人承认,没有证据,人证和物证的前提下,你定不了罪。就拿那桩当年他在湘江边淹死人的案子来说,时隔多年,按道理追诉期都过了,虽然他承认,但三次审问,他三次说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同,感觉是他老糊涂了,不过,我觉得这也许是盛丰的策略,他有其他的目的。” 董国衔疑惑地问:“傅队,其他的目的?他想逃?不可能吧?” “不,逃是不可能的,我感觉他好像在之前就计划好了要被我们抓住。”傅茗伟手放在玻璃上,摇头道,“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就算咱们没有收到匿名的证据,他也会来自首一样,当然了,那证据也可能是他自己投递的。” 董国衔问:“你是说,他自己想进监狱?” “不,是想被警察抓住。”傅茗伟说到这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在寻求警方的保护。” 董国衔正要问为什么的时候,审讯室中的同事起身来,走到这个房间道:“傅队,盛丰说想见你。” 傅茗伟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整理材料吧。” 傅茗伟也不急着过去,隔着玻璃看着,看着盛丰安坐在那,时不时喝一口水,表情很平静,也不抬头去看墙壁上的挂钟,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傅茗伟笑了,故意点了一支烟,转身进了审讯室。 傅茗伟坐下之后,道:“我抽烟,你不介意吧?老毛病了,正在改,比以前好多了。” 盛丰摇头:“我以前也抽,后来戒了,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没有活够。” 傅茗伟端着杯子喝了一口:“你话中有话,什么意思,直说吧。” 盛丰道:“我知道你们是新成立的部门,你们还有很多东西不懂,特别是对金银玉器古玩古董这个行当,我可以帮你们,当然,我并不是要以此作为交换,只是想在死前做点好事,仅此而已。” 傅茗伟就那样看着盛丰,也不说话。 盛丰又道:“哪怕是离枪毙不远了,我也想帮助你们填补一下空白。” 傅茗伟点头:“做好事,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关键是,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帮上忙,如果你所说的那些事情连古玩城里那些摆地摊的都知道,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纹鼬。”盛丰把话题一转,说了一个词,“纹鼬是鼬科类的一种,主要分布于东南亚一带,在锡金、尼泊尔等地也有存在,用俗话来说,就是一种貂。” 傅茗伟皱眉,笑道:“我没兴趣听你说动物。” 盛丰却是笑了:“这些年,全球艺术品市场达到了历史最高,按照2014年的数据来看,已经超过了510亿欧元,每年基本上以7%的速度增长,全球艺术品市场的销售按价值算由三大艺术品市场主导,第一个是美国,所占份额为39%,其次是中国和英国的22%,剩下的份额基本上就不值一提了。” 傅茗伟冷笑道:“我知道。” “但是在艺术品市场非法交易的交易额度有多少呢?据我知道的,光在英国,去年一年的黑市交易额就在80亿美元左右,还是不完全统计,其中四成流入了非法武装组织和恐怖组织的腰包中,最关键的是,非法交易至少有3000年的历史了,国外有个艺术家说过,市场中约有大概98%的艺术品都不是通过正规渠道得到的。”盛丰露出浅浅的笑容,“每个人都可能是艺术品非法交易的潜在犯罪分子,因为这个利润太大了,2009年,著名的索斯比拍卖行就被指控为艺术品走私集团服务,12人遭到逮捕,这个案子直接牵连的人上了三位数。” 傅茗伟喝了一口水:“这些我都知道,我这里的数据比你的还详细。” “纹鼬,也是一个活跃在东南亚一带的国际走私集团的名字,这个组织很神秘,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老巢,他们的头目是谁,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具体运作的方式,他们的账户有无数个,每次交易都用不同的账户。这些年,整个亚洲七成的艺术品走私案都与他们有直接关系,剩下三成与他们有间接关系。”盛丰说到这,慢吞吞地喝完杯中水,“傅警官,水喝完了,我嗓子干,麻烦您再给我倒一杯好吗?” 傅茗伟迟疑了下,还是起身去倒水。 盛丰又接着道:“徐氏兄弟早年盗墓弄出来的东西,是通过我找到纹鼬出的货,我的一些在东南亚买回来的低价宝石也是通过纹鼬走的货。” 傅茗伟皱眉:“你的口供里没有提到这个。” “有用吗?”盛丰道,“我如果写下来,你们会认为我在吹牛,在转移视线。” 傅茗伟其实知道纹鼬这个组织,在潘峰案之中,国际刑警方面传来的资料提到了纹鼬——俄罗斯警方调查当地黑帮名画伪造案中,黑帮成功供出纹鼬,指出他们出货基本上都是通过纹鼬,一些洗钱的办法也是纹鼬所教的。可惜的是,谁也不知道纹鼬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准确来说,他们谁也没有见过纹鼬这个组织中的任何人,联系方式也全是靠的网络。 而且,那是纹鼬第一次浮出水面,国际刑警方面表示以前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所以,在传来的资料中,除了纹鼬二字之外,其他的全是空白。 所以,当之前盛丰说到纹鼬二字的时候,傅茗伟其实是心头一紧,只是他担心盛丰话只说一半,所以时不时打断他,试探盛丰是不是真的有诚意要交代他所知道的事情。 傅茗伟听完后道:“没有了?那你不是等于没说吗?” 盛丰很是平静:“傅警官,我知道前不久,你们和国际刑警、俄罗斯警方合作,破获了一桩油画走私案,其中详细情况我全都知道,你信吗?” 傅茗伟微微摇头,表示不信,紧接着盛丰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很是详细,有些细节是警方才知道的。 傅茗伟内心很吃惊,他知道,这些不是盛丰去买消息就能买来的,但他依然表现得很平静,只是又点了一支烟。 盛丰说完后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是纹鼬,我知道有些是国际刑警方面才知道的,由此我可以判断,国际刑警方面有人泄露了资料,卖给了纹鼬,或者说,国际刑警那根本就有他们的人。” 傅茗伟往椅背上一靠,指着盛丰道:“你这次被捕,是故意的,因为纹鼬找你麻烦了,你又抵挡不过,只得干脆被警察抓住,等于是被警察保护了起来,很聪明。” “谢谢夸奖。”盛丰笑了,“但我也是真的要真心悔过,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人一旦老了,胆子就会变小,会害怕死,特别是惨死,寿终正寝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傅茗伟心想,这个纹鼬真那么可怕?可怕到盛丰这个拥有着那么大集团的人,都可以放弃一切不要,以自首、牺牲自由蹲监狱为代价来换取警方保护的程度? 盛丰说到这,仰头看了看四下:“我知道,你会将我转走,所以,有些话我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 傅茗伟起身,出门后对董国衔道:“我去汇报上级,尽快安排盛丰转移,刚才我和他的对话资料单独存放,除了你之外,不要让任何人接触。” 傅茗伟点头,转身去安排了,此时一名刑警气喘吁吁地跑来:“傅队,有个叫璩瞳的老头在德夯苗寨派出所自首了,他还带了四具尸体来,其中三具是徐氏兄弟的,还有一具是合玉集团董事长长子盛钰堂的!” 傅茗伟指尖夹着的香烟掉了下来…… 山中盆地中,刑术远远站在空地内,拿着卫星电话,远处的石屋门口,站着贺晨雪、阎刚、谭通和萨木川,白仲政已经先行一步,去紧跟着凡孟等人,沿途留下标记,好让后来的刑术等人沿着标记追上。 刑术正在与凡君一通话,他在电话中首先询问了徐有的事情,凡君一告诉他,徐有从前的确算他带过的学生。 刑术纳闷:“为什么叫算是带过?” 凡君一叹气道:“我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学校的兼职教授,但在学校授课时间也比较长,徐有是我学生当中算是比较出彩的一个,他对历史方面的知识底子很深厚,这么说吧,当在初高中时代,人家对历史头疼的时候,他可以将历史书当小说看,但是他的性格很古怪,这种古怪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出来的,他很会隐藏自己。” 刑术道:“这个我倒是发现了。” “他对古物痴迷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且从小就有一种特殊的自然崇拜,他自己在脑子中幻想出来了一个自然神,他认为自己的信仰就是天与地。”凡君一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他认为很多东西应该回归自然,而文物古董这些东西都不应该买卖,那是人类崇拜自然而产生的一种自然崇拜行为,售卖古董的行为是犯罪,售卖古董的人是罪犯,应该遭受天谴,他曾经告诉我,他希望有一天世界上的人们不再用那种方式去侵害自然和历史,他也朝着那个目标前进。” 当时的凡君一听完之后,觉得徐有的精神有些不正常,于是找了自己的一位挚友,同样身为教授的心理学教授来开导徐有,没想到徐有愈发严重,某次在凡君一的公开课之上,公开指责凡君一是一名罪犯,最后被学校的保安给架了出去,凡君一向学校求情,只是给徐有了一定的处分,没想到徐有之后竟然偷盗了学校中向收藏名家借来的一个花瓶,抱着花瓶试图跳楼自杀,被拦下之后,因为判断徐有精神有问题,只是判徐有进精神病院治疗。 凡君一说到这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哈尔滨看到徐有的时候会那么惊讶,因为他原本应该是在精神病院的,后来我去查过,才知道医院方面认为他已经痊愈了,这才让他出院,不过他出院的时候,我多了个心眼,查了下会诊的医生名单,发现其中就有我介绍给他的那名老师,也就是那名心理学家杨徵侠。” 刑术此时才明白:“你的意思是说,徐有口称的那名他的老师,就是杨徵侠?” “应该是,除了他没有别人,只有我和杨徵侠与徐有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开始是我,随后就是杨徵侠,但如果是杨徵侠对徐有造成了什么影响的话,这件事的后果就挺可怕了。”凡君一说道,停顿了许久才说,“其实我不应该说出来的,毕竟那只是我个人的推测。” 刑术问:“干爹,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凡君一道:“杨徵侠智商很高,他同时也是国外一个高智商团体的会员,不过因为我与他是好友的关系,我们的关系比较近,长期的接触,我发现他虽然是个心理学专家,是个心理医生,但他可能自己都有心理疾病,我说不出来。” 刑术疑惑:“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的?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剥夺资格吗?” 凡君一解释道:“你知道什么样的精神病患者最可怕吗?” 第四十四章:患者 刑术思考了一阵道:“按照我爸的说法,就是那种间歇性的最可怕,没有发病前完全和正常人一样,而且比正常人还冷静,不过一旦有什么特定的事情刺激到他了,他就会发病,发病之后判若两人,发病结束后,又会记不清楚自己之前做过什么。” 凡君一道:“不,根据我知道的,应该说是杨徵侠告诉我的,最可怕的精神病患者是,他知道自己有病,并且也知道自己的病根在哪儿,但他不会去治疗,不会去克制,相反会期待着自己时不时发病,就如同是吸毒上瘾的人一样,发病就如同是在吸毒,而杨徵侠就是那类的精神病患者,虽然我没有看到他表现出来,可当他说出这类病人特征的时候,我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出一种渴望来。” 刑术应道:“我明白了,但是杨徵侠人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最近几年他开始旅行,电话都打不通,我只能通过在他的博客上留言与他短暂沟通,而且他不会马上回复,我也不能保证他现在是不是与徐有有联系。”凡君一说完,又问,“你们现在怎么样?凡孟呢?” 刑术原本不想说,但碍于眼下的形势,他只得将凡孟和贺月佳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有璩瞳的一系列事情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凡君一听完之后,许久都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让刑术都以为电话已经断线了,他在“喂”了一声后,凡君一反应过来回话道:“我在呢。” 刑术道:“干爹,没事的,我会带他们回去的,我保证,这件事有蹊跷,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对了,你知道元震八这个名字吗?” 凡君一立即回答:“以前听人说过,不认识,好像也是个逐货师,而且是个药师,以收集天下的奇药为目的的,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好吧,那先这样吧,我得给我师父打个电话。”刑术说完与凡君一告别,然后拨通了优抚医院郑苍穹房间的座机。 而此时,在郑苍穹的房间内,郑苍穹正与马菲坐在一起,喝着茶。 马菲喝完一杯茶,放下杯子,低声问:“郑先生,你答应吗?” 郑苍穹笑道:“马小姐,这个不是我答不答应的问题,就如之前合玉门来找我一样,其实是为了找我的徒弟,要看他,不是看我,他已经长大了,我无法替他做决定。” 就在此时,电话响起,马菲扭头看着发出刺耳铃声的电话,又看向郑苍穹。 郑苍穹慢慢上前,抓起电话,放在耳边:“喂,刑术呀?是,我在,我知道合玉门的事情了,盛丰已经被抓了,合玉门的事情结束了,你做得很好。” 刑术立即道:“师父,事情没完呢……” 说着,刑术将大概的事情再复述了一遍,问:“徐有的大概资料我有了,但是元震八我是一无所知。” 郑苍穹拿着电话背对着马菲,马菲则看着窗台上的那几盆植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喝着。 “元震八,逐货师,专攻医术药物,是个奇才,出师的时候是在四川,出师那一年,他在四川的深山中,找到了一颗千年参,其形状如小孩儿模样相同,外表发红,其叶只有三瓣,属三叶红参,很珍贵,极少见,而且在四川更难见到,由此出师并且有了名声。”郑苍穹站在那给刑术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后来,他去了泰国,帮助泰国王室的一个人治好了一个怪病,随后又去了缅甸,在游击队中当了一段时间的军医,救了不少人,从此之后名声大震,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中医和西医都不错,而且还都是自学的,没有上过任何医科大学,是个奇才,听说他杀人的技术也不错,当然,这只是传言,我就知道这些。” 刑术听完之后,低声道:“师父,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嗯。”郑苍穹应了一声,“总之,你要顾好你自己,元震八不好对付,而且正常来说,他不应该对奇门和甲厝殿感兴趣,他是一个一心只想探寻医术的逐货师。” 郑苍穹说话的语气,无比的平淡,无比的冷静,这让刑术意识到他房间内有其他人,否则的话师父说话的语气不会这样,但是师父没有在言语之中给他发出危险的信号,换言之,他师父表达出的意思是——现在我身边有人,我还搞不清楚她的真实意图,但是我暂时没危险,不用担心我。 刑术道:“我明白了,师父你注意身体,对了,你还需要点什么吗?要不要我叫人给你带过去。” 郑苍穹知道,刑术的意思是,要不要他叫人去优抚医院帮他。 郑苍穹回应道:“不用了,我挺好的,水果你爸每天都买新鲜的,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就在此时,马菲却像鬼魅一样出现在郑苍穹的身旁,低声道:“郑老先生,我可以和刑老板说两句吗?您刚才说,您不能替他做决定,那我还是亲自问他吧,好吗?” 刑术听到马菲的声音,心头一惊,下意识看了一下石屋门口的人,其他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更何况一天时间马上就过,太阳又要落山了。 郑苍穹将电话交给了马菲,马菲拿过电话:“刑术,你有麻烦了。” 刑术不语,只是听着,马菲看了一眼郑苍穹又道:“纹鼬盯上你了。” 刑术愣了下:“纹鼬?” 郑苍穹深吸一口气,皱眉看着马菲。 马菲继续道:“是个跨国走私组织,主要对文物下手,之前徐氏兄弟盗墓出来的物件都是卖给了他们,合玉门也与他们有联系,应该说,纹鼬与亚洲各个犯罪组织都有着联系,听说他们的手已经伸向了欧洲,他们敢这么做,那就表示,纹鼬已经在东南亚彻底站住脚了,因为上次的俄罗斯油画案,加上这次合玉门的案子,他们损失了很多钱,在两件案子中,你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所以,纹鼬盯上了你。” 刑术拿着电话,许久才回答:“我知道了。” 马菲又道:“我帮你吧,现在只能我帮你了。” 刑术淡淡道:“不用,这种事这么麻烦,你帮我,我不如报警,警察帮我最好。” 马菲笑道:“好吧,我只是好心,没有其他的目的。” 刑术也笑了:“你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而且你的目标是奇门,你说你没有目的的时候,应该想想我会不会相信,另外,我师父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你知道后果的。” 马菲笑道:“再见,刑老板。” 刑术道:“再见,马小姐。” 刑术挂掉电话,寻思了一下,朝着石屋门口走去,看着谭通道:“炮王,你和萨木川的任务结束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钱我会打到你们的账户,是全款。” 贺晨雪有些诧异,阎刚皱眉,知道刑术又犯毛病了。 谭通慢慢上前,看着刑术:“刑术,你他妈什么意思?” “没什么。”刑术看了一眼萨木川,“因为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这已经与我们预期的行动不符,所以,第二阶段,你们没有必要参与了。” 谭通摇头:“没必要?就你们三个去对付那四个家伙?你有把握?” “没有。”刑术摇头,“危险性很大,而且现在有个犯罪组织盯上我了,我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与他们有关系,所以,我不希望你们搭上命来帮我,即便是付费的。” 谭通摇头:“刑术,我们认识多年,虽然出生入死只有一次,算上这次,是第二次,但是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也清楚我这位兄弟是什么样的人!”谭通说着一把抓过萨木川。 萨木川慢吞吞拿出合同:“刑老板,按照合同约定,是去找甲厝殿,还没开始呢,我不能违约,否则以后谁找我做事,你是想砸了我的饭碗?” 谭通笑了:“说得好,刑老板,你该不会是想砸了我们兄弟的饭碗吧?” 刑术看向贺晨雪,贺晨雪立即道:“我肯定会去的!” 刑术点点头,看着阎刚道:“阎王,这次麻烦比以前还大,我估计要和你签一个长期的保镖合同了。” 阎刚笑道:“没关系,有小白,有炮王,有萨木川,大家齐心合力,没什么可怕的。” 刑术点头:“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刑术牵着贺晨雪的手转身就走,阎刚抢先一步走在前面,去寻找着白仲政留下来的线索,谭通和萨木川依然断后,留意着这座古老深山中也许随时都会冒出的危险。 长沙,文物侦缉部特别看护地。 璩瞳被带到看护地已经两个小时了,两小时内,他只是供述了是自己用计让雷劈死了徐生,毒死了徐财、徐道和盛钰堂,至于其他的事情,他表示一概不知。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傅茗伟在见到他之后,拿出了二十张照片,照片中有些他不认识,有些是他认识的,其中就有刑术、凡君一、贺晨雪的。 傅茗伟将照片一张张放在桌子上,问:“璩先生,请问这些照片中的人,有没有你认识的?” 璩瞳摇头,傅茗伟笑道:“璩先生,你连看都没看。” 璩瞳撒谎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就认识这里面的人?” 傅茗伟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认识你,我可是警察。” 璩瞳笑道:“除非你是神仙,否则的话,你不可能知道我是谁,因为只有神仙才会那么神通广大。” 傅茗伟笑着从其中抽出刑术的照片来:“他是神仙吗?他应该知道,如果他知道,是不是代表他就是无所不知的神仙?璩先生,我的确不知道你是谁,你没有记录,警方系统内也没有你的指纹,说明你没有前科,更说明,你是一个连户籍都没有的人,但看你的样子,不是越境来的,所以,我只能推测你是个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璩瞳笑了,笑得很开心,“警官,你很会逗我这个老人家开心,我不是什么世外高人,我是个杀人犯。” 傅茗伟坐下:“你的确是个杀人犯,你杀了我们警方追踪了很久的嫌疑犯,但是还有一个人不见了,我想知道他去哪儿了?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璩瞳想了想道:“警官,你会做饭吗?手艺好吗?” 傅茗伟点头:“会做点家常菜。” 璩瞳又问:“你知道佛跳墙这道菜吗?名菜,很花时间和功夫的。” 傅茗伟道:“我知道,福建菜,但我不会做。” “这就对了,隔行如隔山,有些事情你不是某个行当的人,知道了也没用。”璩瞳笑道,“你只需要知道,我犯罪了,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就算我没有研究过,但也知道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更何况是四个人。” 傅茗伟想了想,问:“这样吧,我不问照片里面的人了,我就问你一些某个行当里面的词汇,你给我解释一下行吗?” 璩瞳只是看着傅茗伟笑,也不回答。 傅茗伟问:“请问你知道什么纹鼬吗?” 璩瞳摇头:“不知道。” “真不知道。”傅茗伟笑道,“不可能吧?盛丰都知道。” 璩瞳又笑了:“警官,你在套我的话,这样吧,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必要瞒你,不过,我知道盛钰堂是盛丰的儿子,所以,你可以告诉他,你帮他抓住了杀他儿子的凶手,让他说出更多你想知道的事情。” 傅茗伟笑道:“好主意,谢谢你。” 璩瞳平静道:“客气,我知道我死定了,在死前,我一定做到,只要能帮助你,一定帮。” 傅茗伟点头:“这一点上,你和盛丰一模一样。” 璩瞳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是杀人犯,也许你不相信我,但是我还得说,对于盛丰,还请你们警方多加小心,他很聪明的。” “了解。”傅茗伟点头,起身离开,走向第二个房间,拉开门,看着躺在床上的盛丰道,“盛先生,璩瞳建议我说,让我告诉你,我抓到了杀你儿子的凶手,这样你可以告诉我更多的消息,我说这是好主意,你说有必要吗?” 盛丰也不起身,只是翻着书道:“警官,看好那个叫璩瞳的吧,他也许会自杀。” “是吗?为什么?”傅茗伟道,“他到底是谁?” 就在此时,傅茗伟见璩瞳门口的两名警官急匆匆推门进去,他立即问:“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回答:“我们从监控中看到,他用牙齿把自己的手腕动脉给咬断了!” 此时门也开了,傅茗伟冲进去,看到璩瞳靠在一侧,脸上带着笑,而左手的手腕已经被他咬破,鲜血流了一地。 “救人!叫医生来!做紧急处理送医院!”傅茗伟喊道,医生很快赶来,开始做着急救措施,傅茗伟则慢慢退回来,转身走进盛丰的房间,拉开门的一刹那,他吓了一跳,因为盛丰穿着一身睡衣,拿着书已经直挺挺站在门口,用怪异的眼神凝视着他。 “我说过……”盛丰咧嘴笑了,“他会自杀的,对吧?” 傅茗伟看着盛丰,盛丰则慢慢转身,走向床边坐下:“傅警官,加强对我的保护吧,纹鼬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杀死我,因为我欠他们太多了。” 傅茗伟微微摇头,示意门口的警察将门关上,随后道:“二十四小时看着这里,不要断人,四人一岗,两人在门口,两人在走廊左右尽头,除了我和董警官之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房间!” 傅茗伟转身走了,也许是璩瞳的自杀,和这个行当的神秘,让他有不详的预感,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而且还觉得好像周围就已经有了那个组织的人在埋伏着。 就在此时,走廊暗下来了,应急灯亮起,把守的警察都站了起来,下意识去拔枪,傅茗伟抬手道:“坚守岗位,不要擅离职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其他人慢慢冷静下来,傅茗伟拿出对讲机问:“国衔,带人去看下总闸那边是怎么回事?” 很快,董国衔回话:“只是跳闸了,应该是酒店某个地方的电路被烧了,我会派人守在供电室,傅队,得抓紧时间带他们回哈尔滨了。” “那也得等那个叫璩瞳的完全脱离危险之后再说。”傅茗伟看着走廊中的灯又亮了起来,他立即返回盛丰的房间,开门之后,发现盛丰好端端躺在床上继续,他松了一口气,而盛丰则发出一声冷笑。 与此同时,远在哈尔滨某地下商场咖啡厅中,那个叫贾枫的17岁少年坐在笔记本电脑跟前,食指放在键盘上轻轻敲动着,盯着画面上远在长沙的警方看护地点,而在他的对面,坐着马菲。 马菲穿着一身貂皮,画着浓妆,惹得路过的男人都不由自主去看她,而马菲似乎很享受这种注目礼,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 “入门级别的防火墙,入侵只需要不到10秒,然后让酒店相关设备的运转速度提升一倍就可以导致电路短路跳闸,但我不知道你让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看样子经办上次地铁案的那位警察叔叔正在看管着什么重要的犯人,你这是准备劫狱吗?”贾枫头也不抬地说,“如果你真的要准备劫狱,我一定会去报警的,所以,阿姨呀,你现在要不就告诉我为什么,要不就赶紧想想用什么办法可以杀我灭口,自己还可以跑掉。” 马菲侧头看着贾枫:“我只是让你帮我给警察提个醒,传达个讯息,让他们提高警惕。” 贾枫笑道:“原来是做好事,那么事情做完了,我该走了,这次的就算是奉送业务吧。” 贾枫要合上电脑的时候,马菲摸出一张信用卡递过去:“这是我的匿名信用卡,你应该懂什么意思吧?没有密码,没有限额,全球绝大部分地区通用,你哪怕用来买房子都行。” 贾枫看着卡,伸手接下:“看来这次阿姨让我办的事情很棘手。” “这只是定金,具体的酬劳完事之后再算。”马菲看着卡说,“你在卡上花了多少,到时候扣出来就行了。” 贾枫双指夹着卡道:“阿姨是知道我不会胡乱花钱的,因为我胡乱花钱做什么,极有可能将自己的把柄落在你手上,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开个价,我要的不多,四十万。” 马菲端起咖啡杯:“你才17岁,就知道讨价还价了。” 贾枫将信用卡还给马菲:“我才17岁,要是被抓,肯定会蹲监狱,只要进监狱就毁了一辈子,四十万买人一辈子,这是最便宜的价格了,你觉得呢?” 马菲点头:“好,四十万,现金还是转账。” 贾枫道:“你明天下午用四十万帮我买一支股票。” 马菲笑了:“看来你真的是生财有道呀,好,没问题。” 说着,马菲拿起手机给贾枫传了一条讯息过去,同时道:“现在发给你的这五十个账户,希望你能帮我调查下,查查这些账户是否有子账户,原开户公司或者个人的讯息,以及账户的所有进出账明细。” 贾枫低头看着手机,快速浏览了一遍,举起手机来:“这五十个账户中,有四十个账户不需要查,也不能查,剩下的我想想办法,给我五天的时间。” 马菲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这些账户在很多年前就注销了,都是东南亚一带毒贩使用过的账户,在这些毒贩组织被国际刑警和国际禁毒组织剿灭了之后,这些账户就变成了死账户。曾经在马来西亚有个黑客,黑进国际刑警资料库中,下载了详细的数据,然后挂在了暗黑网络的拍卖行中出售,刚挂上去不到五分钟,就以一百五十万美元的高价售出。”贾枫说到这,见马菲依然是一脸迷茫的表情,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这样说吧,第一,被盗的这些账户,也就是你先前给我五十个账户中我要求不能查的那四十个账户,是国际刑警方面使用的诱饵账户,因为有些毒贩会启用曾经被调查过的账户;第二,这些账户如果你让我调查,那就证明有人全部拿出来重新启用了,但要做到这一点,首先需要国际刑警方面的授权,其次需要银行方面的数据恢复与重组;第三,如果国际刑警方面还不知道这些‘已死’的账户已经复活了,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在他们的服务器上,一直存在一个木马程序,有这个程序在,服务器本身的自我扫描是无法发现账户有问题的,同样,在银行方面,这些账户会通过其他账户作为隐藏继续发挥本身的作用。” 马菲用勺子搅拌着咖啡:“你的意思是说,国际刑警和银行内部都出了问题,还是说,当初黑进国际刑警总部的那个黑客做了手脚?” 贾枫道:“凡事皆有可能,不过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去荒野上追猎一头野兽,但你没有找猎人,而是找了我这个,你觉得也许可以被驯化的野兽。” 马菲道:“我喜欢话少干活利索的人。” 贾枫将手放在了键盘之上:“我喜欢坦诚付钱痛快的人。” 马菲:“我再帮你叫杯咖啡。” 贾枫:“谢谢,香草拿铁。” 《奇货》 第三卷。合玉门(完) 敬请期待 第四卷 第一章:巫神的愤怒 1937年7月,湘西,通山岭一带。 刑仁举前往奉天警署找到潘佳明一年前。 一只手从悬崖下伸出来,在上方摸索了一方后,死死抓住旁边稳固的树根,支撑着身体爬了上来——遍体鳞神的刑仁举爬上悬崖之后,第一时间转身去将挚友龙国舟给拽上来。 龙国舟爬上悬崖之后,气喘吁吁躺在那,许久才问:“九哥,为什么咱们必须得原路返回,你不是说过,朝着甲厝殿后方走,还有一条出路吗?” 龙国舟是本地的苗民,原名叫格肸文。格肸是他苗族的姓,而对应的汉族姓氏就是龙。 刑仁举撕破自己的衣服,将手臂上被荆棘割破的部位包扎起来:“我之所以选择将线索藏在甲厝殿内,其目的就是不想后世的人那么轻松找到,如果我不原路返回,他们就会沿着我的足迹从另外一端轻松离开,到时候我所做的这些事情就毫无意义了,因为甲厝堡和甲厝殿之中的机关,并不是常人可以解决的。” 龙国舟点头,他想起了沿途看到的那些尸骸,几百年以来,寻找甲厝堡和甲厝殿的人数不胜数,而最先找到甲厝堡的是那些新苗人,也就是后来成立铸玉会的那些汉人们,但在他们之后找到甲厝殿的竟然是身为逐货师的生死兄弟刑仁举。 “你相信吗?”刑仁举慢慢走回悬崖边上,朝下看去,“我这是第一次进甲厝殿。” 龙国舟猛地抬头看着他:“什么?” 刑仁举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曾经去过?” “当然!”龙国舟惊讶道,“要不你为什么能数次化险为夷?不仅自救,还救下了我。” 刑仁举摇头:“我能数次化险为夷,其一是因为我是个逐货师,进出这些地方就如回家一样,其二,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你别忘了,数次的化险为夷,都是你的功劳。” 龙国舟笑道:“还好,我们平安回来了。” 刑仁举指着自己破烂得无法遮掩大部分身体的衣物:“这叫平安?” 龙国舟搀扶着刑仁举:“走吧,咱们该回寨子了,你我年纪都不小了,能活着回来就不容易了,你应该在寨子里修养一段时间,然后再说下一步的事情,你下一步准备去什么地方?” 刑仁举看着眼前的高山丛林:“铸玉会是从这里发源的,离开这里过了两百年之后,他们又去了东北,所以我也要去东北。” 龙国舟皱眉:“你去东北太危险了,你也应该知道,满清的末代皇帝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在东三省搞了一个满洲国。另外,我们去甲厝堡的头一天,山外的信使来过,说在北平,与日本人交火了,看样子战争真的爆发了。” “战争早就爆发了。”刑仁举点头,“我也问了信使,信使说与日军交火的是29军,宋哲元军长的部队,我曾与宋军长在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九一八事件时,宋军长率29军全体将士,向全国发布了抗日通电,写道‘哲元等分属军人,责在保国。谨率所部枕戈待命,宁作战死鬼,不做亡国奴,奋斗牺牲,誓血国耻’。” 龙国舟道:“我知道,你也很想上前线。” “年轻时,我在孝城就是个警察,当年我就与日本人交过手,知道他们的厉害,但不管日本人再可怕,其可怕的程度也比不过那些汉奸。奇门再现,我最担心的还是前清的那些遗老遗少,他们总认为自己在利用日本人达到目的,殊不知自己就是日本人跟前的夜壶,用的时候提起来,不用的时候就一脚踢开。”刑仁举继续朝着其那面走着,“我大致查清楚了,一直在寻找奇门的人是谁。” 龙国舟问:“就是那些满清的遗民?” “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只知道他们叫‘九子’,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外界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头目是谁,又做了些什么事情,我得到九子这个名字都是在偶然之中,为了这个组织的名字,我的两位朋友搭上了性命,死得不明不白,还极其恐怖!”刑仁举说到这眉头紧皱,“我发现,与我搭上关系的人,好像最终的结局都会惨死,这也是为何,我想离开离开苗寨,前往东北的原因。” 龙国舟问:“你去东北,到底是干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吗?” 刑仁举道:“我去东北,会先去找一个画师,他也是逐货师,叫张墨鹿,既是布局,就必须将简单的事情变负责,应该说,是将我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在后世的眼中变得复杂,同样,我更担心线索会落在日本人手中,与其这样,不如干脆将线索放在日本人眼皮底下,任他们去找,也想不到其实线索垂手可得。” 两人就这么走着,一直来到苗寨门口,龙国舟忽然问:“九哥,我只是出于好奇,奇门到底是什么?这天底下去过奇门的人,我看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有人说奇门就是当年的孝金,有人说不是,有人说奇门不是孝金,是我放出的谣言,真相是怎样,我无法告诉你。”刑仁举吃力地坐在那块大岩石之上,“我只能说,如果有逐货师找到了奇门,那就等于找到了他和其他逐货师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刑仁举的这个完全不清晰的答案让龙国舟依然觉得是一头雾水,但他知道不能再问了,刑仁举能回答这么多,也是将他当做了真兄弟。 可当两人回到苗寨之后,却发现村口躺着一个老人,老人的拐杖扔在一起,并未被折断,周围也没有摔打过的痕迹,说明他并未被袭击。 龙国舟立即上前,而刑仁举则细心地观察着周围,随后朝着寨子中疾走几步,刚走进去,就发现里面横七竖八都躺着人。 刑仁举没有立即上前,而是侧头问龙国舟:“怎么样?” “没有任何外伤,呼吸略快而重,不是被人袭击。”龙国舟探着老人的鼻息和脉搏,“脉象有点快,应该是中毒,眼部和口腔没有颜色,看样子只是普通的类似蒙汗药之类的药物,不伤性命。” 刑仁举看着寨子内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国舟,你再看看里面。” 龙国舟将老人搀扶到一侧,这才疾步上前,上前看到寨子中的情形之后,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刑仁举摇头:“国舟,看来我连累了你们整个寨子中的人。” 一小时后,上山打猎的龙国舟的族人陆续返回,见其情景也是吃惊不已,急救后清点人数,发现中毒者高达50人,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因为白天男人都出门干活狩猎去了,剩下的只有老人妇女和孩子在家中。 龙国舟与族人安顿好了中毒者之后,带着刑仁举来到了苗寨中心位置的那座古老的碉楼之中,是这个苗寨族长,也就是寨老所居住的地方,大小会议也都在这里召开,在碉楼周围四个方向分布四座石屋,分别住着寨中的寨执、寨祭、寨理和寨虎四个职位的人。 这个寨子因为地处偏远地区,因为历史的关系,与其他苗寨的关系有些疏远,一直以来都是自给自足,唯一与外界的联系都是信使,所以寨内的规矩也与其他的苗寨不一样,对职位称呼也不一样,所谓的寨老在其他寨子中也叫理老,由寨子中德高望重,且处事公平的老人担当,而在这里,寨老与理老相同,同时也是寨中的族长,主事者。 寨执可以认为是副族长,因为寨老年岁过高,有些事务无法亲自监督,所以下达命令之后都由寨执去执行;寨祭顾名思义,就是寨子中的祭司,也是这里所有医生头目;寨理是指执行寨老命令,对触犯寨中规定者进行处置的人;寨虎则指的是掌控寨中军事力量的人。 最古怪的是,不管是寨老还是其他四人,其职位都不能世袭,如死去或者是年岁太高不能担任,则由全寨人举手选出下一任,同时继任者还必须抛弃以前的名字,例如,如果龙国舟被选为了寨老,那么以后龙国舟这个汉名以及他的本族苗名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就是“寨老”二字。 碉楼最上的房间中,寨老坐在石桌的中间,左右分别围着寨执、寨祭等四人,后来的龙国舟与刑仁举向寨老行礼之后,坐在了正中的两个石凳之上。 刑仁举坐下的那一刻,寨老冲一侧的寨祭点了点头,寨祭紧接着拿出一个罐子,将手伸进罐子之中拿出了一个东西来,摆在石桌之上。 刑仁举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根人的食指,不明所以的他立即扭头看向龙国舟。 龙国舟也是一脸迷茫,他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在你们吃饭休息的时候,坦隆家的家长清醒之后,在屋内袭击其他人,差点掐死了他的儿子,坦隆家人合力将他制住,没想到在这个过程中,坦隆家的家长咬下了他儿子的手指,疯狂挣扎,最终他们只得将他打晕关在坚固的地牢之中。”寨老一字字清楚地说道,随后又看向寨祭。 寨祭微微点头,接着道:“在你们来之前,地牢传来消息,坦隆家家长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关,再次发狂,用头去装木栅栏,虽然最终用身体将木栅栏撞坏,但也伤重流血过多而死。” 刑仁举知道坦隆家家长的意思,就是指这个叫坦隆的苗族一家中年岁最大的长者,寨中的大小会议,也是由家中的家长参加表决,而一家之长出了事情,那就是大事,因为这个古老的无名苗寨人数加起来也不过三百多人。 刑仁举皱眉,但他不能说出自己的意见,规矩是寨老没发话让你说话之前,你只能保持沉默。 龙国舟也迫切地看着寨老,此时寨老朝他点头,龙国舟立即问:“我先前已经查看过,他们只是中了一种普通的毒,不致命。” 寨祭立即道:“格肸文,你知道那是什么毒吗?” 龙国舟摇头:“不知道,我看不出太多的异常。” 深山中古老的民族判断中毒,都是用的土办法,都是观其面色、体色,看其七窍十分发红异变,但先前龙国舟发现,除了面色和双眼有些微微发红之外,没有其他的异常,换言之,按照正常判断,应该不会致命。 “是巫神的愤怒!”寨祭此时用无比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说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就如同怕人周围盘旋着的什么东西偷听到一样。 刑仁举一听,忍不住想要反驳,因为多年的冒险经验,让他知道,虽然世界上的确有无法解释的事情,但无法解释不代表就是鬼神作祟。 龙国舟见刑仁举有些激动,立即低声解释道:“寨祭所说的‘巫神愤怒’指的是一种蘑菇。” 刑仁举这才冷静下来,就在寨老看着他点头示意他可以说话的时候,碉楼下方传来惨叫声,紧接着惨叫声连连,除了寨老之外的其他人立即起身,寨虎走向窗口,朝着下方望去,随后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下方只有惨叫声,明晃晃的火把也从寨子的各个方向晃荡过来,因为碉楼是寨老所住的地方,这里发出惨叫,寨中的苗民都会立即出动,朝着这边过来。 寨虎立即顺着楼梯奔下,龙国舟与刑仁举紧随其后,三人走到碉楼大门的时候,看到把守门口的两名男子瘫倒在地,一人捂着自己的耳朵,另外一人捂着自己的面部,在那满地打滚,而他们浑身都是鲜血。 寨虎抓起旁边的火把,龙国舟要上前,被他一把抓住,他举起火把看了一圈,指着血泊中的一只耳朵和一块脸皮道:“糟了,有中毒的人跑出来了。” 刑仁举此时皱眉:“中毒的人这么厉害?你的这些手下孔武有力,竟然都打不过?” 此时,四面八方的苗民赶来,寨虎立即下令安排他们一部分人去寻找先前的袭击者,让其他人立即回家,将家中的中毒者绑死,全部都带到祭祀用的石屋之中,只有那里最坚固。 龙国舟听寨虎这么安排,立即问:“寨虎,你是打算放弃这些人吗?” 寨虎皱眉:“不是放弃,是听天由命,几百年来,中了‘巫神愤怒’毒的人,只有极少数的活下来了,剩下的非死即残,这次中毒的人数量庞大,全部加起来有五十多人,不将他们关起来,难道要看着他们眼睁睁残害族人亦或者被族人打死吗?” 龙国舟无法反驳,下意识问:“不过,到底是谁下的毒?巫神愤怒在方圆几十里都没有,每年寨老都会派人去勘查,发现之后都会就地拔出烧毁,连村中几岁的孩子都知道那种蘑菇是不能触碰的。” 寨虎此时却看了一眼刑仁举,龙国舟这人的脾气很直,在他看来,寨虎怀疑刑仁举就是怀疑他,立即道:“这件事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与九哥没关系!” 寨虎立即怒视着龙国舟道:“我没说是他做的,但这件事也许与他有关,这么多年以来,巫神愤怒都没有出现过,唯独这次他来了之后出现了,这难道是巧合?我不信!” “寨虎大人,我会把这件事查明白的!”龙国舟说着,还故意用了“大人”这个词。他走后,刑仁举对寨虎微微点头,立即出门去追龙国舟,他知道龙国舟的暴躁脾气,可没有想到的是,等两人离开寨老的碉楼之后,只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整个苗寨就变成了战场——因为先前碉楼下惨叫,大多数人都赶往碉楼的关系,疏忽了对那些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中中毒者的看管,这些中毒者陆续醒来,开始袭击身边能看到的所有东西,他们伤害人和家禽,破坏家具和房屋。 因为施暴的中毒者都是亲人的关系,剩下的苗人一开始并没有下狠手,打算着将他们生擒绑住再想办法,谁知道他们的仁慈导致了一个又一个人倒在了中毒者的武器和拳脚之下,这些老弱妇孺之中,有些平日连走路都困难的老头儿,没想到此时却变得像是被某种东西附体一样,一人就可以轻松对付两三名青壮年。 第二日清晨时分,苗寨中的惨叫声和喊杀声,被啼哭声取代,所有的中毒者都已被擒杀。 龙国舟和刑仁举站在寨外一块巨大的如乌龟形态的岩石之上,看着寨中人将中毒者的尸体一具具搬运到寨外的石坝之上。 尸体最下方堆有两层刷有松油的柴火,每一层铺开的尸体也都用松油刷过,同时再垫上一层柴火,这样做的目的都是为了保证能将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从前在寨子中,只要中了巫神愤怒而死的人,都会烧成灰,而且不能如平常一样宰牛。”龙国舟面无表情地说道,“昨晚中毒者一共有52人,被中毒者杀死的有75人,一共死了127人,整个寨子里前前后后加起来才不过315人,现在就剩下188个人了。” 龙国舟说完之后,忽然扭头对刑仁举道:“九哥,你快走吧,这里不能呆了。” 刑仁举摇头:“我不能走,寨虎说得对,寨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脱不了干系,现在我走,寨子中的人会认为我负罪潜逃,还会连累你受到牵连。” 龙国舟一把抓住刑仁举:“九哥,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认定与你有关系,不会放过你的。” 刑仁举挣脱龙国舟的手,摇头道:“国舟,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我不会走的,你们的寨子有恩于我,当年若不是你们,恐怕我早就葬身于大山之中。” “你当然不能走。”此时,寨虎领着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丁出现在他们身后,等他们转身之后又道,“刑先生,寨老有请。” 第二章:无人寨 刑仁举与龙国舟跟随着寨虎再次来到碉楼之中,不过这次碉楼内等待着他们的只有寨老一人,寨执、寨祭、寨理、寨虎四人都只是站在碉楼之外等着,让他们两人独自入内。 进了碉楼,来到那个议事厅之后,两人依然坐在那两张石凳之上,看着背朝着他们的寨老。 “来了?”寨老低声道。 龙国舟跪下道:“寨老,昨晚的事真的与九哥无关,恳请寨老明察。” 寨老微微点头,还是不转身:“我愿意相信他,但是寨内其他人却不相信,因为这次的事情是刑仁举来了之后才发生的。” 龙国舟辩解道:“可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们离开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活着回来,走到寨子口才发现了第一个中毒者,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做这件事。” 刑仁举坐在那,觉得很奇怪,奇怪寨老为什么不转身看着他们,一直背对着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与昨晚有些许的不同,想到这,刑仁举用手轻轻触碰了下龙国舟,抬手指着背对着他们的寨老,随后从旁边的碗中取了一颗酸梅,直接扔向寨老的后颈部位。 刑仁举这一扔,将龙国舟吓坏了,刑仁举这种类似调皮孩子的行为,在寨子中就是对寨老的大不敬。 龙国舟试图用手去抓那颗酸梅,却没有抓到,酸梅径直砸向寨老的后颈,从后颈部位落到他的衣服之中,龙国舟愣在那,等着寨老发怒,谁知道寨老却什么都没有说。 刑仁举皱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了,就在此时,寨老忽然吼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扔酸梅到我后背里去。” 龙国舟立即瞪着刑仁举,而刑仁举却是径直上前,抬手就去抓寨老的肩膀。 “九哥,你干什么!”龙国舟要上前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刑仁举的手已经按在了寨老的肩头,按下的那一瞬间,刑仁举和龙国舟都看到有东西从寨老的身上抽出,抽出的那一瞬间,还在空中留下了数道银白,紧接着寨老的身体直接后仰。 刑仁举和龙国舟眼疾手快,也配合默契,刑仁举抬手就去抓抽离的那些银白,而龙国舟立即搀扶住寨老,仔细查看寨老的身体,随后便听到刑仁举低低地“哎”了一声,他一扭头,便看到刑仁举握住自己左手的手腕,再看他掌心中多了一道血痕。 “立窟儡!”刑仁举喊了一句,踩着旁边的凳子就朝着议事厅上方的横梁跳去,抓住横梁之后,翻身而上,看也不看,直接朝着自己判断好的位置抬脚踢去,直接踢中了坐在横梁上的那个人,将其直接踢翻到了议事厅之下,紧接着刑仁举才跳下去。 刑仁举跳下之后,看到龙国舟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他定睛一看,先前自己从横梁上踢下来的那个所谓的人其实是一个傀儡,而龙国舟怀中所抱着的寨老整个面部的脸皮都被剥了下来不说,眼珠、鼻子、嘴唇也被全部割下,眼眶之中装填进了手工制作的傀儡眼珠。 龙国舟其实已经吓呆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寨老死了,这对寨子来说,是件大事,而且整个议事厅中只有他和刑仁举两个人,这次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刑仁举凑近那傀儡仔细看了看,随后又看向寨老的尸体,龙国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九哥,什么叫立窟儡?” “窟儡子你知道吗?”刑仁举皱眉道,“用俗话来说,就是傀儡师,木偶师,但现在你们看到的那些木偶表演,有很多都是结合了西洋人的玩意儿,能被称为窟儡子的都是从汉代古傀儡师那传下来的,又大致分为立窟儡与坐窟儡,立窟儡的意思就是提线傀儡,人在高处,用线操作下方的傀儡做出动作,而坐窟儡就包含了布袋傀儡、仗头傀儡。” 龙国舟下意识看向被刑仁举踢下来的傀儡:“那这个是?” “有个虽然是立窟儡,但从傀儡的大小来看,像是川北的大木偶,最神奇的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着这个大傀儡,以大傀儡作为媒介再来操控死去的寨老,因为笨重的关系,只能让死去的寨老做一些极其简单的动作,但这样已经非常不简单了。”刑仁举看着四下,“而且先前房间中不止一个人,有两个,一个操控傀儡,另外一个用腹语模仿寨老与我们对话。” 龙国舟放下寨老尸体,四下看着:“为什么不是一个人呢?” 刑仁举解释道:“我以前听一个身为立窟儡的朋友说过,表面上来,操纵傀儡是用臂力和灵活的手指,但实际上要用的是丹田之气,严格来说,操控的时候,你需要用到浑身的每一块肌肉,而腹语并不是用腹部说话,而是不张嘴,用嗓子来发出声音,原本操控傀儡就已经很辛苦了,正常来说,已经没有那个力气再使用腹语。” 龙国舟此时明白了:“九哥,你的意思是,我们被人嫁祸了?” 刑仁举四下看着:“对,而且是两个高手,同时很熟悉寨子中的情况,而且不能排除寨子中有他们的同伙。” 龙国舟一愣:“你是说寨虎是他们的人?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刑仁举皱眉:“看来应该是冲我来的,无非就是想从我这里挖出奇门的秘密,他们的目的肯定是,逼我进绝境,利用寨子中的人威胁我的性命,不,是双重威胁,他们应该知道我对自己的命看得不重,而且我死了,线索就断了,这样做是为了逼我进绝境,同时告诉我,如果我不说出来,那么他们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杀死寨子中无辜的人。” 龙国舟慢慢跪下,跪在寨老的尸体跟前:“这么说,咱们只能坐以待毙了?九哥,你快走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不用。”刑仁举摇头,“他们要的是线索,那我就给他们线索,找纸笔来,我现在就把去甲厝殿的路线图画出来。” 龙国舟立即问:“有用吗?他们要的是线索,而线索就在你脑子里,他们不可能再去甲厝堡中寻找。” 刑仁举淡淡道:“我在甲厝堡里面藏下的东西,用我的脑子是记不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龙国舟明白,刑仁举这些年来一步步布下这个局都是一层一层的,你要解开局,找到真正的线索,必须按照他设计的步骤来,极有可能刑仁举在甲厝殿中留下的是一份类似迷宫的地图,亦或者是解开某个机关的步奏,这些都不是你光用脑子就能记下来的。刑仁举这样做,也避免了,如果自己被生擒,被拷打熬不住说出真相,毕竟曾经身为警察的刑仁举很清楚,有些拷问的手段,再坚强的人都扛不住的,他也一样。 龙国舟找了纸笔,刑仁举伏案奋笔疾书,连写带画,同时道:“我这也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因为我连自己都信不过。” 龙国舟又问:“可是,你一旦给了他们,一切不都完了吗?” 刑仁举淡淡一笑:“我们这一进一出,九死一生,若不是我们两人默契的配合,早就死在里面了,更何况是他们呢?我现在只能赌一把了,否则的话,整个寨子中的人都会没命!” 许久,刑仁举终于写完,等纸上墨迹干了之后,这才举起来,转身交给龙国舟:“国舟,这个你带在身上,我必须得走了,我如果不走,只会为寨子带来危害,我一走,他们就会出现找你,到时候你再将这东西给他们。” “可是……”龙国舟皱眉,但话并没有再说下去,刑仁举走到碉楼的另外一侧,推开木窗户,朝着龙国舟点点头,顺着碉楼外侧爬了下去,很快便消失在下方的石屋群中。 龙国舟站在窗口,朝下看着,等了许久,寨执、寨虎、寨祭和寨理四人走了上来,四人看到寨老的尸体并不慌张,寨祭则是蹲下来开始收敛寨老的尸体,寨理在一旁帮忙,寨执和寨虎则上前,走到龙国舟背后等着。 许久,龙国舟转身将刑仁举交给他的东西递给寨执:“已经拿到了,这就是进甲厝堡的路线图,我看过了,与我前些天和刑仁举所走的一模一样,没有错,所以,没有必要再追他了,他肯定会去东北。” 寨执拿过那张图,仔细看着,寨虎在一旁道:“多亏了他对你的信任,否则我们也不会轻松拿到这张图。” “轻松?”龙国舟皱眉,“死了一百多人,寨老也死了,你还说这轻松!?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懦弱,我们会被那些人要挟吗?倒头来,我们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寨执将图收好,淡淡道:“身为寨老,就要随时准备着为寨子牺牲,你也应该清楚这一点,寨老是心甘情愿的,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被灭族,试想一下,如果我们不答应,那些人会随时随地对我们下巫神愤怒之毒,到时候我们整个寨子都完蛋了。” 龙国舟摇头:“巫神愤怒原本是寨子里面发现的毒,谁知道倒头来却变成了毁灭寨子的元凶。” 随后的三天内,寨子中为寨老举行了盛大的葬礼,燃烧的火把和篝火也持续燃烧了三天,直到寨老下葬。而刑仁举也站在山顶的峭壁边缘,看着寨子中的这一系列仪式,他知道,自己从身负重任藏匿奇门线索的那天开始,每一个人都信不过了,但可悲的是,他又必须去试图相信那些自己寻求帮助的人。 四天后的清晨,当龙国舟带着寨虎以及其他两个一直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幕后主使离开寨子,来到悬崖边上的时候,远远看着的刑仁举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国舟,对不起。” 说完之后,刑仁举转身离开,踏上了去关外东北的路。 …… 几十年后的无名苗寨,已经变成了一座无人寨。当刑术从山坡下牵着贺晨雪的手爬上,看到寨子大门前的那个图腾柱的时,也看到早已等待在那的阎刚。 阎刚起身,上前帮助他们拿着背包,同时问萨木川:“萨木川,这个地方你来过吗?” 萨木川摇头:“没有,我没有去过新苗人的禁地,怎么可能会来这个地方?但在湘西,这种荒废了几十年甚至百年的苗寨有不少,大多数都在深山之中,规矩也与外面的一些苗寨不大一样,不过依然要小心。” 满头是汗的谭通解开外套的衣扣:“喂,木川,苗族人是不是人人都会下蛊呀?” “怎么可能呀。”萨木川忍不住都笑了,“如果苗族人都会用蛊毒,而蛊毒又像传说中那么神奇的话,当年苗族起义还会失败吗?根本就不会,反而还会轻松取胜。” 刑术坐下来,看着那图腾柱,图腾柱上面的纹路已经不清晰了,看样子被火烧过,确切的说,像是被雷劈过,寨门也歪倒在一侧,四周都是杂草丛生,不时会看到一两只叫不上名来的鸟飞过,远远离在破烂的栅栏上看着他们。 刑术问:“阎王,小白呢?凡孟他们是进寨子里了吗?” 阎刚点头:“小白跟进去了,与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但他们也知道小白的存在,看样子要去甲厝堡,也许必须经过这个寨子。” 萨木川此时仰头指着寨子后面的大山道:“不大太可能吧?那座山要翻上去,以我们现在的装备来说,根本不可能,看着没什么,真要爬上去,至少需要两到三天,而且还是不出任何意外的前提下,相信我,湘西的山没有那么容易被征服的。” 谭通一脸难色:“那我们到底是进寨子,还是不进?” “进,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当面问清楚凡孟。”刑术说着,起身朝着寨子中率先走去。 众人紧随刑术身后进了苗寨,进寨之后发现里面的野草已经长得有半人那么高,还能看到有些牛羊的骸骨就躺在一侧,只是没有看到半个人的骸骨。阎刚推开路过的一座石屋的门,刚推开,门就应声倒塌,他扫了一眼屋内,随后出来道:“屋内的东西都没有被带走,座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在,桌子上还摆着一些早就干得不成样的食物,看样子,当初这里的苗民应该是遭遇到了什么事情,但并没有慌乱,而是有序地离开了。” 谭通也进了前面一间石屋看了一眼,出来后道:“看样子真是,柜子里面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走得并不慌乱,为什么要走呢?” 谭通说着看着萨木川,萨木川环视周围一圈道:“我以前倒是听师父说起过,他也是听他的师祖说起的,说几十年前,在湘西深山中有好几座苗寨,在一夜之间,人畜全部消失了,其他苗寨也派人去调查过,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没有找人任何人的尸体,就好像是一夜之间,人都蒸发了一样。” 萨木川的这番话,加上他的语气,让旁边的众人都停下来看着他,谭通上下抚摸着自己的胳膊,低声问:“喂,刚进来你就吓唬我们?” 萨木川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没吓唬你们,是真的。” 萨木川刚说完,一只巨大的耗子从草丛中飞速钻过去,谭通吓得跳了起来,就差点没保住萨木川了,阎刚摸出匕首,抬手抛出,将那只耗子钉死在了一侧的门板之上,随后走过去,拔出匕首,用脚踩了踩那耗子道:“这里的耗子都比平常的看起来大一号。” 贺晨雪有些害怕了,因为当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这座苗寨一片死寂,只有时不时刮过的风吹拂着半人高的野草发出“沙沙”声,不注意听还以为草丛中有人窃窃私语。 “害怕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一侧的石屋顶端传来,众人转身一看,看到元震八背着手,带着一脸嘲笑站在那,“萨木川说的是真的,几十年前的确有好几座苗寨中的人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这里就是其中一座,但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 说着,元震八从身处的石屋顶端跳到了另外一端,停下来后一字字道:“萨木川,你是苗族人,你应该听过‘巫神的愤怒’吧?” 萨木川皱眉,其他人都看着他,随后他点了点头。 元震八又从石屋顶端跳下来:“对,这里的人都是被‘巫神的愤怒’杀死的,所有的人,包括那些没有被‘巫神的愤怒’侵害的人,也间接性被害死了。” 紧挨着萨木川的谭通立即问:“喂,什么叫‘无神的愤怒’,是法术还是蛊毒?” 萨木川只是摇头,元震八笑了笑,朝着寨子外走去:“让他给你们解释吧,我去巡视下周围,看看这里是不是安全,今晚我们得在这里过夜了。” 元震八走远之后,刑术问:“萨木川,什么叫‘巫神的愤怒’?” 萨木川叹气道:“实际上是一种蘑菇,按照现在的说法来说,那种蘑菇应该算是一种兴奋剂,致幻剂,但这种东西剂量小还无所谓,劲头过了也就过了,但一旦剂量稍微大一点点,人就会发狂,攻击周围可以看到的一切东西,先用工具,工具坏了就用四肢,还会用牙咬。” 谭通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就是僵尸吗?” “别胡说,哪儿来那么多僵尸。”刑术看着萨木川,“那你师父有没有说过,这个寨子出事是不是与‘巫神的愤怒’有关?” 萨木川摇头:“说倒是没说过,但‘巫神的愤怒’这种蘑菇一旦在寨子周围出现,寨子内的人都会全部出动,去铲除这种东西,就连生长这种蘑菇的周边的一切东西都得焚毁,因为不管是谁,一旦误食了‘巫神的愤怒’,就算被抓住被绑住,最终的结果也是自残导致死亡。” 阎刚道:“也就是说,中毒者没有办法攻击其他活物的前提下,就会攻击自己,总之就是完全失去心智理智?” 萨木川道:“对,其实解放初期,出现过一件类似的事情,但至今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中了‘巫神的愤怒’。” 第三章:纹鼬的威胁 解放初期,到底是哪一年,萨木川也忘记了,因为给他讲述这件事的人,也忘记了这件事,总之当时是剿匪期间,推测应该是建国后与抗美援朝之间发生的事情,但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在某个苗寨,而是在湘西的古丈县。 那是个闷热的夏夜,一个班的民兵抬着两个双眼发红,不时抽搐,五指成爪状的男女从山上急匆匆赶到县城的小医院——他们在县城周边巡逻的时候,偶然在茶田中发现两个晕倒在地上,隔几秒就会如同被电击一样浑身抽搐的男女。 当时的县城小医院,医生都是由部队军医和地方的土医生,也就是后来所说的赤脚医生组成的,他们对付一般的外伤和普通的伤寒感冒没有任何问题,可对稍微复杂点的病情就束手无策,毕竟当时新中国刚建立,有些病,你就算送到大城市医院,也不一定能治好。 所以,医院的大小医生检查完那对男女的病情之后,除了可以证实他们是中毒之外,至于中的什么毒,如何清除其体内的毒素都不知道。 医生只得按照常规的办法,在检查没有外伤导致中毒之后,推测为食物中毒,进行常规洗胃,可在洗胃的过程中,男人突然间晕厥过去,无论如何都摇不行,但呼吸却比先前平稳顺畅许多,医生只得先给男人输液,转而给女人洗胃。 给女人洗胃的过程中,女子哇哇吐了很久,一直到后来将黄胆汁都吐出来了,但那模样看起来还想吐,有经验的医生知道,这种高频率的呕吐最终会导致头部充血,亦或者是突然性窒息,加之他们得分析呕吐物,只得强行将女子按住,不让其继续呕吐。 其中有一个当地的医生在检查呕吐物中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一种块状的东西,这种东西外表的颜色是金黄色,看到这,那名医生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赶回家将家中已经上了年纪的爷爷背了过来,让爷爷看看那东西是不是没有消化的“巫神的愤怒”。 因为这位医生记得爷爷讲过,很多年前,还是抗日战争时期,曾经有士兵误食这种蘑菇发狂而死,的军医在其死对尸体做过解剖,发现体内有大量未消化的蘑菇,奇怪的,那种原本雪白的蘑菇在进入人的胃部之后,也许是与胃液产生了一种独特的化学反应,变成了金黄色,以致于解剖后,打开胃部会让人以为这人吞食了不少的黄金。 所以,“巫神的愤怒”又被汉人称之为“毒金菇”。 医生爷爷当时也在场,所以很清楚,多年后再次看到那女子的呕吐物中带着那些金黄色的东西后,很肯定地指出,这一对男女绝对是误食了“毒金菇”,并要求立即上报当时的现政府和军队领导,要求将这两人马上单独关押。 就在这个过程中,先前晕厥的那个男子的身体像被雷击一样在床上快速起伏上下,随后左右翻滚,最终落到地上,紧接着快速爬起来,抬头望着屋内的众人。 众人看着男子那血红色的眼睛,还有满口是血的男子,知道医生爷爷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都试图去将男子制服,可此时医生爷爷却是高喊着“开枪!快开枪!”。 没有人敢开枪,虽然民兵们因为在剿匪的关系,个个都是荷枪实弹,但谁敢在医院开枪?而且还是对一个病人的前提下,所以都只是试图靠近,谁知道民兵队长刚刚靠近,就被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咽喉,紧接着下一个男子的下一个动作,直接将其咽喉死死抓住,把食管和气管都从其中拖拽了出来。 民兵队长捂着喉咙直接倒地,死前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男子杀死民兵队长之后,俯身就去抓住队长的那支手枪,抬手就打,但因为没有上膛的关系,他无法击发子弹,也因为中毒亦或者男子本身不会真正使用手枪,他最终将手枪拿在手中像是锤子一样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民兵扑去,用枪托死死地砸着对方的头部。 民兵队长的死,终于让其他民兵醒悟到,必须要开枪了,因为中毒男子的力量和速度都比平常人要快至少一倍,但其中两人的步枪开火之后,对男子没有造成致命伤害。原因很简单,因为距离很近,枪口距离男子不过五米,子弹击中身体之后产生的是穿透伤,并不会将弹头留在体内,加之当时民兵使用的武器五花八门,都是以中正式步枪、日军三八式步枪、英军李英菲尔德步枪等为主,而步枪在近距离的穿透力都是很可怕的,五米之内绝对穿透人体。 随后,惨剧发生,因为这些步枪都是栓动式的,拉一下枪栓才能击发出一颗子弹,无法连发射击,导致两名开枪的民兵,在开枪之后,拉动枪栓二次上膛时,其中一人就被男子用旁边的凳子将脑袋砸开花了。 剩下的民兵开始朝着屋外跑,因为屋内太窄,男子手持凳子紧追到门口,另外一个民兵转身开枪,子弹击中在一侧的墙壁导致了流弹击中了另外一名医生。 就在最危机的时候,驻地部队的一个排听到枪声迅速赶来,并不知道情况的他们,在见到地上的尸体和重伤留在屋内的民兵与医生之后,立即采取了反制措施,用士兵手中的汤姆森冲锋枪直接对男子进行了射击,击中其胸部、咽喉和头部之后,这才让男子当场毙命。 萨木川说完之后,吐出一口气来:“当晚,被那个中毒者杀死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咽喉部门被扯出来,另外两个都是被砸死的,轻伤重伤好几个,随后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开始步枪击中的是其肺部和腰部,正常来说,击中这些地方,就算穿透过去了,人也不可能有力气站起来再袭击他人。” 谭通听得目瞪口呆:“木川,你说的这不是人,是僵尸吧?只有僵尸才会中那么多枪不死。” 萨木川摇头道:“其实,因为中毒者的这些表现,后来穿来穿去,也传出过僵尸之类的谣言。” 阎刚道:“总之,我是不相信僵尸的存在。” 贺晨雪不语,只是摇头,不发表任何意见。 刑术则道:“还是那句话,我相信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但不代表无法解释的事情就与鬼神妖怪僵尸有关系。人类几百年以来,用科学破解迷信,而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民间只能用鬼神说来解释,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最终还是被证实是人为的,说到底,就算是鬼神说,最终也得有个答案吧?所以,我们得多加小心,谨慎加谨慎。” 萨木川点头,刑术看着前方寨子中心的那座碉楼,沿着脚下这条石板路延伸过去,碉楼就在寨子中心部位。萨木川解释说,深山中的一些苗寨,与羌寨有些类似,因为比较古老,为了抵御外敌,通常都是依照寨子所在地的地形,以碉楼为中心朝着周围拓展,整个寨子的形状不是圆形就是方形。 如今,刑术等人身处的这座无名苗寨的形状就是成方形,四面都是平均高度大概2.5米的石头墙,但不少地方已经完全坍塌了。 “极少有苗寨修建成这模样,看样子这座苗寨里的人与外面的人关系不是很好。”萨木川边走边四下观望着,“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这座苗寨会修建在这里,而必经之地就是新苗人的坟地?” 谭通立即道:“这不简单吗?其实这里就是新苗人的聚集地。” 刑术停下来,看着萨木川道:“炮王说得有道理,否则的话,这里会出现苗寨说不通的。” 贺晨雪道:“炮王的意思是,这座苗寨坐落在这里,与世隔绝的原因,一是因为他们是新苗人,二是因为他们要守卫着甲厝堡?” “应该是这样,其实我看到这座苗寨的时候都以为就是甲厝堡,但我师父说过‘厝’在湖南话中的意思是三面环山的地方,同时还有安置、停柩的意思,这座苗寨身处的地理位置却很奇怪。”刑术环视着周围,“虽然除了寨门之外,其他三面的确环山,但寨门正对着的丛林外的远处还是有一座大山,苗寨地处的也是其中一座山的山峰顶端,只是这座山相对来说要较矮一些,就像是人的手呈托举状一样,掌心就是苗寨的位置,五根手指就是三面环绕的山脉,掌心连同手腕处就是寨门方向。” 阎刚在一旁搭话:“这种地理位置易守难攻,进出只有一条路,就算攀爬到周围的山脉顶端居高临下攻击,仅仅只是步兵完全没有任何威胁,重武器都带不上去,更何况是过去那个时代。” 阎刚说话间,刑术看到凡孟站在碉楼口,似乎在等着他,他低声吩咐道:“阎王、萨木川,你们两人去周围探探路,顺便把小白找回来,我去和凡孟聊聊。”刑术说完,牵着贺晨雪朝着碉楼走去,走了几步,发现贺晨雪走得很慢,似乎并不情愿上前,于是转身道,“贺晨,我不会和你姐姐还有凡孟发生冲突的,在这种地方产生矛盾冲突,最终倒霉的是所有人。” 贺晨雪却是摇头,下意识看向周围:“刑术,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很渗人?” “是有一点,有我在,别怕。”刑术笑着点头,贺晨雪也不做声,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同一时间,长沙黄花机场的停机坪上,警方的车辆停在了那架预计在几小时之后起飞的客机前,紧接着傅茗伟、董国衔下车,分成两个小组分别将盛丰和伤情稳定的璩瞳提前带上这架即将飞往哈尔滨的客机。 按照相关规定,押运璩瞳和盛丰这样的重犯返回,是必须包机的,但因为时间的关系,他们只能搭载普通的民航,也因为知道璩瞳杀死了盛丰的大儿子,所以不敢将两人安排到一起,只得分开,分别安置在飞机的一头一尾,周围都布置满了便衣警力,算上傅茗伟和董国衔,航班上一共安排了20名警察,其中15名都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特警。 这是文物侦缉部试运行以来,破获的第一桩大案,如果顺利,也许还能挖出一个跨国文物走私集团,所以,傅茗伟知道,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出发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甚至都想过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也许会炸毁飞机,为此做了15个相应的应急方案出来,也都交由上级认可,全权交由他负责,也许长沙警方协调,任他调配人手,总之一句话,必须要将活着的,完整的,头脑清晰的璩瞳和盛丰带回哈尔滨。 “距离起飞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飞机怎么还没有被拖行到登机口那边去?”傅茗伟打开遮光板看着外面,此时机舱内的遮光板都是关闭的,因为傅茗伟甚至都考虑到了对方可能会狙击这一点,虽然说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事件,建国以来也从未发生过有境外组织胆大包天到敢在内地使用狙击手段来灭口。 盛丰坐在一侧,戴着老花镜:“傅警官,不用太紧张,纹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派人进入中国内地贸然做什么。” 傅茗伟也不回头:“盛先生,如果你是纹鼬,你会用什么办法?” “转换角色。”盛丰合上手中的书,“他们现在是猎物,而猎物要想不被猎人抓住的话,单单逃跑是绝对没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自己变成猎人,将猎人变成猎物。” 傅茗伟笑道:“所以,现在纹鼬正在狩猎我们,对吗?” “不,他们只是在狩猎我,而且是在不伤害你们的前提下狩猎我,纹鼬这个组织之所以存在这么久,又没有被盯上,就是因为他们从不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或者是机构作对,因为那样做,只会导致自己被围剿的下场。”盛丰朝着傅茗伟一笑,“傅警官,真的不要小看了纹鼬,当然,你也不要小看了后面那个璩瞳,他们璩家人,每一个智商都很高,就算你觉得他很笨,那也是因为他装得很笨,什么样的人才会装笨蛋装那么像呢?那只有聪明人,因为本身是笨蛋的人,不用装。” 傅茗伟道:“盛先生,你没事又给我洗脑讲哲理呢?” 傅茗伟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扭头看了一眼后面,后方的璩瞳左右双手都被拷在两侧警察的手腕上,现在的璩瞳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急救过来之后还向傅茗伟道歉,称给他添麻烦了,并说自己不会自杀了。 即便如此,傅茗伟还是顶住董国衔不可掉以轻心,一旦发现璩瞳有不对劲,立即给他注射镇静剂,无论如何,先平安带回哈尔滨再说。 几十分钟后,飞机前往登机口,其余乘客陆续登机,紧接着,飞机在原定时间内起飞。 起飞后十五分钟,乘务长便一脸疑惑地从工作间走来,看着傅茗伟道:“请问谁是傅警官?” 傅茗伟抬眼道:“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乘务长转身指着工作间:“塔台指挥打电话来,说要找你。” “塔台指挥?找我?”傅茗伟疑惑道,乘务长只是点头,看模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傅茗伟起身,示意周围的人提高警戒,让乘务长带路前往工作间,自己则下意识将枪套中的手枪摸了出来,上膛握好。 上机前,他们配发的全都是塑胶子弹和电击枪,以免出现交火或者走火而导致对其他乘客以及飞机机体本身的致命伤。 傅茗伟提着枪走到电话前,乘务长拿起电话递过去,见他手中握着枪,下意识离开,同时将门帘拉上,在门口一侧等待着。 傅茗伟拿着电话,“喂”了一声,随后等待着,随后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明显是用过变声器的机械合成音:“傅警官,你好,我是纹鼬。” 傅茗伟一愣,随即笑了:“久仰,挺厉害的,看样子你是入侵了机场的系统,准备挟持这架飞机了?” 自称为纹鼬的男子笑道:“傅警官,我不是恐怖分子,充其量是个愿意用和平方式来赚钱的罪犯,所以,我不愿意伤害到任何人,只是从现在开始,除了加油之外,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架飞机,直到我的人得到需要的东西,否则的话,我不能保证这架飞机上任何人的安全。” 傅茗伟听到这,撩开门帘,门口的乘务长立即转身进来,傅茗伟做了一个需要纸笔的手势,在乘务长拿纸笔的同时,傅茗伟道:“你还是要挟持飞机,既然这样,你何必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呢?但我很好奇,你准备怎么挟持?你在飞机上放置了炸弹?” 纹鼬笑道:“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但是入侵相关系统的本事我还是有的,所以,就算你们的飞机落地了,这天上还有其他的飞机在飞着,全球范围内,24小时都有飞机在飞来飞去,而我的时间也很充裕,我可以随便找一架飞机,让它飞着飞着就掉下来了,你如果不相信,我现在可以做给你看,现代的资讯很发达,全球范围内不管在哪儿只要有一架飞机出事,大家都会立即知道这个新闻。” 此时,乘务长拿了纸笔过来,同时还拿了一块硬板托举着让他垫着写,傅茗伟一边写,一边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纹鼬不语,只是开始倒数:“10、9、8……” 傅茗伟飞快书写着,写完后指了指纸上那个名字,又撩开门帘指着飞机尾部董国衔的方向,示意乘务长送过去,紧接着道:“我相信你!你现在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纹鼬停止了倒数:“这件事,你做不到,但是有一个可以做得到,您应该认识一个叫做刑术的人吧?这个人如今正在中国湘西深山之内,具体的位置我不方便透露给你,但是他与我的人在一起,正要在深山中寻找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我需要他帮助我找到这件东西,更需要他找到之后交给我的人,不过我知道,单凭是我,这样告诉他,他肯定不会照做,所以,我需要你告诉他,告诉他,我手上捏着几百条人命,如果他不照做,那就等于是他杀了这几百人。” 傅茗伟听完道:“你是疯了吧?我现在没有办法可以联络他。” “我可以帮你拨打他的卫星电话,你不用做任何事就可以用你现在手中的电话与他通话。”纹鼬淡淡道,“我知道我很卑鄙,我也知道你还在怀疑我是不是有能力作出让飞机坠毁的事情,我这么说吧,我也许不可能控制中国境内的飞机,但飞行在东南亚一带的飞机,我还是有办法的,就算我没办法控制飞机,我也可以让我的人抓几个人质来,学那些恐怖分子一样录个视频发到网上,告诉大家,如果中国警方不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就会干掉这些人质,而且是现场直播,可我不想那么做,因为事情一旦闹大了,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好处,我喜欢清静,你也喜欢,不是吗?” 傅茗伟知道,纹鼬所说的这一切都有可能发生,特别是他说的抓人质来威胁这一点,以纹鼬的实力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应该是轻而易举,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引发的就是国际争端,国际上肯定会出现谴责中国的声音,到时候就真如纹鼬所说一样,事情被彻底闹大了。 “好,你接通他的电话,我和他说!”傅茗伟说完,看着早已走到身旁来,神情紧张的董国衔,紧接着傅茗伟捂住电话,在董国衔耳边低声耳语着什么,董国衔听完点头,领着乘务长走到一侧,与乘务长低声商议着,随后乘务长在另外一侧拨打电话给驾驶室内的机长,说明相关情况,让机长联系地面,他们需要立即迫降到最近的机场,让相应的机场最好准备。 “稍等,傅警官,在我这里设置三方通话有些麻烦。”纹鼬在那头道,“不过你可以趁这个时间让机长联系地面最紧急迫降,嗯,我相信你已经这样做了,这是处理眼下危机的首要解决方案。” 傅茗伟拿着电话,压低声音:“你这样做,等于是在与全世界作对,你这是找死。” “哈——哈——”纹鼬在电话那头故意拉长声音干笑了几声,“傅警官,我们都不是孩子了,都应该清楚这个世界原本就充满了争端,就算消息披露出去,我只是一口咬定是针对中国警方,你认为某些国家会帮助中国调查这件事吗?他们表面上会答应全力以赴,背地里要做什么,谁知道呢?所以,你对我说这些话,没有任何作用,连心理战的基本标准都达不到。” 纹鼬说完之后,紧接着来了一句“好了,接通了”,随后傅茗伟便在电话中听到了刑术疑惑的声音:“喂,你好,请问哪位?” 第四章:丧尸药 远在湖南湘西深山无名苗寨中,正与凡孟交谈中的刑术电话突然响起,他看着屏幕上那一串奇怪的乱码,觉得很疑惑,立即接起来,说了一句后,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傅茗伟的声音:“刑术,是我,我是傅茗伟。” 刑术一愣,下意识拿起电话就走出碉楼。他走出碉楼的那一刻,凡孟与贺月佳下意识对视一眼,又同时扭头去看正在碉楼角落中啃食着干肉,像是一条野狗的徐有,徐有咧嘴笑了,露出满嘴还没有咽下的干肉,看得贺月佳心里发寒。 刑术走出碉楼,问:“傅警官,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电话的?” 傅茗伟还没有说话的时候,纹鼬插嘴道:“你好,刑老板,我是纹鼬,初次通话,听到你的声音很高兴。” 刑术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从碉楼中跟出来的贺晨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纹鼬、刑术与傅茗伟进行三方通话的同时,哈尔滨道外区某公司的地下仓库内,贾枫坐在早就被马菲花钱改造好的仓库中,对着面前那台电脑,在他身后那个巨大的东西,就是马菲花了很大功夫,经人介绍买来的一组设备,而这组设备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其一个存储和反追踪的作用,目的就是不让纹鼬亦或者警方找到他们的准确地点。 因为凭着贾枫的能力,他只需要找到一个有稳定的网络环境,合适的服务器的前提下,就可以做到他想做的事情,而此时,电脑同时进行着两件工作,其一就是追踪着贾枫一小时前发现的纹鼬的地址,其二,就是用最基本的暴力破解法来解开那四十个账户中隐藏着的秘密。 贾枫坐在那,端着一杯咖啡,手根本没有放在键盘上,双眼也没有盯着屏幕,反而是看着后面的那台巨大的设备:“阿姨,这里只有两个空调,加上不通风的原因,设备过热的话,就算机器本身硬件还能承受,我的个人电脑和我们的身体也扛不住。” 马菲坐在贾枫身后,看着贾枫跟前的电脑屏幕:“没关系,我们不会在这里久呆,我还有两个备用地点。” “哦?那太好了。”贾枫故意转身露出惊讶的表情,马菲却很讨厌他这种装出来的惊讶,贾枫又道,“现在有些麻烦的是,我应该无法追踪到纹鼬,但可以解开大部分的账户。” 马菲点头:“解开账户还需要多久?” 贾枫抬手看表:“预计五个小时。” 马菲道:“好,五个小时后我们撤离。” 贾枫转身看着设备:“那这东西呢?这可不便宜呀,但这种东西,一旦用过一次,拿出去卖二手的,价钱就会跌至少一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有人会来处理的,如果你喜欢,你可以自己拿回家。”说完,那非咬住习惯,眉头紧锁,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这一边,身处无名苗寨的刑术,听完纹鼬的话,保持着沉默,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清楚纹鼬是什么,这个组织到底有多少人,他们为什么要盯上甲厝堡? “刑老板,首先我得致歉,致歉的原因是我威胁了你。”纹鼬在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真诚,“但是我真的很需要你现在去找的那件东西。” 此时,凡孟与贺月佳也走到门口,看着刑术,徐有则爬上破烂的窗口,带着怪笑看着他。 刑术回应道:“这位朋友,我现在去找的是一个地方,不是什么东西,那地方不是我的产业,我怎么能给你?” 纹鼬笑了,笑罢后道:“刑先生,我说的是奇门的线索,据我所知,几十年前,刑仁举在前往东北之前,曾经到过湘西某处,也就是你现在身处的位置,然后与他的挚友龙国舟进入了甲厝堡,又找到了甲厝殿,在里面藏下了线索,这才只身前往东北。” 刑术听到这之后,猛地回头看着门口的凡孟,先前电话响起之时,凡孟正好说到关于他知道的绝世画的秘密,难道说绝世画中隐藏着的奇门的线索,指的就是甲厝殿?刑仁举将线索藏在了甲厝殿之中? 此时,刑术再一次想起师父郑苍穹的话——这个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巧合? 刑术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将自己得知的刑仁举的事情快速思考了一遍:他去奉天找到了张墨鹿和他的大徒弟陈汶璟,因为绝世画的事情又冒险进了哈尔滨监狱找到陈大旭,还帮助当时铸玉会的首工璩鼎找到了地下坐窟,其实他前往东北之前,就已经计划好要去找铸玉会的人,因为他知道铸玉会的人一直没有找到过隐藏在甲厝堡中的甲厝殿,他将线索藏在那里,把铸玉会拖拽进来,可以将这件事变得更加的复杂,自己所布的局也更加完美。 那就没错了。刑术想到这,捂住电话问凡孟:“凡孟,真假两幅绝世画中隐藏的线索指向的就是甲厝殿,对吗?” 凡孟点头,刑术又问:“你被纹鼬收买了还是被他们要挟了?” “是交换!”凡孟说完,看了一眼贺月佳,“单凭我和你是无法解决合玉门与铸玉会之间的矛盾,必须要依靠纹鼬的帮助,纹鼬的人说了,他帮助我们,辅助岳父解决掉合玉门,我带他的人去甲厝殿找到刑仁举当年留下的奇门线索,就这么简单。” 凡孟说话间,贺晨雪疾走几步,离开他与贺月佳身边,来到刑术一侧,看着他们。此时,两男两女形成了对峙,贺晨雪也在关键的时候做了选择,她用行动告诉刑术,无论之后的事情如何发展,她始终会站在刑术的这一边。 刑术看着徐有,又看着站在远处石屋顶端朝着他笑的元震八,再问凡孟:“徐有和元震八是纹鼬的人?” 凡孟点头又摇头:“应该是。” 刑术问:“什么叫应该是?” 凡孟道:“纹鼬与我联系的时候,只是说恰当的时候,他的人会帮助我们,就现在来看,帮助咱们的就是徐有和元震八,所以,按道理他们应该是纹鼬的人。” 刑术道:“一开始,你就想借助我的力量去找。” 贺月佳此时开口道:“我和凡孟多年来一直都在湖南,为了完成计划,我们没有机会像你一样走南闯北,也就没有机会去认识可以帮助自己的能人,同时我们也信不过单单只用钱雇来的家伙,所以,只要找上你,你自然会找帮手。” 刑术看着两人摇头,拿起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纹鼬道:“我的话已经说清楚了,总之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带着我的人,去找到我要的东西,如果找不到或者是找到了你耍花样,我保证你会因为几百条人命而愧疚一辈子。” 刑术想了想道:“但是你现在必须得放过傅警官他们。” 纹鼬道:“你放心,我刚才提到刑仁举、奇门这些的时候,已经断了与傅茗伟的线路,他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规矩我懂,该遵守的我还是会遵守,接下来我也不会为难警察,当然,前提是你要答应我的条件。” 刑术道:“我不答应也不行,我也不会耍花招,但是我下面的话你要听好了。” 刑术说到这,故意朝着凡孟与贺月佳面前走了几步,确保他们也能听到,随后捏紧电话道:“在我遵守诺言的前提下,如果你耍了花样,我下半辈子要做的就是一件事——将你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面挖出来,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纹鼬听完笑道:“刑老板,你威胁人的样子一定很可爱,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刑术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刑术挂断电话之后,飞机上的傅茗伟的线路又通了,他听到纹鼬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傅警官,事情暂时解决了,你们可以继续起飞,亦或者落地之后马上对我进行搜捕,当然了,你们不可能找得到我,所以,还是看好自己的犯人吧,毕竟合玉集团的案子还没有完结,在此基础上,你们还做不到与我这个案子并案处理,再见,傅警官。” 纹鼬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傅茗伟站在那,好半天才将电话放回去,此时董国衔上前道:“机长回话了,我们会在石家庄机场降落,石家庄的同事已经赶往机场接应我们了。” 傅茗伟一屁股坐在工作间的那张椅子上,揉着额头道:“国衔,这个叫纹鼬的组织必须拔掉,下飞机之后立即联系国际刑警方面,我觉得国际刑警方面对我们有所隐瞒。” 董国衔微微点头,顺势看向一侧的乘务长,乘务长立即装作忙碌其他的事情去了,只要航班安全,其他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 无名苗寨中,刑术质问凡孟与贺月佳是如何与纹鼬搭上关系的?而凡孟则不回答,而是将几十年前刑仁举到过这里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刑术听完很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他的。”元震八出现在门口,手中还提着四只松鼠,三只山鼠,一只野鸡。 元震八将那些猎物扔在地上,对蹲坐在角落中的徐有说:“徐有,去生火吧,今晚吃掉野味。” “是山鼠!好东西呀!”谭通眼前一亮,蹲下去将一只山鼠抓起来,握在手中,却发现山鼠还在平缓地呼吸,眼睛瞪得老大,身体也没有任何外伤,谭通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抓到的?” 元震八靠着门口坐下:“我是逐货师中的药师,要抓猎物,当然是用药,不过用的是低剂量的麻药,麻药药效过了之后,人吃了也不会产生副作用。” 贺晨雪皱眉,捂住嘴巴,低声道:“怎么会吃耗子?” “这可是好东西,这种山鼠在湘西很少见的。”元震八笑道,“口感甚好,大补元气,吃完保证唇齿留香。” 谭通一个劲儿的点头,此时收集了一部分柴火的徐有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些被麻痹的松鼠和山鼠,直接抱出去,掏出小刀来挨个放血。虽然离得较远,贺晨雪的眼睛看不见,但她依然能听到小刀割破那些小动物咽喉的声音,下意识闭眼抬手堵上耳朵。 刑术也坐下,看着元震八道:“我实在不明白,身为逐货师的你,竟然甘心为纹鼬卖命,而且还愿意与他人分享奇门的秘密。” “你错了。”元震八指着刑术道,“我一再申明,我是逐货师中的药师,也许你们喜欢的是古董玉器,但我喜欢的却不一样,我喜欢的是特殊的、神秘的药物或者药方,我并不是愿意为纹鼬卖命,而是我需要借一个机会,来到这个地方寻找一种奇药。” 刑术看了一眼凡孟和贺月佳,又看着元震八,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在元震八准备解释的时候,门外传来徐有的赞叹声,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过去,看到徐有正抓着一只割破了咽喉的山鼠,将其高高举起,张口正在畅饮山鼠的鲜血,鲜血滴得他满脸都是,鼻梁上夹着的那副眼镜也变得通红,他一边喝还一边在那发出满足的赞叹声。 “山里的动物细菌多,没有高温加工的前提下,不要这么做,就算你不得病,也会闹肚子的。”元震八皱眉道,但徐有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干脆一口含住山鼠咽喉处,大口吮吸起来,看得屋内的人连连皱眉。 贺晨雪虽然看不清,但也从声音和元震八的话中大致判断出徐有在做什么,弄得她差点没有当场呕吐。 刑术依然盯着元震八,元震八看着他解释道:“如果我不找个契机与你们一起进山,我单独出现在这里,你们肯定会认为我是敌人,所以,我选择了这种方式。” “可是,你现在依然不是我的朋友,再者说了,你呆在盛钰堂身边这些年,难道就为了等到今天和我们一起来找药吗?”刑术摇头,冷笑道,“你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 元震八道:“我从前选择呆在盛钰堂身边,一开始仅仅是想找一个靠山,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安静的做我喜欢做的事情,研究下失传的医术之类的,后来我发现盛钰堂也许是个可造之材,如果他当上合玉门门主,对我的好处就更多了,不过后来我发现,盛钰堂不具备一个领导者应有的气质,仅仅只能作为一群乌合之众的头目,例如说街头混混的大哥,充其量就是土匪头目。” 刑术再问:“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元震八敞开自己的衣服,众人看到他衣服内两侧都挂着无数小药瓶,要不装着液体,要不装着粉末,而且都是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魔术师。 元震八取下其中两个名字,放置在跟前,指着左侧的瓶子道:“左边这个东西叫卡西酮,天然卡西酮,一种从名为阿拉伯茶的植物中提炼出来的毒品,右边这个叫甲卡西酮,是合成类化学物质,也是毒品,其效果比卡西酮更厉害。” 刑术皱眉,觉得“卡西酮”三个字特别耳熟,但又忘记在哪儿听说过了。此时,与白仲政一起返回的阎刚提着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走了进来,他听到了元震八最后的那句话,听清楚了“卡西酮”三个字,也看到了地上的瓶子。 阎刚扔下野兔和野鸡,径直上前,抬脚就要去踩瓶子,眼疾手快的元震八将瓶子立即拿走,起身闪到一侧,笑道:“阎王,别那么激动,我这个只是样本,我可不是毒贩。” 阎刚摊开手道:“马上给我,要不自己扔火堆里面销毁掉,否则的话,我保证你活不过五分钟。” 元震八看着刑术,刑术道:“他没说笑,我劝你最好照做。” “好,你们赢了。”元震八走到门口,直接将两个瓶子扔进火堆之中,随后转身道,“现在满意了吧?” 阎刚不语,转身回到刑术的身边,刑术问:“那到底是什么?” “甲卡西酮,别名有很多,一种烈性毒品,上世纪20年代被首次合成,80年代开始被部分吸毒者当做消遣性毒品使用,这种东西又叫专业毒品,意思就是说,需要在相关人的指导下服用,剂量不能太多,而且必须稀释,剂量稍大产生的后果就是吸食者会完全失去理智,产生幻觉,认为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伤害自己,从而开始破坏和杀戮,如果找不到可以破坏和杀戮的东西,吸食者就会自残,最终发狂而死。”阎刚瞪着元震八一字字道,“这东西在美国被称为‘浴盐’,还有一个最骇人的名字叫‘丧尸药’。” 众人听到这一惊,因为在场人都知道2012年发生在美国迈阿密的那次可怕的事件——一个吸食了‘丧尸药’毒品的男子,当街发狂后,将一个流浪汉面部的65%全部啃掉。警方赶到现场之后,警告无效的前提下,对其开火,连开数枪之后,该男子依然具备活动能力,并且开始袭击警察,最终被警察乱枪打死。 同年,也是在美国,一名女子少量吸食这种毒品之后,发狂试图杀死自己3岁的儿子,警方赶到,使用电击枪将其击倒,送往医院之后,该女子不治身亡。 “2014年5月,哈尔滨警方也破获了一起贩卖‘卡西酮’的毒品案,当场缴获卡西酮7000克。”阎刚继续道,“就那7000克的卡西酮,如果流到市面上,其后果是什么,大家都不用去细想吧?” 阎王说完之后,元震八只是笑,而贺晨雪忽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道:“这个卡西酮的作用,不正好与‘巫神的愤怒’相同吗?” 萨木川点头,而元震八开始鼓掌:“贺小姐答对了,加10分!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巫神的愤怒’。” 第五章:听足 元震八直言说自己是来寻找“巫神的愤怒”,这让萨木川立即警惕起来,刑术倒觉得元震八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他应该知道一部分阎刚的底细,清楚阎刚是最痛恨的就是毒贩,也应该清楚在湘西苗地,萨木川这类的苗人也对“巫神的愤怒”有一种天生的排斥,一旦发现,绝对会就地焚毁。 如果外来者想采摘这种蘑菇,苗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换言之,元震八只是说了几句话,就直接将原本打算面子上还过得去的阎刚和萨木川,直接弄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成为了自己的敌人。 他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刑术想不明白。 “中国异文化之中,有这么一句话——川西开棺、湘西赶尸、晋西风水。”元震八面无表情道,“这三大职业,现在除了风水师还在活跃之外,其他的两个职业都基本上消声灭迹了,就算是风水师中大多数也都是江湖骗子,因为大家都不怎么懂风水,既然咱们在湘西,那就应该说说关于赶尸的事情,我不知道赶尸是不是真的存在,毕竟我没有亲眼目睹过,但我却知道曾经有人把将死之人顺利带到百里之外的。” 刑术皱眉:“我不敢说赶尸绝对是假的,但肯定没有传说中和影视作品中那么悬乎,什么贴上符纸就可以驱动尸体,你认为那可能吗?” “我说了,我不知道,因为我没亲眼见过,但我的师祖传下来的事情是真的,他当年来湘西数次,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年轻时候在湘西遭遇的一个赶尸人所用的奇药,这种人在当时的尸匠之中被称为‘隔世’。”元震八一本正经道,“这种药物一般都由将死之人自愿服下,服下之后,将死之人的寿命会延长一段时间,据那些尸匠自己说,因人而异,最短的可以延长一到两天,最长的延长了半个多月,但是服下药之后,你不再是你,只是服从尸匠命运的傀儡。” 贺晨雪从小就怕听到这种事,加上元震八的那种一本正经的语气,弄得她浑身难受,紧贴着一侧的墙壁,但墙壁边缘的那些青苔又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只得转了方向,紧挨着刑术。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外面的篝火照亮了碉楼一楼大厅的一部分,火光映照在满脸鲜血的徐有身上,让在场人浑身难受,觉得全身的毛孔里面都渗透进了一股子寒气,加上原本就不算温暖的天气,让谭通忍不住出去拿了点柴火,放入大厅的炭坑内点燃,凑近取暖。 白仲政站在一侧的角落,盯着外面的徐有;阎刚则靠着窗户,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萨木川稍微靠近凡孟与贺月佳,观察着他们两人的一些细微的动作,总之,现在表面上合作的双方,实际上已经对立对峙了起来,都想搞清楚对方的真实想法和下一步的做法。 唯独没有挪动位置的元震八,捡起地上的一些野鸡羽毛,扔进炭坑之中,看着快速燃烧的羽毛,慢慢道:“我师祖叫柳东云,刑老板,你应该听你师父说过这个名字吧?” 刑术点头,郑苍穹曾经说过,柳东云成名在北伐战争期间,短短一两年,因为他的医术救活了不少濒临死亡的士兵和百姓,而且他不管是军阀的士兵还是北伐军的士兵,只要能救都救。传说侵华日军也曾经找过他,但他消声灭迹跑掉了,到底死于什么时候,谁也说不清楚,但郑苍穹却从未提过,关于柳东云曾经来过湘西,试图寻找甲厝殿的事情。 “我的师祖是个癫狂之人,痴迷医术和奇药,曾经他为了找寻一颗所谓的汉代留下来的炼丹秘方,在蜀山一带找了三年。”元震八看着炭坑道,“当然,他失败比成功多,后来也总结出,除非亲眼目睹,否则绝对怀疑的经验,而‘隔世’这种药,是他在湘西一带偶然看到的,想听这个故事吗?” 元震八说着,朝着屋内扫了一眼,大家都默不作声,元震八轻笑道:“那我就当大家默认同意了……那应该是北伐战争之后,新军阀的中原大战期间发生的事情,师祖当时因为拒绝了阎锡山手下一名军官的邀请,被人追杀,无奈逃到了湘西一带避风头,那时候的湘西已是土匪横行,但大部分的土匪都不会靠近深山中的苗寨,因为他们也惧怕苗寨中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我师祖决定躲进某个深山苗寨的周围,因为那里最安全,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却偶然遇到了一个尸匠。” 沿途马不停蹄行走的柳东云,终于在某个正午,赶到了自己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周围,当他沿着山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能清楚看到深山苗人在路边修建的一些用来临时过夜的小屋,这让他明白,入夜时分,他应该就可以赶到那个苗寨的附近。 柳东云也累了,决定去那个小屋内避一避正午的烈日,吃点东西喝点水,服下几枚避暑用的药丸之后再继续前进,谁知道他刚一进那小屋,就看到小屋正中央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长袍马褂,身上背着一柄开山刀,腰间缠绕着一圈粮袋,还系着一个葫芦的男子。 柳东云一愣,因为他进山之后,几乎没有看到过这种装扮的人,因为在湘西,这种打扮的基本上都是汉人,但在这深山之中汉人非常稀少,十天半个月都遇不到一个。 柳东云上前先是抱拳行礼,见对方没有回应,看起长衫马褂,以为是个读书人之类的,赶紧从抱拳改为拱手行礼,可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正在奇怪的柳东云却闻到整个屋子中蔓延出的一股子奇怪的药味,闻到这股药味,柳东云立即明白,眼前的人是个尸匠,只有尸匠身上才会带着这股味儿,那股药味是驱毒的,这里所说的驱毒实际上就是消毒,因为他们长期与死物为伴,不经常消毒的话,难免会染上一些怪病。 尸匠一向不会与人搭话,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于是柳东云不再说什么,只是坐在了屋子中角落一侧的石头上,因为太阳太大了,他如果再继续走,肯定会中暑晕倒的,现在他都已经有些稍微头疼,知道那是中暑的先兆。 柳东云与那怪人就那么坐着,一坐就是半个时辰,大概是因为那股药味的关系,弄得柳东云更是头疼,他弄出一小瓶薄荷香,抹在自己的鼻前和额头两侧,再次服用了避暑的药丸,没多久,他愈发觉得脑袋更痛了,他意识到不对,起身就朝着屋外走去,刚走几步就觉得头昏眼花,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毒,立即伸手去摸日常所用的解毒丸。 在不确定自己到底中什么毒的前提下,身为药师的柳东云只能服用一般的解毒丸,至少可以让自己多支撑一会儿,冷静下来,判断毒性再对症下药。 柳东云撑着离开了屋子,没多久就觉得舒服了许多,即便是头顶着烈日,也不觉得难受了,就在他扭头去看屋内,准备走到门口去细看下屋内人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边的草丛之中响起:“你最别进去。” 柳东云一惊,下意识朝着说话声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与屋内人一模一样打扮,身高胖瘦也差不多的男子从山坡下爬上来,只不过他手中多了一柄奇怪的武器——那武器一头是朴刀,另外一头则像是蛇矛,被他紧握在手中当做拐杖使用。 而来者的腰间,还挂着五六条蛇,身为药师的柳东云定睛一看,发现那几条蛇基本上都是毒蛇,其中两条都是剧毒,一旦被咬,短时间内就会丧命,就算他去抓,也不敢徒手,只能设下复杂的陷阱,而眼前这人一抓就是好几条。 “我已经进去过了,你的朋友似乎用了某种药,我差点就被害倒了。”柳东云皱眉,他故意用了比较重的词语,刻意告知对方此事的严重性。 男子上下打量着他:“你不是本地人,第一次来,对吗?” 柳东云不回答,男子用手中的武器指了指在门口摆放着的三块石头,三块先前柳东云完全没有去注意的石头:“本地人看见我摆放的这三块石头,就知道这间屋子绝对不能进,也不能靠近我的朋友,一旦靠近一定会晕倒,而且一睡至少三天,你说你进去过,又出来了,我不相信,因为没有人闻到我下的药没倒下过。” 柳东云一听,知道眼前人也不是个等闲之辈,语气极其自信,立即抱歉道:“这位兄台,鄙人柳东云,字号药徒,是一名郎中。” 男子一愣,再次打量了下柳东云:“难怪。” 说完这句话,男子突然间眼前一黑,直接就要倒地,柳东云见状立即上前搀扶住,男子下意识艰难地问:“你做了什么?” 柳东云立即摇头:“我什么也没做,兄台你是怎么了?” 男子只得相信他,闭眼道:“眼前发黑,脑袋发晕,觉得天旋地转,我现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告诉你的症状,而且我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坏了!你被蛇咬过,而且腿部肯定被黄麻荆棘割伤过,你千万不要动,扶着我的肩膀。”柳东云说着,抓起男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自己则蹲下去,仔细查看着男子的腿部,终于在小腿往下接近脚踝的位置,看到一处细小的伤口,他立即摸出一小瓶药酒,混上解毒的药粉涂抹在上面,紧接着起身,抓了几片干叶塞入男子口部,“含着,不要吞,等会儿你会有满口的口水溢出,千万不要吞,慢慢吐出来,有多少吐多少,一直吐到口水的颜色不再发黑为止,你的命就算抱住了。” 男子无法回应,只得按照他的指示去做,感觉到口腔中溢出口水之后就慢慢吐出来,吐出来后他下意识睁开眼一看,果然是黑色的,而且漆黑,如同墨汁一样,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这样断断续续吐了半个时辰,口水终于不再发黑。 柳东云见状,立即摸出葫芦,让他用水漱口,一直到他感觉口腔不再发麻,舌头有了知觉之后柳东云才挪到一侧,抹去满头的汗水道:“好了,你没事了。” 半个多时辰,柳东云就这样一直靠着男子的身体,让男子十分感动,他恢复了精力之后,作势就要跪下,被柳东云一把扶住:“使不得,使不得,救人本就是郎中的分内事。” 男子道谢起身,自我介绍道:“先生,刚才多有得罪,我姓宫,大名宫翰千,我没有字号,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柳东云也立即拱手做了自我介绍,说完之后,想了想,下意识又补充道:“不瞒宫兄,我是一个逐货师,应该说是逐货师中的药师。” 宫翰千一惊,随后恢复神色:“难怪,我今天真的是命不该绝,既然先生坦诚相见,我也不隐瞒了,我是一名尸匠,想必先生已经看出来了。” 柳东云微微点头,宫翰千又问:“只是我不明白,我已经服用了蛇毒丸,为什么还会中毒?” 柳东云介绍道:“蛇毒与某些植物的液体混合在一起,你服下的蛇毒丸就变得毫无用处,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尸匠怎么会去抓毒蛇呢?” 柳东云说完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要解释,宫翰千却道:“我也不瞒先生,我抓蛇是因为,我必须得调配一种药剂,如果没了那种药剂,在屋内的那位朋友走不到今晚就会死去,天气炎热,尸体也会很快腐烂,我也无法完成他的嘱托,将他的尸身带回老家。” 柳东云点头:“原来如此,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你们的赶尸。”说到这,柳东云一愣,因为宫翰千的话自相矛盾,他开始说的是不服药里面的人就会死,最后又说要将里面的人尸身带回去,这是什么意思? 宫翰千看出了柳东云的疑惑,思考了一会儿,解释道:“先生,应该不知道‘隔世’吧?” “什么?”柳东云摇头,他不明白此时宫翰千说出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隔世是一种药的名字,也是尸匠最大的秘密之一。”宫翰千朝着屋内走去,从怀中抽出一根手绢前,“将这根手绢摊开,挡在口鼻之前,进屋就便没事。” 柳东云照做,却发现手绢上面一股浓烈的汗臭,熏得他立即摘下来,而宫翰千却道:“要解屋内的毒,用的就是尸匠的汗液,我们通过服用一种药物,加上侵泡药水,可以避免中毒,而其他人要避毒,就必须用沾有我们汗液的汗巾、手绢之类的东西。” 古怪,但也确实符合他们的做法。柳东云这样想,又在面部绑上手绢,与柳东云一起进屋,进屋之后,柳东云来到屋内那男子的跟前道:“我们称这样的不叫‘尸’,而叫‘听足’,意思是必须要听从人的指令,才会动步的意思。在服药之前,这些人即便是处于濒死状态,但都保持着一定的清醒,药分为五个步骤逐一服下,服下的过程中,要按照我们的指令,一边服药,一边按照指令做相应的动作,但很简单,基本上都是‘行、停、坐、躺’四种动作,因为过于复杂,他们在服药之后无法执行,也无法说话。” 柳东云点头,下意识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第一,要报恩,有恩必报,以免将来恩人会提出我们无法完成的要求;第二,你问了。”宫翰千的语气有些低沉,转头看向柳东云,“我说完恩人想知道的事情,咱们之间就算两清,抱歉,这是规矩。” 柳东云点头:“好吧。” 实际上,此时的柳东云已经对那种叫“隔世”的奇药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因为这种药可以续命,而柳东云所知的药物当中,可以做到续命都是有相对性的,并不是绝对,要因人而异,也得因那人的病症或者受伤部位来定,并不说一种续命的药就可以适应于所有人,而眼前他看到的这个“听足”,服下的“隔世”却似乎适用于所有人,只不过变成了行尸走肉。 如果,这种“隔世”稍加改良,能不能做到真正的续命,同时又能让人维持原先的状态呢?柳东云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他绕着眼前的“听足”前后走着,观察着,而宫翰千只是站在一旁。 许久,柳东云抬眼道:“就这些?” 宫翰千面无表情,柳东云干脆直接问:“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再详细点?” 宫翰千摇头,直言道:“我不能告诉你关于‘隔世’的配方,还有服药的详细过程,我说的这些,已经触犯了尸匠一门的规矩,这次的买卖做完之后,我就会隐居,这也是规矩。” 柳东云知道再问,也许问不出什么了,但他不甘心,他想了想道:“那我能不能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宫翰千微微点头,柳东云道:“我能跟你一起走吗?直到你做完这次的买卖。” 宫翰千沉思了许久,终于勉强点头道:“好,但如果发生了任何意外,你可不要怪我,另外,一路上,凡事你都要听我的,要做什么也得问我,如果违反,你就不能再跟着我了。” 柳东云使劲点了点头,因为他太想知道“隔世”的秘密了。 随后,宫翰千用手轻轻按住那“听足”的肩头,低声道:“起!” 话音一落,那“听足”慢慢起身来,立在那一动不动,紧接着宫翰千摸出一个摇铃,轻轻摇晃,铃响的同时,“听足”微微抬头,看向铃声的来源,也就是摇铃的位置,在听到宫翰千那个“行”字出口之后,开始跟着宫翰千走出屋子。 依然留在屋内的柳东云呼吸都快停止了…… 第六章:尸变 从那日开始,柳东云就跟随着宫翰千踏上了“赶尸”之路,开始几日还算好,柳东云能耐得住性子。但五天之后,柳东云按耐不住了,他实在想搞清楚那种药到底是什么成分,在宫翰千不说的前提下,他只能试图收集那“听足”身上的毛发、皮屑之类的来研究,毕竟柳东云这种逐货师中的药师,所习的医术不分中西,而他也从多年的行医经验中发现,大部分病症,不能单一只用中医或者西医一种,先用西医治病救命,再用中医调理稳固,这样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五天后的一个傍晚,两人终于领着“听足”来到了距离“听足”家乡不足二十里外的一个镇子郊外,在那里他们找到了一家十分简陋的客栈。宫翰千在付了双倍的价钱之后,选择了最靠大门口的房间。 柳东云很纳闷:“不是应该选最偏的房间吗?” 宫翰千摇头:“原本我的买卖就见不得光,我们的打扮也有些古怪,身上的气味更是惹人怀疑,如果再住偏僻的房间,又给了双倍的价钱,只会加深人家的怀疑,怀疑就会导致好奇,而好奇就会惹祸上身。” 刘云东道:“有道理。” “早些休息吧,最多明天正午,我们就可以将‘听足’送回家乡,而且药效也快过了,药效一过,如果还没有回去,就会出事。”宫翰千也不脱衣服,只是放下那古怪的武器,下命令那“听足”躺在床上之后,自己则安坐在一起,多日来,宫翰千都从不躺下睡觉,休息都是坐着的,这让柳东云也深感奇怪。 柳东云借口去上茅房,带着自己的几样药,去了厨房,问厨房里的人要了些食盐和薏米,悄悄来到茅房,快速调配了几样药物,碾成粉末之后,放在袖口之中,这才返回房间。 回到房间,柳东云故意找机会与宫翰千闲聊,虽然宫翰千不说话,但他还是自顾自地说话,见宫翰千一直不搭话,只得上前,用手在其眼前挥了挥,故作疑惑道:“宫兄弟,你坐着真的能睡着吗?” 宫翰千依然不说话,而柳东云则摇摇头回到床上,实际上他挥手那一瞬间,就已经将粉末撒了出去,他毕竟是个药师,配置点类似催眠入睡的药物来说,易如反掌。 过了一个时辰,柳东云听到宫翰千的呼吸声变得沉重之后,悄悄起床,来到另外一张床边,摸到“听足”的跟前,用刀割下“听足”的毛发,再刮了一些体表的皮屑,再用棉花沾了些其口角的唾沫之后,放入随身的包内,紧接着准备回去睡觉。 就在柳东云准备返回的那一刻,他谎言看到那“听足”的面容,觉得有点眼熟,于是下意识去看起面容,凑近看清楚的那一刻,柳东云吓得差点叫出来,因为那张脸不是别人,证实宫翰千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东云脑子中冒出一个可怕又古怪的念头——难道说,一开始所谓的宫翰千实际上才是“听足”,而“听足”才是宫翰千?不,也许更负责? 柳东云已经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了,他又起身来转身去看坐在椅子上的宫翰千,因为先前他回来的时候,屋内一点光亮都没有,他在宫翰千跟前说话挥手,也没有看清楚他的面容。 他不敢点煤灯,只得将旁边的窗口打开,借着月光去看沉睡中宫翰千的脸,却没有意识到在他推窗,转身去看宫翰千面部的这一过程中,床上的那“听足”突然睁开,紧接着慢慢坐了起来,扭头看着正在观察宫翰千的柳东云! 柳东云对这一切完全没有察觉,他凑近宫翰千的脸仔细看去,惊讶地发现,坐在那根本就不是宫翰千,而是先前那个躺下的“听足”,那一刻,先是被吓得差点叫出声的柳东云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身,转身的那一刹那,身后的那“听足”一把按住了他的双肩,冷冷道:“先生,你太宁我失望了!” 柳东云浑身一抖,差点瘫坐下去,缓了缓才道:“你故意吓我!?” “先生现在明白,为何尸匠的穿着打扮要与‘听足’一模一样了吧?这也是为何,我们所谓的赶尸做买卖,也得取决于个人的身高胖瘦,如果是胖子,我们就得找同样的胖子来做,沿途也会不时替换身份,以免遇到你这样的好事者搅事。”宫翰千说着松开柳东云,摇头道,“先生,我这次原谅你,希望你下次千万不要这样做了,另外,明天出发之后,我们必须要赶在正午之前,也就是日照最强烈的时候到达,如果明日下雨或者阴天,我们就得延缓出发的时间。” 柳东云想问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已经不好意思再追问了。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但柳东云没有睡着,他太想知道答案了,而且所剩下的时间只剩下半天,如果明天上午他无法拿到点那“听足”身上的东西,那就前功尽弃了。因为他从宫翰千的话中判断出,那药效顶多持续到明天正午时分,到了那时候,药效一过,就算他想办法得到了那“听足”的尸体,估计也无法再查出什么来了。 因为他随身携带的工具不够,得到之后还得马不停蹄赶到省城长沙找朋友化验,而在整个湖南,当时只有长沙还具备相关的化验条件。 第二天清晨,太阳早就挂在了头顶,充足的阳光让宫翰千松了一口气,他立即领着“听足”上路,而柳东云一如往常一样远远地跟着,观察着,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可是,一上午快要过去,要到正午的时候,柳东云都没有找到任何机会,不过此时天色变暗,漫天的乌云飘来,随后是一阵阵的烈风吹来,眼看着就要下暴雨了。 “糟了,来不及了!”宫翰千抬头看着天空,自言自语说道,“不能再走了。” 说着,宫翰千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绳索,将其中一根扔给柳东云道:“先生,帮个忙,绑住‘听足’的双脚,我绑双手和颈部,一定要绑死!” 柳东云拿过绳索,纳闷问:“为什么要绑住?” 宫翰千已经在快速地绑住“听足”的双手:“别问那么多了,按我说的做!” 柳东云只得照做,与宫翰千一人绑手,一人绑脚,死死绑住了那“听足”。 紧接着宫翰千将直挺挺的“听足”扛起来,四下看着,目光扫视周围一圈,最终落在一颗两人粗的大树上,扛着“听足”跑了过去,将其放下,又用绳索再死死绑了一圈。 柳东云站在一侧就那么看着,不知道宫翰千为什么要那么做:“兄弟,你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不是快到了吗?” “所谓的续命奇药,其续命的时间是可以调配的,但最多只有半个月时间,不可能再多了,因为没有人的身体可以扛过半个月,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将死之人。”宫翰千也不回头,只是紧盯着树干上绑着的“听足”说道,“一旦到了半个月之后,如果不是在日照最强烈的时候将‘听足’带到目的地的话,就只有两个选择,其一,绑住‘听足’,让其自行耗尽最后一点生命,其二,就是直接动手杀死‘听足’。” 说到这的时候,天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惊了柳东云一跳,但这声炸雷突然让他想起来了什么,他下意识问:“等等,我想问你,如果咱们将‘听足’顺利带到了目的地,也就是他的家,在那之前‘听足’的生命也应该没有耗尽吧?如果没耗尽,你会怎么办?” 柳东云见宫翰千侧过头来,他盯着宫翰千那张铁青的侧脸,随后听到他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柳东云此时突然间明白了,明白了这一赶尸的过程,说白了,就是让将死之人服下“隔世”之后,按照简单的命令机械性跟随行动,但此时人并没有死,就如同是只会服从命令的傀儡一般,可是在表面上,在“听足”的家人心里,这个人已经死了,当尸匠将“听足”带回家之前,如果“听足”的生命力没有耗尽的前提下,尸匠将会扮演一个新的角色,那就是亲手送这人上路的人。 当然,那算是好听点的说法,说直接点,就是刽子手。 柳东云皱眉,抬手指着前面的宫翰千:“你们……你们杀人?” 宫翰千冷冷道:“不,我们只是将活死人变成了死人,仅此而已,而且,在‘听足’找上我们的时候,他就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们会签订一纸契约的。” 柳东云使劲摇头:“前几天,你不是说过,等药效过了,这个人就会自然死去吗?我们可以等药效过了呀!” “你是医生,我是尸匠,你管的是活人,我盯的是死人,原本我们应该是对立的。”宫翰千笑了,“不过你说得对,可以等他药效过了,我现在正在等!” 天空中的乌云翻滚着,翻滚的乌云之中还夹杂着闪电,雨点也慢慢砸了下来,一开始只是溅撒在地面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倾盆暴雨在狂风的吹送之下,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即便如此,但宫翰千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目光从被绑在树干上的“听足”身上慢慢移动到一侧的那柄古怪的兵器之上,随后又快速移回去。 柳东云看到宫翰千的双手攥成拳状,再抬眼,发现被绑在树干上的“听足”也似乎抽动了下,他以为是雨水迷了眼睛,下意识用手在脸上抹了下,定睛看去,发现那“听足”真的开始缓慢地挣扎了起来。 “怎么……怎么会……”柳东云张嘴,抬手指着树干上的“听足”,“这……到底……” 宫翰千不语,只是慢慢地朝着武器的位置挪了一步。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劈中了远处的一颗大树,柳东云一惊,差点摔倒在地,随后看到那“听足”挣扎的频率变快,脑袋也开始快速地左右摆动起来。 宫翰千此时猛地回头:“昨晚,你误以为他是我的时候,给他下了药,你下的是什么药!?” 柳东云已经看傻了,加上雷声、雨声、风声,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宫翰千在对他说话,只是抬手指着那“听足”,维持着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宫翰千见柳东云不回答,转身就扑向放在地上的武器,将那武器从中间分开,将蛇矛那一头插在地上,提起另外一头的朴刀,朝着“听足”冲去,冲到其跟前的时候,高喊道:“亡者听足,你原名刘成,本是猎户,生于庚戌年未月丑日午时,卒于……” 宫翰千话还没有说完,那“听足”已经猛地挣脱了右侧手臂的绳子,柳东云此时吓得双眼瞪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随后又看到那听足挣脱了脚上的绳子,不,不是挣脱,是生生地挣断了——那绳子是他亲手绑的,他摸到手上的时候就知道,那绳子就算用锋利的刀去割,也得花一点时间,不可能单靠人的力气就能挣脱的! 也许,眼前的“听足”压根儿就不是人了?难道真的有僵尸!?身为医生的柳东云是压根儿就不相信僵尸的存在,可眼前的情况怎么解释? 宫翰千此时高高跃起,提刀就朝着“听足”的头部刺去,他用的是刺,而不是劈。因为“听足”之所以要拜托尸匠“驱赶”自己回家,除了要叶落归根之外,也是想给自己留个全尸! 这一刀刺下去之时,“听足”抬起右臂直接挡住,朴刀在插进其右手手腕的同时,“听足”单手一挥,带着朴刀和握着朴刀的宫翰千直接甩了出去,紧接着快速挣脱全身的绳索,一抬头,就看到了远处正站在那的柳东云。 柳东云与“听足”四目相对,看清楚对方的眼睛完全是血红色,而且好像会发出红光一般,随后,那“听足”踏着泥泞的地面就朝着他冲了过去。 “先生快跑!”浑身泥污的宫翰千爬起来的同时,一边喊一边提刀就冲向那“听足”,这次他什么都不管了,直接一刀横劈过去,将那听足的脑袋直接劈落到地面——脑袋落地的同时,“听足”已经到了柳东云的跟前,双手死死掐住了柳东云的咽喉。 柳东云完全无法呼吸,抬手抓着“听足”的手腕,看着其颈部虽然还在喷血,可掐住自己的双手依然还在用力,那一刻,柳东云觉得自己死定了。 宫翰千抬手又是一刀,将那“听足”的手腕其生生砍断,上前用力将其手指掰开,救下了柳东云,随后气喘吁吁地躺在泥泞的地面,任凭暴雨拍打在脸上和身上。 柳东云跪地就那么看着,宫翰千就那么躺着,维持着这样一直到了暴雨停止,雨过天晴。 乌云彻底散开,阳光再次普照大地的时候,柳东云才浑身一抖,咽了口唾沫去润好像粘在一起的嗓子,扭头看着在一侧的宫翰千。 宫翰千慢慢起身来,一句话也不说,用布袋将“听足”的手腕还有脑袋装好,然后又抱起“听足”的身体,抓了武器和行李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柳东云依然呆在那,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先前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他跌跌撞撞地朝着宫翰千先前所走的方向追去,走了足足一袋烟的功夫,这才在一处灌木后方,找到了正在用针线缝着“听足”尸身的宫翰千。 “我再也无法做尸匠了。”宫翰千头也不抬地说,“我犯忌了。” 柳东云站在那,半天才问:“因为,因为……” 柳东云也不知道自己下面要说什么。 宫翰千停手,淡淡道:“如果你不是我恩人,我可以将责任全部推到你身上去,毕竟因为你才出的事,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那么做。” 柳东云站在那,他赶紧抓了薄荷叶含在口中,让自己清醒了一下,随后蹲下来道:“兄弟,我觉得你错了,你信我,就算我昨晚没有下药给‘听足’,今天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宫翰千皱眉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 柳东云解释道:“我可以完全肯定一点,从前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其他同行,在药效快过之前,就算没有到目的地,你们都提前下手,将‘听足’杀死了,对吗?我想,之所以要杀死‘听足’,有两个关键原因,其一,你们想真的让外人以为你们赶的是尸体,是僵尸,其二,如果不杀死‘听足’,药效一过,不,严格来说,是真正的药效开始起作用之后,‘听足’就会变成先前那副模样!” 宫翰千就那么看着柳东云,一直看着,看了许久,这才低头道:“先生,你可以走了。” 原本刚蹲下来的柳东云慢慢起身,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宫翰千再也不会对他说什么了,也会视他为陌生人。他只得转身离开,在树林之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半个月之后,在附近大镇子休养的柳东云决定再次进山的时候,却在镇子的城楼之下,亲眼目睹了当地警察的行刑,而警察枪毙的三个人之中,就有他认识的宫翰千,罪名是——谋杀猎户刘成。 看到跪地在那面无表情的宫翰千时,柳东云忍不住拨开人群直接冲了上去,还推开了周围的警察,宫翰千此时也看着他,看着被警察用枪指着的他,微微摇头。 柳东云突然间明白了,这是宫翰千自愿的,他只得借口说自己认错人了,警察见他是个郎中模样,也没有任何武器,并不是劫法场的人,训斥几句之后,让他滚蛋。 柳东云退到人群之中,看着头两个人被警察开枪击毙,当警察的枪口对准宫翰千的后背时,他下意识闭上眼睛,随后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 行刑结束,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家属也哭哭啼啼地来收尸,头两具尸体收走之后,宫翰千的尸体依然摆在那,柳东云站在远处,想去收尸,但先前他的冲动,加上谎言,已经不允许他再那么做。 警察左等右等也等不到有人来收尸,只得叫人弄了辆车,准备将宫翰千的尸体弄到镇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柳东云就那么一直跟着,悄悄地跟着,等着警察地挖了一个浅浅的坑,草草埋葬了宫翰千之后,他准备上前挖出其尸体重新埋葬,却没有想到,在警察前脚一走,四个与宫翰千生前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男子从树林之中出现,从四个不同的方向走来,也不说话,只是操起手中的工具,快速地挖出宫翰千的尸体,由一人背着,飞快地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 元震八的故事说到这,碉楼外的篝火处已经传来了烤肉香,徐有已经将那些松鼠和山鼠都烤好了,用竹竿悬挂在一侧,侧头看着屋内的众人,仿佛在说:你们不吃?那我自己吃了? 徐有浑身的鲜血已干,火光照耀在他身上,映照起来,加上元震八故事,让屋内的人更是觉得浑身不舒服,闻到烤肉香的贺晨雪却像是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一样,忍不住冲出去,找个角落就吐了。 谭通站起来,又坐了下去,靠着刑术低声道:“恭喜啊!” 谭通刚说完,就被阎刚踢了一脚:“你能不能正经点?那是恶心,不是孕吐!” 刑术没搭理谭通,只是问元震八:“你的意思是说,当年你师祖就是因为这件事,才知道了那种叫‘隔世’的奇药,决定研究清楚到底是什么,最后发现就是苗人惧怕的‘巫神的愤怒’,也就是后来称的‘毒金菇’?再后来,你的师祖一直呆在苗寨之中,但还是没有研究明白,不过却因此害死了这个苗寨中很多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最后他还是与一个窟儡子,加上那个龙国舟,去找了甲厝殿,谁知道出了意外,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你的师祖,对吗?” 元震八拍着手:“不离十,但别忘记了,细节决定事情的真相,我师祖不是坏人,他其实研究那东西的目的,只是想将那种药从‘坏’变‘好’,从而达到造福人间目的,而且他的理想很远大,他甚至试想过,也许那东西的作用不仅仅是续命。” 一侧的角落中传来白仲政的冷笑,他道:“不仅仅只是续命的话,那就是想长生不老啰?” 元震八指着白仲政笑道:“聪明。” 第七章:石鼠 长生不老? 这四个字从白仲政口中说出,又得到元震八的确认之后,刑术、阎刚、谭通、白仲政,乃至于外面篝火边的徐有都忍不住笑了,但大家都笑得很含蓄。当然,元震八也在笑,但他的那种笑,仿佛是在嘲笑其他人的无知。 而凡孟、贺月佳则面无表情坐在远处,看着众人,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众人笑的时候,萨木川却板着一张脸,紧盯着元震八,刑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立即询问,只是想搞清楚元震八真实的目的。 刑术问:“你的话无法宁人信服,不过也不重要了,你迟早会暴露出来的。” 元震八耸肩:“我根本就没打算隐瞒,该吃晚饭了。” 既然已经对峙,吃饭也自然分批,凡孟、贺月佳、元震八、徐有吃着松鼠和山鼠这些东西,刑术他们则吃着阎刚等人捕猎回来的野鸡,贺晨雪吃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姐姐,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因为是姐妹的关系,她知道贺月佳是绝对吃不下那些松鼠和山鼠的,只能在那吃着方便面,喝着矿泉水。 但两批人都开始吃饭之前,都做了同样的事情,那就是检测下食物中是不是有人下毒。 刑术知道,这次找谭通随行是最正确的决定,不仅化解了好几次危机,同时还带来了萨木川这个会医术解毒的能手。 贺晨雪吃着一块烤鸡肉,很不是滋味,刑术拿起一个鸡腿,递给她。贺晨雪立即摇头:“我吃不下了。” “不是给你吃。”刑术看了一眼远处的贺月佳,“给你姐拿去吧,在山里体力消耗大,不吃肉补充蛋白质,活不下去。” 贺晨雪点头,拿着鸡腿慢慢走过去,正在吃方便面的贺月佳抬头看着她,又低下头去,直到那个鸡腿递到自己眼前,贺月佳这才抬头来,正要摆手拒绝的时候,贺晨雪道:“姐,我知道你最喜欢吃鸡肉,因为我也是。” 凡孟在旁边低声道:“收下吧。” 贺月佳拿过鸡腿:“谢谢。” “我带了驱虫剂,对人无毒害的那种,你要是需要,说一声。”贺晨雪说完,又慢慢走回了刑术身边,离开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凡孟。 吃饭的过程中,除了谭通一直在叨逼叨之外,其他人几乎都保持着沉默,因为在这个环境中,大家都觉得很难受,只是期待着清晨的来临,这样便可以离开这个苗寨继续前进,可众人都不敢去想,明天又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们,也许甲厝堡比这个苗寨还要糟糕万倍。 饭后,已经临近十点了,因为只有碉楼被搜查过的原因,大家只能住在这里,即便不情愿,也得凑合一晚上,也不敢,也再没时间去外面搭设帐篷。 元震八提出自己守前半夜,而徐有守后半夜,因为凡孟和贺月佳担当向导的原因,他们需要充足的休息,而刑术这边,守夜的任务自然落到了阎刚、萨木川和白仲政三人身上,三人由阎刚开始,一个守夜三个小时。 为了防止野兽夜晚偷袭,元震八一直守在外面的篝火旁边,时不时巡视一圈后,会加些柴火保证篝火不会熄灭。 阎刚捏着匕首,提着白仲政给他的那支弩弓,在四下巡视着,远远看着他的元震八,慢慢上前道:“你以前是军人?” 阎刚只是“嗯”了一声,元震八又道:“你肯定不是普通的军人,从你的体格和行为举止就可以看出,虽然你退役了,但你依然在保持着以前的训练强度,不让自己松懈下来。” “元先生,你的话有点多。”阎刚指着旁边石屋上的一个窟窿道,“我和你不熟,要是你实在憋得难受,想找人说话,可以对着那个洞说,因为洞不会在听完你有些话之后,反讽你,让你不高兴。” 元震八只是笑,不再说话,两人就那么一前一后地站着,用静立的方式消磨着夜晚漫长的时光。 凌晨三点,早就该换岗的阎刚这才慢慢走向碉楼,准备去叫醒应该来替换自己的萨木川,还需要等待一个多小时的元震八回到篝火前坐下,伸手去烤火,伸手的那一刹那,他却看到了在篝火旁边有几只已经烤干的蟾蜍尸体,还有十来朵干花。 蟾蜍尸体和干花都摆在靠碉楼大门这一边的篝火边上,如果不是因为元震八想要避风换了位置,恐怕在这一头也看不到。 “别呼吸!”元震八突然间喊道,从包中掏出两个棉布口罩,摸出一个瓶子,在口罩上面撒了点液体之后,将其中一个扔给在门口停住脚步的阎刚,“戴上!快!” 阎刚皱眉,他自然是闭住了呼吸,但不敢戴上元震八给他的口罩,他不能确定元震八是不是在耍花招。 已经戴上口罩的元震八,蹲在篝火的另外一侧,指着那里的蟾蜍尸体道:“这是斑蟾,湘西深山中潮湿腐烂之地的特产,本身带有毒性,旁边摆着的这些干花是洋金花,也就是曼陀罗花,这两种东西靠近高温之后,散发出来的气温会导致人晕眩恶心,注意力不集中,如果吸入过量,身体素质稍微不好的人,会当场死亡!” 阎刚听元震八说得这么认真,这才将口罩戴上,元震八也用脚将周围的那些蟾蜍尸体和干的洋金花拨开,又摸出一个瓶子道:“有古怪,你拿瓶子进去,挨个叫里面的人,如果不醒,就让把瓶子打开,将瓶口靠近他们的鼻子,应该就能醒。” 阎刚皱眉:“我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布置的?” “做不做由你!”元震八冷冷道,“别忘了,凡孟他们也在里面,今夜吹的是西北风,风向正好冲进碉楼之中,有人在算计我们,我估计,应该不是我们自己人。” 阎刚也不应声,立即进去,首先去摇醒萨木川,因为萨木川懂这些东西,可当他准备去摇醒萨木川的时候,却发现躺在那的萨木川靠在那,瞪眼看着他,嘴唇微微抖动着。 阎刚立即问:“你怎么了?” 萨木川无法说话,也无法作出表情来,因为他全身都已经麻痹了,阎刚立即拿出瓶子让萨木川去闻,但闻了之后,萨木川依然无法说话,还是维持之前的模样。阎刚只得跑到门口道:“真的中毒了,萨木川无法动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震八起身,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打开衣服,拿出两个小瓶子,头也不回地扔给了阎刚:“将右边瓶子中的药粉与左边瓶子中的药酒稀释之后,涂抹在中毒者的人中和嘴角两侧。” 阎刚见元震八那模样,不像是他耍的花招,拿了瓶子回到萨木川身边,按照他所说的做,涂抹上之后不到一分钟,萨木川终于可以说话,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有人下毒!随风吹进来的,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身体还不是很灵活,起来会摔倒,你先去救其他人,快点!” 拿着三个瓶子的阎刚转身,开始从刑术那一一唤醒,给他们抹上稀释的药粉,从被唤醒的人的表现来看,毫无疑问,屋内的人都中毒了。 萨木川积蓄力量,对着屋外喊着:“元震八!” 元震八侧头道:“嘘,别说话,周围有动静,你们中的是斑蟾和洋金花的毒,混合毒性,会导致身体麻痹的。”元震八说完,从篝火中拿着一个火把来,因为电筒虽然照得远点,但照亮的范围有限,而且也无法成为较有效的武器。 元震八站在那,慢慢移动着目光,他不愿意相信真的有人能神通广大到,可以在自己与阎刚的身后无声无息地放下蟾蜍尸体和洋金花又全身而退,周围都是碎石和干树枝等东西,有人踩下的话,一定会发出声音。 终于,元震八的目光又移回了篝火边上,紧接着他发现篝火一侧扔在那里的烤松鼠和山鼠的骨头消失了大半,他意识到了什么,立即爬上旁边的石屋,朝着四周看去,紧接着又跳下去,一边往篝火中拼命加柴火,一边朝着碉楼内喊道:“阎刚快点!萨木川,也能起来也坚持着起来,不然来不及了!” 萨木川此时已经勉强站了起来,虽然觉得四肢还是有些不听使唤,但依然咬牙上前,帮助阎刚唤醒着其他人,此时除了贺月佳、贺晨雪两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清醒了,只是都无法起身,贺月佳、贺晨雪两人虽然睁开了眼睛,但依然是迷迷糊糊的。 碉楼的元震八已经将篝火燃到最大,周围能扔进去燃烧的东西都扔了进去,同时他也在制作着火把,一口气做了五支火把,立在门口之后,冲到门口道:“能站起来的快点站起来,如果身体依然感觉到麻痹,就多活动下,这样可以舒缓下麻痹的肌肉,我们都得逃了!” 刑术扶着墙与谭通互相搀扶着站起来,问:“到底怎么了?” “是石鼠!”元震八转身看去,已经听到那些数量庞大的石鼠在地面上奔跑发出的可怕声音了,就如同是千军万马即将袭来一样,“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年这座苗寨的人会离奇失踪了!” 谭通脸色一变,意识到了元震八在说什么,搀扶着刑术就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白仲政、阎刚也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徐有和凡孟也吃力地爬上窗口朝外看去,这一眼看去,看得在场所有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头皮都快炸开了——碉楼外,篝火另外一端的五六米开外的地方,那一只只与成年兔子体型差不多大小的齐聚在那,看到碉楼门口和窗口的人之后,那些个体型巨大的石鼠身子都立了起来,就像是人们在饭店吃饭前,总得去看一眼后院的活鸡活鸭一般。 刑术愣在那,几秒后才说:“怎么会这样?” 元震八一步步走到篝火前,将火把点燃,一一递给门口的众人:“你们背着没清醒的人,拿着火把,大家千万不要分开,聚在一起,准备好燃烧棒,虽然这些石鼠不算太畏惧火,但火把是咱们如今最有用的武器了。” 徐有快速走出,拿过一只,凡孟和刑术则转身回去分别背上贺月佳和贺晨雪,剩下的三只火把,元震八、阎刚和白仲政人手一支,随后众人背靠背站在屋外的篝火旁,不敢妄动。 那些石鼠也没有立即发动进攻,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住,而此时碉楼内也钻进了无数的石鼠,有些石鼠趴在碉楼外侧,从上往下看着他们,时不时发出口哨一样刺耳的叫声。 “这些到底是什么耗子呀!?”完全清醒过来,身体也不再麻痹的谭通问道,拿着手中燃烧棒,但并没有拉开。 一侧的白仲政解释道:“我以前倒是见过,最多见过二三十只聚在一起,因为这种石鼠不是通常说的那种鼫鼠,而是山鼠的其中一类,在喀斯特地貌环境中生活的一种老鼠,杂食动物,除了植物之外,还食用其他大型猎物残留下来的肉食和腐食,应该说更喜欢腐食一些,上次我看到,是在天山附近,但是不应该具备对人的攻击性。” 元震八摇头,晃动着手中的火把,逼退要靠近自己的石鼠:“总之,当年苗寨里的人离奇消失,肯定是因为这些玩意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苗寨发生了‘巫神的愤怒’中毒事件之后,这里的大部分石鼠都食用了那些中毒者的尸体,导致了身体发生了变化……” 说到这,元震八停了下来,刑术扭头看向他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立即道:“元震八,你该不会真的认为这些大耗子吃了含有毒素的尸体之后产生了变异,而这种变异类似长生不老药吧?” “谁知道呢?”面对这种严峻的形势,元震八依然带着笑,“但是我们得首先离开这个地方,亦或者是等着天亮,只要天一亮,这些耗子肯定会散开。” 徐有盯着篝火道:“如果你没有把柴火全部扔进去,或许可以支撑到天亮,但现在撑死还能支撑半个小时。” 元震八看着徐有道:“我扔进去柴火,也是想阻挡住这些山鼠,因为你们都已经中毒了!” 徐有呵呵一笑:“我们中毒,那是因为你这个守夜人疏忽了,而且你还是个药师,竟然会被智商低于你的耗子给算计了!” 元震八瞪着徐有,徐有一直带着古怪的笑容看着他,虽然他们内讧对刑术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放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却是最糟糕的情况。 刑术立即道:“别争了!我们得想个全身而退的办法。” 刑术说完,凡孟立即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出了寨子,朝着悬崖的方向跑。” 谭通急道:“你要是想自杀,自己去,别拖着我们。” 此时,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但还是有些虚弱的贺月佳道:“不是自杀,我们之前去探路的时候,在那里的两个树上绑了绳索,顺着那绳索从悬崖上下去,就可以到达甲厝堡的外围,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们以前都没有在这座寨子中住过。” 说着,贺月佳下意识看了一眼元震八,很明显,这次提议在寨子中过夜的人就是他,他的目的就是想来研究与寨子有关的“巫神的愤怒”。 刑术看着凡孟问:“真的有绳索?” 凡孟点头:“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再骗你。” 刑术点头:“好吧,咱们朝着寨子外走吧,大家聚在一起慢慢挪动,同时准备好包里面的食物,遇到危险,就投掷食物出去转移石鼠的注意力。” 白仲政此时蹲下来,用手将里面的一些燃烧的柴火取出来,朝着通向寨外的那条大路上扔去,萨木川也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与谭通一起帮忙,朝着那里扔去,用燃烧的柴火开辟出一条路来供大家离开。 但从碉楼距离寨子大门口的石板路,至少有两百米的样子,而且这两百米还仅仅只是开了个头,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跑出寨子之后,这里的石鼠会不会再次追上来。 众人将柴火扔得差不多了,但因为那些木棍树枝很轻,就算扔出去,最远也撑死扔到二十米左右的位置,不可能再远了,随后元震八举着火把开路,慢慢挪动着步子,其他人紧随其后,慢慢走着,没有火把的人则拿出燃烧棒,随时准备着拉燃。 10个人背靠背,盯死自己所面对的方向,在最前方的元震八引领下,朝着外面匀速走去,周围的那些石鼠们也随着他们的挪动也变化着位置,走出十米开外之后,谭通打开强光手电朝着寨子门口照去的时候,才发现石板路上,周围的石屋上下,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那些石鼠,少说有上千只。 谭通哭丧着脸道:“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架飞机往下扔燃烧弹!” “能活着离开就不错了,还飞机呢?”阎刚在一侧道,“别幻想了,集中精神!” 刚说完,一只大胆的石鼠直接扑了上来,被阎刚一匕首直接割成了两半,那只石鼠的尸体落地之后,其他的石鼠立即散开,对自己同伴的尸体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而是绕开之后继续紧跟着众人。 “还好,这群耗子不会同类相食。”凡孟低声道,刚说完又是一只从石屋顶端跳了下来,试图直接跳进他们人群之中。 白仲政眼疾手快,抬手就射出一支弩箭,弩箭刺穿石鼠的身体,带着其身体直接钉进石屋的石砖缝隙之中,下方的那些石鼠群立即呼啦一下散开,发出了更加刺耳的叫声。 可是,两只石鼠的死,并没有让其他的石鼠安静下来,反而越来越多的石鼠开始一只只从沿途的石屋顶端朝着他们身上跳去! 第八章:疯子 石鼠发动的疯狂攻击,让众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贺晨雪也因为山鼠跳到肩头的缘故,开始惊声尖叫起来,刑术只得放下贺晨雪,换了个姿势,直接抱着她朝着寨外狂奔而去。 其余人都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拍打着周围扑上来的石鼠,奇怪的是,石鼠群扑上来之后都是朝着人的手腕和咽喉两个地方咬去。 刑术发现这一点之后,立即对其他人喊道:“这些耗子会对裸露在外面的重要部位下死口,手腕和咽喉,都是有动脉的位置,大家小心点,要是被咬中了……” 刑术话没有说完,两只山鼠就从左右高处跳下,分别抓住他左右手腕,刑术挥手甩开一只,但怎么都甩不开另外一只,就在他心想“糟糕”的时候,一侧的元震八抬手抓住那只山鼠,使劲一捏,将其骨头捏碎,扔到一侧。 “谢了!”刑术抱着贺晨雪继续向前跑去,元震八也不应声,继续在前方开路,他们跑过的地方,沿途留下了无数石鼠的尸体,而糟糕的是,原本在手中的火把,也因为不断拍打的关系,最终只剩下白仲政和徐有手中两支。 白仲政用火把逼退跟前的一堆石鼠之后,一阵风吹来,火把顶端的火焰抖动了下,火焰也逐渐变小,他干脆将火把直接递给谭通,左手抓起匕首,右手紧握着弩弓,对着众人喊道:“火把快没用了!跑吧!用最快的速度。” 在白仲政这样说之前,元震八也原本这样提议,他抓了几个瓶子出来,朝着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寨子大门口使劲扔去,那些瓶子落地之后,冒出五颜六色的烟来,随后那里的山鼠惨叫着四处逃窜,有些没走几步就直接倒地死去,有一些则的后肢则当场熔化。 “绕开我扔的那些东西!”元震八站在一侧,指着寨子门口,指挥的大家撤离,“快点!快点!” 众人朝着寨外奔去,元震八则将身上的其他几个瓶子掏出来,也不管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一股脑都朝着后方扔去,暂时性阻断了石鼠群的追击。 众人跑出寨子,又奔出几十米远之后,抱着和背着贺晨雪与贺月佳的凡孟、刑术两人实在跑不动了,直接滑坐在地上,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询问抱着的女人:“可以动了吗?” 阎刚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抓住刑术的往上提:“快跑!别磨蹭了。” “好……好像没事了。”谭通跑上来,气喘吁吁道,一屁股坐在刑术的旁边,看着寨子门口,“那些耗子好像没有追上来。” 众人朝着寨子门口看去,隐约看到元震八的背影,他朝着寨子中在看着什么,在看他的脚下地面,似乎那些耗子真的没有追出来。 “这些耗子难道是不出寨子的?”谭通扶着旁边的那颗大树慢慢站起来,踮起脚尖朝着远处看去。 “阎刚,照明弹!”刑术低声道,“朝着空中打一发,我想看看寨子里面的情况。” 阎刚摸出信号枪,瞄准寨子碉楼上空,发射了一颗照明弹——照明弹从枪膛射出,腾空之后,散发出明亮的绿光,绿光从他们的位置开始朝着寨子内延伸而去,一路照过的同时,众人清楚看到,寨子内所有建筑的表面都密密麻麻爬了一层山鼠。 借着照明弹的光线,众人清楚看到山鼠群那一双双血红色的双眼,等照明弹完全落地熄灭的那一瞬间,还能勉强看到轮廓的无名苗寨在众人眼中就像是一个趴在山顶,浑身上下长满了红色眼睛的怪物。 “跑。”寨子门口的元震八突然间喊了一声,随后转身拔腿朝着他们跑来,“快跑!那些山鼠追出来了!快——” 元震八最后那个“快”字拖得老长,等他喊完的那一刻,人已经快速从众人身边掠过,凡孟搀扶着已经可以行走的贺月佳拔腿就跑,贺晨雪却因为一直右脚有些麻痹,依然行动有些不便。 “晨雪,抱住我!”刑术一把抓住贺晨雪,可就在此时,他清楚地看到,贺晨雪下意识伸手去抓已经起身就跑的凡孟,她的手指勾到了凡孟的衣角,凡孟也因此扭头看了一眼,但他的这一眼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紧接着,没有做任何动作,没有说任何话的凡孟抱着贺月佳就跑了,贺晨雪呆在那,愣了下的刑术也咬牙抱起贺晨雪,朝着树林之中狂奔而去。 众人冲进漆黑的树林之中后,刑术被脚下的树根直接绊倒,摔倒下去的同时,他使劲一侧身,转换了方向,让自己背部着地,并没有伤着紧紧抱着的贺晨雪。 “阎刚!阎王!”摔得浑身是伤的刑术爬起来,仰头喊着,“照明弹!再射一颗,朝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刑术的声音在林子中回荡着,林中的黑暗似乎吞噬了他的喊声,他的声音在出口之后,逐渐变小,直到消失。 “晨雪,起来!我们走!”刑术俯身再去抱贺晨雪,但黑暗中的贺晨雪却一把撑在他的胸口。 贺晨雪低低道:“别管我,你走吧。” 刑术再次去抱:“别废话!我们走!” “我让你自己走!你听不见是不是!”贺晨雪突然大声喊道,一把将刑术推开。 刑术也不顾贺晨雪的挣扎,上前强行抱起她,朝着前方快步前进。 刑术怀中的贺晨雪依然在挣扎着:“放我下来,我会拖累你的!” 刑术不语,咬牙继续朝着跑着,此时,右侧前方的林子中,阎刚的第二枚照明弹终于升空,但照明弹的光亮从空中撒下,刺破树林枝叶缝隙照下,晃动在奔跑中的刑术面部。此时的贺晨雪看到满脸伤痕和泥污的刑术脸上挂着一种她很熟悉,却在此时此刻却感到最为心酸心痛的坚毅。 “对不起。”贺晨雪低低说了这三个字,刚说完,刑术就突然刹住脚步,因为他看到了前方正往回跑的元震八。 元震八看着刑术,问:“徐有呢?你们有没有看到徐有?” 刑术摇头:“进林子之后大家都走散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无线电的杂音又太多。” 元震八看向寨子门口方向:“你们先走,我回去找他。” “别去找他!”白仲政从侧面跑出,顺势拦在元震八跟前,“林子外全是石鼠群,这些东西似乎不敢离寨子太远,所以只追来了一部分。” 元震八摇头:“不行,我还是得去找他,他不能出事,有些事情我们必须的靠他。” 元震八说着就往寨子方向跑去,刑术抱着贺晨雪与白仲政一起继续朝着反方向前进,就在元震八追出林子的那一刻,苗寨口就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爆炸声伴随着的火焰腾空而起,爆炸溅射出的火焰散落在周围的草丛和树丛之中,将整个寨子口立即变成了一片火海,与此同时,即便是在树林深处的刑术等人都能清楚听到徐有那独特的笑声。 元震八站在那,遍寻不到徐有的身影,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伴随着那些石鼠的吱吱惨叫。 另外一面,贺月佳和凡孟已经跑出林子,贺月佳实在跑不动了,直接滑倒在一棵树下,同时顺势推了一把凡孟道:“我跑不动了,你回去看看晨雪怎么样了?” “有刑术看着她,她肯定没事。”凡孟坐下,坐下的瞬间眼前忽然晃过先前贺晨雪抓住自己,却又被自己甩开漠视的情景,他立即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场景从眼前赶走。 贺月佳看着漆黑的远处,低低吸了一口气,道:“晨雪还喜欢你。” 凡孟只是点头:“知道。” 贺月佳扭头看着他:“需要我问下一个问题吗?还是你自己回答?” 凡孟摇头:“我不喜欢她。” 贺月佳冷冷道:“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在我当年离开之后,你要选择接受她?” 凡孟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你们是姐妹,我只有在看着她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你。” 贺月佳无奈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即便这是谎言,她听着也舒服多了,人不都是这样吗? 此时,谭通和萨木川也奔出林子,出现在凡孟右侧十来米的地方。 看到凡孟与贺月佳之后,谭通立即问:“喂,其他人呢?” 凡孟只是摇头,谭通见他那副不关心的模样,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就要进林子,萨木川却挡住他道:“你在这等着,我回去找他们。” 谭通点头留下,下意识看着在旁边坐着的凡孟与贺月佳,即便他是个外人也能感受到这两人之间有一种异样的东西徘徊全身,让这里的气氛变得怪异难受,就好像是嗓子眼被堵上了什么东西,无法说话更无法呼吸。 遍寻不到徐有的元震八只得返回林中,回到林中与刑术、贺晨雪、白仲政三人会和之后时,被火与烟熏得浑身漆黑的徐有这才从灌木丛中傻笑着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在低头自言自语说着什么,嘴里嘟囔着什么:“大哥,老三这么做肯定不妥!” 说完,徐有表情又是一变,变得严厉起来,自言自语又说道:“大哥,我也这么觉得!三哥一向这幅德行,反正我还是信不过他!” 刑术、元震八、贺晨雪与白仲政就站在那,看着徐有在那自顾自地说话,一直到徐有低着头走过来,撞上站在那的白仲政之后,他浑身一震,抬眼起来,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几人,神神秘秘地说:“没事了,肯定没事了,我把那些耗子的老巢全炸了!” 刑术皱眉看了眼元震八,元震八微微摇头,刑术问:“你什么时候装的炸药?你知不知道那样很危险?万一引起山火,不仅我们会遭殃,也会殃及好几个山头。” 徐有弓着身子走向刑术,凑近他认真地说:“我原本是想用来炸死你们,亦或者与你们功归于尽的,但是我其他三个兄弟不肯。” 元震八一把拽住徐有:“你他妈是彻底疯了吧?” 徐有盯着元震八,忽然笑了:“你怎么知道的?”说完,徐有又神神秘秘地凑近元震八,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嘴边,“嘘——老四疯了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给其他人,现在只有我们三兄弟和你知道,懂吗?我们信你!” 元震八松开徐有,徐有后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白仲政,他像触电一般弹了起来,转身抱着自己那鼓鼓囊囊的背包道:“你干什么?你别碰我,小心老子炸死你!” 刑术朝着白仲政微微摇头,白仲政下意识闪开一条路,徐有抱着背包自言自语地小跑着离开了。他离开的同时,萨木川疾奔了过来,与神神叨叨的徐有擦肩而过,再看其他愣在原地盯着徐有看的人,问:“怎么回事?” 刚问完,浑身伤痕累累的阎刚也顺着他们的说话声找了过来,见大家的表情,也觉得纳闷。 白仲政看着元震八,问:“徐有是真的疯了吧?” 元震八不语,看样子他也不怎么了解情况,刑术反而解释道:“据我的之前在电话中的了解,徐有的确有严重的心理疾病,说是疯子也不为过,总之大家要对他多个心眼,疯子一般做事是没有逻辑性的。” 刑术虽然这样说,但除了贺晨雪的之外的其他人,都凝视着元震八。 元震八自己心中也清楚,这里的人都信不过自己,而自己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众人出了林子,与凡孟等人会和后,刑术问:“凡孟,下一步怎么走?” 凡孟转身指着另外一侧的那条山道:“往前,顺着小路下山,再绕过半山腰,穿过一片林子就到了。” 凡孟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直视刑术,刑术知道,他并不是不敢看自己,而是害怕与自己身边的贺晨雪四目相接——即便在这个距离,贺晨雪是无法看清楚他的双眼的。 刑术正要提议出发的时候,贺月佳又道:“至少得等到天亮吧?在这么暗的情况下翻山越岭太危险了。” “距离天亮还有顶多两个小时,咱们睡一会儿。”刑术靠着树坐下,快速闭上眼睛,也没有对身边的贺晨雪叮嘱什么,更没有安排让人值守。这让熟悉他行事方法的阎刚和白仲政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当他们看到与刑术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后的贺晨雪之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互相点点头,分头走开,巡视着休息圈的周围。 那些个凶猛的石鼠并没有再追来,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一直没睡的凡孟率先起身,背起背包,道:“天亮了,走吧。” 众人陆续起身,在凡孟的带领下开始翻山越岭,等他们走到凡孟所说的地点时,时间已经又过去了近一个半小时,此时的太阳已经非常刺眼了,加上前些天的暴雨吹刷的泥泞地面被晒干成型的关系,让他们的行进速度被迫减慢了不少。 “就从这里下去?”刑术上前走到悬崖边上,他上前的同时,阎刚和白仲政下意识紧盯着凡孟等人,担心他们会下毒手,趁刑术不注意推他下去,实际上,两批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紧张不已。 凡孟在一颗松树根部摸索着,紧接着将藏在地下,用枯枝和树叶覆盖着的那根攀山索抓了起来,用力拽了拽道:“这里有一根,西边那颗大树下还绑了一根,但两根绳索的长度只有五十米。” 谭通上前拽了拽绳子:“结实吗?这绳子放这里多久了?” “有些日子了。”凡孟道,依然不抬头,“不过我在这里用的是市面上质量最好的攀山索,应该没问题。” “不要用‘应该’这种字眼,人命关天!”刑术从凡孟身边走过,冷冷地扔下一句话,随后走到正在悬崖边朝下看的阎刚身边,与他一起朝着下方看去。 凡孟听得出来刑术的语气和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他也隐约知道那是为什么,他扭头看了一眼贺月佳,只是笑了笑,意思是让她不要担心,就在此时,贺月佳下意识看了一眼贺晨雪,而贺晨雪正朝着她走来,贺月佳微笑着朝着自己的妹妹伸出手去。 这是两姐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点姐妹的样子,但两人的这个动作,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主意,其他人都在关注悬崖下方。 阎刚站在那问:“这座山有多高?从这里往下爬,需要多长的时间?” 凡孟还没回答之前,萨木川就抢先道:“这一代山脉海拔最高的山峰有2200米样子,平均海拔在1500米左右,地貌与张家界一带很类似,四面除了有环绕的高山之外,下方还有无数的小山和石林,这下面极少有人去过,特别是近几十年,几乎没有人进去过。” 凡孟在一侧听完只是点了点头。 谭通慢慢挪到悬崖边上,朝下看去:“1500米!?开什么玩笑?绳子只有50米!我们怎么下去?” 凡孟蹲在那道:“往下50米之后,基本上就避过了最凶险的峭壁,50米往下的位置,山体外凸的岩石就比较多,到时候咱们只能用平常攀岩的方式下行,如果从现在开始算的话,基本上在傍晚就可以到达山底了。” 谭通指着自己的手表:“朋友,现在才早上7点30分,从昨晚来看,这个季节这里的日落时间是下午5点30分,咱们要在悬崖上呆10个小时啊?” 第九章:悬崖 谭通的话,没有让其他人打退堂鼓——对刑术和白仲政来说,更高的山他们都爬过,更凶险的环境他们也经历过;阎刚自然不必说,他是军人出身,山地训练的科目之一就有这个,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安全防范措施之下;萨木川虽然没有爬过,但他毕竟是苗人,熟悉当地的情况。 至于其他人,贺晨雪肯定是很吃力,徐有和元震八到底实力如何,刑术不清楚,更不清楚凡孟与贺月佳两人是否擅长,但看他们下去过,又平安回来,想必也应该没有问题。 刑术蹲在那,看着云雾缭绕的半山腰,觉得看久了,真又让人直接跳下去的冲动。他蹲在那,也不转身,直接道:“凡孟,你和贺月佳下去过,你们给大家讲讲注意事项吧?” 凡孟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笑笑道:“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 其他人都看着凡孟,刑术依然蹲在那背对着他,淡淡道:“说。” “我们需要一个领队,如果没有领队,大家就只是一盘散沙。”凡孟看着周围的人,“我就毛序自荐了,我下去过,熟悉情况,我担任领队,大家没意见吧?” 贺月佳立即摇头表示没意见,过了一会儿,贺晨雪也点点头表示没意见,随后再也没有人做任何表示,这让凡孟有些尴尬,他只得看向一侧的元震八。 元震八点头:“我没意见。” 凡孟又看着萨木川和谭通,谭通立即道:“我是刑老板雇来的,谁给我钱,我给谁做事,我旁边的这位兄弟也一样,他签了合同。” 谭通说完,萨木川默默点头。 凡孟看向白仲政,白仲政直接避开他的眼神,他知趣看向阎刚,阎刚微微皱眉道:“你认为我会同意吗?” 凡孟最终将目光投向在树干上蹲着的徐有,徐有根本不低头也知道他在看自己,笑道:“我不参与你们的什么选队长,你不觉得很幼稚吗?” 凡孟深吸一口气,在那点着头,低声喃喃道:“五比四!”随后抬手指着刑术道,“你们的意思是,选他,对吗?” 刑术转身看着凡孟:“对,五比四,你赢了,最关键的一票,我投给你,我选你。” 凡孟明显很诧异,阎刚、谭通、萨木川、白仲政四人更是诧异,就连元震八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刑术,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刑术,你想干嘛?”阎刚低声问,刑术微微摇头,示意阎刚不要再说了,随后道,“队长,安排下准备出发吧,时间不等人。” 凡孟点头,走到攀山索前,与贺月佳互相检查了下装备,同时道:“注意事项只有一个,那就是注意别摔死了。” 凡孟的这句废话更加激起了其他人的不满,但在刑术的眼神授意下,谁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按照指示从另外一条绳索开始下滑,阎刚和谭通先行,紧接着是萨木川和白仲政,而在那条绳索上,凡孟、贺月佳先行,然后是元震八,就在贺晨雪要上前跟在元震八之后的时候,刑术站在她身后,低声道:“我有点事要问你。” 贺晨雪松开了绳子,就站在那,也不转身去看刑术。 刑术则转身看着徐有,徐有则在树干上低声自言自语着什么,仿佛又在一个人扮演了四兄弟的角色,低低地讨论着什么。终于,徐有抬头起来,看着刑术,问:“你在看什么?” “你不走吗?”刑术问,“他们都走了。” 徐有反问:“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走?” 刑术道:“我和她有点私事,你先走吧。” 徐有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刑术跟前,用古怪的语气问:“刑术,你真的相信凡孟?” 刑术道:“我相信他,总比相信你要好吧?” 贺晨雪依然站在那,留心听着他们的对话,还是没转身。 徐有目光跳过刑术肩头,抬手指着贺晨雪:“那你相信她吗?” 刑术微微侧头,笑了笑道:“以前信,现在不信了。” 这句话说完,徐有笑了,贺晨雪浑身一阵,脸色也沉了下去。 徐有使劲点头:“我的老师说过,人的性格和人心是两回事。人心决定性格,可人心也可以伪装性格,表面上的性格是装饰也是掩饰,保护的就是自己的内心,人心不容易被窥视,所以,只要伪装好性格,就可以掩饰自己的内心。” 刑术摇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如果你想和我聊点感兴趣的话题,我就知道,你是不是纹鼬的人?” 徐有道:“我是或者不是对你来说有区别吗?只要我不是你的朋友,那就是你的敌人。我们其实很了解你,知道你聪明,有计划,而对付你这样的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做事毫无逻辑性,这样你就抓不到规律,比如说现在这样。” 徐有笑着紧了紧背包,大步朝着悬崖边走去,刑术看着他,发现他由快走变成了跑,最后竟然直接冲向悬崖,刑术立即道:“徐有,你干什么?” 徐有带着狂笑,从悬崖上跳下,刑术奔到悬崖边上,往下看去的时候,发现跳下的徐有抬起右臂竖起中指,紧接着背包中就弹出了一个降落伞,很快,带着降落伞的徐有便消失在浓雾之中,能听到的只有他的笑声。 这一点,刑术可是真的没有料到,他没有想到徐有胆子敢大到在这话环境,竟然使用伞降的方式直接跳下。 此时,一直处于中沉默中的贺晨雪在刑术身后道:“你有话可以说了。” 贺晨雪很清楚刑术让她留下的时候,就知道有些事情刑术已经知道了,而先前徐有询问刑术,是不是信任她的时候,刑术也直接表明了态度。 有些事情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不如挑明了说,对大家都好。 “说之前,我得提醒下你,希望我们之间的对话,不要再有谎言,你千万不要为了顾及我的感受而说些善意的谎言。”刑术说完后,见贺晨雪微微点头,直言道,“从哈尔滨到长沙这个过程中,你姐姐替代了你,我想,即便是凡孟与贺月佳没有和你商量,但也你肯定知道这其中有事,但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凡孟摆布,由此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你大概知道凡孟故意将你藏在一边是为了什么,第二,基于第一点,可以得出,你对凡孟百分之百的信任,而建立这种信任的基础就是感情。” 贺晨雪听完道:“对……” 刑术知道,她原本想说的是“对不起”,但快出口的那一瞬间,后面两个字咽回去了,大概是她不想因为道歉的态度而导致刑术认为,她还给自己留了余地。 “在新苗人坟地石屋中,我揭破璩瞳身份时,你的反应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以你的个性,如果你是当时才知道那些事情,你一定会拦住你父亲不让他走,你还会质问他很多问题。可是你没那么做。你忘记了吗?从天地府回来,你得知关芝青并不是你奶奶之后,你就很愤怒地质问过你的养父母,所以,你是不是在演戏,从你的行为举止就可以简单判断出来。”刑术一直凝视着贺晨雪,“另外,你在称呼凡孟的时候,有意无意中好几次没有直呼其名,而是用的‘姐夫’这个称呼,你用这个称呼听起来不奇怪,但在我看来,你这样称呼完全是叫给你姐姐贺月佳听的,你让她知道,你对凡孟不再有过去的东西参杂其中,只是如家人一样,你做这些事情,都是向你姐姐表明自己的态度,表示自己对她和凡孟的感情并不构成威胁,但实际上你清楚他们的计划。” 贺晨雪继续点头:“还有之前林子里,我下意识去抓凡孟,那个时候,你就完全确定了对吗?” 刑术停顿了下,又道:“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你真的以为,个人感情可以完全影响到我吗?你太不了解我了。我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想到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纹鼬’,我在想,为什么纹鼬可以驱使凡孟与贺月佳?思来想去,那就只有铸玉会了。在哈尔滨的时候,你的养父凡君一告诉了我很多铸玉会丑陋的地方,可以说是犯罪证据,加之铸玉会过去也购买过合玉门的玉器,绝对算得上犯罪同谋,纹鼬如果将这些实质性的证据提交给警方,铸玉会就完蛋了。但是,你们三个人被纹鼬威胁的这件事,璩瞳璩前辈并不知道,否则的话,他肯定不会只是对付合玉门,他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再想一个完全之策。” 贺晨雪站在那呆呆地说:“凡孟说得对,你太可怕了。” 刑术装作没听清楚,上前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太可怕了。”贺晨雪抬眼来看着他,“你会把事情藏在心底,不到关键的,必要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来,而且对很多事情都是看破不说破,等着对方无可奈何,走投无路的时候,再给对方致命一击,这就是你的惯用手法,不过我们很感谢你,也是因为你的惯用手法,挽救了铸玉会。” 刑术冷冷道:“知道我心里怎么评价你们吗?只有两个字——恶心。”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认了。但是,我还是得恳求你,希望你最后帮一次忙,帮助铸玉会挺过难关,完事之后不再追究凡孟和我姐姐,而你可以继续做你的首工,而我,可以成为你的妻子。”贺晨雪慢慢抬眼来,看着刑术,“就这么简单。” 刑术皱眉看着她:“贺晨雪,贺小姐,你刚才那番话是想告诉我,我和你之前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交易,对吗?” 贺晨雪道:“其实很简单……” 刑术立即打断她的话:“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贺晨雪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刑术道:“我想和一个人在一起,那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想与一个人厮守终身,结婚生子,那是因为我爱她。但如果对方心里没有我,我不会强迫她,虽然强扭的瓜不甜,但可以吃,可我这个人矫情,天生就喜欢吃甜的!我也从来不想成为某个人的替代品,贺小姐,你别忘了,你姐姐走之后,你在凡孟那成为了你姐姐的替代品,而我,绝对不可能成为凡孟的替代品。” 刑术对贺晨雪的称呼又变回了“贺小姐”,这让贺晨雪知道,两人已经开始远离了,回到了最初的原点,那一瞬间,她心里很是失落,她咬着嘴唇,脑子中乱哄哄的一片,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等刑术准备去捋绳子帮她离开的时候,贺晨雪开口道:“刑术,我养父也好,凡孟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他们都说,你师父郑苍穹是个孤傲的人,你作为他的徒弟,肯定也成为了那样的人……你知道你凡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刑术检查着她的装备:“我不想知道。” 贺晨雪继续道:“你是一个优秀的逐货师,而凡孟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将来也会是一个优秀的丈夫,他不会去等待感情,而是会去争取感情,他会用尽办法来打动他喜欢的人。” “你今年多大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刑术看着贺晨雪,“我和凡孟本身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也许我身上的缺点大于优点,但我至少身上没有伪善和道貌岸然。当然,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当做是我对凡孟的诋毁和攻击,而我,只有那么一句话,你始终记得就好,那就是,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你姐姐在或者不在,你始终只都是,只会是你姐姐的替代品。” 贺晨雪双手微微抖动着,刑术的这些直言直语直接命中了她心底最深处。 此时刑术的手放了下来,语气也慢了下来:“贺小姐,我理解你对凡孟的感情,因为那个年龄段的感情是最纯粹,最纯洁,最刻木铭心的,相比之下,你我从相识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连尘埃都算不上。” 贺晨雪不说话了,只是等刑术帮助她快滑下悬崖的时候,才说了一句:“谢谢你的理解,对不起。” 贺晨雪仰头的那一刻,却看到刑术满脸的笑容,他说:“你我最大的区别是,你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并不知道自己眼前十米外面临的是什么,而我,每时每刻都提醒自己是站在悬崖边上。” 贺晨雪将对讲机也摸出来,递给刑术:“我用不上了,你留着吧。” 刑术摇头,但贺晨雪依然坚持,他只得收下,随后他松开了贺晨雪,贺晨雪抓着锁扣,仰头看着刑术慢慢地滑了下去…… 刑术不可能不痛心,不难过,他虽然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但也做不到真正的铁石心肠。此时的他,在内心庆幸着知道这一切是在这里,而不是在哈尔滨那种安稳的环境下,否则的话,他肯定会痛不欲生,四处找事情来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永远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带着哀怨的眼神和语气询问贺晨雪为什么。因为从当初贺晨雪向他提起有凡孟这个人开始,他就知道凡孟在她心中的份量,当凡孟从“地狱”返回的那一刻,他也明白,自己在贺晨雪的生命中,最多只是一个闪回的镜头,连动人的插曲都算不上。 当然,他能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完全是因为他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子,对感情抱着狂热,满脑子装着的都是“只要我全心全意,为你付出一切,你就不会,也不应该伤害我或者背叛我”的理念。 有用吗?没用。那段感情最终不了了之,不过也因为那段感情的变异与变质,让刑术在思想上得到了飞速的进步,同样也导致了这些年,他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记忆中有一块地方,如果被自己刻意挖空了,那就是空了,你找什么都无法填补的。 刑术滑下,落到绳索尾端那块凸出的岩石上时,阎刚四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但在他稳稳落下,白仲政帮他解开锁扣的那一刻,他还下意识朝着另外一侧看去,想知道贺晨雪是不是与他一样安全滑下。 可惜的是,这边与另外那头还有些距离,加上云雾环绕的关系,只能隐约看个大概。 不知所以的谭通还仰头看着上面,等待着,问:“咦?你媳妇儿呢?” 刑术抬手指着另外一边道:“在那边,她选择和她姐姐、姐夫在一起。” “啊?”谭通很是诧异,顺着刑术的手看去,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在那晃动,并且没有明白刑术话中的意思。 阎刚在一侧道:“看来这次是没戏了。” 白仲政所注意的并不在贺晨雪身上,他道:“那个凡孟很奇怪,应该说他们那边几个人都很奇怪,与我们不一样,他们在一起合作似乎是被迫的。” 在一侧整理绳索的萨木川抬眼道:“我也看出来了。” 谭通听完,在一侧低声对刑术说:“喂,这么一分析,你媳妇儿有危险了。” 阎刚撞了一下谭通,皱眉瞪了一下他,示意他别多嘴,一侧的白仲政只是靠近刑术的时候,低声了说了句:“集中精力。” 在场人当中,没有人比阎刚、白仲政两人更清楚刑术心里的感受了,他们也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刑术就开始在心中刨了一个坑,然后将往事中的某些片段扔进去,然后埋起来。 “出发吧,时间不等人。”阎刚趴下,慢慢挪向右侧,“左右两侧都可以下,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一左一右分成两批。” 在另外一边,当贺晨雪从绳索上滑下时,凡孟与贺月佳并不吃惊,但一侧的元震八却很诧异,这种诧异很快变成了一种担忧——原本他认为贺晨雪是刑术的恋人,是刑术的未婚妻,也是他所发现的刑术身上最大的弱点。 而眼下的情况却告诉他,刑术好像没有弱点了。 第十章:山底营地 贺晨雪出现在这一边,也让元震八明白,沿途他的观察是正确的——凡孟与贺氏姐妹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联系,正是这种联系化成了两只无形的手,将姐妹俩都拽到了他的身边。 此时,对元震八来说,他觉得与凡孟在一起,对下面的事情有着极大的影响。如果徐有还在,也许他们还可以占点先机,可惜徐有这家伙已经先行了一步了,凡孟又带着两个拖油瓶,除了增加负担,拖慢速度之外,起不到其他的作用。 元震八蹲在岩石边看着:“现在怎么走?凡孟,你说下情况。” 凡孟往刑术那边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他们已经分批出发,这才笑道:“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下去过,只到过现在我们脚踩的位置。” 元震八起身,朝着凡孟逼近,贺月佳与贺晨雪立即围拢凡孟,贺月佳质问:“元震八,你想干什么?” 元震八停住,摇头道:“凡孟,原来你说到过下面,只是在吹牛?而且你还得靠两个女人来保护你?” 凡孟抬手示意贺月佳让开,自己上前,将随身的腰包打开,摸出一叠折叠好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厚纸来:“但是我这里有那张当年刑仁举留下来的地图,虽然是复制的版本,但与原图是一模一样的。” 元震八并没有伸手去接图:“这张图是我当年送给合玉门门主盛丰的,我之所以要送出去,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那张图就是一个陷阱!” “陷阱?”凡孟笑道,晃着手中的地图,“你这么判断,是因为当年下去的人,除了你师祖柳东云之外,都死了,对吗?” 元震八道:“我师祖只是个医生,是个基本上没有什么身手的人,也不怎么灵活。而那次去甲厝堡的队伍中,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可以算是身怀绝技,而且还有一个不久前才与刑仁举一起下过甲厝堡的人,可最终,只有我师祖活着回来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相信那张图,他的胆小和谨慎让他保住了命。” 凡孟皱眉:“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不相信那张图,又为什么会将图带回来?还传了下去?” 贺月佳与贺晨雪都点头,表示赞同凡孟的这个推测。 元震八道:“简单,因为他突然想开了,认为自己不应该破了刑仁举布下的这个局。” 凡孟看着手中的地图:“你是说,这张地图原本就是个局,其他人没发现,就你师祖发现了,所以他活了下来,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在甲厝堡中找到甲厝殿。” “你仔细想想,你这张图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很蹊跷?”元震八指着凡孟手中的地图,“我给了盛丰,盛丰将原图当成了收藏品,这些年也肯定找人下来寻找过,但是没有结果,在此基础上,这次行动开始前,他也并没有将地图拿出来给盛钰堂或者盛子邰任何一个人,这说明他很清楚地图有问题,不会交给儿子们去送死,而你手中的复制品,很明显是贺月佳、贺晨雪的母亲段梦偷出来的。” 贺月佳立即道:“既然我妈偷出来了,那就说明她知道图有用,她一直在盛丰的身边,清楚这张图的意义!” 元震八摇头:“这次盛丰虽然被段梦算计了,但是我依然不认为段梦会比盛丰更聪明,盛丰如果真的那么笨,当年他怎么能当上合玉门门主?铸玉会的璩家人的确聪明绝顶,但盛丰也不是笨蛋,这其中的道理,你们自己琢磨吧。” “好,算你说得有道理。”凡孟点头,收起地图,“那么,你这个口口声声想找到‘巫神的愤怒’的逐货师,为什么要去甲厝殿?难道甲厝殿中遍地都是那种可以让你研究的毒金菇?” 元震八道:“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只需要记住,现在只有我才是你身边唯一能帮的上忙的人,没有我,你们三个连下山都困难。” 凡孟不语,只是准备着下山,他不想落后在刑术身后,但下山的艰难程度,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不管是刑术那一边,还是凡孟这一头,大家都数次险象环生。在这一过程中,贺晨雪表现得异常坚强,即便是她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但依然咬牙撑着,因为说到底,她不希望自己在凡孟的眼中就是个累赘。 可现实也是很残酷的,凡孟对她的“照顾”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头之上,并不会去拉她,拽她,保护她——因为当着贺月佳的面,凡孟是不会去触碰贺晨雪这个喜欢着自己的小姨子的身体,哪怕是她的手指头。 临近傍晚时分,刑术一行人才率先到达山底。稳稳落地之后,众人互相检查着装备有没有遗漏,身体主要部位有没有受伤,因为漫长的下行过程中,已经让人变得有些麻木,即便是阎刚这类军人出生的家伙,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谭通跑到一侧,痛快地尿了一泡,期间喉头还故意发出满意的声音。阎刚听得厌烦,抓起石头抛过去,谭通躲避石头的时,被地上的植物绊倒,直接滚进了旁边的灌木之中,这一滚进去,却让谭通发现了在一人高的不知名灌木之后,还隐藏着另外一个天地——一个曾经有人居住,却被废弃多年的营地。 谭通立即招呼其他人上前来,刑术率先走过去,穿过灌木丛之后,发现在后方矮树林中立着的三顶满是窟窿的帆布帐篷,看样子,多年前,曾经有人来过这里,还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 谭通要上前,刑术拦下,看了看周围道:“阎刚进营地搜查,小白跟着帮忙,萨木川上树警戒,炮王你跟着我。” “好咧。”谭通点头,跟着刑术站在营地的外围,也清楚刑术没让自己贸然进去是为什么,因为这类的营地,一看就较为专业,不是普通的旅行者,所以驻扎在这里的人,都会在周围安装一些陷阱,某些陷阱在事隔十来年甚至都有用,一旦触碰,非死即伤。 许久,谭通从中间那间帐篷内钻出来道:“没问题,可以进来了。” 刑术点头,此时白仲政从另外一个帐篷钻出来,看了他一眼,朝着剩下最后那顶帐篷走去,下意识朝着树上警戒的萨木川点了点头。 进了中间的帐篷中,刑术看到左侧竟然摆着一张简易的桌子,桌子是又一颗大树树干劈开做成的,直接平放在地上,旁边有一个矮树桩当做凳子,看样子桌子原本就是这颗树桩的树干。 桌子右侧有三张床,以及好几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防水背包,上面布满了灰尘,角落中散落着空罐头盒,从垮塌的模样来看,原本应该是堆得很整齐的,也许是帐篷破洞之后,风吹进来,吹倒了罐头盒。 那三张床最下方垫的是铁树叶,然后是干草和树枝,应该都是用来隔潮的。往上才是睡袋。阎刚上前,蹲在那睡袋跟前道:“睡袋是英国产的,这种材质的睡袋到现在英国好几家公司都在生产,上面没有商标,但我用过类似的,应该是英国的一家半军工企业生产的,那些罐头都是斯帕姆,也就是世棒午餐肉,大部分生产日期看不清楚,唯独看见其中一罐的生产日期是1987年,旁边的水果罐头时间也是。” 刑术看着周围:“这么说,建立这个营地的人,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来这里的?” 阎刚拿着那罐头盒道:“差不多,但是留下来的其他生活用品不多,那张简易的桌子上面,有墨水留下来点痕迹,看样子是有墨水在这里打翻了,其他的就没什么发现了,这里的人走的时候,好像并不匆忙。” “不一定。”刑术摇头,指着那睡袋,“如果走得不匆忙,他们为什么不带走睡袋呢?你想想看,我们现在从外面来到这里,都要走好几天,更不要说交通根本比不上现在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了,他们要撤离,不可能不带睡袋,另外,这个队伍中肯定有类似研究人员之类的人存在,而且是个工作非常认真负责的人。” 谭通立即问:“怎么说?” 阎刚指着桌子道:“刑术的意思是那桌子上墨迹吧?” “对,是墨迹。”刑术上前,摸着那桌子上已经渗透进去的墨迹道,“1987年,已经有笔记本电脑了,但是并不普及,大多数人对这东西都很陌生,即便在国外也是这样,我想这个研究人员依然采取的是使用钢笔记录的方式,我之所以说他认真,是因为在那个年代,特别是国外,办公的时候大家更喜欢采用不用墨水的圆珠笔,也就是当时所称的原子笔,随身携带钢笔,一直使用钢笔的人,都是对工作谨慎认真,认为不使用钢笔就有损身份的人,我想,这个营地中肯定有一个人,有着与其他人不一样的背景,有着高学历,并且脾气古怪。” 谭通在一侧看着刑术认真分析的模样,随后道:“你能把分析这些的心思,放一半在女人的身上,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这个地……”那个“步”字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谭通就看到阎刚正瞪着自己,立即转身朝着帐篷外走去,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刑术站在那,装作没有听到谭通的话,但谭通的那句话,却让他突然间意识到,白天几个小时的攀爬,并没有让他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如果有人提到那件事,提起那个人,他还是会感觉到难受。 他意识到,这很危险,过于执着的感情会影响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判断失误,更会导致其他同伴遭受明明可以避开的意外。 谭通走出帐篷的那一刻,脚下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他俯身一看,随后拔出匕首将陷在地上的一枚生锈的弹壳撬了起来,凑近看着:“这下有意思了,当年这群人来的时候还带了枪,还是制式步枪的。” “枪”字出口的时候,阎刚已经立即走到了谭通的跟前,将那枚弹壳拿了过去,仔细看着:“是7.62毫米的子弹,ak系列的步枪都是用这种子弹,五六半、五六冲和八一式也都用,所以说不准他们带的是什么枪,弹壳底部的工厂代号和年份代号也看不清楚。” 谭通摇头:“就算看清楚也没什么用,这种根本就查不到源头,不过我觉得挺可怕的,竟然带枪进来,而且还是在1987年,综合帐篷里面的其他东西,这支队伍应该是境外来的。” “那可不一定。”刑术摇头,正说着,就看到白仲政提着一个还算完好的帆布包走进来,扔在地上。 刑术问:“什么东西?” “另外两个帐篷中各有两张床,但都没有睡袋,加上中间的这个帐篷,由此推测出,这个营地里面住了7个人,其中3个人也许是外籍人士,其他4个应该是中国人,因为那个年代,普通中国人哪儿来的睡袋呀?”白仲政说着,蹲下打开那背包,从其中翻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都是烂了的日用品,毛巾、牙膏、牙刷,男士内裤,还有一双手套。 谭通拿着那烟膏:“哟,芳草牙膏呢,安徽产的,当年的名牌呀。” 白仲政又摸出一块手表:“这里还有一块手表,没有损伤,只是生锈了。” 刑术拿过:“是上海牌的。” 谭通拿过去,仔细看着:“对,是上海牌的,在八十年代,这种手表买不到的,好点的单位会奖励,那时候你们都还小,估计都不记得了,这玩意儿当时得靠工业券。” 阎刚点头:“我倒记得那时候,还不是市场经济,是计划经济之前,什么都靠票,粮票,工业券什么的。” 白仲政道:“真别说,那边帐篷里面真还有粮票。” 刑术道:“走,去看看。” 四人离开大帐篷,朝着外面右侧的一顶小帐篷走去。 进去后,刑术发现小帐篷内很简陋,除了床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而白仲政所说的粮票,是装在另外一个包中,用一个小帆布袋装得好好的,时隔多年,还能清除看到上面写的是“本溪市细粮票500克”,下面的日期是1988年,而粮票上面还清楚写着“限本年使用”。 刑术看了之后,抬眼道:“基本上确定了,这批人是1988年的时候来的,如果不是1988年,这人不会带着本年的粮票,由这点可以推测出,他们是被雇佣的,而且打算回去,因为不打算回去的人,不会带着粮票这种东西,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吗?” 白仲政摇头:“没有了,而且快入夜了,天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下面雾气缭绕,就算夜间月光明亮,也照不透,咱们是另外找地方,还是将就在这个营地里面?” 刑术道:“就在这营地里面吧,至少这算是周围最为开阔的地方了,我也想再多研究下,当年这片营地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刑术等人开始各司其职,找柴火、找水、勘查周围地形的时候,傅茗伟已经押解着盛丰与璩瞳回到了哈尔滨,并将两人关押在了看守所单独的监区之内,这个建好不足半年,并没有启用,也没有启用必要的监区,如今就关押着这两个建国以来,最大文物古董案的相关要犯。 监区内的看守人员,都换上了又省厅直接派遣下来的干警,五层防卫可谓是密不透风,两人虽然单独住在两个不同的房间,却隔得比较近,门口24小时都有干警值班,没有手续文件的前提下,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哪怕是傅茗伟本人。 外监区的会议室中,傅茗伟与上级领导已经足足开了近五个小时的会,先开了一个小时之后,董国衔也被叫了进去,余下的四个小时,全是罗列证据,分析和推测。上级知道这类的案子专业性太强,难度太大,特地从北京请来了两位专家,一位姓白,叫白竹声,另外一位叫慕容柏。 这两位的年龄都已过六十,但身体还算是硬朗,说话条理分明,对古玩古董这个行当算是相当了解了,而且他们曾经也帮助过故宫侦破过文物失窃案,也算是首都警方这方面的顾问。 会议结束之后,上级领导离开,临走时特别叮嘱傅茗伟,对这个案子压力不要太大,因为案件特殊,所以没有时间限制,同时也在等待着国际刑警方面的配合,但至于怎么配合,驻首都的办事处正在与国际刑警方面协调。 接下来,就是傅茗伟向两位顾问的学习时间了,傅茗伟原本想带两人出去吃饭,可两位顾问却推辞不需要,吃看守所食堂里的饭菜就好了,随后白竹声还打趣道:“我年轻时候还真吃了一段时间看守所的饭菜呀。” 傅茗伟笑道:“白老先生您年轻的时候也是警察?” 傅茗伟是出于礼貌才这么说的,白竹声当然知道,他哈哈一笑,旁边的慕容柏也是微笑着摇头,替白竹声解释道:“他以前蹲过看守所,因为买卖了不该买卖的东西,但案子不算大,拘留教育后就放出来了。” 傅茗伟点头微笑,给董国衔示意他去打饭,等董国衔离开之后,白竹声就道:“傅警官,关于你所说的‘纹鼬’这个组织,我们的确是从未听过,应该说,我们对国外的那些什么组织呀都不感兴趣,也没有那个能力知道,因为单单是在咱们中国,民间传了几百年的组织就有很多,他们的秘密也很多,我和慕容兄知道的也是一些皮毛而已,因为行当内有行当内的规矩,如果不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破案,我们是不会说的。” 傅茗伟点头:“其实,同样的话,也有从事你们这个行当的人对我说过,我能理解,这算是一种……传统,对吧?” 慕容柏点头:“对了,来哈尔滨之前,我还纳闷,你们找顾问,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傅茗伟摇头:“我不明白慕容老先生的意思?” 白竹声立即道:“大家都知道,在哈尔滨有一个很厉害的大朝奉,叫做郑苍穹,至于他现在人在哪儿,我们倒不清楚,但你们是警察,要查到应该很容易呀。” 白竹声的话,说得傅茗伟一愣,因为傅茗伟在上次调查潘峰案中,调查刑术的同时也知道郑苍穹的存在,也知道他也是行当中人,但是没有想到名声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 第十一章:陷害 “这个……郑苍穹到底是什么人?”傅茗伟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白竹声与慕容柏对视一眼,都露出“这小子果然没入门”的表情,随后你一句,我一句将郑苍穹的事迹大致讲述了一遍。 傅茗伟都听傻了,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维持原先的平静表情,这既是他的一种职业习惯,也同样是一种好面子的表现。 听完两人介绍郑苍穹的话之后,傅茗伟想了想,问:“两位知道刑术这个人吗?” 白竹声和慕容柏不自然地对视一眼,白竹声举起手来要摆手的时候,又立即放下了,显得有些尴尬,慕容柏看了他一眼,又冲傅茗伟点头道:“当然,谁都知道,他是郑苍穹的徒弟,行内都说,他师父如果真的退休,洗手不干,那么东三省第一朝奉的位置,非刑术莫属。” 果然。傅茗伟听完心中就冒出了这样两个字。当然,如果不是他与刑术认识,不是他与刑术合作过,恐怕他根本不会相信眼前这两位老人的话,会认为他们完全是在吹牛,而且牛皮都快吹破了。 “我也认识他。”傅茗伟说完,看着两位老人的表情无比的惊讶,就在白竹声快要问话的时候,他又补充道,“虽然我和他认识,但他不会向我提供直接帮助,所以,他师父也不会。” 两位老人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都很遗憾地摇了摇头,但傅茗伟却感觉到,这两位老人,似乎是很期待郑苍穹能够成为顾问,他们两位还可以近距离看看郑苍穹到底长啥模样…… 此时,在傅茗伟心中,就产生了一个“郑苍穹是这个行当的天皇巨星”的念头。 董国衔和其他两名干警将餐盘端了过来,放下之后也自个儿去吃饭了,随后的吃饭时间内,白竹声和慕容柏再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有眼神交流而已,但明显是有话不好说的模样。 直到饭吃完了,两位老人拿出自己的杯子泡茶喝茶的时候,傅茗伟才直言道:“两位老先生,如果有话可以直说。” 白竹声看着慕容柏,慕容柏摇了摇头,白竹声面露难色,也沉默不语。 傅茗伟只得点头道:“既然两位不愿意说,我想也有两位的难处和道理,我就不勉强了,那么两位先去休息吧,等下我会拿一些案件的相关资料来,让两位帮着鉴定。” 傅茗伟说着就要起身,此时白竹声明显憋不住了,起身道:“傅警官,我再确定一下,被警方抓住的两人,一个叫盛丰,是长沙合玉集团的董事长,而另外一个来路不明,叫璩瞳对吧?是哪个璩字?” 傅茗伟转身掏出笔在纸上写出了那个字,但字还没有写完,白竹声就坐下了,依然看着慕容柏,慕容柏只得点点头,算是他也同意了,傅茗伟知道,他们要话入正题了。 白竹声喝了一口茶,深吸一口气道:“傅警官,这两个人呢,说实话,根本不是我和慕容兄能对付得了的,虽然这个姓璩的,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们推测出的那个璩家的人,但如果真的是那个璩家的人,那我们根本就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这个工作我们不能胜任。” 傅茗伟眉头微皱,摇头表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呢,我们俩有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而这个人,只能由你们警方出面,也许他才会合作。”白竹声说着,又喝了一口茶,那模样似乎显得有些紧张,“这个人不是郑苍穹,也不是刑术,他叫陈泰东,耳东陈,泰山的泰,东边的东,傅警官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傅茗伟在脑子中认真回忆了下,然后摇头:“没听说过。” 许久都没说话的慕容柏此时开口:“陈泰东,他有个绰号叫‘关外佛’,他得这个绰号就因为这个人吧,早年是少林寺的和尚,后来还俗了,而他还俗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那时候差不多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就在那种环境下,陈泰东跟一个木匠学手艺,逐渐地进入了这一行,在改革开放那几年名声大起,这么说吧,就是在郑苍穹不再那么活跃的时候,这个陈泰东就冒出来了,如果他不是出事的话,恐怕今天东北第一朝奉的位置,就归他坐了。” 傅茗伟往椅背上一靠,问:“他出什么事了?死了?受伤残疾了?” “进监狱了。”白竹声道,随后压低了声音,“当时这件事整个行当都传遍了,说他是太得瑟了,喝了酒,醉酒之后不小心杀了人,但对方没死,受了重伤,但是量刑为15年,原本应该是在2003年就出狱的,结果临出狱之前他又犯了事,再次将一个人打成重伤,又加刑了,此后听说,只要他即将刑满出狱,他就得犯事,然后被加刑,直到现在,他都被关在监狱里。” 傅茗伟眉头紧锁:“这个人有病吧?”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在想两点,其一,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在监狱中?其二,如果真的在,那么他的这些做法明显是不想出狱,故意想赖在监狱不走的。 慕容柏道:“谁知道呢,这个人很怪,但是很聪明,虽然在这个行当只混迹了二十来年,但熟知这个行当的一切,非常厉害,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他如果不入狱,肯定是能超过郑苍穹的谣言了。” 傅茗伟点头,知道上级找的这两个顾问,应该不会故意说这些话来忽悠他,于是问:“他被关在哪儿?” 白竹声道:“黑龙江凤凰山监狱。” “凤凰山监狱?”傅茗伟一愣,“太远了,那在五大连池市,而且那里关押的都不是重犯,都是15年以下的,他怎么会在那?” 慕容柏道:“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我们的消息也是从行当的其他人那里听说的,但应该是准确的。” 傅茗伟起身道:“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两位,这个陈泰东的事情我会去查的,当然,就算他合适,我也必须向上级部门领导报批,我无法将一个正在服刑的犯人直接提出来。” 两人点头,那表情是明显松了一口气,当然,傅茗伟也看得出来,他们根本就是不愿意趟这浑水,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了,在那个行当中,盛丰和璩瞳都不是好招惹的人。 只不过,傅茗伟更加疑惑的是,璩瞳到底是谁?陈泰东身上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深夜,距离甲厝殿所在位置还有几公里外的山谷丛林之中,刑术等人所在的营地燃起了篝火,帐篷的窟窿也被谭通填补完毕,帐篷内也清理得差不多了。 谭通在周围设置了几个简易的机关之后,拍手起来道:“好了,搞定。” 说着,谭通朝着树上的萨木川竖起大拇指,萨木川点点头,随后看到不远处的高灌木丛有什么在耸动,他抓起匕首的同时,看到从那里出现的元震八。 元震八出现,紧随着的就是凡孟、贺月佳、贺晨雪三人,谭通看到他们之后,立即起身操起手来,大声道:“喂,别过来了,这里有陷阱,出了事我也不负责。” 此时,白仲政从营地走出,他也没有看元震八,眼神直接落在了走出的贺晨雪的身上,又对谭通说:“开饭了。” 谭通摇头,指着元震八等人道:“他们怎么办?” 白仲政回头的时候,阎刚从帐篷中恰好出来,听到他这句话,下意识就回答:“让他们自个儿找地方住吧,我们这住不下了。” 元震八只是笑,转身准备绕开营地而行,贺月佳却是一脸愤怒:“你们没信用是吧?说好了,一起去找甲厝殿,下来之前,也约定好了,让凡孟做领队,既然是领队,你们就得听他的。” 刚说完,树上的萨木川就跳了下来,和谭通、白仲政、阎刚站在一起,冷冷道:“贺大小姐,你哪只耳朵听见我们说了要听他的?是刑术说的,你要下达命令应该找他,别找我们,这营地是我们四个布置好的。” 一直不多话的萨木川此时说了这么多,话中意思其实也摆明了是在帮刑术鸣不平,应该说,站在这里的四个男人都为刑术觉得不值,谭通更是恨不得朝着贺晨雪脸上吐几口唾沫。 贺晨雪当然也清楚,他们实际上虽然讨厌凡孟,但更多的只是针对自己,可如今最无奈的是,在她的眼前,凡孟只是紧紧抓着贺月佳的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弄得她手脚无措,只得低着头。 “让他们进来吧。”刑术站在帐篷口,阎刚四人回头看着他,刑术也没有再说第二遍,只是转身进了帐篷将自己的东西抱了出来,“最大的帐篷,让给他们。” 谭通皱眉道:“你装伟大是吧?” 刑术不语,只是进了帐篷,谭通摇摇头走开,萨木川重新回到树上警戒,白仲政回到篝火边看着所做的晚饭,顺口道:“我这里只准备了五个人吃的东西,要吃,自己想办法。” 谭通也坐在篝火对面,故意道:“人呐,脸皮厚就是没办法,人贱则无敌!” “你说什么?”贺月佳火了,指着谭通道,凡孟也没制止她,但谭通连头都不回,与对面的白仲政只是对视一笑,随后摇头。 元震八率先进了营地,进了大帐篷看了一眼,随后道:“你们三个住里边吧,我在外面想办法。” 凡孟领着气鼓鼓的贺月佳,尴尬无比的贺晨雪进了帐篷。 而在另外一间帐篷内,坐在那发呆的刑术,其实心中非常感动,在这种时候,即便是其他四个同伴的做法有些不顾大局,有些过激,但那也都是为了替他出口气。当然,他心中更想出口恶气,不过他不能那么做,因为他必须将精力转移到甲厝堡和甲厝殿之上。 元震八走进大帐篷中,看了一眼正在安慰贺月佳的凡孟,还有坐在一侧角落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贺晨雪,说了句:“我去准备晚饭,你们歇着吧。” 凡孟点了点头,贺月佳下意识说了句:“晨雪,去帮忙。” 贺晨雪一愣,元震八眉头也立即锁紧,道:“不用,我自己能行。” 刚起身的贺晨雪又坐下,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姐姐身边被人使唤的丫鬟,她抬眼看到凡孟对贺月佳的那一脸关怀,心中五味陈杂,不是滋味。 元震八走出,朝着篝火边的白仲政和谭通笑笑,说了句:“我那有酒。” 白仲政不说话,谭通只是冷冷道:“留着给自己消毒吧。” 元震八也不计较,进了刑术的帐篷,开门见山道:“咱们这样不是办法。” 刑术抬眼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元震八走进帐篷,站在那道:“你的人都不服凡孟,凡孟身边支持他的,只有贺氏姐妹,我呢,实际上也不赞成他成为领队,我不放心他,说到底,他是个小人,不为他人考虑,私心太重。” 刑术道:“你什么意思?” 元震八道:“没什么,我只是希望这件事能顺利一点。” 刑术道:“如果大家都坦诚一点,事情就会变得更顺利,你不说你的真实目的,事情怎么顺利?凡孟和你都掖着藏着,肯定大家都怀疑的。” “我说过了,我的目的是为了‘巫神的愤怒’。”元震八坐下来,“我算是一个中立的人。” “中立?”刑术扭头看着他,“你认为这样就能撇清你和纹鼬的关系?” 元震八抽了下鼻子:“我和纹鼬之间的关系,是互相利用,他利用我,我利用他,就这么简单,更何况我根本连纹鼬的人都没有见过,我的目的归根结底就是那种药。” 刑术点头:“我姑且信你,但你下面想怎么做?要知道,纹鼬说过,如果我不把找到的线索给他,他就会杀人,而且是随机的,要制止这种情况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控制纹鼬的那个人挖出来。” 元震八点头:“会有办法的……” 哈尔滨,马菲的第二藏身处,是在江北的某别墅区之中,她租借的这栋别墅很大,很显眼,而且别墅主人还挖了个游泳池,如果不是因为天气还冷的原因,恐怕她早就下水了。 别墅二楼的书房中,贾枫正在那熬着,等着,因为账户虽然被破解了,但里面还有第二道加密程序,要解开这种程序,贾枫只能选择突破银行的防火墙,进入内部系统后,放置一个木马,随后用虚假的启动账户的方式,激活账户的同时,也激活木马,让木马自行解开加密程序。 马菲就坐在一侧的窗台上,在那无聊地数着星星。 终于,书房内传来了贾枫的声音:“搞定!” 马菲起身朝着屋内走去,边走边问:“账户的情况怎么样?明细呢?” 贾枫坐在电脑前查询着:“奇怪了,从明细来看,他们走账的方式,都是通过这四十个账户来互相中转,一直在其中循环,而且是死循环,就算从第一个账户转账到最后一个账户,接下来最后一个账户还是会将钱转进第一个账户,而且是每五分钟转一次。” 马菲皱眉:“多少钱?为什么会五分钟转一次?” 贾枫将电脑屏幕转向马菲,用手指着上面的数字:“你自己看。” “十二亿五千万美元。”马菲都惊呆了,“怎么会这么多?” 贾枫将屏幕转回去:“之所以每隔五分钟就自动转账,那是因为干这事的人坚信,没有人能在五分钟内破解银行账户和加密程序,而且,就算我进入了账户,也无法终止这笔钱的转账过程,因为这些都是银行后台设定好的。” 马菲皱眉:“你不能操控银行后台程序吗?” “绝对不可能。”贾枫摇头道,“因为这些账户都是好几个不同银行的,就算我进入了其中一间银行的后台,这笔钱也不一定当时就在这个银行的账户中,再者,正常来说,现在的银行后台程序很稳固,与警方的系统是连接在一起的,如果我贸然进去,短时间内程序就会内部报警,接下来警方就会立即接手,现在都有专门的商业犯罪警察和网络犯罪警察,他们都是专业的,而且还招安了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定位我们不是难事。” 马菲依然站在那沉思着。 贾枫继续道:“这个账户表面上都是死账户,国际刑警那边封存账户之后,就会扔进档案之中,基本上没有人查看,对银行内部而言,这些账户都在国际刑警的控制之中,他们也不会刻意去关注,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心理死角,也就是网络盲点,这就是纹鼬之所以要将资金不断在这些账户中不停转移的原因。” 马菲道:“如果冻结账户呢?” “技术上做不到。”贾枫紧盯着屏幕,“我刚才说了,就警方和银行两方而言,这些账户都已经不存在了,而且是不同银行,我这样说吧,就算警方突然间发现了这里的问题,要冻结账户,也必须一个个来,因为是不同银行,加之事情蹊跷,银行本身在配合的同时也得自己做详细调查,这里有40个账户,一开始只能冻结同一银行的3个,这3个一旦被冻结之后,这笔钱就只会在剩下的37个当中周转,自然而然会绕过那3个被冻结的账户。” 贾枫说到这,转身来看着马菲:“这笔钱就像是可以俯身的幽灵一样,不断在40个人体内转移着自己的本体,如果这期间有3个人死了,这个幽灵会直接绕过已死的躯体,去找剩下的活物。” 马菲点头:“就算警方逐步将40个账户彻底冻结,在那之前,这笔钱恐怕也已经转走了,但是我不明白,纹鼬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迟早警方会发现这些账户不对劲的。”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马菲突然间上前拔了网线:“糟了,这是个陷阱!” 第十二章:营地外的怪笑 马菲说是陷阱的时候,贾枫还没有反应过来。 贾枫还在纳闷:“什么?” 刚说完,贾枫电脑中那个自己设计的反追踪程序开始报警,报警不到两秒,反追踪的系统自行崩溃。贾枫立即弹起来拔掉电源线,开始快速地拆卸电脑机箱,边拆边说:“妈的!这些账户一开始就被植入木马程序,谁攻进去谁就中招,现在我们的位置肯定被锁定了,按照国际刑警的办事效率,他们通知国内警方协助逮捕的时间协调下来,至少需要半小时,我们还有时间。” 贾枫拆掉硬盘之后,塞进自己的包中,与马菲转身跑出花园,又从栅栏处翻身出去,跳向别墅区一侧的树林之中,跑动的过程中,贾枫回头看着在路边高耸着的那一个个监控摄像头。 终于来到围墙外,马菲帮助贾枫翻墙过去,自己后退几步,借着旁边的假山轻松上墙。 落地之后,马菲却发现贾枫已经把笔记本拿出来,蹲在那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立即问:“你在做什么?” 贾枫盯着笔记本屏幕道:“别墅区四处都有摄像头,我们之前进来的时候肯定被拍下来了,我把监控的数据洗了,虽然治标不治本,警察可以恢复数据,但也可以拖延一下时间,至少可以拖延一天到两天。” 贾枫蹲在角落中守着电脑,马菲则站在外围把守着,半个多小时之后,果然如贾枫所说一样,几辆警车呼啸而来,朝着别墅区大门驶去。马菲下意识朝着树后面躲了躲,等着警车过了之后,才扭头问:“好了没有?” 贾枫竖起五根手指头:“五分钟!还要五分钟才能强制格式化完毕。” 马菲点头,贾枫又问:“这些账户,你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纹鼬故意布下了这个陷阱,谁动这些个账户,他就知道谁在追查他,他们太聪明了,拿着自己真正的资金当诱饵。” 马菲看着外面,慢慢道:“账户是国际刑警方面给的。” 贾枫抬头看着她:“什么?” 马菲转身:“确切的说,是国际刑警下属商业及网络犯罪部所给的。” 贾枫正在准备再问的时候,电脑上提示强制格式化完毕,他立即收起电脑,探头出来,正准备走的时候,马菲帮他整理了下衣服:“别慌,他们暂时不知道我们的长相,我们冷静地走到街口,乘坐公交车,这个时段公交快收班了,有什么车我们就坐什么。” 跟着马菲前往公交车站的过程中,贾枫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如果马菲所说属实,那无疑说明了两个有关联的实情:第一,马菲即便不是国际刑警的人,也是与他们有交易的;第二,国际刑警内部已经被纹鼬的人给渗透了,否则的话,账户不可能出现问题。 不,严格来说,也许一开始国际刑警查封这些前毒贩的账户时,这些“僵尸账户”就已经被人做了手脚,而且纹鼬内部还有一个顶尖的黑客。 两人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车上几乎没有人,马菲坐在最后一排,贾枫坐在她前方一排,两人一前一后低声交谈。 “别担心,从眼下的情况来推测,最慢后天,最快明天,国际刑警方面就会从法国总部派人来,我们现在先找个地方住下,我这里有假的身份证明,也提前给你做好了。”马菲说完靠向椅背,“只要他们派人来,中国警方就会暂停对我们的通缉,我们也会暂时安全。” 贾枫微微侧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马菲淡淡道:“凭我是警察。” 贾枫一惊,下意识回头去看马菲,但看到的却是马菲手中的一张证件,他凑近看着那证件,随后道:“国际刑警电子护照本?” 马菲又拿出另外一张id识别卡:“这是我的电子识别卡。” 贾枫不说话了,他以前进过国际刑警的网络中,很清楚,能拿到电子护照本的国际刑警,是可以在国际刑警组织中190个成员国中66个成员国,以及另外112个非成员国国家出入的。这种电子护照的伪造难度极大,至今为止,都没有人成功伪造过。 贾枫皱眉:“你怎么可能是警察?你所做的事情不是知法犯法吗?” 马菲冷冷道:“对付特殊的人,要用特殊的办法,我要对付的,不单单是纹鼬,而且我是警察这件事,在整个中国,只有你知道,因为我需要组建一个我自己的团队来应付接下来的危机。” 贾枫摇头:“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马菲道:“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被人陷害了。” 贾枫慢慢扭头过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马菲,而此时的马菲脸上挂着他从未见过的冷峻。 …… 深夜的山谷营地,表面上的平静,并不能让营地中的人卸下防备,他们不仅防着无法预知的自然敌人的袭击,还得防着身边那些自称是“队友”的人。 凡孟、贺月佳、贺晨雪在大帐篷内一直呆着没出来,就连吃饭喝水都是由元震八送进去的。虽然元震八没有说什么,还作出一副“乐意”服务的样子,不过刑术等人能看出,他已经彻底厌恶了。 山谷中的湿度和温度都比上面要高,如今他们感觉就如同是身处在一个热带丛林中一样,在这个季节,丛林之中竟然飞舞着萤火虫和一些不知名的虫子。 坐在树顶的萨木川一直在观察着远处的那片石林,从他上树警戒开始到现在,他每隔几秒目光就会投向那里一次,因为他总觉得那些石林每次看都不一样,外形似乎发生了改变。 也许是我眼花了。萨木川滴着眼药水,甩了甩头,又扭头看了下营地内。 篝火旁坐着白仲政,旁边靠着树桩睡觉的是元震八,整个营地中此时保持着清醒的也只有萨木川和白仲政,其他人都在沉睡之中。 白仲政朝着萨木川点点头,指着手中的水,萨木川摇头,随后觉得太困,正准备向白仲政示意说自己休息一下的时候,却听到了草丛中传开了一阵“嘻嘻”的笑声。 笑声传来的同时,白仲政也听到了,他翻身爬起来,提起弩弓的同时,用脚碰了碰一侧的元震八。 元震八睁开,刚睁开,那“嘻嘻”的笑声再次传来,他翻身爬起来,抓着手中的砍刀,砍向笑声来源的位置。 白仲政看着树上的萨木川,萨木川则指着营地入口右侧的灌木丛一侧的高草丛内,示意笑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白仲政指了指萨木川,又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示意萨木川盯着,自己摸过去看看究竟。 元震八也提刀紧随其后,准备上前的时候,白仲政却停下低声道:“你留下,看着其他人,去把刑术叫醒,快!” 元震八点头,转身走向刑术的帐篷。 白仲政提刀走向灌木丛,前脚刚迈进去,那笑声突然间再次传来,听起来就像是在里面藏着一个顽皮的孩子,正在故意戏耍他们一样。 萨木川提起手中的小弩弓,对准笑声的位置,白仲政则一步步挪过去,一手拿刀,一手提着自己的弩弓。 等白仲政走到笑声传来的位置时,笑声再次传来,位置略向右侧靠了些,他猛地上前,用刀直接拨开草丛,可什么都没有看到,草丛里面也没有人或者动物压过的痕迹。 白仲政用刀四下拨动着,萨木川也居高临下找着,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白仲政返回营地内的时候,刑术已经穿好衣服起来:“什么东西?” “不知道。”白仲政摇头,“好像是孩子,在笑,嘻嘻的笑,听着特别渗人。” 萨木川从树上跳下道:“但是我和小白什么都没有看到,按道理发出那种声音来的东西,不是人就是动物,但是草丛和灌木都没有被压过的痕迹。” 刑术点头,元震八又补充道:“绝对不是幻听,我们三个都听到了。” 刑术看着四下:“把篝火点大些,准备好武器,这个地方有些古怪,这个营地中的人离奇消失,我就觉得很奇怪。” 刑术等人对话的时候,一直在帐篷内没有睡着的贺晨雪睁开眼,睁开的那一刻,她看到帐篷外面一个影子正在逐渐立起来,因为火光映照在帐篷上的关系,加之她睡的地方刚好靠近帐篷的一侧,所以看得相当清楚——那好像是一只手,一只带着尖刺的手从帐篷外面的一侧慢慢伸起来,手上的那些尖刺还在左右晃动着。 那一瞬间,贺晨雪好像被冻结了一般愣在那,只是直勾勾地去盯着帐篷外的那影子,就在此时,元震八忽然拉开帐篷进来看了一眼,拉开帐篷门帘的那一刻,帐篷外的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贺晨雪也因此猛地浑身一抖。 元震八看着贺晨雪问:“怎么了?” 贺晨雪抬手指着那里道:“有……有一只手在外面。” “手?”元震八慢慢上前,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凡孟与贺月佳。 贺月佳下意识就抓起了身边的电棍,而凡孟则显得相当不耐烦,问道:“怎么了?你怎么进来了?” 刑术在帐篷外听到里面贺晨雪的说话声,有些担忧,原本想进去看,迈出一步来就忍住了,忍住的同时,白仲政也拦住他,对他摇头,刑术点头表示明白,没有再朝着里面走。 不久,元震八从帐篷中走出,将贺晨雪先前看到的说了一遍,闻声醒来的谭通和阎刚听完,也觉得很怪异,众人立即巡视了营地周围一圈,但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他们自己的脚印之外,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脚印,连动物的脚印都没有。 “见鬼了!”谭通回到篝火旁坐下,“什么都没有,是不是她眼花了呀?她眼睛不是有问题吗?” 刑术道:“那么近的距离,她恰好能看得特别清楚,从她眼睛到帐篷布之间,距离不过二十厘米,没理由看错的。” 阎刚摇头:“可是除了我们的脚印,真的没有其他的痕迹,特别怪。” 刑术沉思了片刻,问:“连动物的脚印都没有?” 其他人摇头,元震八看着旁边,自言自语道:“不对劲呀,这种地方,人烟稀少,动物应该挺多的,没有动物脚印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 萨木川立即道:“说起来也是,傍晚我们来到营地,发现这里确定没问题之后,在周围打猎,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猎物,还是小白在远处的一条内河之中钓到了鱼。” 白仲政立即道:“不是钓的,那里的鱼很多,也不怕人,我直接捞上来的,都是大刺鲶鱼,肉很鲜嫩。” 刑术道:“不管怎么样,还是提高警惕吧。” “警惕是得提高,但是人还得睡觉,天一亮,我们就必须出发。”凡孟从帐篷中钻出来,身边还跟着贺月佳,撩开门帘的那一刻,刑术看到了坐在里面发呆的贺晨雪,当然,在这个距离,贺晨雪的双眼是无法看到他的。 凡孟看到刑术的眼神,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刑术立即扭头避开他的目光。 凡孟上前来站在刑术一侧,元震八起身给他挪位置,但凡孟就站在刑术的身旁,那意思是很明显了——这个位置我来坐。 刑术起身的时候,阎刚抓住他的手,他摇摇头起身来,把位置让给了凡孟。 凡孟满意地坐下,坐下的同时,除了元震八之外,其他的人全都起身后退,和刑术保持在一条线上,这才坐下。 这种无声的行为,已经表示了对凡孟的抗议,也等于是再次告诉他——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头儿。 凡孟坐在那低头笑着,贺月佳那张脸铁青着。 “什么意思呀?”凡孟看着篝火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呀?别忘了,咱们合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人,如果咱们不同心协力,不仅找不到甲厝殿,找不到想找的线索,自己得赔命不说,还会害死其他人。” 凡孟说完,刑术立即道:“我同意。” 凡孟笑了:“那好,这样吧,我和刑术先值夜,其他人去睡觉,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凡孟朝着贺月佳点点头,让她回去睡觉,贺月佳意会他的意思,起身离开,其余人也陆续离开,除了元震八之外,几乎每人都上来按了按刑术的肩膀,这些事情都是明显做给凡孟看的。 众人离开后,凡孟看着刑术道:“你是不是对我很不满。” 刑术默默点头,凡孟又道:“因为贺晨雪?还是因为我非得成为领队?” 刑术想了想道:“因为你很虚伪,其实这一点,从你回哈尔滨我就看出来了,但是我错误的认为你还是有底线的。” 凡孟笑道:“但你没办法呀,咱们现在被栓在一起了。” 刑术紧盯着他问:“凡孟,你给我交个底,这件事做完后,你有什么打算?” 凡孟下意识看着大帐篷,淡淡道:“我要和月佳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日子,与过去一刀两断。” 刑术问:“那晨雪呢?” “和我无关。”凡孟立即摆手道,凑近刑术,“你听着,她,喜欢我,我没有办法去制止,你也看到了,我和月佳在一起甜甜蜜蜜,腻腻歪歪,她还是得和我呆在一起,难道她花痴,我也要陪着她?换句话说,总不能让我抛弃月佳和她在一起吧?这种事根本就无法解决,我给你机会了,你自己不把握,你应该接受晨雪的建议,完事之后,你继续当首工,当璩家的女婿,当我爸的干儿子!” 刑术一把抓住凡孟:“你刚才那番话里面的意思,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是人,是物体,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你真的很自私,就是个伪善的小人。” 凡孟一把抓住刑术那只手:“刑术,你有得选吗?” 就在两人一触即发的时候,帐篷内传来了尖叫声,两人突然跳起来,朝着帐篷内冲去,一进帐篷,就看到贺月佳躺在一侧,右手搭在一侧,手背上乌青一片,旁边坐着的贺晨雪只是直勾勾地在那看着,仿佛已经傻了。 那一声尖叫,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叫的。 凡孟跪地抱着贺月佳问:“月佳?月佳你怎么了?晨雪,你姐怎么了?” “有……”贺晨雪抬手指着一侧被割出一个洞来的帐篷,“那……那只手进来了。” 此时的贺月佳双眼瞪大,呼吸异常缓慢,身子也不停在抽搐,体温也逐渐升高。其余人此时也跑出来,冲到帐篷口,刑术立即转身叫了元震八和萨木川进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查看了贺月佳的伤情之后,都同时表示贺月佳是被什么东西咬伤,导致了中毒。 元震八立即拿了自己的解毒药丸给贺月佳服下,然后叫白仲政、谭通去打水,给贺月佳降低体温,因为短时间内她的体温就升到了39度,如果不降温,贺月佳肯定会死。 众人忙成一片,萨木川俯身下去将贺月佳手背中能吸出来的毒液全吸了出来,然后用元震八给的粉末兑水漱口,漱完了才说:“毒液发酸,应该是虫毒,但吸不完的,现在已经进到了血液之中。” 凡孟皱眉道:“那到底是什么虫?现在贺晨雪说那是一只手,就算她看花眼,把虫看成人的手,什么样的虫才会有人的手臂这么长,这么粗?” 元震八与萨木川思考着,许久两人突然抬眼对视着,异口同声道:“蜈蚣!” 刑术问:“蜈蚣?有那么大的蜈蚣吗?” 萨木川点点头:“有!” 萨木川说完,元震八也想起什么来了…… 第十三章:鬼虫 刑术和凡孟都摇头表示不明白,但他们看着元震八和萨木川的表情,加之现在的情况,知道不可能危言耸听,但是,如果真有那么大的蜈蚣,那简直就是一种变异怪物! “我去帮白仲政。”元震八起身先行离开帐篷。 元震八走后,萨木川看着抱着贺月佳一脸焦急的凡孟,说了两个字:“鬼虫。” 贺晨雪看着萨木川,刑术问:“就是那种蜈蚣的名字?” 萨木川点头:“第一次发现鬼虫是在什么朝代,我不知道,总之是一次苗寨战争后,那次战争死了很多人,结束后大家清理尸体,因为尸体数量太多,无法掩埋,只得将尸体扔在山谷之中,一次性焚烧,以免尸体腐烂后产生疾病……” 在山谷中焚烧尸体,也得按照寨子的仪式来进行,而主持仪式的人只有寨子中的巫师。巫师带着自己的巫徒,从搬运尸体开始,一直到焚烧尸体,整个过程中都必须在场看着,口念仪式的咒语,以免所谓的怨魂作祟。 当时选择的山谷下方是石川,因为只有在石川上焚烧,才可以避免引起山火。 当巫师与其巫徒带领着搬尸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石川口的时侯,却发现在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青衣八卦服的男子——男子约莫三十出头,身后背着两柄交叉在八卦镜之中的长剑。 男子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银质雕花发簪,巫师上前,一眼就看到了那发簪,知道这名汉人是得到了当地苗族首领的许可,可以自由进出苗地的任何地方,那银质发簪就等于是一张通行证。 这位男子名叫张月照,籍贯山西,14岁那年去了茅山当了道士,21岁时成为了茅山一派分支铁衣门最年轻的副门主,也在同年从茅山三清剑术之中悟出了一套铁衣门自己的剑术,被称为铁指剑! 但后世真正会使用那铁指剑的人少之又少,普通人根本无法领会铁指剑的精髓所在。 萨木川说到这里的时候,刑术插嘴道:“那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北宋年间,或者在那之前,因为据我所知,铁衣门真正在江湖上立足有了名气,也是因为北宋年间的嚣张跋扈,他们被称为打着正义旗号的杀人狂,名义上是除妖捉鬼,但他们连那些庇护过所谓妖怪的人也不放过。” 郑苍穹曾经给刑术讲过关于铁衣门的故事,传说在北宋年间,中原一个大户收留了一个女子当婢女,后发现此女子为狐妖,闻讯而至的铁衣门门徒将一支送魂幡抛入此户家中之后不到两个时辰,这家大户人家连同保护的官兵,无一生还,死因都是中毒。 “在那之前,铁衣门曾经修书告知那中原大户,给他们两个选择,第一,半年的时间交代后事,然后全家大小自尽身亡,第二,就是让铁衣门的门徒来送他们全家上路!”刑术摇头,“不过合玉门脱胎于铁衣门,两者行事方法几乎相同,有时候联系起来想想,也就明白了。” 萨木川点头道:“那张月照的确是心狠手辣,他告诉巫师,当时他入石川的时候,偶遇了一群土匪,这群土匪实际上是在这里准备伏击苗人的,想拣点尸体上的东西,发点小财,因为苗人是绝对不会将死人身上的东西扒下来当战利品的,张月照自称劝说无果的前提下,只得下了杀手,与自己的徒弟一起将那群土匪尽数杀死……” 张月照说完,才领着巫师上了旁边一块较高的岩石,站在岩石之上望去,在石川之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四十多具肢体不全的尸体,而在尸体血泊之中还站着一个浑身血污,年龄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张月照看着那名年轻人道:“少卿!住手!” 张月照之所以要说住手,完全是因为此时既是他徒弟,也是他儿子的张少卿正在挨个将那些死去的土匪头颅给割下来。 巫师大惊,不明所以,而张月照则冷静地解释说:“此石川千年前就是战场,阴气极重,如果留全尸在此处,时间一长,尸体如果只腐不烂,极有可能变成僵尸,要防止尸体变成僵尸的最好办法,就是砍掉尸体的头颅,以免这些怪物危害人间。” 巫师只得默默点头,回头看了下正在后面等待着的搬尸队伍,担忧地问:“时间到了,我们得举行仪式了。” “不可!”张月照挥手道,“你们不能在此处焚尸,我刚才说了,此处是极阴之地,经过千百年的阴化,我怀疑此处可能已经产生了阴阳缝!” 巫师一愣,其身边的巫徒也是大惊,因为在中华大地之上,各门各派,不管是道士、巫师、萨满等等都知道什么叫“阴阳缝”,而张月照说此处产生了阴阳缝,在当时,等于是告诉巫师——世界末日快到了。 萨木川的故事说到这里,除了刑术、凡孟、萨木川之外,其余人都是一脸的茫然,不明白什么叫做“阴阳缝”。 阎刚率先开口问:“那是什么东西?” 凡孟抱着贺月佳,皱眉道:“中国最早的典籍中,有一套书籍叫‘醒世卷’,这里面就记录着从最早对人间与阴间的看法,以及民间发生的一些怪异事物,阴阳缝最早在那里就有提及。”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都建立和书写了类似“醒世卷”的东西,作为本国的档案。后来秦统一六国,建立了真正的系统化的档案馆,其中也有类似阴阳缝的记录,只是称呼不一。 汉朝建立后,天禄阁和石渠阁成为了宫廷档案室,由萧何督建管理,随后唐朝的甲库、宋朝的龙图阁、明朝的皇史宬、清朝的方略馆等都属于当时政府所建立的档案保管部门。 这些部门内无一例外都藏有类似“醒世卷”一样的书籍,内中有记录过关于发现阴阳缝的记载,名称不一,有称阴阳界,有称地阴门,有称先人井,虽然说法各异,但看到的东西都大同小异,作用也相同。 谭通在一侧不耐烦地问:“那这玩意儿到底是啥呀?” 刑术解释道:“说白了,就是可以从阴间通向阳间的一个出口。” “扯淡!”谭通听完就乐了,“哪儿有这种东西呀。” 刑术摇头:“是呀,听起来是很扯淡,萨木川,你接着说。” 萨木川点头,继续道:“虽然张月照说那里会产生阴阳缝,但那仅仅也是推测而已,无法有准确的证据,而摆在巫师眼前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在这里焚尸,因为战争留下的尸体数量太多,去另外一个石川,来回需要十来天,根本不可能,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挖坑掩埋,在山上焚烧的唯一结果就是引起山火,大家同归于尽。” 巫师的难度,张月照也理解,他知道如果不抓紧时间焚尸,在这个天气,尸体一旦腐烂产生疾病,周围山中的苗寨都得完蛋,到时候产生的结果与阴阳缝带来的后果完全一样。 最终,张月照也只得认同苗人焚尸,但是他提出,他必须要在周围守护,他很清楚苗族的规矩,他是无法进入石川的,但他可以在高处观望,以免出现任何意外。 张月照带着张少卿从石川外的山道上山的同时,苗人也开始将尸体搬运进去,等张月照两人爬到半山腰往下望的时候,发现苗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队伍分成两批,一批负责运送尸体,另外一批负责运送焚烧尸体所用的柴火、火油之类的物品。 张少卿站在那,皱眉道:“爹,看样子,焚烧至少要好几天的时间,会出事吗?” 张月照叹气:“会不会出事,不是我们说了算,谁知道会碰巧遇到他们焚尸,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如果此处真的有阴阳缝,那只能期待着,跑出来的只是鬼虫。” 张少卿仰头看着天空:“爹,门主看天相的时候说了什么?” “他说,地阴门如果要开,天下将会大乱,又会改朝换代。”张月照皱眉,再次叹气,“辽国、西夏都是虎视眈眈,朝廷腐朽不堪,改朝换代也是迟早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更改天命,走吧,我们除了尽力而为之外,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两人上山,等爬到山顶之后,石川内的苗人才准备妥当,在巫师与巫徒的一番诡异的舞蹈之后,由巫师亲手拿着火把,开始一一点燃那些尸体周围的柴火。 火把靠近柴火,因为火油的关系,火焰立即翻滚着吞噬了石川内的所有尸体,几百具尸体被火焰吞噬的同时,发出古怪的恶臭,加上不知道是柴火还是尸体本身因为燃烧而导致的“噼啪”声,让山谷内外的人听起来就如同是一声声闷响的雷声。 黑白两色的浓烟在石川山谷之中流窜着,因为山谷一端吹来狂风的关系,如同一只能看见却抓不到的野兽四下奔走着,但野兽的奔走始终只是持续在一定高度,无法升高,所以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石川山谷之中能见度降到了都无法看到一丈开外的人。 站在山顶的张月照、张少卿父子往下看去,隐约可以看到在浓雾之中有黑白两股气流在那缠绕,碰撞着,仿佛是一黑一白两条龙在那里厮杀。 巫师也觉得不对劲,早就下令让本族苗人退出山谷,站在山谷口等待着,按照规矩,大火不消,烟雾不散,尸不化灰之前,他们是不能离开的,就算是烧上一年,他们也得在这里等上一年。 就这样,大火连续烧了两天两夜,烟雾也在其中环绕了两天两夜,最诡异的是,无论另外一端的狂风如何灌入山谷石川之中,烟雾都不会被吹散,也不会从巫师等苗人所在的那一端吹出,始终只是在山谷之中环绕,旋转。 而且,张月照与张少卿清楚看到,山谷之中的烟雾最终形成了一个漩涡,而先前那条白色的烟龙已经消失不见,独留下那条黑龙在其中盘旋。 张少卿看着父亲那张铁青的脸,问:“爹,是不是……” 张月照默默点头,许久才道:“这里肯定有阴阳缝,但应该与我五年前看到的那个不一样,要小很多,应该可以堵上。” 张少卿点头,问:“那我们可以下去了吗?” 张月照道:“用药巾蒙面!以免中毒,下去之后先告知苗人,让他们退后至少一里,做好准备,如果你我扛不住,只能靠他们了,如果他们也扛不住,那就完了。” 张少卿深吸一口气:“爹,我们双方力量有限,不如上报朝廷?” “来不及了!”张月照面色难看,“别忘记了,上次报告朝廷的下场是什么,他们不会相信的,走吧!” 张月照带着张少卿快速下山,但在下山的同时,意外发生了——从石川的岩石下钻出了无数巨大的蜈蚣,这些蜈蚣就是张月照口中所称的鬼虫,这些鬼虫以较快的速度朝着下方的石川口爬去,同时发出如同孩子嬉笑一般的声音。 那种“嘻嘻嘻嘻”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让站在石川外等待着的巫师和其手下苗人不寒而栗,大家都不由自主退后了几步,随后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 巫师看着半山腰上的张月照朝着他挥手,却因为那阵阵的嬉笑声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终于,巫师看清楚了第一批冲向自己的鬼虫——身体大小如人的手臂一样粗壮,身体长度至少达到半丈的蜈蚣! 张月照一边朝着山下跑,一边挥手喊道:“跑!快跑!快跑!” 他的呼喊声,传到山谷之中,在顷刻间就被鬼虫触角摩擦出来的那怪异的“嘻嘻”声给吞噬,无奈,他只得与儿子张少卿加快了脚步,期间摔倒数次,都忍痛爬起来,每次摔倒心中就会绝望一次。 下方的巫师率先用身上的腰刀,将一只鬼虫刺透,又劈成两段,但鬼虫身体刺穿之后飞溅出的那股液体将他的鞋子都腐蚀烧穿,巫师只得一边后退一边脱下鞋子,并且告诫着其他苗人,要用长矛或者是石块来对付,切记不要近身。 但面对蜂拥袭来的鬼虫,要想不近身干掉它们的办法只有用弓箭,但这次的弓箭手只有不到二十人,所携带的羽箭也只是为了狩猎而用,所以派不上太大的作用。 鬼虫铺天盖地袭向石川山谷之外,苗人在隘口处阻挡着这些他们不知道来自何处,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目的的巨型蜈蚣…… 当张月照与张少卿赶到山下的时候,只看到遍地的鬼虫与苗人的尸体,大部分苗人的尸体都被鬼虫身体内溅出的腐液给腐蚀掉了,变得残缺不全,还散发出阵阵酸臭味。 “完了。”张月照愣在那,看着死在一旁,身体已经变成了两截的巫师,再抬眼往石川山谷外望去,已经看不到还站着的苗人,也看不到那些原本席卷而出的鬼虫。 张月照将手中提着的一柄剑扔给张少卿:“少卿,看来鬼虫的数量有限,咱们还有机会!你出山谷去追那些出去的鬼虫,我去堵住阴阳缝!” 说着,张月照提剑转身就朝着石川中走去,张少卿抬手要招呼父亲,但看到头也不回,再也不多说半句话的父亲,咬牙抑制住心中的那股悲痛,朝着山谷外奔去……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张月照,而张少卿出了山谷后,与闻讯赶来的苗人战士会和,合力将那些跑出石川的鬼虫一一斩杀。鬼虫的灾难也没有扩散,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最后清算下来,跑出山谷被斩杀的鬼虫一共有三百多只,那片石川山谷从此之后也成为了苗人的禁地,不允许苗人和任何外来人进入,哪怕你是皇帝都不允许。”萨木川仔细回忆道,“但我也不知道那片石川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儿,总之是在湘西。” 谭通“啧”了一声后道:“你这不是说废话吗?现在的重点是,袭击贺月佳的那东西到底是不是那巨型蜈蚣,也就是鬼虫,如果是,她身上的毒要怎么化解?” 元震八、白仲政在外面烧好水,又摘了驱毒的草药简单煎熬后,带了进来,先是给贺月佳清洗了伤口,随后将那些驱毒草药敷上去,又让凡孟用温水替贺月佳擦身,降低她的体温,抑制她的病情。 刑术看着一直叮嘱凡孟的元震八,想起来了什么,上前轻轻触碰了下元震八,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示意他出去。 元震八会意,低声对萨木川叮嘱了两句,擦了擦手跟着刑术走出帐篷。 走出帐篷,来到篝火边之后,元震八看了一眼在外面巡视的谭通和阎刚,刚要开口,刑术先问道:“元兄,你到底要去甲厝殿找什么?” 元震八看着他,却是反问:“刑术,你是聪明人,我想,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 刑术摇头:“我只是推测,但我现在知道你的确应该是去找药了,但不单单找的是‘巫神的愤怒’,也许是苗人的奇药、古药之类的,总之是类似的东西,而且,我还可以肯定的是,甲厝殿中除了当年成就铸玉会的玉器相关的技巧记录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 元震八点点头,盯着篝火道:“我也不隐瞒你了,我想,甲厝殿内具体有什么,当今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刑仁举,一个是我师祖,但我师祖仙逝几十年了,现在就我知道。” 说着,元震八停顿了下,目光从篝火边移开,看着刑术道:“甲厝殿中有三窟,一为玉窟,二为银窟,三为药窟。你们要找的是玉窟,我要找的是药窟,至于奇门的线索到底藏在三窟中的哪一部分,我师祖当年也没有找到,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要救贺月佳,只有抓紧时间赶到药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为当年我师祖他们去寻找的途中,也有人被鬼虫咬过,也是在药窟中找到了解毒药。” 刑术听完,却是问:“你先前说三个人知道,不过你就说了刑仁举和你,还有一个人是谁?” 元震八看着刑术道:“这个人你不陌生,他有个绰号叫‘关外佛’。” 刑术一愣,脱口而出:“你是说,陈泰东?” 元震八默默点头。 第十四章:关外佛 刑术此时明白了,元震八的师祖,也就是柳东云在当年发现了甲厝殿的秘密之后,并没有宣扬出去,也许是因为时间不够,他无法久呆在甲厝殿中,只得出来,出来之后他并没有撕毁刑仁举所画的那地图,也没有重新标注,更没有去写清楚在甲厝殿中有玉窟、银窟和药窟这三窟的存在。 也许是英雄惜英雄,也许是逐货师都有自己的私心,柳东云延续了刑仁举当年布下的那个局,试想一下,如果他重新标注了位置,那么纹鼬也好,合玉门也好,早就找到甲厝殿了。 而现在,元震八竟然又说出,知道甲厝殿事情的还有一个关外佛陈泰东的时候,刑术下意识扫视了一圈身处的营地,问:“这么说,这几十年间,去找过甲厝堡和甲厝殿的人,至少有好几批?陈泰东也是其中一批?” 元震八没直接回答,只是道:“陈泰东可是唯一一个在东三省能与你师父郑苍穹齐名的逐货师。” 刑术当然对陈泰东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也是他听师父郑苍穹这几十年间提到的最频繁的一个人名,一个天才的名字,一个三十多岁才成为逐货师,却在短时间内名震东三省的男人! 此人之所以有个绰号叫“关外佛”,除了他是少林寺还俗弟子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江湖传言中,他是个大善人,也有陈大善人的称呼。他赚来的所有钱都去救助苦难之人。 可刑术却在郑苍穹处,听到了另外一番说法——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刑术当初第一次听郑苍穹对陈泰东的评价后,奇怪地问:“这人不就是个笑面虎,伪君子吗?” “不!”郑苍穹却是立即否认,“那只是相对,对害怕他的人来说,他就是夜叉,相对的,他就是佛。” 刑术有些糊涂,只得看着师父摇头表示不明白。 郑苍穹道:“一只可爱温顺的猫,在惹急眼的时候,也会变成疯狂的野兽。” 刑术回忆到这的时候,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泰东现在正在监狱中。” 元震八道:“没错,他的确是在监狱中,据我所知,他是自愿入狱的……” …… 第二天清晨,黑龙江凤凰山监狱,3号监区外操场。 身着警服的傅茗伟站在操场高墙下抽着烟,他的眼神却没有看向操场与监区的连接通道,而是一直看着在高墙上巡逻的武警,这里因为关押的都不是重犯,所以并没有重刑犯监狱那种令人压抑的气氛,因为15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加上还有机会减刑,让这里的囚犯都对自己的人生抱着希望。 没多久,那个留着平头,但头发全白的陈泰东慢悠悠地出现在通道连接处,与送他来的那名狱警说着,笑着,狱警也是满脸笑容,随后指着傅茗伟的方向,说了句什么,这才将连接处的铁丝网门关上,站在里面背着手等着。 看起来陈泰东与这里的狱警关系都不错。傅茗伟一边仔细观察一边想,在陈泰东转身朝着他慢慢走来的时候,也从他的不协调的行动中发现他的双腿应该受过伤,虽然经过治疗恢复了原本的行走功能,但双腿迈步的时会显得不协调,显然无法走得太快,更无法奔跑。 虽然陈泰东头发全白,但他的身体却很健硕,不像其他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要不瘦得不成人形,要不就胖得很不协调。 “看来陈先生的身体很硬朗,也很健康。”傅茗伟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我叫傅茗伟。” 陈泰东笑着握了握傅茗伟的手,傅茗伟觉察到他的手很温暖,表示他身体真的很健康,而且情绪也很平和,手心无汗,对这次的会面既不期待,也不紧张,显得很平静。 陈泰东道:“傅警官,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你能找上我,肯定查看过我的档案,当然,档案里面记录的仅仅只是一小部分,至于我过去的其他事情,应该是我的某些同行告诉你的,说句玩笑话,他们应该是被你们招安了。” 傅茗伟咧嘴笑道:“陈老先生真幽默,在监狱里,还这么乐观,很少见。” 陈泰东四下环视了下,才道:“监狱,原本就不应该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地方,应该是一个给人希望,让人重生的地方,不是吗?让人绝望应该是刑场。” 傅茗伟摇头:“不,让人绝望的不是刑场,而是将自己送上刑场的所作所为。” 陈泰东使劲点头:“果然是负责文物古董侦缉方面的警察,说话都带着哲学厚重感。” 傅茗伟不由得一愣,因为他们这个新成立的部门并未挂牌,外界都不知道,更何况是身在监狱中的陈泰东。 陈泰东看着傅茗伟的表情,笑道:“看来我猜对了。” 傅茗伟问:“你猜的?” 陈泰东道:“你承认了。” 傅茗伟笑了,这才明白,先前只是陈泰东对他脑子中推测的一个试探。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指名点姓要找我陈泰东的人,当然,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从相关渠道也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加上你见到我之后,对我也算尊敬,带着礼貌,由此我可以得出两个推测……”陈泰东竖起两根手指头,“第一,你是新成立的某部门的负责人或者是二把手,这个部门针对的应该是文物古董相关案件的侦缉,同时该部门应该属于试点单位;第二,你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出面帮助你们,用我的专业知识辅助你们侦破一些疑难案件。” 陈泰东的话让傅茗伟有些吃惊,眼前的这个老头果然如慕容柏、白竹声所说的一样,是个极其聪明的家伙,但他的这种表现,自然而然让傅茗伟联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刑术。 陈泰东见傅茗伟一直看着自己,也不回答,于是问:“我推测错了?” “不离十。”傅茗伟点头,“我刚才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陈泰东笑道:“郑苍穹?”在傅茗伟略有些惊讶之后,陈泰东似乎又想起来什么,改口道,“不,你没机会认识郑苍穹。” 傅茗伟不解地问:“为什么?” 陈泰东道:“因为你有机会与我认识,完全是因为我在监狱里,反之,你我也不会认识,这就是原因,所以,你刚才想起来的应该是郑苍穹的徒弟,一个叫刑术的年轻人,看起来,你和他不仅仅只是认识,或许你们还是朋友,但是刑术不可能成为你想要的那种人,所以,你最终只能找上我。” 陈泰东说完,不等傅茗伟再次开口,紧接着道:“你又想问为什么,对吧?因为在东三省的这个行当中,行事方法与思考方式与我最接近的只有郑苍穹,郑苍穹既然没可能与你认识,那么就只剩下他亲手调教的徒弟了。” 傅茗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默默点头,心中却腾起另外一种除了佩服之外的念头,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在脑子中浮现出来的时候,陈泰东忽然间凑近,低声问:“傅警官,你现在对我的感觉,是佩服呢?还是害怕?” 傅茗伟被陈泰东吓了一跳,他差点就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止住了,下意识回答道:“两者都有。” 陈泰东笑了:“傅警官,我与你合作,不过你听清楚了,是与你合作,只限于你,也就是说,你们部门的其他人询问我任何问题,我可以拒绝回答,哪怕是你上级领导问我。” 傅茗伟微微摇头:“为什么?” 陈泰东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与你合作呢,还是想问为什么我只与你合作?” 傅茗伟深吸一口气,他脑子忽然间有点乱:“为什么要与我合作?” 陈泰东道:“因为你像个孩子,别误会,我没有说你幼稚不成熟,而是因为,我没有孩子,但我希望有,我还希望我的儿子会是警察。” 此时此刻,傅茗伟突然间觉得,自己在陈泰东面前真的就如一个三岁的孩子一样,说好听点,那就是他的思维节奏完全被这个人拽着走,说难听点,先前那一段时间,他完全被陈泰东控制了,从始到终,他脑子中除了“为什么”之外,没有其他的念头,这对一个警察来说,那是相当可怕的,更何况,他还面对的是一个还有三个月零五天刑期才满的在押犯。 陈泰东不再说话,仿佛刻意给了傅茗伟定神和思考的时间。 许久,傅茗伟才道:“我们部门聘任你为顾问,是聘任,有偿的,并不是无偿的,时间暂定为三个月零五天,刚好是你剩下的刑期,这三个月算是一个考核期,我们将会视情况确定考核期到了之后,是否请你留任,一旦留任将会正式签订劳动合同,你也会享受相关的津贴,当然,这三个月内,你如果蓄意阻挠和破坏我们的相关行动,我们将会提请检察院再次将你逮捕送审。” 陈泰东听完,笑道:“我有选择吗?” 傅茗伟道:“有,你可以选择不做,但如果你选择做,那么我刚才所说的那些条件,就没得选了,就我个人来说,那些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陈泰东道:“那不等于是没选择吗?没关系,反正我也觉得自己应该出去了,我答应你们,咱们去办手续吧,时间不等人。” 傅茗伟早就准备好了相关的手续,因为是特事特办,所以来之前他的申请和一系列的东西都是一路绿灯,加之陈泰东本身就不是重犯,而且一直认罪态度极好,即便是在监狱中有过斗殴行为,但调查之后,发现都是人家惹事在先,他被迫反抗在后,只是下手重了点。 当然,最诡异的是,上一次斗殴,陈泰东一对五,对方五个人的平均年龄为27岁,几分钟下来,那5个小伙子不是爬不起来了,就是骨折了。 所以,别看陈泰东腿脚不方便,在拳脚功夫方面,至少5至8个年轻人都是无法近身的。 因此,傅茗伟在打出申请之前,也特地向上级要了一个人来当他的副手,这个人就是吴志南。 傅茗伟的这个决定,让董国衔搞不懂了,办案方面,吴志南的脑袋也不比傅茗伟聪明到哪儿去?而且这人以前在大多数事情上都与傅茗伟针锋相对,找他来当副手,相当于让他与董国衔这个级别的人平起平坐,他能愿意?就算必须服从命令,今后的工作他肯定也会带着情绪。 可傅茗伟在看过陈泰东的资料后告诉他:“陈泰东的拳脚功夫肯定在你我之上,我们俩对付普通的罪犯什么的没问题,但是对付他那种人,可以说是无能为力,既然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为什么不求援?要硬撑呢?” 董国衔听完,脑子中就浮现出吴志南那副文弱书生的模样,问:“傅队,南哥还会拳脚功夫?” 傅茗伟笑了一声:“在你正式成为警察之前的头几年,每年省厅举办的搏击大赛,他都是冠军,而且是轻轻松松就夺冠的那种,他还代表我国参加了当年在汉堡举行的国际警察搏击大赛,这些事你不知道吧?没研究吧?” 董国衔带着一脸的不相信摇头,傅茗伟笑道:“我没必要骗你,你去问问老资格的警察,都知道,而且,当年我们受训的时候,他在体能和搏击方面,也是名列前茅。” 董国衔点头:“傅队的意思是,让他来专门盯着陈泰东?” “是的。”傅茗伟点头,看着陈泰东的档案,“万事谨慎一点为好。” 傅茗伟领着陈泰东办完了一系列手续,领取了他的个人物品之后,带着他从离开监狱,坐上等待在外面的那辆商务车。 当傅茗伟打开车门之后,陈泰东一眼就看到坐在里面,正捧着一个文件夹仔细看着,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吴志南。吴志南朝着里面挪动着,让陈泰东上车,同时笑着伸出手去:“你好,陈老师,我叫吴志南,是傅茗伟警官的助手。” 说到这,吴志南故意侧头看着傅茗伟,狠狠地笑了笑,显然他很不满意“助手”这个头衔,但也无可奈何。 陈泰东笑着握手,随后看向前面驾驶位上的董国衔,傅茗伟坐在副驾驶座上才介绍道:“这是董国衔,也是我的助手,不过算是新手,吴志南和我一样是老警察了,调过来之前,也是刑警队的队长。” 实际上,吴志南只是副队长,傅茗伟刻意这么说,是为他挽回面子,让他不要有太多的负面情绪,以免影响接下来的正常工作。 陈泰东坐在那,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董国衔发动汽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陈泰东才低声问旁边的吴志南:“吴警官,不用蒙眼吗?” 吴志南低头继续看着档案:“你要是愿意,可以自己蒙上,反正我不介意。” 前面的董国衔忍住笑,而傅茗伟则在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 吴志南手中拿着的档案是合玉集团的整个案件的流程表,其实里面的东西基本上都属于将来会交给媒体的东西,故意拿出来试探陈泰东的,当然这也是吴志南的主意。 “盛丰的年龄大概和我差不多吧,应该比我小点,他除了是合玉集团的董事长之外,也是合玉门的门主。”陈泰东看着车头前方,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来,等他说完之后,傅茗伟转身看着他,而吴志南也合上档案扭头看他。 吴志南看了一眼傅茗伟,再问陈泰东:“你刚才说合玉门?那是什么?” 陈泰东微微皱眉,脸上却带着笑容:“看来,你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连门都没入呀。” 傅茗伟道:“陈先生,我们洗耳恭听。” “既然我上了这辆车,我也等于是抛弃了过去的身份,算是无所顾忌了。”陈泰东坐正,深吸一口气,“你们应该知道,1840年之前,算是中国的古代,而中国古代文化之中,除了书法、绘画这些之外,还有天文地理,数学,军事,医学,农业,建筑,机械等等,但这些都是细分下来的,而且是明面上的,我们称为正文化,而关于风水命理等等之类现在认为的封建迷信,可统称为异文化,而古董玉器相关的这个行当,到底属于正文化还是异文化?众说纷纭,因为此行当包罗万象,包含了先前我所说的一切分支在其中,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所以,我个人认为,我以前所在的那个行当处于正文化与异文化之间,而这两者之间存在一个很大的缝隙,一个极大的且有利于让这个行当生存壮大并且延续下去的空间。” 陈泰东的话,让傅茗伟三人半信半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但听完之后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陈泰东又道:“我举个例子吧,就拿先前所说的合玉门来说,合玉门是脱胎于铁衣门,而铁衣门脱胎于茅山派,茅山派在正文化之中是有记载的,而铁衣门在正文化之中却是被否认的,只存在于异文化之中,这样一代代变化下来,到了合玉门这里,合玉门算是正文化还是异文化的产物呢?我无法评价,这个组织曾经是江湖门派,却擅长的是研究、制作玉器,在抗日战争期间,合玉门几乎消失殆尽,差点消亡,等他再恢复过元气之后,新中国颁布了《关于镇压反革命活动的指示》,里面明确将以前排除在镇反之外的‘会道门’也列在了打击范围之内,所以,从前的合玉门不复存在,就像蝉一样藏在了地下,一直到改革开放之后,以公司的形象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从以前的合玉门变成了合玉集团!” 陈泰东说到这,傅茗伟、吴志南和董国衔这才明白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陈泰东想告诉他们,虽然这个行当中的组织或者个人,从表面上看与其他人和组织无疑,但实际上有着深厚的历史背景,所以,办案的方式也应该有所变化,应该与其他的刑事、商业案件区分开来。 随后,傅茗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陈先生,你知道纹鼬吗?” 陈泰东笑道:“原本不知道的,但是在你来之前,有个朋友打过电话给我,向我说了下纹鼬的相关情况,并说,也许警察会来找我,你们猜猜,这个朋友是谁?” 第十五章:迷宫 陈泰东似乎并不是一个喜欢卖关子的人,他的大多数时候说话都算是自问自答,在问完傅茗伟等人那个告诉他纹鼬的事情,并提醒他警察有可能要来的那位朋友是谁之后,陈泰东又立即说了三个字:“郑苍穹!” 傅茗伟听完,非常平静地问:“为什么?” 陈泰东却笑了:“傅警官,你不觉得今天你问的为什么太多了吗?” 就在此时,吴志南在一侧笑道:“好吧,他可以不问了,那我来问吧——为什么?” 陈泰东看着吴志南道:“原因很简单,他知道我会与你们合作,所以提醒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接下来,警方的重点不会再放在合玉门上了,而是那个纹鼬的身上,那么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们就开始吧。” 陈泰东带着一脸自信的微笑,就好像是他现在已经帮助警方抓住了纹鼬一样。这让吴志南觉得很疑惑,却让傅茗伟觉得很可怕,他不知道这个老头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他清楚,陈泰东的目的绝不单纯。 …… 湘西的那个神秘的山谷之中,刑术等人从清晨时分开始,便已经收拾东西出发,虽然昨夜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导致他们休息得不算太好,但因为时间不等人,贺月佳的命完全捏在众人的手中,他们只得咬牙加快速度前进。 按照元震八的说法,贺月佳现在虽然已经少许退烧,但病情肯定会反复,因为要清除那种毒素必须有特效药,而这种特效药只有甲厝殿中的药窟才有,即便是有办法将贺月佳带回到文明开化的大城市,找一家顶级的医院,也不一定能将她救回来。 所以,除了前进之外,大家别无选择,更何况,纹鼬的威胁并未解除。 凡孟背着贺月佳走在中间,贺晨雪跟在后面,用手扶着勉强还算清醒的贺月佳,前方是刑术、阎刚、白仲政,断后的为萨木川、谭通、元震八。 一行9人在山谷中半人高的灌木中穿梭着,阎刚和白仲政的开山刀不断劈砍着周围的硬木,刑术也从这些半原始的环境判断出,这里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至少从那批上世纪八十年代来的人之后,应该是没有人再涉足过这个地区。 刑术心中满是疑问,不明白那批人到底来是为了什么,他们的下落在何处?没想到,走了几个小时之后,在进入下一个石林区域前夕,他们就发现了一半的答案——在石林外的一片开阔地上,他们发现了4具骸骨。 发现骸骨的同时,阎刚抬手示意后方的人停下休息,自己与刑术、白仲政慢慢上前查看。 阎刚查看一阵后,摇头道:“骨头没有损伤,应该不是摔死或者骨折之类的,如果是被利器所伤,流血过多休克而死的也有可能。” 刑术道:“之前我们判断那个营地内当年住着七个人,这么说,这四具骸骨应该就是那七个人之中的,照现在的情况看,这里死了4个,还有3个往里面走了,看样子这4个人是救不活了,无奈的前提下,只得放下他们,自己前进。” 白仲政翻查着那四个人的背包,从里面翻找出来一些罐头之类的东西,还有些几乎没用的日用品,再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那3个人带着工具和其他有用的东西离开了,就留下了足够这些人苟延残喘的饮水和食物。”白仲政摸着骨骸表面的衣服道,“看衣服的模样像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工人服,虽然烂得差不多了,但还能分辨出来,加上他们的身材和骨骼大小,应该都是中国人,不是老外。” 刑术盯着骸骨,又回头看了一眼凡孟等人,此时贺晨雪正在给贺月佳喂水,而凡孟似乎在惧怕什么,并不愿意上前,只是远远站着,皱眉问:“怎么回事?该继续出发了吧?” “稍等一下,我们走了好几个小时了,也得让其他人休息下。”刑术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对,立即又变成问句,“领队,你觉得呢?” 凡孟点头:“休息十分钟,十分钟之后立刻出发!” 刑术点头,其他人并不搭理他,此时包括元震八都不愿意再接受他的指挥。 “这么说,如果有3个老外的话,应该都还活着。”刑术正说到这里,却发现那些骸骨的某些部位的骨头颜色有些奇怪,他挥手将元震八和萨木川叫来,指着最左侧那具骸骨的手腕部位,“你们看看,这人是不是中过毒?” 元震八凑近看了看道:“看起来像是中毒了。” 元震八刚说完,萨木川上前,将那腕骨直接砍断,随后看着折断的口道:“不仅是中毒了,而且还是深度中毒,你们看,腕骨上有清晰的印记,但不像是牙印,而且骨头里面都发黑,中毒不浅。” 元震八也将骸骨的其他部位折断,看着原本骨髓的位置也全部漆黑,倒吸一口冷气道:“如果我没有推测错,他们应该都是中了鬼虫的毒。” 元震八刚说完,就听到不知道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凡孟咆哮道:“出发!赶紧出发!快出发!” 凡孟听到元震八的推测后,也深知贺月佳时间不多,刚才的那些话对他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所以他开始催促着众人抓紧时间继续出发。 刑术皱眉,起身道:“出发吧!” 刑术发话之后,原本在休息的其他人这才快速起身,这个举动让凡孟更加愤怒,但是他现在完全顾不上计较这些,他只想快点救回贺月佳。 凡孟蹲下去背贺月佳的时侯,贺晨雪在旁边搀扶着姐姐,没想到因为一个不小心没有搀扶好,导致贺月佳险些摔倒,好在是刑术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了险些摔倒的贺月佳,不过,贺晨雪没想到的是,凡孟扭头就对她咆哮道:“你眼睛不好使,就不要过来碍手碍脚的,呆一边儿去!” 这声怒吼之后,凡孟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悔意,背好贺月佳之后第一个向前走去。刑术在一旁也并没有安慰贺晨雪,他清楚,现在他的安慰在贺晨雪眼中不仅一文不值,还会起反作用,所以,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前进。 但其他人,就没有刑术这么“懂事”,几乎每个人在从贺晨雪身边走过的时候,都刻意扭头看了她一样,每个人的双眼中都流露出两个字——活该。 留在最后的贺晨雪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就像变成了一座没有生命力的石像。 众人出发,刑术走了一阵,停在那,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转身道:“贺小姐,出发了,走吧,时间不等人。” 贺晨雪勉强挤出个笑容,点头上前,默默地跟在刑术的身后,如今她满脑子闪过的都是当初凡孟对她千百般好的画面,但这些画面最终都被几分钟前凡孟的喝斥给撕碎。 “自己选的,自己就要承受。”刑术忽然在前方低声道,“我说这句话并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就像我们现在的冒险一样,一旦开始了,是没法停下来的。” 许久,贺晨雪才在后面低声道:“刑术,还好我们没有真的开始,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伤你更深,也会让我自己更加难堪。” 刑术淡淡道:“对呀……” 贺晨雪听到这声“对呀”,突然间心里抽搐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和刑术也许再也回不去了,不,应该说,再也无法继续了,因为他们两人之间原本就没有真正开始。 “停——”最前方的阎刚突然喊了这么一声,刑术一惊,立即奔向前方去看个究竟,走到队伍最前头的时候,引入眼帘的却是另外一具骸骨。 萨木川上前道:“又是一具,看来当年走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焦躁的凡孟此时不耐烦道:“还有时间分析这个吗!?快出发!” 凡孟说完,自己加快步伐就朝着石林之中走去,贺晨雪愣了下,攥紧拳头,还是厚着脸皮追了上去,紧随在凡孟身后,用手支撑着贺月佳的身体,其他人却没有人上前。 刑术蹲下来看着骸骨,同时道:“仲政,元震八,你们去跟着他们,让凡孟不要走得太快了,前面的情况未知,会有危险的。” 白仲政“嗯”了一声,快步上前追了进去。 “这一具看样子没中毒。”萨木川把尸体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也没有受过明显的伤,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好奇怪。” 阎刚用开山刀拨动那骸骨:“看看后背也许有发现。” 谁知道,阎刚一碰那骸骨,骸骨整个散落了下去,散落之后,众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那具骸骨身后的岩石之上,钉着一枚短箭! 看到此情景,刑术立即起身,看着周围的环境,看着这个先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石林,然后用刀将骨骸后方那所谓岩石表面的植被给砍开,阎刚和萨木川也意识到了什么,也开始砍断石柱和岩石表面的植被,谭通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也跟着照做。 不一会儿,众人在砍开植被之后,看到了植被里面的岩石和石柱表面都刻有古怪的花纹和一些不认识的文字,刑术立即站开,看着四下,立即抓起对讲机道:“仲政,元震八,快点回来!快点!把凡孟他们也叫回来!这里是个迷宫!” 刑术喊完之后,许久才听到白仲政的回应:“我回不去了,追进去十来米之后,我就发现了,我再掉头回来,已经找不到原来的路了。” 刑术又问:“元震八呢?” 白仲政回答:“他先我一步,进去之后也消失了,我没有找到他,他好像没有带对讲机。” “惨了!”刑术上前走了几步,看到前方以及左右两侧的那些石柱、岩石的样子都差不多,再回头,发现也差不多,就好像是立了一面镜子在这里一样,眼前呈现的也不过是周围景色的镜像。 “你们都别动!不要散开了!”白仲政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我试着去找凡孟和元震八他们,记住,找人一定要用对讲机,不要喊话,这种迷宫在设计的时候,就刻意使用了回音壁,传声石之类的方式,就算你觉得要找的人在隔壁,等你走过去,就会发现声音又变了位置,最终只会被完全困死!” 刑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都无比紧张的其他人,再问白仲政:“小白,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在迷宫深处的白仲政将绳子绑在其中一根石柱上,然后开始慢慢寻找,他的打算是,如果发现不对,还可以顺着绳子回到先前的位置,不至于越走越糊涂,同时也用登山镐在周围砍下较大的痕迹。 白仲政回答:“一般来说,制造越简陋的迷宫越没有破解的法子,而且出去的路只有一条,但那种迷宫只要慢慢找,迟早可以找到,但这种制造之处就设下了无数陷阱的迷宫,虽然能找到破解的办法,但利用了很多人的盲点,我以前在罗布泊遇到一个类似的地方,那里是雅丹地形,周围全是风蚀脊,好多地方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你能看到远处,能看到天,但是你就是走不出去,不过那是天然的,天然的还是能找到一定的规律,不是我吓你们,最好步步为营,走稳一点,看清楚左右和脚下,我先前已经发现了两处陷阱机关,我先不说了……” 说完,白仲政的通讯就断了,刑术转身看着其他人,其他人对视一眼,都对刑术点点头。 阎刚看着四周道:“大家从现在开始,之间的距离不要超过两米,最好维持在一米之内,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先告诉身边的人,切记不要自己去做,去追,或者是有其他的举动。” 众人点头,萨木川走到最前方道:“我来领路吧。” 刑术道:“阎刚,萨木川在最前方,我和谭通走后面。” 4人排成一列开始小心翼翼上前,在石柱和岩石之间缓慢穿梭着,刑术同时拿着对讲机呼叫着凡孟和贺晨雪,但呼叫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应。 迷宫南面,凡孟放下贺月佳,气喘吁吁地坐在一侧,随后大声呼喊着先前落在后面的贺晨雪——他们俩在发现迷路,也发现这里有可能是个迷宫之后,加上贺月佳体温上升,他加快了步伐,贺晨雪也因为摔倒被甩在后面。谁知道当贺晨雪爬起来,再一转弯,虽然能听到凡孟疾奔的声音,却没有看到人在何处。 靠在石柱下的贺月佳,意识有些模糊,但也知道发生了何事,她抓着凡孟的手,吃力地说:“去……把晨雪找到,快。” 凡孟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贺月佳的话上,而是看着周围的环境,随后确定这里是迷宫之后,立即拿出了对讲机,当他拿到手上才发现,对讲机已经没电了,而电池却放在贺晨雪的身上,但贺晨雪那里并没有对讲机。 “妈的!”凡孟作势要砸掉对讲机,但忍住了,毕竟那东西只是没电,并不是坏掉了。他再扭头看向贺月佳,发现她满脸通红,受伤的手背却是乌黑一片,再伸手一探,发现体温极高,立即拿出水来,弄在毛巾上,先给贺月佳简单降温。 贺月佳努力睁开双眼,看着凡孟道:“去……去找晨雪呀。” 凡孟摇头:“这里是迷宫,我一旦走开,极有可能无法回来了,我不能去找她。” 贺月佳急了:“你不找她,她怎么能找到路?那是我妹妹!” 凡孟深吸一口气道:“月佳,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带你出去的,我们走出去之后,我会想办法再回来救贺晨雪,我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我需要冷静……” 贺月佳虽然迷糊,但也知道凡孟之所以变得暴躁不冷静,完全是因为自己受伤的缘故,也就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和关心,所以,她无法再强迫凡孟去做什么,只能在心中祈祷贺晨雪平安无事。 而在两人距离不到二十米开外的另一块岩石下方,贺晨雪坐在那,不断地扭头看着四周,她的双眼只能看到较近的地方,太远的地方全是一片模糊,先前她是搀扶着贺月佳,跟着凡孟在行走,一旦周围没有人,她完全是寸步难行,毕竟这里不是城市,四下都有人。 迷宫,这里是迷宫。贺晨雪也确定了这一点,她开始抱着希望在背包中摸索着,希望能找到对讲机,因为她都不确定自己身上是不是带着那东西,当她翻出那几块电池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对讲机早就交还给了刑术。 在悬崖上与刑术摊牌,在最后的时候她好像是为了坚定决心而将对讲机交还给刑术,所有的这一切,现在看来,好像对她就是一种惩罚。 加之现在凡孟的态度,让贺晨雪很想哭,就在她眼泪从眼眶中滑落的瞬间,她模模糊糊看到在自己右侧的某个地方,似乎站着一个人或者什么东西,因为那东西移动了,从左至右慢慢地移动着,然后又移动了回去。 贺晨雪下意识抓起一块石头,问:“谁?谁在哪里?” 那东西没有回答,只是停止了移动,随后立在那,贺晨雪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觉得那东西似乎正在盯着自己,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看得自己后背一阵阵发凉。 就在此时,害怕之极的贺晨雪开始大声喊了出来,但她下意识喊出来的那一瞬间,喊着的却是“刑术”两个字,也许,人只有在被逼到绝境,在危急关头才会明白自己内心中最相信的是什么人。 可悲哀的是,贺晨雪在喊完一声刑术的名字之后,却在下一声呼喊中将“刑术”两个字变成了“凡孟”。 第十六章:开局 “刑术——” 当贺晨雪的呼救声从迷宫深处传来的时候,刑术为之一愣,抬头看去,确定方向之后就要离开队伍,被阎刚一把抓住,阎刚道:“你疯了!?你忘记小白说什么了?” 刑术急道:“晨雪出事了!” 刚说完,下一声呼救又传来,这次贺晨雪却是叫的“凡孟”,而且往后连续的呼喊声,叫的都是“凡孟”。 谭通在后面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刑术的肩头道:“你说你是不是傻?” 阎刚微微摇头:“还晨雪、晨雪的,你心里就是放不下,木已成舟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还试图挽救什么?” 刑术摇头:“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话是这么说,但救人的前提是,自己和对方都脱离危险。”萨木川在后面仔细看着四周,“如果你朝着声音跑过去了,最坏的结果是,你找不到她,自己被困,最好的结果是,你找到她之后,你们一起被困。” 萨木川说完,谭通紧接着道:“而且你还得不断地听到她在你耳边轻轻呼喊着凡孟的名字!” 谭通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凑近刑术的耳朵,然后开始模仿着贺晨雪的声音在那“凡孟、凡孟”地叫着。 阎刚扭头来瞪着谭通,谭通赶紧住嘴,故作搜索状。 阎刚摇头:“你们一个个都是不怕死啊!都这模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刑术在后方苦笑道:“其实在这个队伍中,几乎所有人都是从死神手中逃出去过至少一次。”说着,刑术顿了顿道,“各位,对不起了,是我雇的你们,责任在我。” 谭通和阎刚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最终都没有说出来,两人都明白,刑术完全是因为内心难受才会说出这番话,也代表着实际上他有些泄气。 谭通决定岔开话题,转移下刑术的注意力:“刑术,这个地方突然冒出来迷宫太奇怪了,你怎么看?” 刑术跟着阎刚慢慢走着,看着四周:“最早咱们对甲厝堡的了解来看,甲厝堡的用途应该是军事,因为在这种环境内,虽然易守难攻,但应该是强敌入侵,应急的时候所用,不过按照昨晚元震八的说法,我觉得这应该算是苗族的圣地了。” “啊?圣地?为什么?”谭通问道,下意识看了一眼萨木川,萨木川却没有任何表示,好像他根本不知道刑术在说什么一样。 刑术将元震八告诉他关于甲厝殿中存在三窟的事情说了一遍,阎刚和谭通听完后都很诧异,唯独萨木川只是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 刑术见他那副模样,问:“萨木川,你在想什么?” 萨木川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刑术又问:“萨木川,你真的一丁点儿都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萨木川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刑术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得换了话题道:“我觉得这个地方应该是某一支苗族的圣地,他们将祖先留下来最宝贵的东西藏在了甲厝堡的甲厝殿之中,分为了三窟。你想,苗族崇尚银,所以有银窟的存在是必然的,苗族传说中的蛊毒之类的,也可以归根到医术一类去,那就是药窟,剩下来就是玉窟了,也就是铸玉会发家之地。” 谭通听完,想了想道:“关键的问题是,如果三窟都存在,为什么铸玉会当年并没有发现甲厝殿,只是发现甲厝堡之后就得到了那么多宝贵的技术呢?”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刑术摇头,慢慢靠近其中一根石柱,“现在我们最关键的是,找到离开迷宫的办法,这里的机关都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如果从前有人在某处触发了机关,这个机关就等于是废了,之后再有人来,就不可能再触发了。” 刑术蹲在石柱前,站在侧面用开山刀将植被砍开,看着里面的那些细孔,对着细孔的方向看着对面岩石上的那些坑洞道:“你们看,这个就被触发过,从对面岩石上的小孔来看,机关射出的短箭之类的东西力道极大,设计者也算到了,时间一久,石柱和岩石表面都会长满植被,而机关发射孔隐藏在植被之下,直接看是看不出来的,可一旦触碰到机关,短箭不仅会穿透植被射出来,说不定射出来之后连人体都会穿透。” 阎刚点头,抬眼看着周围:“难怪周围一颗树都看不到,不过要是能爬到这些石柱顶端呢?” 刑术道:“你仔细看看石柱的顶端,刚才过来的途中,我仔细观察过,大部分都被植被覆盖看不清楚,但有一部分是露出来的,露出来的那部分石柱顶端都是尖的,就算你爬上去也站不稳,更不要说居高临下观察四下的情况了。” 萨木川面露难色地看着四周,但刑术在他脸上发现得最多的却是“矛盾”两个字,似乎他的内心在挣扎着什么。 阎刚用石头投掷着前方,试探着机关,前几颗石头投掷出去,扔到其中一个位置的时候,他们听到清楚的机括声,紧接着两侧的石柱交叉射出了短箭,直接钉死在了对面的岩石之上。 阎刚小心翼翼摸过去,拔出一支来返回,递给萨木川看,问:“这上面是不是有毒?” 萨木川闻了闻,点头道:“有,但只是一些植物上的毒,不算致命,但会让人产生幻觉。” 刑术拿过箭,在旁边的植被上划了一下,划过之后,植被表面立即裂开,足以说明那箭头非常的锋利,刑术看到这皱眉道:“不对劲。” 就在此时,一直在观察石柱,小心翼翼抚摸着的谭通也说了一句相同的话,说完后,刑术问:“你说什么不对劲?” 谭通道:“你先说吧。” 刑术点头,举起那短箭道:“冶铁技术在汉代才取得了重大发展,但是铸铁柔化处理技术和炼钢技术在当时却无法普及,汉武帝时期开始实行盐铁官营经济政策,全面控制工商业,这才使得技术开始推广,工艺也变得成熟。在那个年代,苗族已经进行了第五次大迁移,也就是最后一次,至此后,苗族的居住点几乎没再有过重大变故,当然,与外界的联系也逐渐频繁起来,虽然冶铁技术也有,但怎么可能达到这个程度?你们仔细看这箭头,这纹路,还有千百年来竟然不生锈,而且明显带油,苗人不可能做得到。” 谭通点头,仔细思考着什么。 刑术又道:“我没有记错的话,2010年的时候,在湘西发现了永顺土司王故都,老司城,当时考古得出的结论确定这个地方建立于明朝,因为里面有很多明朝才有的殿堂和神道,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和即将要去的地方,肯定年代更为久远,看这种技术,至少也是唐朝时候了,因为只有在唐朝时期湘西一带的苗人被称为武陵蛮,朝廷担心派遣汉人来做官会引起他们不满,所以,设定的刺史官职都是由苗族的酋长之类的人来担当。” 阎刚问:“这么说,你基本上可以确定这里始建于唐朝?” 刑术点头:“在唐朝之前,苗人与中原的接触没那么频繁,不可能得到这些技术。” “我也同意。”谭通此时变得很严肃,指着那石柱道,“你们想想,这些机关是通过什么运作的?那个年代,没有现代机械,就算是现代机械,就算做到定时保养的前提下,怎么也无法做到千百年不坏。而且动力是什么?哪怕是汽油,也早就挥发了。所以,先前刑术提到唐朝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利用水作为动力,别忘了,唐朝的水利在当时的世界上是最先进的。” 谭通这么一说,刑术突然想起来了,问:“阎王,你们昨天在河边钓鱼,那条河距离我们的营地多远?是什么模样?” “是水潭,不是河。”阎刚回忆道,“但是在潭水的上方,的确有类似河道,但里面的水很少,流量和溪水差不多,也就是这些溪水形成了那个深潭。” 谭通道:“看样子我分析得不错,应该是利用水。” 刑术看着四周,忽然间趴在地上听着,半天才道:“似乎真的有水声,在地下,下面应该有地下河,说不定这整个迷宫都是建造在地下河的地面之上的,利用水作为动力,驱动相关的机关。” 说完,刑术起来,又想起来什么:“好奇怪,最早的天地府,还有绝世楼,加上我们身处的地方,都与水利有关,那些个机关,都是用循环水流作为动力来驱使的。” “对呀,更重要的是,天地府是渤海国时期的产物,但与契丹国有关,绝世楼下面的坐窟也是契丹时期的,难道这里也与契丹有关系?”阎刚看着四下,“不应该吧,那时候契丹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远隔十万八千里,八竿子都挨不着。” 刑术立在那静静思考着,自言自语道:“渤海国,契丹国,唐朝,耶律倍,后唐……” 许久,刑术忽然抬头道:“阎刚,你还记得吗?我在天地府的时候,曾经从天地镜中的反射画面看到了一件事,上面写的是耶律倍死在天地府了,但后来又描述了耶律倍带着自己的军队离开,耶律倍后来因为争夺皇位失败,逃到了后唐……” 阎刚皱眉:“你是说,这些都与耶律倍,不不,与那个也许替代了耶律倍的铸铁仙有关?” 刑术道:“也许吧,咱们这样,先找地下河,看看能不能挖下去,有个方案,第一,就是通过地下河平安走过这个机关,第二个方案,就是看看能不能断了毁坏这些机关,这样一来,我们在迷宫中行走,至少不用担心被机关害死。” 刑术说完,其他三人立即按照他的指示开始在四下寻找可以挖掘的松土,但刑术的注意力却始终落在萨木川的身上。 …… 哈尔滨看守所新监区内,原本偌大的监区被两道铁丝网一分为三,左侧的某牢房内住着的是盛丰,右侧的某牢房内住着璩瞳,中间留下了一个通道,以供狱警巡视使用。 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其他时间,他们都可以在自己所在的范围内自由行走,也有固定的出外活动晒太阳的时间,但每次出去都与其他监区的人时间错开,而且每次都会有至少两名狱警,四名武警跟随,以防发生任何意外。 傅茗伟坐在监控室内,盯着监控中的两人,在他背后的那个房间内,正坐着等待中的陈泰东。 虽然傅茗伟说是休息,将他安排在里面,但进过不止一次审讯室的陈泰东很清楚,即便这里摆着不一样的书桌、椅子还有沙发,饮水机、冰箱,但审讯室就是审讯室,不管里面塞满了多少东西,都无法改变其本质。 所以,陈泰东只是规规矩矩坐在书桌前,翻着桌子上的案件档案,认真地看着每一个字。 傅茗伟看着监控,问在一旁也在看档案的吴志南:“你觉得下面怎么入手?” 吴志南抬头:“从他们入手有点难,最简单的是从刑术那里入手。” “可是刑术人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傅茗伟看着他,“他肯定是去找什么东西了,纹鼬说过,如果他找不到那件东西,他会下手无差别杀人,如果找到不交给他,他也会那么做,我们也无法有太大的动作,不可能向上级申请,派遣武装警察部队去搜山吧?他们也不是逃犯,所以,现在的工作重点,在我们跟前的三个人身上。” 吴志南看着监控:“这个叫璩瞳的除了认罪之外,什么都不说,那个盛丰除了认罪之外,还决定帮助我们缉拿纹鼬,但他知道的也有限,相反感觉他是在寻求警方的保护,这个陈泰东就更有意思了,虽然有污点,但并不大,而且还主动合作,告诉了我们那么多事情,我更担心这个陈泰东,因为现在他处于半自由状态,而且知道了案子的那么多事情,对了,上级虽然同意找他当顾问,但是否同意给他查阅档案的权力?” 吴志南问完,傅茗伟却不回答,吴志南立即明白了,点头道:“好吧,当我没问。” “差不多了,把陈泰东叫到监区吧。”傅茗伟拿起对讲机,“国衔,让陈泰东进去吧。” 过了许久,董国衔回复:“傅队,陈泰东有特殊要求。” “要求?”傅茗伟下意识抬眼看着后面,那是一扇单面玻璃,他可以清楚看到坐在里面正与董国衔交谈的陈泰东,坐在桌子一侧的吴志南也看着,低声道,“他耍花样呢?” 董国衔与陈泰东交谈了一阵后,看着镜子拿起对讲机回答:“他希望给他戴上手铐和脚镣,装作之前那案子被逮捕的犯人。” “什么?”傅茗伟起身来,“你等等,我过去。” 很快,傅茗伟与吴志南走到隔壁的房间,董国衔开门后站在一侧,傅茗伟看到那一刻,开口就问:“为什么?” 问完,傅茗伟突然有点后悔了,因为他又问了“为什么”。 而此时,陈泰东却笑了,他笑起来那满脸的皱纹挤满的全是自信,不,确切的说是狂妄的自信。 吴志南问:“陈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泰东反问:“你们相信我吗?既然你们找上我,那就应该相信我,至少可以相信百分之五,而且给我戴上手铐和脚镣,对你们没损失,相反你们还可以限制我的行动,不担心我会对里面的两个人造成威胁,你们知道我很能打,你们也担心我会伤人,要不,为什么会把这位吴警官叫来呢?” 傅茗伟一愣,原本想下意识去看吴志南,但他要是去看了,那不就等于证实了陈泰东的分析正确吗?但是他很想知道陈泰东是怎么看出来的,毕竟从外表上来判断,是人都会认为吴志南只是个文弱书生,就算说他是曾经的搏击冠军也没有人相信。 吴志南微微皱起眉头,笑道:“你很厉害,有人给你通报消息?” 陈泰东笑道:“警官,你开什么玩笑,我是个在押犯,而且我所在的监狱离哈尔滨那么远,我的那些预警朋友也不可能关心哈尔滨某个区刑警大队某个人的事情吧?我是从你走路,呼吸,摆手,举手投足判断出来的,练武的人,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连门都没入,好了,我的条件提完了,要不要答应,你们做决定,如果不答应,我这样走进去也可以,不过达不到太好的效果。” 吴志南看着傅茗伟,傅茗伟只是微微侧身对董国衔道:“国衔,去准备。” 董国衔还在发愣,吴志南低低地“喂”了一声后,董国衔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出门去准备去了,傅茗伟随后转身出门,留下吴志南和一脸笑容的陈泰东。 吴志南忽然间也笑了,微微点头道:“陈先生,别耍花招,要是被我逮住你在耍我们,你就别想再离开监狱了。” 陈泰东的目光从吴志南的脸上移开,等着吴志南离开关门之后,这才自言自语道:“我原本是打算死在监狱里的,至少有警察养老送终。” 隔壁房间内,吴志南开门,走到站在单向玻璃前的傅茗伟跟前,问:“怎么看?” 傅茗伟只是微微摇头,看着董国衔在里面帮陈泰东戴手铐和脚镣,而陈泰东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可在几分钟之后,等陈泰东走出房间,走进监区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却变了,从微笑变成了满脸狂妄的嘲笑,而且还刻意在门口停留了下,扭头看了一眼监控。 吴志南皱眉:“这个陈泰东,不是普通人。” 傅茗伟却是笑了。 第十七章:关外佛的开场戏 陈泰东走进监区的时候,璩瞳正在右侧跳绳,盛丰则在左侧戴着老花镜看报,跟前放着一个装满茶水的纸杯,当陈泰东的脚镣声拖着地面响彻监区的时候,璩瞳停止了跳绳,抬眼看着陈泰东,随后继续跳着,而盛丰则慢慢放下报纸,紧接着站了起来,朝着铁丝网走去,想要凑近去看陈泰东。 陈泰东停下,隔着铁丝网看着盛丰,两人就在璩瞳跳绳所发出的“啪啪”声中对视着,直到盛丰抬手指着陈泰东,半天才低声说出“关外佛”三个字。 那三个字出口的同时,璩瞳停止跳绳,将目光投了过来,注视着陈泰东的背影。 陈泰东微微点头,带着尊敬的语气道:“盛门主,久违了。” 盛丰抓着铁丝网,凑近仔细看着陈泰东,又下意识看了一眼监控,然后后退一步,上下仔细打量着陈泰东。 此时,监控室中的傅茗伟则凑近看着屏幕,伸出两根手指,分别按住画面上盛丰与陈泰东的头,轻声道:“大戏开锣了。” 董国衔微微点头,而吴志南则开始调节着收音装置,试图听清楚两人之间的对话——警方在监区几个重要区域都安装了收音装置,这种装置类似窃听器,但收音范围却要大许多。 盛丰打量了许久陈泰东,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他的手铐之上,问:“你这是?” 陈泰东笑道:“我被警方从凤凰山监狱中提了出来,他们让我假扮成为某件古董案中的要犯接近你们,套取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 陈泰东此话说完,监控室中的傅茗伟三人吃了一大惊,董国衔低声骂了一句,转身要出门将陈泰东带回来,却被吴志南一把抓住,董国衔同时也看到傅茗伟抬手制止他。 董国衔急道:“我们被那老小子耍了!” “嘘——”傅茗伟示意董国衔安静,“听下去。” 盛丰听完后,露出个笑容,随后慢慢退后,坐在原先的椅子上,拿起报纸摇头道:“看你这模样,你是坏了规矩,已经与警方合作了?” 陈泰东却是冷笑一声,转身看了一眼在背后的璩瞳,又转回来说:“盛门主,如今在这里的三个人,除了我背后这个姓璩的之外,其余两个人都坏了规矩,都被迫与警方合作,所以为何要五十步笑一百步呢?” 盛丰抬眼看着他:“这么说,警方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你了?” 陈泰东不正面回答,只是问:“我背后这个璩瞳,就是铸玉会的璩家人后代吧?他是第几代首工?不过据我所知,现在铸玉会的首工有两个,一个是郑苍穹的徒弟刑术,一个是前任四大首工之一的凡君一的儿子凡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你们都是怎么了?” 傅茗伟听到这的时候,笑了,他觉得这个陈泰东真的是太贼了,他现在这样问,可以达到两个目的,第一个,那就是借盛丰的嘴证实和详解一些关于他们行内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警方可以听到对话,这样一来,这个行当内的很多秘密就不是自己说出来的,而是盛丰说的,他不算坏了全部规矩的那个人;第二,他之前说的那部分,傅茗伟等人不会百分之百相信,所以他等于是借盛丰来证实他之前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 傅茗伟盯着画面中的陈泰东,冷笑着摇头道:“老鬼一只!” 盛丰的聪明也并不是浪得虚名,他在听陈泰东这样询问之后,起身用脚踢了下铁丝网,铁丝网发出的声音通过收音装置传到监控室内,让傅茗伟三人下意识都捂住耳朵,紧接着又听到盛丰道:“你的那些话,哪些是说给我听的,哪些是说给警察听的,我心知肚明,我也很清楚,你是为了纹鼬而来,但是,我给你个忠告,纹鼬不好惹,这个行当内的人都避之不及,你还想趟这浑水?真是不可理喻。” 陈泰东点头,问:“盛门主,如今站在这里的三个人加起来都两百多岁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都是土埋咽喉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是不怕,但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你的家里都安顿好了,你还怕?你大儿子已经死了,门主的位置传给了小儿子,就算合玉集团没了,合玉门还在,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咱们合作,把纹鼬找出来,你立了功,年龄也大了,说不定判个死缓,还能在监狱里面寿终正寝。” 说到这里,陈泰东故作神秘,贴近铁丝网道:“让警察给你养老送终,你还想怎么样?” 陈泰东的话让监控室中的傅茗伟和吴志南都笑了,唯独董国衔皱眉摇头,他不喜欢这种调侃自己职业的玩笑。 盛丰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淡淡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会与警方合作,是直接合作,而不是通过你这种人。” 陈泰东点头,转身朝着监区外走去,边走边说:“你果然还是怕我。” 此话出口,原本已经坐下的盛丰抓紧了下报纸,紧接着又松开,故作轻松状端起茶杯喝茶,但注意力却放在两层铁丝网外的璩瞳身上,璩瞳好像完全没关心他们说什么,一直在锻炼身体。 等陈泰东回到审讯室中,董国衔就很愤怒地问:“你耍我们。” 陈泰东看着董国衔,笑道:“我现在总算相信你是个新手了。” 董国衔不满道:“你什么意思?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傅茗伟抬手让董国衔不要说了,自己坐在沙发上,而吴志南则坐在扶手上,两人都带着满意的笑容,陈泰东侧身看着两人:“今天收获不错,不仅知道了盛丰还有关于纹鼬的重要消息没有说出来,其二,短时间内他就算有花招也不敢耍出来。” 吴志南道:“今天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敲山震虎?” 傅茗伟道:“你认为盛丰没有将纹鼬的重要消息说出来,是因为他说了那句,他不喜欢中间人,要合作也会与警方直接合作?” 陈泰东笑道:“看来两位刚才都听出来了。” 傅茗伟点头:“陈先生,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观察!”陈泰东就说了两个字,“先观察他们两人,那个璩瞳应该不知道纹鼬的事情,但是璩家人在历史传说中,是一个高智商家族。” 吴志南问:“你的意思是,你准备拉拢璩瞳帮助你?这是上策?” 陈泰东摇头:“上策是我配合警方调查,中策是拉拢璩瞳参与,下策是你们完全不插手,我来独自进行。” 傅茗伟摇头:“上策和中策我听懂了,下策是什么意思?” 陈泰东解释道:“把我也关进去。” “不行!”董国衔在后方立即拒绝,“鬼知道你要做什么!” 陈泰东笑道:“董警官,能不能麻烦你不要用这种语气?我听着难受,因为我只需要说一句话反驳你,你不仅哑口无言,还会更加难受。” 董国衔上前一步:“你……” 吴志南下意识用身体挡住董国衔,他和傅茗伟都知道陈泰东如果说一句“董警官,你说了算”之类的话,董国衔出现的反应将会与陈泰东形容的一模一样,两人之间的矛盾也会更深。 傅茗伟点头:“我考虑下,你先休息吧,等会儿会有人给你送饭。” 说完,傅茗伟转身离开,吴志南也转身示意董国衔先走,自己随后跟上。等三人回到隔壁房间之后,傅茗伟让董国衔坐下,问:“国衔,你怎么回事?” 吴志南没说话,也只是看着一脸气鼓鼓的董国衔。 董国衔皱眉道:“傅队,我总觉得吧,这个老头儿不对劲。” “提高警惕是对的,但是要冷静,你越不冷静,越容易被他抓住空当。”傅茗伟将一瓶饮料递过去,“你感觉不出来吗?他在激怒你,我的话就点到为止了,你自己好好冷静下,去吧,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董国衔点头,戴上帽子离开,等他走之后,吴志南才笑道:“老傅,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小子最近有点膨胀呀。” 傅茗伟道:“我知道,而且我很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呗。”吴志南看着监控,“他是你带过来的,这又是个新部门,加以时日,他也许能当上二把手,或者政委、指导员之类的职务,结果你把我叫来了,论资历,论年龄这些他都比不过我,所以认为没希望了,就有点想急于立功来证明自己。” 傅茗伟点头:“对,是这样的,他还年轻,很多事情没经历过,身上背着的是‘轻狂’两个字,而不像我们,浑身上下都挂满了‘谨慎’,也没有任何政治敏感性,把很多事情想得单纯了,能力除非特别出众的人,否则你首先学会的就应该是为人处世,不仅对同事,还是对他们……” 傅茗伟指着监控画面上的盛丰与璩瞳,又转身看着隔壁房间中的陈泰东。 陈泰东此时依然翻阅着档案卷宗,拿笔在旁边记录着什么,不时自言自语。 “这老头真的很聪明,说实话,如果我是他,我一开始走进去,也会说和他相同的话,因为只有那样,才会真的降低盛丰的警惕性。”吴志南站在单向玻璃前,“试想一下,如果陈泰东真的按照原计划去做,说自己也是阶下囚,盛丰这种老鬼肯定不会相信,加上陈泰东的名声在外,他的警惕性会提高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但陈泰东直接说自己是与警方合作,故意伪装成阶下囚的,盛丰的警惕性就算不会减弱,也不会增加,就像是,你明知道前面有个陷阱,有人走来告诉你,那里没陷阱,你相反会怀疑除了那个陷阱之外,周围是不是还有陷阱,但如果来人告诉你,那里的确有个陷阱,你的警惕性不会加倍,潜意识的警惕中还会加入一定的信任和感激。” 傅茗伟叼着烟,却没有点燃:“是呀,他刚才那么做,不是为了骗我们,应该是为了向我们表现一下,证明他自己。” “还有……”吴志南指着玻璃道,“他知道董国衔是个菜鸟,他想找到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突破口,现在找准了,就是董国衔,所以,国衔今后如果不谨慎,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傅茗伟却笑了:“穷寇莫追,围师必阙。这个缺口是我故意留给陈泰东的,而璩瞳这个缺口是我故意留给陈泰东和盛丰的,同样的,如果我、你还有国衔,做事办案尽善尽美,没有任何漏洞的前提下,陈泰东的行为举止肯定会与现在不一样,到时候我们就无法分析出他想做什么了。” 吴志南默默点头。 …… 湘西深山的迷宫之中,刑术等人原地寻找了好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在靠北面的一根石柱下面挖掘出了一个地道出入口,能发现这个出入口完全是谭通的功劳。谭通不断用手中的登山杖往地面猛插,因为他判断,如果下面真的有地下河,而且的确是用水流来驱使的机关,那么这些石柱绝对应该会由石山雕刻出来的,但要制作机关,必须要深入地下,那么在周围一定会有出入口,否则建造的人无法自由上下。 挖掘出表面深达近一米半的泥土,下方通道的石板露出来之后,阎刚喘着气道:“炮王,真有你的。” 谭通坐在一侧道:“我们也算运气好,湘西潮湿,加上前几天下了暴雨,地面的泥土不算太干,手杖还算容易刺入泥土之中,但如果没有下雨,今天我们的工作量就要加倍了。” 刑术扶着深坑边缘跳下,踩踏着那石板道:“看样子这石板重量不轻,估计不好抬起来。” 萨木川在一旁只是看着,谭通上前道:“这种石板肯定有一侧是固定的,就像是门的合页一样,否则的话,从前的人一进一出也相当麻烦,再者,这种通道口在整个迷宫肯定不止一个,我如果知道这个迷宫的实际大小,应该可以推测出来各个进出口的大致位置。” 谭通指着下面的石板:“废话少说,先把下面这一块搬起来再说。” 谭通跳下去,从口袋中摸出一把很薄的不锈钢尺子,开始沿着石板的缝隙不断上下,试图找到合页的方向和位置,其他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手上。 许久,谭通拿着尺子的手终于停下,感觉了下,然后取出来,用手量了下刚才的位置,又挪动了下朝着另外一侧继续,来回好几遍之后,谭通拿起尺子道:“果然有合页,在石板的上端,而不是左侧,与普通的门不一样。” 刑术明白谭通的意思,意思是如果将这石板比如成门的话,那么合页的位置不是在左侧或者右侧,而是在上面,要进去,必须从下方掀开石板。 谭通摸出帆布带来:“他们这么设计估计也是担心有人可以轻松打开石板,如果合页在左侧,正常来说,只要有开口,两个人合力就可以举起来,但如果在上端,至少要四个人,而且还必须有工具,来吧,先把下面撬开。” 阎刚也跳下,将水壶拿出来,沿着边缘先倒水,用水渗透了石板周围的缝隙之后,再用匕首将缝隙彻底剔出来,然后其中两人用登山镐扣死尾端,往上使劲拽,谭通则伺机从侧面将帆布带缠住石板,然后跳上坑道上方与萨木川一起用帆布带将石板完全拉起来。 足足花了十分钟,四人才将那石板完全拉起来掀开,掀开的同时,一股潮湿之气从其中喷出,四人立即闪身到一侧,避免被这种湿气直接喷中,因为下方好几百年不见天日的前提下,就算地下河一直在流淌,其他东西也算在一个密封的空间中,有毒气体也会自然而然形成。 “至少得等半小时。”刑术站在一侧道,“我们没有活物可以试验,一旦下去极有可能出现被气体熏倒的情况,所以得谨慎一些,先休息吃点东西。” 就在此时,一直盯着下方的萨木川开口道:“我去吧,我这里有药,我也会医术。” 谭通看着萨木川,又下意识看向刑术,刑术没表态,阎刚只是递了一瓶水过去:“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商量。” 萨木川接过水,站在那喝着,阎刚转身看着刑术,两人都察觉出萨木川从进入迷宫开始就显得很不对劲,有些失魂落魄。 迷宫的另外一端,无助的贺晨雪坐在那,盯着一小时前就出现在自己跟前的那个影子,这个影子不是其他人,正是最早跳伞落下进入这个迷宫的徐有。最早在暗处悄悄盯着贺晨雪的也是他,他一直在暗处看了许久才慢慢走过来,但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蹲在那,直勾勾地看着贺晨雪的双眼。 而在半小时前,在迷宫中迷路许久,一直谨慎前进寻找出口的元震八却阴差阳错遇到了贺晨雪以及正一直盯着她的徐有,元震八见此情景并未上前,而是躲在一侧,悄悄观察着。 贺晨雪吓得完全傻了,一个小时内,她抬眼看过无数次徐有,也问过不知道多少遍“你要做什么”之类的话,但徐有根本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时不时会笑一下,仿佛是在遐想着什么,这让贺晨雪更为紧张,因为她很清楚,徐有不仅是个怪物,还是个疯子。 元震八靠在后方的石柱处,偷偷观察着,他也不明白徐有为什么会这么做,应该说,他也一直怀疑徐有就是纹鼬的人。 第十八章:裂缝 “你的眼睛真漂亮。”徐有终于说话,说话的那一瞬间,吓得贺晨雪浑身一抖,下意识朝着岩石缝隙的位置缩了缩,把眼睛死死闭上,好像是担心徐有会徒手挖出她的双眼来。 后方的元震八就那么看着,也清楚地听到徐有的那句话,他寻思了一下,决定不出去,继续在那观察,看看徐有到底会做什么,会与贺晨雪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会走散的。”徐有的语气很平淡,也没有平日内那么怪异,如同一个正常人,“不,严格来说是决裂,因为凡孟眼中只有他自己,完全服从他的人还算勉强,但像刑术那样的人,不可能服从他,而且刑术太有自己的主意,就算装傻充愣都比他有魅力,他是绝对容不下去的。” 徐有边说边四下看着:“我详细调查过你们,凡孟在上学期间就一直很优秀,但他很害怕人家会超过自己,初中三年级期中考试,他从原本的年级第一名变成了第二名,原先的第二变成了第一,面对这种事情,他所做的并不是努力学习去夺回第一名,而是在期末考试前夕,用计让人家从楼梯上摔下去摔断了腿,你应该记得这件事吧?你们毕竟是一个学校的。” 贺晨雪愣在那,脑子中浮现出当年的情景,那天学校里面乱哄哄的,不少在操场上的学生朝着教学楼奔去,等贺晨雪、贺月佳挤进去的时候,发现凡孟背着另外一个同学满头大汗地朝着外面跑去……后来凡孟还因此被学校表扬,校长在期末考试颁发成绩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礼台上颁发给凡孟两张奖状,第一张是年级第一名,第二张是助人为乐。 当然,后来也有过传言说那位同学是凡孟推下去的,但这个传言很快变成了谣言,而谣言也在被时间冲淡,再也没有人去追究,毕竟当时没有真正的目击者,没有人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位被摔断腿的同学叫丁晓兰。”徐有直视着贺晨雪,“我认识她,我和她交上了朋友,我问过她当年的事情……你也许根本不知道,丁晓兰摔断腿之后转学了,转到一个比较一般的学校去,因为她遭受了巨大的伤害,主要原因是,她告诉父母,她看到了推自己下楼的人就是凡孟,可凡孟的父亲凡君一花钱解决了这件事,而丁晓兰的父母做生意和炒股都赔了不少钱,为了将来能好过,他们收下了钱,出卖了自己女儿的未来。” 贺晨雪使劲摇头,表示不相信。 徐有抬起手来,朝着贺晨雪做了一个“推”的手势:“只是这么轻轻一推,就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而且还是个女人,凡孟真是无耻下贱的典范,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所以,我一直想干掉他,可惜,有人认为他还有用,必须得留下来,所以,我决定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说完,徐有猛地凑近贺晨雪:“综上所述,我也劝你离那家伙远一点,因为他迟早会把你卖掉,虽然说他现在已经把你卖掉了,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你的价值,如果他知道之后,他肯定会对你千百般的好。” 徐有说到这的时候,元震八为之一愣,他下意识在脑子分析了下徐有的那句“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你的价值”这句话,他总觉得这句话应该有特殊的意义存在。 贺晨雪听完徐有的话,反驳道:“不管你在我面前如何诋毁凡孟,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诋毁?”徐有咧嘴笑了,“我从不诋毁任何人,我阐述的只是事实,你现在不相信,之后会相信的,眼见为实嘛,你等着,我去找出路,千万不要乱跑……” 说到这的时候,徐有下意识抓起一块石头,朝着不远处抛去,石头落地之后,那里的地面突然塌陷,地面出现一个深坑,与此同时旁边的石柱也轰然崩塌,直接砸进了深坑之中——就算有人在快落入深坑的瞬间抓住了边缘,也会被坍塌的石柱直接砸死,这种双重机关一旦踩中基本上就可以宣告死亡了。 徐有看着那头,冷冷道:“看见了吧?会死人的。” 徐有说完起身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朝着贺晨雪鞠了一躬,低声道:“不好意思,刚才的警告似乎作用不大,因为我忘记你眼睛看不到那么远了,真是抱歉!” 说完,徐有转身离开,贺晨雪缩在那,低低道:“疯子!” 疯子!元震八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冒出那两个字,不过随后他立即决定跟踪徐有,因为徐有似乎知道如何走出那迷宫,如何找到迷宫出口的规律,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迷宫的另外一边,石柱的崩塌让凡孟与贺月佳为之一惊,贺月佳挣扎着要起来,凡孟则示意她别动,自己抬头起来,看着远处因为石柱崩塌而腾起的烟尘,低声道:“也许是谁触碰了这个机关。” 贺月佳立即道:“不会是晨雪吧?” “天知道……”凡孟说完这句话之后,意识到这句话对贺月佳带来的影响,立即改口道,“应该不是晨雪,因为她胆小,胆小的人就谨慎,加上她眼睛看不到太远,所以不会乱跑,只会在原地等待救援。” 贺月佳看着凡孟,问:“其实,你不应该那么对她,你应该知道,你对她来说是什么。” 凡孟皱眉:“那你对我来说是什么?如果你让我对她好,那不是等于让我给她希望?还是说,你希望我一个人把你们姐妹都给娶了?享尽齐人之福?” “凡孟,你太过分了。”贺月佳恨恨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凡孟语气一变,握住贺月佳的手道:“我说的是实情,我不希望你因此怀疑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我爱的只是你。” 贺月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终还是点点头,结束了这个也许永远都得不出答案的话题。 另外一端,已经准备进入出入口的刑术依然看着石柱崩塌的方向,因为这里属于山谷盆地之中,几乎没有大风吹过,气流不强的原因,腾起的烟尘久久没有散去,就像是一个一直在警示他们的危险信号一样。 五分钟前,萨木川已经率先进去,确定下方有足够呼吸的空气之后,对他们发出了信号,紧接着谭通也跳了下去。 阎刚看着刑术那一脸担忧的表情道:“与其担心,不如早点找到路,去解救她。” 刑术微微点头,要下去的时候,阎刚一把拉住他道:“我现在得提醒你三件事,第一,要你完全放下贺晨雪不容易,但是你得先把自己心里的念头藏起来,等平安回到哈尔滨再说,第二,对凡孟不一定非要一味的忍耐,因为现在站在他那边的只有贺月佳,你一味的忍耐,其实等于是给他下了慢性毒药,也就是说,你等于是想他死;第三,要对付纹鼬,除了我们自己之外,还得找出这里那个被纹鼬派来的人,现在来看,凡孟只是被利用,嫌疑最大的是徐有和萨木川。” 刑术看着阎刚:“你怀疑萨木川?” 阎刚看着下方的洞口道:“其实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应该怀疑队伍中的同伴,这和在战场上是一个道理,但萨木川的表现让我不得不怀疑。” 刑术摇头:“萨木川是谭通临时找来的,而且我找谭通之前,谭通也不知道我要去。” “我知道。”阎刚点头道,“但是萨木川的表现太不自然,他肯定知道这里的事情,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刑术点头:“只能谨慎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采取什么行动,最终证实我们的怀疑是错误的,会导致队伍产生裂缝的,我们不信任萨木川,等于是不信任谭通,这样一来,咱们这队伍就等于是完蛋了。” 阎刚点头,先行跳了下去,跳下去之后,阎刚直接落到了谭通的跟前,谭通则一把抓住他,凑近低声问:“你刚才和刑术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阎刚完全没想到,谭通跳下去之后没有跟随萨木川去周边探寻,而是留在那里,他原本是想呆在那接应刑术,没想到留下来却听到了阎刚的那番话。 阎刚平静道:“炮王,我并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只是谨慎起见,你是聪明人,你也应该看出来他不对劲了,对吗?” 谭通没说话,阎刚借着上方的光,看着他遍布阴云的脸:“我说对了,你只是觉得他是你带来的人……” “炮王,阎王!”刑术跳下来一把抓住谭通的手,“别这样,大家都是为了不被人算计,能活着回去。” 谭通松开阎刚,看了一眼地下河洞穴深处,随后道:“我选的人,我会盯住的,如果真的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会负责!” 阎刚点头,刑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小心脚下。” 谭通打头,刑术和阎刚紧随其后,朝着前方摸去,同时打开了肩头灯。 前进不过五米左右,三人就看到了蹲在地下河旁的萨木川,谭通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状态和表情,上前故作轻松问:“怎么样?” 萨木川扭头来看着其他人,却是问:“你们怎么了?” “什么?”刑术问,心里一惊,寻思萨木川看出来了? 萨木川问:“你们好像不高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先前听到上面有什么东西垮塌的声音。” 谭通立即笑道:“刑术担心那个负心的女人。” 萨木川微微点头,指着眼前的地下河道:“有地下河,但深浅不一,明显是人工挖掘过,原本的河床很宽,洞穴上下平均高度两米,从洞穴顶端到地面的平均距离应该是三米左右,但明显是被人填充和加固过,也就是说,也许在很多年前,这个地下河根本不在地下,而在地上,有人在河流的上端搭架填木,抬高地面的同时,制造了一个人工的洞穴,换言之,这一切都是为了布置这个迷宫的机关,利用这里的水流来驱动机关。” 刑术站在那,转动身体,看着这个人工洞穴,完全无法想象千百年前,制造这里的人,花了多少的时间,牺牲了多少人,用了多少材料来创造了这一切。在那个年代,能想到在河流上面重新搭架铺土制造地面的人,如果成功,就是天才,如果失败,就是个可悲的疯子。 可事实是,想出这个主意来的人,绝对是个天才中的天才,经过了千百年,这个洞穴竟然没有垮塌,地下河的水也依然在流淌,这简直就是奇迹。 阎刚与刑术站在一起,问:“你在想什么?” 刑术道:“我在想,想出这个主意,并付诸实践的人,到底是谁。” 萨木川起身道:“不管是谁,我个人认为都很伟大,因为这简直不是凡人能想出来的。” 萨木川说完,开始沿着河床的边缘朝着前方走去,谭通在后面问:“木川,你觉得这里有多大?” “不知道,我想迷宫有多大,下面就有多大,但下面没有迷宫,就像是那种电动游乐设施下方的机械设备室一样。”萨木川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走着,“你们看周围的这些柱子,都是原先上边的石林柱,制造者也是利用这些石柱作为基础,建造了上面那些有机关的石柱。” 刑术与阎刚对视一眼,朝着前面走去,谭通愣了下,也继续前进,现在看来,萨木川的嫌疑似乎真的挺大。 就在刑术等人为寻找纹鼬埋下内鬼而苦恼的时候,躲在哈尔滨中央大街马迭尔宾馆中的马菲与贾枫也在网络中继续寻找着纹鼬的踪迹,如今来看,要想办法让东南亚一带的国际刑警去抓捕他,那是做不到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人到底在东南亚什么地方。 贾枫坐在电脑前,在他左侧就是窗户,窗户下面就是哈尔滨最繁华的步行街——中央大街,他完全没有想到马菲所说的其中一个藏身地会在这个地方,所谓狡兔三窟,这应该是最后的一窟,而且一窟比一窟好。 同时,他也怀疑着马菲的身份,他搞不懂这个明明是国际名画大盗的女人,怎么又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国际刑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他在想办法追踪纹鼬的同时,也在试图从国际刑警以及其他机构的资料库中,寻找马菲的资料,当然,他用的是面部对比,这种类似于暴力破解的方式,需要的就是时间,大量的时间! 贾枫靠近门口,在猫眼中看了下,马菲在半小时前离开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虽然留下了一部手机和一个号码,但交代过,不是万分紧急,绝对不能打电话找她,否则的话,也许会将危险引来。 但贾枫并不知道,马菲如今就坐在隔壁的房间内,而在她跟前坐着一个游客打扮的俄罗斯男子,男子进屋已经有十分钟了,十分钟内,男子除了喝水吃药之外,就是与马菲客套,并没有说任何实质性问题。 而马菲则在房间内用男子提供的仪器搜寻了三遍之后,这才坐下来道:“没有任何监听监视设备,马卡诺夫部长!” 被称为马卡诺夫的男子,全名叫尤里。马卡诺夫,是国际刑警驻俄罗斯办事处下属商业与网络犯罪部部长,也就是马菲所说的那位国际刑警会派来的人。 马卡诺夫来到窗口,看着外面,笑着用俄语说:“中央大街还是与从前一样那么繁华。” 马菲看着马卡诺夫道:“马卡诺夫部长,您的中文那么流利,不需要刻意说俄文吧?” “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来自俄罗斯圣彼得堡的游客。”马卡诺夫换了中文说,“而不是国际刑警。” 马菲道:“部长的这套做法,如果没有通知中国方面,在程序上并不合法。” 马卡诺夫坐下,闻了下马菲泡的那杯茶,喝了一口,露出惊讶的表情,笑道:“我当然知会过,不过按照的是紧急预案中的程序,中国方面只有少部分的人得知我来了。” “那就好,我就不啰嗦了,开门见山地问了……”马菲说着从挎包中拿出那份写有账号的单子递过去,“部长,这份从国际刑警里昂总部商业及网络犯罪部传给我的账号是个陷阱。” 马卡诺夫皱眉,一把拿过账号:“什么意思?这是什么账号?” 马菲倒觉得很意外,于是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原原本本讲述了一次,整个过程中,她从马卡诺夫脸上看到的全都是疑惑与惊讶,等她说完之后,马卡诺夫立即打了一个电话,也并未回避马菲,在他与电话另外一头人的对话中,马菲能听出来,马卡诺夫是在核实和查证这批账号。 许久,马卡诺夫放下电话,问:“马菲,交给你这份名单的人是谁?” 马菲摇头:“这个案件很特殊,我的身份是绝密,为了我的安全,除了安全邮箱之外,我无法与总部的任何人取得直接联系,就算危机时候使用电话,也是直接拨打特地的电话号码,使用暗码术语,而且,我只知道指挥这次行动的人代号叫‘渔夫’,而我的……” “你的代号叫‘饵’!”马卡诺夫坐下叹气道,“这次的行动没有名字,但代号是你我的代号是我起的。” 马菲无比诧异:“部长,您的意思是……” 马卡诺夫点头:“我就是‘渔夫’,负责这次跨国卧底任务的人就是我,而这次行动中,唯一能联系你,配合你,知道你存在,知道你是谁的人,只有我!” 坐在那的马菲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下意识对马卡诺夫提高了警惕——难道眼前这位亦师亦友的人,就是传说中的内鬼? 第十九章:踪迹者 国际刑警布置下的这次行动,在多年前就展开了,而在行动全面展开之前,马菲刚结束在英国的国际刑警培训,她是这支队伍中来历最奇特的一人——在英国留学读法学的她,因为与同学打赌,只身前往英国费尔贝克河流区域中的一个洞穴中冒险,并拍下途中的照片,而赌注仅仅只是一顿晚饭。 马菲经过半年准备,只身进入那洞穴,谁知道却撞见了在那里搜寻三百多年前某群强盗留下宝藏的匪徒,匪徒同时还挟持了5名同样在洞穴中冒险的游客,为了救人,马菲主动现身,引领那群匪徒去寻找宝藏,然后在途中想尽办法,导致匪徒内乱,最终救下人质的同时,也将那群匪徒一网打尽。 等马菲带着人质走出洞穴的时候,面对的是一群目瞪口呆,还在商量对策的苏格兰场的“神探”。 但这件事并没有被媒体报道,因为这群匪徒背后支持他们的就是那家以寻宝为目的的库斯科公司,而马菲的能力也被国际刑警方面所注意,开始派人劝说她加入,毕竟她所攻读的也是法学。 让国际刑警方面觉得诧异的是,他们没有费什么口舌,就让这个来自中国黑龙江伊春的女孩儿加入了,当然,因为程序和国籍方面的问题,他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最终马菲还是挂靠在中国办事处方面,但人事关系却在法国里昂总部。 当时马菲并不知道,她后来的秘密受训和相关一系列的学习,全都是绝对保密的,甚至在国际刑警总部的档案中都查不到她这个人的存在,因为她受训完毕之后,接受的是一个长期的卧底工作,而这个工作可能会非常的漫长,在整个工作开始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一个警察,而是一名突然出现的国际大盗。 当时秘密训练马菲的就是如今眼前的这位俄罗斯大汉尤里。马卡诺夫,而马菲当年犯下的那些国际大案,也都是国际刑警方面直接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响她的名声,这也是至今为止,谁也查不出她来自哪里,到底是谁的原因,也不知道她原名叫什么。 也可以说,除了马卡诺夫和马菲本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她是谁,她从前叫什么名字,又经历过些什么事情。 马卡诺夫察觉到马菲的警惕,解释道:“如今你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我,而我唯一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不过我至今都不愿意相信纹鼬渗透进了国际刑警总部,因为这种可能性极低,每季度内务部都会对所有人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以杜绝黑警问题,而且,从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纹鼬,而是库斯科公司,你应该记得吧?” 马菲点头,她当然清楚,她受训那段时间学习的一切,除了各种枪械的使用之外,更主要的是在学习关于历史学、考古学的相关知识,而且必须通过制定的考试,如果无法通过,是不能去执行这次任务的,因为要混入库斯科公司,如果你没有丰富的阅历,那么必须有过人的学识。 “所以,这次你没有继续跟进库斯科公司的案子,而是选择了跟进纹鼬的案子,是因为你突然收到了以为是我传来的邮件,解读其中的暗码讯息之后,得到了我让你追查纹鼬,同时解开那些账号的命令,对吗?”马卡诺夫见马菲点头,下意识拿起电话,随后又放下,手指在那不断地搓着,半天才道,“除了我之外,知道这个行动的还有凯撒,但是凯撒知道的这次行动的参与者一共有7个人,但我上报的那7个人都是国际刑警在成员国的重要线人,并不是真正的组员,其中并不包含你,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你才是这次行动的唯一成员。” 马菲皱眉:“凯撒是谁?” 马卡诺夫压低声音道:“霍德华。伯恩斯。” 马菲一惊:“国际刑警副主席!?” 马卡诺夫点头:“按照程序,这种行动必须要上报高层,你知道的,四个副主席之中必须有一个要签字同意才行,随后档案会以纸质的性质放入保险柜中,在电脑中不允许存在任何讯息,除非行动结束,并且完全确定参与行动人员的人身安全之后,才可以录入电脑,就算以后要公开,也需要严格的时间限制,这一切都是为了行动人员的安全着想。” 马菲道:“也就是说,就算纹鼬中有一流的黑客,也无法在国际刑警的系统中找到任何关于我的讯息?” 马卡诺夫点头,马菲又道:“那么按照这个理论推测下去,出问题的只有三个人,要不是我,要不是你,要不就是霍德华副主席?” 马卡诺夫摇头:“伯恩斯他绝对不是那种人!他不会为了金钱出卖任何人,要知道,他随时面对的诱惑都太多了,要是他会被腐化,早就发生了,而不会等到现在。” 马菲又道:“那么,不是我,就是你了?”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马卡诺夫面露难色,“但事实的确如此,我不怀疑你,但你的确应该怀疑我,但我可以保证我不可能做那种事,因为这次行动我策划了很多年,我不可能亲手摧毁它,这里面一定是哪里出现问题了。” 马菲不语,只是坐在那看着沉思中的马卡诺夫,突然间,她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应该说,如今的她宁愿相信隔壁房间内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也不愿意相信跟前这个亦师亦友的顶头上司。 马卡诺夫之所以要追查库斯科公司,原因在于多年前开始,声名远扬的库斯科公司就在世界各地寻找消失在历史中的遗迹,以及相关的宝藏,而他们经常性不遵守遗迹和宝藏所有国的法律,擅自潜入寻找。有时候甚至与某些国际安保公司合作,花重金将人员伪装成为他们安保公司的雇员,武装进入某些冲突地区寻宝,所用的手段也十分残忍,通常都不留任何目击者。 因为库斯科公司并没有参与其他的事情,而国际刑警原则上也不与涉及政治的各国情报部门合作,所以对库斯科公司一直是与成员国警方联合调查,而各国相关情报部门在认定库斯科公司的行为不会威胁国家安全的前提下,如果得到相关情报,只会交给本国的警方处理,并不会高调地直接与国际刑警方面合作,而当本国警方在这个过程中再将消息转给国际刑警方面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佳时机,库斯科公司从各渠道得到消息后,不是销毁证据,就是干脆在消息传递的过程中做手脚,这就是库斯科公司可以逍遥法外多年的主要原因。 而马菲“成名”之后,也没有那么顺利就与库斯科公司搭上线,仅仅只是通过计划和布局,在东南亚某海域结实了正在那里勘查的bm小组的华裔成员,并得到了他们领队的赏识,可即便如此,库斯科公司依然不愿意接纳马菲,而是需要对她进行一番考察,而考察的题目就是——寻找奇门。 在那之前,马菲根本不知道“奇门”为何物,而引领他们进入中国东北的,正是在天地府事件中的刘志刚,正是他联系上了人在库斯科公司任职的老同学,希望其帮助自己完成复仇大计,这才让马菲与刑术一干人等牵扯在了一起。 马菲想到这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深陷这个漩涡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如果刑术此时在,也许她面临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马菲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她最不想问的问题,同时也在试探着马卡诺夫是不是那个内鬼,如果是,对方或许会设下圈套让她钻进去。 马菲问完之后,马卡诺夫略微思考了下说:“你自己做决定,我无法帮助你。” 马菲皱眉:“什么?” 马卡诺夫立即解释:“不要误会,我无法帮助你,是因为如今我在你眼前并不值得信任,你不应该告诉我,你的下一步是什么,我更不应该指示你,就算你遇到麻烦求助于我,在我被怀疑的前提下,我对你施加的帮助很大程度上也是陷阱,所以,你只能靠自己了。” 马菲听完马卡诺夫的话,知道无法反驳,她清楚这番回答,也等于是向自己证明了马卡诺夫不应该是那个内鬼,如果他是,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我走了。”马菲起身简单地收拾东西,随后她猛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如果马卡诺夫不是内鬼,而那个内鬼又知道自己与马卡诺夫的联络方式,也必定查出她与马卡诺夫在这里会面,说不定此时,那个人就在外面紧盯着这个房间。 “你先走!”马菲站在门口道,“也许有人在跟踪你。” 正在穿外套的马卡诺夫一愣:“跟踪?不可能吧?” 马菲盯着地面:“如果内鬼知道这次行动,能够利用你的邮箱发邮件给我,那么他应该可以自由进出你的邮箱,也应该知道我们用邮箱约定在这里见面,说不定,他现在就在门口!” 马菲猛地抬头看着门口,马卡诺夫也下意识摸向腰间,直到摸了个空,才回忆起来,自己在中国并没有执法权,除非特殊情况,并得到中国方面的一级授权,否则他是无法使用枪械的,更何况,他这次还是以旅游的名义来哈尔滨的。 马卡诺夫做了一个让马菲退下的手势,随后慢慢地走到门口,用猫眼朝着外面探查了下情况,随后将门后的防盗链挂上,这才慢慢将门打开,打开的瞬间,立即猛地后退一步。以防止门外有人突然抬脚踹门撞向自己。 防盗链被绷直的同时,门敞开了一条缝隙,马卡诺夫侧身看向门外,并未发现任何人,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我先走,你随后”的手势,将门关好,取开防盗链,拖着行李大步离开。而屋内的马菲则戴上帽子,与之前一样围上围巾遮住面部,以免被监控拍到面部。 马卡诺夫与马菲一前一后离开,马卡诺夫步行离开步行街,来到街口上了一辆出租车,而马菲在街头转悠许久后,确定没有被跟踪,这才在肯德基的厕所中翻转了衣服,换了一副模样走回酒店,回到贾枫的房间之中。 但两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房间前几分钟,酒店的监控已经全部失效,与此同时,一个打扮成为清洁工模样的男子推着小车来到了他们的门口,将车横在走廊中间之后,那人小心翼翼从腰间的刀鞘之中摸出了一柄匕首,随后静候在门口,只等屋内的马菲和马卡诺夫出来。 可这名杀手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紧贴在门口墙壁的同时,一个人影悄然无声地跳过清洁车,来到他一侧,直接挥掌就将他劈晕,随后将他塞进小车之中,推到走廊拐角处,再将其扛起来,直接塞进了保洁室,与被男子击晕的真正保洁员扔在一起。 男子清醒过来的同时,只看到眼前站着一个戴着滑雪面罩的人,而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死死绑住,浑身上下也使不上劲,下巴也脱臼了,无法说话。 面罩人蹲下来,合上他下巴之后,冷冷地看着他说:“还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酒店前台会呼叫保洁员,如果保洁员没回答,他们肯定会来查看人去哪儿了,也肯定会来这个房间,到时候我是可以逃脱,但你就未必了,你一旦落到警察的手中,基本上就完蛋了。” 男子一脸迷茫:“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钱,我什么都没有,求求你放了我!” “寇云,45岁,前幡子会成员,严打期间被抓,被判入狱15年,出狱后与以前的幡子会成员长期混迹在一起,死不悔改,整日依然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后又因为盗窃入狱两年,出狱后至今一直帮人做收账的买卖,想不到现在胆子大了,敢动刀子杀人了?”面罩人说着,拔出他的匕首,“这匕首上面还灌了蛇毒,要是被割伤,不及时从医,5分钟内就会毒发身亡,你收了人家多少钱,就敢做这种事?” 面罩人说完伸出两指捏住寇云的左侧锁骨,微微用力的同时,捂住他的嘴巴,寇云痛得双眼瞪大,但身体无法动弹,只能发出悲惨的“呜呜”声。 幡子会是文革期间的一个流氓组织,在文革结束后猖狂了一段时间,随后国家开始严打,严打期间,幡子会所有人被一网打尽,全部入狱,后来这批人出狱之后,大多数人都洗心革面,但还有少部分人试图模仿香港的帮派社团,重新复苏幡子会,而寇云就是其中一员。 面罩人就这样持续捏着其锁骨两分钟后,才松开,同时道:“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雇佣你的人是谁,姓名、性别、样貌特征,否则的话,我会让你比刚才痛苦一万倍。” 寇云毕竟只是个胆大包天的流氓而已,他不是那种真正有原则的杀手,面对面罩人的手段和逼问,他立即道:“他给了我十万定金,说我如果杀了房间里面的所有人,他就再付我四十万!” “叫什么,长什么模样?”面罩人又问道,“要是我发现你骗我,我会追到你在道外三道街的家里,把你做成饺子馅!” 寇云见对方连自己住哪儿都知道,立即如实回答:“是贵三介绍的,钱也是他转交的,我没有见过那个人,也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问贵三!” 面罩人冷冷问:“贵三就是以前你们幡子会那个自称军师的鬼三?原名叫何德贵?” 寇云连连点头,心里是惊讶不已,没想到还有人将那个早就被警方消灭的幡子会搞得那么清楚。 面罩人思索了半天后,割断了寇云的绳索,按住他的肩膀道:“你现在身体发软,三个小时内会逐渐好转,滚吧!” 寇云扶着墙壁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出保洁室,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之后,吃力地爬起来,扶着墙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 等寇云离开之后,面罩人快速离开,走到走廊尽头的监控下,这才摘下面具——他不是别人,正是刑术的师父,那个大家都以为还呆在精神病院里面不问世事的郑苍穹。 郑苍穹吐出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恢复成一个走路都费劲的老头儿,慢吞吞地走向电梯,乘坐电梯到了一楼,离开酒店,径直走到对面的小仓买内,递给老板五块钱后,借那里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等电话接通,郑苍穹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帮我查查鬼三现在的位置,对,就是以前那个在狗屁幡子会里当狗头军师的鬼三,有消息就打这个电话,我等着。” 郑苍穹说完挂了电话,花钱买了一瓶水,看着街上拿着手机走来走去的那些人,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真的应该买个手机了?”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之后,座机再次响起,郑苍穹接起电话来,却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回答:“鬼三失踪了,半小时之前的事情,半小时前他还在香坊区的一家棋牌室里面打麻将,接了个电话之后,出门上了一辆13年款的xx牌轿车,棋牌室的人没有记下车牌号码,需要我继续查下去吗?” 郑苍穹平静道:“不用了,辛苦了,你也查不出什么来了,鬼三肯定从此就人间蒸发了。” 说完,郑苍穹挂掉电话,抬眼看着马迭尔酒店,喃喃道:“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马菲,你到底是谁?” 第二十章:最恐怖的遭遇 当那架几十年前坠毁在迷宫,又穿透迷宫地面,直插入人工洞穴的二战日本军机出现在刑术四人眼前的时候,他们都以为那只是自己看到的幻觉。 从残骸上来看,这架军机坠落下来之后,一头栽进了迷宫之中,穿透地面的同时,双翼被折断留在了地面,机体则穿透地面落入了下方的洞穴之中,不过因此也断成了三截,前段损坏极其严重,螺旋桨粉碎,发动机也摔了出来,滚在一侧,但飞机并未爆炸。 “飞机?”阎刚抬手指着那残骸,“看样子很老了,机身上有日本国旗标志,应该是二战时期的日本军机,也许是1945年湘西会战期间掉落到这里来的。” 萨木川皱眉站在众人的背后,保持着沉默。 刑术要上前的时候,谭通却先他一步,疾步上前,仔细看着那机体,随后拉开了燃烧棒,高高举起,绕着那机体走了一圈,紧接着肯定道:“是ki15-1型侦察机,也叫97式司令部侦察机,1935年开始研制,1936年样机制造成功,1937年采用,并且大批投入侵华战争,当时不具备拦截这种高速侦察机的武器,所以这种飞机可以说是来去自如,但仅仅只是限于在侵华战争中,因为美英飞机中速度超过这种飞机的有很多,投入到非中国战场之外的地方无疑于是空中的活动靶。” 阎刚挑了下眉毛:“你什么时候又变成军事专家了?” “我拍了这么多年的戏,拍得最多的就是抗日戏,而且我还是个做道具的,当然了,我本身也对这些很感兴趣,所以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一点,我家里就有这飞机的模型,是从日本买回来的。”谭通止不住语气中的兴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家伙,虽然已经支离破碎了。” 刑术看着飞机撞出的那个窟窿:“也许这是个机会,说不定咱们可以顺着这里再爬出去看看上面是什么地方,确定一下方向。”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阎刚从腰间摸出那个gps定位仪,“这东西一直都可以正常使用,我们至少可以靠这玩意儿分辨出方向。” 谭通退回来:“在这种三层封闭的环境中这玩意儿一点蛋用都没有,难道那东西还能给你导航?”说着,谭通模仿出导航的女声,“导航开始,50米后靠右行驶,300米后在第二个红绿灯路口右转……” 阎刚被谭通逗乐了,看了一眼gps后收了回去:“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别没完没了的。” 刑术转身看着萨木川,萨木川此时非常警惕,不断看着四下,表情也很紧张。刑术下意识问:“萨木川,你怎么了?” 萨木川只是看着周围,毫无反应,刑术走向他,又问了一遍,萨木川一愣,这才回答:“没……没什么。” 刑术听到萨木川的语气很奇怪,下意识拿起手电照向萨木川的脸,这一照上去,刑术相反吓了一跳,因为萨木川一脸的汗水不说,脸色惨白,像是遭受惊吓过后,依然没有从恐怖中逃出一样。 “萨木川!你到底怎么了?”刑术紧盯着萨木川的脸,厉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们?” 刑术的话,让前方的阎刚和谭通两人都回头来看着,因为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又相信刑术能处理好这类事情的前提下,并未上前,只是站在飞机的残骸下方看着。 萨木川的目光环视周围一圈的同时,自言自语道:“原来是真的,飞机残骸是真的,都是真的,当年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也是真的!” 刑术皱眉:“什么?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萨木川,你怎么了?”谭通说着作势要上前,谭通也准备返回,就在此时,四人清楚地听到从飞机残骸的对面另外一端传来了有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 声音传来的瞬间,萨木川猛地抬眼看过去,呼吸都停止了。刑术、阎刚、谭通三人也猛地转身看向另外一边,阎刚捏紧手中的弩弓,谭通和刑术则拔出开山刀来捏在手中严阵以待。 此时,萨木川后退了一步,咽下唾沫的同时,喉头发出的那声“咕噜”声竟在山洞中回荡了几秒,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咣当当当、咣当当当当当——”声音再次传来,刑术听清楚了,那声音应该是什么东西在拖行着粗大的铁链,隔了几秒之后,拖行声再次传来,而且这次声音感觉比上次还要近,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到了飞机残骸的另外一侧,距离这边也不过十米的距离。 更诡异的是,第二次拖行声传来的时候,声音从“咣当当”变成了“咣当、嗡嗡嗡”,可以判断出有两根铁链,第二根铁链后方似乎还拖拽着其他什么沉重的东西。 谭通慢慢呼吸着,扭头看着刑术,阎刚则举起弩弓微微侧身瞄准残骸一侧,三人又等了许久,再没有听到那声音传来,刑术不禁回头看着萨木川,萨木川已经吓傻了,立在那一动不动。 谭通看着萨木川,用极低的声音喊道:“萨木川,你发什么呆!?过来!” 萨木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紧盯着飞机的残骸,汗水正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刑术朝着谭通微微摇头,后退两步低声对萨木川说:“你呆在这里别动,我们去看看!” 萨木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残骸,完全没有听进去刑术的话,耳边只有几年前模糊记忆中那些刺耳的惨叫声和哀嚎声。 刑术做了个包抄和掩护的手势,示意谭通从右侧爬上残骸掩护,自己则和阎刚从残骸左侧绕过去,看清楚到底拖着铁链的是什么东西。 当刑术与阎刚走到残骸左侧的时候,刻意停下来,阎刚持弩弓扫视着前方,刑术则朝着正缓慢爬上机体残骸上方的谭通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当谭通爬到顶端,举起开山刀的时候,刑术拍了下阎刚的肩头,示意他可以继续前进。 此时的谭通心中忐忑不安,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朝着阎刚挥着手,意思是那弩弓应该交给自己,否则的话,自己拿着一把开山刀在后面掩护毫无意义,如果发现了什么东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开山刀直接扔过去,然后……他就只能在那喊“加油”了。 刑术与谭通两人一前一后,互相掩护着前进,等他们走过残骸侧面之后,两人又打开了头灯,一个从左往右去,一个从右往左看去,但都没有发现任何怪异的东西。 “怪了。”刑术低声道,“难道听错了?” 阎刚微微摇头:“四个人不可能都听错了,肯定有什么东西,我们往前看看!” 刑术侧身朝着残骸顶端的谭通做了一个“盯着”的手势,紧接着跟在阎刚身后继续前进,两人走了不到五步的距离,阎刚突然间停了下来,因为他踏进河床浅滩处的鞋底明显踩到了一根铁链,而一侧的刑术也停了下来,因为他猛然间意识到先前自己在扭头看谭通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每天回家都会途径一个拐角处,但你知道那里只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但某次你照常走过的时侯,不经意看了一眼,双眼虽然捕捉到了那里多出来的那个东西,但头脑意识中却依然如往常一样认为那里什么也没有,不过当你走出两步之后,双眼捕捉到的那个影像因为太骇人,所以自然而然在你头脑中拉响了警报,你这才意识到先前双眼捕捉到的并不是幻觉。 刑术捏紧手中的开山刀,慢慢转身,去看刚刚走过的残骸下方,也就是身处高处的谭通跟前正下方的位置,而踩着铁链的阎刚也顺着铁链延伸向残骸的方向慢慢望去,紧接着两人通过手电强光同一时间发现了在残骸下方坐着一个戴着破烂斗笠,披着用破麻布所做披风,左手捏拳垂下,右手则紧握着一柄朴刀的怪人! 两人为之一惊,一下愣住了,而在那怪人头顶上方的谭通还不明所以,他朝着两人挥了挥手,意识到不对劲,于是再往上爬了爬,爬到最顶端,俯身朝着下面看去,当他看清楚下方所坐着的那怪人之后,因为浑身一震,双手一抖的关系,将一块残骸铁皮碰掉——铁皮直接落下,砸在怪人的斗笠之上! 砸到怪人的那一瞬间,刑术、阎刚、谭通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紧接着那怪人慢慢抬头,望向头顶的方向。 当谭通与那怪人四目相接的时候,他看见那人的面部一片死灰不说,部分位置还带着些许的铁青色,最重要的是,那怪人的双眼是通红的,如同眼眶中一直在翻滚着沸腾的鲜血一般。 谭通完全傻了,此时的他,脑子中已是一片空白,而下方那怪人则猛然间站起来,抓着手中的朴刀直接朝着上方捅了过去! “炮王!躲开!”刑术见状不好,立即喊道,一侧的阎刚也朝着那红眼怪人射出一发弩箭。 眼看着朴刀尖就要捅进谭通面部的时候,谭通感觉到有人拽了自己一把,自己紧接着失去平衡朝着后面仰去,直接避过了那一击,等谭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掉落在了飞机残骸的另外一端,也看清楚拽自己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萨木川! “你……”谭通刚说了一个字,萨木川立即抬手捂住他的嘴,同时将一根手指头竖在自己的嘴边,紧张地朝着他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要出声。 而在另外一面的刑术和阎刚此时更是震惊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先前阎刚射出的那支弩箭已经命中了那人的肩头,但那人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紧接着阎刚又发射了三支弩箭,其中两支命中其胸口,最后一支命中其腹部,可即便这样,那怪人依然仰头看着先前谭通所在的位置,微微晃动着身体,好像那几支弩箭对他来说,只是空气。 “这是什么东西?”阎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作为军人的他,深知手中这种弩弓的威力,那四支弩箭至少有两支贯穿了那人的身体,至少有一支射进了他的肺部,正常来说,那人早就应该倒下了。 阎刚话说完之后,那怪人猛地回头来看向他,脑袋朝着阎刚的方向探伸着。 刑术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关掉肩头灯和头灯,阎刚也立即照做,两人同时也立即闭上眼睛,好让眼睛可以快速适应周围的黑暗。 几秒后,两人睁开眼睛,看着左侧角落中谭通落下的那根燃烧棒还在发出光亮,但那怪人的注意力并未集中在那里,相反是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阎刚的位置慢慢走去。 那怪人走动的同时,两人才发现其脚下的铁链的确是栓在怪人的一只脚的脚踝之上,随后又分出一股连接在怪人右手所持的朴刀尾端,也不知道是那怪人本身有问题,还是铁链的牵制,导致他的行动较为缓慢。 “跑……”眼见那身上还带着弩箭的怪人越来越近,刑术低声说了一句,示意阎刚赶紧跑,可刚说完,已经靠近的怪物猛然间朝向了刑术的方向,同时朝着刑术的位置疾步走了过去,仰起戴着斗笠的头,像动物一样四下嗅着。 那一瞬间,刑术差点与那怪物的脸碰上,他屏住呼吸站在那,一动不敢动,身旁的阎刚也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同样不敢呼吸,同时也借着极其微弱的光亮隐隐约约看清楚了那怪人的一张面带死灰的死人脸,还有其身上发出的那股古怪的气味。 此时,两人的脑子中同时冒出了两个字——僵尸! 僵尸两个字从刑术的脑子中冒出的同时,他耳边又回想起了元震八所说的那个故事,“僵尸二字也被“听足”二字所取代,此时的他几乎已经认定,跟前的这怪人,应该就是元震八故事中,那些个服用了“隔世”奇药的将死之人,也就是被世俗认为的僵尸。 既然是听足,那么肯定是受赶尸匠控制,可眼前这个听足根本没有人在控制他,等等,他脚上的铁链……刑术想到这的时候,也快憋不住了,他抬手碰了下阎刚,眼珠子转动,盯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小心翼翼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头,意思是:等我手指头从三变成一之后,咱们拔腿就朝着那里跑。 刑术这样打算,完全是考虑到那铁链应该可以牵制到跟前的听足,这样一来,他和阎刚应该就获救了。 就在刑术三根手指头变成两根的时候,萨木川突然间出现在残骸的顶端,举起一块铁皮朝着那听足后背砸去,吸引住那听足的注意力之后,朝着刑术两人喊道:“往回跑!快!快!” 萨木川说完,转身又滑了回去,滑到谭通的身边,而刑术与阎刚两人则拔腿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与萨木川、谭通会和之后,也顾不上问什么,四人都看向残骸的左侧,一边后退一边紧盯着。 果不其然,那听足持刀出现在那,试图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的时候,被铁链牵制,只得在那拼命拽着铁链,根本无法再上前。 “这是什么东西!?”谭通终于忍不住问道,“是僵尸吧?” 萨木川压低声音道:“别出声,这东西是瞎子,他看不见我们,只能靠听靠感觉!” 阎刚扭头看向萨木川:“你知道这东西?” 萨木川没回答,刑术则慢慢朝着后面退着:“往后退,退到我们下来的出入口处,等安全了之后再说。” 四人随后转身保持着相对的安静,朝着出入口慢慢走去,但每个人都几乎是三步一回头,担心那听足会挣脱锁链追上来。 迷宫上端,忐忑不安等待许久,都没见徐有回来的贺晨雪试图要扶着石柱慢慢离开,元震八见状不好,只得上前制止她,当元震八冲到贺晨雪身边,按住她肩头的时候,贺晨雪不禁大叫起来,元震八只得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叫,是我,元震八!” 这句话说完,贺晨雪才慢慢平静下来,微微点头…… 贺晨雪的尖叫声没有传到地下,但在几十米开外,依然在用特殊规律寻找着出入口的徐有则清楚听到,开始他倒是很紧张地回头看着,正要试图返回的时候,贺晨雪的叫声却停住了,他刹住脚步,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继续寻找着。 而在另外一端,贺晨雪的尖叫声,让原本已经处于迷糊状态的贺月佳猛地惊醒,伸手去抓原本应该在旁边守着她的凡孟,可这一抓却抓了个空,贺月佳立即睁开眼朝着周围看去,却没有看到凡孟的踪迹,不由得张嘴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可凡孟并没有回答,周围也寂静得恐怖,贺月佳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天空,又下意识抬手看表,但因为她的眼睛无法看清楚太近东西的缘故,她根本无法看清楚表上的指针,只能从光和太阳的位置来判断,不久太阳就会落山。 “凡孟?”贺月佳又喊了一句,没有人回答,她吃力地扶着身后的石柱站起来,四下张望着,却不敢再迈出半步,因为这里机关重重,如今的她一只脚已经踩在棺材之中,她不知道当自己迈出去另外一步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此时的凡孟正在十来米开外的一块岩石处,查看着上面那些奇怪的符号,在他身后的地面上,是他用石头划下的痕迹,等下他便可以沿着这些痕迹原路返回,这比用绳索来说,方便太多了。 可急于离开这个鬼地方的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已经笼罩住了正处于惊恐和无助中的贺月佳。 第二十一章:伤 当黑影笼罩到贺月佳的同时,贺月佳也意识到有人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当她猛地转身,同时拔出匕首的时候,黑影以极快的手法打落了她并没有拿稳的匕首,侧身一绕,来到她的侧面,抬手就朝着她脑后击打而去。 重击后,贺月佳瞪眼晕过去,她倒下瞬间,最后看到的是一双黑色的高帮靴子。 披着麻木斗篷的黑影立即搀扶贺月佳,第一时间发现她手背上的伤,低声用奇怪的强调说:“中了鬼虫毒竟然能活到现在,奇迹!” 黑影扛起贺月佳,转身消失在迷宫之中。 等凡孟顺着自己用石头所刻画的痕迹原路返回的时候,唯一看到的只是贺月佳与自己的行囊,周围没有血迹,没有搏斗挣扎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周围有机关开启的迹象,人似乎就那样突然间凭空消失了。 “月佳——”凡孟急了,扯着嗓子四下高喊着,“贺月佳——” 没有人回答,他像无头苍蝇一样直接朝着自己下意识人准的方向奔去,刚奔了几步,脚下就踩中一个机关,他下意识趴下试图避开两侧射来的短箭,没想到趴下的瞬间,才发现此机关正是朝着自己腿部去的,自己趴下正好将头部对准了短箭袭来的方向。 千钧一发之极,一双手抓住凡孟的脚踝,往后猛地一拖,让凡孟从死神的镰刀下逃脱,冷静下来的凡孟一翻身想要看清楚救自己的人是谁,却因为那人背对着阳光,自己双眼只能看到一个不算高大的黑影。 “把自己女人弄丢了,然后就去寻死?”那人说完干笑了一声,“这不像是凡首工的作风呀!” 凡孟听到这声音,知道来着是徐有,立即翻身起来,故作冷静道:“我是着急了些,不过谢谢你救我一命。” “只是谢谢?”徐有上下打量着凡孟,故意刺激他,“如果我救了刑术,刑术对我估计就不仅仅只是道谢这么简单了。” 凡孟却是笑了:“徐有,虽然我现在的确很着急找回我媳妇儿,但也不至于因为你的激将法而丧失最基本的判断,而且我知道,你肯定知道这迷宫的出入口,否则的话,不可能这样来去自如,再者,你也应该是纹鼬的人。” 徐有摇头:“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来这里的确有目的,但收买我的人不是纹鼬。” 凡孟皱眉:“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势力牵扯进来?” 徐有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凡孟上下打量着徐有:“你想和我做交易?” 徐有点头:“当然,不管怎样,你都是铸玉会的首工之一,说服了你,等于是得到了铸玉会一半的支持,至于刑术那另外一半,我有其他的办法。” 凡孟思考了下,问:“你想要什么?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考虑,不过你先得把月佳还给我!” “你误会了!”徐有摇头,“我并没有掳走贺月佳。” 凡孟一愣,下意识看向周围:“你是说,这个迷宫里还有其他人?” “之前我还不确定,但现在确定了,应该有。”徐有看着远处,“否则的话贺月佳不会离奇失踪。” 凡孟问:“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你都告诉我,我们合作!” 徐有笑道:“凡孟,你费尽心机想找到甲厝殿,不单单是因为纹鼬的威胁吧?我实在不愿意相信,你这种有野心的人,会在完成这次行动之后,卸任首工带着你的老婆做个小买卖,当个普通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原本你是想以找到甲厝殿作为理由,在行内扬名立万,真正当上首工,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一个刑术,而挑选刑术的人竟然还是你的岳父璩瞳,他的做法让你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了。” 凡孟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在徐有眼中,他基本上算是默认了。 徐有自顾自地点头道:“所以,你迫切地想抢在刑术前方找到甲厝殿,而且你很清楚,刑术这种人不会与你争夺这个所谓的功名,他会放弃给你,也会承认是你先找到的,这样一来,你的路就铺平了,当然,就算刑术不承认,你说不定也会用其他手段迫使他承认,亦或者干脆干掉他!” 徐有说到这,语气变得有些凶狠,凡孟则是冷笑了一声,徐有紧接着又笑道:“不过你不敢,刑术身边那几个人都不是吃素的,你的头脑比不上刑术,单打独斗也不是他的对手,这里也没有完全忠心你的人,连那个原本与你站在一起的元震八都选择脱离你,你剩下唯一能合作的人只有我!” 凡孟道:“你说够了吧?给句痛快话,要不要一起干!” “可以啊!”徐有笑道,“但我们这种盟约不会太持久,因为等我们合作到达终点的时候,不是你弄死我,就是我杀了你,毕竟在这个地方,算是法外之地,人死了,顶多算失踪,你我都不怕死,不如合作吧。” 徐有向凡孟伸出手去,凡孟笑着握紧了他的手。 就在众人为了各自的目的忙碌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走出迷宫,来到那处深潭边,抬头仰望着头顶上那巨大瀑布的人,竟是一直保持着无线电静默,如同失踪一般的白仲政。 白仲政眼前的深潭呈半圆形,周围都有可以下脚的阶梯,阶梯延伸进水底,潭中水在阳光下泛出碧绿,这种碧绿就像是一块上好玉石透出光亮一样,让人禁不住慢慢走近要看个究竟。再看对面的瀑布,从上到下至少有30多米,而在瀑布之中隐约可见有一扇巨大的雕花石门,石门两侧还有两头仰头张嘴的镇妖吞水兽。 白仲政拿起对讲机,正准备呼叫刑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拿起了自己藏起的卫星电话,拨打了出去,许久,电话那头传来了郭洪奎的声音:“仲政,你找到了?与奇门有关吗?” 白仲政迟疑了一秒道:“奎爷,我应该到了甲厝堡的外面,我已经看到瀑布里面的大门,这一路果然没有白来,当年刑仁举的确将线索藏在了甲厝殿之中。” 郭洪奎立即道:“你能联系我,说明你现在是一个人?” “对。”白仲政应声道,下意识回头看了下迷宫的出口,“我是一个人,我是第一个走出迷宫来的人,我找到了规律,规律就是机关的布置,是按照最基本的方向和十二时辰来定位的,只要找到这个规律,花点时间就能出来,设计这个迷宫的人肯定不是苗人。” 郭洪奎兴奋道:“那你还不快点进去把刑仁举留下的线索拿到手!” “奎爷,这有点……”白仲政迟疑了下,然后坚决道,“这有点不仁不义吧?因为刑术找到奇门的线索,是要交给那个什么纹鼬的。” 郭洪奎一愣:“纹鼬!?什么纹鼬?” 白仲政这才将纹鼬的事情说了一遍,郭洪奎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你说得对,人命关天,我可以等着刑术等人一起进去,我这边也会想办法追踪纹鼬,用我的办法查查这个组织为什么会对奇门感兴趣,挖挖他们的底,但我的能力有限,所以,无论如何,你也一定要守护好奇门的秘密,不能落在其他人的手中,否则我无法面对郭家的祖先。” 白仲政立即道:“奎爷你放心,我会以命相搏。” 挂掉电话,白仲政这才试图用无线电呼叫刑术,却没有想到打开对讲机之后传来的全是杂音,他尝试了好几遍,换了不同的角度之后,只得放弃,随后看着隐藏在瀑布中的那扇石门,决定试试能不能打开。 迷宫深处,元震八与贺晨雪久等不到徐有回来,元震八便意识到徐有应该是从先前贺晨雪的那声尖叫中判断出有人接近了贺晨雪,所以并没有直接现身,也许去继续找出路,也许潜伏在暗处,看自己与贺晨雪会说点什么。 但实际上,元震八对贺晨雪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现身的原因完全是出于贺晨雪的安全考虑,当然,也是想如果救下了贺晨雪,或许与刑术之间的关系就不会那么僵,虽说早先两人的关系已经算是破冰,但要更进一步,则需要贺晨雪这个媒介。 当然,元震八还对徐有那句“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你的价值”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贺晨雪的价值是什么呢? 坐在贺晨雪身边的元震八偷偷地看着这个柔弱的女孩儿,这个负心者,这个在感情极端者眼中死不足惜的女人,她在这次的冒险中到底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仅仅是辜负了刑术,又变成了凡孟棋子的人吗? 事情没那么简单。 元震八想到这,起身道:“我们留在这里只能等死,食物和饮水虽然还有,但入夜之后,鬼知道这个迷宫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贺晨雪却微微摇头:“我不走,他会救我的。” 元震八张口想说“你说的那个他是谁”的时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打击贺晨雪,因为除了贺晨雪之外,谁都知道,凡孟眼中只有贺月佳,除非贺月佳遭遇危险,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手的。 迷宫底部,地下河河床沿岸,距离出入口五米的位置,刑术四人在确定那听足没有追来之后,都松了一口气,不是坐下,就是靠着一侧的洞壁喘着气,大家脑子中都是一片混乱,完全对先前发生的事情理不出头绪来。 连续的紧张逃窜,加之先前险些被杀的惊吓,导致谭通在喘了一会儿之后,侧身就呕吐起来,阎刚上前轻拍着他的背,又递水壶给他漱口,谭通好半天缓过来,张口就道:“僵尸!肯定是僵尸!” 阎刚没赞成也没反对,只是道:“没有人中了那么多箭还没事的。” “有!”刑术点头道,“你们都忘记了元震八所讲的那个故事了?” 谭通皱眉:“你是说,将死之人服了赶尸匠特制的奇药隔世,然后变成的那种怪物?” 刑术看着萨木川:“对,那种怪物不就和传说中的僵尸差不多吗?” 谭通此时发现刑术看着萨木川,他也猛然间想起来萨木川先前救自己时候说的那句话,加之最早阎刚的怀疑,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拽住萨木川,问:“你小子到底知道些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纹鼬派来的!?” 萨木川看着谭通道:“炮哥,我的确有事瞒了你,但我不是纹鼬的人,也没有想害你们。” 谭通不松手:“那你说清楚,你有什么事瞒了我?” 刑术上前,示意谭通松手,谭通这才松开,但紧接着又压低声音,狠狠地问:“你他妈倒是说啊!都这时候了,你瞒着有用吗?” 萨木川点头,抬眼看着四下,好半天才道:“我……我以前……好……好像来过这里。” 其他人三为之一愣,阎刚立即问:“来过就是来过,什么叫好像?” 萨木川将头低下来,拨开自己的头发,刑术下意识打开电筒照了下,发现那里有一道伤疤,问:“什么意思?” 萨木川道:“我头部受过伤,对几年前的回忆一直处于模糊状态,直到我们走进迷宫之后,我才意识到这里我好像是来过一样。” 谭通道:“你失忆了?” “不算是,是一种精神创伤症。”萨木川摇头,“医生说,是因为精神过度紧张,加上脑部受伤导致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几年前,我没有走那个盆地进来,而是从另外一边翻山进来的,我好好想想。”萨木川捂着头道,闭着眼睛,“当时我是应邀来救人的,那时候有一支远足的队伍,一行大概是10个人,都消失在湘西的山里面了,其中有一个年轻人的父亲很有钱,想尽办法,找了当地熟悉地形的苗人,进山搜索,那人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之得找到,哪怕是找到骨架也行。” 刑术等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听萨木川继续说下去:“所以,当炮哥找上我,说要来湘西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既害怕又激动,我其实就是想找到自己为什么会怕的原因,因为我以前从来不畏惧湘西的深山,就从那次之后,我就有些恐惧了,所以,我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刑术点头道:“你的意思是,那次营救行动失败了,最终活下来的人只有你一个,对吗?” “不,三个。”萨木川看着河床道,“我和我的堂哥,还有一个有经验的登山专家,我堂哥获救之后,一直处于昏迷中,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我之所以要签合同,要那么高的价钱,完全是为了他。” 谭通立即问:“那个登山专家呢?也成了植物人?” 萨木川抬眼看着谭通道:“他在医院躺了三天后,伤重不治死了,颅内出血导致昏迷,错过了开刀的最佳时间。” 阎刚问:“为什么会这样?” 萨木川皱眉:“我就是想搞清楚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我一直稀里糊涂的,直到我们下来,我听到那铁链声,我终于回忆起来了,我们队伍中的其他人就是被那东西杀死的,一共12个人,全部死在那东西的手中,有两个被直接劈成了两半!” 刑术等人听到这,倒吸一口冷气,因为谁都知道,正常人即便手持神兵利器,要将一个人劈成两半,不仅得掌握好技巧,还得有相当大的力气,三者缺一不可,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做到的。 谭通蹲下,看着萨木川又问:“你全部都回忆起来了?” 萨木川摇头:“不行,全是片段,我只能记得死了很多人,逃出来我们三个,那时候我们三个人吓坏了,也没有受伤,顺着峭壁爬回去的时候,那个专家摔了头,我和堂哥轮流背着他继续往回走,然后遭遇到了暴雨,我和堂哥都摔下了山,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获救了,详细的我实在想不起来。” 刑术道:“这么说,你们也走进了迷宫?” “对,我们是迷路了才误闯进来的,你们也看到了,gps完全没用。”萨木川指着飞机残骸的方向,“我们就是顺着那飞机残骸砸出的洞下来的,下来之后就遇到了那东西。” 刑术思索了一番,问:“你先前说不要发出声音,那东西是瞎子,是你上次面对那怪物时候得出的经验?” “对,不过是我堂哥发现的。”萨木川的脸色惨白,“那东西对光没有任何反应,说明看不到任何东西,视神经完全被破坏,只能靠听声音来辨别其他东西的位置,另外,这东西还能听呼吸。” 刑术立即道:“对,听呼吸,先前那东西凑近我跟前来,应该就是想靠近听呼吸,这么说,这玩意儿不是无敌的。” “还有那铁链!”阎刚也想起来什么,“说不定我们顺着那铁链走到尽头,就能发现那怪物的秘密,而且既然那玩意儿用铁链绑着,说明这里不仅只有他一个,还有其他的什么人,这个人将这怪人当狗一样饲养着,为自己看家护院。” 谭通听完,下意识看向那怪人所在的方向:“元震八的故事里,能弄出这种怪物的只有赶尸匠,你的意思该不会想说,这里还住着一个赶尸匠吧?” 刑术也看向那边:“也许吧。” 第二十二章:诡异的存在 赶尸匠! 现代还真的存在赶尸匠? 刑术等四人脑子中都冒出这样的念头,虽然不相信,但先前那连中几箭都不倒下的怪人似乎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我还是那句老话,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某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更相信万物有灵,可迄今为止,我遭遇的所有看似离奇并无法解释的事情都是人为造成的。”刑术说完抬手指着前方,“所以,我们必须搞明白这里是不是有个赶尸匠,如果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靠什么活着,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那个不死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阎刚和谭通点头,萨木川还在发愣,此时谭通立即道:“还发什么愣?现在误会解除了,也知道你不是纹鼬派来的了,我反正是松了一口气,否则我也跟着背上奸细的名。” 说着,谭通故意看了一眼阎刚,阎刚立即道:“对不起,是我多想了,别在意,就当我胡言乱语。” 谭通拍着阎刚的肩膀:“没事,等我回去买车的时候,你送我点车内饰,什么脚垫呀,车载净化器,行车记录仪什么的,反正你也对不起萨木川,原本他也要送我的,他那份你买了吧,就这么定了!” “诶——”阎刚一愣,“为什么要我买啊?” 谭通咧嘴笑道:“你不是要赔罪吗?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两人正在那贫嘴的时候,河床深处,飞机残骸后端传来了一声哀嚎,哀嚎声回荡在人造山洞内,让刑术等四人立即停止了所有动作,全身僵在那,一动都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就当刑术刚向前迈了一步时,残骸后方再次传来了哀嚎声,这一声比刚才的还要惨,还要响亮…… 那哀嚎声从残骸顶端的窟窿传了出来,回荡在迷宫之中,不管是依然身处迷宫中的元震八、贺晨雪、凡孟和徐有,还是已经走出迷宫,站在深潭边缘的白仲政,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什么声音?”凡孟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又看向徐有,“你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徐有微微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声音传来的位置有个窟窿,窟窿是被一架二战时期的日本侦察机撞出来的,窟窿连同着地下的洞穴,洞穴中有一条地下河。” 凡孟一愣:“什么?下面还有个洞穴?” 徐有点头:“对,我们现在所站的迷宫,是在地下河的基础上搭建出来的,换言之,原本下面的地下河,是一条普通的河流,有人在河流上方重新铺了一层地面,再建造了这座迷宫,而且,你一直想找的铸玉会发源地甲厝堡就在这里。” 凡孟看着四下:“这里?哪儿?地下?” “不。”徐有摇头,指着自己脚下,“就是你双脚所站的这个迷宫,这里就是甲厝堡!” 吃惊的凡孟一直看着徐有,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夕阳西下,红日沿着山脊背慢慢移动着,再过一会儿,这个火红色的天体就会带着光明离开,让黑暗再度笼罩这个世界。 在另外一头的元震八和贺晨雪两人,也被那哀嚎声惊得一愣,贺晨雪下意识靠近了后方的石柱,而在不久前发现石柱上面那些文字有古怪的元震八也下意识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声自语道:“那是什么?” 贺晨雪道:“也许有人受伤了?” “听起来像,但是……”元震八说到这停住,摇了摇头又说,“可怎么会叫这么惨?” 贺晨雪微微点头,扭头继续看着元震八拨开石柱表层植被的手,问:“你在找什么?” 元震八再次扭头看着石柱上面那些符号,举起放大镜道:“这些所谓的神秘符号,实际上只是被刻意拉伸的汉字,如果换个角度,把脑袋斜过来看,就能清楚地看出来,你的眼睛比较奇特,你只要微微偏头,不需要放大镜就能看得很清楚,如果你要看,就抓紧时间,因为太阳一落山,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贺晨雪点头,一边按照元震八的指示去看,一边问:“天黑之后,咱们怎么办?” 元震八摇头:“不知道,最坏的打算是,你睡觉,我守着,扛到天亮,其他人我不敢说,但我相信刑术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贺晨雪听到“刑术”二字,眉头微微一皱,没再说什么,而是仔细看起来,随后开始念念有词,看着念着,贺晨雪忽然没声了,而且还抬起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嘴巴,一副惊讶的表情。 一侧的元震八看着她这幅模样,立即问:“你发现什么了?” “这……”贺晨雪指着上面的文字,“这上面的文字记录全都是选玉和制玉的方式方法,而且都是传统古法,有很多都是铸玉会不外传的法子,等等,这该不会……” 元震八何其聪明,他听贺晨雪说到这之后,立即明白了,下意识看向周围,随后道:“这里应该就是甲厝堡,只要走出这个迷宫,应该就可以到达甲厝殿,当初铸玉会的璩家人没有进入甲厝殿,而只是来到了甲厝堡,原因就在于甲厝堡是个迷宫,无法轻易穿过,所以到达这里便止步不前了,不过璩家人那么聪明,应该可以破解这个迷宫,我想,应该是这些石柱上面记载才是真正让他们停下脚步来,不再前进的原因吧。” 石柱上的那些记载,对于当年的璩家人来说,就好像是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中大理国无量山的琅嬛福地一样,收藏了天下武功秘籍,一旦练武之人来到这里便会永久性停留,即便是在琅嬛福地之后还藏着一个更为神秘的场所。 贺晨雪也认同元震八的分析,此时也显得很兴奋,兴奋了好一阵之后,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害怕的念头这才重新回到脑子中。 元震八看到贺晨雪脸色变了,也立即打开手电,打开的刹那,发现自己正前方某处燃起火光,他忍不住立即喊道:“我们在这里!喂!快来!我们在这里!” 元震八说着,一把抓起贺晨雪,作势就要朝着那里奔去,但跑了两步之后,元震八又刹住脚步,因为他最早就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来时自己都险些被机关暗算四五次,而此时天色已暗,身边还带着贺晨雪,不能冒险。 “算了,咱们还是等到天亮吧。”元震八深吸一口气,带着贺晨雪坐回原处,“相信刑术吧,他一定能来救我们的。” 贺晨雪不语,只是坐在那,一语不发。 迷宫中部,徐有已经带着凡孟来到了飞机残骸砸出的那个窟窿处,凡孟急着下去的时候,徐有却拦住他,问:“先前喊我们的声音应该是元震八的,他肯定是看到咱们的手里燃烧棒的光了,而且他现在应该是与贺晨雪在一起,我可以回去救他们。” 凡孟看着那窟窿,却是问:“徐有,你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告诉你的?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既然你知道,又为什么不先我们一步去找?” 徐有盯着凡孟,还是问:“我问你,我,要不要,回去,救他们?” 凡孟皱眉:“你先回答我。” 徐有脸色慢慢沉下去,语气也立即变得冰冷:“姓凡的,你听着,我和你是合作关系,也就是说,在合作期间,咱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如果你听明白,我可以再说清楚一点,那就是,你不能指挥我,否则的话,你活不过十秒。” 凡孟咬牙,也冷冷问:“我只想你回答我的问题,既然是盟友,那就应该共享资源吧?” “十、九、八、七……”徐有盯着凡孟的双眼开始倒数,当他倒数到“三”的时候,凡孟微微摇头。 徐有停止倒数:“不救?” 凡孟笑道:“为什么要救?你给我一个救的理由?救了他们对咱们没好处,元震八太聪明,救他,等于是多一个敌人,贺晨雪又完全没用,留下来还会成为我和月佳之间的障碍。” 徐有笑了,笑得都合不拢嘴,随后抬手拍了拍凡孟的脸:“你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够狠。” 凡孟冷笑一下,想要抬手将徐有的手拨开的时候,徐有突然间抬手,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直接将凡孟打得眼冒金星,脑子发懵,他猛地回头瞪着徐有,发现徐有还是之前那表情:“除了够狠,你也够不要脸,另外,还够蠢。” 说着,徐有直接一脚将凡孟踹进窟窿之中,自己则扭头看着元震八和贺晨雪的方向:“等着吧,如果刑术来不及回来救你们,我也会回来的。” 说完,徐有跳了下去。 两人跳下去的时候,刑术四人已经走远,他们一直尾随着那个怪人朝着地下河的源头走去,而先前那怪人的四声哀嚎都是因为他拔出那四支弩箭时所发出的声音,当刑术绕过残骸之后,踩在河床边时,就踩到了其中一支箭,随后蹲下,将手电调整到光线最微弱的那一档,仔细搜索之后,又发现了另外三支。 刑术陷入疑惑,觉得太奇怪了,那东西中箭的时候不发出哀嚎,相反拔箭的时候喊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时间容不得他多想,因为那怪人已经开始往回走了,也许是被那个所谓的赶尸匠召唤?也许现在跟着怪人,就能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四人加快了步伐,沿着河床两侧快速追了上去,但与怪人始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担心被那怪人听到任何动静。 上方迷宫中,唯独还留在这里的元震八与贺晨雪两人看着眼前那堆极小的篝火发呆,点燃这些篝火不算容易,因为周围可以燃烧的干柴树枝之类的东西极少,大部分都是刮风下雨的时候从外界带进来的,所以只能省着点用,有火光就不错了,一来可以防止万一有野兽入侵,二来是可以让来营救他们的人看清楚位置。 元震八虽然很疲惫,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如果睡过去,贺晨雪这种柔弱的女子肯定不可能值夜,一旦出事,两个人都死定了,于是在那强撑着,安慰贺晨雪道:“没事的,你放心,刑术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贺晨雪依然不语,元震八看了一眼她,问:“说起来也奇怪,如果我是女人,我肯定会选择刑术,而不是凡孟,你倒挺另类的。” 贺晨雪看着篝火:“如果你是我,你也会选择凡孟的。” “我知道,凡孟是你初恋,但这个人……”元震八摇头,“我只能说,这个人不适合你,但适合你姐姐贺月佳。” 贺晨雪抬眼:“为什么?” 元震八道:“你姐姐没你那么单纯。” 贺晨雪知道元震八的言下之意其实想说贺月佳与凡孟属一丘之貉,于是问:“那刑术呢?我相反觉得刑术某些时候比凡孟可怕多了,凡孟的某些东西是摆在表面的,而他是隐藏着的,我不喜欢和一个喜欢隐藏自己的人在一起。” 元震八深吸一口气:“贺小姐,举个不恰当但可以说明问题的例子,例如说,你养了一只狼狗,从小养到大,狼狗对你很温顺,在你面前很可爱,但总有一天狼狗会长大,不,应该说,哪怕是不长大,你这个主人被袭击的时候,狼狗也会挺身而出保护你,这个时候,狼狗就会舍弃可爱的那一面,挂上凶狠的表情,因为它不这样做,就无法保护你。” 贺晨雪苦笑道:“可是,刑术这个人,你永远捉摸不透,就算他内心无比愤怒的时候,他的表情和行为举止都可能表现得很无所谓,而且,当你与他含情脉脉,互相对视的时候,你心里也许是紧张和兴奋,而他心里却在分析和判断,我需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而不是一台思考机器。” 元震八点头:“我知道了,也明白了,可是你不知道,也不明白。” “什么?”贺晨雪一脸疑惑的看着元震八,“你有话直说。” 元震八往篝火里面扔了一根树枝,树枝立即被烧得啪啦作响,随后他道:“你想要找的是一个会说甜言蜜语,会哄着你,把你奉为女神的普通男人,可是,你第一不明白刑术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二不知道你自己原本也不普通。” 贺晨雪淡淡道:“我不普通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个半瞎子?” 这句话一出口,元震八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想起之前查看石柱上的那些个文字,就算用放大镜都如此吃力,而贺晨雪只需要凑近便可以清楚查看,再者,之前徐有说过凡孟不懂贺晨雪的价值…… 也许,甲厝殿中的秘密一直没有被发现的原因,就是因为绿瞳的关系?元震八陷入了沉思,想着想着不由得兴奋了起来,下意识低声喃喃道:“凡孟,你果然够蠢。” 不过,同时,元震八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又推测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答案,这个答案从他脑子中冒出的那一瞬间,他猛地站了起来,摸出手中的卫星电话,捏紧之后觉得证据并不充分,只得重新放下。 元震八这一系列古怪的举动让贺晨雪觉得很奇怪,但她没有再问,毕竟她现在都已经搞不清楚,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了。 地下河河床深处,怪人正拖着粗大的铁链缓慢地走着,绕过一根又一根的机关柱,河水也忽深忽浅,但怪人的步伐因为沉稳。跟在后方保持一定距离的刑术判断出,这个怪人应该不是没有思想的那种行尸走肉,单凭他行走的方式就可以判断出这一点。 这怪人应该是在那名所谓的赶尸匠的驱使下在飞机残骸和他所在的位置来回巡逻,一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便会对“来犯者”痛下杀手。 不过,当他们离源头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那里传来的哗哗水声的时候,刑术却惊讶地发现,怪人步入没到膝盖处的河水之中,慢慢朝着前方不到七八米开外的地下瀑布走去,随后穿过瀑布,打开里面那扇小门走了进去。 “地下瀑布?”阎刚半眯着眼睛使劲看着前方,“这么说,地下河的水还是从上面流下来的?” 刑术仔细听着,随后道:“仔细听,瀑布的流水声不太对劲。” 萨木川仔细听了之后点头赞同,谭通在一侧问:“什么意思?” 刑术指着上面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在地面上还有一处瀑布,瀑布水流砸向水面的声音并不单一,说不定,咱们头顶上就是迷宫的出口。” 谭通笑了:“希望,这就是希望,走吧,穿过那扇门,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玩意儿!” 阎刚抬手示意大家都别动:“我先去看看,一个人冒险,总比四个人送命要好。” 刑术摇头:“不行,太危险,你也看到那怪物了,力气大,连弩弓都射不死。” “我说了,一个人冒险,比四个人送命好。”阎刚脱下自己的背包递给刑术,“一个人目标会小很多,相信我,类似的潜入任务我比你们有经验。” 刑术只得答应,阎刚抓了两支匕首紧握在手中,慢慢下水,朝着瀑布中那扇并没有打开的门走去,萨木川则提起弩弓紧盯着前方,刑术则斜靠在谭通身后,谭通提着开山刀盯着身后,担心后面会突然冒出来其他什么玩意儿。 第二十三章:操控者 很快,进去的阎刚又立即返回,站在瀑布处朝着他们招手,示意他们快点进去,刑术立即牵头,涉水走了过去,紧接着阎刚让到一侧,让刑术看清楚门内的情况,但刑术只是看了一眼,立即就傻在那了,他无法将眼前看到的一些用语言说出来,或者用文字书写出来,因为眼前这一切的东西基本上不是千百年前就可以诞生的。 小屋内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中布置着复杂的机械,机械都建在石柱和石钟乳之间,利用自然的根基来稳固自身,再利用其中小型的叠瀑和数个滩流中的水流来运转,就像是一个靠着水流来持续运作千年的巨大钟表的内部。 后进入的谭通和萨木川也被眼前的这一切所惊呆的,惊讶之余,萨木川立即仔细观察了周围一圈,下意识问:“那个怪人呢?” 阎刚摇头:“我进去的时候就没发现那东西。” 最熟悉机械的谭通长大嘴巴慢慢上前,好半天才说:“天啦,谁要是告诉我,这些机械是千年前的人制作的,打死我都不相信,而且过了千年,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这些东西竟然不腐烂,不生锈?” 刑术上前,走到一座小型水车跟前,用手抚摸着,随后闻了闻:“怎么可能是乌木!?” 谭通一愣:“扯淡吧!乌木算是碳化木?硬度不足以支撑机械的运作。” “不,你不懂,乌木是青冈树、香樟树等等一系列树木沉入地下,经过千年或者万年的碳化过程中形成的,其中楠木形成的乌木硬度是最高的,因为原本楠木就有坚如铁石的质地。”刑术慢慢摸着那水车,“但是,就我所知,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将楠木碳化成为的乌木,做成这些形态,哪怕是现代工艺都做不出来,众所周知,你想把铁铸造成为其他模样,首先要用高温将其熔化,导入模具之中成型,但这些乌木就算再坚硬,说到底还是木头,等等,等等……” 刑术的手电晃过侧面角落中一个风车上的齿轮时,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疾奔几步,跑到那里蹲下来,然后将一块破碎的乌木拿起来,仔细看着,紧接着道:“不可思议,这些乌木全都是小块拼凑起来的,就像是一块块零散的积木,每一块都经过了细心的雕磨,严格的筛选,最终拼凑在一起,做到绝对的严丝合缝,如果不破裂的话,看起来就像是用一整块乌木雕刻出来的一样,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手艺?” 刑术此时此刻才明白,为什么璩家人单单只是进入了甲厝堡之后,凭借着那些不完整的手艺,就以此基础建立了铸玉会,成为了天下最独特的一个以玉石为主的组织,同时还能制造出那么多高仿玉器。 “这个地方的秘密太多了。”刑术看着周围道,“不仅是这里,还有绝世楼以及下面的地下坐窟,以及最早到过的天地府,我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地点都是有关系的,而且就与那个铸铁仙有关系,那家伙也许真的是替代了耶律倍。” 阎刚立即问:“那目的是什么呢?成为皇帝,一统天下?” “不不不。”刑术摇头,“铸铁仙不仅仅只是一个类似工程师或者发明家之类的人,他很聪明,从天地府和绝世楼地下那些机关就能看出,他是一个极其聪明,非常了解人心的一个人,这种人不可能看不清楚形势,不可能不知道耶律倍是无法成为当时真正的契丹王者。” 萨木川对之前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并没有发言,只是警惕地看着周围,回忆着几年前发生的那一切。 谭通在那观察着机械,用手中的摄像机慢慢地拍摄着,同时道:“先不要说制作,单单只是设计这些就得花上好多年的功夫,这个铸铁仙得活了多久?才能创造出这些东西?” 刑术点头:“就现在的线索来看,早年铸铁仙创造了天地府,取代了耶律倍的身份,在原哈尔滨一带又在原契丹坐窟的位置,修建了绝世楼地下的那座怪塔,后来因为其兄弟的迫害,逃到了后唐政治避难,又在某个时期帮助苗人修建了这个地方,所以,他应该是与苗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他帮助苗人隐藏不可外传的手艺,而苗人提供给他合适的环境,以供他继续自己的研究。” 萨木川立即问:“研究?他要研究什么?” 谭通道:“你眼前看到的东西就是,他在研究机械。” 萨木川又问:“为什么要研究这东西?” “不知道。”刑术朝着里面走去,“但在当时,这种机械机关已经超越时代很多年了,虽然不知道他研究这种机械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可从现在的线索来看,刑仁举似乎也在追着这个线索而去。” 阎刚站在那思考了一会儿,在那低声自语着什么,许久才问:“刑术,你的意思是,当年刑仁举用朝奉的身份做掩饰,那个怪人拿着筷子找上门来之后,刑仁举逃离,接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顺着铸铁仙留下的古遗迹在前进?” 刑术点头:“对,刑仁举应该是顺着找下来,而我们是倒着找回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觅着这些线索应该就可以找到奇门,更何况,我现在还怀疑,奇门说不定也与铸铁仙有关系。” 说到这的时候,刑术笑了,满脸都是兴奋的笑容。一侧的阎刚先也是兴奋,随后又想起来了什么,拍了拍刑术的肩头道:“刑术啊,你这种人真的不适合恋爱。” 刑术一愣,随即明白了阎刚的意思,俯身从那些古怪的机械齿轮下钻过去,找到中间那条通道,朝着里面慢慢走去。 后方的谭通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萨木川在一侧低声道:“阎王的意思是,对刑术来说,情感上的失败或者成功,远远比不上他冒险生涯中的失败和成功能给他带来的影响。” 谭通再次一愣,看着萨木川:“喂,你怎么突然脑子灵活了这么多?” 萨木川面无表情地道:“我一直都比你聪明,平常没表现出来,完全是因为不想让你太自卑。” 谭通抬手就要去揍萨木川,抬手的瞬间,萨木川突然间一脚将其踹倒,被踹的谭通正要发火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眼前寒光一闪,立即意识到有人偷袭自己,萨木川眼疾手快踢开了自己。于是下意识侧身翻滚再次避过,抓起弩弓要射击的时候,却看到萨木川不知去向,而先前那个形同僵尸的怪人则倒挂在洞顶,手中紧握着那柄朴刀,脚踝与朴刀尾端的铁链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取下。 “萨木川!”谭通举着弩弓喊道,但萨木川没有回应,“刑术,阎王!” 谭通当然不可能是那怪人的对手,如果没有其他人帮忙,不要说战胜那东西了,他就连逃出去都难,就在谭通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时候,听到不远处滩流坑下方传来萨木川的声音:“别说话,别动,他要是靠近了,就闭住呼吸!” 谭通一害怕,将这些事情忘了,干脆躺在那一动不动,紧盯着倒挂在那里的怪人。 暗处的萨木川也抬眼看着,另外一方的阎刚与刑术两人也静立不动,只有这样才会让那怪人辨别不出他们所在的方向。 就在众人思考着如何将谭通从险境中救出的时候,一个东西从黑暗中扔了出来,直接落在萨木川的脚下。那东西似乎很软,落地之后只发出了很微弱的声音,但此微弱的声音立即吸引了怪人的注意,他下意识将自己手中的朴刀朝着萨木川投掷了过去,萨木川紧盯着袭来的朴刀,一个侧身避过之后,趴在地上,但趴下的瞬间,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药味。 怪人也紧接着落地,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萨木川所在的方向走来。 刑术见萨木川躲避不及,立即闪身出来,喊道:“喂,我在这呢,来追我呀!” 说完,刑术又拍打着周围那些乌木所制作的机械,故意发出巨大的响声,那怪人果然在抓起地上的朴刀之后,并没有在搜索近在咫尺的萨木川,而是转身朝着刑术的方向走去。 就在刑术准备逃开的那一刻,又是一个东西从黑暗中扔了出来,直接落在躺在地上的谭通胸口,虽然没有发出声响,但怪人走了几步,忽然抬头用鼻子嗅着什么,紧接着立即转身,朝着谭通所在的位置走去,同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朴刀。 缩所滩流坑下方的萨木川觉得那股药味越来越重,他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朝着谭通喊道:“有人在为这家伙指点方向,先前砸到你的那东西应该是药丸,那怪人能觅着气味找到你,你赶紧躲到水里面去,快!” 喊完之后,萨木川起身,将一只手放在滩流坑中,故意搅动水面,弄出很大的响动,随后俯身趴下,在地上匍匐前进,一边离开先前的位置,一边在地上搜索着最早砸在自己身旁的那颗药丸。 这一边的谭通已经连滚带爬,直接跳入了滩流坑之中,将自己大半个身体都侵泡在水中,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里的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凉,相反还是温水。 远处的刑术和谭通两人听到萨木川的话之后,意识到在周围肯定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人,于是立即散开,手持武器在那堆水车、齿轮和古怪的机械之中搜寻着。 周围的声音过于杂乱的关系,导致那怪人立在那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但最终会还是决定持刀朝着声响最大的谭通方向走去,毕竟谭通跳入滩流坑中的动静实在太大。 缩在滩流坑角落中的谭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持刀走来的怪人,眼睁睁看着那怪人持刀在滩流坑一侧的边缘上搜索着,时不时还猛地挥刀劈过,刀刃劈过的同时,还会响起刀刃抖动的“嗡嗡”声,以及刺耳的破风声,这些都说明怪人手臂力量极大,一旦被劈中,那是必死无疑。 同时,谭通还清除看到萨木川也慢慢跟在怪人的身后不远的地方,正在寻找着合适的武器,谭通的背包,弩弓,匕首和开山刀都扔得遍地。 怪人终于将朴刀伸进了滩流坑之中,开始沿着边缘慢慢拨动着,从谭通对面那头开始在水中划着“z”字型,动作无比缓慢,眼看着就要划动到谭通的跟前。 谭通浑身都绷紧了,嘴唇都在颤抖,知道一旦被发现,就算那家伙不用刀,单手就能捏断自己的颈骨! 与此同时,萨木川也抓起了地上的弩弓,慢慢靠近,瞄准了那怪人的后脑…… 洞穴略深的地方,刑术与阎刚正苦苦搜寻着,而黑暗中的那个黑影也发现了举起弩弓瞄准怪人后脑的萨木川,他立即站起来,抬手朝着萨木川就扔出了一颗药丸。 药丸出手的瞬间,阎刚抬眼就发现了黑影抬手的动作,他立即跃起,凭着感觉去抓空中的那颗药丸,同时指着黑影的方向喊道:“刑术,在那边!” 阎刚的手并没有抓到药丸,只是碰到了药丸的边缘,但也因此改变了药丸在空中的诡计,药丸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落入右侧的滩流坑之中,落地后的阎刚也朝着黑影所在的位置追去,等他追到的时候,刑术已经逼近了那黑影。 此时两人才发现,黑暗中躲着的那个人穿着打扮与下方的那个怪人一模一样,身高也差不多,在其脚旁也放在一柄坡刀,看起来就与元震八故事中的赶尸匠、听足完全没有区别! 刑术并没有上前,而是狠狠道:“快叫停下面那个东西!快点!否则的话,你和那东西都别想活!” “刑术,别跟着狗日的废话!”阎刚提起匕首,“把这狗日的解决了!” 那黑影被两人夹击包围着的同时,却是抬起双手,高高举起,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然后一字字说道:“我,投降,你们,缴枪不杀。” 刑术立即皱眉,阎刚也是浑身一抖,因为他们从口音中听出,眼前的黑影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中国人! 下方滩流坑边缘,怪人继续在寻找着其中的谭通,而萨木川已经手持弩弓逼近了那怪物的身后,一直闭住呼吸。他迟迟没有发射弩箭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眼前人就算是服了药,那还是个半活人,如果这个人没有被控制,也许不会追杀谭通,所以,他若是扣下弩弓,弩箭射入其后脑,他是必死无疑……换言之,萨木川也因此会双手沾满鲜血。 妈蛋的!萨木川!快发射呀!谭通眼睁睁看着朴刀要接近自己,只得咬牙闭上眼睛。 萨木川也咽了口唾沫,稍微抬高了弩弓,瞄准了那怪人的后脑,就在他不得不扣下弩弓扳机的瞬间,上方的机械群之中传来了一个男人——“停!” 这个“停”字之后,那怪人的动作立即僵住了,就像是被魔法瞬间石化了一样,立在那一动不动。 水中的谭通紧盯着那怪人,好半天确定了那怪人真的没动,这才吐出一直憋在胸腔中的那口气,随后大口大口呼吸着,呼吸的同时发现自己也差点尿出来,但他也憋不住了,干脆坐在水中直接就尿了…… 萨木川也放下了弩弓,大口喘着气,随后看到刑术和阎刚手持武器,将与眼前怪人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一个人押了下来,那人高举着双手,步伐缓慢,看外形与眼前这怪人就如同是一对双胞胎。 …… 哈尔滨,马迭尔宾馆内。 贾枫抱着电脑坐在床上,半眯着眼睛,也许是因为咖啡之类的提神饮料喝得太多的关系,他很想睡,但睡不着,况且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还坐着同样抱着笔记本的电脑,正在查阅着什么的马菲。 马菲的电脑中播放着周璇老歌《月圆花好》,衬得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很古怪,而马菲也在那低声跟着哼唱着:“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直到现在,贾枫都不愿意相信马菲是国际刑警,而且还是个卧底。因为他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到底哪儿像个警察了?也无法相信,在香港犯下那种大案,并且精通易容术的女人怎么会是国际刑警? 当然,贾枫根本不可能知道,就连马菲的上司都不知道马菲精通易容术这一点,也不知道马菲在接任务之后那些年经历过什么,这些事情对马菲来说,都是秘密,除了她和某些人之外,其他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马菲头也不抬地问,好像头顶上还长了眼睛,“你爱上我了?” 贾枫笑道:“阿姨,你可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可能是警察?而且还是国际刑警?” “你见过国际刑警脸上写字的?”马菲抬头指着自己的脸,“左边写‘国际’俩字,右边写‘刑警’俩字?去查案了,也不用带证件,走到人家跟前,一句话也不用说,左右晃脑袋就行了?” 贾枫笑着说:“阿姨,你刚才说的那叫晒脸。” 马菲点头:“你现在的行为不就是晒脸吗?” 贾枫把岔到话题一边,问:“阿姨,我就想知道,我们现在是不是通缉犯?如果是,算是多大的通缉犯?上没上国际刑警的红色通缉令?” 马菲抬眼看着他:“还没有,不过看样子,也许快了……” 贾枫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知道如果真上了通缉令,那就不是小事了。 第二十四章:暗黑网络 贾枫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他只是个快满18岁的少年,换言之,如果这件事在他18岁生日前没有结束的话,到时候他就会进监狱,而不是被教育或者进个少管所就能解决的。 如果不是因为对电脑太感兴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太聪明,如果……太多的如果在贾枫的脑子中回荡,所有的“如果”最终都变成了“后悔”两个字,他还小,还年轻,自己不能为了几十万就葬送自己的一辈子。 不过想到这些的时候,贾枫突然脑子中又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他下意识问:“阿姨,你还记得你怎么找上我的吗?” 马菲微微点头,她当然记得,她去了一个国内很著名的it网站,在站内的某个论坛中发了一个聘用私人助理的帖子,这是一种巧妙的雇佣方式,不过大部分黑客都能看明白,那就是雇主在找人做黑活儿。 如果愿意接受工作的人,会在完成雇主提供的一系列测试之后,与雇主直接取得联系,并且收取定金,然后进行第一阶段的工作,大部分时候,第一阶段的工作也算是测试,第二、第三阶段的工作才算是真正的进入正题。而马菲发的这个帖子其实不算专业,她是故意的,因为只有这种不专业的帖子,才会选出一些年轻的,想赚钱的,但也有实力,一直在这个行当内没有创出名堂的人。 所以,有经验的黑客只是会浏览内容,然后关掉这个网页,并不会对此上心,因为这个不专业的帖子中竟然明确提到了报酬,这是完全不允许的行为,而帖子也在发布后十五分钟内被管理员删除——这就是马菲的第一个测试,她在帖子中留下了极其复杂的排字密码代替了自己的联络邮箱,而十五分钟内不足以解开排字密码,而论坛的帖子又是实时刷新,如果帖子被删除,你的页面也会立即自动刷新,出现“该贴已被管理员”删除的字样。 所以,如果想解开密码,得到联系方式的黑客,就只能想办法进入管理员后台,从回收站中找出这个帖子。 其实这一步对大多数黑客来说很简单,不过该论坛为了避免相关的情况发生,会设置删除的内容时选择是否永久性删除,到时候如果你还想找到,就得花费一番手段了。 最终解开排字密码的人有五个,但在完成马菲两个测试的只有两个人,其中就有贾枫,不过贾枫却是最后一个敢没有拿钱,在马菲的指示下,黑进一个企业后台,将一份商业合同完整拿出来的人。 当时贾枫并不知道,他的行为已经足够进监狱了…… 马菲看着贾枫,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我想……”贾枫摇着头,“我想起我在看到你那个帖子之前,我刚刚想办法得到了一张虚拟的会员卡。” 马菲坐正,点了支烟:“你到底想做什么?” 贾枫想了会儿,问:“阿姨,你知道暗黑网络吗?就是deepweb?” 马菲点头:“当然,但我知道得不多,这些隐藏的网站需要通过动态请求才可以进入,一般人都进不去的,里面大多数充斥着的都是犯罪讯息,国际刑警方面追踪了很多年,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因为充斥在其中的人太多了,混迹暗黑网络中的人都是自发的,没有人组织,一个没有人组织而诞生的组织,要完全打击清除,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马菲说完,见贾枫在点头,她也意识到了什么,又问:“你的意思是,纹鼬有可能隐藏在其中?” “不是有可能,是绝对。”贾枫咬着指甲道,“混迹在那里的人,几乎没有被出卖的可能性,因为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个人要是出卖了其他人,那么就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那里的人会很轻松弄到钱,找到出卖者的身份,锁定他的位置,然后雇佣人上门干掉你,这是有真实案例的,欧洲、美洲都有。” 马菲道:“你的意思是,如果纹鼬是个顶级黑客,那么对他来说,暗黑网络是个他在网上藏身的最好地点?” 贾枫道:“没错,一旦进入那个区域内的人,他所在的位置的ip地址会自动被改写,外界也无法追踪,也就是说,等于是一个犯罪者进入了一个无主之地,那里没有法律,没有警察,只有不成文的规律,也会庇护犯罪者。” 马菲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如果他不在那里呢?” 贾枫道:“不可能,因为真正的黑客都会在那里揽客,因为离开那个区域所寻找的雇主,例如你这样的,很有可能出事,或者说根本就是警方的钓鱼执法,美国的联邦调查局就时常会做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做好几次。” 马菲在受训的时候也上过类似的课,不过培训这节课的老师对这个暗黑网络都并不了解,只知道皮毛,也说了一些传言,例如说这个网络在互联网建立之初就已经存在,而且是在美国政府的授意下建立的,目的就是可以安全地隐藏政府主导的一些黑色行动,这些行动的文件不能删除,又不能直接保留在政府机构的服务器当中,故此必须得创造一个这样的网络。 当然,还有其他的传言指是一批有钱人创造的,为的是满足自己的一些见不得人的私欲和不合法的买卖。 但到底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在这个网络之中充斥着很多“超级市场”,这种市场类似与电商在网络上所开的零售商圈,不过里面所出售的东西都是日常中购买不到,出售和购买都是违法的东西,例如说毒品和武器。 马菲问:“可是暗黑网络范围很广,只是一个泛指,里面有无数个网站,他会藏在哪儿?而且就算抓出来,也是虚拟的,无法追踪。” 贾枫从床上下来,坐在床尾,看着马菲道:“纹鼬是做什么的?” “文物走私和贩卖。”马菲说完之后,立即明白了,“你是指,他会在暗黑网络上贩卖自己的东西?” 贾枫点头:“黑暗网络上面贩卖这类古董之类东西的极少,因为混迹那里的人,都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但如果带着故事,或者有其他奇特功效的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 马菲摇头:“我没明白。” 贾枫解释道:“例如说这里有个古董花瓶,按照历史价值来说,可能价值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但放在暗黑网络中售卖会无人问津,但如果这个花瓶曾经被某些变态的人使用过,用来装手指头或者人血,亦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配合上一些照片或者视频录像之内的,这个东西的价值就会凸显出来,我在其中一个交易网站上看到过一个头骨杯。” 马菲微微摇头,贾枫深吸一口气道:“在那个头骨杯的图片下方,有一个视频,视频上面清楚拍摄下了这个头骨杯记录的过程……他们在非洲某个地方张贴出高薪招工的告示,而这个工种很普通,只要肢体健全的人都可以担当,没有学历之类的限制,不过薪水较比其他地方来说略高。” 马菲皱眉:“略高?” “是的,在非洲的大部分地方,只要薪水略高,就会吸引很多人,紧接着他们会一一筛选来应聘的人,从其中筛选出极少部分人,先给他们极高的价钱,告诉他们也许会离开非洲很长一段时间,让他们回家安抚家人,当然,他们首先会考虑那些孤儿,或者与家人关系疏远的人。等前期的一系列事情办好之后,就对他们进行培训。”贾枫紧盯着马菲的双眼,“所谓的培训,其实就是饮食起居都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们便会带着这些人来到某个封闭式的地下室,将人绑在椅子上面,小心翼翼地在你颈部割开一道口子,放血的同时将这个人的头皮剥掉。” 贾枫说话间,在自己的咽喉部位比划了一下:“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马菲再次摇头,贾枫又道:“因为只有才能保持皮肉的新鲜程度,如果血放光了再剥皮,那皮肤就会失去原有的光泽度,他们需要用皮来做杯垫。” 马菲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继续听贾枫说下去:“等这个人的皮被活生生剥下的时候,人早就死了,紧接着他们会用手工锯将人的颈骨锯掉,分离其颈骨和头骨,再用头骨制作头骨杯。” 许久,马菲回过神来,问:“这些个过程,他们全部都拍下来,做成视频,上传到暗黑网络之中?” “对,全程拍摄,分成很多段,总长度加起来有上千个小时。”贾枫脸色很是难看,“我开始认为上千个小时的东西,怎么会有人看,因为前面都很无聊,但我看到下面的浏览量数字之后,吓了一大跳,平均的浏览数字是十几万。” 马菲浑身一抖:“你是说,有十几万人浏览过这些个视频?这个数据是假的吧?网站自己修改的吧?” “我不知道。”贾枫摇头,“但是,全球差不多接近八十亿人口,十几万人口在这八十亿中占的比例多大?并不大,也许你平时看到的一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就是这些地方的常客。” 马菲让自己冷静了下,问:“那个头骨杯卖多少钱?” 贾枫喝了一口水后,道:“我浏览网站的时候发现,最早他们采取的是预售定价制,后来因为供不应求,变成了拍卖定制预售,也就是,如果你喜欢,你可以写出你对头骨杯的要求,写清楚对头骨原主人的性别,身高,体重,血型等等,支付一大笔定金后,就会有人与你接洽,给你看从前头骨杯的一些图册,你可以定制模样,要求雕刻出来的花纹,亦或者干脆雕刻上自己或者爱人的名字,然后就是等,在规定时间内,他们会制作完毕,当然,也会将整个过程刻录成为dvd给你,不过在dvd中,你无法看到除了头骨主人之外的任何人,也无法从该人所在的地方判断出他们的位置,等货到之后,你就得支付剩下的那笔钱,如果你不支付的话,那么,你就有很大几率成为其他人的头骨杯!” 马菲无比惊讶,她完全没有想到世界上还存在这种可怕残忍的事情。 “对了,如果你出得起高价,你还可以直接参与整个过程。”贾枫说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方的人会出现在你家门口,与你签订一份合同,收取 第一部分钱,带你前往那个神秘的地方,让你与头骨杯主人亲密接触,等时间到了,你可以近距离观看他们是如何将头皮剥下来的。” 马菲摇头:“可是,这样也不足以说明纹鼬会躲在暗黑网络之中?” 贾枫肯定地点头:“他是顶级黑客,顶级黑客不可能不知道暗黑网络,他们都会混迹其中,当然,如果你出得起那个钱的话,我们可以花钱在暗黑网络之中找他。” 马菲皱眉:“怎么找?” 贾枫道:“黑客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有名气的,大部分都有自己的阵营和团队,或者干脆单干,犯下过很多大案,但从未被抓住过;第二种,替某些公司和组织卖命,这些公司和组织都是有头有脸的,甚至有些是某些国家政府属下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被抓之后,为了换取相对的自由而被迫接受招安;第三种,就是自由者,说直白点,就是网络雇佣军,只要你花钱,他们就可以为你办事,我就属于这一种,但是其中资历最浅的。” 马菲立即明白贾枫的意思:“你是说,雇佣其他的黑客,在暗黑网络之中寻找他?” 贾枫使劲点头:“这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情,我们只能花钱求外援,如果你那的钱不够,我的钱可以不要,投进去,因为我不想进监狱,我想活命!” 马菲深吸一口气:“放心,钱我不会少你一分,这件事也可以做,不过前提是,你必须要在暗黑网络中找到关于纹鼬的蛛丝马迹,如果找不到,我是不会同意你雇佣其他黑客的这个提议。” 贾枫转身看向自己的电脑,也不说话,转身跳上床,抱起电脑回到桌前,开始自己的工作。 紧盯着贾枫背影的马菲,许久才将目光投回自己的电脑上,随后发现自己的安全邮箱内,又收到一份来自马卡诺夫的邮件,邮件的内容很简单,是约她半小时后在索菲亚教堂广场西面的地下入口处见。 马菲抬手看表,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时间马卡诺夫约见自己,肯定是急事,难道是说他找到那个内鬼是谁了? 马菲立即起身简单收拾了下,化了个妆,往自己身上弄了点酒,把自己弄成一个刚刚从夜场出来,走在回家路上的女子,又给专心致志的贾枫打了个招呼后,转身出门走出酒店,独自走在几乎看不到人的中央大街之上,朝着索菲亚教堂的方向步行而去。 马菲只花二十五分钟就赶到了预定地点,当她慢慢走到那个地下商场入口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马卡诺夫的身影,她觉得很奇怪,因为马卡诺夫绝不迟到,每次都会提前到达,侦查周围是否安全,然后再次联络她,确定是否真的要见面。 就在马菲觉得疑惑的时候,她转身就看到街道的另外一边站着戴着帽子,围着围巾穿着大衣的马卡诺夫,马卡诺夫手中提着一瓶酒,装着一个醉酒的俄罗斯大汉,走路也故意有些跌跌撞撞。 马菲看到马卡诺夫的同时,马卡诺夫再次四下观望了一阵,紧接着将手中的酒瓶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内,然后朝着马菲的方向走来,不过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一辆出租车突然间停在马卡诺夫跟前,紧接着马卡诺夫直接倒地。 一切都来得太快,以至于马菲看到马卡诺夫倒地的那瞬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闪身躲在一侧的柱子后面,微微探头出去的时候,看到出租车后方下来一个人,那人快速跑到垃圾桶跟前,从其中拿走了什么东西,随后上车。 同时,马菲还借着汽车停靠点旁边的路灯看到出租车的车窗摇开,开车的那个戴着棉帽和口罩,还围着围巾的司机侧过头来,直视着她这个方向。 马菲缩回头去,大口喘着气,直到出租车开走,她这才奔过去,来到马卡诺夫跟前。 走近之后,马菲才看到马卡诺夫的胸口中了一支弩箭,弩箭的力道很大,直接将他的心脏完全穿透。 与此同时,战战兢兢走来,想看个究竟的两女一男靠近,发现被弩箭刺穿的马卡诺夫之后,两个女子尖叫起来,男子则稍微冷静一点,转身带着两名女子一边离开一边打电话报警。 马菲知道马卡诺夫已死,同时也知道自己也完了,因为只有马卡诺夫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一死,自己就真的成为通缉名单上的国际大盗马菲,如果现在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一旦被中国警方逮捕,她有口难辩。 “对不起。”马菲道歉之后,刚要离开,突然想起来之前出租车上的杀手下车在垃圾桶中拿走了什么,她立即返回在垃圾桶内翻找,第一时间发现马卡诺夫手中的酒瓶不见了,她正在遗憾的时候,猛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立即将垃圾桶盖子掀开,将里面的黑色垃圾袋整个提出来,扛在肩头,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十五章:死老外 带着垃圾袋狂奔几条街的马菲,终于在一个背街的角落停下,将其中的垃圾全部倾倒在角落之中,然后开始细心地从其中寻找着马卡诺夫留下来的东西。 马菲很清楚,马卡诺夫不可能蠢到真的将线索留在酒瓶上面,但是他百分之百是知道自己会被灭口,加之马菲与马卡诺夫见面时,马卡诺夫的疑惑还有他一系列的表现,这让马菲怀疑,也许在当时马卡诺夫就已经判断出了内鬼是谁。 随后,马卡诺夫来到了今晚准备与马菲见面的地点,在垃圾桶中留下了线索,这才回去,回去之后,再用电邮联络马菲见面。这样做的目的有一个,那就是冒险引蛇出洞,证实自己的推测——如果他判断的那人真的是内鬼,那么这个人肯定能看到自己与马菲的邮件,也会判断出,也许自己暴露了,必须要赶在马卡诺夫与马菲见面之前,干掉马卡诺夫。如果对方这样做,那就证明马卡诺夫的推测正确,马菲便可以因此拿走垃圾桶中的线索。 因为,马菲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她应该很快就会意会马卡诺夫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马卡诺夫要故意在看到马菲那一刻,往垃圾桶中扔一个酒瓶的缘故,这是故意将转移内鬼的视线,让将他灭口的内鬼不会注意到真正的线索。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马卡诺夫深知自己要独自应付这个内鬼很吃力,如果不用这种办法,自己也会在短时间内会内鬼灭口,那样的话,自己就无法将情报传递给马菲,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马菲翻了两次垃圾,都没有得到太明显的线索,她坐在那回忆着,想起马卡诺夫在离开酒店房间那一刻,曾经拿出一盒烟,其中只剩下一支烟,可他却没有扔掉烟盒,却是放了回去,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开始抽中国香烟。 但从前马卡诺夫抽的烟只有两种,要不是切斯菲尔德,要不就是俄罗斯产的骆驼,他也是从来不抽中国香烟,认为不够劲。 想到这,马菲开始从垃圾堆中将马卡诺夫所拿的那个牌子的烟盒清理出来,找出五个烟盒,紧接着挨个搜查,终于在其中一包烟的锡纸后面看到了两排数字,第一排的数字是几个三位数,第二排则像是一个电话号码。 马菲拿出手机来,寻思了半天才将第二排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拨出去之后,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也许是因为是某地的座机,这个时间段无人接听吧,所以她只能带着那个烟盒在确定完全之后,返回酒店。 再说湘西迷宫地下河瀑布中,刑术等人在那个所谓的赶尸匠带领下,走到了洞穴深处,沿着天然浅滩池所构成的阶梯走到洞穴最顶端,在那里又发现了几个连接在一起,大小不一,却摆着各种生活用品和其他奇怪物件的洞穴。 而那个“赶尸匠”也摘下了自己的斗笠,脱掉了外面的斗篷,露出一张西方人的面孔,朝着他们咧嘴笑着。 谭通一愣,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揉了下眼睛,仔细看了看后,问:“是个老外?什么鬼?” 那个老外立即摆手:“我不是什么鬼,我叫肯特,全名叫查克。肯特!” 老外话音刚落,萨木川就冲上去,提起手中的开山刀迎头就朝着肯特的脑袋上直接砍去,阎刚眼疾手快,将跃在半空之中的萨木川直接撞倒,萨木川摔倒在地之后,刑术和谭通立即上前压住他。 刑术喊道:“冷静点!先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萨木川在那拼命挣扎着,瞪着肯特:“还需要搞清楚吗?就是这家伙,害死了当年我的那些伙伴!” 萨木川说完,肯特相反很激动,仔细看着萨木川,随后后退好几步,指着他道:“你,你和那些来杀人我的人是一伙儿的,你们是一伙儿的!你还没死,你又带着其他人来杀我了!” 肯特说话间,立即望向了停在不远处的那个怪人,也就是所谓的听足,正准备开口指挥那听足的时候,刑术一个箭步上前,捂住肯特的嘴,将其压在一侧的岩石上,同时把匕首横在他的咽喉之处。 刑术直视着肯特的双眼道:“听着,我现在只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还想错上加错的话,那就对不起了,我们几个人要做掉你和你的那个什么怪物,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完全是轻而易举,所以,你从现在开始所说的每个字,都不应该是指挥那怪物,而是向我们解释清楚这一切。” 肯特听刑术这么一说,立即吃惊道:“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刑术微微点头:“大概吧,我知道他服用了一种药物,可以听从你的指挥,而且他不算是死人,顶多算死了一半,从医学上来说,他应该是个活人。” 肯特使劲点头:“终于,终于有人理解我了,终于有人明白了!太好了!太好了!” 肯特突然变得高兴,这让刑术相反觉得奇怪,不过他现在迫切想搞清楚那个怪人的身份,于是扭头朝着阎刚道:“阎王,你去把那个怪物的斗笠和斗篷都取下来,看看他到底是谁。” 说完之后,刑术又对肯特冷冷道:“肯特先生,我奉劝你千万不要多嘴说什么,如果你试图说一个可以指挥那怪物的字,我就会马上让你见上帝。” 肯特闭嘴,使劲点了点头。 此时,后方的谭通依然死死压着萨木川,而萨木川的注意力也从肯特身上转移到了即将揭开那怪物斗笠的阎刚身上。 阎刚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先前他亲眼见到这怪物被弩箭射不死,而且力量巨大,毕竟那柄朴刀还带着铁链,要让自己灵活挥舞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事情。 走到怪物跟前,阎刚回头看了一眼刑术,刑术朝他点点头,他这才抬手将去揭斗笠,但没有揭开,此时肯特想要说话,刑术则立即压紧了自己捂住他嘴的手,肯特立即摇头,抬手指着自己下巴的位置。 刑术回忆,扭头道:“阎王,斗笠下方有绳子,你先解开。” 紧张的阎刚这才想起来斗笠应该有绳子系在下巴位置的,否则的话很容易掉下来,于是俯身去解开绳子,俯身低头的时候,他从下往上看去,不仅将怪物的死人脸看得很清楚,同时还看到那怪物正眼珠子朝下看着他。 阎刚吓了一哆嗦,下意识抖了下,谭通立即问:“阎王,没事吧?” “没……没事。”阎刚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上前两三下解开绳子,取下那怪物的斗笠,随后立即脱开,看着那怪物的那张脸。 接着洞穴中火把的光芒,众人清楚看到那怪物整个脑袋都是死灰色,不仅没有头发,连眉毛都没有,总之是没有任何毛发,脸上的皮都皱皱巴巴地挤在了一起,眼眶深陷进去,就像是眼部遭受了重击一般,两侧的颧骨高耸,如同是即将穿破皮肤。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眼珠子都是血红的,如同是装进了两个红色的灯泡一样。 可是这人是谁呢?这里又怎么会出现个老外呢?难道说这个老外就是当年1988年来的那批人中的那个老外?刑术这样想着,正准备问的时候,萨木川突然间对着那怪物喊道:“萨丰!萨丰!” 萨木川喊的同时,奋力推开了制住自己的谭通,朝前奔去,上前一把抱住那怪物,喊道:“萨丰!?萨丰你怎么了?” 喊完,萨木川又转身朝着肯特冲去,将手中开山刀径直抛了过去,刑术下意识抬手抓住那开山刀,举起刀对准萨木川喝道:“萨木川,给我冷静点,有话好好问,现在,给我退后五米!” 萨木川从刑术的眼神中看出他没开玩笑,尽力控制住自己,一边后退一边说:“那是萨丰,是我堂弟,我姑妈的儿子,都以为他死在这里了,结果他变成这种东西了,让那个死老外把他变回来!” 刑术微微点头,随后头也不回,一把将肯特抓过来,问:“你听见了?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首先,你得告诉我,被你控制的这个人,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所有人都看着肯特,等着他的回答,谭通则慢慢走到萨木川身旁,担心萨木川再次冲动,他好制住他,不让他做傻事。 肯特看着萨丰,抬手指着,半天要说什么也说不出来,萨木川作势又要上前,被谭通一把抱住,刑术皱眉道:“回答!” “你刚才说得对,他不算真的活着,但也不算真的死了,算是一半活着,我判断他脑部已经呈现出半休眠的状态!”肯特说着,拍着自己的脑袋,那模样很怪异,又说了一段英语,“我是个医生,我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但事实如此,事实真的就这样,太奇怪了。” 远处的阎刚问:“那死老外怎么又说英语了?他说的是什么?” 谭通的英语水平一般,萨木川听了个七七八八,在场唯一一字不漏全听清楚的只有刑术,刑术翻译了一遍,随后问:“肯特,你得从头说起,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1988年的时候来到这里的?为什么来?目的是什么?” 肯特摸索着墙壁,朝着一侧走去,随后坐在一张用木棍绑在一起做成的椅子上,又从旁观的坛子中摸索了一阵,摸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出的东西来,又将里面的一堆笔记本,文件之类的拿出来,最后又拿出个绿本子递过去。 刑术看着那绿本子,下意识道:“护照?还是美国以前的那种老护照?” 肯特使劲点头,眼眶中都渗出了泪水:“我叫查克。肯特,我是美国耶律大学医学院的研究生,至少曾经是,应该说,在被那群家伙骗来之前,我还算是个真正的医学研究生。” 谭通对肯特这番开场白很是不耐烦:“喂,你能不能从开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谁都不想听你的这番感慨,还有,你在这个地方,面对一群死人,你是怎么学会中国话的,虽然发音不标准,但还算讲得不错。” 刑术也看着肯特,期待他的回答,因为他对肯特能较为流利地说中国话,也深感奇怪。 “1987年,我还在学校研究关于癌症方面的课题,这个难题至今都是医学上的难题,找不到最简单的解决办法,直到米尔斯找上我。”肯特说到这里,还没有等刑术问,有立即解释到,“米尔斯是个律师,为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效力,那家公司叫做库斯科进出口贸易公司。” 刑术听到这,一愣:“库斯科?库斯科不是一家国际寻宝公司吗?” “不不不,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肯特立即摇头,想了想又道,“我只能说当时他们找上我的时候,还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 刑术寻思了一下,点头让肯特继续说…… 肯特在米尔斯全名都不知道的前提下,竟然答应了与米尔斯合作,其原因就是米尔斯给他带来了一种奇怪的药水,并告诉他,这种药水可以延续人的生命,前提是这个人主要器官不遭受重大创伤的前提下,并带了肯特去库斯科公司的一个保密仓库中,让肯特亲眼目睹了那种药的效果——他们让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服下了那种药水,而这个原本只能活不到一个月的癌症病人虽然变成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人,却奇迹地从当年1月活到了5月份。 那几个月,肯特都一直在仓库中观察着那个病患,发现癌细胞并没有扩散,而且少部分癌细胞竟然还出现了钙化,这让肯特兴奋不已,追问米尔斯这种神奇的药水到底是怎么来的?因为米尔斯一直没有给他那种药水做研究,而米尔斯告诉他,那种药水他们公司是在无意中得到的,如果还需要,必须前往东方神秘的国度,也就是中国寻找。 肯特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与米尔斯一起去中国。 当时的中美关系已经缓解,应该说算是在蜜月期,也是在1987年同年的8月份,中美投资贸易法律研讨会在北京召开,当时是由美国司法部部长领队,带了一支近2000人的律师队伍浩浩荡荡来到北京,在那之前,这位司法部部长曾向全美律师发出了邀请函,希望美国的知名律师都踊跃报名参加,当时报名参加的人数竟达到两万人,最终在协定下,确定了2000人参加这次会议。 米尔斯就是利用这次会议,将自己、肯特和另外一名美国前海军陆战队,现在也是律师的鲍尔一同带到了中国,并同期办理了相关的旅游签证,在会议结束后说明自己会去湖南一带旅游的意向。 应该说,米尔斯所办理的一切手续都是完全合法的,而且也没有向中国当局隐瞒他们要去湘西的意图,并且在文件上说明了,他们希望去湘西深山内考察一些植物和动物。 经过长时间的审核之后,国内公安部门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同时也派了当地公安部门的人协助他们,说是协助,其实也算是监视,也担心他们搞破坏。 肯特说到这想了想,又道:“当时我们10个人就浩浩荡荡出发了,除了我、米尔斯和鲍尔之外,其余7个人都是中国人,有2个是和我们一起从北京来的,有1个是在长沙等待我们陪同我们前往的,应该是警察,还有3个是找的当地人。” 谭通听到这,掰着手指头算着:“喂,才6个中国人啊,还有一个呢?” 肯特道:“还有一个先行到达,在山里面等着我们,是米尔斯花重金雇来的人,米尔斯说,如果没有这个人,在这个深山中要活命不大可能,但在当时,我最担心的还是北京来的那两个,还有在长沙机场接待我们的人,我知道,那3个人肯定都是警察。” 刑术在心中默默算着,肯特、米尔斯和鲍尔一共3个外国人,算上3个警察,再加上3个脚夫和1个向导,刚好10个人,这也与自己发现那营地的时候差不多。 不过刑术最好奇的便是那个向导,因为肯特的语气中,对那个向导明显带着尊敬,于是问:“你都能记得当时那些中国人的名字吗?” 肯特摇头:“除了那个向导之外,其他人的名字,我都记不住,当时我虽然恶补了一段时间的中文,但只是初级水平,能听懂的只是一些基本的问候之类的话。” 刑术微微点头,问:“那个向导叫什么名字?” 肯特立即回答:“陈泰东!” “什么?”刑术一愣,浑身一抖,立即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肯特以为刑术没听清楚,于是一个字一个字低说:“陈,泰,东!” 刑术立即愣在那了,而谭通、萨木川和阎刚也从他的表情判断出,他认识这个人。 谭通立即问:“刑术,你认识这个陈泰东?” “不能说认识,但是……”刑术显得十分疑惑,“但是我对这个人太熟悉了。” 第二十六章:老鬼的计策 远在哈尔滨的特殊看守所内,年迈的陈泰东一个人在操场上绕着圈子跑步。 清晨,操场上只能看到陈泰东一个人,只有在稍远的地方高墙之上才能看到巡逻的狱警和武警,他们也都对这个穿着囚服,却一个人独享放风时间的老头儿感到好奇。 楼上,站在窗口的傅茗伟正抽着烟,他又是一夜没睡,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个名叫尤里。马卡诺夫的国际刑警驻俄罗斯办事处下属“商业及网络犯罪部”部长死在了哈尔滨,而且是被谋杀的,所以,昨夜他们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这件事,但至今为止,没有查到任何可用的消息。 吴志南此时拿着电话走过来,低声道:“老傅,和你预想中一样,案发地点周围一公里内的监控在事发当时全部失灵,失灵的原因是监控中心被人入侵了,不仅是我们的,还有执法局方面的,防火墙都被攻破渗透了,同时黑客还删除了当天24小时内所有监控录像,硬盘清理得很干净,技术部门正在努力恢复。” 傅茗伟微微点头:“这件事与昨天国际刑警通报的拿起案件有联系吗?不是说他们锁定的黑客就在我们哈尔滨某个别墅吗?上面还派了一队人去,人是没抓到,监控也被清除了,但可以恢复,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吴志南摸出文件夹下面的平板电脑,打开后递过去:“已经恢复了,基本上证实是一男一女,男的正在通过户籍系统进行面部识别,女的基本上已经确定就是那个国际大盗马菲。” 傅茗伟一愣,拿过平板电脑:“就是那个在柏林和香港盗走两幅名画的马菲?” 吴志南点头:“没错,是她。” 傅茗伟看着平板,挠着头问:“对了,那个谁,叫什么来着?就是国际刑警派来的那个叫什么托雷斯的,他确认过了吗?” 吴志南道:“你说的那个国际刑警驻欧盟办事处下属商业及网络犯罪部部长,托雷斯。华特,第一时间给他看了,他也目测确认的确就是马菲,当年马菲在柏林第一次犯案就是他负责侦办的,直到现在案件都没有破获。” 傅茗伟摇头道:“看来这个马菲不是一般人物。” 两人正在商议的时候,董国衔小跑过来,递过一份彩印的档案:“头儿,查到了,与马菲在一起的那个男的叫贾枫,今年只有17岁,还在上高中。” “什么玩意儿?”傅茗伟一把抓过去仔细看着,“没搞错吧?才17岁?马菲和一个17岁的少年在一起?” 董国衔看了一眼吴志南,肯定地点头道:“面部识别了五次,没有搞错,除非这个人与贾枫长得一模一样,我也派人去查了贾枫的家,他家很有钱,他父亲常年来往于加拿大、韩国和中国三地,负责皮具买卖,他母亲与父亲的关系并不是太好,常年住在国外,贾枫跟着他爷爷和奶奶居住,也许是因为他父亲叮嘱过的原因,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家庭条件很好,以为他家就是很普通的一般工薪族。” 吴志南点头:“还有呢?” 董国衔又道:“这孩子很会用电脑。” 傅茗伟抬眼看着董国衔:“什么叫很会用电脑?等等,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的名字怎么这么眼熟呢?” 吴志南在一旁道:“我以为你想起来了,你记不记得潘峰案的时候,曾经有人入侵了地铁管理系统,导致地铁系统失灵了一段时间。” 董国衔在一侧点头,傅茗伟这才想起来:“对呀,就是这孩子干的,吴志南,这孩子当时不是你负责的吗?” 吴志南道:“因为当时没造成重大损失,加之他是未成年,认错态度好,写了检讨,交了一定的罚金,就让他爷爷奶奶带回去了,学校方面也派了人来,但学校方面说,应该是他好奇导致了,因为这孩子电脑方面很精通,自学成才,理科成绩极好,他的老师还拍着胸口说,这孩子将来不是清华就是北大,我查了他的背景什么的没可疑之后,只是将他资料归档了,没有再细查,没想到……” 傅茗伟站在窗口,看着操场内还在慢跑的陈泰东,自言自语道:“纹鼬组织中也有黑客,而且是很厉害的黑客,这孩子恰恰也是算是个黑客,这些是巧合吗?我真的不相信巧合呀!为什么单单在这个时候,国际刑警方面发现这个孩子和马菲的事情,又通报给我们?太奇怪了,这个案子迄今为止,未免太顺了吧?好像就是有人在告诉我们,这个马菲和贾枫就是幕后黑手。” 董国衔与吴志南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因为他们两人也完全没有想明白。 许久,吴志南抬手指着操场上的陈泰东:“老傅,我有个馊主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傅茗伟点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陈泰东算是旁观者,不如让他帮咱们参考下?” 董国衔立即道:“我不同意!鬼知道那个老头儿想搞什么!” 傅茗伟冷冷道:“你的意见保留,志南,把陈泰东叫回来,回他住的房间,我在那里等着他。” 说完,傅茗伟转身离开,吴志南拍了拍董国衔的肩膀也走了,只剩下董国衔一人站在窗口,皱眉看着外面跑步的陈泰东。 半小时后,洗完澡的陈泰东穿着保暖内衣回到房间,开门之后,就看到只穿了一件衬衣的傅茗伟坐在桌边,翻看着他做了笔记的档案。 陈泰东拿起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大口,发出满意的声音后,道:“你们这里的集中供暖才叫供暖,太舒服了,房间里的温度就和夏天一样,晚上我睡觉都不用盖被子。” 傅茗伟头也不抬地说:“你睡过觉?你的档案备注了这么多地方,基本上都看完了,只是几个小时时间办不到,我看你是通宵没睡吧?” 陈泰东笑着坐在床边上:“政府信任我,我就得做出点成绩,为人民服务嘛。” 傅茗伟转身来,看着陈泰东,没用任何开场白,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叙述了一遍,叙述的过程中,却不断被陈泰东打断,陈泰东询问得十分仔细,很多傅茗伟没有想到的细节,他都提出来了。 等傅茗伟说完之后,陈泰东坐在那,抬眼道:“再说一次,重头说。” 傅茗伟也不厌烦,立即重头说了一遍,然后问:“你怎么看?有什么疑点没?” 陈泰东看着傅茗伟说了三个字:“太快了!” 傅茗伟问:“什么太快了?” 陈泰东回答:“国际刑警方面的反应太快了,同时其中存在一个不合理的巧合。” 傅茗伟点头:“你继续说。” 陈泰东道:“首先,国际刑警方面发现马菲和贾枫两个人犯事的第二天,人就到了哈尔滨,从国际刑警驻欧盟办事处,也就是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飞到北京,需要12个小时,加上他们开会布置,商议和购买机票,和中国方面交涉,怎么也得一天吧?也就是说,加上前期工作加他们飞到这边,至少需要两天。而实际上他们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人就到了,反应太快,这一点非常不合理,其次,死的那个叫马卡诺夫的国际刑警驻俄罗斯办事处的部长,因为是在莫斯科的关系,他比那个叫华特的早一步来,但是他来的时候名义是旅游,而不是公办,并且没有通知你们,这是第二个不合理性,将这两个不合理性放在一起,可以得出两个答案。” 傅茗伟想了想道:“你是说,国际刑警驻欧盟方面,一直在盯着马菲?亦或者说,马菲这次暴露,是在他们预料之内,他们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所以反应快?而马卡诺夫来中国,也是在马菲被锁定之后,换言之,俄罗斯方面也在盯着这件事?” “不!”陈泰东摇头,“如果俄罗斯方面也在盯着这件事,欧盟方面也在盯着,可以得到一个,欧盟办事处方面因为一直在侦办马菲的案件,在来不及快速反应的前提下,只能让俄罗斯方面派人先来,对吗?” 傅茗伟道:“对。” 陈泰东再次摇头:“不对!” 傅茗伟疑惑,不明白陈泰东的意思,陈泰东道:“别忘了,国际刑警在北京也有办事处,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从俄罗斯调人来,而不是求助北京办事处呢?这一点就最不合理的,同时,被派遣的马卡诺夫为什么要以旅游的名义来?他是国际刑警,不是间谍,没有必要这么做,他之所以要以旅游的名义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傅茗伟微微点头,觉得陈泰东分析得太有道理,又问:“还有呢?” “你刚才说了,国际刑警传给你们的马菲资料中,你全部看完之后,发现这个马菲太神秘了,国际刑警方面的资料都不全面,其中大部分资料都是假的,是马菲自己布的局,而马菲这个人年龄并不大,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儿哪儿来这么大的能力为自己设下这么多保障?就算有,只能说明她背后有什么组织在帮助她,而在全世界范围内,能做到近乎于完美掩饰她身份的组织,只有国际性组织或者某国政府。”陈泰东站起来开始烧水,准备泡茶,“马菲这些年就犯下了两件大案,说实话,虽然金额很巨大,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同样的大盗全世界范围内有很多,过了这些年,她没有犯下其他的大案,这也不合理。” 傅茗伟微微点头,陈泰东又道:“我认识很多贼,一个人成为贼的理由有很多,绝大多数是为了钱,极少数只是为了所谓的兴趣,但为了钱的贼比仅仅只是为了兴趣的更聪明,原因就在于,为生活和为兴趣两者之间心态不一样,马菲这种国际大盗,多年前犯下两件大案,随后消声灭迹,不再犯案,她怎么生活?最古怪的是,没有人在任何渠道发现她曾经盗走的两幅画,所以,只能判断她没有出手,没有出手,她哪儿来的钱?难道她是个有钱人?不,如果她真的是个有钱人,要查出她的身份更容易。” 傅茗伟问:“为什么?” 陈泰东笑道:“因为这个世界的原则就是大多数穷人关注极少数富人,而极少数富人假装带领一大批穷人去关注其他的穷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傅茗伟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看着陈泰东,说出了最终的推测:“你的意思是,马菲极有可能是国际刑警的人,不是卧底就是线人?照你这样一说,的确可以解释为何这些年她没有犯案,也能解释那两幅被盗的画为何没有在各渠道出现,不过马菲为何要找上贾枫,总不至于贾枫就是纹鼬的黑客,而国际刑警方面早就盯上了纹鼬?” 陈泰东准备茶叶:“这个我就推测不出来了,线索太少,不过我个人觉得贾枫应该只是个无辜被拖拽进来的孩子,毕竟他只有17岁,一个17岁的孩子,即便很聪明,他能做到的也只是破坏,但整件事,不单单只是破坏那么简单。” 傅茗伟坐在那里思考着,直到电水壶发出鸣叫,开关弹起,他才猛地抬起头来:“已死的马卡诺夫是来见马菲的。” 陈泰东朝茶杯中倒水:“这是唯一的解释,因为你我都知道,没有那么多巧合。” 傅茗伟盯着茶杯:“马菲在哈尔滨现身,利用网络作案被发现,国际刑警方面立即做出反应,从布鲁塞尔派来一个部长,与此同时,从俄罗斯办事处方面也悄悄以私人身份来了一个部长。为什么会这样?最重要的是,从布鲁塞尔来的那个,一直坚称他不知道马卡诺夫为什么要来,甚至否认国际刑警方面联络过俄罗斯办事处方面,这很矛盾。” 陈泰东点头,看着傅茗伟。 “矛盾在于,从程序和情理上讲,马卡诺夫一死,他应该是第一时间汇报欧盟办事处方面,还会告知北京办事处,同时也得将两方意见汇总交给里昂总部,可是他没那么做。”傅茗伟慢慢起身来,“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开始考虑的是将马菲案和马卡诺夫被害案并案处理,这未免结论下得太快了吧?” 陈泰东将茶杯递过去:“这又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国际刑警方面出问题了!” 傅茗伟点头:“是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样,之前我也做出过类似的判断,只不过如今这件事更清晰了,我需要见一见那个从布鲁塞尔来的部长。” 傅茗伟刚起身,陈泰东则放下茶杯道:“如果你愿意冒险,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傅茗伟皱眉:“你?怎么帮?按照规矩,你只是国内案件的顾问,与马卡诺夫案件没有关联,不能在场。” 陈泰东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你帮我找一件警服……” 傅茗伟陷入了沉思之中。 二十分钟后,看守所会议室大门打开了,傅茗伟领着那个西装笔挺,头发油亮,表情冷峻,十分有派头的国际刑警驻欧盟办事处商业及网络犯罪部部长托雷斯。华特走了进来。 当两人进屋之后,却看到会议室长桌另外一端还坐着一个,真喝着茶,看着档案,穿着警服,挂着二级警监警衔的陈泰东。 傅茗伟看着陈泰东,刚要准备介绍的时候,陈泰东却带着微笑站起来,热情地朝着华特走去,同时伸出手来。 傅茗伟捏了一把冷汗,担心事情会暴露,虽然很想给会议室上锁,但担心上锁的动作会让华特起疑心,只得站在一侧等着。 傅茗伟更清楚,如果这次事情败露,他就别想再当警察了,说不定还会面临牢狱之灾,因为陈泰东现在假冒的是本省公安厅的副厅长。 话说回来,不用这个办法的话,陈泰东怎么能参与到其中来? “你好,华特先生,欢迎您来到中国,我叫孙大伟,是本省公安厅副厅长。”陈泰东的模样语气都像那么回事,最重要的是,他还会说一口非常流利的英语。 陈泰东流利的英语不仅让华特吃惊,更让傅茗伟觉得惊讶,因为他在翻阅陈泰东档案的时候,并未发现档案中写到他会外语这一条。 傅茗伟看着陈泰东那模样,心中寻思:这个老头儿身上还带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华特紧握住陈泰东的手:“你好,我叫托雷斯。华特,你叫我华特就可以了。” “好的,华特先生。”陈泰东握了下华特的手松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华特坐下之后,又道,“真是有些遗憾,华特先生第一次来中国,只是为了公事。” 华特笑道:“没什么好遗憾的,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职责。”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门开了,董国衔出现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叠资料,当他进屋那一刻,看到穿着警服,挂着警衔的陈泰东之后,脸色瞬间变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傅茗伟立即起身道:“你把东西放下先出去吧。” 董国衔明白了,他极其不情愿地放下了文件夹,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傅茗伟,仿佛在说: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第二十七章:锁定疑凶 等董国衔走之后,陈泰东不再客套,拿过傅茗伟递过的文件夹,开门见山道:“华特先生,因为事情紧急,我就直话直说,不耽误时间了。” 华特点头,陈泰东问:“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你们所给的资料中并没有阐述清楚。” 华特问:“什么事?” 陈泰东道:“马菲案中,他与那个少年通过网络犯案,所做的是什么事情?因为案发地点是在中国,加之你也很快来了,这说明这是个大案子,我们中国警方必须要调查清楚,毕竟担心此案会有其他牵连,例如说危害国家安全。” 傅茗伟坐在一侧,手心里全是汗,因为陈泰东的话其实一点儿都不客气,而且还带着一点的威逼,还好他现在是一个“副厅长”,也只有这个级别的人能与华特这样说话。 “是这样的。”华特定了定神,随后解释道,“马菲和那个少年黑客入侵了国际刑警总部设下的一连串的诱饵账户。这些诱饵账户实际上多年来都放在那里并未启用,多年前曾经用来模拟过真实的黑客扰乱金融行业的演习,后来,我们将这些账户伪装成为犯罪分子用来中转资金的账户,诱使某些黑客自投罗网,因为我们在其中放置了相关的定位和追踪用的程序,一旦有人试图进入,我们就可以立即发现并未定位追踪。” 陈泰东点头:“明白了,也就说,基本上马菲案是个巧合?她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自投罗网?” 华特道:“是的,大致是这样,但是我们还没有查清楚,她为什么要对这些账户下手。” 陈泰东递过打开的文件夹:“华特先生,这样,我在报告上已经简单写明了原因,需要您签字,您先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麻烦您签个字,这份报告我也会传到国际刑警里昂总部去,这是必须的程序。” 华特立即拿笔签字:“当然,这是合法程序。” 陈泰东在华特低头仔细看那份报告的同时,故意问:“华特先生这些年一直在侦办马菲案,对吗?” 华特叹气道:“说起来惭愧,若不是这次碰巧,我也不会找到她,当年她在柏林和香港犯下的两宗大案,至今为止,我都没有破获,否则的话,我可能早就调到总部任职了。” 华特说话的同时,傅茗伟浑身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而此时陈泰东则故意抬起头来,朝着他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同时道:“是呀,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华特笑道:“当然明白,我相信,在你们的协助下,很快就能逮捕马菲,我对中国警察的办案能力早有耳闻,这些年我们和紧密协作,破获了不少国际答案。” 陈泰东微微点头:“华特先生,我还有一个疑问,关于马卡诺夫被谋杀一案,你怎么看?首先,我们排除了意外和抢劫杀人,从现在来看,并不混乱,而且抢劫犯不会使用弩弓这种东西,他的财物也没有丢失,最重要的是,周围的监控都被黑客入侵,所以,这绝对是精心策划的谋杀。另外,我听傅队长说过,您认为马卡诺夫的死与马菲有关,但是我不明白你所说的这个有关,是指马菲参与了谋杀,还是说就是她杀死了马卡诺夫?如果与她有关,她为何要那么做?” 就在华特准备回答的时候,陈泰东又追问:“另外,马卡诺夫为什么会恰好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哈尔滨?他是不是也在追查马菲的案子,如果不是,马菲为何要杀他?” 陈泰东一系列的问题,让华特有些措手不及,他只得道:“不知道,我只能说,现在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但至于马卡诺夫与马菲之间有没有关联,总部方面也在尽全力调查,一旦有消息,我相信总部方面会告诉你们的。” 此时,傅茗伟给陈泰东递眼色,示意他问得太急,逼得太狠,容易露出马脚。 陈泰东似乎没有看到傅茗伟的举动,又问:“您认识马卡诺夫吗?” “当然,我们一年会见至少两次,因为每年我们都会固定去总部开会,但仅仅只是认识。”华特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警惕起来,面部的皮肤绷紧。 傅茗伟偷偷观察着华特的表情,知道华特开始入套了,不,应该说,从他进入这个会议室开始,他就钻进了陈泰东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随后,陈泰东又问了一个让傅茗伟心惊胆战的问题:“华特先生,马卡诺夫部长死的时候,您已经到了哈尔滨,出于惯例,我想问一下,马卡诺夫被害的那段时间,您在哪里?” 华特看着陈泰东,冷冷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陈泰东立即笑了,装作一副用笑容来化解尴尬的模样:“对不起,华特先生,因为事发突然,加之马卡诺夫先生重要的身份,还有这个案子太过复杂,而且如你先前所说,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陈泰东这番看似委婉,但实际上已经属咄咄逼人的话语,让傅茗伟的那颗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真的后悔了,后悔不应该让陈泰东来询问华特,这件事再继续下去,恐怕会搞砸。 意外的是,华特并未愤怒,反而平静回答:“我在酒店睡觉,一个人,没有人给我证明,如果我的回答无法宁你满意,你们可以派人做详细调查,这在程序上也是合法的,因为我回去之后,也会被内部调查的。” 陈泰东起身,伸出手去:“华特先生,感谢您的配合,辛苦了,傅队长,你送华特先生回房间休息吧,对了,别忘了将刚才的笔录拿给华特先生,让他详细看一遍,没问题的话,签个字。” 陈泰东说完,站在那面带微笑地看着傅茗伟带着又恢复冷峻脸色的华特离开。 而此时的傅茗伟,心中不仅混乱,还极其愤怒。 半小时后,当傅茗伟气冲冲回到陈泰东的房间,发现他已经将警服叠好放在了桌子上面,而他本人则规矩地坐在床边,还重新穿上囚服。 陈泰东见傅茗伟进来,立即开口道:“傅警官,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其一,趁着怒气正盛的时候,将我送回监狱;第二,听我说完对先前事情的分析。当然,我劝你选择第二,因为这样对你我,对案子都有好处。” 傅茗伟站在那,不知道是因为刻意,还是其他原因,下意识站在了桌前,用身体挡住了放在上面的那套警服,随后道:“你说。” 陈泰东闭眼,摸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在会议室中,我用了循序渐进的方式,逐渐将华特拉进我的语言圈套中,用了很笨的办法,那就是激将法,正常来说,一个问心无愧的过激刑警部长,有荣誉感,有自尊心的人,他即便不会拍案而起,愤而离开,都会向我提出口头上的抗议。可是他没有,他显得很平静,另外,最大的疑点在于,马菲和贾枫在哈尔滨犯案的时候,虽然他们打开了国际刑警设下的诱饵账户,但是当时国际刑警方面根本不可能知道是马菲做的,在那时候,你们都没有恢复好别墅区监控录像的数据,在这个前提下,国际刑警方面竟然派遣了一直侦办负责马菲案的华特前来,这不怪异?” 傅茗伟点头,陈泰东继续道:“这就如同,在马菲使用网络犯案之前,华特就知道了会发生这件事,知道马菲会去动这些诱饵账户,所以他才会在案发之后,反应如此迅速,能在短时间内立即赶到中国来的,由此,我们可以断定的是,华特有问题。” 傅茗伟也判断出来了,如果国际刑警方面派出的不是华特,而是其他人,也许还说得过去,因为马菲案国际刑警一直很重视,但恰恰派来的却是华特,这不就奇怪了吗?唯一的解释就是,华特知道这件事会发生,准备好了一切,在事发之后,立即提出要来中国,而国际刑警方面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员,而华特多年来一直在追查马菲,只好派他前来。 再者,一个木马程序,再厉害只能定位和追踪,哪怕是能做到打开黑客的摄像头,而对那些能做到入侵账户的黑客来说,他们也不可能愚蠢到在家做这件事等着被定位,亦或者把摄像头就摆在自己跟前,所以,在中国方面监控数据没恢复之前,华特就知道是马菲,这就是最大的马脚。 再深入一些想,按照陈泰东的推测,马菲可能是国际刑警的人,而马卡诺夫来哈尔滨,是为了见她。这么说,马菲与马卡诺夫的关系非同一般,也许某些事情只有马卡诺夫和马菲才知道,针对的也许就是华特。 由此,傅茗伟得到一个可怕的答案——要不是马菲和马卡诺夫,要不是华特,这两方有一方肯定是国际刑警的内鬼,也与眼下自己侦办的案子有直接关联。 同时,国际刑警不可能采取灭口的手段来对付内鬼,所以马卡诺夫和马菲的嫌疑较小,嫌疑最大的就是华特。 傅茗伟思考到这的时候,抬眼看着陈泰东,问:“盯死华特,也许就能找到答案。” “不是也许,是一定能找到答案!”陈泰东肯定地说,“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华特一时半儿走不了,只要找到他参与马卡诺夫谋杀案的证据,就可以将他直接逮捕,而我呢,想到了一件事,但现在还没有完全想明白,所以,你给我点时间,让我睡一觉,我睡醒了,想明白了,也许能告诉你一件与眼下案子关联最大的事情。” 傅茗伟皱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 “不能,我累了。”陈泰东指着自己的脑子,随后躺下,“我累的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容易导致出现错误的判断,所以需要充足的睡眠,别忘了,我年纪已经很大了。” 陈泰东说完,闭眼就睡着了。 傅茗伟站在那,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抱着警服离开房间。 来到隔壁的房间内,傅茗伟和吴志南说明了情况,吴志南很赞同陈泰东的判断,正准备商议下一步如何对付华特的时候,董国衔推门而入,看着旁边放着的那套警服,拿起来,递到傅茗伟眼前道:“头儿,你这是知法犯法。” 傅茗伟点头:“我知道,但是敌人比我们想象中狡猾多了,我们至今为止,都不知道纹鼬是什么,人在哪儿,是谁,最终要做什么,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两个地方,其一在刑术那,但他现在人在湘西,远水解不了近渴,其二就是自己上门来的肯特,所以,眼下的工作重点就是盯死肯特。” “肯特是什么身份?”董国衔扔掉衣服,“他是国际刑警驻欧盟办事处的部长,没有直接确实的证据,我们这样做是非法的。” 傅茗伟深吸一口气:“国衔,我知道你的担忧,我也理解你,但是,证据需要我们去搜集去找,而不是坐在这里等,你跟了我这些年,应该很清楚,办案不是简单的事情,要成功就必须冒险。” 董国衔皱眉:“但是你不能拿全队上下所有人来冒险!” 吴志南忍不住道:“你放心,出了事,我和傅茗伟承担,不会耽误你的前途。” 董国衔怒了:“吴志南,你什么意思?” 吴志南摇头:“就是我刚才话中字面上的意思,你应该能听懂,如果你是为了前程,为了当官来这里,那你来错地方了,你应该申请去下基层,去某个派出所干几年,然后再回局里当个中层,随后再下去到某个派出所当个一把手,锻炼几年再回局里,也许就平步青云了。” 董国衔径直朝着吴志南走去,吴志南则站在那,摇头道:“你要做什么之前,想清楚,你说不过我,也打不过我的。” 傅茗伟挡住董国衔,问:“要不要放你几天假,你自我调整下?” “不需要!”董国衔咬牙道,“好,那就看谁先查出来!” 董国衔说完转身就走了,还把门重重关上。 吴志南站在那叹气道:“我二十出头的时候,和他一样,凡事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认为自己考虑得才是最全面的,而其他那些老警察都只是靠着年龄和人脉关系升迁,现在位置调换了,我特别厌恶年轻时候的自己。” 傅茗伟摇头道:“谁不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智慧来源于经验,而经验来自于失败,国衔还年轻,失败得太少。” 吴志南道:“但人主要是心态,心态不好,摔一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同一时间,马迭尔宾馆中,马菲也解开了烟盒上面第一排数字包含的意思,因为她在拿起手机的那一刻,突然间明白了,那些数字就是手机九宫格键盘上面选择英文字母的顺序——现在的手机在输入英文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全键盘,不需要如以前一样选择,所以马卡诺夫用了以前手机键盘选择字母的方式,这样相对保密一样。 每三个数字中,第一个数字代表着2到9之中字母段,第二个数字代表着字母段中的那个字母。例如说第一组数字为223,意思就是bc的意思。 将第一排数字都简单地译出来之后,马菲得到了一连串的字母,她看着这些字母觉得眼熟,无比的眼熟,半天才想起来,这些字母就是当年自己在柏林和香港所犯案的案件的简写。 窝在沙发中的马菲不明白马卡诺夫留下这段简写是什么意思,她不断地重复地书写着那些数字,最终将搜索网页打开,开始搜索多年前关于这两个案子的新闻。终于,在搜索到某条新闻时,她停了下来,仔细看着新闻上面写着——此案由国际刑警驻欧盟办事处下属“商业及网络犯罪部”全面负责。 看到这,马菲意识到了什么,在脑子中仔细回忆着,随后打开国际刑警总部的网页,开始搜索着欧盟办事处的主要人员名单,紧接着“商业及网络犯罪部”部长托雷斯。华特的名字出现在她的双眼之中。 马菲猛地抬头,想起来这个人就是一直侦办自己案件的人,因为当年这个案件属于机密,所以欧盟方面并不知情,还成立了专案组,主要负责人就是这个华特。 “马卡诺夫想告诉我,这个华特有问题。”马菲自言自语道,“这个华特是不是来中国了?那晚在车上的人有没有华特?开车的是他,还是下手的是他,如果有一个人是他,那另外一个是谁?” 此时,睡得迷迷糊糊的贾枫睁眼,打着哈欠,问:“阿姨,你在说什么?” 马菲抱着电脑到贾枫床前,蹲下来指着网页上华特的照片,问:“你能不能想办法进国际刑警总部查一查,这家伙是不是来中国了?” 贾枫揉眼看着,随后道:“不需要进国际刑警的内部系统吧?太危险了,直接查询布鲁塞尔出入境管理局方面,就知道他去哪儿了,进管理局系统比进国际刑警的简单,而且还安全。” 马菲道:“好吧,你尽快查,我得休息下,对了,暗黑网络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还没有头绪,我会继续找的。”贾枫慢慢起身,朝着洗手间走去,“我去洗个澡,你可千万不要偷看。” 马菲笑着摇头,倒头睡在另外一张床上。 第二十八章:中间人 在湘西那个无法区分黑夜白天的人造洞穴中,若不是手表的关系,刑术等人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虽说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刑术也终于从肯特口中搞清楚了当年他们在这里发生了何事,也得知了肯特在迷宫中救下了贺月佳,并为她做了急救处理。 刑术蹲在肯特的破床边上,看着昏睡中的贺月佳,问肯特:“你为她解毒了?” 肯特摇头:“那种蜈蚣毒以这里的条件解不了,我先前也说了,当年我们那支队伍大部分人都因此死去,我只是清除了她皮肤表层的毒素和腐肉,帮她退烧。” 刑术扭头看向萨木川,原本向让他帮着看看,却发现如今的萨木川寸步不离已经成为活死人的萨丰身边,在那低声对不知道能不能听见他说话的萨丰说着什么。 刑术又问:“天已经亮了,你先带我们出迷宫,我们还有其他人困在迷宫中,我得回去救他们,然后你再带我们进甲厝殿里面。” “不可能。”肯特立即摇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我被困住了,我没有工具可以攀登回去,也没有任何办法进入迷宫出口外正对的那扇大门。” 刑术道:“你先带我出去。”说完,刑术扭头对其他人道,“阎王,你和萨木川先留在这里,谭通,你跟我出去,保持无线电畅通,随时联系。” 阎刚举起手中的对讲机道:“已经快没电了,电池都在贺晨雪那里,找不到她,对讲机等于是废品。” “我知道了。”刑术看着自己的对讲机,“从现在开始,每隔10分钟就开启一次对讲机,开启1分钟后又关闭,方便联络。” 阎刚举起对讲机示意明白了,随后留下来陪着萨木川。 刑术则在肯特的陪伴下,与谭通一起穿过洞穴深处,踏上石头阶梯,走出人造地下洞穴的出口,从一个岩石后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去,回到地面。 钻出灌木的时候,刑术特别留意过,发现那灌木很密集,看样子肯特没说谎,他的确是长时间都呆在这个洞穴之中,不过刑术还是推测出应该不止这一个出口,于是问:“还有一个出口在什么地方?” 肯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反问:“你怎么知道还有个出口?” 刑术道:“如果没有其他的出口,你怎么把贺月佳救回来?这个出口的灌木一看就知道长时间没有人动过。” 谭通皱眉:“死老外不老实啊!” 肯特立即道:“在下面,有一个出口可以直接进入迷宫中心位置。” 刑术有些生气:“为什么你不早说?” 肯特刚要解释的时候,突然举起手来,刑术猛地转身,才看到站在一侧岩石上,举着弩弓对着肯特的白仲政。 白仲政紧盯着肯特,问:“这个老外是谁?” 刑术听白仲政这么问,却是先笑了,随后才道:“我说他是半个赶尸匠,你信吗?” “什么?”白仲政没有放下弩弓,先是看着谭通,谭通微微点头,紧接着又看向那老外,老外高举着双手,满脸尴尬的笑容,见白仲政看着自己,还冲他耸耸肩。 刑术朝着白仲政扬头道:“他不是敌人,他是很多年前来这里找那种丧尸药的,也就是苗族的‘巫神的愤怒’,这家伙是个医生?” 白仲政放下弩弓:“到底怎么回事?” 刑术却是转身看着迷宫的方向:“我得先进去把元震八和贺晨雪救出来,都过了一夜了,他们手中的对讲机也没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我边走边给你解释。” 白仲政微微点头,跳下岩石,正准备朝着迷宫内走去的时候,先前刑术三人钻出的灌木丛位置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慢着!” 刑术、白仲政等人一愣,转身看去,看到凡孟搀扶着脸色惨白的贺月佳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徐有,随后才是阎刚。 阎刚出来的那一刻,朝着刑术微微摇头,那意思是:我没法阻止他。 凡孟搀扶着贺月佳上前,似乎并不关系那老外的身份,只是来到水潭边,看着对面瀑布中的那扇石门,还有两侧的吞水兽,随后道:“这扇门怎么打开?” 白仲政不语,凡孟转身指着他,又问:“我问你话呢!” 白仲政将弩弓扛在肩头,把头扭到一边,低声对刑术道:“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谭通微微摇头,瞟了一眼在一侧蹲着,并参与话题,只是傻笑的徐有。 刑术上前:“凡孟,现在首要的事情是进去把元震八和贺晨雪救出来。” 刑术的话说完,虚弱的贺月佳也赶紧点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凡孟,而凡孟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紧盯着那石门:“只要打开石门,咱们的任务就算基本上完成了,那里面就是甲厝殿,我想,大家都应该知道了吧?等我们进去找到该找的东西,然后再轻轻松松回去救他们。” 刑术摇头:“时间不等人,而且我们谁也不知道怎么打开那扇门,也不知道当年刑仁举到底把线索藏在甲厝殿的什么位置,我估计再早也得……” “你估计?”凡孟说话都喘着气,看样子他也累的不行,而且长时间没休息的缘故,导致他脾气变得暴躁,“什么时候轮到你估计了?” 刑术摇头:“凡孟,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下,人在特别疲惫的时候,会丧失基本的判断力,从而导致……” “导致什么?”凡孟说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会闭上再使劲睁开,无论他再怎么支撑,体力也到极限了——昨夜他和徐有一直在地下河中转悠。 刑术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看向徐有,徐有则朝着他露出个微笑。刑术立即明白,徐有昨晚故意带着凡孟游地下河,原本简单的,走不到一小时的路程,在徐有的带领下,足足绕了一夜。 刑术不理解徐有是什么意思,不过倒觉得这确实帮了他的忙,因为凡孟现在的坚持,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私欲,另外一方面则是他急于想为贺月佳解毒。 “凡孟,你冷静点,你听我说,你需要休息,贺月佳也需要……”刑术说话的空当,徐有径直走到凡孟的身后,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直接砸晕了凡孟。 凡孟倒地,徐有扔掉手中的棍子,咧嘴朝着刑术笑着:“不用谢,其实我也累了,我想睡觉,他太吵了。” 刑术并未道谢,只是点点头,转身看着其他人道:“炮王,你和阎王两人留下,我和白仲政、肯特进迷宫把贺晨雪和元震八救出来。” 刑术转身正要走的时候,已经靠着岩石闭上眼的徐有却说道:“喂,我说,凡孟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要不要把他送走?” 刑术当然知道“送走”的含义,他慢慢转身,指着徐有道:“现在,这里我说了算,你闭嘴,睡觉。” 徐有笑了,依然闭眼道:“我是为你好,他真的是个祸害。” 刑术看着阎王,朝着他点头示意:“看着萨木川,小心点做傻事。” 其实刑术话中有话,阎刚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将目光投向了已经故意发出鼾声的徐有,紧了紧手中的开山刀。 刑术转身进了迷宫,白仲政在背后立即追问关于肯特的事情,而刑术只是简单地说:“见到了元震八再说,以免我还得说两遍。” 白仲政刻意没有走在前面,却是让肯特带路,他想知道肯特是不是用的与他相同的办法来找到正确的路,谁知道肯特除了带他们很轻松地避开机关同时,还在迷宫中健步如飞地走着,就像是走在自己家的花园之中一样。 刑术很好奇,白仲政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干脆叫住肯特问:“你在迷宫之中进出到底用的什么法子?” 肯特没回答之前,刑术反而问白仲政:“你用的是什么办法走出来的?” 白仲政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规律就是机关的布置,按照四个方位和十二时辰来定位,其实很简单,只要摸清楚了规律就行了。” 刑术看着肯特问:“你呢?” 肯特比划了一下,然后指着旁边的石柱下方那个奇怪的标记,又蹲下来,指着地板上的另外一个相同的标记:“这个标记是唯一的关键,你们注意看,不管是在石柱四面还是每一块地板之上,都有这样的标记,但必须找到正确的那个。” 白仲政立即明白了:“也就是说,正确的那个只有两个,一个在石柱之上,一个在某块石板之中,只要找到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再按照标记上指明的方向前进,走到下一个区域,再找下一个标记?” 肯特点头:“不过还需要用力踩下有标记的石板,这样就可以让机关在一定时间内失效,失效时间大概差不多五分钟左右,我研究过,是下面有一个类似节流阀之类的东西,而且现在算轻松许多了,这里的好多机关都已经失效了,我记得当初我来的时候,这个迷宫内的石柱是会上下升降的,也就是说,石柱降下去的那一段时间,会遮挡住标志,导致你根本找不到相同的标记。” 刑术点头:“原来如此,如果偏离方向了怎么办?就像现在一样,我们要找到其他两个同伴,必定会偏离方向。” 肯特指着右侧一个区域道:“在偏离方向的区域,也有指明正确方向的标记,只要找到那标记就行了。” 刑术应道:“原来如此,明白了,肯特,你很聪明。” “不不不。”肯特摇头,揭开自己的衣服,露出满身的伤疤,惭愧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为了搞清楚这个机关,花费了很多时间,我直到前几年才彻底将这个机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才能自由在迷宫中行走。” 说着,肯特朝着白仲政竖起大拇指:“你,很厉害,只用了几个小时就解开了迷宫的机关,找到了规律。” 白仲政微微点头,他也不谦虚,也没有谦虚的必要。 随后,在肯特的带领下,三人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在某区域中苦苦等待,差不多已经接近绝望的元震八与贺晨雪。 元震八看到刑术的那一刻,原本疲惫的他立即爬起来,扭头对贺晨雪说:“我没骗你吧?我就知道刑术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实际上,在元震八起身的那一刹那,贺晨雪因为双眼的缘故,根本没有看到刑术已经来到,反倒是元震八说了之后,她才慢慢起身,但同时无比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元震八随后与之前白仲政一样,对跟着刑术的肯特无比惊讶,问:“他是谁?” “一言难尽,边走边说。”刑术说着,将元震八拉到一侧,低声问,“她没事吧?” 元震八摇头:“没事,受了点惊吓,其他的还好。” 刑术点头,还是不自然地说了“谢谢”,元震八只是笑了笑,又恢复了平日的表情,看着刑术问:“这个老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术解释:“记得我们进迷宫之前看到的那个营地吗?” 元震八惊讶道:“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个老外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来这里的那几个老外之一?他是……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不。”刑术摇头,“当年他们10个人进来,有两个活下来了,一个是肯特,还有一个中国人,其实肯特也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活着,可是我确定那个人百分之百活着。” 元震八不解:“你确定?你凭什么确定?” 刑术轻笑道:“因为那个人,你曾经提到过,当今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甲厝殿的存在……。” 听到这,刑术还未说完的时候,元震八便脱口而出:“陈泰东!?” 刑术点头:“看来你也不知道陈泰东当初是什么时间,又和什么人来过这里,对吧?” 陈泰东道:“对,我其实也不知道准确的,但我知道他来过,因为他曾经和人说起过甲厝殿,提到过药窟,我想到祖师爷也说过甲厝殿中的药窟,所以断定他应该去过,否则他不应该知道甲厝殿内部有什么。” 刑术微微点头,看向肯特,肯特不明所以,蓬头乱发的他,只得对着两人露出一口烂牙傻笑着…… 当初肯特、米尔斯和鲍尔三个美国人,在向导陈泰东的带领下,与其他6个中国人来到了湘西通山岭,并且顺利地从悬崖滑下,来到下面的这个神秘的山谷之中。 不过在这期间,有3个中国人失足摔下了山崖,队伍只剩下了7个人,这就是为何刑术在营地中判断出只有7个人,其中3个人是外国人的原因。 摔死的那3个人,1个就是从北京跟随而来的,另外2个则是湖南本地的公安。因为当时也是从两条绳索降下来,所以肯特并不知道那3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当然他也怀疑过那3个人是被害死的,不过碍于控制局面的是米尔斯和鲍尔,他并没有多言。 刑术说到这的时候,元震八立即道:“不是怀疑,是肯定,米尔斯和鲍尔原本就不是来开会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借机会来中国湖南,所以只是利用这个机会,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他们是来找巫神的愤怒,那么在原计划中,如果他们得手,肯定是从非法渠道离开。” 刑术道:“我的推测和你一样,但是我一直搞不懂的是,陈泰东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以我师父曾经的描述,这个人的民族意识很强,他绝对不可能带着外国人来拿走属于咱们中国的东西。” 元震八想了想道:“然后呢?” 与后来的刑术等人一样,肯特一行7人下到山谷时已经是傍晚,随后他们选择了一块稍微平整的地方搭建了营地,肯特也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就地采集标本,因此他们的帐篷也搭建得十分结实。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肯特发现米尔斯、鲍尔和陈泰东三个人显得有些心神不定,似乎根本不想在这里做太久的停留,似乎只想呆一天,然后就继续出发。 还是与刑术等人一样,当夜就发生了鬼虫袭击事件,当那种巨型蜈蚣出现的时候,瞬间袭击了其中3个人,随后队伍中就只剩下肯特、米尔斯、鲍尔和陈泰东。 元震八道:“这和我们进迷宫前看到的那3具骸骨一样,都是中鬼虫毒死的,不过后来在迷宫中的那具骸骨又是谁的?肯特和陈泰东确定都活着,那么不是米尔斯就是鲍尔。” 剩下的4个人在进入迷宫之后,改变了先前的策略,发现这里充满危险的米尔斯让鲍尔这个退役军人打前站,可鲍尔虽然是个军人,但面对这种机关和普通人无异,没有走多久,便被一支短箭射穿,当即身亡。 说到这里,刑术看着元震八和一只没说话的白仲政:“你们猜猜,米尔斯是怎么死的?” 元震八还未说话,白仲政不假思索道:“被陈泰东杀死的,陈泰东还准备杀死肯特的时候,却被肯特跑掉了,肯特跑进迷宫,陈泰东却没有去追他,反而是走出了迷宫,进了甲厝殿,因为他认为肯特这个什么也不懂的老外,肯定死定了,谁知道肯特还活着,对吗?” 元震八立即点头,同意白仲政的推测,而刑术则点头道:“聪明!” 不过,随后刑术又立即道:“你们想过没,陈泰东为什么要痛下杀手!?我知道,陈泰东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但是他也不会随便杀人,更奇怪的是,他从这里离开,回到东北之后,故意伤人入狱,故意伤人这件事,行内人无人不知,但谁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应该与他当年给老外当向导有关系。” 白仲政微微摇头,他并不是太擅长分析。 元震八站在那,看了一眼坐在那吃着白仲政先前所给食物的贺晨雪,突然间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什么,他转身看着刑术道:“米尔斯是个美国人,而陈泰东不喜欢与外国人接触,那么他们之间的中间人,也就是介绍人是谁呢?这个人才是关键!” 刑术微微点头,低头思考着,想着想着,他忽然慢慢抬头道:“元震八,你祖师爷留下的那张图,也就是最早刑仁举所画的那副地形图,如今在凡孟手中的那一幅……” 元震八一拍手,指着刑术道:“那幅图从我祖师爷手中流出之后,最终落到盛丰的手中!” 刑术点头:“没错,从现有的线索来推测,这个中间人,引路人,介绍人就是盛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 “所以,盛丰一直想找到甲厝殿,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他刚刚当上合玉门门主不久,就开始着手这件事了,但是他很聪明,并没有自己现身,而是献宝一样将‘巫神的愤怒’这种奇货献给了当时还不是国际寻宝公司的库斯科公司,又找上了最有实力的陈泰东,让他做领队,但实际上他的如意算盘是……”元震八说到这停住了,愣在那。 许久之后元震八道:“盛丰这个老东西真他妈的贼啊,他知道陈泰东会保护甲厝殿,所以他应该是装作被库斯科公司威胁,让陈泰东出面帮助,他也知道库斯科公司会做杀人灭口的事情,所以攀爬悬崖的时候,米尔斯和鲍尔杀死那三个公安,彻底触怒了陈泰东,加之后来剩下几个中国人中毒之后,米尔斯等人见死不救,所以陈泰东这才准备在进入迷宫之后,一一除掉米尔斯、鲍尔和肯特。” 白仲政此时开口道:“但陈泰东后来也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这就是为何他回到东北之后,会自行入狱的原因,他是担心盛丰会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把甲厝殿的秘密弄出来,而监狱是相对最安全的地方,毕竟在那地方有严格的秩序,哪怕是盛丰有办法找人进监狱去,也无法想外面一样自由行事,逼问陈泰东。” 肯特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候,贺晨雪插嘴问了一句:“照你们这样推测的话,事情很明了了,当年盛丰得罪了库斯科公司的人,也没有从陈泰东那里找到秘密,不得已受制于库斯科公司,库斯科公司一直逼他给出答案,无奈之下,他最终只得用笨办法请与陈泰东齐名的郑苍穹出师,但郑苍穹不去,恰好刑术成为了铸玉会的首工,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他相反掉入了璩瞳布下的大网之中,任务彻底失败,不得已前提下,他干脆顺水推舟,被警察逮捕,也等于是被警察保护了起来。” 白仲政想了想道:“按照贺小姐的意思,纹鼬根本就是库斯科公司的某个小组或者是某个下属组织的代号?这次的行动,一开始就是被库斯科公司在左右?” 贺晨雪默默点头。 第二十九章:忠奸人 众人的分析,加上刑术自己的推测,他得出了其实一开始盛丰就计算到了自己会失败这一步,所以就算是贺氏姐妹的生母段梦没有收集他的犯罪资料交给警方,他也会用其他的方式让警察将自己逮捕,躲入监狱之中,也相当于置身事外。 想到这,刑术问元震八:“元震八,你最早与合玉门牵扯上关系,是你主动的,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元震八立即明白刑术的意思:“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最早是盛丰找上我的,他询问了我关于我祖师爷当年留下的那张刑仁举手书图纸的事,在那之后,我因为想知道那种奇药,加之也想找到奇门的关系,所以留在了合玉门,选择留在了盛钰堂的身边,因为他这个人容易被控制,仔细回想起来,也许盛丰当时找上我,就是为了今天的事情,我想,就算段梦不找我,与我达成协议,他也会想其他的办法将我牵扯到这件事中,不,应该说,他很清楚,一旦有人动身来找甲厝殿,我是一定会想办法参与的。” 此时,白仲政开口说了一个大家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其实,上一次交手,盛丰算是赢了,璩瞳才输了,盛丰先假模假样布局,璩瞳再在他那个局的基础上再布局,但是并不知道,自己布局之外,盛丰还布了一个更大的局。” 一侧的肯特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苦着脸,低声自言自语用英语说:“我的上帝,这些都是什么人呀?都是魔鬼!” 可是此时的刑术却是一副愁容:“还是不对,我总觉得哪儿遗漏了什么,我们的线索并不多,现在只能想办法先进入甲厝殿,找到该找到的东西,然后再想办法搞清楚真相,毕竟我们不知道在哈尔滨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吧,去和其他人会和。” 刑术转身跟着肯特慢慢走着,一路上都在不断地将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一起,试图把完整的真相拼凑起来,但不管他怎么拼,都觉得拼图上少了几块。 …… 哈尔滨的看守所内,已经睡醒的陈泰东,慢吞吞地吃完饭,又吃个了苹果之后,按下门口的那个通话器,对中控室中的傅茗伟说:“傅警官,我要见盛丰。” 傅茗伟听到陈泰东的话,立即赶到他房间,推门后,问:“为什么?” 陈泰东道:“有一笔旧账,我得和他算算,但是你放心,不会有人受伤,更不会有人会因此丧命。” 傅茗伟冷冷道:“谅你也没那胆子!” “当然。”陈泰东微笑道,看着走到门口来的吴志南,“吴警官,你好。” 傅茗伟看着吴志南道:“他要求见盛丰。” 吴志南道:“为什么?” 陈泰东道:“我希望和盛丰在操场上见面,但是我会随身带一个对讲机,开启持续通话状态,让你们听见我们的对话,这样,你们就可以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见盛丰了。” 吴志南皱眉:“陈老先生,你现在算是不留余地地帮我们吗?” “是的。”陈泰东道,深吸一口气,“我想赎罪。” 陈泰东的话让傅茗伟和吴志南有些诧异,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就在傅茗伟准备开口问为什么的时候,陈泰东却是一本正经地接着道:“我几十年前,害死过警察,所以,我想赎罪。” 傅茗伟和吴志南一惊,吴志南瞪眼道:“你杀过警察?” 陈泰东摇头:“我怎么会干那种事?但完全是因为我的计算失误,才导致那两名警察被人害死。” 傅茗伟道:“这么说,你几十年前就和警察合作过?” 陈泰东迟疑了一下道:“不算正式合作,只是一种默契吧,好了,傅警官,给句痛快,让不让我见盛丰?” 吴志南看着傅茗伟,傅茗伟则是盯着陈泰东,可是陈泰东的脸上却没有出现之前的那种自信的微笑。 傅茗伟的目光最终移到吴志南的脸上,吴志南朝着他点点头,傅茗伟这才道:“好吧,让你见盛丰,不过你要记得,我会一直盯着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做任何危险动作,我会下令岗哨上的狱警对你开枪的。” 陈泰东微微点头:“放心,我还没活够。” 傅茗伟站在一侧,将门口让开,同时扭头对远处的狱警道:“去一组人,把盛丰带到操场上,记得搜身,不允许他带任何东西!” 十分钟后,盛丰在五名狱警的带领下,走进操场。 当盛丰走进操场的时候,抬眼就蹲在远处,正在那里玩小石子的陈泰东。 狱警解开盛丰的手铐,慢慢退后,退到铁丝网之后,站在那静候着。 盛丰揉着自己的手腕,坐着扩张运动朝着陈泰东走去,在快走到的时候,用脚踢了一块小石子到陈泰东的跟前,然后道:“这里的石头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应该是某个地方修房子或者是挖地基挖出来的泥土,没用了,才填到这里来的。” 陈泰东抬眼笑道:“是呀,人不是也一样吗,都是从东到西,又从南到北,就好像咱们俩,几十年前认识,交过手,表面上还惺惺相惜,紧接着呢,又分开了,想不到几十年后又重新相遇,而且是在监狱里。” “纠正你一下。”盛丰也蹲了下来,“这里不是监狱,是看守所,咱们还没有上法庭,是未决犯。” 陈泰东看着盛丰道:“我也纠正你一下,不是咱们,而是你,只有你,我不是未决犯,我是一个即将刑满释放出狱,只要立功,就可以恢复自由身的人。” 楼上哨楼内,傅茗伟、吴志南与一名手持步枪的武警站在一起,傅茗伟用望远镜看着陈泰东和盛丰两人,单耳戴着对讲机的耳机,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吴志南在一侧问:“怎么样?” 傅茗伟没有回答吴志南的问题,只是低声问那名武警:“战友,如果出事,你有没有把握击伤他们?” 武警将枪架在窗台上,瞄准了一下道:“差不多50米的距离,击伤的话,最佳选择是用橡皮子弹,但是这个距离,橡皮子弹飞出去会改变方向,准头不行,用实弹的话……傅队长,你是在给我开玩笑吧?有必要吗?” 傅茗伟微微摇头:“是没必要,但再没有必要的时候,都要想到必要的手段。” 武警下意识看了一眼吴志南,吴志南挑了下眉毛,示意傅茗伟就是这种谨慎的人,毕竟这段时间他也吃了不少亏。 下方的操场中,盛丰对陈泰东的一番说辞和暗语有些厌烦了,他决定保持沉默。 陈泰东见盛丰盘腿坐在了地上,干脆上前用手在其眼前晃了晃,打趣道:“练功呢这是?这几天气温回升了,但在这地儿练功,搞不好会脑溢血的。” 盛丰冷笑道:“陈泰东,你有话就明说。” 陈泰东歪着脑袋看着他:“盛丰,1988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盛丰睁眼看着陈泰东:“你想说什么?” “你失忆了?那我帮你回忆回忆……”陈泰东仰头看着天空,“那年,你找上我,说得到了消息,说有一群老外要去湘西寻找甲厝殿,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不过,在此基础上,你还告诉我,你得到了一张当年刑仁举留下来的图,图上指明了他藏在甲厝殿中关于奇门的线索,这一招双管齐下,让我就算有所怀疑,也不得不去。” 盛丰装作听不懂,只是看着陈泰东。 陈泰东低下头来,恢复平日内的姿势:“其实我知道你在利用我,但是你也清楚,我不得不去,首先,我见不得老外偷咱们中国人的东西,其次,我是个逐货师,只要是逐货师,就知道刑仁举,知道奇门,也不可能对奇门的线索视而不见,视若无睹,所以,我直接走进了你的圈套之中。” 陈泰东说到这,下意识朝着周围看了一眼,目光掠过远处的哨楼时,停顿了半秒,又立即移开。 此事,在哨楼内的傅茗伟完全呆住了,因为陈泰东的那番话,他完全听不懂,什么甲厝殿,什么奇门,还有逐货师,以及一个叫刑仁举的人,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傅茗伟表情的突然变化,也让吴志南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问,只是站在一侧,也示意旁边的武警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因为此时的傅茗伟正在飞快地思考着,容不得任何打扰。 陈泰东说完那番话停顿了许久,直勾勾地看着盛丰,见盛丰没说话,又道:“还是记不起来?行吧,那我就再说详细点……那几个老外的名字我都记得,一个叫麦尔斯,表面身份是个律师,还有一个叫肯特,是个医生,确切的说是个美国某个大学的医学研究生,还有一个叫鲍尔,是个退役美军。这个杂种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就是他,在悬崖上在绳索锁扣上做了手脚,摔死了那三个公安!” “摔死了那三个公安”这句话传到傅茗伟耳中,他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了陈泰东为什么要说自己害死过警察。 下方的陈泰东又道:“那些老外害死公安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群人的确和你当时所说一样,是有备而来,而且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件事唯一好的是,与政治无关,只是美国一家公司的私下行为。后来的事情发展得估计与你预料中差不多,该死的都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了。当时我回来之后,我知道,你很想从我这里得到关于甲厝殿的消息,而当你得到消息之后,你就会向公安部门检举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到时候我就麻烦大了。” 盛丰也不看陈泰东,只是保持着沉默。 陈泰东笑道:“我故意对外宣称我在甲厝殿的一系列经历,让该知道的人知道,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你自然也会知道。我也很清楚,当时的你对奇门的线索并不关心,只是想得到甲厝殿的路线,而我不管再怎么躲,那都是明刀易挡,暗箭难防,所以,我只能设计把自己弄进监狱当中去,毕竟,在那种时候,监狱里比监狱外安全上百倍,而监狱里面的人比监狱外的人单纯上百倍。” 盛丰还是不说话,但哨楼上的傅茗伟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知道案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已经是他无法一手掌控的了。 盛丰终于开口道:“单纯?” 陈泰东道:“对呀,单纯,因为监狱内的人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早点出狱,而监狱外的自由人,目的就没那么简单了。” 盛丰干脆直接问:“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是想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陈泰东冷冷道,“我知道现在又有一批人去了湘西,去找甲厝殿,而且领队的还是郑苍穹的徒弟刑术,虽然我在监狱中,我也很清楚,他是个很能干的年轻人,期间还牵扯到了铸玉会,其中发生了什么,你就算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去问璩瞳,但是,我不明白半路杀出的那个纹鼬是什么来路,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我可以肯定,纹鼬也许与美国库斯科公司有特殊联系,一旦我们抓住这种联系,找到相关的证据,那么库斯科的公司人永远不要再想以正规的渠道进入中国,而我,也会不留余地地将这些觊觎咱们老祖宗留下来宝贝的人一个个铲除掉,你应该知道,我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陈泰东说完起身就朝着监区大步走去,走出十来米之后,盛丰起身道:“陈泰东,咱们做个交易吧!” 陈泰东驻足停下,转身抬手指着盛丰道:“搞清楚你的处境,你没有任何资格跟老子谈条件,你只能求我,而不能与我做交易!” 傅茗伟站在那,静静地看着,此时下方的变化,让吴志南也深感奇怪,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只能看着唯一能听到下面对讲机中传来对话的傅茗伟。 盛丰朝着陈泰东走了几步:“我求求你,救救我。” 说着,盛丰竟然朝着陈泰东了下去,脑门直接叩在地面:“求求你救救我的小儿子,如果这次的事情得不到解决,纹鼬一定会杀掉他的,一定会灭我全家!我求求你!真的求求你!” 陈泰东背着手站在那,就那么看着盛丰,而盛丰则保持着那姿势,不断地说着“求求你”三个字。 哨楼上,盛丰的下跪,让吴志南和那名武警都深感惊讶,倒是傅茗伟放下望远镜,走出哨楼,站在高墙通道之上,好像在试图拉近自己与那两人的距离。 哨楼对面一侧的监区办公楼内,董国衔叼着烟站在二楼的窗口静静地看着,而在他头顶三楼的窗口处,端着一杯咖啡的华特站在那,用手机拍摄着下面的场景,然后发送出去。 许久,华特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来,听到那头的一个男人问:“看来看计划有变。” 华特“嗯”了一声,问:“湘西那边怎么样了?你的人有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 男人回答:“一切顺利,他们已经走出迷宫,来到甲厝殿大门口了,而且,还有一个宁人惊讶的消息。” 华特问:“有话直说。” 男人道:“1988年去找甲厝殿的那支队伍,除了陈泰东之外,还活下来了一个人,他叫肯特。” 华特猛地转身朝着房间内走去:“你说什么?那个叫肯特的还活着?” “是的。”男人冷冷道,“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而且这个人还将当年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告诉给了刑术,现在刑术就差一点点就能知道事情真相了,如果到了那一步,我们就彻底完了。” 华特立即道:“完不了,肯特是个证人,你让你的人找机会干掉肯特,只要没有了他这个人证,当年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单靠陈泰东一个人,他一张嘴说了不算,最主要的是当年死了那么多人,任何人都得怀疑唯一的幸存者陈泰东。” 男子深吸一口气:“华特先生,我得提醒你,现在在你身边徘徊的那个陈泰东,以及正在湘西的刑术,还有负责侦办案件的傅茗伟,他们都不是简单的人,说不定你已经掉进他们的圈套中了,只是自己没察觉而已。” 华特笑道:“我真的不相信就凭他们几个人,就能对付你我,你和我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要是我出了事,你们也完了。” “是吗?”男子冷冷道,“不如咱们打个赌,赌一赌,在你准备开口自首检举揭发我们的之前,你死不死,如果你赢了,我进监狱陪你,如果你输了,我每年都会去你墓碑前献花,对了,你喜欢什么花?” 华特猛地挂掉了电话,转身走到窗口再看操场,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华特知道,自己现在是背水一战,如果自己现在离开中国,相反嫌疑更大,如果不离开,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两件事,要不想办法干掉马菲,要不与陈泰东同归于尽,亦或者想办法把所有的罪名都栽赃到他的头上! 只能这样了,拼死一搏吧。布特捏紧电话,打出了一个安全号码,随后对那边说:“帮我把债券和股票什么的全部兑现,然后通过我提供给你的安全账户,转移到委内瑞拉去,我知道,我人不能去委内瑞拉,但是钱放在那里暂时是安全的,总比放在德国好!” 华特挂掉电话,一屁股坐在床边,脑子中乱成一团。 第三十章:金色发条 马迭尔宾馆内,马菲看着贾枫电脑上那条关于华特来到中国的出入境讯息,随后再次拨出了在烟盒上面的下方的电话号码,号码拨通之后,不断传来女性的提示音,期间她还聆听到提示音中有断断续续的敲打声,但并不是很清晰。 马菲将电话递给贾枫:“你能不能把电话里面的背景音录下来,然后单独剪辑出来?” 贾枫拿过手机,接在电脑上:“我试试。” 在多次拨打电话,多次录音之后,贾枫终于将背景的敲打声剪辑了出来,在多次确认后,将那段唯一重复的敲打音单独做成一个音频文件,然后放大,把耳机递给马菲。 马菲戴上耳机,听了一阵之后,立即明白了,她转身从包里面找了一本俄文版的《战争与和平》,然后对着有节奏地敲打声,开始筛选着。 贾枫在一侧问:“不是摩斯密码吗?” 马菲摇头:“不是,但这样做,就是故意让人误以为那是摩斯密码,实际上得靠这种最简易的密码本破译,相对来说更为简单,前几个连续的敲打音表示页数,随后的敲打音代表着段落,最后的敲打上代表着段落上的第几个词。” 可当马菲破译出来之后,发现却是一连串的数字,她愣在当场,把这个数字当电话号码拨出去,发现是空号,她思考了一会儿,再次拨通电话,等那边提示音响起之后,立即在键盘上输入了那串数字,随后提示音消失,电话被接了起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那头用俄语道:“你好,马菲,请你在一小时内赶到太阳岛俄罗斯皇家金色剧院。” 说完,电话挂断,马菲想了一下,立即穿戴整齐,告诫贾枫千万不要出门,饿了就暂时吃方便面,谁敲门也不要开门,哪怕是服务员也绝对不行。 从马迭尔宾馆到太阳岛,根本花不了一个小时,现在松花江还没有彻底融冰开江,船也没有开航,只能从坐车前往,如果坐船,时间可以节约至少三分之一。 因为不堵车的关系,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马菲就来到了指定地点,在剧院门口,她看到了不少俄罗斯人进进出出,基本上都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但她并不知道电话中的那个男子到底是谁,只能从口音判断,他应该是个俄罗斯人。 过了没多久,剧院大门敞开,无数的俄罗斯人从其中走出,这让马菲更加担忧,因为时间已经快到一个小时,那个接头的人依然没有出现。 就在马菲有些茫然的时候,一个胖胖的,留着大胡子,戴着扁帽,五十来岁上下的男子朝着她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一个笔记本电脑直接塞到她手中,随后道:“我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派你一个人来解决我电脑的问题!?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要换一台笔记本电脑!明白吗?” 马菲愣了下,但随即明白,装作一副抱歉的模样道:“先生,您的电脑的确是可以在七天内脱货或者直接更换,不过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您的电脑中肯定存了不少重要的资料,更换电脑的话,对您来说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我试试看能不能用最便捷的方式帮您解决问题。” 男子苦着脸:“好吧,好吧,你跟我来我的办公室。” 男子转身就走,马菲跟在其身后,朝着侧面的一座旧式矮楼走去,走到无人的地方,男子刻意放慢了脚步,低声道:“我叫谢尔盖。” “你好,谢尔盖。”马菲目视前方,眼角余光观察着周围,“我们要去你的办公室?那里安全吗?” 谢尔盖低声回答:“去我的办公室要比去我的宿舍好得多,这样才不会有人嚼舌根,一个细微的失误都会为你我带来天大的麻烦。” 谢尔盖带着马菲从办公室正门走过,进去之前,马菲远远地就发现了门口的摄像头,下意识将头低下,让帽檐挡住自己的脸。 上了三楼,谢尔盖直接打开正对楼梯的那间办公室,邀请马菲进去,并且没有关门。 谢尔盖一边给马菲泡红茶,一边低声道:“关上门会惹人怀疑的,因为没有谁在办公时间会将自己办公室的门关上。” 马菲坐在谢尔盖端过的那张椅子上,椅子斜对着大门口,这样方便观察。 马菲问:“谢尔盖先生,你……” 谢尔盖将红茶杯子放在一侧的桌子上,坐下后戴上眼镜,认真地说:“马卡诺夫在出事之前联系过我,准确地说,他是在来哈尔滨之后第一次遇你见面后就联系了我,告知我两件事,第一,他有可能会有危险,如果他出事,从今之后我就是你的唯一后援。” 马菲心里咯噔一下:“唯一后援?” “是的,唯一。”谢尔盖扶了下眼镜,“你现在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马卡诺夫一死,再也没有人有办法帮助你恢复身份,从今往后,你就是真正的国际大盗马菲。” 马菲脸色沉了下去,一瞬间的功夫,她的眼泪都要涌出来了,不过她立即问道:“可谢尔盖先生,你不是知道吗?你不是……” “不,我不是。”谢尔盖摇头,带着慈祥的笑容,“孩子,我是马卡诺夫的线人,准确地说,我曾经是他的线人,后来因为证人保护计划,他把我弄到中国,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快十年了。” 说着,谢尔盖脱掉衣服,将左臂一侧露出来给马菲看,马菲看到其右臂上面纹了一张旧卢布钞票的模样,但卢布中间的头像被一个骷髅头被取代,上面还写了许多细小的文字,大多数都是“誓死不从”、“死亡才能改造我”之类的话语。 细心的马菲发现谢尔盖手臂以下到手腕的皮肤有些不一样,但那纹身她认得,是俄罗斯被剿灭的黑手党“上帝之子”的标志,那是前苏联解体期间势力较大的一个黑手党,因为其黑手党主要成员大部分在前苏联的劳改营中呆过,所以基本上都是反苏联份子。 谢尔盖把袖子放下来,指了指胸口:“这里还有一个十字架,但我做过植皮手术,去掉了,唯独留下了手臂上的这个作为纪念,实际上我也清楚,就算改头换面,也无法真的脱离过去的生活,至今为止,我已经为马卡诺夫的6名其他线人提供过庇护,掩护他们从中国离开,前往其他的国家。” 马菲看着谢尔盖,突然间很没有礼貌地凑近看了下,随后吃惊地说:“我知道你!” 谢尔盖笑道:“在苏联时期,包括后苏联时期和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黑道很少没有人不认识‘金色发条’的,我想,我的那些档案至今还放在国际刑警库房中,马卡诺夫还告诉过我,他们还把我编进了警察教科书中,真是无上荣幸。” 马菲摇头:“你不是死了吗?死在与俄罗斯的一次黑帮与军警的冲突中?那是马卡诺夫安排的?” 谢尔盖道:“是的,假死,但付出的代价很大,当时我中了三枪,都不是要害,那三枪都是马卡诺夫打的,他说,如果不用这种办法,我会被其他黑帮成员活活折磨致死,我不想那样死去,更不想再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我只是想吹我的萨克斯风,摆弄我的钟表。” 马菲点头,“金色发条”之所以那么出名,就是因为他是在黑帮中负责鉴定赃物的价值以及销赃,可以说,他所做的事情与中国的朝奉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金色发条”后来的能力大到整个俄罗斯各个黑帮拿不准的赃物,都会想尽办法交给他来鉴定,任何东西,只要他看上一眼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基本上就决定了这件东西的命运——是被放进保险柜中还是与它的主人一起被扔进炼钢炉里。 终于,“金色发条”还是厌倦了,因为他见过了太多的杀戮和持强凌弱,他在某天拨通了国际刑警的方面的电话,随后成为了马卡诺夫的线人,为俄罗斯方面剿灭黑帮尽了一份自己力,但也因此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马卡诺夫设计让他“死”在了那场冲突中,随后带着他带来中国,在中国办事处的帮助下,给了他新的身份,新的一切,从那天起,金色发条人间蒸发,谢尔盖诞生了。 谢尔盖解释完一切之后道:“马菲,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相信我,我是现在唯一一个能立即你,并且能帮助你的人。” 马菲看着谢尔盖那副模样,心里却想,难道我也要改头换面吗?她记得在培训期间看到的“金色发条”的照片比现在苗条,而且很帅气,但现在坐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留着光头,蓄着大胡子,笑起来完全无害的老人。 马菲坐在那,问:“马卡诺夫死前,怎么交代的,我下面应该怎么做?” 谢尔盖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卡马诺夫交代的第二件事是让我转告你,他怀疑那个内鬼就是华特,因为在你的邮箱中收到那些账户信息之前,华特曾经在里昂总部开会的时候,唯一一个有机会接触到他笔记本电脑的人,而恰恰那么巧,他又出现在了中国。” 马菲看着谢尔盖:“我要反击。” “是的,反击,当然,必须反击。”谢尔盖点头,看着周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你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不过我有个建议,虽然冒险,但却是眼下最适合你,也是你的敌人最想不到的。” 马菲皱眉:“什么建议?” 谢尔盖低声道:“你是中国人,而且马卡诺夫对我说过,你就是中国东三省的人……所以,你不如从现在开始恢复以前的身份,叫以前的名字,怎么样?” 马菲一愣,刚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为在档案上的她现在定居在英国,但马菲又立即摇头:“不行,虽然这样暂时可以摆脱通缉和怀疑,但是一旦查询我的出入境记录,就可以知道,以前的那个我还在英国,没有来到中国,而且事情败露之后,就会有人知道我真实身份是什么,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也会查到国际刑警方面,也会让以前辅助我成为卧底的一系列行动全部曝光,马卡诺夫安排的卧底计划也会彻底失败。” 谢尔盖笑了:“这么说,你还是想继续执行任务?” 马菲明白了,谢尔盖只是在试探自己,虽说先前那办法其实可行,而且还可以曲折地帮她恢复身份,但并不是国际刑警探员的身份,而是以前那个碌碌无为的普通女子的身份。 马菲使劲点点头:“所以,我必须反击。” 谢尔盖点头:“好吧,那么,我可以提供给你马卡诺夫被害那天的所有线索。” “什么?”马菲立即站了起来,谢尔盖下意识朝着门口看了一眼,示意她坐下来,冷静点。 坐下后的马菲又低声问:“你已经调查过了?” “当然。”谢尔盖点头,“别忘了,马卡诺夫是我的恩人,是我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我一定要帮他报仇。” 说完,谢尔盖转身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文件袋:“这里面装着我搜集到的那天现场的所有资料,我在哈尔滨也有很多朋友的,虽然监控数据被人抹去了,但是我还是找朋友费力找了很多目击证人,将那天涉事车辆和车上的两个人的大致样貌都描绘了出来,都装在这里面。” 说完,谢尔盖拿出一个很老式的电话递给马菲:“以后找我,用这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安全的,线路是桥接式的,电话号码都是虚假的,每次都会通过所在的基站变化,很安全,你先回去,发现什么之后,如果需要帮助,再找我,好了,我送你回去。” 谢尔盖说完,拿了外套,戴上帽子,抱着笔记本电脑与马菲一起离开,临行前将笔记本电脑也给了马菲,装模作样大声说了一番要退货的话之后,低声道:“这部电脑里面的硬盘是马卡诺夫原笔记本电脑里的硬盘,既然华特在这里动了手脚,我想,你应该可以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再见,勇敢的孩子。” 谢尔盖说完,抬了抬帽子,露出个微笑后,转身离开。 马菲站在路口,看着谢尔盖魁梧的后背,却觉得他的背影那么的孤独,她很害怕自己将来在其他人眼中也是那副模样。 几个小时后的湘西通山岭山谷中,刑术等人围着甲厝殿门前那处深潭周围,看着对面瀑布下的那扇大门,如今他们面临三个难题,第一跟前的深潭似乎深不见底,虽然水潭周围都有阶梯可以下去,但一直走到水深两米的位置,依然踩不到底,换言之,你只能靠游泳靠近那扇石门。 第二个难题在于,他们已经轮流游过去试过,但无法将门打开,最重要的是,任何一个人站在水中,没有立足点和受力点的前提下,就算那扇石门可以推动,他们也没有办法去推动。 第三个难题在于,凡孟醒来之后,不听众人劝阻,直接一头栽进了水中,试图从水潭下方潜进去——因为他怀疑下方有个水道可以直接进入,而那扇大门仅仅只是摆设而已。 不过,麻烦在于,凡孟下去许久,都没有再回来。 “不能再等了!”阎刚准备下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凡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阎刚这番话说完,躺在贺晨雪怀中奄奄一息的贺月佳吃力地要撑着起身,刑术立即道:“他只是担心而已,凡孟身手不错,应该没事的,说不定他已经到了门的另外一端,正在那里找开门的办法。” 贺月佳微微点头,而贺晨雪则不敢直视刑术的双眼,毕竟她一直期待着进迷宫救自己的是凡孟,而不是刑术,不过事实让她失望了,让她更失望的是,当凡孟清醒之后,起身来就对贺月佳嘘寒问暖,对她视而不见。 此时的贺晨雪,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但目前这种情况,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可以说,她都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让所有人注意到自己。 可是,她做不到,因为那与现在让她给刑术道歉一样,根本不可能。 又等了一会儿,刑术也失去了耐心,开始脱掉外套:“阎王,你盯着这里,小白,你看着肯特,元震八,你守着萨木川和萨丰,我下去看看。” 此时,徐有上前,将刑术叫到一侧,随后低声道:“刑术,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刑术有些奇怪地问:“你想说什么?” 徐有道:“我觉得凡孟的表现太奇怪。” 刑术摇头:“你有话直说。” 徐有看了一眼远处的众人:“你觉得凡孟会让你活着回去?” 刑术皱眉:“你认为他有那个本事在这里杀了我?” 徐有点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贺晨雪:“也许现在贺晨雪不算你的弱点,但是你还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已经暴露了,那就是你的正义和仗义,这两点会害死你的。” 刑术反问:“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徐有道:“没有邪恶,正义一文不值,也许根本都会出现正义这个词,但凡正义之人,都有原则,原则在某些时候就是一个人的弱点,你的正义也催生了你的仗义,就如同现在一样,你是因为仗义才会既往不咎,冒险去救凡孟。” 刑术仿佛明白了徐有的意思,但他还是快速脱掉了衣服,立即下水,但在下水前低声对徐有说了“谢谢”。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刑术踩着水潭中的阶梯,一步步下行,最终潜入水潭之中。 第三十一章:多面凡孟 刑术下水之后,徐有慢慢走回去,站在阎刚一侧,面无表情道:“没想到,刑术的性格比我还孤僻。” 阎刚摇头:“他的朋友很多,你太不了解他了。” “是你们太不了解他了。”徐有冷冷道,“你自认为认识刑术多年,就知道他的一切,但是你不知道你认识他之前,他都经历过什么吗?像他这种聪明谨慎,正义感极强,但又仗义的人,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头,遭受过多少背叛。” 说到“背叛”一词的时候,徐有有意看了一眼抱着姐姐的贺晨雪,贺晨雪虽然只是微微抬头,但也感受到了徐有,还有徐有那句话说完之后,其他人投来的鄙视目光。 刑术潜入谭底之后,发现潭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浑浊,基本上可以清楚看到水中自己周围的一切,转身抬头也能隐约看到水潭边其他人的投影。 不过潭水的深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也许就是为何瀑布的水一直砸下来,潭水都不会变的浑浊的原因,因为潭水太深,淤泥都在最深处,瀑布落下的水无法将淤泥冲上来。 但是与凡孟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在刑术朝着瀑布落水处下方,也就是那扇石门前底部潜去的之后,果然发现在那里有一条圆形的水下通道,只不过通道中不断有水冲出来,要钻进去十分费力。 刑术浮上水面,抓着石门的边缘大口呼吸着,朝着远处的人们挥着手,但因为瀑布落水的关系,他不确定其他人是否能看得见,而此时再游回去告知他们会耗费太多的体力,只得稍作休息,深呼吸之后,憋了一口气朝着下方游去。 此时的刑术,想起来在天地府时马菲和那些库斯科公司所携带的潜水装备,觉得在专业性方面的确比不上人家,毕竟库斯科公司是国际寻宝公司,这些人在干活之前,肯定都进行过演练和推算,分析过所寻宝地点的会遭遇什么。 钻进水道之中的刑术,抓着水道两侧凸出的岩石,吃力地朝着前面奋力游去,但他也不敢使蛮力,毕竟太用力就会导致自己憋着的那口气会瞬间泄去,一旦把握不好,一口水就会呛死自己。 好在是,如果出现问题,他可以松手,让水流将自己冲出水道。 朝着前面艰难地游动了十来米之后,刑术终于游出水道,游出去的同时,抬眼就看到上面有很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来,他心头一喜,立即奋力朝着水面游去,冒出水面后,这才缓缓吐出憋着的那口气,同时抬眼仔细看着洞穴顶端那些个射进一根根光柱的窟窿。 “这是什么地方?”刑术用手抹去脸上的水,仔细看着自己所处的这个半圆形洞穴,不,确切来说应该是椭圆形的,下面的半圆灌满了水,上面的半圆除了悬挂这不少的蔓藤植物之外,顶端还密密麻麻凿出了无数个看样子直径差不多15厘米的窟窿。 顶端只有大概不到五分之一的窟窿射进了光柱,看样子光柱的多少还有射进来的位置,与天空上太阳的位置有着直接的关系。 而刑术自己身处的也在一个与外面那个水潭差不多大小的水潭当中,周围也有一圈阶梯,阶梯上方有一圈宽度大概1米半的人工岸石可以落脚,左侧有一个洞穴对着石门的方向,右侧那个稍宽的洞穴却不知道深入什么地方。 刑术观察了一阵,才慢慢游向阶梯,走上去之后朝着石门的位置走去,同时开口呼喊着凡孟的名字。 因为脱光了衣服,只剩下一条裤衩,加之这个季节还很寒冷,洞穴中又十分潮湿阴冷的关系,刑术上岸之后冻得浑身发抖,不断地搓着手,连叫喊凡孟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可就在刑术走近那个朝着石门方向的洞穴通道口时,刚一探头,一把短剑就从其中伸了出来,直接对准了他的咽喉,紧接着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从其中闪身而出,站在了刑术的跟前。 刑术愣了好几秒,才看清楚眼前人正是凡孟,而凡孟穿着的竟然是一身皮制铠甲,只不过因为没裤子的关系,他的双腿依然裸露着,显得很好笑。 原本都露出笑容来的刑术,在看到凡孟那张面无表情,以及脸上那双充满杀意的双眼时,瞬间将笑容收了回去,他知道,来者不善。 凡孟冷冷道:“果然和徐有分析得一样,不管这支队伍中谁出了事,你都会冒险去救他,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你的仗义是不分时候的。” 刑术此时也明白自己下水前为什么徐有要说那些话,看来凡孟下水一方面是来找出路,另外一方面也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刑术来。 刑术道:“果然和徐有分析得一样,你利用我的弱点埋伏在这里,等我进来,准备解决了我?” “一半对,一半错。”凡孟摇头,并未放下紧握的短剑,“原本我的确想干掉你,因为在这种法外之地杀人,没人找得出我杀人的证据,但如果我杀了你,我们也许根本找不到想找的东西,也无法从这个鬼地方平安离开。” 刑术问:“那你引我进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做一笔买卖。”凡孟说到这放下手中的短剑,反扣在手上,“这笔买卖只是我和你之间的,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至少在这个地方的时候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刑术想了想,问:“什么交易?如果是铸玉会的首工,我原本就不想当,出去之后我写份东西让给你,我也相信,你就算再糊涂在蠢,也不会将铸玉会毁掉。” “刑术!”凡孟抬手指着刑术,“什么叫就算我再糊涂在蠢,从我回到哈尔滨开始,我身边的每个人,包括我父亲都对你毕恭毕敬,把你当做了唯一的救世主,而我在见到你那一刻开始,我就感觉到你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充斥着傲慢和狂妄,你从心底就看不起我,我……” 凡孟话说到这,刑术一把抓住他的手指,一脚踹在他的腹部,等他身子弓下的那瞬间,一耳光抽在他的脸颊上,再顺势掐住他的咽喉,将他直接顶在了后面的洞壁之上。 凡孟被刑术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懵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而刑术也只是掐住他的咽喉制住他,并未用力。 凡孟抬手要反击,就在挥拳朝着刑术脸上砸去的时候,却听到刑术冷冷道:“想变残废?” 凡孟的手停在半空,随后慢慢放下,问:“你想干什么?” 刑术问:“你不是说有交易吗?说吧,我听着,但你说的时候,咱们最好维持现在的状态和姿势,因为我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如果不这样,我可能真的会把你双手折断。” 凡孟笑着道:“你不会,我还有用!” “是吗?”刑术露出个奇怪的笑容,“你开始也说了,不靠我,你没把握找到出路,而外面那些人中,除了贺氏姐妹之外,基本上都站在我这边,徐有又带着自己的目的,他可不算是你的盟友,你就算出了意外,对我也没有任何损失。” 凡孟的笑容慢慢消失,紧接着道:“好,先前是我无礼,我道歉,对不起,原谅我。” 刑术摇头:“你真替你爹丢脸,真是一点儿骨气都没有,不要废话了,说交易吧!” “我就是那个你想找的纹鼬安排的人!”凡孟此时却是咧嘴笑了,“你想不到吧?我才是那个人!” 刑术道:“的确,我想到了,但又否定了,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太不像一个混在我们当中低调的人了,你用一个被纹鼬威胁者的身份来掩饰你实际上是真的为纹鼬办事的人,这一点你很聪明,就在你开口的前一秒,我还认为徐有才是纹鼬的人。” 凡孟继续面带笑容说:“你玩不过纹鼬的,他们比你想象中的更强大,更恐怖!” “不好意思。”刑术冷冷道,“我根本就没想象。” 凡孟愣了下,语气又软了下去:“不过咱们联手,或许还有转机,至少可以活命。” 刑术摇头,表示不明白凡孟的意思,但还是将凡孟放了下来。 凡孟摸着自己的颈部,咳嗽着,等低头,刑术看不见的时候,他的表情再次变化,变得无比凶狠。 刑术斜眼看着他,问:“你和纹鼬到底是怎么搭上关系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凡孟抬头,抬头那一刹那,表情再次变得懦弱:“就是当年我出发去找月佳,随后事情败露,被合玉门追杀,然后假死的那段时间。” 刑术道:“这么说,我的推测是正确的,盛丰在纹鼬的授意下布了一个双重局,目的都是为了找甲厝殿,但同时又将璩瞳和段梦的复仇计划也装了进去,让璩瞳和段梦以为自己赢了,但实际上他这个计划却是源于1988年第一次来寻找甲厝殿的失败?第二重的计划正在进行中,也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那是因为他算到如果第一重计划如他推测的那样失败了,自己就会被捕,或者说,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被警察给抓住。” 凡孟点头:“现在来看,应该是这样,但是纹鼬可没有合玉门那么仁慈,他们是个庞大的准军事化走私集团,合玉门做事还会考虑后果,但他们不会,所以,如果这次我们无法找到纹鼬所要的东西,那不仅是我们,还是我们身边的人,都会遭殃。” 刑术道:“你说的都是废话,这些我都知道,关键是,你所说的交易,对我们反击纹鼬有什么帮助吗?” “我知道纹鼬一个秘密!”凡孟低声道,刚要凑近,被刑术一把推开。 刑术厌恶地说:“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不要装神弄鬼的,直说吧。” 凡孟道:“除了合玉门之外,纹鼬还与库斯科公司有联系,你应该知道库斯科公司吧?我从贺晨雪那里得知,你曾经也算是和库斯科公司的人交过手,知道他们的实力。” 刑术问:“你是怎么知道纹鼬与库斯科公司有联系的?” 凡孟解释道:“我假死的那段时间,被纹鼬的人‘救’走,他们把我关在酒店中,威逼我同意他们的条件,他们说,只要我同意,将来合玉门对铸玉会的威胁,他们可以出手帮助我解决,我没有办法,只能同意,在这个期间,库斯科公司的人曾经来见过他们,虽然我没有看到那些人的模样,但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从而得知了他们的身份,库斯科公司的人威胁纹鼬,让纹鼬就范,如果不同意,库斯科公司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将纹鼬从东南亚铲除。” 刑术立即问:“元震八不是说,是他最早与纹鼬搭上线的吗?” 凡孟道:“那是他自以为,不过,连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与纹鼬搭上线的,我只知道,我、元震八、徐有都见过纹鼬组织中的人,与他们有交易。” 刑术皱眉:“你就不能说清楚点吗?库斯科公司到底要什么?为什么要威胁纹鼬?” 凡孟刚要解释,刑术立即又说:“盛丰想要甲厝殿中关于制玉方面的秘密,而纹鼬想要的是奇门的线索,库斯科公司要的是什么?是‘巫神的愤怒’吗??” 凡孟道:“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所以,我们最终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只要找到甲厝殿,就相当于把东西都找齐了。” 刑术摇头:“你不觉得矛盾吗?库斯科公司这样一个全球寻宝公司,他为什么要‘巫神的愤怒’?他们又不是毒贩子?应该说,他们走私伪造古董文物的利润,比毒品还赚钱。” 凡孟道:“那和我们有关系吗?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找到这些东西之后,你找机会与库斯科公司搭上关系,寻求他们的帮助,他们帮我们对付纹鼬,不就行了吗?” 刑术冷冷道:“为了消灭盘踞在家里的野狼,就得想办法从外面引一头凶猛的老虎进来,我问你,等老虎帮助我们吃掉了野狼,那老虎要是不走了怎么办?” 凡孟一愣:“你什么意思?” 刑术道:“我倒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我们找到该找的东西,然后去请猎人来,请猎人来家里消灭野狼,只要猎人在,盘踞在家外面的老虎也不敢轻易进来。” 凡孟问:“猎人?” 刑术道:“警察!” 凡孟双眼一瞪,显得很激动:“你会坏了规矩的!从古至今,我们这个行当内的事情,若不是万不得已,不能让官府插手!” 刑术平静地说:“现在人命关天,纹鼬几乎都算是个恐怖组织了,这还不算是万不得已吗?我们不能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牺牲其他人吧?” 凡孟点头:“徐有说得对,你这种人,正义和仗义就是你的软肋!” 刑术道:“看来咱们是说了这么久的废话,交易是无法达成了,不过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你虽然在替纹鼬办事,但实际上又被库斯科公司收买了吧?你真是个两面三刀的王八蛋。” 凡孟笑道:“我至少比你更清楚怎么活下去。” 刑术不再搭理他,朝着洞穴深处走去:“别废话那么多了,去石门的后方看看,看看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将那扇门打开,因为不开门的话,贺月佳没法进来,她的身体根本潜水,而且水温还那么低,会死人的。” 凡孟跟在他的后面,不发一语。 走到洞穴的深处,刑术来到那扇石门口,发现石门的这一面与另外一面几乎一模一样,两侧也有两头仰头张嘴的镇妖吞水兽,只是这里没有瀑布。 刑术摸着石门,问:“这扇门可以从里边拉开吗?” 凡孟立在那摇头:“我试过了,没有任何办法。” 刑术看着石门中间的缝隙:“试试用东西撬呢?对了,你身上的皮铠甲和短剑从哪儿来的?” 凡孟指着大门正对着的黑暗通道:“那里面,通道里面很暗,而且已经塌陷了,完全被堵死,不过先前我们上岸的地方有另外一条通道,看样子只能从那里走了。” 刑术点头,示意凡孟留下,自己摸着洞壁朝着那边走去,走了十来米之后,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终于看清楚里面的情况——隧道某处上端完全塌陷下来,堵死了隧道,在洞壁两侧四下躺着的都是穿着皮铠甲的骸骨,有些肢体不全,看样子死之前就已经被人砍断了手脚,各种工具散落一地,大部分工具都已经生锈无法再用,只剩下一些刀剑还维持着原先的模样。 刑术操起其中一把铁剑,摸上去的时候,不禁道:“陨铁剑?” 刚说完,跟过来的凡孟在黑暗中道:“对,是陨铁剑,而且是古苗族打造的陨铁剑,就价值而言,这几柄剑我们要是带出去,不要说黑市了,就算是在正规市场上,都能卖出极高的价钱,看来甲厝殿里面藏着的秘密还很多。” 刑术笑道:“你该不会想说,甲厝殿最里面其实上是一艘外星人掉在地球上的飞碟吧?那些制玉的技术呀什么的,都是外星人留下来的。” 凡孟也笑了:“万一呢?” 刑术收了用陨铁冶炼的两柄长剑,一把战斧,提着朝着石门走去。 凡孟依然在后面跟着,但每走一步,他手中握着的那柄短剑就握得更紧。 走到门口,刑术将剑插在地上,用那把斧头插入门的缝隙之中,试图将门给撬开,但撬了半天,门依然是纹丝不动,他只得放弃,四下观察着,寻找着其他的办法。 凡孟则是靠在洞壁一侧,对开门的事情似乎完全不上心,也似乎完全不担心贺月佳会不会毒发身亡。 第三十二章:最卑鄙的对手 石门外,水潭周围的众人在担忧中度过一分一秒,过了足足一个小时了,徐有终于打破了沉默,说了句:“好了,他们两人都平安无事,现在肯定是在想办法开门。” 阎刚看着徐有,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白仲政只是不屑地冷笑了下,元震八则在一侧解释道:“徐有的意思是,原本这两人就有矛盾,恰好又遇到这种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说不定矛盾会升级,矛盾升级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不是刑术干掉凡孟,要不是被干掉,亦或者受伤之类的,无论结果如何,一个小时内就足够解决了,只要其中一个人被解决,另外一个人就会快速返回告诉我们出了事,但时间过了这么久,两人都没有出现,那就恰好证明了他们没事。徐有,你是这个意思吧?” 徐有嘴角上扬:“果然是八爷,聪明。” 陪着萨木川的谭通冷冷道:“这王八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王八?”肯特在一侧不明所以,萨木川则瞪着他,因为事到如今,他都不相信肯特的话,不相信是肯特在当年救下了萨丰,为了让萨丰保命,喂了萨丰吃了那种怪药。 按照肯特的说法,早年他逃进迷宫,掉进地下河之中的时候,也险些被一个“听足”给杀死,但控制那个“听足”的赶尸匠已经早就离去,只留下了一堆肯特完全看不懂的资料。 肯特在勉强生存下来之后,开始尝试着走出迷宫,光是做这件事,他就花费了很久的时间,这期间一直由之前那个“听足”陪伴着他,而他则开始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学习中文的资料苦读学习,从1988年开始不知道学习了多久,终于算是勉强能看懂一些资料,于是开始尝试着配置药物,尝试着对那听足发布指令。 就这样一直到萨木川他们来的那次,结果那次行动中,因为肯特担心那批人是陈泰东派来杀他的,不得已对听足下达了攻击的命令,期间听足杀死数人,也将萨丰打成重伤。 随后肯特从萨丰口中得知实情,很是后悔,试图挽救萨丰,但萨丰已经不行了,当时肯特已经配置出了“隔世”那种药,但不知道管不管用,在征求萨丰同意,并让他写下一纸类似手术同意书之类的东西后,喂萨丰服用了下去。 然后,萨丰就成为了属于肯特的听足,之前那听足也因为时间太长的原因而“自然死去”。 当然,肯特的这个故事中漏洞实在太懂,但因为之前急于救出迷宫中的贺晨雪和元震八,刑术并没有再细问和推测,这样反倒是导致了萨木川对肯特更加怀疑,虽说他手中拿到了萨丰当年写下的同意书,也辨认过那是萨丰的字迹,但他依然怀疑。 谭通虽然怀疑肯特有隐瞒,但对同意书这件事却表示认同,原因在于,在那个时候,如果肯特真的只是想实验药物,他完全可以找无数种理由,将药喂进重伤的萨丰口中,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所以,肯特让萨丰写下那一纸同意书,就说明,不管怎样,他还记得自己是职业医生。 按照肯特的说法,他是想试图先延续萨丰的命,等他们获救之后,再拿着萨丰的那纸证明,证实自己不是拿他做实验,并且再用现代医术来救活萨丰。 但是肯特也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因为“隔世”这种药的存在,就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他在配置的过程中,都认为这里面的所有配料都是毒物,随便弄一种出来都能杀死人——因为他尝试过用其中的药物来喂动物,结果无一幸免,全都死了。 虽说元震八也调查了肯特所说的配方,但他发现那些所谓的配方,虽然都写得很清楚,但是其中的“毒金菇粉”并不是单单只有毒金菇一种成分,至于还有其他的,在配方中根本没有写清楚,而肯特所用的“毒金菇粉”,都是之前那位赶尸匠剩下来的。 加上贺晨雪和贺月佳担心的事情并不相同,所以,在石门外水潭边等待的众人除了担心刑术和凡孟之外,都是各怀心事。 而在石门内,找了许久的刑术依然没有发现机关在什么地方,但从他已经确定无论是天地府,还是绝世楼,亦或者眼下的甲厝殿,都与那个铸铁仙有直接联系的前提下,还可以确定这里的机关靠的都是水流来驱动。 “水,哪儿有水?”刑术贴着地面和洞壁听着,寻找的过程中发现凡孟坐在一侧就那么看着他,于是问,“你坐在那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帮忙!你不管贺月佳的死活了?” 凡孟摇头:“我的能力不如你,我又不是头,我的头脑又不聪明,帮不上什么忙。” 凡孟说完,还故意朝着刑术笑了下。 这一瞬间,刑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朝着凡孟走去,指着他说:“凡孟,你是不是太卑鄙无耻了?你竟然拿贺月佳的命来要挟我?” 凡孟显得很不以为然:“你误会了,我没有,真的没有。” 刑术知道,此时的凡孟完全在报复先前自己对他的不屑,也想由此再次争取到这支队伍中的主导权,而且刑术还推测,也许凡孟已经大致搞清楚了到底要如何打开这扇门,可是他就是不说,故意让刑术着急。 他的目的和刑术所推测的一模一样,他就是想用贺月佳的命来要挟刑术就范,他很清楚,刑术这种人,不会见死不救,哪怕贺月佳是一个他们半路上救下的根本就不认识的人,他也与时间赛跑,想尽一切办法救下她。 所以,他的不着急,相反能让刑术变得焦急,这样一来就可以达到绑架刑术内心的目的。 刑术一把抓起面无表情的凡孟:“凡孟,你他妈的还是人吗!?那是你未婚妻!不是我的未婚妻!你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来对付我!?” 凡孟露出笑容:“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想出来了,我说过了,你的正义和仗义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说完,凡孟就坐在那嘿嘿笑着,那张无赖脸上挂着满脸的得意。 刑术强忍着愤怒,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失去理智,并且让自己的目光不要注视在那些长剑和斧头之上,他真的很怕自己会干掉凡孟。 凡孟指着石门上:“别忘了,我有那张纸,那张纸上写了进来的办法,你知道为什么下面有进出水道的前提下,还得弄一扇门在这里摆着吗?因为以前水潭中养着一些怪异的生物,那些生物会吃掉下水的任何东西。” 刑术松开凡孟:“你继续。” 凡孟竖起一根手指头左右摇晃着:“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刑术抬手又抓住凡孟,可凡孟却故意做了一个抬手看表的动作,自言自语道:“啧啧啧,时间已经不多了,贺月佳的生命正在逐渐流逝!” “x你妈!”刑术将凡孟一把扔开,“好,我答应你!快点说,怎么开门!” 凡孟爬起来,装模作样在那里做着拍打灰尘的动作:“别激动嘛,你先发誓,发誓从现在开始我说了算,不要反对我,要听我的,要听话!要乖!” 刑术双拳攥紧,站在那忍了好一阵,才使劲点头:“好,我听你的,我发誓。” 凡孟打着哈欠道:“这才像话……按照刑仁举留下的那张示意图,以前是无法从水中进去的,但是有一种人可以从这里进出,一种天赋异禀的人。” 刑术保持着最大的耐性:“你继续说完。” “你应该记得当年刑仁举和一个叫龙国舟的人来过这里,对吧?但是在那个时候,这个水潭中还有那种食人的怪物,可是他们怎么躲避的呢?嗯?”凡孟故作神秘,“他们没有走水道,而是从正门走进来的,因为打开大门的办法,就写在外面的石门之上,只有一种人天赋异禀的人能够看到,其他人都看不到。” 刑术一愣,立即明白了:“绿瞳?你是说,刑仁举是绿瞳?” “非也!”凡孟摇头,“龙国舟是绿瞳,我从那张地图以及其中的备注中,发现了很多的秘密,铸玉会也有个巨大的谎言。” 刑术道:“你是说,璩家人的确很聪明,但是在他们逃到苗地来之前,家族中是没有绿瞳的?而是与本地的苗人结合之后才产生的?” 凡孟点头:“果然是刑术,稍微给点提示就明白了,是的,是这样,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死活都要带上贺月佳和贺晨雪前来了吧?徐有以为我真的不明白她们的价值和作用,其实我明白,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提前知道这件事。” 刑术恍然大悟:“你为了能把这姐妹俩都攥在手上,所以才在临行前,给贺晨雪许诺了一些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和她谈及你们过去其实根本就不存在的虚伪感情?就为了让她死心塌地站在你那边,对你唯命是从?” “是的,是这样,其实吧,你真的没有他们所说的那样聪明,不……”凡孟说到这摇头,“你其实很聪明,只不过你对贺晨雪萌生出的感情导致了你的判断失误,你如果恢复到遇到贺晨雪之前的状态,我相信,这些事情其实你早就发现了,当然了,我个人也劝你,不要总是想着贺晨雪,她不适合你,当然了,她也不适合我,我是真心爱着贺月佳的,我不喜欢她那种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小女人,其实挺虚伪的。” 刑术微微摇头:“凡孟,你除了卑鄙无耻之外,就只剩下点小聪明,除了玩弄女人的感情之外,你还会什么?” 凡孟笑道:“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你发过誓,说要听我的,而且,这只是进门而已,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刑术知道,自己输了,他应该听徐有的话——因为从自己决定进来救凡孟的那一刻,这一局自己就输了,之前凡孟眼中的杀意,随后的胆怯,还有对寻找机关的漠然,全都是凡孟计划的步骤,一步步将刑术引到最终的陷阱中来,前面铺垫的一切,都是为了再次验证刑术是不是那种正义感极强,又十分仗义的“傻子”。 但同时,凡孟也说出了答案,自己变弱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贺晨雪,因为自己对贺晨雪那份无法割舍的感情。 刑术也不得不承认,凡孟对操纵人的情感太得心应手,相比之下,自己充其量只会利用破绽去布局和解局,根本没有看清楚所谓局的本质,在于人,而人的本质则在于灵魂,灵魂是常人捕捉不到的,可是却可以捕捉代表灵魂的情感。 “你真的是个王八蛋。”刑术无可奈何地点头,“我也是,我比你还王八蛋。” 刑术觉得浑身乏力,扶着洞壁朝着水潭的位置走去,而凡孟则跟在后面,带着诡异的笑容,转动着手中的匕首。 下水前,凡孟在后方道:“刑术,不要太恨自己。” 说完,凡孟脱下皮铠甲率先跳下去,借着水道中冲击的水流游了出去,刑术则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也跟随离开。 两人返回外面,从水潭边上爬上的那一刻,虽然都没有说话,但众人都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判断出肯定出了什么事,特别是刑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谓是阴云密布,阎刚、谭通、白仲政从来没有见过刑术变成这样,这完全是遭受了重大打击的表现。 先出水的凡孟却不一样,一改之前的那种焦躁,脸上全是微笑,走到贺月佳跟前嘘寒问暖,并且还破天荒地对贺晨雪微笑点头,柔声道:“谢谢,晨雪,委屈你了。” 这句话就像电击一样,传遍了贺晨雪的全身,但是这一瞬间,贺晨雪除了直视了凡孟的双眼之外,还刻意回头看了一眼刑术,她也清楚先前两人在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 同样的,这种感觉让贺晨雪觉得害怕,因为她也算了解刑术,知道刑术变成这种样子,肯定是经历了某种无法言表的挫折。 即便在潘峰案中,就算刑术对潘峰的经历感同身受,内心也遭受了巨大的伤害,都没有表现如今的模样。 “你没事吧?”阎刚上前关切地问,“到底怎么了?” 刑术勉强挤出个笑容,微微摇头。 白仲政、谭通也立即上前,就连一直在守着萨丰的萨木川也走上前,围在刑术身边,低声问着,但换来的永远都是刑术勉强的笑容,无法让他开口说出个所以然来。 凡孟在这边查看了下贺月佳的伤势后,指着水潭内,瀑布下的那扇石门道:“月佳,日落的时候,瀑布上面的水会停止,夕阳会照射到门上,到时候,你仔细看着那扇石门,石门上会浮现出开门的方式。” 贺月佳摇头表示不明白,只是吃力地扭头去看门的方向。 凡孟又道:“月佳,你看着我,只有你有那个本事能看到开门的办法,用你的眼睛,明白吗?用你的宝贝眼睛!” 贺月佳明白了,贺晨雪也明白了,但贺晨雪在突然间想了许多,她想到了来之前凡孟对自己在感情上的暗示,也明白如果姐姐的眼睛派的上用处,那自己的眼睛也迟早用得上。 我被利用了?贺晨雪脑子中出现了这么个念头,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她又想到:我原本不就是破釜沉舟,带着飞蛾扑火的心态来的吗? 贺晨雪偷偷看向不远处被其他人围着的刑术,但她只能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刑术的半张脸,看到那半张脸上写满了失落。 对不起。贺晨雪心里说道,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姐姐的身上。 …… “对不起!”这是陈泰东在面见璩瞳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看守所中安静得出奇,原本在周围巡逻的狱警都被傅茗伟撤走了,因为他太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太想知道陈泰东等人一直要隐藏的秘密,要寻找的奇门,还有那个神秘的,不知道身份的刑仁举到底是谁。 此时,在中控室中的傅茗伟,就像是一个深信自己即将目睹飞碟和外星人的狂热爱好者一样,他在期待着陈泰东用他的方式说出更多的情报。 陈泰东的话,让房间内正在锻炼身体的璩瞳停住了,正在做着俯卧撑的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陈泰东之后,又低下头继续去做。 璩瞳则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也不再说什么。 中控室内,紧盯着监控画面的吴志南感叹道:“这两人都是肌肉怪物吧?都到了这个年龄还是一身肌肉的简直是稀有动物,不,是稀有怪物。” 傅茗伟淡淡道:“所以才有意思。” 吴志南又道:“你对陈泰东和盛丰说的话怎么看?” “还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你别忘了,盛丰一开始就说了他要与我们合作抓到纹鼬。”傅茗伟凑近看着监控画面,“而先前盛丰也只是哀求陈泰东,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从某种程度来讲,案件其实没有任何进展,对了,那个华特还好好呆着的吗?” 吴志南点头:“对,一直没有离开,他不算是嫌疑犯,我们无法对他进行监控,就算是,我们在没有得到国际刑警授权的前提下,除非抓到他杀死了马卡诺夫的确实证据,也无法拿他怎样。” 傅茗伟往椅背上一靠:“还有个办法。” 吴志南问:“什么办法?” 傅茗伟看着他:“找到马菲,如果陈泰东之前的推测正确,马菲现在肯定也在想尽一切办法找出杀害马卡诺夫的凶手,如果她不这样做,她就会成为杀害马卡诺夫嫌疑最大的人。” 吴志南想了想:“我知道怎么做了。” 吴志南说完离开了监控室。 第三十三章:清晰的线索 囚室中,璩瞳做完了100个俯卧撑之后,又躺回床上,双脚锁住床尾的铁栏开始连续做着仰卧起坐,紧接着起身,开始做着放松动作。 一切完毕后,璩瞳才看着陈泰东身后,道:“不好意思,虽然已经下午了,但我还是想补个觉。” 陈泰东也不离开,只是不动声色地说:“璩先生,璩家人的绿瞳并不是与生俱来的,璩家人的制玉技术也不是自创的,都是来自于苗人,璩家人是新苗人,璩家人与苗人结合之后,产生的混血之中诞生了绿瞳,所以,璩家人在进到通山岭山谷中迷宫后,毫不费力就从那些石柱上面得到了一些技术,单单是这些技术,就让璩家人建立了铸玉会,繁衍到了今天,但是我实在不明白,璩家人为何当年不进到甲厝殿里面去?” 璩瞳听到陈泰东这番话,完全无法掩饰脸上的惊讶之情,因为这些事情都是璩家的秘密,从祖上就一直死守的秘密,眼前人为什么会知道?难道说,眼前人真的去过湘西,去过甲厝堡,也进过甲厝殿? 璩瞳冷静地说:“你去过?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陈泰东笑了:“你果然比盛丰坦诚多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你们璩家人耍心眼,也是有针对性的。” 璩瞳冷冷道:“坦诚和愚蠢,只有一步之差,痛快点,你到底想干嘛?” 陈泰东道:“1988年,我去过甲厝殿,是盛丰安排我去的……” 璩瞳一愣,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因为当时的他,还呆在那个地下坐窟中不见天日。 陈泰东紧接着将1988年发生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他说的同时,傅茗伟仔细听着的同时,也在本子上记录着他认为的要点,虽然监控都会录下来,但他还是习惯用传统的方式来引导自己的思绪。 璩瞳听完就明白了,自嘲式地笑道:“这么说,这次去湘西,实际上我反而是掉进了盛丰的陷阱中。好的,我明白了,可是,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泰东换个位置,靠着墙站好:“放心,我去过湘西,也进过甲厝殿,但是我没有动里面的东西,所以,我不会问你与这些东西相关的事情。” “等等!”璩瞳抬手制止陈泰东继续说下去,问,“你是个逐货师,可是你为什么会对有奇门线索的甲厝殿不感兴趣呢?” 陈泰东叹了口气:“其实我不喜欢麻烦的事情,我更不喜欢动脑子,我之所以这次要帮助警察,其一,是因为我要赎罪,当年若不是我发现得不及时,那些人也不会被那三个老外害死;其二,我想和郑苍穹真正的一决高下,看看到底是他厉害还是我更迅猛!不,郑苍穹现在已经算是退休了,所以,我只能和他徒弟刑术来比了,换言之,我想看看,我和刑术两人,谁最想把这件事给完美的解决了。” 璩瞳有些不信:“就这么简单?” 陈泰东想了想:“不,还有一点,我不喜欢外国人觊觎咱们中国人的东西,哪怕是一根毛都不行,那个纹鼬太目中无人了,库斯科公司也是嚣张跋扈,不给他们点教训的话,我恐怕死不瞑目,所以,我想璩先生能够将之前在湘西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告诉我,我得从你所指的这些情况中来推测真相。” 璩瞳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问:“你应该知道,警察可以听到和看到我们俩所说的一切,还有所有的行为举止。” “当然。”陈泰东道,“这是交换条件之一,毕竟他们代表的是法律和正义,这点无需质疑吧?而且那个领头的警察,我和他交涉之后,知道他绝对是个正直的警察,你认为呢?” 璩瞳微微点头:“虽然我和他交流不多,但是之前他经办过一个与我相关的案子,我也相信他是个好警察。” 陈泰东道:“那就好,您受累,给我讲一遍吧。” 璩瞳点头,对着外面喊了几声,叫来狱警给他们送了些茶水进来,这才坐下开始讲述不久前在湘西所发生的一切。 …… 回到马迭尔宾馆的马菲,立即更换了所住的地方,毕竟她还是有些信不过“金色发条”谢尔盖,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不断更换各种交通方式,最终又回到了他们险些被逮捕的那个别墅区中,当然,他们进去之前,马菲还是刻意将自己与贾枫装扮了一番。 当马菲带着贾枫住进已经被封的那栋别墅对面的别墅时,背着笔记本包,站在二楼阳台,看着对面别墅大门口封条的他,恍然大悟道:“其实你搞了两座别墅?” “搞?”马菲递给他一杯饮料,“租的,花了大价钱,用别人的身份租的,租了两座,一座被发现了,另外一座隔一段时间便可以启用,警察想不到的,就如同是只有极低的可能才会让两颗子弹同时击中一个位置。” 贾枫点头,马菲指着旁边的桌子:“开始干活儿吧,得抓紧时间了,这个屋子的网络你最好别用,破解公用网路的无线网吧。” 贾枫放下电脑,打开后,等着电脑开机时,对马菲说:“我在暗黑网络中发现了一个专门运营走私古董文物的网站,但网站很严格,如果不是会员,连基本的信息都无法浏览,我没有办法的前提下,破解了一个南非富商的账号,利用他办公室的私人电脑,连接上了这个网站,浏览之后发现,上面果然有纹鼬售卖的一系列东西,但都是以玉器为主,但都是高仿玉,仿造的手艺十分精湛,一般的鉴定师都看不出来。” 马菲站在身后,等着贾枫打开电脑,费了一番功夫进入暗黑网络,连接上那个网站后,这才问:“都是玉石的原石吗?” 贾枫点开其中一个商品的详细列表和资料:“对,都是原石,应该说所谓的原石,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但这些量很少,其他的都是所谓的玉石原料,人工合成的,但仿真程度非常高,最可怕的是,这里的假原料都是按吨卖的,至少买一吨,否则的话,这里的所谓客服人员是不会理你的。” 马菲看着上面所写的假原谅的库存上写了50,立即问:“这里写的50就是代表还有50吨,对吗?” “对。”贾枫点头,“按照他们所说,一吨原料买去,经过他们提供的相关技术,加小小的钱,买主会赚来比原料多至少五倍的价钱。” 马菲叹道:“这群王八蛋,你能查到这个使用者的消息吗?” “很麻烦。”贾枫打开一个界面,“这个人虽然很认真地按照常规程序掩饰了自己登陆的ip地址,每次都中转了无数次,但因为他太信赖暗黑网络的原因,并没有完全掩饰,应该说这一点也不怨他,毕竟在这个网站在卖东西,你不能完全隐藏,这样的话,网站的负责人会对你的动力产生怀疑。” 马菲皱眉:“你就直接说,你查到还是没查到?” 贾枫此时按下回车键,界面上出现了无数正在逐渐跳出的ip地址,他指着地址中其中两个数字道:“这里的主机地址是有规律地进行变化,但就是这种规律出卖了他,最终整合之后,加上多次的验算,登陆和维护这家店铺的人ip地址的指向是在冰岛。” 马菲一愣:“冰岛?北欧?奇怪,纹鼬怎么会在北欧?这太远了吧?准确吗?” 贾枫使劲点了下头:“肯定准确,没跑的,如果我将有关线索给国际刑警,其实他们就可以觅着线索去冰岛把这个人抓住,可惜的是,国际刑警内部都出现了问题,这个线索我们不能给,所以,还是先从那个什么华特入手吧,解决了他,把有问题的人连根拔起,我想,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马菲将谢尔盖转交给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递给贾枫:“这是马卡诺夫的电脑,如果被人做过手脚,肯定能查出什么来。” 贾枫打了个哈欠,马菲问:“你要不要休息下?” “算了,能撑。”贾枫摇头,虽然的确疲惫,“再不查明白,恐怕我真的要进监狱了。” 贾枫检查电脑的同时,马菲则打开那个文件袋,从里面将谢尔盖搜集的那些线索资料一一拿出来,有马卡诺夫被害地点周围几条街的平面图,还有周围详细的街景照片,里面还放着一个录音笔,录音笔中全都是一段段“闲聊”,但这些闲聊都是和出租车司机,清洁工,马卡诺夫被害地点店铺的员工的对话。 无一例外,所有的对话最终都会扯到“老毛子怎么死的”这个话题上,但其中有一个清洁工说,虽然他当天没有值班,但是他的同事却在值班,马卡诺夫被害的时候,他正在拐角处休息,亲眼目睹了凶手的汽车,还有驾车的人。 马菲从那个清洁工的叙述中推测出,凶手的确是两个人,一个开车,一个行凶,一个在前排,一个坐后排。两人都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得手之后,快速朝着买卖街的方向逃走了。 看完资料,马菲躺在那,仰头看着天花板,她知道要查出来太难,因为对方所用的车辆肯定是偷来的出租车,出租车被盗,车主和司机肯定会报案,警方也会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但对方应该是专业的,有计划的,这条线索估计什么都查不到,反而会落进他们设下的线索迷宫之中。 纹鼬很强大,但再强大他们估计也不敢真的将大批人手弄到哈尔滨来,也许行凶者就是纹鼬唯一呆在哈尔滨的人,再大胆一点推测,说不定其中一个就是华特,可是自己连华特当时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想到这,马菲起身,对贾枫说:“你查一下华特的资料,看看他入住的是哈尔滨的哪一家酒店,按照他们的级别,不会住太差的地方,你重点放在哈尔滨所有三星级以上的酒店。” 贾枫很快就回答:“哈尔滨三星级以上的酒店有220家。” 马菲很吃惊:“这么快就能查出来?” 贾枫笑道:“这都不算什么秘密,你随便找个订酒店机票的网站都能搜索出来这种数据,但是,酒店的系统不算稳固,要挨个调查这两百多家,需要花很多时间,而中国现在的酒店管理系统除了连锁运营的之外,各家用的都不一样,无法采取并进式来同时调查。” 马菲看着贾枫:“小朋友,你以后能不能把话说简单点,我不想知道这些,就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查出来。” 贾枫点头:“有,但是会犯法!” 马菲皱眉:“好像你去查酒店就不犯法似的?” 贾枫道:“我所说的犯法是被抓住,查酒店被抓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假如我进入警察的系统去调查,分分钟就能调查出来,但是被抓住的可能性至少是六成,几率过半,我不想考虑这条路。” 马菲叹了一口气:“没有其他办法了?” 贾枫摇头:“挨个查酒店吧,我知道你的意思,想调查酒店的监控,看看华特当天是不是离开过酒店,对吧?” 马菲点头:“对,只要他在那前后离开回来,那基本上确定与他有直接联系了。” 贾枫道:“我倒认为应该先去抓他的那个同伙。” 马菲道:“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现在我手上的资料只能辨别出他们当时逃走的方向,其他的一无所知,算了,你还是把主要精力用在冰岛的那个人身上吧。” 贾枫点头,打了个哈欠,打开了一罐提神的饮料,猛喝两口,全身心投入了工作当中。 …… 哈尔滨香坊区某个旧楼的某间屋子中,郑苍穹正在四下翻找着。 这个只有四十平米的屋子中满地都是垃圾,角落中的啤酒瓶堆得老高,旁边就是烟盒和烟头,里面爬满了蟑螂,时不时还能看到几只耗子跑出来,快速穿过客厅跑到厨房之中。 屋子的墙壁上,写满了很多带着错别字的所谓会规——这里是幡子会成员的聚集地。 当年第一次严打之后,这个地痞流氓组织就消声灭迹了,再后来等幡子会主要成员出狱之后,虽然年龄都大了,但因为一起服刑的原因,还有出来都不好找工作,都是混一天算一天,而组织他们的人就是曾经的狗头军师鬼三。 这个屋子是鬼三他爹留下来的,在鬼三出狱后的第二年他爹就因病去世,鬼三顺理成章继承了这个不大的屋子,也将这里弄成幡子会的一个聚会场所。 不过这些在那些小混混眼中已经上了年龄的老混混根本就是一群老王八,幡子会的成员靠着当年的那些手段不要说混吃混喝了,挨打挨骂那是家常便饭,充其量混个温饱。 也因为如此,他们个个都失去了人生的希望,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混一天是一天,活一天是一天,只要有人肯给钱,不管后果是什么,只要拿到钱让自己快乐一天,他们什么事都能干。 这就是为何那个叫寇云的敢持刀去马迭尔酒店刺杀马菲和马卡诺夫的原因。 郑苍穹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终于将目光落在房间角落柜子上的座机上,他拿起电话拨了出去,随后道:“查一查这个电话号码以及鬼三手机近一个星期的全部通讯记录,把你认为可疑的找出来,这方面我不太懂,查到之后你知道应该还做点什么,我在这里等着。” 郑苍穹挂掉电话的同时,听到有人在开门,还听到门外人骂骂咧咧说着什么,他立即奔去阳台,踩着凳子一跃而起,随后用四肢支撑在阳台上端。 大门进来了三个四十多岁,穿着邋遢,但手背上都带着奇怪纹身的男子。三人叼着烟,骂骂咧咧地说着刚才那个出租车司机如何的不识相,下次遇到他,一定弄死他之类的话。 为首的夹克男,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随后骂道:“我去他妈的,谁买的烧饼啊这是?不吃就扔了啊,都他妈坏了!一冰箱全是味儿!” 那个秃头男上前,看了一眼,脱下裤子就准备对着旁边水槽尿尿,被紧跟进来的胖子一脚踹开,胖子骂道:“x你妈,没厕所啊!?你属狗的是吧?” 秃头男一边笑,一边提着裤子朝着厕所走去:“对对对,我属狗的。” 秃头男刚进厕所,座机突然响了,阳台上的郑苍穹一皱眉,担心那电话是打给自己的,但他依然没动,只是支撑在那等着,听着。 胖子走进房间,拿起电话“喂”了一声,然后道:“什么?猜猜你是谁?让我猜猜,你是……傻x?” 说完,胖子挂了电话,往客厅走着:“又是那种诈骗电话,都打到咱们这来了,不知道咱们当年可是玩这个的祖宗啊!” 夹克男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瓶啤酒,从厨房走出来边走边喝:“诶,三哥有两天不见了吧?上哪儿去了这是?” 秃头男从厕所走出来,边提裤子边说:“不知道,前几天好像听他说有买卖,说这笔买卖做好了,就带咱们上三亚去。” 夹克男把啤酒递给秃头男:“你他妈去三亚还是一个字——嫖!” 秃头男笑道:“痛快呀!总比吸毒好吧?” 胖子在一旁担忧道:“不对劲,三哥不可能不联系咱们,会不会出事了?” 夹克男一愣:“你是说,他趟雷了?” 秃头男吃惊道:“不可能吧?三哥多小心呀,怎么会被警察抓了去,再说了,咱们最近也没做啥啊!” 胖子摇头:“听三哥说,这次的买卖大,得这个……” 胖子说着,用手指头在脖子上比划了下,夹克男和秃头男都很吃惊。 秃头男立即问:“现在这活儿根本就找不到,他怎么找着的?至少得给几十万吧?现在钱多毛啊,没这个数三哥肯定不干。” 胖子低声道:“这个活儿,听说是三哥在牢里面的一个朋友介绍的,那朋友我也见过,在太古街做买卖吧。” 夹克男点头:“行了,秃子也尿完了,差不多到点了,咱们去喝点?再撸几串?” “好啊!”秃头男笑道,“我身上还剩五十块钱,你们呢?” 胖子挥手:“你们就别管了,待会儿我叫我媳妇儿送钱来。” 三人说着就朝着大门口走去,就在夹克男刚准备打开门的时候,已经落地并快速无声无息走到他们身后的郑苍穹道:“胖子,你三个在太古街做买卖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郑苍穹突然出现,加上一说话,把三人吓了一跳,集体朝着门口跳去,那秃头男还被吓得怪叫了一声,三人都用惊恐地眼神看着郑苍穹。 郑苍穹从口袋中摸出一千块钱:“胖子,你告诉我,这个就是你的。” 那三人看见郑苍穹拿钱出来,双眼立即放光,下意识散开,将郑苍穹围住。 夹克男从口袋中摸出一把水果刀来,秃头男也顺势抓起一个啤酒瓶,胖子则上前,笑道:“爷们,把钱都拿出来,你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门是锁上的,你自个儿进来这叫盗窃,不是,叫什么来着?” 郑苍穹笑道:“私闯民宅,也就是法律上所称的非法侵入住宅罪。” 胖子“哟”了一声:“爷们,你看,你也懂,这样吧,别的我不多要了,这一千块给我,我放你走。” 郑苍穹依然面带微笑:“回答我先前的问题,这钱就是你的,要不,你就会变得和他一样。” 说着,郑苍穹扭头看向拿水果刀的夹克男,夹克男有些诧异,正准备开口放狠话的时候,就觉得一个黑影在自己眼前一晃,随后自己就直接倒地不省人事。 郑苍穹飞速出拳击倒了夹克男,速度之快,让秃头男和胖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秃头男随后举起酒瓶就要砸,被郑苍穹直接避过,同时抬起膝盖直接顶在其腹部,秃头男捂着腹部就倒了下去,连叫都叫不出来。 胖子傻眼了,转身就冲到门口,开门要跑,刚把门打开,郑苍穹就一脚踩在门上,将门踩死,再一把抓着胖子后颈的衣服将其拽翻在地,问:“胖子,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三哥那个介绍他买卖的是谁?叫什么?在太古街的什么地方?” 第三十四章:受制于人 一个小时后,旁晚十分,郑苍穹出现在太古街街口,按照那胖子的说法,给三鬼介绍活儿的那家伙叫何根生,湖南人,在太古街开了一个店铺,卖防盗门的。 郑苍穹走到那家店铺的门口,抬头看着那招牌,自言自语道:“一个贼卖防盗门?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郑苍穹刚进屋,就看到一个孩子抱着皮球跑了过来,他立即蹲下来,问:“小朋友,何根生在吗?” 孩子转身指着里屋:“我爸爸在里面。” 郑苍穹点头:“谢谢你小朋友,不要乱跑,爷爷把门锁上。” 说罢,郑苍穹转身将店铺大门关上,拿把椅子顶上,此时何根生出屋,见此情景,立即问:“干什么的?你想干嘛?” 郑苍穹径直朝着他走去:“不干嘛,我担心问你事儿的时候,你孩子被人抱走了,安全第一嘛。” 何根生怒气冲冲上前,被郑苍穹一把抓住手腕扣死,这一手立即让何根生明白来者不善,而且这老头儿不是普通人,立即道:“爷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进去说,你不想让你孩子看到吧?”郑苍穹松开何根生,推了他一把,转身对孩子笑道,“没事的,爷爷和爸爸聊点事儿,很快。” 孩子抱着皮球,站在那眨了眨眼睛,算是答应了。 进了里屋,郑苍穹抬手抓住何根生的双臂,一拽一托,直接将双臂弄脱臼,随后快速捂住何根生的嘴道:“我问,你答,答错了,我就把你的手打断。” 说完,郑苍穹拿起旁边桌子上的座机,随后开着免提:“你在那边听着,我现在问他话,如果你判断出来他回答得有问题,就马上告诉我,先前你查询到的电话记录是不是也有这里的?” 电话那头回答:“对。” 郑苍穹抓起桌子上那个巨大的烟灰缸,捏在手中,问:“你给鬼三介绍的那笔买卖,雇主是谁,叫什么,来自什么地方,什么背景,给你10秒考虑时间,现在开始计时。” 郑苍穹说完,抬头看着那挂钟,开始倒数。 何根生懵了,在那不断求饶,一个劲儿的说不知道,都是电话联系的,可以说电话号码什么的,郑苍穹不回答,只是倒数,等数到“2”的时候,郑苍穹面无表情地举起了烟灰缸…… “他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姓铁,叫铁牧风!”何根生吓坏了,大声回答,“他现在人就在哈尔滨,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他住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些,对了,他出了五十万,还给的是现金!” 何根生闭着眼睛,等了许久,随后听到电话免提传来的忙音,电话已经挂断,而郑苍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的孩子则站在门口,一脸不解地看着满脸惊恐的他。 郑苍穹飞速离开了店铺,朝着街头的一家仓买奔去,在那里借了电话,拨出去后道:“现在,马上给我联系上刑术,打他的卫星电话,然后转到我这条线上!快!” 那头也不说话,许久才回答:“接不通,看样子他们应该在山洞里或者地下。” 郑苍穹想了想又道:“你马上想办法,找到那个叫铁牧风的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花多少钱,都要给我把这个人找出来!” 那头问:“找到之后怎么办?” 郑苍穹道:“盯死了,千万不要被他发现,这个人不好对付,留给我,他可是现今为数不多的铁衣门门徒!不要和他交手,特别是他手中有类似剑之类的武器在的时候,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天一大早,我再打电话联系你。” 郑苍穹挂点电话,扔了十块钱给那仓买老板,快速离开,喘着气道:“盛丰,你这个老杂碎,我当年真的应该杀了你!” 此时,在看守所内,面朝角落念着佛经,原本一脸严肃的盛丰突然笑了,笑容很是灿烂。 随后,盛丰突然间仰头喊道:“警官,警官,我今晚上想喝酒啊!能不能让我喝点酒?白酒不行,啤酒也行,哪怕你弄点醪糟来也行!” 盛丰说完,低头继续笑着,笑容里充满了傲慢和自负。 湘西甲厝殿大门口,石门已经打开了,打开的方法和凡孟所说的一样——当夕阳照射到石门上后,石门变成了金黄色,同时,一只盯着石门的贺月佳发现了石门上出现了另外一扇石门,确切来说,其实就是一副石门的略缩图,而那图在阳光照射下竟然会动。 而这个动,则是因为贺月佳被凡孟搀扶着,从左至右慢慢走动的过程中所看到的。 那副顺着光影而“动”的图上演示了一遍开门的办法——需要人从瀑布两侧的地方攀登上去,到达瀑布顶端,按照“丙、丁、甲、乙、戊”这个顺序,将上面五个石制阀门挨个踩下,这样才能断了水流,只要水流一断,门自己就会打开。 贺月佳说出办法之后,白仲政立即爬上去,按照顺序将阀门挨个踩下,随后水流果然断了,瀑布顿时消失,水流从两侧流下,通过沟渠进入了水潭之中,门也伴随着轰隆巨响慢慢打开。 门打开之后,众人正准备下水潭朝着门口走去的时候,凡孟则抠着耳朵道:“喂,刑术,你应该再次告诉一下大家,先前你发的誓言的是什么,快点,我们得抓紧时间!” 刑术站在那,用平静地声音道:“我刚才发誓说,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不管做什么都听凡孟的,凡孟是我的老大,我绝对不会违抗他。” 刑术此话一出口,其余人大吃一惊,包括贺月佳都无比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扭头看向凡孟。 凡孟道:“你们都听到了?你们可以不听我的,但是他,听我的,就这么简单,你们是不是很想打我?没关系,打吧,但是打死了我,进去之后怎么走,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 阎刚朝着凡孟直接冲了过去,被刑术一把拽住。 阎刚扭头看着刑术,刑术低头看着地面低声道:“别,算我求你。” “求?”阎刚猛地转身看着刑术,“刑术,你到底怎么了?他做了什么,对你说了什么,你竟然会听这个王八蛋的?” 刑术并不解释:“只有他知道进去之后怎么走,而且……算了,你们听我的就行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谭通怒道:“你现在受委屈,就等于是我们受委屈了!” 白仲政冷眼看着一脸不屑的凡孟,紧了紧手中的弩弓,站在萨丰身边的萨木川也攥紧拳头,此时只需要刑术的一个眼神,凡孟非死即伤。 元震八和徐有两人站在不远处,他们两人却是对视着,元震八已经推测出刑术为什么要对凡孟低头了,原因就在于徐有所说的软肋。 一侧的肯特站在岩石旁,依然满脸不明所以的表情,现在的他,完全不管这支队伍是谁说了算,只有有人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归人类社会就行了。 贺月佳低声问凡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问了。”凡孟低声回答,“零散的队伍既完不成任务,也无法平安回去,总得需要一个主心骨。” 徐有慢慢上前,站在凡孟一侧,轻蔑地说:“你真是我见过最卑鄙无耻下流王八的一个人,没有之一,一个人要能做到你这一步,基本上就无敌了,竟然拿你认为最宝贵的东西来要挟其他人,真亏你想得出来。” 徐有的这番话说完,贺月佳与贺晨雪立即意识到凡孟是用了什么来要挟刑术,贺月佳瞬间傻了,贺晨雪也十分震惊,两人都不相信这是凡孟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可凡孟此时那副表情等于是确定了她们的推测。 “出发!”凡孟指着大门口,“刑术、阎刚、白仲政,你们三个身手比较好,你们先行,你,过来。”凡孟指着谭通,谭通装作没看见,凡孟径直走向他,“我说的就是你,你和我一起走,轮流背我老婆,下水的时候还得靠你扶着,没问题吧?” 谭通一脸的铁青,最终还是笑道:“好,没问题。” 谭通朝着贺晨雪和贺月佳走去的时候,凡孟指着剩下的人说:“你叫萨木川是吧?你带着那个什么僵尸,还有那个老外,加上元震八和徐有,你们几个断后!都听明白了吗?” 其余人都没有吭声,只是站在原地没动,等着刑术、阎刚和白仲政三人先行涉水游泳进入石门,紧接着凡孟便与谭通一起,帮助着贺月佳度过水潭,朝着大门行去,最后才轮到剩下的几人。 刑术走进石门之后,朝着里面那个水潭中走去,随后指着前面的洞穴道:“唯一的一条路,先前进门之后看到的那个山洞因为塌陷堵死了,所以只能走这边。” 阎刚皱眉,回身看了一眼正在帮助贺晨雪更换衣服的凡孟,低声道:“刑术,你就这么甘心受制于那个杂碎?只要你一句话,两秒之内,我就会让他永远爬不起来。” 白仲政盯着洞穴,低声道:“阎王,刑术这么做有他的道理,信他吧,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奇门的线索,再找到解救贺月佳的办法,最后就是平安离开这里,等线索到手,贺月佳得救,我们再慢慢的处理凡孟的事情。” 白仲政说完,脸上出现了一丝略带深意的笑容,阎刚明白是什么意思,也不再说话,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走进那潮湿的洞穴,三人并未发现有任何的异常,路很平,下方还铺设了石板,两侧有流水沟,洞壁之上还有用来渗水的宽度不过3厘米的水道,这样的设计可以让上升的湿气变成的水珠能快速顺着水道流下,不至于在上方停留太久,腐蚀人工洞穴顶端。 穿过长度约二十来米的洞穴之后,三人走进一个不规则圆形的大洞穴之中,洞穴中心部位还有一个圆形的镂空的石球,在这个洞穴中不管是石球上,还是四下的洞壁,都密密麻麻凿满了直径大概15厘米左右的小洞,看起来十分渗人。 阎刚看着石球上和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窟窿,头发都发麻了,就算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见到这种场景也会很不适应。 刑术见阎刚有些不舒服,立即道:“阎王,你回去告诉他们,先不要进来,我们得确定下这里是不是危险,还得寻找下出路,这个洞穴看不到有其他的出路。” 阎刚点头:“你们小心点。” 等阎刚走后,白仲政往回看了一眼,刻意绕到那个石球的另外一端,等刑术走来之后,才低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个凡孟的没安好心,我估计他迟早会想办法弄死我们。” 刑术淡淡道:“他现在还需要我们,我相信,如果我真的狠得下心不管贺月佳,他也狠得下那个心,不管怎么说,那是条人命,我不能坐视不理。” 白仲政苦笑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好人难,做坏人却轻松无比了。” 刑术慢慢走近石球,盯着其中一个窟窿道:“别说那些了,快想办法找到出口。” “我在想,之前那条路被堵死了,是不是偶然?”白仲政四下看着,“换个角度来想,也许石门后面的那个主洞穴根本就不存在,要进去只能走这个洞穴。” 刑术道:“你的意思是,主洞穴的崩塌是原先设计之中的?为的就是增添走这条路的人的心理压力?让他们认为这是一条备用的路。” “对。”白仲政摸出匕首,朝着窟窿中伸进去,搅拌了下,又拿出来闻了闻,这才道,“按照凡孟的说法,早先水潭中只有某种袭击人的怪物,类似于我们在天地府遇到的那种药鱼,如果那种东西还存在的话,你和凡孟一开始就无法从水底进到门内,这样一来,从大门进来的人,看到主洞穴塌陷堵死,而水潭中又有那种袭击人的怪物,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这条路是设计者弄出来备用的,也会认为自己歪打正着撞上了,就不会像之前那么谨慎,从而导致犯错。” 刑术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关键是这里也没有明显的出口。” 白仲政看了一圈,随后趴在那石球下面道:“你猜猜看,我看到这石球的时候想到什么了?” 刑术退后几步,仔细看着,随后道:“你是说,天地府中的那个花灯?” 白仲政道:“没错,花灯,现在基本上确定这些都与那铸铁仙有关,那么他主要是使用水流做动力,结合光影为辅助,来建造的这些个离奇的机关,所以……” 说到这的时候,白仲政抱着那石球的底部,朝着一侧使劲一推,紧接着石球开始转动了。 此时,白仲政抬眼看着刑术道:“这东西可以转,在石球的底部有缝隙,中心部位应该有个中轴之类的玩意儿。” 刑术看了一阵,想了想道:“这个东西一个人可以转动的话,你先回去,我一个人来,万一出了状况,也不会两个人都有谁。” 白仲政听到刑术这番话,低下去头,随后站起来,皱眉道:“刑术,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你会受制于凡孟,就是因为你每次都这样,人人都知道,你是个内心很善良,不,内心很柔弱的一个人,就如同是,在你心里住着一个善良的小丫头。” “说完了?”刑术面无表情地看着白仲政,“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也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先进来找奇门的线索,以你的身手和经验,这种地方难不倒你,而且你们郭家是最想找到奇门的,比我们这些逐货师还要迫切。” 白仲政看着他道:“因为你我有言在先,就这么简单。” 刑术微微点头:“要是你不愿意走,那就开始吧,生死有命!来!” 白仲政和刑术两人合力转动着那石球,可石球转动了两圈之后,就再也无法转动了,再石球下方与地面之间只露出了一个只能让一个人趴下斜爬进去的缝隙。 刑术凑近那缝隙闻着:“有风,说明有空气流动,这样吧……” 白仲政立即道:“别说什么你先下去的话了,我们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先下去。” 刑术点头:“好吧,我会出石头的,来。” 三声数完之后,白仲政出了剪刀,刑术出了石头,刑术微笑道:“我说了,我会出石头的。” 白仲政微微摇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刑术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若是平时,刑术也许会耍点其他的手段,但现在的他,根本就像是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 刑术趴下去,沿着那缝隙慢慢滑了进去,原本抓着白仲政手的他,在滑进去之后,用手中电筒一照,发现中心部位真的有一根中轴,但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而中轴到低端底部之间的距离只够一个人缓慢趴下去。 “松手吧。”刑术脱离白仲政的手之后,朝着那里爬去,随后调整姿势,头朝下往里面望去,看到下方有个直筒型的洞,洞壁两侧有可以用来支撑身体用以攀爬的小孔,于是再换了姿势,顺着那边缘爬了下去。 趴在外面的白仲政朝着里面喊着:“小心点,你要是……” 这句话刚说完,白仲政就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随后那石球开始往回旋转,很快就回到了原位,同时也合上了石球与地面之间的那条缝隙。 “刑术!”白仲政奋力转动着石球,可石球却纹丝不动…… 第三十五章:宝玉奇石 石球底部通道中的刑术,在爬下去之后,也听到了那齿轮声,紧接着抬头便发现上面的石球下降合拢了,不由得骂了一声,但因为回不去了,也只得继续朝着下面爬去。 爬到最底部之后,进入下层洞穴的刑术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屋子的顶端,自己脚上踩着的也全都是瓦片,但这些瓦片并不是用土烧制而成的,全都是生铁,很坚固,抓一块起来放在手里也感觉很沉很重。 “屋子,瓦片……”刑术蹲在那自言自语道,拿着电筒四下照着,眼前浮现着的却是天地府中那个“铁仙观”的场景,太像了,除了比例相对小一点之外,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一模一样。 刑术朝着屋檐边缘走去,随后在旁边屋檐连接洞壁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在洞壁上凿出的楼梯,顺着楼梯下行之后,便来到了下方的那个院落之中。 刑术摸出一根燃烧棒,拉开之后扔在不远处,借着燃烧棒的光芒,他基本上可以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一个从小山洞挖掘出来的人工大型山洞内,修建了一座小型的道观,道观外面还有一个立着篱笆栅栏的院子,院子的右侧还有一个小型的土地庙,其中摆着土地公的雕像,左侧有一口井,中间还有一颗不高的枯树。 道观内也很小,站在院子内拿着手电就能照清楚,里面除了道教三清祖师爷的雕像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供桌,还有下面的两个蒲团。 刑术朝着道观中慢慢走去,想要看清楚供桌上摆着的东西,因为在电筒的照耀下,他看到上面的三个呈“品”字形的盘子中摆着的水果似乎还是新鲜的,中间那个香炉中的红香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似乎还在闪烁。 太邪门了吧?刑术走近那供桌之后,才发现所谓的三盘新鲜水果,实际上是三种与桃子、梨子和苹果非常相似的天然宝石,严格来说,应该叫宝玉奇石。 宝玉奇石的意思泛指本身质地是宝石和玉石,在没有人工雕磨的前提下,自然形成了某种特定的模样,例如说水果、人、动物等等。 一般质地的奇石倒是遍地都是,刑术还记得几年前,在吉林,曾经有人用奇石摆了一个奇石宴,用各种模样类似食物的石头组成的,那一桌天然奇石的当时最高估价就达到了千万之上,也有专家说,如果那一桌质地都是宝石或者玉石,那么价值少说也超过了十亿元。 刑术凑近看着那盘与桃子模样的宝玉奇石,发现每一个大小都差不多,简直是太罕见了。 千禧年时,曾经有个台湾的商人就收到过朋友送来的一枚寿桃宝玉奇石,虽然本身的质地相对一般,但当时估价都超过了一千万新台币,后来这位商人还邀请了其他手里有类似宝玉奇石的人,在全台湾各县市办了一个巡回展览。 刑术看了一阵那些奇石,正准备寻找如何才能再次开启机关的办法时,却看到供桌台面上密密麻麻写着很多文字,文体的形势很奇怪,似乎混合了唐楷和隶书两种,上面所写的大概意思是指——不管是谁来到这里,就证明与铸铁仙有缘,桌子上的一系列贡品,可以在叩拜了三清祖师爷之后,各取其一带走,切勿贪心,因为各取其一已经能保证有缘人此生吃喝不愁。 刑术看到这里的时候,身为逐货师的他心中当然是高兴,毕竟按照逐货师的标准,这类的宝玉奇石已经能够达到奇货的标准,而且还能各取其一,从供奉上来说,有“供双不供单”的说法,所以,三种宝玉奇石水果组合在一起所出售的价格,在市面上已经可以达到天价了,更不要说可以收藏传世。 就当刑术拿起其中一个苹果模样的宝玉奇石时,立即听到了供桌下面传来了咔嚓声,那分明是机关齿轮磨动的声音,他立即将那苹果放下,趴到桌子下面一看究竟。 刑术趴下来的同时,用手一摸供桌前面的那块所谓的红绸布,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布,而是一块类似猪皮牛皮之类的东西,将那块东西揭开,一眼就看到放置在供桌下面的那个古怪的东西。 那玩意儿高矮、长宽刚好与供桌底部差不多,从外形上来看,有点像是个宫殿的建筑模型,而且模型的正前方是一个从底部延伸到顶端的阶梯,顶端是一个宫殿的模样,下方每一层都有类似小型民宅的模型,其中还立着许多按照特定轨道来回循环的小人偶。 “这不是……”刑术看到那模型的时候,想起天地府中金矿下的那段阶梯,还有阶梯顶端的那个宫殿入口,不敢说是一模一样,也不离十,加之供桌上那些文字中提到了“铸铁仙”这个名号,完全可以认定这个地方与天地府有着最直接的联系。 但刑术此时不敢细想太多,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供桌上面的字实际上是陷阱,这一手铸铁仙在天地府中就常用,表面上是让你随便拿,一旦你拿了,就等于是开启了机关,自掘坟墓。 刑术想到这,皱眉自言自语道:“贡品怎么能随便拿呢?我真傻!” 不过当刑术盯着下面的那个模型,想知道那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时候,却再次觉得这东西很眼熟,并不仅仅是因为与天地府最后的那高台建筑相似,而是他确定在其他的什么地方见过。 “对,中国历史博物馆!”刑术猛地抬头,脑子中继续闪现着曾经去那里看到过的物件,终于他脑子中的画面停下来了,他也不禁道,“水运仪象台!” 但说完之后,刑术又使劲摇头:“不对,水运仪象台是北宋时期发明的,铸铁仙活跃的年代在后唐,中间时间相差太远了。” 不过眼前的这个机械模型与水运仪象台太相似了,而且看起来比水运仪象台更为精密,看起来不仅连同着洞内的机关,似乎还有计时的作用,而水运仪象台广义来说,应该就是一座小型的天文台,主要用于观察天象等。 刑术冷静下来观察,发现在那机械上面有一颗珠子正在从上往下一阶一阶地掉落,他立即抬手看表,计算着那珠子掉落的时间,发现阶梯一共有二十四阶,每一阶左边上面写着一个节气,从“冬至”开始,直到“大雪”结束;中间则是写着十天干,右侧则是十二地支,也就是说从上到下,十天干只占十阶梯,十二地支只占十二阶梯。 看到这,刑术差不多明白,这个节气的排列应该是按照平气法来的,而平气法中平均来算,每个节气之间相隔的时间为15天左右,而珠子每次落下的时间按照手表来计算,差不多是16秒,全部走完需要384秒,差不多6分零4秒的时间。 刑术快速算完之后,等着那珠子落下,看看自己是不是计算正确,但最后却发现珠子走到最后的时候,掉落的速度开始减慢,最终落完一圈之后,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大概是5分零5秒的时间。 换言之,这座古怪的机械仪器,肯定是结合了天干地支的其他算法,走了一个接近现在的5分钟时间,也就是说,这个仪器竟然可以大致测出天体周期以此为依据来恒定时间。 “太神奇了!”刑术起身感叹道,一瞬间都忘记自己身处险境,而且也很清楚,以自己的智慧是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台古怪的仪器,如果能够将这东西带出去,这恐怕是逐货师呢过找到最奇特的奇货了。 但是,这玩意儿肯定连接了洞穴中其他的东西,也许在洞外某个地方还连接着什么,就如同是现代发明的石英振荡器,用石英晶体的振荡周期来计时一样。 当5分钟时间一过,那机关齿轮声再次响起,随后刑术听到上端传来白仲政和阎刚等人焦急的喊声,他立即奔出道观,顺着阶梯爬上屋顶,站在那大声回应着。 许久之后,上面的众人沿着那通道一个一个慢慢地爬下来,花了足足四十多分钟,剩下的人才全数从上面下来。 众人来到道观院落之中,听刑术讲了先前的经历,但刑术还没有讲完之前,凡孟就立即奔到供台处,看着那里摆放着的宝玉奇石,在一番惊讶之后,抬手就要去拿,却被追上来的刑术一把抓住手腕。 “凡孟!”刑术死死抓住凡孟的手腕,“这些东西不能拿,会出事的,这肯定是陷阱!” 凡孟甩开刑术的手:“你自己发过誓,说要听我的,对吧?这是其一,其二,先前你也拿起来过,但只是计时而已,并没有出现其他的什么东西,如果说真的会害死人,我估计也只是封死先前我们下来的通道,我们的人都已经下来了,封死就封死吧,反正应该有其他的出入口的,刑仁举在图纸上已经写明白了。” 刑术问:“那他有没有写明白这里的供桌,还有摆放在这里的宝玉奇石?” 凡孟愣了下,回答:“那倒没有。” 刑术看了一眼要上前的其他人,用眼神示意他们推开,继续劝说凡孟:“那不就对了,刑仁举故意没写,其实就是留下了这些个陷阱,让进来的人有去无回。” 凡孟低声道:“听着,咱们不能白来一趟,我们找到的线索必须交给纹鼬,以此换来大家活命的机会,如果不拿这些东西,谁给我们酬劳?” “我给!”刑术立即道,“你要多少?” 凡孟冷笑道:“你给?你算老几?我知道你有钱,但是你的钱和供桌上的东西相比,我肯定选择后者,因为后者是我应得的,不是你施舍的。” 凡孟推开刑术,开始将那九个宝玉奇石朝着口袋中快速装进,也不管外面的贺月佳如何劝阻他。 等他装完背上背包拍了拍之后,整个道观开始震动起来,随后就听到哗哗的水声,还有上面那石球转动的声音,紧接着还能听到一些奇怪的沙沙声,总之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阎刚直接上前,一把抓住凡孟,抬手就要揍,被刑术制止。 刑术道:“你现在打死他也没用,大家赶快聚在一起,各自观察一个方向,如果发现自己所观察的方向有异动,马上告诉其他人!” 震动和异响持续了大概十分钟之后消失了,消失的同时,他们也看到从先前爬下来的通道处漏进了不少的水,而且还有一条小蛇从缝隙之中滑落下来,砸在道观的铁瓦之上,最后滑落在道观院落之中。 那几条小蛇落下之后,立即发现了刑术等人,滑动着身躯立即冲了上前,白仲政、阎刚和萨木川三人眼疾手快,各自负责两三条,用弩弓和开山刀解决了这些东西。 “什么蛇?”一向恐惧蛇的刑术退到后方问。 萨木川蹲下来查看着:“这种蛇叫黑银水,湘西的特产,繁殖能力很强,个头很小,虽然没有毒性,但这东西能快速钻进人的口腔中,进入人体破坏内脏,很多牛、羊、马之类的,在吃草的时候就容易被这种蛇钻了口中,不到一分钟就死了。” 刑术此时想起了什么,上前道:“我明白了,这个机关针对的就是人的私欲。” “你什么意思?”凡孟看着刑术问,认为他话中有话,贺月佳立即拽住他,其实贺月佳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凡孟在刑术眼中都是透明的。 刑术解释道:“第一次转动石球,会出现足够一个人进去的缝隙,而这个人钻进去之后,石球就会关闭封死,这段时间内,第一个下来的人如果没有拿走供桌上的宝玉奇石,石球会在隔一段时间后开启机关,上面的人可以重新转动石球打开缝隙挨个下来,反之,如果有人拿走了供桌上的宝玉奇石,机关就会被彻底启动,石球会彻底封闭,说不定外面那个洞穴也会被某种暗门之类的封死,然后石球和洞壁的窟窿中就会流出大量的水淹没上面的洞穴,与此同时还会放出那种蛇来,也就是说,只要第一个进来的人动了贪念,还没下来的人就死定了。” 白仲政看着空荡荡的供桌道:“这种机关设置果然符合铸铁仙的做法,天地府中的机关和陷阱不都是这样吗?” 刑术点头,此时,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凡孟,除了贺月佳与贺晨雪之外,其他人都是埋怨憎恨的眼神,就连原本相对来说比较冷静的元震八和徐有也不例外。 徐有上前,攀住凡孟的肩头,带着笑意将他带到道观之中,刑术见状要上前,元震八却拦住他道:“我们也算是在帮你,所以,你别多事,你千万不要再做任何傻事。” 刑术摇头:“八爷,我只是不想有人死在这里,仅此而已。” 元震八皱眉:“万一凡孟想你死呢?不,不是万一,我想这是绝对的。” 刑术道:“他没那本事。” 元震八朝着道观中看了一眼,微微摇头:“暗箭难防。” 后方远处,阎刚用眼神示意,将白仲政、谭通、萨木川叫到了一旁,并招呼肯特看着萨丰。 等人聚齐之后,阎刚先是扫了其他三人一眼,随后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个姓凡的杂碎迟早会害死我们,我们四个当中,炮王年龄最大,之后要怎么做,你来决定,不过我先把话说到前头,我虽然可以忍,但找到该找到,救了该救的,我一定会让那小子后悔认识我的。” 谭通低头,看着地面:“我是没意见,不过阎王说得对,不管怎样,先忍耐,把事情办完了再说。” 白仲政和萨木川对视一眼,随后点头。 道观中,三清像右侧的角落里,徐有侧头看着院落中正在商量的阎刚、谭通等人,带着古怪的笑容,对凡孟说:“你猜猜看,他们现在是不是在商量对付你?” 凡孟笑道:“我不担心,只要我扣死了刑术,他们拿我没办法,我比你们都了解刑术,他是个聪明人,同时也很善良,应该说是愚蠢的善良,只要我不越过他的底线,同时也死死抓牢了贺晨雪,我就是赢家。” 徐有道:“凡孟,你知道暴君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知道这个词的后果是什么?” 凡孟道:“你想说,我惹了众怒,如果不收手,会死得很难看,迟早众叛亲离对吗?我告诉你吧,这不可能,贺月佳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哪怕我让她去死,她都不会怨恨我,让她不怨恨我,贺晨雪即便对我不满,也还是会抱着那可笑的幻想,这就是女人,这就是感情,只要摸清楚,抓牢了可以掌握的感情,我永远都是赢家。” “有道理。”徐有点头,迟疑了一下又说,“只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拿到了奇门的线索,切记不要交给纹鼬的人,因为不管你是不是交给了纹鼬,纹鼬都无法拿你怎样,反而是库斯科公司的人绝对会从你手中夺走线索,并且杀人灭口。” 凡孟一愣:“你什么意思?” 徐有道:“我一路上都在想,纹鼬的这个计划其实漏洞挺大的,但为什么还这么顺利进行了呢?原因在于,一直都有一个人在帮助纹鼬,别那么惊讶,我说的不是你,你还不够资格,我说是的合玉门门主盛丰,一个如此老谋深算的人,竟然会怕纹鼬怕到自己坐以待毙被警察抓走,太不合理了,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逃走,伺机东山再起,但是他没有,为什么?” 凡孟再次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刑术也许还处于混乱之中,又也许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只是故意没说。”徐有扶了下自己的眼镜,“综合所有的线索,只能得出一个最准确的答案——纹鼬就是盛丰!” 闻听徐有的推测,凡孟大惊失色。 第三十六章:败露 “盛丰就是纹鼬!” 哈尔滨看守所璩瞳的囚室内,当璩瞳叙述完在湘西山中发生的一切后,陈泰东立即说出这句虽然简短,但足以让人震惊无比的话来。 而且,不管是璩瞳还是坐在中控室中的傅茗伟,都能听出来陈泰东的语气很肯定,并没有带着任何怀疑,也不是推测。 “为什么?”中控室内的傅茗伟忍不住站起来,对着屏幕问了这样一句。 同样的,在囚室中,璩瞳也问道:“为什么?” “我先说基础的怀疑。”陈泰东闭眼回忆着,“我来这里面见盛丰不过两次,第一次,我见他的时候,他直言对我说,他很清楚,我是为了纹鼬而来,而且给我个忠告,告诉我纹鼬不好惹,这个行当内的人都避之不及,我为什么要趟这浑水?还说我的行为不可理喻。” 璩瞳细细思考着这句话,随后问:“这句话有问题吗?” 陈泰东睁眼:“问题大了,你听不出问题,很自然,因为你在地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对地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更不清楚我是谁,我做过什么,也不清楚纹鼬是什么,纹鼬做过什么,如果你知道这一切,你就会立即听出问题来,而盛丰当时之所以要那么说,完全是因为他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出现,他慌了,害怕了,说了一番蠢话,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几乎认定了,他就是纹鼬。” 璩瞳半眯着眼看着陈泰东,缓慢摇头,表示依然不懂。 “这句话中有一个最大的漏洞,那就是他所说的忠告,说什么这个行当内所有人都对纹鼬避之不及,可是我作为这个行当内也算是无所不知的人,我听说纹鼬都是傅警官将我带离凤凰山监狱之前,郑苍穹打电话来告诉我的,否则我对纹鼬一无所知,连我和郑苍穹都一无所知的这么一个组织,这个行当内就没有人会知道了。”陈泰东面无表情道,“所以,他那样说,是惧怕我卷入这件事当中,会识破他的诡计,其实他自我暴露了,如果他不说那番对于的话,我根本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怀疑。” 璩瞳皱眉:“他为什么惧怕你?” 陈泰东竖起四根手指头:“现在算上你,有四个人可以和他斗智,第一个是郑苍穹,但是郑苍穹的脾气我很清楚,他是死都不会和警察合作的,除非万不得已;第二个就是刑术,这个时候刑术人在湘西,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刑术回来的时候,他盛丰想要的东西也到手了;第三,就是你,但是你在地下多年,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就像是你把一个擅长推理的狄仁杰、包拯请到现代来,让他们断一个普通的杀人案,他们都会一筹莫展,因为他们已经与时代脱节了,你也一样……” 璩瞳点头:“我懂了,第四个就是你,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一直在监狱中,他豪赌了一把,认为你在监狱中不会自曝身份,警察也不会找上你,对吗?” 陈泰东点头:“是,他所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在他被警察带走之后,他主动说出了纹鼬,其实这是像让警察将注意力转开,可是他再不断形容纹鼬如何可怕的前提下,却没有给警方任何实质性的情报,就如同钓鱼一样,你没有鱼饵,只有鱼钩,除非是鱼塘中那种被饲养,同时很久都没有喂食的鱼之外,其他的鱼都不会咬钩的。” 璩瞳道:“我明白了,其实一开始,他就计划好了,大概应该是从……徐氏兄弟挖我家祖坟那天开始的吧?” 陈泰东竖起大拇指,笑道:“你终于开窍了,对,肯定就是从那天开始的,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这一切,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让人去挖你祖坟,挖祖坟也不是为了找你家的什么祖传的秘籍之类的东西,目的是为了引你现身,而实际上你家祖坟出了问题,被人盗挖,是因为有人知道了黑市上在出售关于你家祖坟中挖出来的东西,而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就是凡孟,你的大女婿。” 璩瞳没有任何反应,但看着屏幕上他那表情的傅茗伟知道,他那是默认了。 陈泰东道:“你女婿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帮凶,将你引入局中,你因为对他的信任,所以浑然不觉,直到你被捕之前,你还认为自己大仇已报,与合玉门之间的恩怨也已经了清,但实际上,那只是个开始,他被抓,你自首,都是在盛丰的计算之中。不过盛丰之所以要利用凡孟,就是因为他的性格注定做不了大事,所以,盛丰除了想找到甲厝殿之外,另外一个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毁灭铸玉会——凡孟那种人要是真的当上了首工,铸玉会在十年之内就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连渣都不剩!” 璩瞳听完,不动声色地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陈泰东只是看着璩瞳,许久才道:“安心坐牢,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另外,我在监狱中研究了多年的刑法,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你吃枪子吃定了,蓄意谋杀多人,就算是你有自首情节,也不行。” 璩瞳微微点头:“那你说了不是和没说一样吗?” 陈泰东道:“不,我如果没说这些,你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你这辈子原本就很悲惨了,到头来,还要被人骗,我看不下去,所以,我想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陈泰东说完端起茶杯来:“璩瞳,以茶代酒,第一杯我敬你。” 陈泰东仰头喝完,又倒了一杯:“第二杯,我敬铸玉会。” 陈泰东喝完倒了第三杯茶,却是慢慢地倒在了地上:“第三杯,我还是敬你,希望你安心上路。” 璩瞳低着头坐在那,微笑道:“谢谢,其实我杀人这件事,也在盛丰计划之内,如果不是他的计划,怂恿徐氏兄弟去刨我家的祖坟,我不会落到这种下场,对吗?” “当然。”陈泰东平静道,“你们璩家人一向很聪明,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我就不明白,到了你这一代,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放心,盛丰也逃不脱制裁的,不过对他的制裁并不代表是帮你报仇,永别了,璩瞳,我想,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陈泰东说完,转身离开囚室。 囚室中的璩瞳就坐在那,看着跟前的茶盘,带着释然的笑意,听着陈泰东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等陈泰东回到监控室中,发现傅茗伟、吴志南和董国衔都在,而此时董国衔的表情变化了许多,没有带着过多的敌意,毕竟陈泰东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了他们交代的任务。 吴志南率先开口道:“陈老先生,今天我们算是受教了。” 傅茗伟上前伸出手去:“陈先生,谢谢,你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泰东只是轻笑了下:“三位警官,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呢,我刚才虽然算是肯定的推测,不过还没有抓到他的证据和把柄,而且我还是认为这件事与库斯科公司有联系,再者,一定还有人在外面辅助盛丰,除了他剩下的那个儿子之外,你们得找到他以前身边最亲密的人。” 吴志南点头:“先前你和陈泰东说话的时候,我已经让长沙那边把资料调出来了,他那个小儿子现在还在配合调查当中,不过盛丰以前的司机兼保镖,那个叫铁牧风的人消失了,我们还查到在多年前,盛丰就在冰岛购置了产业,让铁牧风的妹妹铁粤华帮助管理,我们通过国际刑警方面对移民多年的铁粤华进行了摸底,你猜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陈泰东坐下:“我怎么能猜得到?我虽然知道铁牧风这个人,但对他妹妹铁粤华一无所知。” “铁粤华早年移民加拿大,在加拿大再次移民到冰岛,她是当年高考的理科状元,对电脑方面很有研究,移民加拿大那年因为开发出了一款商用的主动防御软件,获得了美国计算机协会颁发的证书,成为其终身会员。”傅茗伟看着手中的资料读着,“移民到冰岛的那一年,因为盗取了美国某著名公司的游戏软件发布到互联网上,同时又篡改了该公司提供的网络服务器平台,被美国方面通缉,虽然美国与冰岛之间有引渡条例,但冰岛拒绝了美国的要求,并声称该公司的游戏软件带有监视木马,实际上是与美国情报部门合作的,从那天开始,实际上铁粤华就等于是在冰岛政府的庇护之下了,而且她随后也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吴志南接着道:“以前的棋王费舍尔事件,加之维基解密创始人事件,冰岛都一贯维持他们国家自身的政治风格。” 陈泰东点头:“也就是说,国际刑警要想办法逮捕铁粤华也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说,我的推测是完全成立的,很多年前盛丰就设定好了这一切,只要铁粤华不被抓,他就有可能东山再起,而且,他在国内被捕,请个好律师,被处以极刑的可能性不大,充其量无期徒刑,他可以在监狱中等待机会。” 傅茗伟冷冷道:“我不会让盛丰离开这个地方半步的!”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起,吴志南接起来,听了一阵,随后皱眉道:“什么?他要走?回去汇报?你等等。” 吴志南捂住电话,对傅茗伟道:“那个华特说自己要回里昂总部。” 陈泰东笑道:“这小子察觉不对,想要跑,拖住他,你们想办法联系上马菲,也许能得到一些马卡诺夫被害的线索,不过你们让马菲出来作证的可能性不大,哪怕是伪证!” 陈泰东的话让傅茗伟一惊,这基本上是在提醒他,不要为了破案不择手段,容易惹火上身。 而在哈尔滨这座城市的另外一头,开着一辆豪华轿车在街头缓慢行驶的铁牧风正在用手机联系着他的下一个客户——他现在的身份是南方来哈尔滨做生意的老板,平时闲来无事就开着车当“专车司机”。 拥有假身份的铁牧风就是用这种形式隐藏在这座城市内,除了睡觉和吃饭,其余的时间他基本上都处于移动之中,他关注着网络,看着新闻,听着广播,掌握着这座城市中的基础信息情报,用自己的双眼和双耳来确定事情的真伪,以此判断下一步应该如何做。 等着红灯的铁牧风看着手机软件上面下一个客人的消息,再抬眼看着前方的街口,这单生意他必须在下一个街口转弯,在一家面馆门口接上那个叫秦风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要去香坊。 红灯变绿灯之后,铁牧风缓慢起步,右转进入那条小街,在街边的一众人中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个年轻人,也许是因为他太不起眼了。 即便如此,铁牧风还是将车停在路边,就在他刚停下,准备给那个年轻人拨打电话的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穿着夹克,斯斯文文的男子出现在车旁,朝着他微笑挥手,脸上还带着欣喜,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召来的专车,真的是一辆奔驰s500。 铁牧风打开窗户,问:“秦风?” 男子微笑使劲点头,铁牧风开了门锁,男子坐上后座,还未等铁牧风说话,很自觉就系上了安全带,随后观望着这辆豪华轿车:“哇,这是4.0的四驱高配版吧?得两百来万吧?” 铁牧风只是笑了下,没接话茬,问:“你去哪儿?” “香坊呀,不是写了吗?”男子坐在后面规规矩矩地说,一脸呆萌。 铁牧风扭头:“具体地址?” 男子“哦”了一声:“香福街,那里有个生态园。” 铁牧风设置好了导航之后,点头道:“好,现在不算堵车,但也得一个小时左右吧。” 男子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不急,我很难得坐一回这种豪车,多坐会儿挺好的。” 铁牧风开车上路,走了不到一分钟,后方的男子又开口道:“你看来不是很熟悉哈尔滨的路,你是外地人吧?” “嗯。”铁牧风应声道,“我是来做买卖的。” 男子笑道:“我去的地方,紧挨着看守所,你知道吗?” 铁牧风一惊,下意识从车内后视镜中看着后座那个男子,此时他留心看才发现,男子的穿着打扮都很刻意,实际上五官都很精致,很帅气,言行举止中透露出的那股“乡土气息”与他本身十分不符。 铁牧风意识到来者不善,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铁牧风继续冷静地看着车,但并未有朝着男子所要求的路线行驶,而是开始朝着人较少,车较少的地段开去,导航上的女声不断提示着铁牧风偏离了方向,也在不断地重新设定路线。 后方的男子坐在那,看着窗外:“能把天窗打开吗?听说这种豪车的全景天窗很不一样。” 铁牧风没有搭理他,男子又道:“其实你把天窗完全打开,突然停下来,跳出去,我可能都追不上你,我们来玩个捉迷藏的游戏吧,我可以让你先跑十分钟,我再来追你。” 铁牧风将车停下,一脚刹车直接停在了路中间,也不管后方差点追尾的汽车在那鸣笛叫骂,只是平静地问:“你是谁?” “小人物,不值一提。”男子扶了下眼镜,“其实你占便宜,我眼睛很近视,晚上视力也不佳,你先跑的话,我只有三成几率能追上你。” 铁牧风笑道:“你很自信。” 男子摇头,表情变了:“我是在帮你,如果现在你听我的,我只会将你交给警方,但如果你不听我的,等那个人来了,你估计会被打断手脚的,相信我,你打不过他,至今为止,我没见过有谁在拳脚功夫上胜过他。” 铁牧风锁死车门,闭眼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在这里把你解决了吧。” 男子看着前方的铁牧风:“不可能,我调查过你和你的背景,知道你是铁衣门的门徒,擅长用剑,但现在来看,你并没有带任何长剑在身上……” 男子话没有说完,铁牧风已经快速解开了安全带,侧身过来,抬手就去抓后座上的男子。 男子则是朝着侧面一躲,同时抬脚直接锁死了铁牧风的右臂,右腿再猛地一蹬,直击其腰部右侧的位置。 铁牧风立即伸出左手护住腰部,知道要是一脚踹中,自己肯定就完了,但是他并没有想到的是,那一脚力道竟然直接踩断了自己左手的两根手指。 惨叫之后,铁牧风奋力要抽回手臂,抽回的同时,对方双脚一夹再一蹬,将其手臂直接拉脱臼,然后稳稳坐好,看着窗外摇头道:“不好玩,不外如是。” 铁牧风知道自己轻敌,立即开了车门就往外跑,刚开车门那一刻,一辆从后方飞速驶来的汽车直接将车门撞飞,若不是铁牧风自己避得开,恐怕他已经命丧黄泉。 男子看着被撞飞的车门,叹气道:“可惜了……跑吧,我计时,五分钟后我去追你,快跑。” 铁牧风暗骂了一声,跑出车外,垂着两只手不断躲避着后方驶来的车辆,紧接着跑进前方的立交桥下。 此时,奔驰车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而男子依然稳坐在车后座上,抬手看表,全然不顾车外人诧异和惊讶的眼神,只是默念倒计时。 很快,街口的交警赶来,看男子坐在车内,立即开门询问是怎么回事。 门开之后,男子微笑点头出来,对交警致谢,随后目光不断在手表和前面立交桥之间交替着。终于,在他低声说了句“时间到”之后,转身跃到车顶,跳过汽车追了上去。 交警和周围的人群全都傻眼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十七章:猎物 铁牧风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立交桥下停车场的一辆货车后方。 他将脱臼的右手撑车身上,飞快一顶,将其复位,可左手却因为断掉了两根手指头几乎完全废了,就连一瓶水都拿不起来。 铁牧风不打算跑,他也知道自己这状态跑不了多远,最好的办法就是选一个合适的地方,解决了那个追踪而来的家伙,只是他实在不明白,对方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位置?和隐藏的职业? 铁牧风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剑,割下内衣将自己的左手两根手指头绑好固定,以免在打斗或者跑动的过程中,因为甩动而导致疼痛。 就在他刚绑好手指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从车底传来:“准备好了吧?” 铁牧风一惊,扭头看向那辆货车的底部,看到那个男子躺在车下,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脸上还带着蔑视的笑容。 铁牧风举剑朝着男子刺去,男子身体一缩避过,随后听到有人踩踏货车的声音,铁牧风再一抬头,发现男子已经站在货车驾驶室的顶端,抱着自己的包站在那笑着。 铁牧风有些害怕了,他真的怕了,他拔腿就朝着停车场外跑去,跑了没几步,就看到前方一辆大巴车的旁边走出来一个人影,等那人影从黑暗处慢慢走到路灯下的光亮处时,他发现是个女的,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女人,但他有这个女人的照片。 那是马菲…… “妈的!”铁牧风完全懵了,他不知道一切怎么会来得那么快,他转身朝着停车场内部跑去,直接掠过靠着货车打着哈欠的男子身旁,准备从前方的铁丝网中翻过去。 铁牧风跑到铁丝网跟前,双脚一蹬,右手一抓,眼看着要跃过铁丝网的瞬间,被一脚直接踹了回去。 铁牧风中脚落地,狼狈爬起来的时候,看到铁丝网顶端站着一个背着手的老人,此时的他,根本不需要问,也不需要对方介绍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是盛丰一直畏惧的东北第一朝奉郑苍穹! 郑苍穹落地,抬眼看向那个男子,问:“暮桥,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被叫做暮桥的男子走出来,打着哈欠道:“他用车上的车载电话打给过何根生,虽然电话号码是隐藏的,但我知道那种车上用的车载电话运营商是在上海,我通过上海的朋友查到的,调查车辆讯息,再对车辆进行定位,然后我发现他的车子一直处于运动当中,几乎没有停下来,我就在想,在城市内只有运营车辆基本上是保持着一直运动,而这种豪华车一直运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做什么专车买卖,这样还可以掩饰自己,我再顺着这线索一查,果然查到了。” 郑苍穹微微点头,上前道:“铁牧风?我很欣赏你,原因在于你对盛丰够忠心,是条盛丰的好狗。” 铁牧风咬牙笑道:“当狗没什么不好的!” 马菲走到铁牧风身后,问:“那晚,是你和华特一起谋杀了马卡诺夫吧?” 铁牧风闭眼坐在那:“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叫暮桥的男子在一旁道:“这种人是不会开口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交给警察,这件事我去办,只要交给警察,警察带着他去见盛丰,盛丰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马菲还是不甘心,继续问:“你们在冰岛还有同伙,是谁?” 郑苍穹此时道:“暮桥!” “知道了!”暮桥抠着耳朵,看着马菲道,“不出意外的话,在冰岛的那个同伙应该是铁牧风的妹妹铁粤华,是个很精通电脑和网络的女孩儿,早年盛丰也将自己的一部分资产转移到了冰岛,还在冰岛购房置业,我调查过,铁粤华在咱们能力范围之外,我想,那就是盛丰最后一步最保险的棋,就算自己玩了,铁牧风玩了,只要铁粤华还在,他们迟早可以翻身,所以,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 马菲皱眉看着算是在发号司令的暮桥,看着郑苍穹,意思是问他,这人是谁? 郑苍穹低声道:“他叫墨暮桥,是我的朋友,结拜兄弟。” 马菲一愣,看着微笑示人的墨暮桥,觉得这个年龄只是比刑术稍大的男人,怎么会成了郑苍穹这个老头儿的结拜兄弟?但是从他的身手和他的能力看来,这个人不容小窥,在各方面应该都不输给郑苍穹和刑术。 而且,从郑苍穹之前找到自己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来看,这个墨暮桥应该就是他唯一的支援。 墨暮桥抬手看表:“时间不多了,马菲,你没必要再问了,我倒是觉得,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让陪着你的那个小孩儿试图联系上铁粤华,再发一张铁牧风被擒的照片,这样一来,铁粤华就会暂时停下手中所有的事情,而且铁粤华应该是与铁牧风单独联系的,铁牧风一旦被抓,她就断了线,到时候肯定会联系你,和你谈条件。” 马菲微微点头:“那你现在就不能把铁牧风交给警方。” “必须交。”墨暮桥脸色一沉,“我有我的做事原则,我如果不交,会惹祸上身的,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 铁牧风此时睁眼道:“你要是把我交付警方,我一定会把你们的情况都告诉给警察的。” “我知道。”墨暮桥微笑道,“那又怎样?我又没犯法,你别忘了,在车上是你先攻击我的,我那算是自卫,警察说不定还会给我见义勇为奖呢。” 铁牧风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墨暮桥上前,将铁牧风提了起来,扭头看着马菲道:“你回别墅等着我吧。” 说着,墨暮桥推着铁牧风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加了一句:“老苍穹,你也跟着她回去,不然我不好找你。” 墨暮桥带着铁牧风远去之后,马菲走到郑苍穹身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问:“这小子到底是谁?” “小子?”郑苍穹哼了一声,“这天底下在这个年龄段,能和我称兄道弟的只有他一个,下次你再见到他的时候,你如果不仔细看,肯定认不出他是谁,应该说,他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马菲皱眉:“什么意思?” 郑苍穹背着手慢慢走开:“他说人生太无聊了,一个人一辈子就做自己也太无趣了,所以总是在观察其他人,然后去扮演其他人,他的演技很好的,以前我都被骗过。” 马菲站在那许久才抬脚离开,她突然觉得,她其实根本不了解这块土地,根本不知道这块土地上还有多少神秘的事,多少神奇的人。 …… 离开那个地下道观,沿着院落往外的那条小路前进时,众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所惊呆——巨大的钟乳洞,各种形态怪异的钟乳石,还有成群结队在空中飞舞,将洞穴照得透亮的萤火虫。 队伍依然保持着刑术、阎刚、白仲政在前探路,其他人随后的队形,而且这里无线电不通,卫星电话根本没用,指南针之类的东西也完全废了,磁场也似乎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谭通背着贺月佳在后面缓慢走着,凡孟打着哈欠跟在一旁,贺晨雪则小心翼翼扶着姐姐的身体,毕竟这个巨大的洞穴太潮湿,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看前面。”刑术指着前面架设在洞穴地下河中的那座石桥,“这个铸铁仙还真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道观、院落、石桥,什么都有。” 白仲政抬眼看着,仿佛又发现了什么,他爬上旁边的一块钟乳石,用强光灯照射着远处,随后道:“前面还有一座亭子,就在石桥的末端。” 刑术看了一眼后方行走缓慢的众人,点头道:“我们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阎王,你让他们原地休息。” 阎刚转身,跑到谭通跟前,低声道:“休息下,我们先探查下前面是什么情况。” 阎刚说完正要走的时候,凡孟却叫住他,问:“前面是不是有石桥和亭子?” 阎刚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为了避免冲突,只是点了点头。 凡孟站在那默不作声,回忆着,随后闭上眼睛道:“按照刑仁举留下的图纸和文字记录,走过那座亭子,右侧应该有楼梯上栈道,沿着栈道一直走,走过前面的天井洞,需要坐船从地下河中一直前进,上岸之后就到了最后的主洞穴,也就是真正的甲厝殿所在的位置。” 阎刚听完,转身离开去告诉刑术。 等阎刚走后,元震八上前问:“这么说,快走到头了?” 徐有也看着凡孟,而凡孟却是道:“刑仁举手书的图纸和记录是这么写的,但我认为越是简单的叙述其中的猫腻就越多,鬼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机关在等着咱们,先休息吧,让刑术他们去探路。” 说完,凡孟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口袋中摸出一包饼干,递给贺晨雪说:“你去把饼干交给刑术他们,让他们吃点东西,他们是主力,也需要休息和补充体力。” 贺晨雪一愣,贺月佳也诧异地看着凡孟,不知道凡孟为何要这么做,这不是明摆着让贺晨雪与刑术两人尴尬吗? 凡孟一直维持着递出饼干盒的姿势,贺晨雪无奈只得接过,扶着旁边的岩石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走去,同时避开在周围废物的那些萤火虫群。 肯特在后方好奇地看着,时不时还用手去蘸着旁边岩石上滴落的水来尝一尝,低声自言自语着什么。 萨木川依然关切地看着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的萨丰,心中还抱着如果能带萨丰出去,说不定能治好他的希望。 贺晨雪走远,徐有笑道:“你又在玩自己擅长的那一套花招,你现在是巴不得刑术和贺晨雪和好,这样他的状态可以恢复,也好带着你早点找到该找到的东西,我觉得你这种人,简直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元震八在一侧冷哼了一声,算是赞同。 贺月佳低头不说话,装作没有听到,谭通则在一旁闭眼休息,心里却将凡孟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毕竟有些东西是他们无法去掌握的,感情这回事,并不是说举刀就能斩断的。 凡孟一屁股坐下:“我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坏。” 这句话一出,元震八倒是一愣,随后看着徐有,直言问:“先前在道观,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徐有淡淡道:“我说,我推测,纹鼬就是盛丰。” 元震八却不吃惊,只是微微点头:“其实我也猜测过,只是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毕竟当年盛丰做为中间人,将肯特他们还有陈泰东弄到这个地方来,加之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不管是从事情的表里还是内在来分析,他是纹鼬的可能性最大,况且,我也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凡孟问:“什么?” 元震八道:“盛丰早年转移过一部分资产到冰岛,在冰岛有人帮他打理,办理这件事的人是铁牧风,就是盛丰的贴身保镖,而铁牧风有个妹妹叫铁粤华,一直在国外,把这些联系起来,就算没有太直接的证据,也能让我们完全确定盛丰就是纹鼬了。” 徐有笑道:“我们想到的,不知道警察有没有想到,可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盛丰躲在警察的庇护下,他是逃不走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是真的怕了,但他不是怕纹鼬,因为他就是纹鼬,纹鼬怕什么呢?怕库斯科公司。”凡孟坐在那,盯着水面有些呆滞地说,“我早应该想到的,应该说纹鼬压根儿就是库斯科公司帮助盛丰建立起来的一个假组织,加上1988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早年合玉门就与库斯科公司建立了联系,而纹鼬这个组织的出现,都是那之后的事情了,排除所有的不合理性,可以确定两点,其一,盛丰就是纹鼬,其二,盛丰最怕的是库斯科公司。” 元震八点头表示赞同:“库斯科公司近十年来的名号很响亮,他们在全球范围内寻宝,赚了很多钱,手下也有很多专家能人,我听说,他们连钻石矿都有,可想而知,实力有多大了,这种国际化的公司,不是合玉门能对付的。” “所以说……”凡孟靠在石头之上,闭眼道,“等奇门线索找到之后,我不会交给盛丰的,只要我们离开,回到哈尔滨,我想库斯科公司的人自然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我再和他们谈条件。” 元震八看着凡孟:“我们有什么好处?” 凡孟睁眼道:“找到了药窟,那里的东西,是你的,那就是你的好处,也是你的目的。只不过,我现在最好奇的就是你了。” 凡孟看着徐有,徐有咧嘴笑着,笑得很奇怪。 凡孟认真地问:“徐有,你到底想要什么?” 徐有掰着手指头:“观察、学习、模仿,大概就是这些,我对什么奇门奇货之类的完全没有任何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人,因为如果没有人的前提下,你们追求的这一切都只是虚无。” 元震八皱眉,觉得徐有太怪异了,不管是他,还是徐有,亦或者凡孟其实都是被盛丰利用了,但一个人被利用的前提是,有好处,有利益捆绑,可是徐有根本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一个无欲无求的精神病,能做什么呢? 那座架设在地下河一侧的石亭中,刑术三人正吃着贺晨雪带来的饼干,贺晨雪几乎是和阎刚前后脚到的,原本状态还算正常的刑术,在见到贺晨雪之后,因为她的尴尬而变得有些怪异。 刑术异常的冰冷,加上白仲政和阎刚的目不斜视,让贺晨雪站在那,不知道是留还是走。 其实她选择暂时不走的原因是,她希望能够再次给刑术道歉,真诚的道歉,不管刑术原不原谅她,她至少得把这件事做了,为她和刑术之间画上一个休止符。 在一切没有真正开始前就结束,这就是她现在想要表达的意思。 “小白,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以前有个战友,有个女朋友,入伍前他告诉那姑娘说,你别等我,几年时间太长了,你自己遇到好的男人就嫁了吧?但是他女友说,我会一直等你,等等等等到你回来。我战友说,那天在火车站,他们相拥而泣,哭得稀里哗啦的。”阎刚的语气中带着夸张,“还立下了永不分离的誓言,他在部队的几年内,都与那女的保持联系,回家探亲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等他退伍那年,带着大包小裹回家过年,准备找一份工作再上女友家提亲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白仲政嚼着饼干,平静地说:“他女友结婚了?” 阎刚使劲点头:“你真是个天才,对呀,那女的结婚了,实际上从他入伍的第三个月开始,她就认识了另外一个男的,你觉得她为什么要拖着我战友呢?” 白仲政不假思索地回答:“贱?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白仲政说完,直勾勾地看着贺晨雪,阎刚也扭头看着:“对呀,贱,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个。” 贺晨雪立在那,已经觉得整个人都恍惚了,但她同时也清楚,都是自找的。 “你回去吧。”刑术终于开口了,“我们得继续前进了,走过栈道,去看前面的那个有船的地方。” 刑术说完起身的时候,鼓足勇气的贺晨雪道:“我跟你去!我有话对你说,单独对你说。” 刑术愣了下,微微点头,抬脚先走了,贺晨雪迟疑了下,跟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纹鼬计划 刑术和贺晨雪一前一后走上栈道,阎刚要跟上去,白仲政拦住他,摇头低声道:“算了,何必呢?给她个机会吧,有些事情,说清楚也就彻底结束了。” 阎刚只得重新坐下,看着远去,在萤火虫光亮下忽隐忽现的两人背影。 刑术走在栈道前,慢慢走着,并没有回身去看一眼。 贺晨雪跟在后面,扶着洞壁慢慢走着,她知道,若是从前,刑术肯定会转身来,牵着他的手,但这种关心不会再有了,现在不会有,将来更不会有。 也许,走完这个栈道,也到了他们未开始的感情终点。 走出几十米远之后,刑术停下来,侧头道:“好了,够远了,再往前走,也许会有危险。这个距离,他们也已经无法听清楚我们具体说什么了,你有话就直说,不过,在开始之前,我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说‘对不起’,因为通常在我们所遭遇的这种情况下,那三个字没有丝毫用处。” 贺晨雪站在那,松开扶着洞壁的手,道:“在凡孟回来之前,我没有想到过要利用你,我也没有想到过他会回来,我以为他真的死了,我更清楚,现在的凡孟不是以前的那个凡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我到现在只是一厢情愿地泡在我自己所酿的那碗,自以为很甜很美的苦酒里。” “我知道你放不下刑术,但同时我也得提醒你,现在的凡孟和以前的凡孟完全一样,只是你从前没有那个机会去看透他,仅此而已。”刑术冷冷道,“你和凡孟之间的才是最纯真的感情,你和我之间,只是一种无法说清楚的暧昧,而就当这种暧昧要逐渐变成类似感情的东西时,凡孟回来了,而你的性格则是一个不容易从过去走出来的人,所以你放不下,你掉头离开了,返回凡孟的身边,用那双隐形的手去拥抱他,自愿将可以控制自我的那根线交给凡孟。” 说罢,刑术顿了顿,笑道:“我理解你,所以,这也算是一种原谅,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贺晨雪点头:“谢谢你的理解,我也知道自己的结症在哪儿。” 刑术摇头:“你不知道,说好听点,人在感情这方面,都是非常自我的,你我皆凡人,没有例外,说难听点,那就是,自私的。可自私并不是算什么坏事,每个人都自私,很正常人,如果人没有私欲,那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了。可矛盾在于,私欲本身就是一种,通常人们说要成佛成仙就必须抛弃,可是和尚想成佛,道士想成仙,这种想法对他们自身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所以,何来真正的六根清净?何来真正的正等正觉?” 贺晨雪道:“你说得对,人想逃脱的控制,本身就是另外一种。” 刑术又道:“不过,每个人只要抓住最关键的一点,就能活得很洒脱。” 贺晨雪问:“什么?” 刑术一字字道:“坦诚。” 贺晨雪道:“坦诚?” “对,最简单的自我释放的方式,就是坦诚。”刑术指着自己的肚子,“人饿了,想吃饭,就去吃饭,这就是最基本的坦诚,而不是明明饿了,却掩饰说自己没饿,大多数人都是因为不坦诚,才会导致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当中,因为不坦诚这件事,原本不是在欺骗他人,而是在欺骗自己。” 贺晨雪摇头:“怎么说?” 刑术道:“人的命运是由性格决定的,坦诚的人,也许在短时间内会遭罪,但至少自己的内心不会那么压抑,就如同是大多数逃亡中的罪犯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每天提心吊胆,看见电视里面的警察都会吓得满身大汗,一旦被抓,哪怕是知道自己即将被处以极刑,都会松一口气,用轻松的心态去度过在人间最后的日子。就算这种罪犯没有被抓,活到寿终就寝,他这辈子都是痛苦无比的,因为他每天都在害怕,但同时也在期盼痛苦的结束。” 贺晨雪道:“刑术,你知道我最矛盾的在哪儿吗?” 刑术摇头:“我不想知道,没意义了。” 贺晨雪道:“我很喜欢你的聪明,但同时也很害怕你的聪明,你比凡孟聪明,聪明得让人害怕。” “不!”刑术摇头,“这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一个先来后到,凡孟所有的优势都基于一点,他比我先认识你,仅此而已,就像是去银行排队取钱一样,他比我先到而已。” 贺晨雪低头喃喃道:“也许吧。” 刑术深吸一口气:“送你八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贺晨雪点头:“结束了吗?” 刑术点头:“对我来说,结束了。” 贺晨雪点头,微笑道:“谢谢你,其实我知道,你才应该是我的选择,但……” 刑术转身:“回去吧,记住我的话,不要将自己变成无可救药的那种人,还有,保护好你姐姐。” 贺晨雪看着刑术逐渐走远,她眼角滑下一滴眼泪,这滴眼泪中包含了太多了东西,包含了刑术过于冷酷的平静,也包含了刑术早已判断出的她与凡孟的不可能。 感情就是这样,摆在自己眼前的一个是温暖小窝,一个是火坑,在选择之前,人都是维持着最初的原态,不过在选择之后,有人会蜕变成美丽的蝴蝶,有人则会变成飞蛾,蝴蝶会盘旋在温暖小窝之中,而飞蛾则会义无反顾栽进火坑之中。 贺晨雪转身离开,走的很慢,走得很稳,也许,她知道以后该做什么了。 刑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着,他的双眼从模糊变得清晰,同时也明白为何师父郑苍穹多年来未娶,完全是就是他的师妹为了师父想得到田家那双筷子,而逼迫她嫁入田家,她却不管不顾与师父年轻时的海誓山盟,完全照做,成为他人之妻。 即便,多年之后,郑苍穹的师妹为了完成诺言,演了一出失踪的戏码,入住精神病院陪他。 可是,那有用吗? 没用,早已物是人非。 当一个人决定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都献祭给阴谋的时候,他或她,就已经死了。 因为,谁都知道,最幸福的事,是陪你慢慢变老,而不是变老之后去陪你。 刑术走到栈道的尽头,来到那个小型码头前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使劲看着,在确定没有人过来之后,这才慢慢扶着洞壁坐下来,坐在那大口喘着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适当缓解下心中荡起的难受。 当贺晨雪呆呆地从栈道走回,穿过石亭回去的时候,白仲政也起身准备朝着栈道走去,而阎刚则是拦住他。 阎刚低声道:“再等等,让刑术一个人静静。” 白仲政意会,重新落座。 …… 一杯浓茶从桌子的一头推到另外一头,推着茶杯的手是傅茗伟的,他推着茶杯的同时,对坐在桌子另外一头的盛丰说:“你输了。” 闭眼的盛丰深呼吸一口:“如果没有陈泰东……” “你想说,如果没有陈泰东,我们警察和废物差不多,对吧?”傅茗伟站在盛丰身旁看着他说,“我不想说什么天网恢恢之类的话,我只想告诉你,事实是,陈泰东在你意料之外出现了,还站在了我们这一边,你输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盛丰深吸一口气:“那又怎样?撑死就是枪毙我,我死都不会说你们想知道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傅茗伟站在那道:“我们知道了刑仁举,知道了奇门,知道了逐货师,知道了很多很多很多,也知道了那个库斯科公司。” “这些对你们有用吗?”盛丰抬眼看着傅茗伟,满脸的傲慢,“你们顶多只能在刑术这些人返回哈尔滨之后,找到他,让他把找到的东西上交,不过,你认为刑术会交给你们?刑术如果交给你们,库斯科公司的人不会放过他们,其实我知道,我找到玉窟中秘密的可能性极低,毁灭铸玉会的可能性也极低,但是库斯科公司逼着我去找奇门的线索,所以我才会想着干脆一石三鸟,找到线索的同时,挖出制玉的秘密,再毁灭铸玉会。” 傅茗伟摇头:“盛丰,我对你们行当内的那些个秘密不感兴趣,警方也不想插手你们的这些破事儿,但是,如果你们犯法了,那就是犯一个抓一个,谁也别想跑!” 盛丰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笑道:“傅警官,我已经在这里坐着了,早就被抓了,你还想怎么样?再抓我一次?把我从看守所转送到监狱里去?” 傅茗伟再次推了下杯子:“喝口水吧。” 说完,等盛丰喝水的时候,傅茗伟坐回了桌子另外一头,看着盛丰放下杯子,才又开口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将功赎罪,你也许在监狱里能好过点。” 盛丰笑道:“让我帮你们抓库斯科公司?开什么玩笑,那是国际化的寻宝公司,在全世界很多国家都有注册公司,他们里面很多人都有双国籍,这都是表面上的,连我都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事情呢?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强大,我之前对你们形容的我对纹鼬的恐惧,其实暗中说的就是库斯科公司。” 傅茗伟拿出烟,放在桌子上:“纹鼬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组织,其实上是你们这次计划的名称,对吧?叫纹鼬计划。” 盛丰道:“对,你很聪明。这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当年我成为合玉门门主那一天,那时候正值改革开放,你不知道那时候做生意有多简单,只要你胆子大,有脑子,有路子,你就能赚钱,我想办法从东南亚一带开始购买玉石,那时候起我认识了库斯科公司的人,不,确切地说,是后来加入库斯科公司的一批人,那时候这批人只是一群在东南亚丛林中的游击队……” 盛丰第一次带着自己的手下去东南亚那个村落购买玉石的时候,却发现村落已经没了,被炸了,烧了,而下手的正是一支由各个游击队中叛徒组成的佣兵组织。这些人不为任何组织效命,他们的理想和信仰只有一个字——钱。 盛丰身上所携带的美金现钞让他们知道,这个中国人很有钱,也会帮他们赚很多钱。虽然那时候算是毒品的后黄金时代,不过那制毒贩毒利润再大,也大不过风险,但是玉器就不一样了。 盛丰回忆道着,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警官,我当时带了五个人,我的助手还有4个在本地请的保镖。那个领头的,把我4个保镖带到水田边上,用一挺轻机枪对着他们扫射,把我的4个保镖都打成了肉渣,我当时怕得要死,以为我死定了,但是他们没杀我,因为他们看到我带来了满满一箱子美钞……” 那箱美钞救了盛丰的命,那些个亡命之徒不是没脑子的人,他们拿走了那一箱子美钞,给了盛丰那笔钱能买到的两倍的玉石原料,并且告诉他,他们以后也会等着盛丰来做买卖,这种原料,盛丰要多少都行。 从那天开始,盛丰就与这群武装分子建立了联系,多年之后,这群武装分子因为得罪的人太多,周围的其他武装组织也好,政府军也好,都看不惯他们,今天我开两枪,明天他放几炮,就这样,不出几年,这个组织土崩瓦解。 不过,这个组织的头目却被库斯科公司看中,在一次东南亚的寻宝行动中,将他和剩下的人收编,给了他们新的国籍,新的身份,新的地位,摇身一变成为库斯科公司驻东南亚地区的高级员工。 而盛丰也顺理成章变成了库斯科公司在中国唯一的合作伙伴。 傅茗伟听到这,问:“关于什么奇门的事情,是你告诉他们的?” “傅警官,我没必要引狼入室,我不至于那么傻。”盛丰端起茶杯,“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知道的,但是在我们这个行当内,有很多人都知道奇门的传说,在传说中那地方就如同有个聚宝盆一样,里面装着天底下能找到的任何宝物,都是稀世珍宝,可是,至今为止,没有人找到过这个地方。” 傅茗伟想了想问:“按照陈泰东的说法,库斯科公司第一次派人来中国,目的是为了找苗族的一种药,而不是为了什么奇门的线索,更不是什么甲厝殿,为什么这次又要找奇门的线索呢?” 盛丰笑了:“傅警官,你认为他们会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只有服从,没有资格问为什么,因为他们抓着我的把柄,也捏着我的命脉,要是他们提供的货源断了,我的生意就没法做了,你不知道国内的玉料货源价格吧?” 傅茗伟抖了抖香烟:“你所知道的库斯科公司人员的名字,或者代号,都说出来,另外,国际刑警内部的内鬼是谁,我相信你也知道。” 盛丰突然间笑了,仰头大笑,随后收起笑容道:“我只知道一个人,就是当年那个游击队队长,他自我介绍说,他叫镜猴,眼镜猴是东南亚的一种珍稀动物,濒临灭绝,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他其他的名字,至于国际刑警内鬼是谁,我原本应该知道的……” 傅茗伟皱眉:“知道就是知道,什么叫原本应该知道。” 盛丰笑道:“我老了,虽然想赢,但已经力不从心,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某些事情我根本没有亲自去做,都交给我的保镖去处理,并且叮嘱他,千万不要告诉我关于对方联络人的任何事情,因为我担心万一我被警察抓住,扛不住就会全部说出来。傅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也许你都不相信,从十年前我的玉石仓库搬离后,我都不知道我存放原料还有加工玉石的仓库工厂在什么地方,所有的一切都由我的保镖负责,连我两个儿子都不知道。” 傅茗伟微微点头:“看来你谨慎得连你儿子都不相信。” 盛丰摇头:“我不是不想相信他们,而是我太清楚他们的优点和弱点在哪儿,他们是我的儿子,很多事情会觉得理所当然,这样一来,只会导致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成为我的弱点。” 傅茗伟起身来,打开旁边的一台电视,电视上立即出现了一个画面,当盛丰看到那个画面的时候,立即愣住了,因为画面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先前还说到的保镖铁牧风。 “你的纹鼬计划到此,结束失败了。”傅茗伟用手指头弹了弹电视屏幕,“就在我将你带进这间屋子之前,铁牧风就已经被抓捕了,我原因想用惯用手段,说他是自首的,但想想,你不是普通的罪犯,用这一招不适用,所以还是实话实说吧,送他来的人,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意思呢,就是说,这个人是郑苍穹送来的,也就是说,你以为不会合作的郑苍穹,却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与我们警方合作了,看样子,大家都知道打击犯罪人人有责吧?” 傅茗伟说完,转身看着盛丰,露出了笑容。 盛丰闭眼:“果然,我还是斗不过郑苍穹和陈泰东,我根本就不应该觊觎东三省的市场,不应该纠结什么甲厝殿,到头来还搭进去一个儿子,如果……如果当年……” “历史没有如果。”傅茗伟点上烟,“事情没有开始之前,你的‘如果’叫推测,但事情结束之后,你的‘如果’就仅仅只是后悔。” 盛丰坐在那一动不动,低低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滑了下来,随后坐在那,泣不成声。 第三十九章:结案 “华特要走了,国际刑警总部方面和我们接洽了,说已经给他订好了机票。” 会议室中,吴志南拿出一份文件来递给傅茗伟。 傅茗伟只是扫了一眼那文件,直接就放到了一边,他知道那基本上是没用的。 傅茗伟揉着太阳穴,他又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那个铁牧风还是没招对吧?” 吴志南摇头:“看样子,这小子是不会说的,不过呢,他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包括谋杀马卡诺夫。而当时行凶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到到底是几个人,只有他们在离开现场几百米后,车在路口转弯的时候,清洁工看到车内有两个人,但无法看清楚面部,也就是说,如果铁牧风一口咬死,他没有谋杀马卡诺夫,以我们现有的证据,是根本无法将他定罪的。” 傅茗伟依然低着头:“志南,再延伸一点想,他这样做,除了想替盛丰背黑锅之外,还想做什么?” “我想,那就只剩下一个目的,保护他妹妹,铁粤华。”吴志南坐下来,又想了想,“按照之前的推测,和现有的情报资料,铁牧风、华特、铁粤华应该是在库斯科公司的控制下,而华特对库斯科公司来说作用太大了,他知道的事情也多,所以,如果他现在供出了华特,华特肯定会被我们逮捕,毕竟他是在中国杀的人,这样一来,库斯科公司就会受到威胁,如果他不供出华特,库斯科公司那边就不会动他的妹妹。” 傅茗伟微微点头:“库斯科公司用的是捆绑手段,上面的意思是,我们无法没有确实证据的前提下,只能放华特离开,同时估计国际刑警内部已经知道华特有问题,应该会调查他,对了,你想办法联系马菲的事情怎样了?” 吴志南摇头:“我开始用了那种网络公告的办法寻找目击证人,留下了邮件和联系电话号码,但是马菲没有回应,送铁牧风来的那个人,我们从监控中没有看清楚他的样貌,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应该是郑苍穹的人。” 傅茗伟仰头靠在椅背上:“这群简直是可以通天了,志南,他们不受我们警察的条例约束,所以做事基本上可以算是随心所欲,追查这种事就比我们方便,我现在也算明白,为什么上面要成立我们这个部门了,这个行当内的秘密太多了。” 吴志南点头:“傅队,按照上面的意思,盛丰案基本上可以结案了,马卡诺夫案,我们按照北京办事处和里昂总部的相关要求,移交给国际刑警方面,我们只是做配合调查,马菲案也是一样,原本就不属于我们侦测的范围。现在我们的问题是,陈泰东怎么处置?下一步工作怎么展开?” 傅茗伟睁眼问:“上面怎么说?是留下陈泰东继续当顾问呢?还是怎样?” 吴志南摇头:“上面说决定权在你。” “在我?”傅茗伟笑了,“我的权力什么变这么大了?” “还有……”吴志南面露难色,“我的一个同学在上面,给我透了点风,上面的意思是,这次虽然你立功,但你还是犯了一些原则性错误,所以,功过相抵,不表扬,不处分。” 傅茗伟微微点头:“我就知道是这样,习惯了,好了,我去写结案报告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得把盛丰和那个姓璩的交出去,你把你的那份报告写好用u盘拷过来,还有,国衔那边别管他。” 吴志南皱眉:“不管?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做什么?” 傅茗伟打着哈欠起身:“如果我们是一个团队,而团队也需要陈泰东的话,那就不能太和谐了,毕竟我们是警察,陈泰东只是个民间专业人士,总需要一个人制住他,让他绷紧神经,同时,陈泰东也可以让董国衔这个菜鸟吃点亏,上点当,增长点经验,我去睡会儿了,晚安!” 傅茗伟宣布结案的同时,在几十公里外的那座别墅当中,马菲、贾枫、墨暮桥和郑苍穹第一次聚在了一起。 当马菲带着墨暮桥和郑苍穹回到别墅的时候,贾枫听到门响,正兴奋地抱着笔记本冲出来,开口刚要说话,就看到了两个陌生人,立即下意识看向马菲。 马菲挥手道:“别紧张,不是敌人,有什么话说吧。” 贾枫站在客厅门口,迟疑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呃……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 背对着贾枫正在换鞋的马菲,看了一眼郑苍穹和墨暮桥,两人似乎都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座别墅,注意力似乎并不在贾枫那。 贾枫道:“好消息是,我们的通缉莫名其妙取消了,没了,四处都查不到。坏消息是,网络上关于纹鼬的所有消息,包括暗黑网络上他们出售的物品都被抹去了,蒸发了,消失了,我也没有查到关于纹鼬的任何消息,但我估计那个冰岛的人也许还会联系咱们。” 马菲起身:“不可能,案子已经基本上结束了,纹鼬根本就不存在,整个计划都是库斯科公司设下的。” 贾枫不明所以:“啊?” “进来吧。”马菲看了一眼身后的郑苍穹和墨暮桥,“我弄点夜宵,咱们边吃边说。” 饭厅内,马菲简单地弄了点方便面,午餐肉之类的东西,和其他几人坐下来吃着,随货将事情的经过告知给了贾枫一遍,贾枫听完有些目瞪口呆,问:“你是说那个真凶一开始就被警察抓了?” 郑苍穹抬眼看了下贾枫:“在这个案子中,他算是幕后操控者,这个局在很多年前就布好了,之前在湘西发生的那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那个计划只是为了现在这个纹鼬计划打下基础,仅此而已,不过这件事算是结束了,接下来的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个库斯科公司到底想做什么,他们目的到底是不是奇门,如果是,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贾枫诧异地看着郑苍穹:“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还留下来?我已经失踪很久了,而且,我还要准备高考。” 喝了一口面汤的马菲放下碗来道:“是不是愿意帮助我们,全凭你自愿,还是那句话,钱不会少你一分的。” 贾枫立即摇头:“我不想再犯法了!” 郑苍穹不语,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给贾枫提要求,但是贾枫这个孩子的能力的确出众,如果能留下帮助他们,很多事情好办许多。 “挺好玩的。”墨暮桥忽然笑道,“好些年没有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我可以提供住的地方,免费吃喝也没问题,我那大着去了,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下。” 墨暮桥笑眯眯地说,但贾枫总觉得墨暮桥的笑容中带着阴谋。 马菲擦着嘴:“不管怎样,敌不动,我不动,库斯科公司占主动,我对他们的了解也许不比各位多,还需要多调查,贾枫,你应该回家,有事情就找我,学业第一。” 贾枫微微点头,可不知道为何,在点头之后,他突然又对这里有些留恋,也许是这段时间那种逃亡的生活,让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应该作出什么选择…… 贾枫起身离开去收拾东西的时候,马菲低声对郑苍穹说:“郑老先生,谢谢你。” 郑苍穹道:“别谢我,我只是不想在这块土地上闹出不愉快的事情而已,看样子,你要参与下面针对库斯科公司的事情,对吗?” 马菲点头,郑苍穹道:“那好,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你必须听我的,不能胡来,要知道,你现在是个没有身份的人,我需要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另外……”说到这,郑苍穹扭头朝着墨暮桥道,“暮桥,住在你家不行,你那也不安全,去医院吧,那里最安全。” 墨暮桥想了想,也没反驳,只是点点头:“好,我去准备下。” 说完,墨暮桥起身直接离开,马菲问:“为什么要住在精神病院里面?” “那里比较偏远,环境我也比较熟悉。”郑苍穹慢慢擦着嘴,“也不招摇,在医院后面有个水塔,已经废了好多年没用了,你先在这里暂时住着,十天半个月之后,暮桥把那里改造好了,我会叫你去的,至于这段时间内,你要做什么,我管不了,不过,你千万不要做任何没有必要做的事情,简单点说,就是把自己藏得再深一点。” 马菲微微点头,郑苍穹起身后又坐下,问:“你自己感觉一下,库斯科公司是不是已经怀疑你是卧底了?” 马菲摇头:“从华特的做法来看,他们也许是怀疑了,但没有抓住我的把柄。” 郑苍穹细细思考了下:“好吧,我知道了,那就继续演戏,不过记住我的话,藏得深点,让他们找你,就算他们在联系你,你短时间内也不要回复,等到了我那边再说,再见。” 马菲点头,看着郑苍穹走向门口,随后她目光移回桌子,担忧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也在估算着华特估计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10来个小时后,当华特抵达里昂之后,就被一群自称是国际刑警内部调查部的人带走。 华特并未反抗,被他们直接带上轿车,而那辆轿车驶离机场之后,来到了郊外的一片空地,那些人给他戴上头套,带他绕圈,绕了好几圈之后,这才将他带上一辆集装箱货车之中。 “欢迎你回来,华特先生。”华特被揭开头套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眨着眼睛,抬眼看着眼前那个穿着西装,蓄着胡须,显得十分干练的中年人。 华特看着那人许久,才认出他是谁:“镜猴?”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镜猴,也就是盛丰当年在东南亚遇上的那个游击队队长,后来又被库斯科公司收编的家伙。 华特揉着自己的肩膀:“你胆子不小,竟然敢带人冒充国际刑警。” 镜猴笑了,看了周围五六个同样西装革履的人一眼,那些人都笑了起来。 镜猴上前帮华特整理着西服:“他们虽然不是国际刑警,但都是里昂本地的警察,我很好的朋友,不,应该是我口袋里面钞票最好的朋友,和你一样。” 华特脸色一沉,基本上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镜猴,我要见董事!” 镜猴指着自己:“我,现在就是库斯科公司董事,你见到了。” 华特摇头:“你知道我想见谁。” “不可能!”镜猴摇头,“你已经暴露了!铁牧风已经被中国警方逮捕,如果不是他顾忌他妹妹的性命,你也早就被抓了,你能回到法国来,全靠我们,现在,你需要做的事情是,将中国警察负责合玉门案件的那些警察的大致情况说出来。” 华特知道不说也不可能,只得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如实告知,包括自己看到中国方面提供的相关资料和情报也全盘说出。 说完后,华特急切地说:“我会辞职,我去委内瑞拉亦或者古巴什么的,国际刑警不可能找得到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镜猴根本没搭理他,只是朝旁边的壮汉伸出手去。 壮汉摸出一支手枪递过去。 华特见状瞪大双眼,喊道:“听着,镜猴,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给董事,让我见董事!你一定要让我见董事!” 华特一边说,一边朝着尾门退去。 镜猴拿过那支sp2022手枪,问:“警枪?” 壮汉立即解释道:“是一名缉毒警的手枪,他已经死了,我在枪战现场捡回来的,相对安全。” 镜猴深吸一口气,举枪瞄准依然在拼命拽门的华特。 华特转身跪了下来:“镜猴,求你了,不要,我求你了……” “我开玩笑的。”镜猴笑了,放下枪,指着华特那模样笑了,“看看你那副模样,哈哈,好了,好了,我会带你去见董事的。” 周围的人也都笑了起来,看着华特摇头。 华特松了一口气,刚站起来那一刻,镜猴脸色一变,举枪扣动扳机,一发子弹直接击穿了华特的额头,又将其后脑骨头掀开,脑浆和鲜血喷在尾门之上。 周围的那些人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看着镜猴。 镜猴冷冷道:“对呀,我刚才开玩笑的,我会带你的眼睛去见董事的,喂,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装好,再把尸体处理掉。” 镜猴说完,将手枪递给那壮汉,壮汉接枪的时候,镜猴抬手朝着他脑袋又一枪,那人直接倒地,周围的人再次傻眼。 镜猴擦着枪柄上的指纹,又用手绢抱着扔给另外一人:“带着这家伙的尸体和警枪回去交差,再找一个街头混混,给点钱,让他认罪。” 那人实际点着头,镜猴整理了下西装,看着其他人笑了笑,朝着驾驶室方向走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站在那许久,才分成两组人,拖拽着两具尸体。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远在中国湘西甲厝殿中的刑术等人还浑然不觉,因为体力透支,还有长时间没有休息的缘故,刑术提议让大家舒舒服服睡一觉,等睡到自然醒之后,好好吃顿热乎的再前进。 毕竟,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看样子是最安全的。 谁知道,这一休息,他们就在石亭周围足足呆了近一天的时间,大家都实在是太累了,除了值班的人之外,其余人几乎是闭眼就睡着了。 休息结束,众人一一起来,吃过东西之后,沿着栈道走到了那小码头处,然后分别乘坐上三条小船,沿着地下河朝着上游慢慢划去。 可是,在地下河的隧道中并没有前进多久,刑术所在的那艘领头的船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其他两艘船也上前靠在左右,刑术用强光手电照着前方三个不同的洞穴,问:“凡孟,刑仁举留下的地图怎么说的?这里有三条路,该怎么走?” 凡孟站在船头道:“从左至右,分别是玉窟、银窟和药窟的入口,而且每一个入口只能走一次,也就是说,进入之后没有办法再回头。” “不可能吧?”刑术看着凡孟道,“刑仁举当年和龙国舟可是原路返回的,而且元震八的师祖也是原路返回的。” 元震八点头,其他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凡孟。 凡孟道:“那只是相对来说,别忘了,刑仁举和龙国舟身手都不错,而柳东云就算身手不怎么好,但他是一个人,当初陈泰东也是一个人走到这里来的。” 徐有问:“你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吧。” 凡孟却是摇头:“上面就是写了‘不走回头路’这几个字,然后写了这些洞只进不出,至于其他的,没有详细来写,我刚才所说的有一半也仅仅只是推测,所以,现在路摆在眼前,要怎么选,我们得自己挑。” 说完,凡孟看着船上躺着的贺月佳:“我走最右边的药窟,无论如何,我得先救下月佳。” 此时的刑术,对凡孟突然间另眼相看,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选择的时候,凡孟最终还是选择了感情。 贺月佳却是摇头,问:“凡孟,奇门的线索放在什么地方?” “在玉窟。”凡孟看着刑术道,“所以,刑术,你去最左边的玉窟吧,其余人怎么走,你们自己选,我没有办法替你们决定。” 凡孟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很诧异。 当然,最惊讶的还是贺晨雪。 第四十章:凡孟的选择 凡孟说完坐下,给贺月佳喂水,低声道:“再等等,很快你就得救了。” 刑术则是看着其他人:“已经到这里了,下面的路怎么走,你们自己选,我会去玉窟,我的目的是找线索,但是凡孟那里需要一个懂医术的人,否则,就算进了药窟,他也不知道怎么调制药物,八爷,你去吧,你的目的不也是药窟吗?” 元震八点点头:“我跟凡孟走。” 说完,元震八看着徐有:“你怎么走?” 徐有淡淡道:“我的任务完成了,我怎么走都行,不过,刑术他们似乎并不欢迎我,那我也跟着凡孟走吧。” 此时,萨木川开口道:“我也得跟着凡孟走,我得救下萨丰!你!也得跟我们走!这里只有你对‘绝世’有些了解。” 萨木川说完,指着肯特,肯特一愣,刑术看到凡孟微微皱眉,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毕竟他知道,如今的萨木川首要的目的是救回萨丰。 “好吧,那就这样。”凡孟看着周围人道,“我、月佳、晨雪、萨木川、萨丰、肯特、元震八和徐有分别乘坐两条小船去药窟,你们四个去玉窟……” 说到这,凡孟顿了顿,长叹一口气,看着刑术道:“刑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话,拿到了线索,还是保命要紧,至于怎么做,希望你最终还是与我商量一下。因为按照刑仁举的记载,三个洞窟都有独立离开的出口,我们分头进去,也只能分头离开,如果顺利,我们最终会和不是在长沙,就是在哈尔滨,不管你拿着线索下一步要做什么,都希望你先和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刑术点头:“放心,我会的,你们注意安全。” 刑术说完,搀扶过在凡孟船上的谭通,然后示意阎刚和白仲政划桨朝着最左侧的水洞前进,而凡孟则是站在那,眉头紧锁,看着他们进去之后,这才看着右边道:“我们也走吧,得抓紧时间。” 凡孟坐下,下意识看了一眼与贺晨雪紧挨在一起的贺月佳,贺月佳展露出一个微笑,一个欣慰的微笑,而凡孟则只是晃了一眼后,拿起船桨道:“八爷,走吧。” 元震八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那艘船上的萨木川、萨丰、肯特和徐有四人,萨木川当然是很不情愿与他们在一起,特别是徐有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但为了救回萨丰,这也是无奈之举。 两艘船一前一后进入那地下河隧道之中后,前行不过十来米的距离,船的速度便开始减慢,基本上属于原地不动,因为隧道顶端太矮,距离水面不过一米三的样子,就算是坐在船上的人,也无法完全直起身子,加上原本就是逆流而上,所以导致了划船的凡孟、元震八、萨木川、徐有、肯特这几人相当吃力,能维持船不被水流冲回去已经很不错了。 “咣当”一声后,凡孟吃力地回头去看元震八,发现元震八掏出了登山镐抠在隧道顶端,同时道:“你继续划,我抓着登山镐朝着前面拉,只能一米一米的往上挪了!” 元震八说完,也回头朝着后面那条船上喊道:“徐疯子!用登山镐!你们在后面,万一我这边撑不住了!你们的船还可以顶住我们!” 徐有虽然掏出登山镐,往上扣住固定,但这样的姿势也十分难受。 不过,此时的徐有目光却一直落在前方的凡孟身上,一直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徐有突然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朝着凡孟的背影冷笑了下,随后吃力地扣住隧洞顶端,将船往前拉。 最左侧的隧道中,刑术四人面临的情况也差不多,但好在是,隧道变得越来越窄,窄到船上的人一展手就可以摸到洞壁两侧,阎刚和谭通都拿出登山镐扣死在洞壁两侧,这样较比抬手扣死隧道顶端要省力太多。 刑术将强光灯放在船头,看着前面的隧道越来越矮,只得按住顶端抓住,回头道:“前面变矮了,我们必须趴着或者躺着,否则过不去!” 白仲政皱眉看着前方:“这个铸铁仙设计的这些玩意儿怎么都是一个路子?这不是和绝世楼下面的那座怪楼中的机关大同小异吗?” 刑术吃力地变换着姿势,随后趴在前方,阎刚趴在一侧,白仲政则是躺着,最后的谭通变换了半天的姿势都觉得不舒服,干脆道:“小白,我趴你身上行不行?” 白仲政头也不转,只是冷冷地回应道:“你敢!” “那我怎么办?船就这么大点空间!”谭通不满道,说着还使劲挤着自己的身体,“要不咱们换个位置?我去你那躺着,你到我这边来挂在船边上?” 阎刚在前头道:“我们四个人当中,就你最胖!你一个人当我们一个半人,自找的。” 谭通在那继续摇晃着身体,下意识收腹,将自己那大肚子往里面收了收:“我以为我愿意发福啊?人到中年,都这样,等你们到我这个岁数,你们也这样!” 白仲政在旁边斜眼道:“你那是变异了。” “你什么意思啊?”谭通不满道,使劲将身体往白仲政那边挤。 白仲政道:“有一个美国人叫彼得帕克的,你应该认识吗?” 谭通回忆了下:“听着耳熟,谁呀?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刑术在前面已经知道白仲政要说什么了,忍住笑,只是吃力地用登山镐扣死边缘,与谭通一起将船往前方拉动。 白仲政道:“这个叫彼得帕克的人呀,被蜘蛛咬了,变异了,人家就成蜘蛛侠了,再看你这模样,我估计也差不多,也是被什么东西咬了,阎王,你说,炮王这模样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阎刚在前方道:“被猪咬了呗!” 白仲政憋住笑,看着谭通:“这可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 谭通一脚踹在阎刚屁股上:“你小子什么意思啊?谁被猪咬了啊?” 阎刚回头笑道:“这话是小白开的头,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谭通又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刑术却突然间压低声音道:“都别说话,仔细听!” 四人立即都安静了下来,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就在此时,谭通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紧接着白仲政惊恐地看着他,因为他的脑袋就挨着谭通的屁股。 白仲政瞪着谭通,用眼神告诉他:你要是敢给老子放出来!我肯定杀了你! 谭通则是愁眉苦脸地看着他,缓慢摇头,表示自己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 白仲政立即捂住鼻子,谭通随后放了一个悠长绵延的屁,随后那屁声在隧道中回荡着。 刑术和阎刚两人都扭头看着后方的谭通,谭通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随后刑术和阎刚又朝着捂住口鼻,快要窒息的白仲政点头表示同情。 就在此时,回头的刑术和阎刚并没有发现,在船头前方的水面,慢慢浮上来了一个东西…… 刑术皱眉看着谭通:“炮王,听你那声儿,你是不是拉在裤子上了?” 谭通不好意思地笑着,笑着笑着笑容凝固了,瞪圆双眼,抬手指着船头的位置。 看着谭通的刑术和谭通意识到了什么,随后猛地回头,看到船头位置的水面,浮上来了一个用一根黑铁棍支起来的骷髅头! 刑术和阎刚就那么盯着那骷髅头,也不敢妄动,只是用手死死抓住登山镐,以免船在水流作用下被冲回去,但此时两人几乎都有同一个念头,那就是干脆松手,让船被冲回去,远离跟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鬼东西。 白仲政微微抬头看着,谭通在后面低声道:“那是什么东西?机关吗?是不是咱们一动,那东西射出点什么东西来?” 白仲政道:“应该是。” 谭通咽了口唾沫:“会射出来什么来?咱们能躲得过去吗?” 白仲政道:“除了不会射出来屁之外,什么都有可能。” 谭通看了一眼白仲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调侃我,我不是……” 谭通刚说到这,就听到船尾后方的水面也传来什么东西冒出水面的声音,立即转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刚好看到另外一个骷髅头从冒着泡的水面慢慢浮了起来,随后稳稳地立在那了。 谭通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用脚轻踹了一下前方的刑术:“喂,刑术,船尾后面也冒出个骷髅头,和前面那个看起来一模一样!” 刑术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又扭头回来:“不要妄动,我们不知道这两个东西是什么,只知道我们被困住了,之所以隧道会越来越窄,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们困在这里。” 阎刚点头,白仲政看着四下道:“看样子,摆在那里的船就是陷阱,如果不用船,靠潜水过去,也许就没那么麻烦了。不过奇怪的是,刑仁举的记录中为何没有提到这一点?当年他和那个苗人来的时候,难道没有坐船?不坐船就不会被困住吗?” 刑术摇头:“别着急,别慌,我们先慢慢地在周围找一圈看看,正常来说,这类的机关都不是那种立即致死的,如果是立即致死的,在这个鬼东西冒出来那一瞬间,我们就完了。” 白仲政道:“没错,慢慢找一下周围,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说着,四人开始分头在自己附近洞壁上找了起来。 与此同时,最右侧的隧道中,凡孟所在的船与萨木川等人所在的船也被一个从隧道顶端落下的栅栏给分开了——就在几分钟前,刑术等人看到那骷髅头冒出的同一时间,原本吃力前进的两艘船上的人,都听到隧道顶端出来的机关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坐在船尾的元震八用手电看到上方晃动的栅栏,立即下意识抓稳了登山镐朝着前面一拉一松,将自己所坐的船朝着前面移动了半米。 随后,栅栏从隧道顶端落下,直接砸中了先前船尾的位置,也将凡孟四人的船与萨木川、徐有等四人乘坐的船直接分开了。 栅栏落下之后,凡孟、贺晨雪、贺月佳下意识朝着后面看着,元震八则松手,让船顺着水流直接靠在栅栏上,因为不管水流再急,有栅栏的关系,船也无法在冲回去了,他也可以趁机休息下。 栅栏外另外一艘船上的萨木川则用双手抓住栅栏,在那拼命摇晃着,问:“怎么回事?这东西怎么冒出来的?来!帮个忙,把这东西抬起来!” 船尾的元震八示意其他人不要动,因为一旦其他人走过来,船就会失去平衡,他和萨木川一起,一里一外一起用力,试图将那栅栏给举起来。 尝试过数次之后,元震八松手,气喘吁吁地摇头道:“举不起来!” 萨木川在那拼命晃动着栅栏,扭头对徐有和肯特道:“过来帮忙呀!” 肯特要起身的时候,被徐有一把按住,徐有道:“他要是过去,你们两个人比我重,船头就会翘起来,加上你们再一用力,船肯定会翻的。” 随后,萨木川快速脱掉衣服,直接跳进水中,许久才浮起来,继续抓着那栏杆晃动着,大声骂着。 徐有靠着船边道:“没用的,人家做个栅栏,肯定能想到会有人潜水往下走,下面肯定是游不过去的。” 徐有说完,元震八想起了什么,问凡孟:“凡孟,刑仁举的记录中有没有写过这些?” 凡孟摇头:“没有,记录到码头那就断了,没有写明细,应该是故意的。” 元震八皱眉道:“看来刑仁举真的是在记录中故意有所保留,算是第二次设套。” 徐有在栅栏外问:“八爷,你的祖师爷当年也来过这里,为什么他没有把路线图传下来给你,或者说口述一代代传下来?” 元震八摇头:“祖师爷只是传话下来说,这个地方是禁区,仅此而已。” “哈哈哈!报应!那么,这就是报应吧!”徐有在那怪笑着,“不听祖先言,吃亏在眼前啊!” 萨木川爬上船,坐在那皱眉看着萨丰,一句话不说,而肯特比他们还要着急,回头看着洞外道:“要不,我们从走其他的洞离开?” 就在元震八准备要说什么的时候,凡孟抢先开口道:“照现在的情况看,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个,萨木川。” 萨木川抬眼,隔着栅栏看着凡孟。 凡孟又道:“你放心,我到了药窟,让八爷找到了可以医治好你兄弟的药,一定会带出去给你的。” 萨木川没有任何表示,他现在心里很乱。 肯特则是看了这个看那个,谁也不愿意搭理他,最终看向徐有的时候,却发现徐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凡孟。 “这样吧。”凡孟叹气道,“我们继续往前走,你们等一下我们,如果我们找到了机关的开关,打开,你们就进来,如果没有找到,大概一个小时吧,一个小时后如果栅栏还是没开,你们就从其他的路离开,但最好走最左边的那个洞穴,和刑术他们会和,最安全,有意见吗?” 元震八看着萨木川:“现在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们觉得呢?” 萨木川许久才闭眼点了点头,徐有则只是冷笑了下。 凡孟深吸一口气:“八爷,走吧,抓紧时间。” 元震八朝着萨木川点点头,说了句“注意安全”之后,转身用登山镐抠死两侧,继续将船往前方拉动着。 栅栏外船头赤身的萨木川,只能隔着栅栏,眼睁睁看着凡孟等人的船渐行渐远,最后只能看到一个光点在远处黑暗中轻微晃动着。 此时,徐有才在后面伸个懒腰道:“走吧,去最左边的那个洞穴,或者走中间那个。” “他说了,等一个小时。”萨木川侧身冷冷地说,“你不要耍花招!” 徐有笑道:“耍花招?谁?我?我耍花招?喂,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凡孟那王八蛋会回来吧?亦或者说,就算他看到了开关,他真的会打开栅栏放你进去?” 肯特来回看着两人,不明白徐有的话是什么意思。 萨木川当然也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徐有笑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动脑子,这样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个小时,那咱们就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在为你揭开谜底!现在,我睡一会儿!” 徐所说完,往后方的船上一躺,哼着不知道名的小调,闭上了眼睛。 左侧洞穴中,刑术等人终于在隧道顶端上面,发现了暗纹图案,原本刑术第一遍寻找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后来他用手电筒去找骷髅头的时候,强光直射进骷髅头的眼眶之中,其眼眶中类似镜子一样的东西反射出的光芒找到隧道顶端,通过特殊折射出来的光,这才将隧道顶端那些图案显现出来。 众人在看清楚上面那些图案所画的内容之后,脸色都沉了下来,说到底,这个机关用两个字来概括就行了,那就是——选择。 要不船头的人活,要不船尾的人活,这就是这个机关的选择。 “上面的意思是,船头和船尾的骷髅头,只要其中一个射出毒箭来,另外一头就不会发射,对吧?”谭通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而且,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顶在最前面中箭,如果没有人去挡,其中一个骷髅头的毒箭没有命中任何东西,而是击中了对面另外一个骷髅头之后,两个骷髅头就会同时喷洒出毒液来,到时候一船人都得死。” 刑术点头:“看图是这个意思,但写得并不是太清楚。” 谭通想了想道:“那简单呀,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咱们四个人让开,坐在船的两侧,把中间让出一条道,然后两头最靠近骷髅头的人准备好背包,一旦毒箭射出来,从一头射进另外一头的骷髅头之后,船头和船尾的人再立即用背包把骷髅头套住,这样一来,毒液就喷洒不出来了。” 阎刚听完点头:“还有呢?” “第二个办法就是……”谭通说着将自己的背包背在胸前,“把你们的登山镐都塞进去,再装填其他的东西,选一个人像我这样顶在前方,那毒箭的力道不可能将背包和里面的硬物全部贯穿吧?这样一来,不就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吗?” 白仲政道:“办法是好办法,而且是最简单的办法,但你怎么知道毒箭的力道不会贯穿背包和里面的硬物?万一会呢?那背着背包那人不就死定了吗?” 谭通立即道:“那就选择我先前说的第一个办法!” 刑术却道:“没那么简单,按照铸铁仙的一贯做法,这依然是个心理陷阱。” 第四十一章:生与死 刑术所说的“心理陷阱”其实和他们之前在天地府,绝世楼地下坐窟中遭遇到的那些机关大同小异。铸铁仙是一个很懂得人心的家伙,他每次设置的机关,其实上针对的都是人的心理阴暗面,这次也不例外。 上面的示意图虽然说清楚了,机关的种类和作用,但总的来说,太多详细的事情没有说明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机关怎么才算是彻底启动?千年前设计出来的东西,不可能做到有感应装置吧?所以,这两个骷髅头从冒出水面之后,到机关彻底启动,肯定是有时间限制的。 刑术凑近船头的那个骷髅头,用手电仔细照着,寻找着。 谭通探头问:“刑术,你在找什么?” 刑术没回答,白仲政在一旁道:“他应该是在找机关的计时方式,这是很大的问题,没有计时装置,你根本不知道其中的毒箭什么时候才会发射出来。” 许久,刑术叹了口气:“没有发现任何计时装置。” 谭通脸色变了,看向其他人,白仲政和阎刚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这对船上四个人来说太恐怖,也太煎熬了,谁也不知道毒箭什么时候会射出来,也许下一秒?也许一分钟后?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 谁知道呢。 众人都明白,这种心理陷阱机关可怕之处就是在这里,让你随时都绷紧神经,随时都做好去死的准备,又随时思考着——为什么我要死?为什么死的不是其他人? 在这种环境下,几乎所有人都会想到自保,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朝着其他人身旁躲去,但是那没有,必须有个人中一箭,哪怕是把背包放在前面去中一箭。 终于,谭通开口了:“我坐……去吧!我来!” 谭通满脸是汗,还勉强朝着众人挤出个笑容:“总得选出一个人吧?船上四个人,就数我最没什么用处,万一我出了事,你们还可以想办法救我,但你们三个人要是谁出了事,就会拖累整队人,这样,我前后各背一个背包,塞满东西,一个人去挡着,总比两个人挡着吧?这样就不担心到底是哪个骷髅头会射出毒箭了,前后都有抵挡的东西!” 谭通说完就去抓身旁白仲政的背包,白仲政一把按住他的手,微微摇头,就在此时,船尾和船头又开始冒出水泡,随后从水下冒出两个类似弩弓模样的机械,在机械之上,还有一支长达50厘米左右的利箭! 刑术和阎刚看着船头方向,谭通和白仲政看着船尾方向,都发现了那怪异弩弓下面带着的一些齿轮状的东西,那些东西慢慢翻转着,拉紧了上面银白色的弓弦,随后发出了“咔嚓”一声响。 “咔嚓”声发出之后,四人浑身都抖动了下,好半天才慢慢将憋住的那口气慢慢吐出来。 白仲政朝着谭通微微点头道:“看见了吧?别逞英雄,就这两支强弩的力道,你再俩背包都没有,一样可以贯穿你!” 满脸是汗的刑术道:“先前只是第一步,现在是第二步,到了这一步,咱们依然不知道弩弓中的毒箭什么时候才会射出来。” 阎刚点头:“我明白了,这种机关设置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咱们内讧,因为人人都不想死,都怕死,开始就给我们施压心理压力,让咱们害怕,从心底恐惧,而且还不知道毒箭到底什么时候会射出来,正常来说,若不是咱们四个,换做其他人,肯定已经用某种方式挑选牺牲者了……” 但是牺牲者并不是笨蛋,正常人都会想出谭通一样的办法,双面背上背包试图抵挡那种毒箭,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是让人看到那巨大的弩弓还有弩弓上的长箭,这样一来,先前选出来的牺牲者必然会退缩,因为先前他同意去“牺牲”,完全是建立在他相信背包可以抵御毒箭这个基础之上。 当他看到真正的弩弓和毒箭之后,就会萌生退缩的念头,这是百分之百的,随后队伍中就会产生内讧,也许大家会强迫牺牲者继续,亦或者牺牲者在巨大的恐惧压力之下,先行对其他人下狠手,将自己的存活率提高。 这种设定,无论是在千年前,还是现在,一样管用。 “我有个办法。”刑术左右看了一眼,“现在,你们都按照我所说的做,小白,你趴在船尾的左侧,阎刚,你趴在船头的左侧,你们俩刚好可以岔开。” 白仲政和阎刚不明所以,但基于对刑术的信任,立即照做。 随后,刑术又道:“炮王,你趴在中间,挤在他们两人之间,趴下,千万别动。” 谭通也立即照做,刚趴下去,却发现刑术直接坐在了他的背上,也就是坐在了船的中心位置,还将所有的背包都挂在了身上。 白仲政、阎刚也发现刑术想做什么了,立即翻身就要起来,刑术厉声道:“都给我趴下!” 两人一愣,维持着那动作,被刑术坐在身下的谭通火了:“你他妈逞什么英雄!?给我起来,说好了我来的!” “炮王,先前弩弓冒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怕了,就算真的让你顶上去,关键时刻,你也许还是会躲开,不是我不信任你,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刑术坐在那看着正对着的弩弓,“再说了,我是雇主,如果不是我,你们都不会来这个鬼地方,所以,我有责任保护你们,让你们平安离开!” 刑术说完,白仲政和阎刚先前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阎刚也沉默不语,他知道刑术说的是实话,他的确是怕了,其实在弩弓出来之前,他还是有信心的,但看到那弩箭之后,他真的怕了,他想到自己还没结婚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越想越怕,甚至也冒出了“凭什么让我去顶着?”这类的念头。 许久,白仲政终于开口问:“刑术,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 刑术摇头:“没有,我的保险柜里面有遗书。” “啊?”阎刚很诧异,“你来之前留了遗书?” 刑术再次摇头:“这是习惯,每个逐货师大多都会这么做,从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开始,我师父就让我写遗书,如果这次平安回来,那就把这封遗书收起来,下次出门之前,再重新写,毕竟每过一段时间,一个人的积累和得失又会变得不一样,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会遭遇什么,会发生什么,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哪怕是再聪明,再谨慎的人,也架不住所谓的‘天意’,对吧?” 刑术说完,笑了,笑容刚浮现在脸上,就听到机括发出的声音,紧接着,船尾的那个骷髅头后方的弩弓上的弩箭被发射了出来,直接命中了刑术跟前的背包…… 趴在刑术身下的谭通愣住了,他半天都不敢扭头去看,而阎刚则是立即扭头看去,白仲政也同时扭头,看到的却是坐在那的刑术低头看着没入背包之中的那支弩箭——弩箭穿透了他跟前的两个厚厚的背包。 “刑术!”白仲政终于喊出声来,刚要起身,却被刑术喝止。 “别动!机关还没有撤下去!”刑术微微抬头看着白仲政,“你们千万别动,等着,一定要等到机关撤走,要是机关不撤走,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如果我死了,我的尸体你们还可以留着用,明白了吧?记住我的话!” 阎刚侧头就那么看着,攥紧了拳头,他知道那弩箭的箭头肯定是刺进了刑术的身体内,否则刑术不可能说“如果我死了”之类的话。 过了一会儿,骷髅头和弩弓慢慢落进了水下,阎刚和白仲政立即翻身起来,船头的阎刚一翻手用登山镐重新抠死船只,白仲政则到了刑术跟前:“炮王,你先别动,我看看刑术怎么样了!” 白仲政取背包的时候,发现不容易取下去,再仔细看着刑术的脸,他的脸色此时发红,而且红得厉害,嘴唇也变成了紫色,明显是中毒了。 “刑术,刺得深吗?”白仲政抓住背包,“如果深,我就不能把背包取下来,如果浅,我就慢慢拔出来。” 刑术低着头,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但还在强撑着:“不……深吧?我感觉不深,最多只是箭头刺进去了,但我肯定是中毒了。” 白仲政看了一眼前方的阎刚,阎刚点点头,白仲政抓着背包道:“那我就慢慢拔出来了,你忍着点。” 刑术微微点头,白仲政又道:“炮王,你千万别动。” “知道!”谭通在刑术身下咬牙道,“放心,死都不动!” 白仲政慢慢取下背包之后,最后扒下来那一刻,刑术咬牙哼了一声,等取下来吼,白仲政才看到刑术的胸口中间偏右的位置有个血洞,看样子不深,但可怕的是流出来的全是黑血,这已经足以证明箭头是真的有毒。 随后,白仲政将刑术搀扶起来,谭通小心翼翼搀扶着他,白仲政立即与阎刚一起,朝着前面划去。 就在此时,谭通却道:“喂,我们是不是应该掉头回去?” “为什么?”白仲政没反应过来,不过倒是和阎刚一起停手。 谭通道:“我们去的是玉窟,应该去药窟,去了药窟,说不定能找到解毒的东西!” 白仲政看着阎刚道:“炮王说得有道理!” 阎刚点头:“那我们松开,顺流而下回去吧。” 三人商议妥当,而刑术此时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脖子一歪靠在了谭通的身上。 就在三人将登山镐松开,准备让船顺流而下回去的时候,却看到来时方向有灯光闪烁,他们立即停下,在那等待着,过了一会儿,便看到萨木川、徐有的船划了过来。 船尾的白仲政立即问道:“萨木川,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走这边了?” 萨木川只是微微摇头,一脸的怒气,反倒是坐在船尾的徐有歪头道:“还用说?出了点状况,我们被凡孟耍了。” 白仲政三人一愣,谭通立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萨木川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徐有补充道:“一个小时过去了,那栅栏都没有打开,足以说明凡孟是不愿意打开栅栏了,但最重要的是……刑术怎么了?” 徐有此时才看到靠在谭通身上的刑术已经奄奄一息。 白仲政大致简单说了下,徐有则是笑了。 他笑的同时,萨木川和白仲政交换了位置,跳到这艘船上来,查看着刑术的伤势,做简单的处理,而谭通则怒骂道:“你笑你妈个毛啊!” 徐有依然笑:“我是在笑,刑术这是运气好,他肯定是死不了的,只要穿过地下河,到了前面的药窟,他就有救了。” 徐有说完,众人一愣,萨木川猛地回头看着他,坐在徐有前方的肯特也扭头看着他。 白仲政立即问:“你糊涂了吧?我们这条路去的是玉窟,不是药窟!你们先前走的才是药窟!” 徐有收起笑容:“这三个洞哪个是药窟,哪个是玉窟,哪个是银窟,那都是凡孟的一面之词!” 徐有话说完,在场人都愣住了,都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唯一知道三个洞窟是什么的凡孟,故意反着说,把玉窟说成药窟,把药窟说成玉窟,只有中间的银窟没变。 白仲政咬牙道:“这个杂种,难怪当时他突然产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口口声声说要救贺月佳,他要走药窟,让我们来玉窟拿线索,实际上他是骗了我们,他的目的地是去玉窟拿线索,让我们走药窟,而且三个洞窟是单独的,虽然都有离开的出口,可方向都不一样,加上玉窟那里他知道有栅栏机关,他在里面只要不开启,我们也没有办法追进去!” 白仲政说完,谭通又道:“没那么简单,他既然知道真正玉窟的那个栅栏机关,说不定也知道这边的开关,他不仅是想设计自己去拿线索,更设计要害死我们。” “不是害死我们。”阎刚看着刑术道,“是害死刑术。” 萨木川微微点头,徐有笑道:“脑子终于开窍了?他很清楚刑术的为人,也知道面对这种选择的机关,刑术百分之百会自愿牺牲,只要刑术一死,他最大的敌人就消失了一个,这个杂碎根本就不笨,之前一路上的种种,都是他故意露出来的破绽,就是让我们以为他只是个狂躁,想达到目的,却不动脑子的白痴。” 阎刚此时却是冷笑了一声:“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这边是药窟,刑术也应该活下来,这样一来,下次再遇到凡孟,不需要任何犹豫,直接宰了他就行了!” 萨木川、谭通和白仲政都使劲点了点头,肯特看着众人点头,也立即跟着点了下头。 徐有指着前方道:“走吧,救人要紧!先救下刑术,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而且,我们手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筹码……” 说到这,徐有将手按在了肯特的肩头,肯特一愣,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徐有。 而徐有则是露出个诡异地微笑朝着前方的众人。 而在真正的玉窟那头,凡孟和元震八正处于争吵之中,而远处的贺月佳和贺晨雪听到他们的争吵,心已经完全凉了,因为她们从两人争吵的对话中已经听出来,他们所处的洞穴是玉窟,根本不是什么可以救下贺月佳的药窟。 元震八一把将凡孟推到洞壁上,拿着手中断了半截的拉杆,举起来道:“凡孟,你太卑鄙了!你一开始就算好了,你一开始就知道栅栏那个机关,所以,你上岸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可以打开栅栏的这个拉杆,然后直接掰断了!你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其他人再过来!” 凡孟靠着洞壁,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元震八,一副无赖的表情。 元震八指着洞穴深处:“而且,这里不是什么药窟,根本就是玉窟,就是刑仁举留下线索的地方!你他妈的为了利益,连你老婆的命都不要了!” 不远处,贺晨雪抱着姐姐贺月佳,怒视着远处的凡孟,而凡孟只是抬眼看了看她,立即将目光移开,打了个哈欠道:“那又怎样?你想杀了我?那你来吧,你杀了我,谁带你出去?嗯?只有我知道真正的路在什么地方!而且,我和我老婆的事,是我的家事,和你没半点关系!你看没看见,我的小姨子,正在恨着我呢,那又怎样呢?” 元震八提着那断掉的拉杆:“凡孟,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卑鄙最无耻最没有下线的杂碎!” 凡孟则笑道:“你那话前后矛盾,开始还说我是你见过的人当中,然后又说我不是人,是杂碎了,你说话条理不清,再重新组织下语言吧,我可以等你,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让我等,你可以让开,我要进去办正事了,明白了吗?” 元震八站在那,怒视着凡孟,最终还是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凡孟整理了下衣服大摇大摆走过。 凡孟走过贺氏姐妹身边的时候,连正眼都没去看,只是抓起背包,拿着手电朝着洞穴深处走去。 元震八慢慢走到贺氏姐妹身边,看着贺晨雪沉声问:“后悔吗?” 贺晨雪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低着头,贺月佳则是眼含泪水,紧咬着嘴唇,被咬破的嘴唇鲜血直流。 第四十二章:双足圆鼎 一个形同药罐内部的洞穴,洞壁上那些密密麻麻排列着的窟窿中,都摆着药罐、药坛和药瓶,洞穴顶端往下则垂着一根铁链,铁链连接着下方一个圆鼎的盖子顶端,而那圆鼎竟然是双足的。 白仲政站在圆鼎前方,扭头对萨木川说:“萨木川,你是苗人,就你懂这里的东西,你赶紧找可以救刑术的药,肯特帮你,我、阎王和炮王抓紧时间找出口,出去之后,我们得先一步赶回去,或者是勘查下路线,看看能不能在半路上堵住凡孟那个杂碎!” 萨木川点头,看了一眼萨丰,立即开始着手寻找,因为他不仅要寻找解毒剂,还想试图找到可以让萨丰恢复成常人的药来。 肯特看出萨木川的心思,在旁低声道:“你也应该知道,‘隔世’也许是一种细菌,或者某种毒素,就是这种毒素支撑你表弟活到现在,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活着,一旦毒素被清除,我想,他会马上死掉的。” 萨木川扭头瞪着肯特道:“闭嘴!” 白仲政没有安排徐有,徐有反倒是落个清闲,背着手在药窟中走来走去,最后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圆鼎之上:“这个圆鼎是双足的,很罕见。” “我知道。”在一旁搜索着机关的白仲政答道,“一般来说鼎不是四足就是三足,先不说缘由,因为双足根本无法立起来,这个圆鼎倒是奇怪,竟然立起来了。” 徐有蹲下来,看着鼎足道:“这个鼎是石鼎,不是青铜、铜或者铁制的,应该是挖掘这个洞穴的时候,用洞中的一块巨石雕刻出来的,双足只是其平衡支撑作用,是那根铁链一直拽着这个鼎,这才使得鼎足千年不断。” 谭通在一旁观察着,许久才道:“这么说,这个鼎里面实际上是实心的?并不是空的?这个鼎盖和鼎身是连接在一起的?” 徐有道:“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不过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这个圆鼎表面上雕刻的这些像是蝌蚪一样的文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古苗文。” 白仲政皱眉走过来:“什么叫古苗文?” 不远处,爬在洞壁之上,挨个寻找的萨木川回头来解释道:“其实现在所称的苗文,是建国之后,确切地说应该是1956年后,国家科学院和民族学院的学者一起帮助苗族重新制定的,但因为苗族人并不集中,加上多年来的方言等关系,这种文字基本上现在已经弃用了。在那之前,在清末和民国初年,曾经有人帮助苗人创造过文字,但都没有正式使用。有据可查的古苗文,是指苗民起义前,也就是乾隆年间时期的苗族文字,我祖上说其实有书籍记载,但都在起义失败后,在鞑子皇帝的旨意下,全部都毁坏了。” 谭通凑近看着那些文字:“这些就是古苗文吗?” 萨木川抱着一个罐子仔细看着,同时道:“应该是,我其实也不清楚,我先前看过了,但我完全不认识,我对古苗文没有任何研究。” 谭通微微点头,而白仲政则是看着正在绕着圆鼎慢慢走着,口中正在念念有词的徐有。 就在阎刚走过来,正准备对白仲政说什么的时候,白仲政示意他不要说话,让他看着徐有,那意思是:徐有似乎认识这种文字。 “你们看过《宝庆府志》吗?还有关于清代初期苗民起义的那些资料。”徐有带着一种怪异的笑容说道,“我看过,好多文献都记载过,在苗民起义中,他们运用古苗文印制了大量的书信、公告和图章等等,这些文字只有苗民自己能认识,清兵根本看不懂那是什么东西,用文献中的话来说,那就是‘形似蝌蚪,似篆非篆,毫无句读可寻’。让当时的清廷很头痛,因为他们就算是截获了相关的文字情报名单什么的,都看不懂,所以,在起义失败之后,乾隆皇帝下令,查禁了苗族能找到的所有古苗文文献,哪怕是一块木头上面有古苗文都得烧的干干净净,这种古苗文在现代又被发现过雕刻在一些石头上,因为是在湖南省邵阳市城步县发现的,所以又叫城步苗文。” 白仲政立即问:“你认识?” “呵——”徐有抬眼看着白仲政,“我认识很多古文字,我曾经也研究过城步苗文,只能说,我能读个大概。” 谭通立即问:“你废那话干嘛?说吧,上面都写了什么?” 徐有伸出食指,指着那圆鼎道:“简而言之,上面写着‘隔世’的原材料就在其中,而要解开‘隔世’那种毒素的东西也在里面,换言之,‘隔世’自身是毒药,也是解药。” 萨木川眼前一亮,直接跳了下来。 白仲政听完立即问:“那刑术怎么办!?现在不仅是萨木川要救回他表弟,我们还要救回刑术!” 徐有却是不着急,起身来道:“白先生,你不找奇门的线索了?” 白仲政一愣,他当然知道,这是他肩负这的最重要的任务。 白仲政摇头:“人命关头!” 徐有笑道:“嗯,不错,你们这几个人果然和凡孟不一样,我有些佩服你们了。” 阎刚一把抓住徐有:“你他妈不要再说废话了!” 萨木川、肯特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徐有,毕竟肯特最初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那种奇药,现在“隔世”的秘密近在迟尺,他当然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开我!”徐有微微皱眉,脸上却还带着古怪的笑容,这让他的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为诡异,“你们不是凡孟那种人,我也不是,所以,我会帮你们的,因为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 “阎王!”白仲政示意阎刚松手,阎刚松开徐有,依然瞪着他。 徐有看着那圆鼎道:“按照上面的记载,刑术中的也是‘隔世’的毒,但是剂量较轻,可放着不管也不行,如果不在两个时辰内解毒,他就会变得和那家伙一样。” 说着,徐有指着在一侧立着的萨丰,萨木川皱眉看去,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大家都耐住性子,没有追问,只是等着徐有继续说下去。 徐有上前靠近圆鼎,抬头看着:“这个圆鼎不是实心的,解药就装在里面,打开这个圆鼎,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同时,上面还写着,只要打开这个鼎,出口也会立现。” 谭通眉毛一挑:“看样子是一举两得。” “我倒觉得像个陷阱。”白仲政摸着下巴道,“你们不觉得吗?按照铸铁仙的一贯做法,他是不会让人轻易拿到里面的东西的。” 阎刚上前抓着铁链,轻轻摇晃了下:“是不是拽着铁链,将鼎盖打开就行了?” 徐有耸肩:“也许吧,谁知道呢。” “蛊。”萨木川突然说了一个字,众人下意识都扭头看着他。 谭通问:“你刚才说的啥?” 萨木川上前道:“我说的是蛊,蛊毒的蛊。” 在萨木川身后的肯特一愣,下意识上前一步,仔细去听着。 徐有来了兴趣,抱着双臂问:“你是说,这个鼎里面装着的就是蛊?” 萨木川点头:“其实蛊是被汉人给神话的,就苗人自身来说,好多都人不知道蛊到底是什么东西,广义上说,只是一种毒,深入一点说,也许是细菌,就连我的祖辈,都没有搞明白蛊到底是什么。” 谭通一拍手:“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这个鼎就是制造什么蛊的东西,就像大家猜测的一样,将各种毒物扔进鼎中,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 萨木川道:“大概吧,我只能说大概,只是猜测。” 白仲政显得很疑惑:“你的意思是,‘隔世’这种药本身就是蛊毒?刑术中的也是蛊毒?” “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蛊毒只能用蛊毒来解,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萨木川回头看了一眼萨丰,“但是,这种以蛊毒攻蛊毒,和普通的以毒攻毒并不一样,以毒攻毒两者也许会完全抵消,但一旦中了蛊毒的人,即便是用蛊毒救回来了,体内都还是会留着部分蛊毒,只是不会致命,因人而异,产生的结果也不一样。” 谭通皱眉:“结果?” 肯特在一侧搭腔道:“他想说的,应该是后遗症。” 萨木川扭头看了一眼肯特,点头道:“对,是后遗症。” 阎刚抓着铁链道:“不管有什么样的后遗症,先救人!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想办法开鼎!” 众人点头,围拢那圆鼎…… 与此同时,在最右侧的玉窟之中,凡孟拿着手电站在那根本不算是普通洞穴,却是个悠长蔓延的隧道入口处,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喉头还发出古怪的笑声。 元震八搀扶着贺月佳慢慢上前,贺晨雪则一直怒视着前方,看到凡孟的背影后,她攥紧了拳头,用手电四下一扫,找了块合手的石头放进自己的包中。 贺晨雪如今很清楚,凡孟是真的不可信,更清楚,姐姐贺月佳的生存几率已经接近零。 但是她不能直接下手,因为连元震八这个可以轻而易举做掉凡孟的人,都因为担心无法平安离开,都只能强压怒火。 不过,让贺晨雪费解的是,一旦离开,凡孟将会如何脱身呢?就凭他的身手,肯定会被元震八直接制住,到时候元震八一定会让他偿还在这里所欠下的所有债。 贺晨雪想到这,突然间脑子中冒出一个念头来,那就是——凡孟会害死自己、贺月佳和元震八,然后独自离开。 这就是为什么凡孟根本不担心离开之后元震八会报复的原因所在! 为什么会这样?凡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凡孟根本不是这样的!难道说,凡孟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他一直在演戏,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吗? 贺晨雪站在那,愣住了,脑子中闪过一段段刑术所说的话,还有凡孟那句——“后悔吗?” “后悔……”贺晨雪站在那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一句,虽然很低声,但还是让前面的元震八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已经走进那隧道之中的凡孟,回头低声问:“你说什么?” 贺晨雪看着隧道口,道:“八爷,凡孟不会放过我们的,他肯定会在离开之前将我们都杀掉。” 元震八根本就不惊讶:“我知道,他如果不那样做,很清楚出去之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贺晨雪又问:“你有什么办法吗?你可以不管我,但是不能不管我姐姐。” 元震八搀扶着贺月佳,一直抓着她胳膊的手,其实一直搭在她的脉搏处。 元震八摇头:“贺小姐,我实话告诉你吧,如果出去之后,有一架直升机停在那等着我们,快速将你姐姐送到最近的城市医院中,或许她还有救,但活下来的几率也不大,不过那种事不可能发生,所以,你懂我的意思,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贺晨雪站在那,睁眼看着元震八,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 就在元震八准备安慰她的时候,贺月佳吃力地抬头,看着贺晨雪,低声道:“晨雪,别哭,这是姐姐自己选的,我选错了,你也选错了,我没法回头了,你还有机会。” 贺晨雪上前抱住贺月佳,一个劲儿地说着“不要”。 元震八远离姐妹俩,后退了两步,只是皱眉看着。 贺月佳闭眼也抱着贺晨雪:“刑术其实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你和刑术之间已经结束了,你亲手结束的,所以,你离开之后,不要再有任何想要与刑术和好的念头,那样只会更加伤害他和你自己,爹走了,刑术也不会当首工,前任的四大首工也不会再继任,唯一的选择就是你了,我相信其他人会辅助你的,我唯一的遗愿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帮助爹和我照看好铸玉会,不要让铸玉会消失。” 贺晨雪一直哭着,不断地说着“不要”。 贺月佳松开双臂,随后用尽力气推开贺晨雪,自己也因此跌倒,当贺晨雪上前的时候,贺月佳拔出自己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咽喉:“我会拖累你们的,快走吧,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你们带着一具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贺晨雪站在那,泣不成声。元震八也只是低声叹息着,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贺月佳靠在那块岩石上,看着洞穴顶端:“这是璩家和铸玉会发源地,我想,这应该就是天意,天意让我死在这里吧,快走,时间不等人,快走!” 元震八上前抓住贺晨雪,拽着她就往外走,但始终拉不走贺晨雪,贺晨雪像是双脚长根埋在地上了一样,一直在那哭着。 “记住姐姐的话。”贺月佳笑道,“千万记住姐姐的话,还有,不要想着报仇,有些事不需要你报仇的,老天有眼,凡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再见,晨雪,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们不要再当姐妹了,是姐姐害了你……” 贺月佳说完,抓着匕首朝着自己的咽喉捅去。 贺晨雪发出一声尖叫,扑了上去,抓着贺月佳捏紧匕首的双手,在那嘶声哭着。 贺月佳咽喉渗出的鲜血,染了贺晨雪一手,贺晨雪坐在那无力地大哭。 一侧的元震八不忍再看,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了凡孟的身影从隧道口一闪而过。 隧道中,凡孟紧贴洞壁躲着,双手微微发抖,先前贺月佳那些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其实他知道贺月佳会自我了断,他明明可以制止的,但他更清楚的是,就算他制止了,贺月佳迟早还是会死。 在三个洞窟前做出选择的时候,凡孟就知道,贺月佳死定了,在当时,他唯一希望自己不要亲眼看着贺月佳死去。 毕竟,他对贺月佳的爱是真的,但是那份爱根本比不过自己的命,也比不过他那颗已经被私欲完全占据的心。 “对不起。”凡孟低声说了一句之后,大踏步朝着隧道前方跑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得马上找到线索,马上离开这个地方,甩掉元震八和贺晨雪。 凡孟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让元震八更加心焦,他上次拖拽贺晨雪,贺晨雪就是不愿意离开,他只得说了句:“我先去追凡孟,你抓紧时间跟上来!” 元震八说了这么一句,走了两步,又停下道:“贺晨雪,你听清楚了,我现在还担忧你的生死,完全是看在刑术的份上,虽然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但他是个好人,你要是出事,他肯定会很伤心。” 说完,元震八拔腿追上去,贺晨雪眼泪虽然还在往下淌,但因为元震八那句话,心中却突然间平静了许多。 元震八追进那隧道之中时,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眼前的隧道实际上是一个矿井,一个玉石矿井,且矿井中用肉眼都能看到不少的玉石矿,虽然留下了不少人工开采过的痕迹,但也至少有千年之久。 “这些都是楚玉原石。”贺晨雪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元震八转身,看到贺晨雪前后都背着自己和姐姐贺月佳的背包,杵着登山杖走了过来,“我虽然隔这么远看不见,但是,你手中电筒照在原石上的反光已经可以让我确定,这些肯定是楚玉。” 元震八很纳闷,问:“楚玉?那是什么玉?” 贺晨雪慢慢上前:“应该就是后来行内所说的并不常见的湘玉。” 第四十三章:楚湘碧玉 湖南无玉这个说法众所周知,但实际上湖南并不是无玉,而是湖南的玉石大部分都是被人忽略忽视了,在前些年,有些专家在湖南各地考察的时候,都发现过农村里用玉石来垒砌猪圈。 贺晨雪也不停下,边说边走,与先前完全判若两人:“前些年湖南有个谭姓人士就专门在各地去采玉,后来还申请了一个专利名叫楚湘碧玉。” 元震八紧跟在贺晨雪的身后,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虽说表面上看来贺晨雪现在似乎没事了,但实际上她说话时还带着颤音,这说明她只是强制性地在压制着自己的伤痛,希望将丧姐之痛转移到其他方面来,至少要先集中精神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 元震八在后面问道:“这种玉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知道和氏璧吗?”贺晨雪在前面走着,语气冰冷,时不时会深呼吸一口。 元震八一愣:“谁不知道和氏璧?但是和氏璧出自湖北的荆山,与这里有什么关系?” 贺晨雪平静地说:“之所以原来称为楚玉,而且被称为是极其罕见的楚玉,得名于春秋楚国,而当时的楚国属地,就包括了现在的湖北和湖南,湖北产绿松石这个众所周知,但实际上楚地还产另外一种硬玉,也就是现在你身边所看到的这些。” 元震八摇头:“我对玉并不很了解。” 贺晨雪道:“任何东西都需要宣传,特别是现代这个社会,如果这个楚玉矿被人发现并且开采的话,如果没有适当的宣传,这些矿石的价值不会太高,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果以点点的往外运,经过能人的打磨和雕刻,加上铺天盖地的宣传,那就会价值连城。” 元震八听得云里雾里:“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这种玉到底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这种玉的密度和硬度相当高,在打磨上就存在一定的困难,所以并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贺晨雪走着走着停下来了,“这个地方不能见光,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把这里彻底封死,否则如果有人找到这里,利用这里,对玉石市场又会是一个相当大的冲击。” 元震八这次听得再次一愣,他从贺晨雪的语气和语言中理解到了,她现在已经尽量在转变自己的角色,将自己从一个柔弱的女子,变成下一代铸玉会的首工,因为她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其中的担忧,并不是从前贺晨雪所能说得出来的话。 不,应该说,贺晨雪并没有转换角色,而是将自己变回了遇到刑术之前的那个冰冷的她。 元震八看着贺晨雪的背影,也不明白,到底是刑术的出现,唤醒了贺晨雪心中的那个自己,还是凡孟亲手扼杀了贺晨雪原本的真正自我。 来到隧道的尽头,贺晨雪和元震八看到了站在一面玉璧跟前的凡孟,那块玉璧高达五米,宽至少十五米的模样,应该是一块整玉原石。 这种整玉原石,不要说在千年前,即便是现在,要想整个挖出来带到地面,都是困难重重,所以千年前苗人才会就地将原石打磨成了现在的这面玉璧。 站在玉璧跟前的凡孟表情阴冷,他慢慢回头看了一眼贺晨雪和元震八,没有说话,而是低头闭眼在那计算着什么,眉头紧锁,突然间还说了一句:“别说话,别打扰我。” 元震八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下意识走上前去看玉璧,凡孟没有阻止他,只是专心致志地在那换算着什么。 贺晨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等了许久,见凡孟丝毫没有反应,她却是笑了,笑着走到了玉璧跟前,仔细看着,看了一阵之后,贺晨雪笑容更奇怪了,完全是一种蔑视的笑容,她扭头看着左侧的元震八,一字字缓慢说道:“八爷,凡孟绝对不可能扔下我们独自离开。” 贺晨雪说完,正在换算的凡孟嘴角抽搐了下,鼻子深吸了下,继续算着,口中念念有词。 元震八疑惑地问:“你想说什么?” “他需要我。”贺晨雪冷冷道,抬手指着那面玉璧,“玉璧中有字,有非常细小的字,密密麻麻的全是,光是将这些字雕刻到玉璧之上,就需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而且雕刻这些字的人,与我一样,都是绿瞳,不过是绿单瞳!所以,我想,刑仁举也肯定是将线索藏在了其中。” 元震八一愣,后退看着那玉璧道:“你是说,刑仁举来到这里之后,将线索雕刻进去了?他也是绿瞳?” “不。”贺晨雪摇头,“这块玉璧分成了三层,头层和二层是可以活动的,如同是拼图一样,又无数个小玉璧组成,每块玉璧的大小相同,应该有两种办法可以找到那块不一样的玉璧,第一,就是一种特殊的计算方法,因为刑仁举是逐货师,他应该用的是古代的纵横方式的算筹计算法。” 元震八看了一眼依然在计算着,不时还皱眉摇头的凡孟,问:“还有一种呢?” 贺晨雪道:“那就是挨个寻找哪一块玉石,是不属于这里的,因为整块玉璧都是楚玉,和其他地方的玉并不一样,不过普通人要挨个查看,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多则三四天,烧则一两天,但是第二种方法是个陷阱。” 贺晨雪说完笑了,笑得很怪异,也很可怕,让元震八都觉得胆寒。 元震八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后,断定道:“第二办法之所以是陷阱,是因为如果人长期在这种环境下在玉璧上仔细寻找那块不属于这里的小玉璧,眼睛会受不了,轻则暴盲,重则永久性失明,对吗? 贺晨雪沿着玉璧走着,挨个看着,同时道:“对,八爷果然厉害。” 元震八看着贺晨雪,忍不住道:“贺小姐,你不用这样掩饰自己,折磨自己。” 贺晨雪的步子停下,慢慢扭头看着元震八,用无比温柔,但听起来却很阴森的声音,问:“八爷,你在说什么呀?月佳我听不懂。” 月佳?元震八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盯着贺晨雪看着,恍惚间觉得自己眼前站着的仿佛不是贺晨雪,而是贺月佳,直到几秒前,他才意识到这一点,贺晨雪是因为受了刺激,精神分裂了,亦或者是所谓的鬼上身? 元震八往来时的隧道看了一眼,贺晨雪则带着浅浅的笑容继续寻找着,边找边哼着一首歌,哼着哼着,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凡孟问:“喂,你记得我刚才哼的那首歌吗?初中一年级的时候,那是我们最喜欢的一首歌。” 凡孟浑身一震,睁开双眼,看着地面,然后目光移向贺晨雪的双脚,再从其脚步慢慢移动到她的面部,看着贺晨雪双眼的时候,凡孟不由自主退后了半步。 贺晨雪突然间笑了:“你忘了?” 凡孟愣在这了,此时此刻,他脑子中的想法,与几分钟前元震八所想的一模一样——贺晨雪到底是疯子?还是鬼上身? 凡孟也不由自主转身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在隧道中站着带着模糊身影的贺月佳,凡孟打了个寒战,慢慢回头看着贺晨雪。 当他回头的时候,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因为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看到贺晨雪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跟前,还将脸凑了上来。 元震八在一侧皱眉看着,一句话都没说,他不敢说,满脑子空白,因为此时贺晨雪身上散发出一种古怪的气息,这种气息混杂在洞穴稀薄的空气中,让人变得呼吸更加困难。 凡孟坐在地上,瞪大双眼看着贺晨雪,随后还看到贺晨雪变魔术一样,一抖手,举起一块小玉璧,笑道:“我找到了。” 此时元震八才注意到玉璧上果然少了一块,也许在先前贺晨雪转身之前,她就已经找到了,并且取了下来。 不过接下来贺晨雪却做了一个宁元震八无比惊讶的举动——她将那块玉璧递给凡孟。 “贺小姐——”元震八要上前制止,刚走了一步,贺晨雪却慢慢地扭头来,用冰冷的目光制止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凡孟完全不懂贺晨雪要做什么,他的目光终于移到了那块玉璧上,最终飞快地伸出手去,将那块玉璧抢了过去,倒退着爬了一会儿,这才站起来,靠着洞壁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贺晨雪。 贺晨雪站在那笑道:“奇门的线索找到了,咱们可以走了,带路吧。” 凡孟不断搓着手中那块玉,许久才点头,因为他在确认手中的这块玉的质地,虽然玉的模样很像是楚玉,但实际上只要会看玉的人稍用点心就能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凡孟指着玉璧道:“将头一层玉璧有顺序地移开,就会出现很多凹槽,顺着那些凹槽爬上去,看到顶端那多层岩石吗?出口就在那岩石的缝隙之中。” 贺晨雪只是笑,什么也不说。 凡孟咳嗽了一声,点头道:“是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你知道的,我还需要你,我没有办法看清楚玉璧上面写了什么,但是你可以。” 贺晨雪许久之后才点头:“我信你,你先。” “不要!我先!”元震八上前一步拦住要上前的凡孟,“贺小姐,要是他先上去,在这种环境下,他完全可以在上面制止我们爬上去,亦或者先行上去堵死入口。” 贺晨雪看着元震八,淡淡地问:“你是说你先,然后呢?” 元震八道:“然后是你,最后才是他!” 贺晨雪冷冷道:“万一这不是出口呢?他等我们都爬上去了,从真正的出口离开呢?哪怕是你先上,让他第二个上,你肯定会在我爬上去的时候拽我上去,因为我始终是个女人,要是那时候他再趁机把你推下来呢?不管怎么考虑,始终都有危险和不确定,不如赌一把,你觉得呢?” 凡孟看着眼前的元震八和贺晨雪,道:“我保证那是真的出口,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不,两件事!” “说!”贺晨雪立即道。 凡孟道:“第一,你们得保证出去之后,不会对我报复。” 贺晨雪笑了一声,笑得凡孟和元震八心里一颤,随后贺晨雪点头:“好,第二个。” 凡孟道:“第二个条件,你和我合作,我保证你和我合作,可以发扬光大铸玉会!而且,只要你和我合作,刑术就不会找我麻烦,当然,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元震八看着凡孟摇头,他已经对眼前的这个人恶心得说不出话来了。 贺晨雪点头:“你应该知道自己很无耻吧?” 凡孟笑了下,又收起笑容:“对,我知道,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有人是知道满足的,对吧?你认同吧?晨雪,我知道你认同我。” 说完,凡孟又笑了下。 贺晨雪道:“很好,至少你开始坦诚了,走吧,你先上。” 随后,凡孟对着玉璧,率先爬上去,紧接着是元震八,最后才是贺晨雪。 爬到上端之后,上面依然是个洞穴,但洞穴朝着地面有个四十五度斜坡隧道,沿着那隧道向上爬了三十来米之后,凡孟终于带着两人从一颗大树的旁边的岩石后方钻了出来。 回到地面之后,元震八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同时惊讶地发现,他们三人身处在一座山峰的顶端,往周围看去,四面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凡孟站在那,环视着四周,道:“接下来,我就不知道怎么走了,那张图的线索到此为止。” “八爷。”贺晨雪指着自己的双眼道,“他不知道怎么走,我的眼睛又看不到太远,所以,只能麻烦您带路了,走吧,我们先下山,能走多远算多远。” 元震八迟疑了下,道:“不等其他人了吗?” 贺晨雪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从元震八身边经过,扔下一句话来:“有话直说,我知道你说的其他人是刑术,走吧。” 元震八回头看着岩石,终于迈开步子,追上了逐渐走远的贺晨雪和凡孟。 三人离开山峰的同时,身在药窟之中的白仲政等人,已经找到了如何打开那圆鼎的办法,那就是使劲拽动铁链。 这完全是阎刚在无奈和焦急中拽动铁链后发现的,当他使劲拽下铁链之后,发现铁链会想弹簧绳一样回弹上去,回弹的过程中其拉力就会反向带动下方的鼎盖,因为他当时力道并不足的关系,鼎盖只是被揭开了一条缝隙,很快又合拢。 白仲政看着那根铁链道:“看样子机关就在上面。” 徐有插嘴道:“别忘了,离开的出口也在上面。” 就在阎刚又要去拽铁链的时候,阎刚立即上前制止道:“等等!先等等!” “怎么了?”阎刚很奇怪地看着他,“还等什么呀?刑术都半死不活了!” 围着那圆鼎的萨木川也仰头看着上面道:“是应该等等,有点不对劲。” 阎刚纳闷地问:“为什么?” 阎刚指着圆鼎上面的文字:“徐疯子说,这上面写着,打开顶盖的同时,上面的出口也会出现,这有点矛盾,一根铁链同时控制着两个机关,退一步说,这个圆鼎中还有萨木川所说的那种蛊,如果那玩意儿是活的,具备攻击性的话,怎么办?我们怎么应付?最重要的是,上面那个出口如果开启,会出现什么?这些都是未知的。” 白仲政点头:“按照铸铁仙的做法,这肯定又是个什么心理陷阱。” 谭通道:“而且铸铁仙的心理陷阱都是把人往死里弄!” 阎刚看着铁链,许久坚定地说:“不行,我担心再不快点拿出那解药来,刑术会死,不管了,这根铁链我一个人恐怕拽不动,还得有个人自愿帮我,你们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大家都明白,因为谁都不确定拉动铁链之后,会出现什么后果,最坏的结果就是,上面的机关打开,会有暗箭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落下来,到时候抓着铁链的两个人就是九死一生,生存的几率极低。 “我来吧!”谭通上前,直接爬上圆鼎,“都别和我争了,这一路来,我完全都是受你们的照顾,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所以,让我来吧。” 谭通虽然如此说,但大家都知道,谭通现在是还先前在船上刑术的人情,毕竟如果不是刑术替代了他,现在躺在那的就不是刑术了。 阎刚抓着铁链,深呼吸一口气道:“如果换我中了毒,刑术肯定也会帮我的,对吧?所以,都别和我争了。” 众人点头,慢慢退后,谭通抓着铁链对阎刚道:“阎王来吧,咱们这次双王合并,大杀四方!” 阎刚笑着点头,抓紧铁链,在喊出“一二三”之后,两人使劲往下拽着铁链。 两人拽动铁链的同时,剩下的人又退后了一步,徐有帮助徐有将刑术背在背上,先是看着那圆鼎,随后又看向铁链上端的洞顶。 铁链被阎刚和谭通往下拼命拽着,因为用力过猛的关系,两人的脸都憋得通红。 许久,阎刚终于道:“好了!稳住!拽不动了!” 谭通也微微转头,看着其他人:“我们要松开铁链了!你们做好准备!” 圆鼎周围的众人都点头,紧接着谭通和阎刚也对视着点点头,随后同时松手,朝着两侧跳下。 两人的手松开铁链那一刹那,铁链发出如同野兽撕咬前的磨牙声,那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的同时,猛地回弹了上去,鼎盖也随之被揭开。 “开了!”徐有喊道,紧接着就奔上前去看圆鼎之中,他上前的同时,早已迫不及待的肯特也跑上前,就在两人刚冲到圆鼎跟前的时候,便看到其中腾出一股红色的烟雾。 “小心!”阎刚喊道,与刚爬起来的谭通分别推开了徐有和肯特两人。 四人避开那烟雾的同时,整个山洞也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众人就连爬起来站稳都困难。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挨着洞壁紧紧靠着的肯特瞪圆了双眼,看着圆鼎中露出了一个东西,确切的说那是一个脑袋,一只巨型蜈蚣的脑袋,也就是他们在山谷中遭遇中的那种鬼虫,不同的是眼前的这只鬼虫的体积要比之前遭遇的大至少两倍到三倍。 那巨型鬼虫立攀爬在圆鼎边缘,在震动之中立起了自己的身子,缓慢地扭动着身躯,仿佛在环视周围的环境,就如同是一个被关押了千年之久的恶魔终于重见天日了一般。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全都傻眼了,随后也都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第四十四章:解毒 巨型鬼虫的出现仅仅只是一个噩梦的开始,当周围众人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在洞穴顶端又传来了巨大的轰隆声,就如同是雷鸣一般,十分骇人。 但是没多久,白仲政就听出那声音是什么了,立即喊道:“抓稳周围的人和东西,固定好自己的身体!上面传来的是水声!那根铁链肯定是打开了什么闸门!” 铸铁仙的所有机关设置的动力来源都是利用流水,这里也不例外,有水冲上面冲下来,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流水的轰隆声不断传出的同时,那只巨型鬼虫也从圆鼎之中缓慢爬出来,不过当鬼虫上半截身体爬出圆鼎,露出后半截身体的时候,白仲政等人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头发也瞬间炸开了。 肯特在那急促地呼吸着,用恐惧的眼神看着鬼虫身后带着的那半截人类的身体,张开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已经吓坏了。 “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谭通往后退着。 其他人都摇头,慢慢往后退着,阎刚退得最慢,手中拿着刑术交给他的陨铁剑,紧盯着那爬出来的半虫半人的东西,看得出来,那条鬼虫是寄生在那人的体内的,在长大之后,那虫就啃食掉了那人的上半身,然后再钻出来,不过因为特殊的原因,鬼虫下半身与那人的下半身连接在了一起。 白仲政皱眉道:“我们上当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 “有!”徐有喊道,“这东西就是解药!圆鼎上面说得很清楚!” 阎刚道:“万一是铸铁仙的伎俩怎么办?” 徐有看着阎刚道:“想救刑术吗?这是唯一的办法!” 谭通道:“关键是怎么弄!?总不能让刑术把这玩意儿吃了吧!” “以毒攻毒!”徐有此时带着怪异的笑容,“让这东西咬刑术!” 白仲政、阎刚和谭通、萨木川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因为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此时,萨木川一咬牙,推着萨丰就朝着那鬼虫冲了过去,谭通直接拦住他:“你想干什么!?万一不行怎么办!?” 萨木川看着谭通,皱眉道:“不行也得试试!我表弟已经这样了,让他先去试试,总比直接让刑术去冒险的好!” 谭通抓着萨木川不肯放手,虽然他想让萨木川去试试,但是他手中始终捏着的是一条人命,如果失败,萨丰就死定了。 “让开!”萨木川几乎是用吼来说出的这两个字,谭通只得让开,萨木川这才奋力将萨丰推了过去。 萨丰被推到那鬼虫跟前的时候,众人都闭住呼吸看着,看得尤为认真的是肯特,因为眼前的结果,就是他来这里想要得知的秘密,他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搞清楚的谜底。 萨丰立在那鬼虫的跟前,鬼虫拖着那人类的躯体上半身直接趴在了萨丰的身上,高昂着脑袋,摩擦的触角发出古怪的声音,随后嘴巴两侧的腭牙张开,朝着萨丰的颈部一口咬了下去。 咬下去的那一刻,萨木川下意识扭头别过面去,低声道:“对不起,萨丰,对不起……” 被鬼虫咬住的萨丰立在那浑身颤抖着,就像被电击了一般,其他人在轰隆声和剧烈的震动中,互相扶持着,靠着洞壁,目不转睛地看着。 十来秒之后,鬼虫松开了萨丰,昂头发出了怪叫,与此同时萨丰倒下,倒下的萨丰开始蜷缩着身体发抖,抖得十分厉害。 肯特见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有用!肯定有用!” 徐有看着肯特问:“为什么?” “他的身体肌肉组织早就僵硬了,充其量只能做一下简单的动作,例如坐下,但坐下背部都保持着僵硬,现在他能恢复成这模样,那就说明有用!”肯特笑道,激动得双手都开始四下挥舞着,都恨不得上前,将那鬼虫直接抓起来,用绳索绑住带走。 萨木川上前抓住萨丰,将其拖拽了回来,而其他人则互相看着,随后目光都落在了刑术的身上。 徐有看着那逐渐靠近,因为拖着人的身躯爬得无比缓慢的鬼虫:“现在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总之我的建议是,先救刑术,然后再离开!” 徐有所说“先救刑术”,言下之意是将刑术推过去,只是说得相对委婉。因为在场的人都不是笨蛋,即便是肯特说“有用”,那也是相对的,在没有经过正规医学检查之前,谁能肯定真的有用? 白仲政却是仰头看着洞穴顶端:“就算刑术有救,我们还面临着如何上去的问题,谁都没有翅膀!” “不用什么鬼翅膀了,水会把我们带上去的。”谭通喘着气看着已经开始向下滴水的洞穴顶端。 洞穴顶端从滴水很快变成了渗水,随后伴随着流水的轰隆声,还传来了某种东西因为高压而裂开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在洞穴顶端和那只正爬向他们的半人半虫之间快速移动着,就在那半人半虫快接近阎刚跟前,而阎刚也举起了手中的陨铁剑准备刺下去的时候,洞穴彻底裂开了,上方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一样,将积压已久的水全部喷了下来。 白仲政等人立即被湍急的水流卷走,瞬时间谁也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谁也抓不住自己身边的人,最恐怕的是,他们在水流漩涡之中飞速旋转的同时,心中还很清楚那只半人半虫也许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说不定一秒之后自己就会被咬! “阎王,阎……”谭通在水中高喊着,但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很快就被水流给淹没,直到洞穴被灌满,他们顺着水位上升到洞穴顶端的时候,水流中心的那个漩涡才逐渐消失。 阎刚在水中四下寻找着其他人,因为水流冲击了洞穴中沙尘的关系,底部的水还很浑浊,恍惚中他抓到一个人的手,立即拽着那人往上游去。 此时,整个洞穴中已经灌满了水,阎刚只得一边抓着那人一边四下寻找着水中气泡最多的地方,因为气泡最多的地方就是洞穴顶端往其中灌水的位置,也就是唯一的出入口。 阎刚终于找到那个位置,伸手去抓住上方的边缘,爬上去的同时,也吃力地将自己抓住的那人给拖拽上去,当那人的身体拖出水面的时候,阎刚欣喜地发现他抓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刑术! 可随后阎刚又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在刑术的腰部后方,还挂着那只鬼虫,鬼虫的腭牙死死地咬住他的腰部后方。 阎刚还发现鬼虫下半截身体,那个半人的躯体也不见了,也许是被湍急的水流给冲掉了。 阎刚拔出腰后的陨铁剑,上前去捅着那鬼虫的脑袋,捅了几下发现那鬼虫都没有任何反应,虽然怀疑那玩意儿是死了,不过依然不敢太靠近,只得用陨铁剑将鬼虫的腭牙给慢慢割下来。 随后,其他人也陆续从那个出口之中爬出来,坐在一侧回神喘气。 不一会儿,萨木川反应过来,四下看着,发现萨丰并不在,二话不说,不顾谭通的阻拦,又跳回下方的洞穴之中,上上下下好几次之后,终于将萨丰给拖拽了上来。 当萨丰被萨木川拖上来之后,一侧的肯特立即上前仔细查看着,没多久肯特便摇头道:“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已经死了。” 肯特刚说完,萨木川一脚踹过去,将其踹到一边,抱着萨丰对他喊道:“你不是说有用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肯特无法回答,因为未知因素太多了,他只是不断地摇头,而徐有则一直盯着萨丰的尸体,看了许久,道:“你们没发现吗?萨丰的身体比之前小了一圈?” 徐有这么一说,众人才仔细看去,萨木川一眼就看出原本与自己个头差不多的萨丰,如今整个身长都至少缩短了二十公分! 萨木川跪在萨丰的跟前,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脑子中一片空白。而其他人间萨丰变成那副模样之后,注意力自然而然集中在了刑术的身上。 白仲政探了刑术的鼻息,摸了脉搏和心跳之后,抬眼对众人说:“刑术好像没事,从呼吸、心跳和脉搏看来,比之前平稳多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谭通摸了一阵,点了点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萨丰会那样,而刑术被咬,相反却好了呢?” 白仲政只是摇头,阎刚也不明所以,只是用陨铁剑挑起自己割下的那只鬼虫的一枚腭牙,放在眼前仔细看着。 与此同时,徐有和肯特的目光也集中在了那枚腭牙之上,肯特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好奇,开口道:“请问,我能……我能看一看吗?” 阎刚点头,不过在肯特上前来的那一刻,他将陨铁剑拿离开,对肯特说:“你先看看我这位兄弟到底是不是没事。” 肯特立即点头,上前查看着,确定了有正常的存活特征后,又按照阎刚的要求,将刑术后背腰部的衣服割开,看着在那里的两个被腭牙留下的血洞。 肯特凑近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摇头道:“很奇怪,从伤口来看,似乎只是一般的皮外伤,没有闻到毒素留下的异味,也没有毒素腐蚀身体组织留下的任何迹象,就像是被一般的刀具稍微刺了一下,这太奇怪了。” 阎刚点点头,将腭牙扔在地上,随后肯特立即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小心翼翼地拿起腭牙,坐在一旁凑近观察着。而徐有在此时,也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将那另外一枚割下来的腭牙装进口袋之中。 阎刚起身,看着眼前那个长长的,应该是通往外界的隧道洞穴,随后道:“我们轮流背着刑术往外走,抓紧时间,天快黑了,而且我们的装备也基本上没了,出去还得想办法生火把衣服烤干,走吧。” 说着,阎刚第一个背起刑术,而萨木川则是背起萨丰,与其他人一起,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着。 近半小时之后,他们终于走到了洞穴的尽头,随后发现洞穴的尽头却是在一个瀑布之中,下方十来米的地方是一处水潭,水潭连接着一条小河,小河着绵延在山中的丛林之中,隔着瀑布的缝隙望去,根本不知道丛林的另外一头是什么地方。 同时,众人也发现,在洞口立着一座古怪的水车,水车下方的洞穴两侧洞壁下方有两道水沟,如果没有推测错误的话,先前灌入洞穴中的水,就来自于眼前的这个瀑布。 就在阎刚准备先行跳下去试一试那水潭深浅的时候,萨木川放下萨丰,从瀑布缝隙中指着左侧的一座高山:“那座山峰顶端像是花朵的山叫赛花山,你们下去之后,穿过丛林朝着西面走,朝着太阳落山的位置,差不多走上七八个小时,就能看到一座苗族的村落,那里的人会帮助你们的。” 谭通听萨木川这么一说,上前道:“你要干什么?” 萨木川抱起萨丰,先行将萨丰扔下水潭,这才淡淡道:“我要带表弟的尸体回去,按照家乡的仪式安葬,然后我会在湘西呆一段时间,等表弟的葬礼结束,我才会回去,再见。” 说着,萨木川也不管谭通的劝阻,直接跳了下去,随后在水潭中捞起萨丰的尸体,用藤条绑在身上,一个人走进了丛林之中,朝着赛花山的方向走去。 …… 一星期后,郑苍穹出现在了哈尔滨那个特殊看守所的门口,他直言对哨兵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声称自己要见陈泰东。虽然门口的哨兵一再说明这里没有陈泰东这个人,但郑苍穹只是站在那,每隔上几秒就重复一遍那句:“麻烦您,我要见陈泰东。” 哨兵很是无奈,只得转身进了岗亭拿起电话请示了傅茗伟。 坐在监控室中的傅茗伟看着门口的摄像头画面,看着正仰头看着监控头的郑苍穹,很是不解,不明白这个神秘的老头儿为什么会突然到来。 寻思片刻,傅茗伟拿起电话对哨兵交代道:“按照正常程序做访客登记之后,再放他进来。” 二十分钟后,哨兵将郑苍穹带进了看守所的会客厅之中,傅茗伟早已等待在那,不过他脱下警服,换了一身便装,也许这样会让郑苍穹对他的态度会稍微有所转变,至少在视觉是这样。 可惜,郑苍穹走进会客厅之后,背着手环视了一圈,冷冷道:“请问,陈泰东在哪里?我是来见陈泰东的。” 傅茗伟上前伸出手去:“您好,我叫傅茗伟,是这里的负责人。” 郑苍穹虽然礼貌的与傅茗伟握手,但依然还是问:“傅警官,我要见的是陈泰东。” 傅茗伟见郑苍穹依然坚持,只得道:“稍微。” 傅茗伟转身离开,郑苍穹走到窗口,朝着外面,巧合的是,站在窗口的他,却能看到在操场上分头散步的盛丰和璩瞳,两人都各自在两名狱警的陪伴下,在操场上散步,确切的说盛丰是在散步,而璩瞳是在小跑锻炼身体。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所以我没走。”陈泰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郑苍穹微微侧头,只是笑了笑。 陈泰东手中还端着一个茶海,上面摆着茶壶、茶杯等物件。他将茶海放下后,开始插上电水壶烧水,重新摆放着杯子,同时道:“你其实见我是假,来找璩瞳和盛丰是真。” “不。”郑苍穹摇头,“我是来找你的,有一事相求。” 陈泰东拿着杯子的手停住了,抬眼看着已经转身的郑苍穹:“东北第一朝奉会有事求我?” 郑苍穹平静地说:“我没说笑,关外佛,我真的是有事相求。” 陈泰东点头:“好,不管是什么事,我先答应你。” 郑苍穹坐下:“你变了。” 陈泰东一笑:“我老了。” 郑苍穹也笑了:“人家是穷则思变,你是老则思变?” “差不多吧。”陈泰东将茶叶小心翼翼放进茶壶之中,“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为了奇门的事情吧?” 郑苍穹道:“是,我徒弟他们从湘西回来之后,带回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奇门的线索,也就是当年刑仁举留在甲厝殿玉窟之中的那块玉璧,被凡孟拿走了。但我认为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库斯科公司。”陈泰东抢先一步接下了郑苍穹要说的话,“这家公司才是重点。” 郑苍穹点头道:“对,库斯科公司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不清楚,但现在很清楚的是,他们对奇门也有很兴趣,似乎兴趣极大,我不想咱们中国人的东西落在那些死老外手中,所以,我希望你我联手。” 陈泰东道:“这是好事,正义之举,我同意,先前我也说了,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我都答应,你的计划是什么?” 此时水开了,郑苍穹看着电水壶,并没有马上回答,等着陈泰东倒水洗茶泡茶后,他才道:“我先要见盛丰和璩瞳一面,你可以在场,然后我会离开哈尔滨。” 陈泰东皱眉:“离开?你为什么要离开?” 郑苍穹低头看着茶海道:“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去解决,如果我能解决得好,也许就不需要我徒弟刑术再出面了。” 陈泰东疑惑地看着郑苍穹,对他这番模棱两可的话完全不解,但他清楚郑苍穹的脾气,只是点了点头。 “那咱们先去见那两个老东西吧。”陈泰东说着要起身,被郑苍穹制止。 郑苍穹看着茶壶道:“茶要趁热喝。” 说着,郑苍穹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举起杯子道:“这一杯,咱们还是先敬那些已经死去和即将要死去人的吧。” 郑苍穹说罢,将那杯茶水小心翼翼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五章:九老之罪 圳阳优抚医院的地下室中,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刑术刚刚清醒过来。 当他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时候,很是惊讶,惊讶之余脑子中突然一片空白,就如同是记忆被什么东西瞬间夺走了一样,随后晕眩感不断袭来,他又倒了回去,看着天花板在高速旋转着。 紧接着,疼痛感袭来,他的双眼瞪大,抬起双手抱着脑袋,发出嘶声裂肺的惨叫。 闻声赶来的阎刚和谭通两人压住他,不让他用头去撞墙伤害自己,同时招呼门口的廖洪美去找刑国栋前来。 正端着鲜菌汤的廖洪美放下汤碗,转身就朝着楼上跑去,飞快将刑国栋和其他几名医生护士带了下来。 床上的刑术已经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嘴角的口水不断淌下,断断续续说着类似“杀了我”之类的话。刑国栋在与其他医生查看了之后,立即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让他缓解下来再睡一觉。 镇静剂打进刑术体内的那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清凉钻入身体,紧接着疼痛感逐渐又变回了先前的那种眩晕感,只不过这次更恍惚,更缥缈,有一种灵魂脱体,浮在半空中,俯瞰整个优抚医院的感觉。 刑术闭眼睡着之后,谭通立即问:“邢院长,他到底是……” 刑国栋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几名医生,那几个医生知趣离开,随后刑国栋才道:“我也找了我以前的同学,还有同学介绍的医生来,各种办法都想尽了,就是找不出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血也化验了,大小便也化验了,在伤口周围切下的组织也进行了化验,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他为什么会昏迷这么久,我们也不知道。” 阎刚叹气道:“我们回来两天了,两天内,他每天都会醒来一次,每次醒来的都是这样,要用脑袋去撞墙,我担心他是不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 刑国栋摇头:“现在还判断不出来,但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镇静剂不能再注射了,就算我控制好了剂量,但那东西长期注射,不仅会有成瘾性,还会产生急性中毒,导致中枢麻痹致死,还会有其他的并发症,所以,绑着他吧,咱们轮班看着,只有一个字,熬。” 刑国栋看着床上的刑术,一脸的愁容和无奈。 看守所的操场上,郑苍穹和陈泰东站在璩瞳与盛丰的跟前,四人对视着,除了盛丰之外,其他三人都带着浅浅的笑容,这种笑容在盛丰眼中就是胜利者的嘲笑。 “你们已经赢了,胜者为王。”盛丰冷冷道,“赢了的人,光是嘲笑输家还不够,还想践踏我的一切,对吧?” 郑苍穹昂头看着盛丰:“谁也没有和你玩这个游戏,是你把我们强拉进来的,你高估了自己和库斯科公司。” 盛丰道:“原来你是想从我口中知道库斯科公司的事情,我所知道的都告诉给了警察,我现在能做的仅仅只是复述一遍。” 郑苍穹闭眼:“盛丰,你知道连九棋这个人吗?” 盛丰摇头:“不认识,是谁?” 璩瞳也是疑惑地看着郑苍穹,因为他从小时候开始基本上都生活在地下,所以对上面的人和事基本上都是一无所知,反倒是陈泰东一愣。 郑苍穹再问:“你真的不认识连九棋?” 盛丰道:“事已至此,我干嘛要隐瞒?” 郑苍穹点头:“好,我信你,最后一个条件,你给我个信物,让我带出去,这样一来,在冰岛的铁粤华就能帮助我。” 盛丰皱眉:“郑苍穹,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对付库斯科公司吧?那不仅仅是个国际寻宝公司,那也是个武装集团!” “和你无关。”郑苍穹冷冷道,“就问你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盛丰寻思一会儿,才道:“我在沈阳的xx银行中留了一件东西……” 紧接着,盛丰告知郑苍穹银行保险柜的名字和密码,随后又道:“我得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和库斯科公司作对,你们赢不了的。” “谢谢。”郑苍穹说完转身离开,“永别了,盛门主,希望你下辈子做个好人。” 陈泰东深吸一口气,朝着盛丰和璩瞳点点头,转身追上郑苍穹,追上之后,陈泰东只是追问道:“郑师傅,你为什么要问一个已经死了几十年的人?” 郑苍穹停下脚步道:“很简单,因为我觉得他没死。” 陈泰东站在郑苍穹跟前,直视他的双眼:“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他死的时候,我们都在场!也是我们合力挖坑将他的尸体埋葬的!” 郑苍穹只是问:“陈泰东,你可以离开这里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是自由身。”陈泰东说完,立即问,“你想干什么?” 郑苍穹道:“那就跟我来。” 陈泰东立即问:“去哪儿?” 郑苍穹道:“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陈泰东向傅茗伟“汇报”并得到许可之后,跟着郑苍穹离开看守所,出门就上了一辆早就等待在那的出租车,随后疾驰而去。 傅茗伟在监控室中看着,一侧的吴志南问:“要不要叫人跟上去?” “我去!”董国衔自告奋勇道。 傅茗伟摇头:“不用,有些事情,咱们不能越界。” 董国衔皱眉:“越界?我们是警察!” 傅茗伟抬眼看着他:“他们是嫌疑人还是罪犯?” 董国衔不语,站在一侧寻思着。 吴志南问:“其实我觉得国衔说得有道理,我们是警察,有些事情如果提早发现,就能提早防止。” 傅茗伟看着吴志南,问:“现在我们发现库斯科公司不对劲,能提早防止吗?” 吴志南不语,寻思许久的董国衔上前道:“傅队,我申请调走。” 傅茗伟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监控画面:“你写好报告,我就签字!” 原本董国衔是一番气话,没想到傅茗伟竟是这种反应,他站在那愣了半天,随后说了声“好”之后,推门离开。 等董国衔走后,吴志南立即道:“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我们是警察,不是保姆,我们所在的部门也不是托儿所,从潘峰案一路过来,咱们在案件上一直都处于被动,要想扭转这种局面,就必须转变自己的思想,我们以前总是拿警察的思维来思考,那是错的。”傅茗伟看着吴志南,“我们要对付这些人,没有一个笨蛋,在那个行当中的罪犯,不仅聪明,还有着极其丰富的社会经验和所谓的江湖经验,要抓一只狼,靠猎人和猎犬是不够的,应该拉拢另外一只狼来抓,因为人是人,狼是狼,熟悉狼的只能是狼。” 吴志南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还是要靠陈泰东这类愿意合作的人?” 傅茗伟点头:“我们去培训都来不及了,这一行当吃的是经验饭,我们如今一路吃亏过来,总结了一部分经验,但是完全不够,不仅是陈泰东,更重要的是争取刑术,这个案子完结之后,不知道上级又会怎么安排,我得休息两天了。” 傅茗伟说完起身来,道了个“辛苦”之后,转身穿着便服便离开了。 吴志南站在那,看着监控中的璩瞳和盛丰,脑子里面依然是一团浆糊。 另外一边,郑苍穹和陈泰东已经下了出租车,然后转乘公交车,再乘坐地铁,随后再做出租,翻来覆去数次之后,两人来到了哈大高速口上。 陈泰东知道,郑苍穹这是怕警察跟踪,所以故意绕着无数个圈子,但是当他看到停靠在路边的一辆suv,还有坐在suv里的一个女性时,还没有走过去的他,下意识问郑苍穹:“开车的那个,该不会是马菲吧?” 郑苍穹只是点了下头,径直上前,开车门上车。 陈泰东迟疑了下,也上了车,上车后陈泰东与马菲简单客套了两句之后,马菲直接开车上了高速,朝着大庆方向径直开去。 车上了高速的那一刻,陈泰东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他猛然间意识到郑苍穹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了,他立即一把抓住前面的郑苍穹的座椅。 郑苍穹微微侧头看着他,用眼神回答他的疑问——是的,你猜对了。 陈泰东额前的汗水滴落下来,他紧张地看着马菲,从马菲略带疑惑的表情可以看出,马菲应该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但是郑苍穹应该是非常信任马菲,否则的话,不会带马菲一同前往那个他们深藏了几十年秘密的地方。 陈泰东坐在高速行驶的汽车当中,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他们一行10人坐着一辆卡车,朝着紧邻大庆的杜尔伯特草原驶去,这10个人当中,除了陈泰东与郑苍穹之外,还有郑苍穹现在正在寻找的那个叫连九棋的年轻人。 那是哪一年?1978年?应该是在中美建交之后,那就应该是1979年,对,想起来了,就是1979年的冬天! 陈泰东带着模模糊糊的记忆坐着车前进着,五个小时之后,在郑苍穹的指引下,他们终于来到了杜尔伯特草原。 马菲将车停下,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问:“为什么来这里?” 郑苍穹不语,只是打开车门下车,陈泰东和马菲紧随其后,紧接着郑苍穹便开始慢慢朝着草原的北面走去,边走边念叨着什么。 马菲立即追上去,想要听清楚他说什么,而陈泰东却是走得无比缓慢,因为他知道郑苍穹在说什么,他不想听,也不敢听,因为1979年时在这里发生的那件事,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意去回忆的一件事,他至今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 但是,他不知道郑苍穹是不是也为此后悔。 “钱修业,外号幽州王,北京人。”郑苍穹慢慢在那念叨着,“马归远,上海人,外号青肚皮。万清泉,河南人,外号扁长虫。叶素心,广东人,外号佛山雀……” 郑苍穹说的这些人的名字,马菲听得一愣,因为有几个她听说过,都是古玩古董行当各地区的高人,她不知道为什么郑苍穹会说这些,正要问的时候,却听后后方的陈泰东也开始念着其他的一些人名:“蔡拿云,绰号开山豹,广东人。唐思蓉,绰号小青莲,四川人。伍自安,绰号铜长城,陕西人,还有天朝奉郑苍穹以及关外佛陈泰东……” 马菲扭头看着陈泰东,问:“两位前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最前方的郑苍穹停下来,看着远处的那个山包:“那个山包还在,真的还在,就是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马菲不明所以,只是看向远处那个在草原上非常显眼的山包。 郑苍穹回头看着马菲道:“你去把准备好的铁铲和铁镐拿下来,我等你。” 马菲微微点头,看了一眼陈泰东,飞快跑向汽车去拿那些早就准备好,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工具。 陈泰东慢慢上前,站在郑苍穹的身边道:“藏了几十年的秘密,为什么要挖出来?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了这个秘密,你我这几十年都甚至装作不认识。” 郑苍穹面无表情地看着山包:“当年,盛丰利用你去找甲厝殿,你因为掉以轻心,没有保护好那三个警察,你认为自己有罪,对吗?那几十年前的那件事,你难道不认为自己也有罪吗?” 陈泰东惊讶地看着郑苍穹:“我们那是替天而行!” 郑苍穹只是那么看着他:“对,替天而行,至少当时我们都是那么认为的,对吧?但是谁给我们的权力能够替天而行?谁给的,老天爷给的吗?你见过老天爷了没有?我没有,几十年来,我每天晚上都想见到老天爷,听老天爷亲口对我说,我做的事情没错,可惜,我从来没有见到老天爷,反倒是无数次在梦中看到带着绝望表情的连九棋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所以……” “所以,你才躲到了精神病院!?一躲几十年!”陈泰东怒道,“那你为什么不躲下去?那你为什么还要把那件事挖出来!” 此时,马菲拿着工具吃力地跑了回来,站在两人身边,随后听到郑苍穹说:“我并不是躲在精神病院,而是为了去赎罪,因为连九棋失踪之后,我们散播的谎言让她的妻子疯了,我没有想到她妻子竟然会疯,我以为,一个女人有着殷实的生活,哪怕是一个人带着即将出生的孩子过一辈子,也并不难,但是我想错了,她疯了,龚盼疯了……” 陈泰东听到这,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看了一眼马菲,慢慢走到陈泰东跟前,看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问:“你是说,当年连九棋死了之后,龚盼疯,然后住进了圳阳优抚医院?你去医院的目的,就是为了……不,你不是去照顾她的,你是去照顾连九棋和龚盼的儿子。” 郑苍穹的目光从山丘那移开,移到陈泰东的脸上,随后微微点头。 马菲听到这,虽然稀里糊涂的,但突然间也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了他们所说的那个什么连九棋和龚盼的儿子是谁。 陈泰东浑身一震,犹如被雷劈中一般,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微微张嘴,半天才说:“刑……刑术是连九棋的儿子?” 郑苍穹点着头,浑身上下唯一还剩下的力道消失不见,他慢慢坐下,坐在草原之上,看着那山包:“关外佛,咱们打个赌吧,我赌在那山包下,咱们绝对挖不到连九棋的骸骨。” 两人身后的马菲惊讶得半天都合不拢嘴来,虽说她没有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她猜测到,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与刑术的父亲连九棋有着直接的关联。 同时,马菲也猜测到,在几十年前的那个雪夜,陈泰东和郑苍穹连同先前他们口中所说的另外那7个人,一起将连九棋杀害了,然后掩埋在这里。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 刑术突然间醒来,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包括刑国栋都没有料到,他甚至做好了刑术会一直这样病下去的准备,他联络好了北京的医院,准备在合适的时候转过去,但是没想到,刑术却在注射过镇静剂之后的几个小时后,突然间清醒了。 清醒的刑术坐在那,目光很是呆滞,刑国栋很是怀疑他的精神状态,不断地询问他一些问题,例如我是谁,指着阎刚等人又问刑术他们的名字,包括刑术自己的名字,还有刑术的过去的经历,爱好等等。 虽然每次都稍有迟疑,但刑术全都回答出来了。 刑国栋在一番测试后,虽然很不放心,但还是点头道:“应该没问题了。” 刑国栋起身看来的那一刻,刑术却是开口问:“阎王,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刑国栋见他们有事商量,转身离开,他不想知道太多,因为那只会让他更担心,毕竟他很清楚,即便是自己,也无法制止刑术之后的一切行动。 阎刚立即将他在甲厝殿中毒之后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着重说了下,他们来到村子的当晚,徐有就带着肯特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刑术听完后道:“原来徐有的目的是肯特,这一点我应该想到的,这么说,徐有是受雇于库斯科公司了?这个人的背景没那么简单,而且他也不会远离咱们,没猜错的话,恐怕他以后还会回来。” 谭通在一旁道:“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就好。” 刑术“嗯”了一声,又道了谢,沉默了许久,低头问:“凡孟他们呢?” 谭通和阎刚对视一眼,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凡孟即便再废物,也不笨,况且他们还有元震八随行,应该没问题。”刑术说着支撑着身体要起来,谭通立即上前搀扶,起来后,刑术摸着肚子笑道,“我饿了,咱们找个好地方,好好吃一顿,我请客。” 刚说到这的时候,廖洪美端着那碗汤走了进来:“吃什么吃,先把这汤喝了,还有,童云晖说在门外有个人找你,叫什么元震八?你认识吗?” 刑术和阎刚、谭通一愣,随后刑术立即道:“让他进来吧,我正好想找他。” 第四十六章:九子图 震八走进地下室的时候,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随后向众人点头示意,紧接着便来到刑术的床边坐下,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两个用牛皮纸包裹的药包。 刑术看着药包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月佳死了。”元震八直言道,“就死在甲厝殿的玉窟之中,自杀身亡。” 在场人都傻眼了,刑术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元震八,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元震八指着药包道:“这两包药是调理身体用的,写了‘壹’的这一包煎三天,每天早上用五碗水熬制,熬到药罐中的水只剩下淹没到药材之上就差不多了,剩下的那包在服完第一包之后的五天后再熬,方法也是五碗水熬成半碗。” 刑术回过神来,问:“为什么……怎么……怎么会这样?” 元震八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其他人,这才将那天的事情如实告知,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随后也询问了他们那边发生的事情,谭通和阎刚也叙述了一遍。 刑术听完后说:“这样一来就彻底清除了,凡孟和徐有都是为库斯科公司办事的,只不过连身为纹鼬的盛丰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点,还以为这两个人在帮自己,贺月佳也被蒙在鼓里。” 元震八道:“库斯科公司的确厉害,他们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完成两件事,干脆让两人分别去完成,徐有应该是去调查关于肯特的下落,谁知道肯特还活着,于是他带走了肯特,不过我认为他的原计划是找到那种‘巫神的愤怒’,也就是赶尸匠的奇药‘隔世’,谁知道肯特还活着,这无疑对徐有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刑术点头:“凡孟负责找奇门的线索,这样一来,两人所做的事情不重复,而且互相还不知道,不,确切的说,徐有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他虽然有心理有疾病,但很聪明。” 谭通在一侧立即道:“疯子怎么会这么聪明呢?” 刑术看着谭通道:“这家优抚医院里,比咱们聪明的人有的是,他们住在这里接受治疗是因为精神和心理有疾病,而不是因为笨。” 谭通点头,看着阎刚,阎刚朝着他微微摇头。 元震八紧接着又道:“虽然你没问,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在我们离开山区之后,凡孟因为担心贺晨雪和我的报复,找机会自己溜走了,不过贺小姐在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那块玉璧上留下的线索是什么,我估计凡孟利用科技手段也能查出上面的线索。” 刑术立即问:“玉璧上写的线索是什么?” “我不知道。”元震八摇头,“只有贺晨雪知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两件事,第一,替贺晨雪转告你一声,她会在以前她父亲所住的地下坐窟内等着你,和你做笔交易,第二,我受人之托以后要跟着你,一起去查奇门的线索,至于受谁所托,我不能说,这是职业道德,希望你能理解,不过这个人并不是贺小姐。” 元震八的话让刑术糊涂了,既然不是贺晨雪委托的他,那会是谁呢?元震八又为何要接受这个委托呢?是因为他没有找到‘巫神的愤怒’,决定跟着自己继续调查,找出库斯科公司的秘密吗? 刑术正想到这的时,元震八解释道:“也许你猜到了,我的目的还是那种药,只不过现在让我再回湘西去,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在查出点什么,既然徐有带走了肯特,那就说明他们手中有重要的线索,而库斯科公司又盯上了你,所以,我跟着你,迟早会遇到他们。” 刑术皱眉:“如果我不同意呢?” 元震八道:“那我就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刑术寻思了一下,起身道:“我要去见贺晨雪。” “稍等下。”元震八拿出自己的其他器具,“麻烦你,我想抽点你的血做个检查,因为我对你所中的毒,还有那种鬼虫非常感兴趣,我不明白为什么萨丰被咬之后,身体缩水死去,而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刑术正准备说话的时候,站在角落一直静静听着的廖洪美走出来,问:“你们真的见到鬼虫了?” 刑术看着廖洪美,微微点头。 廖洪美上前,让刑术转过身去,然后去仔细查看伤口的位置,同时道:“先前你们说到鬼虫,我还有些不相信,因为在苗族的传说中,见到鬼虫能活下来的人极少,我就曾经……天啦,你真的被鬼虫咬了?” 廖洪美看伤口的同时,其他人也围了上去。 元震八问:“前辈,你知道鬼虫?” “我是苗族人。”廖洪美起身道,“从伤口来判断,的确是鬼虫腭牙留下来的伤口,但是你为什么一点儿事都没有?还有,之前你们说的那种半人半虫,我估计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蛊。” 元震八眼前一亮,立即问:“前辈,真的有蛊?” 廖洪美拿了把椅子坐下:“蛊和毒是泛指两种东西,但是蛊中就包含了毒,就如同是泛指的宝石中也包含了玉,但宝石和玉又是分开的是一个道理。在传说中,是蛊是活的,在鬼虫这种东西出现在苗族传说之中后,蛊毒一说就开始真正的盛行,所以后来也有苗族的学者认为鬼虫和蛊毒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以前听我师父讲过,在清末的时候,也就是差不多是苗民起义期间,曾经有人想重新炼制蛊毒对付清兵,但是失败了。” 刑术问:“失败了是什么意思?” 廖洪美解释道:“炼制蛊,和一般熬药不一样,成功率极低,真正的炼制方法没有真正传下来过,现在流传的所有的方式方法都是在传说基础上,后人想象出来的,当然有一点,是基本上正确的,那就是让毒物与毒物之间自相残杀。” 元震八又问:“那,清末苗民起义时,他们是怎么炼制的?” “首先是容器,炼制蛊毒的容器并不是什么鼎、壶之类的东西,而是人。”廖洪美皱眉道,“但那都不知道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但因为不可能用活人来炼制,太残忍,于是找到了一个将死之人,在他自愿的前提下,等他死后,将麻痹之后的蛇、壁虎、蟾蜍、蜈蚣、蝎子放入其挖空的腹腔之中,再封上,放在微火的架子之上慢慢烘烤,用温度让其中的五毒逐渐清醒,清醒之后,五毒就会自相残杀。” 谭通道:“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 “不,在那种温度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活下来。”廖洪美摇头,“目的就是要将五毒的毒性完全渗入到尸体当中,随后再将尸体腹腔和背部的肉割下来进行炼制,但是到这里,当时的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实验了好多次之后全部都失败了,最终只得放弃。” 元震八寻思了一会儿:“这里有个地方不对,五毒之中的壁虎只有微毒,毒性没有传说中那么大,特别是民间传说中的壁虎尿,早就有人测试过。而且壁虎原本就是蜥蜴的一种,蜥蜴中也不是每一种都有毒的,我曾经也做过实验,实验证明,普通壁虎是毒不死的人的,但是其体内或者体表渗出的液体被误饮,会导致喉咙肿痛和发炎,也会产生异物感。” 谭通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元震八,仿佛在说:我去,你也是个神经病。 廖洪美看着元震八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鬼虫,后来都怀疑,五毒中的蜈蚣,实际上指的不是平常见到的蜈蚣,而是那种鬼虫,所以,你们刚才所说的在鼎中看到的那个半虫半人的东西,我估计也许就是蛊吧,不管怎么说,这种事谁也查不清楚,既然刑术没事,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得工作了,你们慢慢聊。” 廖洪美说着起身,走了几步,却是驻足停下来,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拿着自己的工具大步离开。 刑术坐在那,陷入了沉默,脑子中一团乱麻。 几百公里外的杜尔伯特草原上,马菲、郑苍穹和陈泰东在山包下已经挖出了一个两米深的坑,但是除了一件完全破成片,碎成渣的军大衣之外,没有看到骸骨。 陈泰东抓着铁铲,愣在那,随后跳进坑中,挥舞着铁铲继续挖着,边挖边说:“不可能!明明就埋在这里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马菲看着郑苍穹,而郑苍穹只是扔下铁铲坐在那,看着陈泰东:“别挖了,连九棋肯定没死,他肯定是被人救了,当时我们挖好坑之后,掩埋了他,然后就匆忙离开,根本没有在这里久留,谁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情呢?” 陈泰东继续挖着,马菲却是问:“前辈,你为什么要突然对这个连九棋感兴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联手对付连九棋?” 马菲很注意自己的用词,她用了“联手对付”而不是“联手杀害”。 “咱们中国人,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思想,那就是自己的东西,不外传,自古以来,什么手艺呀,武艺呀,好多不是什么传儿不传女,就是绝对不传外姓,更不要说让外国人去了解和触碰了。我也一样,陈泰东也一样,当年那其他7个人也一样。”郑苍穹抬眼看着马菲,“连九棋就是触犯了这个禁忌,当年我们9个人,被江湖同道称为‘九子’,也就是‘龙生九子’的意思,我们依据自己所知和所得,编写了一份书,书中较为详细的记载了,我们所知的中华大地上古代遗迹和古墓等等,有很多都是不被外人所知的,其中还有手绘的图示,有很多都是直接拿过前人留下的地图资料放进去的,相对来说很准确……” 那本书被郑苍穹等人戏称为《九子图》,实际上这本书并不完整,毕竟在中华大地之上,千百年来留下了太多的秘密,即便他们九个人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真正的找出所有的秘密,最重要是,在《九子图》之中并没有记载着关于奇门的地址,因为九子都不知道奇门到底在何处,这也是郑苍穹认为最遗憾的地方。 当初提议编写这么一本《九子图》的人,绰号幽州王的钱修业,他是九个人当中最德高望重的人,也是知识和经验最丰富的一个逐货师,号称从来没有走过眼,不仅在逐货师中,在其他行当中的威望也极高。 钱修业之所以要提出编写这样一本书,是想保护这些遗迹和古墓,他的原本的意思是,编写两本,一真一假,真的藏起来,假的让其现世,这样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假的那本之上,从而达到掩饰真正《九子图》的目的。 马菲不解地问:“既然不想让人知道,那就不应该编写这本书呀?” “不,你错了。”郑苍穹摇头道,“有很多地方实际上后人都知道个七七八八,只是不完整,我们的目的是混乱他们的线索,让他们以为找到《九子图》就可以走捷径,但实际上在这个寻找假《九子图》的过程中就会导致他们一次次失败,哪怕是找到了,他们也无法找到真正的地方,最终前功尽弃。” 郑苍穹说到这,已经放弃挖掘的陈泰东也爬上来,接着道:“即便有人发现书是假的,将话传出去,其他人也不会相信,依然会争夺,大家会认为那人想独吞,所以才放言《九子图》中所记录的都是假的。” 马菲点头:“就是说,利用人的私心来设下一个看不见,但却能发挥极大作用的陷阱,以此来保护这些古遗迹?” 疲惫的陈泰东道:“对,是这样的,我们9个人花了10年的功夫编写了这本书,在那本书刚好成册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大问题,一个大麻烦,帮我们整理这本书资料的连九棋,将一份不算太详细,但也与真《九子图》基本相同的副本卖给了一个香港人,最麻烦的在于,这个连九棋还是某个人的徒弟。” “别说某个人了,实话实说吧,家丑就是家丑。”郑苍穹盯着那深坑,“连九棋是我的徒弟。” 马菲实际上已经推测到了这一点,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只是她现在开始担心起刑术来,如果刑术知道自己的父亲连九棋是被师父所杀害,而师父为了赎罪,故意进精神病院照顾他,抚养他长大的话,他会怎么办?他会复仇吗? 陈泰东看着远处的羊群:“连九棋以为我们不知道,但钱大哥很愤怒,认为连九棋触犯了最大的禁忌,让郑苍穹想办法挽救,无奈之下,我们只得让身在广东的佛山雀叶素心还有开山豹蔡拿云想办法,从那香港人手中把副本给抢回来,谁知道那香港人将副本又转卖给了一个英国人,事情变得没办法收拾了,叶素心和蔡拿云也在抢夺的过程中,将那名香港人误杀了,那个英国人也被打成了重伤,叶素心在逃离香港时,被警察打死,副本是找回来了,但是伤亡惨重。” 拿回副本来到哈尔滨的蔡拿云愤怒不已,因为叶素心是他的老婆,而这一切都是连九棋引起的,所以,众人都要求郑苍穹给个交代。 郑苍穹也很清楚,其实大家要的不是交代,要的是连九棋的命! 因为连九棋的贪婪,导致死了两个人,让蔡拿云背了一条人命不说,还让他失去了挚爱的妻子,这种损失是无法挽回的,也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于是,郑苍穹设了一个圈套,让连九棋与他们去草原找一个古迹,实际上,就是为了杀死连九棋,并且就地掩埋。 就那样,在那个雪夜,连九棋被九子围在那山包之下,联手杀死,刨坑掩埋。 可是,连九棋却活下来了,眼前只剩下破碎军大衣的深坑是最好的证据,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证据是库斯科公司给马菲的第一次考验,就是来中国调查所谓的奇门,从马菲出现在天地府事件中,并且还第一时间来拜会郑苍穹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的确,懂规矩的人都知道拜码头,但是马菲这样一个,对内地的这些江湖规矩几乎不懂,谁教她的呢?库斯科公司的人怎么会懂这些?还知道郑苍穹? 另外,后来的盛丰纹鼬事件当中,盛丰太多的运筹帷幄让郑苍穹意识到,在他背后一定有一个熟悉这一切的人在指示他,安排他,否则的话,盛丰即便再聪明,也无法布下那样一个绝佳的局中局。 郑苍穹问:“马菲,有件事,我现在需要向你确定一下,当初你回中国,来哈尔滨递门贴拜码头这些事,是库斯科公司的人教你的吧?” 马菲点头:“对,他们给我发了邮件,详细安排了我前期的活动,包括对哈尔滨行当内人的初步调查,我其实当时也很吃惊,觉得库斯科公司真的是神通广大,竟然能知道中国古行当中那么多传统规矩,这些事情,连很多中国人自己都不知道。” 郑苍穹苦笑了下,摇头道:“那就对了,这么多年来,熟悉我行事方式,知道我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的人,除了刑术之外,就只有连九棋了,包括后来盛丰让他儿子带着礼物请我出山,我想,恐怕也是连九棋安排的,只是连盛丰都不知道是连九棋。” “的确,当年认识连九棋的人原本就不多,他是你的关门弟子。”陈泰东说到这,又意识到了什么,“连九棋会不会已经知道刑术是他的儿子?” 郑苍穹摇头:“我不确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连九棋一定会离间我和刑术,让刑术以为我会出卖他,亦或者让刑术背叛我这就是他的复仇计划。” 第四十七章:被踩死的人 刑术来到地下坐窟的时候,已是深夜。 从上端顺着铁链滑下,刑术稳稳落在下方,当他环视周围的时候,并未发现贺晨雪的踪影。不过灯火通明的坐窟中展示出的那些家居摆设,已经证明她人已经到了这里,并且打算久居。 “晨……”刑术准备叫“晨雪”的时候忍住了,改口喊道,“贺小姐。” 那三个字在坐窟中回荡着,直到消失都没有人回答他。 刑术朝着坐窟囚室的方向走去,走进的那一刻,便看到背对门口而坐的贺晨雪。 贺晨雪跟前摆着一个黑色的桌案,桌案上叠着一堆书籍,还有一盏台灯。 台灯被压得很低,只照到桌案上贺晨雪跟前摊开的那本古籍之上,周围依然是漆黑一片。 就在刑术准备上前的时候,从桌案右侧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刑术定睛看去,发现是凡君一,同时也发现凡君一右手小指和无名指被纱布包裹着。 “凡教授,你……”刑术看着凡君一的手腕,再抬眼,发现凡君一满脸的平静,确切地说,那种平静不应该是一个拥有灵魂的人该有的。 贺晨雪将刚刚写好的一张纸挪到右侧:“拿过去,让他签字画押。” 凡君一毕恭毕敬将那张纸放进托盘之中,双手捧着,低头走到刑术跟前来,随后直接跪下。 刑术一把扶住凡君一的双臂,想要托起来,却听到贺晨雪说:“教子无方,加上他出主意坑害过我父亲,所以,下半辈子他永远不能离开坐窟,切下的两根手指算是他和他儿子对铸玉会的初次补偿。” 刑术知道无法阻止凡君一,只得任由他跪下去,随后他扫了一眼那张纸上,纸上所写的大概意思是指他自愿将铸玉会首工一职让给贺晨雪原本他是让给凡孟,但因为凡孟成为了叛徒,自然而然剥夺其职位,这样一来,变成前任首工的刑术又成为了首工。 所以,贺晨雪要成为首工,必须刑术签字画押。 “其实我原本可以不经过你同意的,毕竟铸玉会本来就是璩家的,而我现在是璩家唯一的传人,但是我还是希望遵循传统,再者,我也认为你应该没那么不通情理。”贺晨雪只是背对着刑术说着,根本不转身,充其量微微侧下头,“签字吧,然后你就和铸玉会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也大可放心,我们不会再找你,当做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至于其他的事情,铸玉会自己会解决。” 贺晨雪的这番话向刑术传达了两个讯息,第一,她与刑术之间已经再无任何可能,以后她的所有精力都只会投到铸玉会之上;第二,凡孟的事情,她会自己想办法,不需要刑术插手。 刑术拿起笔来,并没有签字,只是问:“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想知道刑仁举在玉璧上留下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贺晨雪只是道:“你先签字。” 刑术干脆放下笔,而跪在他跟前低头的凡君一却是在他放下笔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眼角还挂着泪水。 “你先说!”刑术面无表情道,“你说了我自然会签!” 贺晨雪侧头用眼角余光扫着他,终于还是妥协:“刑仁举在去甲厝殿之前,去了一趟川西北的江油县下辖的青莲镇唐家,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那里。” 刑术重新拿起笔,再问:“详细一点,在青莲镇姓唐的肯定有不少,而且事隔这么多年,我要找到那家的后人难上加难。” “不难。”贺晨雪的目光投向跟前的台灯,“刑仁举留下东西的那个唐家,就是西南铁唐,虽然现在不好找,但是凭你刑术的人脉关系,要找到铁唐的后人应该不难,线索就这么多,签吧。” 刑术抬笔,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放下笔,转身就走。 贺晨雪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凡君一低声道:“干爹对不起你。” 刑术驻足停下,忍了忍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离开。 刑术离开之后许久,贺晨雪却是拿着那张纸,直接用打火机点燃,扔进旁边的铁桶之中,随后道:“从今往后,铸玉会的首工只能是璩家人,这是死规矩,永远都不能更改,不管将来我嫁给谁,又生下几个孩子,都必须姓璩!” 凡君一低头站在一侧,一语不发。 贺晨雪抬眼看着他,又道:“追踪凡孟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不管花多少钱,不管你雇谁,都要把他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凡君一的嘴唇都在颤抖,最终只是吐出了一个“是”字。 而此时,白仲政终于与人在河南新乡的郭洪奎、郭十箓会合,但他们的会合十分尴尬,因为郭洪奎和郭十箓正在躲避警察的追踪当中,因为两人在无意之间,就成为了杀人嫌疑犯。 白仲政在新乡已经等了一天,一天前郭洪奎和郭十箓就声称从济源出发,没想到平时坐车只需要不到两小时的路程,他们两人却足足用了一天的功夫。 在那家城郊用假身份证登记入住的小旅馆内,疲惫的郭洪奎和郭十箓悄然进屋,又趴在窗口观察了许久外面的动静之后,这才气喘吁吁地坐到床边上。 郭十箓累得直接躺下,双眼却是瞪得老大,看来是被吓得不轻,而郭十箓大口喝着在半路上买来的那瓶白酒,一口气就喝了半瓶。 白仲政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等看着郭洪奎的神情稍微平静了一些,这才问:“奎爷,到底是怎么了?” “死了,我们去的时候他就死了,妈的,我们太倒霉了!”郭洪奎说着又喝了一口,“被人绑在钢丝床下面,身体下面还摆着一个硬木箱子,我查看过,是被人踩在床上,活活踩死的!” 白仲政摇着头:“谁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躺在床上的郭十箓依然瞪着双眼:“是个老头儿。” “老头儿?”白仲政又问,“奎爷,你们为什么要来河南?” 郭十箓又喝了几口酒,随后才说:“我们来找万清泉,绰号扁长虫的万清泉!华中一带最有名的逐货师,好不容易找到他隐居的地方,谁知道看到的却是他的尸体,肯定有人跟踪我们,算计我们!” 白仲政道:“奎爷,不太可能吧?按照您老的行事方法,你连我都没有告诉,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你们要去河南,要去找万清泉,对了,你们为什么要去找万清泉?” 郭洪奎深吸一口气:“我收到消息说《九子图》重现了,还传说《九子图》中明确记载了奇门的地点,所以我想去尝试找一找,当年编写《九子图》的九个人当中,唯一与我有点交情的就是万清泉,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告诉我实情,但是我也想试一试,谁知道发生了那种事。” 白仲政这才回忆起来什么是《九子图》,又道:“这就奇怪了,按照奎爷您的说法,当年《九子图》的编写者,其中之一就是天朝奉郑苍穹,也就是刑术的师父,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刑术提起过这件事,如果《九子图》中真的有记载,郑苍穹不可能让刑术冒那么大的风险去那些地方寻找线索,我估计这其中有问题。” 郭洪奎寻思一下摇头:“当年《九子图》被编写出来之后,没多久就不见了,听说九子也四处寻找过,但是没有结果,最蹊跷的是,听说华南的佛山雀和开山豹两人去过香港,但佛山雀却是死在了回来的路上,但具体原因是什么,不得而知,有人怀疑他们是去寻找被窃的《九子图》。” 白仲政道:“《九子图》中所记载的遗迹的价值和奇门相比呢?” 郭洪奎道:“没有可比性。” 白仲政奇怪地问:“为什么呀?” 郭十箓此时撑起身体来说:“奇门到底是什么,里面有什么,连我们郭家人都不知道,但《九子图》中记载的那些遗迹就不一样了,虽然也都是只有极少人知道的遗迹和古墓,但至少人们可以估计出这些古物的价值。” 白仲政沉默了,郭洪奎和郭十箓也沉默不语,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太直接,让他们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更麻烦的是郭洪奎和郭十箓去找万清泉的时候,被人看见过,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已经成为了杀害万清泉的重要嫌疑人。 白仲政思考许久才道:“《九子图》突然传出现世的消息,万清泉又在这个时候被人杀死,肯定不会是巧合,奎爷,据你所知,九子当中现在还活着的还剩下几个?” 郭洪奎道:“华北的幽州王钱修业,华东的青肚皮马归远,华南的开山豹蔡拿云,西南的小青莲唐思蓉,西北的铜长城伍自安,东北的天朝奉郑苍穹,以及关外佛陈泰东,至今为止,这7个人都还活着,我们能知道确切消息的也之后郑苍穹和陈泰东,至于其他人都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奎爷,你和十箓得躲一段时间,千万不要现身,其他的事情我来办。”白仲政起身道,“你们身上的钱还够吗?” 郭洪奎点头:“钱倒是够,但现在我们最麻烦的是,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离开河南境内,回老家孝城先躲一段时间,思来想去,只有老家最安全了,而且,我总觉得我们被人盯上了。” 白仲政点头:“也好,那我赶回哈尔滨,按照原计划呆在刑术的身边。” 郭十箓不语,郭洪奎立即道:“仲政,你觉得刑术这个人,真的可靠吗?” “嗯!”白仲政点头,“就我来看,他相当可靠,他是个很坦诚,并且几乎没有什么私心的人,做事也很公平,这次去甲厝殿,如果没有他,估计我们都死了。” 郭洪奎点头:“好吧,还是依照原计划,按照和刑术的约定行事,只是要多加小心,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万清泉的死,也许只是一个开始。” 白仲政微微点头,随后起身出门给两人买些吃喝的东西,准备再多留一日,协助两人离开河南境内之后,再返回东北。 万清泉一死,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古行当,谣言也是满天飞,但每一个谣言都基本上与《九子图》有着密切的联系有人说,《九子图》一直就在万清泉处藏匿着,有人杀死他之后夺走了《九子图》;也有人说,万清泉是发现了《九子图》的下落,想要夺回来,谁知道技不如人,被人杀死;还有人说,作为《九子图》编写者之一的万清泉被杀,是因为有人要灭口,想要永远隐藏《九子图》的秘密,而灭口行凶者就是九子中的其他人。 一时间,河南济源原本并不繁华的古玩市场变得“热闹非凡”,全国各地古行当中觊觎《九子图》的人们都赶到了这里,希望能够找到蛛丝马迹,从而寻得那副珍贵的《九子图》。 而傅茗伟、吴志南也赶到了这里调查万清泉被害一案,而警方让傅茗伟的部门全权负责此案的原因有二:其一,万清泉是当地知名的民间收藏家,曾捐献过大批珍贵文物给各地博物馆,并且也凭借着自己一己之力,从国外追回了不少文物,其中不乏有国宝级传世古物,所以他的死,上级十分重视;其二,从盛丰案开始,警方的已经密切注意古行当的动向,开始更加严厉地打击文物盗挖、走私等违法行为。 当然,警方还没有从相关渠道中得知关于九子和《九子图》的事情,所以案件进展十分缓慢。 万清泉所住的那间地坑四合院内,大批警察正在做着鉴证工作,傅茗伟则站在院落的中部的那颗虽然枯死,但还没有被挖走的槐树之下,四下看着。 “地坑四合院,现在已经很罕见了。”吴志南摘下手套走上前,“现场保护得很好,但是也没有特别的发现,这个案子很奇怪,杀人的手法也很怪异,可以肯定的是,这是预谋杀人,不是冲动杀人,更不是盗窃杀人,屋子里面的东西没有丢失,没有搏斗的痕迹,验尸报告中,除了死者在生前喝过点啤酒之外,没有检验出其他的药物。” 傅茗伟点着头:“这种地坑四合院在济源很少见,应该说罕见,倒是在三门峡市的陕塬一带很常见,你看,这种四合院是从平底向下挖出6米左右,形成大小不一的土坑,然后再在四壁凿出窑洞来,是豫西的特有的民间建筑。” 吴志南知道傅茗伟的话只是开了个头,于是问:“有什么问题吗?” 傅茗伟用手摸着那颗槐树:“槐树又叫国槐,是庭院常用的特殊物种,但是在咱们中国的传统中,四合院之中是不能种一颗独树的,这个大多数都知道,因为一个‘口’字里面加上一个‘木’,就变成了一个‘困’字,也不能只是单独住一个人,那就会变成‘囚’字。但是万清泉把这两点的禁忌都犯了,不合常理,因为古行当中的人,大多数都有些迷信吧,你注意看屋内的那些家具摆设,乍一看没什么,但摆放的位置朝向都没有犯冲,恰恰这颗槐树和只住着万清泉一人这两点,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吴志南寻思了片刻道:“对,我还在南面的窑洞中看到了神龛,里面供奉着关二爷,而且,在东面的房间里面,还有刀枪剑戟等兵器,加上我们现有的资料包括周围人的描述,都可以证明万清泉不仅是个收藏家,也是个武术家。” 傅茗伟点头:“还有呢?” “我先前去走访过村子,大部分村民要不认为万清泉是被人用枪打死的,要不就是被下药了,总之没有一个人相信万清泉是被人直接就地制住杀死,因为万清泉身体很硬朗不说,功夫也很高。”吴志南说着翻出自己的笔记本,“大前年的时候,这个村子和邻村因为在村口那条河上是否修桥发生了矛盾,最终变成了械斗,当时万清泉从这里路过,发现之后上前制止,村里的小伙儿认为他多管闲事,动手要将他驱赶,激怒了万清泉,万清泉赤手空拳在河岸边上,将十来个青壮年全部打趴下了,制止了一场械斗血案的发生,当地派出所是有记录的。” 傅茗伟听完道:“所以,这个案子疑点太多了,这样一个有着功夫的人,竟然被人用这种方式杀死,而且被害当晚没有人听到争吵声和打闹声,门锁没有坏,也没有搏斗的痕迹。” 吴志南寻思了一下道:“这么说,凶手应该是万清泉非常熟悉并且信得过的人?” 傅茗伟道:“现在来看,他死的屋子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没有刻意移动过尸体,只能是熟人作案,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万清泉不可能邀请他进自己所住的卧室内,而这个人肯定也比万清泉身手更好,这才可以在短时间内不经过打斗制住万清泉,再将其绑到床下踩死。” 吴志南叹气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踩死?而且下手的人肯定是脱了鞋子上床的,否则床上会留下脚印的,现在脚印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床上提取的头发和皮屑都证实是万清泉自己的,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傅茗伟却是笑了:“这是好事。” “好事?没有线索会是好事?”吴志南摇头道,“我们都无从查起。” 傅茗伟拍了下槐树道:“没有线索的过程中,只要查到了一点点线索,就等于是拨云见日了,如果我们来了之后发现遍地都是线索,而且这些线索分别指向几十个不同的方向,案件侦破的难度就会变得相当大。”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鉴证的警察跑了过来:“傅队,在神龛后面发现了一个地道!” 刚摸出烟的傅茗伟立即将烟放回去:“走!看看去!” 第四十八章:返阳 被挪开的神龛摆在一侧,而原本神龛所在位置后面那堵墙上,有一个刚好能让一个人猫腰钻进去的地道,地道的阶梯都是凿出来的,上面还镶嵌了不少的用来防滑的碎石头。 傅茗伟拿着手电照着里面,问发现的警察:“你是怎么发现的?” 警察道:“我在屋子里面拍照,总觉得屋子里面有风时不时吹出来,但是窑洞窗户也关着的,门也是关着的,窑洞也不能南北通透呀,所以我就顺着那风去找,结果发现是从神龛后面吹出去的,更重要的是,神龛周围的香灰也是散开的,如果没有风的前提下,香灰应该是铺撒在四周不会移动的。” 傅茗伟点头,看了一眼那警察:“聪明。” 随后,傅茗伟拔出枪来,检查了下枪膛,朝着下面慢慢走去。 …… 刑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当铺之中,他的回来让田炼峰异常兴奋,缠着他让他把经历的事情都讲述一边,同时还搬出了笔记本电脑过来,双手放在键盘上,用期待地眼神看着刑术。 刑术偏头看着他,问:“你干嘛呀?还把笔记本电脑也弄过来,你这是审问啊?” “别闹!严肃点!”田炼峰咳嗽了一声,“我准备把咱们的事情给都记录下来,写成故事,在民间传诵。” “拉倒吧。”刑术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还民间传诵呢,你不知道规矩是吧?” 田炼峰又打开电脑:“我又不会如实写,都是化名,事情也会夸张,夸大,再经过艺术修饰,等我们老了,回头在来看这些故事的时候,肯定会觉得自己的这一生没有白过。” 刑术看着他:“我现在回来了,一时半会儿呢,是不会走,所以,你可以回药店继续当你的经理去。” 田炼峰依然保持着严肃:“我已经辞职了,现在我是这家当铺的股东之一,不信你问师父!” 刑术微微点头,没想到田炼峰竟然会做到这一步,只得道:“那我放你几天假行不行?” 全然不知道在湘西发生过什么事情的田炼峰一愣,问:“刑术,你到底怎么了?你回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奇奇怪怪的,阎刚他们也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什么意思呀?不把我当自己人?” 刑术叹气闭眼靠在椅子上:“那我是不是说了在湘西的事情之后,你就自觉回家休息几天,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 田炼峰使劲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刑术随后将湘西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这一说就说了一天,从大清早说到了下午三点多快四点的时候,两个人连午饭都没有吃。 田炼峰一开始还在飞快地敲着键盘,听着听着他就呆住了,随后又赶紧开启了录音软件,将刑术的话全部录了下来,因为他没有那个精力再去敲键盘了刑术所讲的实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刑术讲完之后,喝了一口茶,双手一拍,看着田炼峰道:“田股东,田董事,田少爷,我说完了,你可以下班了,你可以一直休息到我再出门的那天,等我的电话,没事不要找我,好不好?” 田炼峰沉默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收拾好东西之后,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身道:“刑术啊,那个,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那些事,我不是故意要逼你讲的。” 刑术坐在那也不抬眼看他,只是点点头,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田炼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田炼峰这一走,刑术坐在那相反心里更不舒服了,他也发现了自己在悄然之中的变化,在很久之前,不,确切地说,在田炼峰拿出那双筷子之前,他习惯一个人,每天呆在当铺中悠然自得,看看物件,喝喝茶,睡个午觉打个盹,要不就上古玩城里面转转,调侃调侃那些江湖骗子。 可是现在,刑术却发现自己变得非常矛盾,有人在身边的时候觉得烦,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觉得寂寞,总之就是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排解自己心中角落里面不断跳动的那个小玩意儿。 他现在实际上非常想立刻出发前往四川,但是从湘西的经历来看,这次外出,他恐怕最好是一个人前往,因为人多就会导致节外生枝,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似乎谁都不愿意相信,哪怕是刚刚与自己生死与共的阎刚、白仲政等人。 谭通回家了,虽说他走的时候一再说了有事找他,但刑术知道,不能再找上谭通了,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可怕,谭通是个快结婚的人,牵扯他进来,会毁了他的生活。 刑术慢吞吞起身,在货架上查看着,惊讶地发现,这段时间田炼峰的进步不小,收回来的东西质量较比从前高了不止一个等级,看来他真的从师父那学了不少。 不过,师父去哪儿了?为什么这段时间师父也变得神神秘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太不正常了,师父以往是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医院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刑术看了一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自己也该出去吃口饭,然后回来清理下账本,看个电视剧昏昏欲睡。就在他转身去拿包,同时拿上打烊的门牌时,当铺的门被推开了,随后一个沙哑又沉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您好,这里是当铺吧?” 刑术并未转身,只是清理着背包中的物件:“对,是当铺,但是打烊了,明儿请早吧。” “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用钱,所以……”来者慢慢走近桌子,将手提箱放在上面,随后打开了手提箱,又将箱子转了一面,朝着背对着他的刑术,“麻烦您看看这三件东西。” 刑术很不耐烦地转身,转身之后扫了一眼那人,目光就落在了箱子之中,随后他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箱子中用皮带固定的三件东西,他的目光自然而然锁定在了最中间的那个木制手掌之上,因为那是逐货师的身份象征。 而木制手掌左侧放着一双筷子,右侧放着一本线装册子。 筷子的模样与田炼峰家传的那双千年乌香筷一模一样,只是那线装册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很是诧异的刑术上前,装作细看箱子中物件的同时,却是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一身笔挺的藏蓝色手工西服,手腕上戴着一块宝蓝色的机械手表,脚下穿着的那双皮鞋被刷得透亮,而穿戴这一切的主人年纪不到六十岁,留着干连的,比平头稍长的短发,脸上麦色的皮肤似乎在告诉刑术,他根本就不是这里的本地人。 还有那双眼睛,虽然刑术与那双眼睛没有直接对视,但扫过一眼之后却觉得可怕。 眼睛看起来虽然不清澈,很浑浊,不过那种浑浊更像是一种掩饰,就如同一只凶猛的水兽为了隐藏在水潭中的自己,故意摆动身躯搅浑了潭中的淤泥一样。 这所有的一切都像传达一个讯息来者不善。 刑术细看着木箱中的物件,随后问:“先生,可以上手吗?” 来者只是“嗯”了一声,这一声中带着浓浓的鼻音,随后又道:“当然。” 此人的声音无比沉稳,又让人觉得压抑,就像是他声带上压着一个千斤重的物件,在说话间那物件又被声音带出,压在刑术的身上。 刑术解开皮带,先拿起那木制手掌,放在鼻前闻了闻,又掂量了一下:“柳木。” “呵”来者嘴角上扬,“是的,柳木。” 刑术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来者,判断出这木制手掌主人的师父之所以要赠他柳木所制的信物,其寓意在于,希望他刚正不阿,秉承正义。 因为柳木原本抗震强度和弯曲性能就不佳,所以,这是一种期望。 郑苍穹当年送刑术那块青冈木泡制的天香木手掌,寓意是告知刑术要懂得水火不侵,即便在水火之中煎熬,也要坚持下去,等到蜕变涅槃之日。 刑术放下木制手掌:“这物件我不能收,因为对它的主人来说,太珍贵了,我不能夺人所爱,而且,据我所知,这物件的主人,即便是穷困潦倒到快饿死的那一天,都不会出售的。” 来者不语,只是目光投向那双筷子。 刑术再拿起筷子,简单地看了下,笑道:“这双筷子只是高仿赝品,如果先生非得卖,我可以给你手工钱,毕竟做的这么相似,也不容易,我出个良心价,一万块。” “好。”来者带着微笑就简单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亲手将那册子的皮带解开,将册子拿起递过去,“那这件东西呢?” 刑术抬手拿起那册子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松手,反而道:“小心,这东西很重,有很多人因为它砸了脚,还有人为了它,丢了命。” 刑术笑着回应:“我手劲还算足,命也算硬。” “好。”来者依然只是简单地说着,然后松了手,“你可以看仔细点。” 刑术拿过册子,放在桌子上,当他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双眼就瞪大了,浑身也随之一震,他抬手慢慢地一页一页地翻着,快速浏览着,时不时停下来仔细看着,终于他合上了那册子,将手压在那册子上面,一字字道:“先生何人?” 来者也慢慢坐下,并不看刑术,反问:“册子何价?” 刑术抬眼看着他:“无价,我收不起,也没有那胆子收。” 来者笑道:“很好,有自知之明,宝剑赠英雄,这三样东西和这个皮箱,我都送你了,不要推辞,你也别想推辞,你做不了主的。” 来者说完起身,刑术也立即起身:“先生,东西我不能收!” 来者微微侧身:“你聋了?我说了,收不收我说了算,你做不了主,再见,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来者走出门的时候,刑术追出去问:“先生尊姓大名?” 来者站在外面的走廊中,迟疑了几秒,这才回答:“我姓连,名九棋。” 连九棋说完,快速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古玩城拥挤的人群当中,就如同是,他想显眼的时候,你就能在人群中看到他,当他想你看不见的时候,便能立即成为人群中晃动缥缈的影子。 刑术立即转身回去,关上卷帘门和大门,随后蹲在柜台后面,仔细看着那本册子,册子上面的那些记录,足以证明那就是消失了几十年的《九子图》。 刑术当然知道师父郑苍穹也是《九子图》的参与者之一,也很清楚那九子都是什么人,但是却不知道连九棋是谁,更不知道刚才来的这个连九棋早就应该死在杜尔伯特草原的草地之下。 门外下班的喧闹人群发出的声音,让柜台后的刑术更是觉得心烦意乱,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九子图》会现世,更不知道这个连九棋的来路。 当然,刑术在心里面更疑惑的是我,为什么不知道连九棋是谁? 因为能拿到这几件东西的人,一定大有来头,而全中国这类大有来头的人,就算刑术不认识,也知道其名号。 寻思许久,刑术将那《九子图》包好,再用塑料袋装上,绑在贴身的地方,这才离开当铺,驱车朝着优抚医院行去。 刑术根本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开当铺之后,连九棋就来到了田炼峰的家,敲开田炼峰家门之后,递上了自己的名片,随后道:“您好,田先生,我是刑术刑先生的朋友,受他委托,我来送一双筷子。” 站在门口田炼峰十分疑惑:“筷子?” “是的。”连九棋从口袋中掏出一双筷子,田炼峰看着那双筷子之后,立即发现那就是自己家传的那双千年乌香筷,他愣住了,一把将那筷子拿过去仔细看着。 好半天,田炼峰才惊讶地问:“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连九棋只是笑,笑了一阵才道:“田先生应该明白,刑先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想妥善地帮田先生保管,所以,在他回来之后,他才决定物归原主,另外再放一双赝品在您这里,谨防不测。” 田炼峰一下就火了:“刑术这是什么意思!?他想搞什么?在保险柜里面放的竟然是假的,这双筷子本来就是我田家的,我拿回来保管怎么了?怎么了?” 说着,田炼峰就冲向自己的房间,打开自己新买的保险柜,就在他刚把保险柜打开的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但已经晚了,连九棋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抬手轻而易举将他劈晕。 做完这一切之后,连九棋慢吞吞戴上了手套,蹲下来将保险柜中的那双千年乌香筷拿了出来,放在手中仔细看着,随后脸色变了,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田炼峰保险柜中的那一双也是赝品! 连九棋站在那,带着怪异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师父,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谁也信不过啊。” 当刑术回到优抚医院,快速冲进郑苍穹的房间内,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郑苍穹站在窗台前浇花,见刑术冲进来,转身看着,皱眉道:“干什么呀?慌不折路的?” 刑术定了定神,刚要说话的时候,桌子上的座机响起。 郑苍穹继续浇花,同时道:“接电话呀!” 刑术接起电话,刚听了两句,立即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回家去?啊?没丢?怎么……” 刑术说到这,拿开电话对依然在浇花的郑苍穹说:“炼峰把千年乌香筷当回家了,之前来了一个神秘的人,说是我的朋友,想诱使他拿出保险柜中的筷子,他开保险柜之后那个人打晕,他以为筷子丢了,谁知道醒来后发现筷子被扔在了地上,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郑苍穹放下水壶,慢悠悠地从自己贴身的衣服内袋之中将千年乌香筷抽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他拿走的那一双,是我找人做的赝品,田炼峰毕竟太嫩了,而且也不算聪明,他这辈子充其量就当个普通的朝奉了,想要有点什么大作为是不可能的,告诉他,筷子没事,让他在家闭门反思,写一千遍‘我错了’,写完后拿着本子来见我。” 刑术重复了一遍郑苍穹的话,也说清楚了筷子在师父这里,田炼峰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断道歉,刑术没有听完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田炼峰后悔不已,但也佩服着师父的为人,同时也拿起连九棋留下的名片,看着只有一个名字的名片,抬手就准备撕碎,但快下手撕的时候却想起来了什么,马上找了个装满温水的碗,将名片放进去,随后再拿出来。 没多久,名片上便浮现出了一个地址…… 医院中的刑术坐在那,迟疑着要不要说关于连九棋的事情,如果要说,怎么说?如何说?因为他要是搞不清楚连九棋是谁,有什么目的,盲目地说出来,会不会把师父也给牵扯进去? 就在刑术还在迟疑的时候,门被推开,马菲出现在了门口,刑术立即站了起来。 马菲看着刑术,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而在那切着苹果的郑苍穹却在抬眼看了下之后,又低下头继续切着,同时道:“刑术,马菲现在是自己人,详细的事情让她自己告诉你,其余的就不废话了,马菲,有事直说吧。” 马菲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郑苍穹把切好的苹果放进盘子中,“来吃苹果吧,边吃边说。” 马菲坐下来,看着眼前的刑术,还是没开口。 刑术也看着她,他现在并不是奇怪为什么马菲突然变成了自己人,而是奇怪马菲为什么见自己在这里,就闭嘴不说原本想说的话呢? 郑苍穹指着盘子:“吃苹果,马菲,你说吧。” 马菲看了一眼刑术后,将目光投向郑苍穹,这才道:“暮桥还在想办法查,我对这边也不熟悉,只能去找了‘金色发条’,让他帮忙打听下,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没有查到他来到哈尔滨,估计是改头换面了。” 郑苍穹没说话,刑术反倒是立即问:“谁?查谁?” 郑苍穹抬眼看着马菲,马菲愣了下,半天才道:“一个人。” “废话!我知道是一个人!难道你还会去查一头猪,一条狗吗?”刑术怒了,“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马菲不知道该如何说,郑苍穹则慢慢道:“你不认识,叫连九棋。” 刑术脸色瞬间变了:“什么?谁?” 郑苍穹见他表情变了,也觉得奇怪:“连九棋,你认识?” 刑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问:“师父,连九棋到底是什么人?” 这次轮到郑苍穹脸色变了,他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朝着刑术走去:“刑术,你是不是见过连九棋了?” 刑术看着郑苍穹的样子,又问:“师父,连九棋到底是谁?” 马菲看着两人,眼看着郑苍穹张嘴要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立即站起来道:“连九棋是你师父以前的关门弟子,几十年前,因为他出卖了九子,盗走了《九子图》的副本,随后被清理门户了,原本他应该已经死了,但是……” 马菲完全是一口气把这番话完全说完,郑苍穹也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刑术的疑心稍微放下,注意力完全转移到马菲所讲的那些事上去了。 刑术走向郑苍穹,低声问:“师父,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有个师兄?” “师兄?”郑苍穹抬眼看着刑术,随后点着头坐下,“对,是你师兄,是你的师兄……” 第五卷 [九子图]龙生九子,良莠不齐。 第一章:井戏 1936年8月31日,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刑仁举前往湘西通山岭甲厝殿一年前。 虽然在伏天的尾巴上,但四川的闷热依然让刑仁举好几次都险些晕厥过去。 一个小时前才下过暴雨的泥泞山路,在短短一个小时内重新凝固,那些因为暴雨而冲刷出来的泥沟变得坚硬无比,加上混在其中的碎石,刺破草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翻过那个山头就到青莲镇了。刑仁举不断这么告诉自己,同时也让自己相信这句自我欺骗的善意谎言,因为他迷路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距离青莲县还有多远的距离,只知道两小时前遇到的那个孩子告诉他,只要看到盘江,那就距离青莲镇不远了。 刑仁举停下来,爬上旁边的一颗大树,朝着远去看去,同时自言自语道:“鬼知道哪儿是盘江呀?” 也许是用力过度,加上中暑的关系,刑仁举终于摔下树下晕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刑仁举被一阵阵敲锣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屋前,而茅屋大门紧闭,自己所躺的小院地面也被刻意打扫得十分赶紧,看不到落叶和禽畜留下的粪便。 最奇怪的是,茅屋的木板门上还用石灰写了一个“井”字。 敲锣的声音从村落远处传来,敲锣的人敲一阵喊一声,刑仁举只能听懂简单的四川话,所以对敲锣者所喊的话一句都听不明白。他咬牙爬起来,摸着摔痛的肩头,转身来到井前,打了一桶水,然后把整个脑袋放了进去。 许久,稍微清醒些的刑仁举走出了院落,刚走出去,就看到一个神情虔诚,穿着灰色麻衣的女子从院落外的那条小路走过,刑仁举立即叫住她。 “请问……”刑仁举刚说了两个字,便被一声锣声打断,他下意识看了下村中,对停下来的女子道,“请问这里离青莲镇还有多远?” 女子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地抬手指着村外的方向,伸出的手指头随后朝着右侧弯曲,似乎在告诉他离开村子之后右转直走。 “谢谢。”刑仁举点头,看着那女子慢慢远去,随后想起来什么,上前两步,再次叫住女子,再问,“再请问一下,你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女子这次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等刑仁举问完之后抬脚继续朝着村落中心走去。 刑仁举只得低声道:“谢谢。” 随后,刑仁举和女子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刑仁举离开村子的过程中,发现途径的所有农家小院都打扫得十分干净,而且每家门户的门上都用石灰写了一个“井”字。 刑仁举一路走一路摇头,在快走出村口的那一刻,他停了下来,看着村口那块写有村名的石碑上也用石灰写着一个“井”字,而“井”字下面“蔡村”二字已经模糊不清。 “蔡村?”刑仁举蹲下来看着,“这个‘井’字又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因为曾经在北洋政府时期当过多年警察的关系,刑仁举对奇怪的事情十分敏感,加之他想找到那个救自己的人,亲口道个谢谢,所以,在略微思考后,背着行囊朝着村中走去。 进村时,太阳已经落山,但锣声依然在有节奏地敲打着,这让原本就闷热的夜晚更加使人浮躁,就在刑仁举快走到村落中心时,锣声突然变得很急,紧接着唢呐,皮鼓和其他敲打吹奏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响彻整个村落,让刑仁举立即捂住耳朵,朝着一侧跑去。 原本想要躲避再前进的刑仁举,发现那些杂音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只得捂着耳朵继续前进,终于在跑到一个宽敞的晒粮平坝前时,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一百来个穿着灰色麻衣,神情呆滞的村民站在平坝之上,围着平坝西面山坡上搭建起来的简易戏台。 而戏台之上的所谓表演者们则是一群打扮的稀奇古怪,有些穿着戏服,有些穿着白衣,脸上画着各式脸谱的人。这群人拿着各式的乐器在那毫无章法地敲锣打鼓,吹拉弹唱。 刑仁举躲在平坝后方的一堵矮墙处,捂住耳朵,仔细看着,他实在不明白在这种喧闹的环境下,自己都烦躁得想上前将戏台砸个稀烂,为何下面的村民相反表现得那么呆滞?难道他们都是一群聋哑人? 不可能呀,自己先前问那女孩儿路的时候,她明明能听到的。 刑仁举在人群之中寻找着,终于发现站在人群最外围的那个女孩儿,借着周围火把的光芒,刑仁举发现这个女孩儿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得去查看下那戏台上面到底是什么人。刑仁举打定主意之后,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坚持着沿着矮墙朝着山坡之上潜行而去,就在他刚靠近戏台的那一刻,却闻到一股牲畜粪便的气味。 钻进戏台底部的刑仁举惊讶地发现,在戏台下面绑着无数的鸡鸭牛羊猪等牲畜,弄得戏台周围是臭气熏天,而戏班子的吹打声也掩饰了下方牲畜的叫声。 最宁人惊讶的是,刑仁举还在戏台下方的中心部位发现了一口井,而这口井的井口比普通井还要大数倍,直径至少接近四米,从井口之中还往外一股股地冒着寒气。 刑仁举绕开跟前的那头牛,朝着那井口走去,想要搞清楚那口井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在他刚走到井口的时候,脚下却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紧接着地上爬起来一个穿着戏服,画着白色脸谱的人,用四川话问道:“哪个?” 刑仁举反应极快,迟疑了下,立即也用四川话回应:“我!” “你似哪个?”那人再问,凑近去看刑仁举,就再他还没看清楚刑仁举面容的时候,就被刑仁举抬手一托,击打在下颚处,紧接着抬起膝盖重击他的腹部,将其直接打晕。 打晕那人之后,原本刑仁举想搜身顺便看下那口大井时,戏台上的敲打却突然间停止了,随后他听到戏台上方那些人走动的声音,担心他们会下来查看,立即跑出戏台外面,潜伏在矮墙后方的阴影之中,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下方。 戏台上面的人果然走下来了,但却是手牵手围着戏台周围,口中低声念叨着什么,像是经文,又像是咒语,总之在这个没有月亮的黑夜之中听起来十分诡异,让人胆寒。 刑仁举数着那些演奏者的人数,数来数去发现一共只有30人,而这30人明显与戏台下面“听戏”的那些村民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同,有些人还带着笑容与旁边的人在那说笑,但很快就被一个穿着宽大麻衣,长发披肩,有着银白色眉毛的老者给喝斥住。 刑仁举皱眉看着,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又在做什么,戏台下面的那口井是做什么的?这个井与村民门口用石灰上写的那个“井”字意思相同吗? 此时,那个诡异的老者撩开戏台底部围住的白布走了进去,紧接着下方的村民也陆续呆滞地散开,其中两个演奏者带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也走进了戏台底部。 刑仁举有不好的预感,正准备再靠近点去看的时候,自己的脚踝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刑仁举一惊,单脚一收一踹,踹翻抓住自己脚踝那人,反身就扑上去,将其按倒,举拳要揍,却在挥拳的瞬间看到被自己制住的竟然就是先前自己问路的那个女孩儿,而女孩儿也带着一脸惊恐看着他,竖起一根手指头在嘴边,示意他千万不要出声。 刑仁举放下拳头,正要开口低声问女孩儿的时候,女孩儿指着后方,又指着自己,竖起两根手指头,比划着人走路的姿势。刑仁举知道,女孩儿的意思是让自己跟着她走。 刑仁举寻思了一下,点头,松开女孩儿后,跟着女孩儿朝着远处的农家小院跑去,随后朝着山坡上狂奔,绕过后方的小山后,终于来到一户农家小院,紧接着女孩儿推门而入,也让刑仁举进去。 此时刑仁举才意识到,他又回到了自己醒来的那个院子之中,难道说这个女孩儿就是救自己的人? 不可能,这个女孩儿虽然腿脚灵活,但力气再大也做不到将自己从山上给扛回来,不管了,先进去问问情况再说。 刑仁举刚进屋,女孩儿关上门之后,就压低声音问他:“你找死呀?” 女孩儿说的是北平话,也就是当时俗称的以“京音为主,兼顾南北”的所谓国语国音。 刑仁举皱眉:“你不是四川人?” 刑仁举略大的声音让女孩儿无比紧张:“嘘嘘嘘——小声点!求求你了!你会害死咱们的。” 刑仁举点头,女孩儿将门拉开一条缝隙,朝着外面看去,随后扭头道:“等下我舅舅和舅妈就回来了,你先去猪圈旁边的柴房躲着,不管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出来,记住了吗?” 刑仁举疑惑地点头,按照女孩儿的指示去了柴房,躲在柴堆的后面,安静地等着,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概十分钟之后,刑仁举听到缓慢的脚步声,随后是推门声,紧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好像女孩儿的舅舅和舅妈回来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跟她说,再过了几分钟,刑仁举看到外面火光晃动,立即凑到门口看着,发现院落之中站着两个拿着火把的演奏者。 演奏者甲乙都是一手拿钢刀一手持火把,在院落之中四下搜寻着,但看样子明显是在敷衍,找了一会儿后,就干脆推门进屋,没多久又出来,期间屋内也没有传出任何声响来。 他们的突然闯入没有引起屋内的女孩儿和其舅舅、舅妈的任何不满,这让刑仁举更加疑惑不解了。 演奏者甲乙出来之后,站在院子中抽烟,演奏者甲深吸一口烟,随后道:“黄三娃那个龟儿子肯定是闯倒鬼咾。” 演奏者乙四下看着:“晓球不得他说勒是真勒还是假勒,找咾一圈,啥子都没找倒。” “算球咾,再找一哈,赶紧回切,老子都饿慌咾。”演奏者甲边说边叼着烟往外走。 演奏者乙点着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注意力集中在柴房门口,提刀便走了过来。 刑仁举一惊,立即离开门口,躲向柴房后面,抓住旁边的一根柴棒。 就在演奏者乙走到柴房门口的时候,刑术听主屋的门被打开了,随后听到夸张地打哈欠的声音,然后是女孩儿的尖叫,紧接着便是那演奏者甲乙急促的脚步声,其中一人还在那说着什么:“咋个醒咾喃?” 不一会儿,女孩儿推开柴房门,在那低声问:“哪个谁?你在哪儿?” 刑仁举从柴堆后面冒出头来,女孩儿见他还在,松了口气,随后道:“我去给你拿俩馒头,你等会儿啊。” 没多久,女孩儿提着一个装满稀饭的罐子,还有俩馒头和一碗泡菜走了进来,放在刑仁举跟前道:“吃吧,你肯定饿了。” 刑仁举的确是饿了,实际上下午他晕倒,除了中暑之外,也有没有吃饭的原因,所以他狼吞虎咽地将女孩儿带来的东西一扫而光。 刑仁举吃完后一抹嘴,准备道谢时,女孩儿却一本正经地说:“你吃了我的东西,现在该你报恩了,你带我跑吧!” “啊?”刑仁举一愣,“你什么意思?” 女孩儿掰着手指头算着:“我舅舅把你从山上扛回来,救了你第一次,你要去戏台子那边,我拦住了你,救了你第二次,刚才你差点饿死,我拿东西给你吃,救了你第三次,三次诶!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需要你涌泉了,你就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行了。” 刑仁举觉得这女孩儿真有点意思,反倒是笑了,问:“谢谢你,我肯定会报恩的,但是,我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先前在村口看到蔡村的石碑,这里就是蔡村吧?距青莲镇还有多远?” 女孩儿往门口指了下:“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出了村口右转,直走,翻了那座山,再过盘江,就到青莲镇了。” 刑仁举立即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让跟我走?” “我哪儿知道你是不是他们的人呀?”女孩儿皱眉道,“而且你说的也是官话,他们的那个头儿说的也是,我以为是他们故意派来试探的。” 刑仁举立即问:“他们是什么人?” 女孩儿摇头:“戏班子,我就知道是戏班子,他们会法术,把村子里面的人都迷晕了。” “法术?”刑仁举忍不住笑了,“那你怎么没有被迷晕?” 女孩儿道:“我比你早到两天而已,来的那天傍晚,我就发现村子里面只要一唱戏,整个村子里面的人就像被鬼附身了一样,什么事也不做了,一个个离开家,朝着那平坝走去,然后站在那听戏。” 刑仁举摇头:“那叫戏吗?那叫胡来,这里的事情不对劲,你把你知道的事情详细的说一遍。” 女孩儿急了:“说什么呀,我们赶紧得趁夜跑呀!” 刑仁举道:“如果真的可以趁夜跑,你昨天或者前天早就跑了,难道不是吗?我怀疑到了晚上,他们肯定会有人在村口和周围的地方把守,要跑出去,没那么容易,你是看我有点身手,所以希望我带着你闯出去,对吧?” 女孩儿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刑仁举识破了,一下站了起来:“反正我救了你,你得报恩!” “我答应你,但是最早救我的是你舅舅,不管怎样,我得先救你舅舅吧?否则怎么算报恩呢?”刑仁举看着女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迟疑了下,回答:“我叫喜凤,你叫我喜凤就行了,或者小凤儿。” “好,喜凤。”刑仁举指了指地上,“趁着有时间,你得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否则的话,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不管你的亲人和这里其他无辜的人,未免太残忍了吧?” 喜凤一屁股坐下:“残忍?他们才残忍呢!你之前也看到了,他们带了那个老头儿去戏台下面,那下面有口井,很大的井,听说那井里面有个吃人的怪物守着井脉,如果不隔一段时间献祭送个活人给它吃,它就会堵住井脉,到时候全村的人都没有水吃,离这里最近的水源就是盘江,来去得走两天,我来的时候,就是从通口坐船顺江而下的,所以我知道。” 井、戏台、戏班子、吃人的怪物、井脉、水源……刑仁举在脑子中快速分析着这些词语,又刻意打乱喜凤的话,重新组合,试图从其中找出点什么线索来。 没多久,刑仁举开口道:“我先说一下我的推测,你听听看对不对——这个村叫蔡村,村子里面有个大井,是整个村子最主要的水源。有一天,大井不再出水了,大家都很着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戏班子来了,戏班子的班主告诉村民,大井之中原本住着一个吃人的怪物,这个怪物堵住了谁买,要解决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在大井之上搭台唱戏,这样才能平息那怪物的愤怒。大家半信半疑中让戏班子搭台唱戏,谁知道过了一段时间,村民就全变了。你恰好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了村子里面,还发现村子中的人开始离奇消失,随后发现是在唱戏的过程中,被戏班子的人带进了戏台下面,于是你认为那些人是被戏班子的人献祭给了大井中的怪物,对吗?” 刑仁举说完,喜凤惊讶得半天都合不拢嘴,随后才道:“差不多吧,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刑仁举,只是个路过的商人。”刑仁举只是简单道,“不过以前当过警察。” 第二章:井矿 喜凤告诉刑仁举,自己是在几天前才来到这里探望亲戚的,刚来的时候,除了发现在大井之上多了个戏台之外,还发现了村子中限量用水,每家每户每天只能排队取四桶水,而且水还有些浑浊,需要挑回家,在家中放置半天才能使用,而且用这种水做出的饭有一股怪味。 “怪味?”刑仁举听完立即问,“是什么样的怪味?” “你等等呀!”喜凤转身出了门,此时刑仁举却看到先前那个盛稀饭用的罐子,凑近闻了闻,先前自己吃稀饭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 蔡村的人现在变成这副模样,难道是因为喝了大井中的水导致的?但为什么在戏班子来之前没事?为何戏班子又恰恰在大井中突然没水的时候出现? 喜凤很快返回,端了一碗水过来,放在刑仁举跟前。 刑仁举凑近闻了闻,没有异味,又用手指头蘸了一点尝了尝,也没有尝出来又什么怪异,于是问:“蔡村的人喝这样的水多久了?” “大概……”喜凤掰着手指头算着,“应该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刑仁举坐在那,看着那碗水:“一个月的时间?这样,现在时间太晚,用油灯也看不到什么,明天清晨时分,你再带我看看水桶和院内水井。” 喜凤点头转身拿了空罐子空盘子回了主屋,刑仁举则在角落中找了个较为舒服的地方睡下,毕竟长途跋涉,他早就疲惫不堪。 舒服地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清晨醒来,原本还在担心自己出现在喜凤舅舅和舅妈眼前如何交代时,喜凤倒是大大方方将柴房门打开,让刑仁举去院子中吃早饭。 刑仁举出门之后,便看到神情依然呆滞的喜凤舅舅和喜凤舅妈围坐在小桌前,慢慢地喝着稀饭,吃着馒头,甚至都不抬头来看刑仁举一眼。 “两位……”刑仁举站在桌边抱拳,但刚说了两个字,发现那两人依然是那副神情,而喜凤舅舅喝粥的时候,粥水还时不时会从嘴角中流淌出来,自己也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喜凤站在一侧道:“我来了之后,他们就是这幅模样,我发现其他人也差不多这样,唯独就只有一个蔡五娃还算清醒,告诉了我关于之前大井和戏班子的事情……” 刑仁举皱眉:“蔡五娃?人在哪儿?” “被戏班子的人带到戏台下面喂怪物了。”喜凤坐下,看着刑仁举,一脸的无奈。 刑仁举道:“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刑先生,全村下上,除了我之外,大家都变成这幅模样了,谁还知道去报官?”喜凤愁眉苦脸道,“我发现事情不对劲之后,在戏班子的那些人跟前一直装成和舅舅、舅妈一个样,而且,村子里外都是他们的人,我一旦往外走,他们就知道我是故意装成那样的,到时候我不就完了吗?” 刑仁举点头:“昨晚我数了数,戏班子一共有大概30个人,对吗?” 喜凤略微想了想:“我也没有认真数,应该是吧?” “那个老头儿应该就是班主。”刑仁举在脑子中回忆着,“现在我必须搞清楚几件事,第一,当初大井中为何会突然不出水了?第二,戏班子的来历。第三,他们为何要在大井之上搭建戏台。第四,为何要在傍晚的时候敲锣打鼓?第五,他们为什么要把人弄进献祭,大井之中到底有什么。” 喜凤瞪圆双眼道:“有吃人的怪物呀!” 刑仁举摇头:“我从当警察那天起,一直到现在,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亲手抓过用人肉做药引的疯道士,但也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妖怪。虽说我没见过就不能代表着不存在,但我只相信自己的双眼看到的。” 喜凤微微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办?” “你先带我去看水桶。”刑仁举说完起身朝着主屋走去,喜凤赶紧开门,带他来到水桶跟前。 刑仁举看了一会儿,将水桶提出屋外,放置在阳光下仔细看着。 刑仁举蹲下看着水桶,而喜凤则在旁边看着他,又看着水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许久,刑仁举从行囊之中摸出一个小瓶,将其中黄色的粉末慢慢地撒进水桶之中。 喜凤蹲下来看着,闻到那粉末气味,下意识道:“硫磺?” 刑仁举点头:“对,硫磺。” 喜凤又问:“做什么用?” “等着。”刑仁举仔细看着水底,随后道,“有了!” 喜凤立即探头去看:“什么?” 刑仁举微微将水桶倾斜,让阳光折射进去,好让喜凤看清楚在桶底那一抹浅浅的红尘。 喜凤凑近水桶,也是看了许久,经过刑仁举的指点才勉强看见,却十分不解:“刑先生,这是什么?” “朱砂。”刑仁举皱眉道,“原本只有少量的朱砂混在桶底淤泥之中,倒入大量的硫磺粉之后,两者之间便会产生反应,这与从前那些炼丹的道士所用的办法相似,他们也用朱砂、硫磺等等来炼丹,但炼出来的玩意儿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延年益寿,相反还会让人中毒,因为朱砂原本就有毒,其中可以提炼出水银来。” 喜凤一愣:“先生的意思是,这里的人长期食用带朱砂的水,这才变成这幅模样的?” 刑仁举点头,扭头看向院落门口的时候,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随后他闭眼开始回忆着,思考着。 喜凤见状,问:“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刑仁举睁眼摇头道,“这里要出大事了,我问你,蔡村周围十里之内是不是有温泉?” 喜凤想了下摇头道:“我不知道。” 刑仁举道:“这样,正午午饭之后,是人最疲倦,精神最涣散的时候,我就趁那时候送你出村,出村之后你立即赶到青莲镇报官,让他们快马加鞭带人来,另外,你有纸笔吗?我写个药方,你在青莲镇的药铺抓些药回来,先抓五副药。” 喜凤立即拿了纸笔给刑仁举,刑仁举写了一个药方之后,交给喜凤,让其随身保管,千万不要丢失,随后两人搀扶喜凤的舅舅和舅妈回到屋子中,静等到中午时候。 到了中午,刑仁举领着喜凤翻越后方的小山,从小山一侧滑下,趁着村口那几名戏班子的演奏者打瞌睡的时候,刑仁举将喜凤送走,临行前一再叮嘱“快去快回”。 送走喜凤之后,刑仁举则是返回了那个院子,在院子一角的水井前看了许久,然后放下了绳子,紧接着自己则重新躲到了猪圈之中,故意将猪圈旁边的柴房门完全打开。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大批的戏班演奏者赶到了院落中,但他们并未四下搜寻,而是直接包围了柴房,就在此时,人群之中散开一条道,原本应该前往青莲镇的喜凤出现在人群之中,脸上也换了一副表情。 “班主!”那些演奏者对着喜凤齐声喊道。 此时,躲在猪圈之中的刑仁举脸上出现了笑容——这与他推测的一模一样。 几名在柴房中搜索未果的演奏者走出来,领头的向喜凤回报道:“班主,柴房里头莫得人!” 喜凤看到井口的绳子,快速上前,朝着里面看去:“这个人不简单,他肯定是已经发现了我们在做什么,赶紧派人下井去抓他,还有,除了他之外,村子里面肯定还有一个人。” “还有人?哪个?”其中一个演奏者立即问。 喜凤皱眉:“还有一个救他的人,否则的话,这个叫刑仁举的家伙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蔡村,出现在这个院子当中,快!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另外,告诉我干爹,让他们差不多可以停手了,这笔买卖我估计也做不长了。” 那些演奏者按照喜凤的命令,下井的下井,散开的散开,很快院落之中就剩下喜凤和两名演奏者,就在此时,刑仁举却是从猪圈之中径直走了出来。 刑仁举的出现,让喜凤三人大吃一惊,喜凤盯着他身后的猪圈,眉头紧锁,在心中咒骂着自己的糊涂,因为她认为刑仁举怎么都不可能躲在近在迟尺的猪圈之中。 那两名演奏者在喜凤的示意下,举起钢刀就冲了上去,连喊带砍,其中一个还没走近,就被刑仁举一脚踹翻,另外一人举刀劈下,被刑仁举侧身避过,单手一掌劈晕。 踹翻那人捂着肚子爬起来,随后又开始哇哇猛吐,吐了一阵后,被刑仁举一脚踢晕。 喜凤看着刑仁举,问:“你到底是谁?” 刑仁举弹去裤腿上的灰尘:“咱们应该算是同行吧,半个同行。” “我知道。”喜豆点头,“既然是同行,有事咱们可以摆在台面上说,不需要这样吧?” 刑仁举笑道:“这句话应该我说,不过就算一开始你们摆在台面上给我说清楚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说实话,你很聪明,昨天傍晚突然见到我的时候,情急之中你假扮成了这家人的外甥女,原本以为可以骗过我,让我离开蔡村,谁知道我又返回了,你没有办法,只能假扮下去,不过你的话中漏洞太多。” 喜豆看着刑仁举,并不说话。 刑仁举道:“你说你是这家人的外甥女,前几天才来到这里的,而这个村子里面的人服用这种带有朱砂的水至少超过一个月了,这才变成现在这幅行尸走肉的模样,而你则说,自己来了几天,为了怕他们察觉,也装成这幅模样,这群人不傻,不可能不知道服用此水多久之后人才会产生这种症状,这是第一个最大的漏洞。你还说自己跑不了,这个村子不是四面环山,在川西北都是丘陵地带,戏班子充其量30个人,不可能将村子围个水泄不通,所以,一个腿脚灵活,思维正常的人,要跑出去不难,这是第二个漏洞。” 喜凤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笑容。 “其他的就不要一一列举了吧?”刑仁举摇头,“话说得太多,容易口干舌燥,我也容易发火,我可不想对一个女孩儿动手……” “女孩儿?”喜凤哈哈大笑,“你奶奶我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了,看不出来吧?” 刑仁举摇头:“别演了,你这句话说出来也是个漏洞。” 喜凤一愣,脸上全是疑惑,不明白自己的一句谎言明明才开了个头,为什么会被立即揭穿? 刑仁举上前两步:“你撒谎说自己八十九岁了,无非想告诉我,你自己会炼丹,你已经找到了返老还童的办法,所以戏班子的人才会老老实实的服从你的命令,你在他们眼中就和神一样,对吧?” 喜凤没有应声,但也算是默认了,不过却在心中不断猜测着眼前的刑仁举到底是谁? 刑仁举叹气:“你先前说了一句,让人去告诉你的干爹。那个老头儿我昨天见过,充其量也就是六七十岁的样子,而你刚才又准备说自己八十九岁了,你的手下也都知道这件事,但是一个八十九岁的老太太,叫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叫干爹,这不是前后矛盾吗?你总不至于圆谎说,你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吧?既然你隐藏了身份,你就无法用你懂得返老还童这一招来吓唬其他人了,这又是矛盾的地方。” 喜凤就那么看着刑仁举,一直看着,看了许久才开口问:“你到底是谁?” “你们现在束手就擒,我将来还可以帮你们求求情,否则的话,就你们的所作所为,下场都是吃枪子。”刑仁举指着那口井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蔡村的井下有一条矿道,一条水道,矿道是开铁矿所用的,但在百年或者更早之前被封起来了,不过在铁矿之中,还藏着另外一个能出上品朱砂矿的地方,你们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这个消息,于是便来到了蔡村。” 喜凤点头:“行了,你的确厉害,我佩服之极,看来你真的不是普通人,你从水中推测到了下面有朱砂矿,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你怎么能知道下面还有铁矿?” “西南铁唐!”刑仁举一字字念道,“你不可能不知道这四个字吧?在西南最有名的铁匠就是唐家,而唐家就在青莲镇一带,虽然已经消失了百年之久,但我得到的消息是唐家的后人依然在这一代活动,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他们的。” 喜凤皱眉:“什么西南铁唐?” 刑仁举摇头:“既然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敢来动唐家的东西,毫无疑问,下面铁矿肯定是属于唐家的,唐家几百年以来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你动了他们的东西,你们估计也活不长了,听我一句,收手去报官自首吧,落在官府的手里,总比落在唐家的手里好得多。” “笑话!”喜凤怒道,“我就不信,你一个人真的能斗得过我们所有人!来人啊!快来人!” 喜凤在那高喊着,声音在村子中回荡着,可没有人应声,整个蔡村如今除了风声之外,喜凤就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转身就朝着院落外狂奔而去,四下找着喊着。 而刑仁举就慢慢跟在她身后,看着喜凤慌不折路的样子。 虽然刑仁举较为镇定,但也奇怪为什么戏班子里面的其他人也都会在突然间消失不见。 可是没多久,意外再次发生,走在刑仁举前方十来米开外的喜凤突然全身一震,紧接着转身看着刑仁举,然后低头从自己胸口拔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因为刑仁举与喜凤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的关系,他根本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只看到拔出那东西之后,喜凤双眼一翻,径直倒地。 刑仁举知道有人埋伏,立即朝着旁边的矮墙下方滚去,刚离开自己先前所站的位置,侧头便发现在那里的地上多了两根细小的铁针。 “西南铁唐?”刑仁举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后立即看向四周喊道,“我不是敌人,我要见西南铁唐的当家!” 刚说完,又是两枚铁针从不远处草丛之中射出,正中刑仁举的胸口。 没等刑仁举拔出铁针的一刹那,他眼前一黑,手脚也变得麻木,紧接着晕了过去。 当刑仁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虽然头脑已经清醒,但四肢依然僵硬发麻无法动弹,而且还被五花大绑,再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村子那个平坝之中,自己周围躺满了被五花大绑的假扮戏班子的那群匪徒们。 平坝四周点着篝火,篝火旁还站着无数穿着麻衣,手持火把的人,刑仁举看着那些人觉得眼熟,定睛一看,才发现举着火把的不是其他人,正是那些原本已经中了朱砂毒,本应该神志不清的蔡村村民! 刑仁举挣扎着起来,看着四下,发现村民们都恢复了原本的神色,将他与其他戏班子里的人团团围在平坝之上,而喜凤和她那个所谓的干爹则被绑在平坝中心的一根木桩之上,在木桩周围放置着柴火,看样子村民似乎是想烧死他们。 “看来都到齐了,你们应该再没有同伙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平坝后方的人群之中传来,“你们显然只是一伙笨得不能再笨的毛贼,几百年以来,敢到蔡村打这口井主意的人不少,不过都是有来无回,你们竟然连这点都不知道,我只能送你们四个字——死有余辜。” 刑仁举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立即昂头四下找着,看着。 随后,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唐家侍奉的是火神祝融,算起来也到了火祭的日子了,就先从那对贼父女开始吧!” 女人说完,人群中便走出一个身着麻衣,却敞着胸口的大汉,大汉提着火把要上前点燃喜凤周围的柴火,刑仁举立即起身喊道:“我是山海关久安当铺大朝奉刑仁举!我要见西南唐家的现当家!” 大汉停下了点火的动作,看着刑仁举,周围的人也都将目光投向他,没人说话。 刑仁举紧接着又重复一遍先前的话,正要说第三遍的时候,一个样貌妖娆,盘着头发,发插黑铁发簪,双手手腕,双脚脚踝都戴着黑色铁环,身材异常苗条的女人从人群之中缓缓走出。 第三章:当家的 “刑仁举?大朝奉?”妖娆的女人昂头看着刑仁举,又指着木桩上的喜凤和其干爹,“你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刑仁举摇头:“我是不是他们的同伙,我想,你们应该心知肚明,我从进村开始,就被你们监视着,确切的说,应该是你们的人把我救回来的,但至于为什么救我,我不知道。” 妖娆女冷哼了一声:“你猜错了,把你带进村子里来的人,不是我们的人,但我知道是谁。” 刑仁举立即糊涂了,因为这个女人眼前没有必要隐瞒,这么说,昨日自己中暑之后,救自己的另有其人,会是谁呢? 就在此时,刑仁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那妖娆女子,问:“你们不是西南铁唐的人!” 妖娆的女子蹲下来,托起刑仁举的下巴,像猫一样凑近闻了闻他的嘴,低声道:“对,我们不是,但这没关系,只要其他人以为我们是,那就行了。” 说罢,妖娆的女子起身来,抬手一挥:“时辰到了,开始吧。” 话音一落,麻衣村民们将散在周围的戏班子演奏者们往中间的柴堆之上扔去,还清醒着的演奏者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都在那苦苦哀求着,有些胆小已经嚎啕大哭,抽泣着哀求,极少数的两个人已经屎尿齐崩,吓得浑身抽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刑仁举被扔在最外围,随后周围的那些麻衣村民开始提着火油桶走上来,朝着那些演奏者和柴堆之上浇洒着火油,周围人哀嚎声一片,但刑仁举却突然间冷静了下来,下意识抬眼看着自己跟前那个半遮面的麻衣村民。 原因很简单,因为跟前这个人淋在他身上的不是火油,而是水,而且是混入了其他某种东西的水,因为水有一股刺鼻的气味。 半遮面的那人朝着刑仁举眨了下眼睛,待两侧的人浇完火油后,低声说道:“贴地趴下。” 说完,那人提着空桶离开,返回人群之中,远远地看着。 刑仁举下意识看着站在戏台之上的那个妖娆女子,女子带着一种怪异又兴奋的笑容,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低声在那像是念咒语一样念着他听不懂的话,随后又在那手舞足蹈地跳着,口称自己已是祝融上身,要严惩这些恶徒。 舞蹈持续了一阵之后,妖娆女子突然间停下来,单手一举,戏台旁边的一个人扔过去一个火把,她紧紧抓住,对天长啸一声,随后将火把直接扔在了柴堆之上。 火把落进柴堆,因为火油的关系,瞬间燃烧起来,火焰立即蔓延开来,周围的麻衣村民也在妖娆女子的引领下,开始跳着那怪异可怕的舞蹈,口中发出类似风吹火焰的“呼呼”声,随着火势越来越大,火堆中的人叫声越来越惨烈,他们的舞蹈动作也就越来越疯狂。 刑仁举趁着这个机会将脑袋和身体不断朝着柴堆下面钻去,用身体将周围的人和柴火都拨开一部分,虽然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身边,但并没有烧着他身体的任何部位,刑仁举知道这完全与得益于半遮面那人给他淋下的那桶带酸味的水。 但是周围的气温迅速升高,刑仁举的意识也变得模糊,他知道,就算自己没有燃烧,身在高温的火焰之中,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听到周围有人喊叫,随后是大批人离开的脚步声,再然后便是有人冲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抗起他朝着远处的林子中撒腿跑去。 被扛在肩头的刑仁举,微微抬头朝着身后看去,看到在那平坝之上那个柴堆的火焰已经腾起好几米高,毫无疑问,除了自己之外,喜凤和其他戏班子的人已经全都烧死了。 扛着刑仁举的那人健步如飞,在丘陵地带行走如履平地,跑了一阵之后,那人刹住脚步停下,将刑仁举放下,让他站在一个水塘边上。 就在刑仁举准备道谢的时候,那人却直接一把将刑仁举推进了水塘之中。 刑仁举落入水塘,在其中挣扎着,闻着水塘中也有一股刺鼻的怪味,如同先前那人淋在自己身上的那桶水的气味一样,就在他挣扎着从水中冒出来的那一瞬间,却看到那人已经蹲在水塘边上,瞪眼看着他,同时问:“你是刑仁举?” 刑仁举用手抹去脸上的臭水,呸了两声后,回答:“我是山海关久安当铺的刑仁举,你是谁?” 那人摘下自己半遮面的那块布,又摸索着脸颊一侧,随后将易容的面具直接取了下来,露出一张漂亮纯真的面孔,笑道:“我就是你想找的西南铁唐的当家人。” 刑仁举看着眼前这个有着纯着面孔,年龄看起来不过20岁左右的女孩儿,还有她那与头部很不协调的魁梧身躯,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女孩儿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将衣服中那些填充物取了出来,顺势也脱下了那身宽大怪异的麻衣,随后叉着腰站在那,冲着刑仁举笑着。 可即便这样,刑仁举还是在摇头,因为这个女孩儿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能扛着自己跑那么远?而且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女孩儿看出了刑仁举的疑虑:“西南铁唐家的人都是这样,算是天生神力吧,就算不是,也必须从小锻炼,所以,我们的身高都不高。” 女孩儿挽起袖子,带着自信的笑,给刑仁举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刑仁举这才相信,往上爬的同时,问:“昨天是你救了我?” “对。”女孩儿书旗一根手指头,顶着刑仁举的额头将他顶回池塘之中,“至少再泡一刻钟,然后跟我去河边清洗,否则的话,你的皮肤会溃烂的。” 刑仁举微微点头:“这是什么水?” “这原先是石灰池,多年来石灰基本上都沉淀下去了,加上后来村里人将废水倾倒在这里面,因为有石灰的关系,无法形成沼气,不过却可以阻燃火油。”女孩儿说完,表情一变,很认真地说,“我叫唐夏霜,我也不知道我是西南唐家的第多少代传人,也不知道是多少代当家的,因为西南铁唐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刑仁举一愣:“啊?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为何?” 唐夏霜冷冷道:“民国二年开始,军阀混战,家里人要不是被抓了丁,要不就是被抓去什么兵工厂里面干活儿,一直到前年,我才发现,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刑仁举摇头:“对不起,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会坐以待毙?” “树大招风。”唐夏霜苦笑道,“清末的时候,唐家就忘了祖训,开始壮大自己的买卖,与炮哥会有了直接接触,广收门生,扩大自己的势力,但是你不管再怎么扩大,你都比不过那些有兵有枪的大帅们,今天东边来个大帅,明天西边又来个大帅,今天问你要钱,明天问你要人,到头来,什么都没了。” 刑仁举微微点头:“难怪那年我在孝城遇到了定波兄的时候,他为何要一语不发,只喝闷酒,原来是这样,他当时还说,也许以后西南铁唐的当家人都会是女子,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了,是因为原先唐家的规矩是当家人绝对不能是女子,后来传了女子的话,外人也不得而知,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唐家的女人身上。” 刑仁举所说的“定波兄”便是上一代的西南铁唐当家人唐定波,他曾经在孝城救过唐定波,后来唐定波也去过山海关下的久安当铺探望他,并告诉他,如果有困难,可以随时去川西北找他。 这就是刑仁举之所以要千里迢迢来这里的原因。 唐夏霜只是微微点头,也不再说话,等着一刻钟过了之后,这才带着刑仁举去山下的那条盘江支流小河中仔细清洗,同时才道出那些冒充西南铁唐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唐家的所在的村子早在十年前就毁于战火之中,后来冒险迁移到才了蔡村,原因有两个,其一是唐家祖辈铸铁所用的铁矿就在蔡村之上,那个大井就是矿井的入口;其二,蔡家算是唐家的远亲,确切说,应该是百年前唐家的一个分支,为了这口铁矿才改姓为蔡,守护铁矿,目的就是不让外界人知道唐家铸铁的来源。 刑仁举在树丛中穿上唐夏霜弄来的衣服时,同时问:“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简单,唐家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蔡家人想要继承唐家的一切,但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唐家的手艺,而铁矿他们又直接卖不出去,不过他们发现在铁矿周围,还有丹砂矿。”唐夏霜背对着刑仁举站在那,“可惜的是,他们也没有打磨丹砂矿的手艺,只得去外面寻找卖家,大概是五年前,第一批买家来了,那批卖家认为蔡家人老实,决定霸占这个矿井,蔡家人则发现这批买家很有钱,于是在买家对他们下手的当夜,先把那批买家给制服了,第一次杀人越货他们就尝到了甜头,便决定以此为生。” 随后短短一年内,蔡家人杀掉来这里探寻丹砂矿的五批买家,官府方面也派人来调查过,但最后都无功而返,因为蔡家人将自己装成了受害者,让官府都认为是买家占了他们的便宜后逃离。 不过,蔡家人清楚丹砂矿的意义,他们需要人帮助他们开采丹砂矿,因为他们自己要从头学起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蔡家人开始派人外出,在各处有针对性地散播这里存在丹砂矿的事情,吸引懂行的前来,帮他们开采的同时,他们也故意伪装成被那些心怀叵测的买家控制,等那些放松警惕之后,再寻找合适的机会一网打尽。 刑仁举换好衣服后,走出来:“一个活口不留?” 唐夏霜道:“一口不留,不管男女老少,全部杀死,开始还用刀枪,后来干脆直接烧死,说什么祭拜祝融,虽然唐家是供奉火神祝融,但从来不会用活人来献祭,他们这样做,是想让外界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经几乎消失的唐家所为。” 刑仁举又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说起来就很复杂,我父亲姓唐,但我母亲姓蔡,我生下来之后,因为唐家已经开始逐渐走向没落,于是我爹在当家的指示下,将我母亲和我送走,送到成都久住了一段时间,随后再回来,回来的时候就直接回到了蔡村,对外宣称,我娘是在成都嫁了人,生下了我,与唐家无关,蔡家的人也没有闲心调查这些事情,在我懂事之后,当家的就一直偷偷教导我,为西南铁唐留下最后一颗种子,我们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江湖门派,只是一群手艺人而已,但可悲的是,忘了在乱世之中隐藏自己。” 刑仁举微微点头,正要开口再问的时候,唐夏霜却是先发问道:“刑先生,当家的曾今也交代过,如果你有一天来这里寻求帮助,唐家上下必须鼎力相助,你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你,我一定尽全力。” 刑仁举眉头微皱:“你不需要我帮助你解决蔡家的事情吗?” 唐夏霜却是冷冷问:“他们有几百人,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解决?去报官?官字两张口,加上蔡村有几百嘴巴,他们信谁?乱世之中,当官的都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我帮你,并不需要什么交换条件,唐家讲信用的,当家说过的话,一定算话,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唐夏霜的言语之中透露出的那种冷静和老道,让刑仁举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西南铁唐会变成今天这样,更没有想到唐夏霜根本不让他帮助重振唐家,这让他内心很是不安,反而觉得有些对不起上一任当家唐定波。 不过,唐夏霜说得对,他以一己之力又能做的了什么呢?对方那可是上百人呀,而且都是些已经泯灭了良心的疯子。 唐夏霜看着刑仁举:“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刑仁举思索了半天,从贴身的衣服夹层之中抽出了一双筷子:“帮我藏一双筷子。” “筷子?”唐夏霜皱眉,“什么筷子?” 唐夏霜接过筷子的那一刻,下意识道:“铁筷?” “嗯。”刑仁举点头,“是定波兄帮我打造的铁筷,周围有机关,必须要按照正确的方式转动筷子上面的机关,才能拿出其中的东西,这里面的东西是……” “我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唐夏霜立即制止刑仁举说下去,“我只想知道,你想让我怎么藏,藏多久?到时候是你亲自来取,还是其他人来取?如果是其他人来取,他会什么,我又应该怎么回答?” 刑仁举摇头:“我不会来取,我也希望不会有人来取,但觉得那不可能,不管我布置有多周密,总会有人解的开,所以,只要有人来找你或者你的后人要这双铁筷子,你就给他,所以,你得活着,你得儿孙满堂,你的重振唐家。” 唐夏霜深吸一口气,明白刑仁举的用意是为何,他不想唐夏霜在困境之中自暴自弃。 刑仁举看了下远处的村庄:“你在这里等着,不要离开,一个时辰左右,我就会回来。” 唐夏霜点头,刑仁举飞速离开,一个半时辰之后,刑仁举返回,手里还拿着一个用布匹包裹着的东西。 唐夏霜看着刑仁举递来的那东西,问:“这是什么?” “丹砂。”刑仁举认真道,“这是我在一个时辰内,在矿井内能找到的最好的丹砂,你藏好这块丹砂,有机会去成都找到供宝斋的万小宝,然后他会给你一笔钱。” 唐夏霜眉头皱起:“你在可怜我?” “等价交换。”刑仁举摇头,“你别误会,这是规矩,你帮我藏东西,我必须给你钱。” 唐夏霜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块丹砂:“我能问一下吗?这东西值多少钱?” 刑仁举看着那块丹砂道:“很多钱,足够你重振唐家的钱,你自己保重。” 刑仁举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唐夏霜问:“你去哪儿?你就不想知道,我会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吗?” “我要去湘西。”刑仁举停下来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会回来取东西,我也希望永远都没有人来取这件东西,所以你藏在什么地方我不想知道。” 唐夏霜举起那双筷子:“那我不如把这双筷子熔了!不是跟简单直接吗?” 刑仁举转身道:“那你就惹上大麻烦了,因为我会将留下其他的线索,让来找这件东西的人知道,这个物件在你们唐家的手中。” 唐夏霜紧紧攥着筷子:“刑仁举,你是什么意思?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刑仁举平静地说:“当家的,我懂你为什么不愿意重振唐家,可是你也应该懂我为什么要这样多此一举,有些东西虽然不能现世,但也不能让它永远都尘封在历史当中,也许你还是不懂,那很好,那就永远不要懂。” 刑仁举说完转身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树林当中。 唐夏霜站在那,一直等到刑仁举行走的动静彻底消失之后,这才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头仔细看着。 此时,从另外一侧的树上跳下了那个妖娆的女子,女子慢慢走到唐夏霜身后不远处停下,低声问:“当家的,要带人去追吗?他可是个人才。” 唐夏霜露出个怪异的微笑:“不用了。” 妖娆女子探头看着她手中的筷子,唐夏霜则是扭动了几下,将筷子打开,看都不看,又道:“和我猜想的一样,这双机关筷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个刑仁举很聪明,他已经把东西藏起来了,就在蔡村,应该在矿井里面。” 妖娆女子微微点头:“当家的,他到底要藏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昨天你要说有个大买卖送上门来了?” 唐夏霜把筷子递给妖娆女子:“上一任当家的死前说过,如今天下知道奇门在何处的,只有刑仁举。” 妖娆女子道:“您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把线索藏在了蔡村,我们顺着线索找下去,就可以找到奇门?” 唐夏霜笑了:“你觉得呢?吩咐下去,搜索全村!” 唐夏霜说完,带着期待的笑容朝着矿井的方向走去,妖娆女子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刑仁举离开的方向,这才快步追上唐夏霜。 而在远处的黑暗中,潜伏在一颗树下,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刑仁举慢慢起身,却是笑了。 第四章:内讧 时间,现在。连九棋来到哈尔滨前一天,中国渤海湾,某艘大型货轮之上。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生,就有人死。” 货轮底舱内,凡孟跪在那,双手高举着那块玉璧,听着站在自己跟前,西装革履的连九棋的话。 凡孟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他从来没有这样怕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身上没有缺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一眼就能把自己心思彻底看透的人。 所以,他连抬头扫一眼连九棋的勇气都没有。 底舱之中,除了连九棋和凡孟之外,没有第三者,当连九棋从铁梯上走下之后,原本关押着凡孟的其他人都在他的手势下径直离开。随后连九棋松开了凡孟的反绑在铁椅上的双手和双脚,紧接着便说了那句话。 这句话之后,凡孟跪了下来,高举双手将玉璧奉上,就如同是一个低贱的草民正在叩见皇帝一般。 连九棋说完,走到凡孟的身后,慢慢坐在了他先前坐过的那张铁椅纸上。 凡孟则立即跪在地上挪动着身体,面朝连九棋,但还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所说的事情经过,我都听过录音了,你很聪明,不,应该说,你很卑鄙。”连九棋看着跪地的凡孟,“你应该是那种除了好事之外,什么事都敢做的人,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连自己心爱女人性命都可以不顾的人。” 凡孟浑身抖着,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 连九棋笑了一声:“别这样,别害怕,我是在夸奖你,你先前也认识我那些手下了,他们虽然在外面干活儿的时候,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可当他们回到家中,一个个都会变成好人,比如慈祥的爸爸呀,疼爱自己兄弟姐妹的大哥呀,唯独你不一样,你虚伪,下贱,恶心,卑鄙……你就是一个由所有贬义词组成的多细胞生物。” 凡孟使劲点着头,真把连九棋的话当做是一种夸奖。 “抬起头来。”连九棋说完,看着凡孟缓缓抬头,抬起来那一刻,他又立即将目光移向地面,不敢与连九棋那犀利的目光碰撞。 连九棋道:“你这种人百年难遇,所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还得帮我做事,知道吗?你愿意吗?回答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几分钟前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凡孟使劲点着头,随后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回答:“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为您做所有的事情,赴汤蹈海,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连九棋听完点着头,四下看着,随后目光投向旁边的一个铁桶,他起身来将铁桶拎过来,抓起旁边的一瓶水手没喝完的烈酒倒进去,随后用打火机点燃。 做完那一切之后的连九棋,用脚将铁桶踢到凡孟的跟前,淡淡道:“火海没有,火桶有一个,来,给我看看,你是怎么下火桶的。” 凡孟愣住,目光慢慢移向跟前的火桶,此时的他,吓得连吞咽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这么做,不表露自己的忠心,那么接下来真的可能会被他们杀死,扔进海里喂鲨鱼。所以,迟疑了几秒之后的凡孟慢慢地凑近了那火桶,随货闭眼,咬着牙就准备将双手放进去,就在此时,连九棋抬脚挡住了他即将放入火桶中的双手。 “谢谢,谢谢老大,谢谢老大。”凡孟立即感谢道,又开始磕头。 就在此时,连九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按进了火桶之中,死死压住,凡孟在那惨叫嚎叫着,不断挣扎着,但都无法挣脱开连九棋。 过了十来秒,连九棋这才松开凡孟,用旁边的矿泉水浇灭他燃烧的头发,再一把抓起捂住脸的凡孟,冷冷道:“把手放下来。” 凡孟咬牙忍着,将手慢慢放下来,连九棋看着他那张烧伤面积达百分之八十的脸,笑了。 “很好。”连九棋用手背轻轻挨了一下凡孟烧伤的脸,凡孟浑身抖了下,连九棋又道,“现在,你爹妈都不认识你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你在这个船上只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喝酒,第二抽烟,目的就是让你的嗓子发炎,我会让医生拖着不让你死,但会开一些让你的声带永久性受损的药,一个月之后,我希望看到一个全新的你,希望到时候,你更卑鄙,更无耻,更下贱。” 痛得已经完全快失去神智的凡孟,竟然在此时还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轻声道:“谢谢老大,我一定不会辜负老大。” 连九棋松开凡孟,看着他贴着船体墙壁慢慢滑下去,随后整理下自己的西服,转身大步离开:“你真的连一根狗毛都算不上,以后你的代号就叫狗毛了。” 凡孟靠在那,抬起手去,轻轻摸着自己的脸,同时还自言自语地说着:“好,狗毛,我以后就叫狗毛。” 说着的同时,凡孟还伸手去抓落在地上的那块玉璧。 随后,连九棋的脚步声和笑声持续不断地回荡在底舱之中,钻进凡孟的脑子里面,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走上甲板的连九棋,看着雾茫茫的大海,抬手看表,随后道:“准备船,送我靠岸,再给订去哈尔滨的机票,越快越好!” …… 距刑术从师父郑苍穹那得知连九棋之事,已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以来,刑术除了找朋友调查西南铁唐家的后人之外,剩下的精力全用在了调查连九棋这个人身上。 可是,无论刑术从哪个渠道调查,都没有查到连九棋的准确消息——警方的户籍系统中这个人已经被销户了,也就是说,在官方记录中,连九棋已经是个死人。 问题随之又出现了,是谁帮他销户? 刑术拿着电话,耐心地听着电话另外一头傅茗伟翻阅资料的声音,许久,傅茗伟才接着说:“确切的销户准确时间查不到,应该是1980年,当时销户前需要报备简单资料,报备的时间在1980年的夏天,不过同一年的冬天,连九棋的户籍所在地派出所意外失火,没有出人命,但是档案室全部被烧毁了,后来虽然查清楚是有人故意纵火,但没有抓到人,成为了当地派出所的一个丑闻。” 刑术听完后,问:“没有其他的办法查到谁给他销的户口?” 傅茗伟道:“那个年代没有电脑,所以档案库被焚烧之后,后续的资料都是当地派出所重新登记记录的,因为连九棋已经销户了,而且家里没有其他的人在,他母亲在文革期间过世,他父亲在他死后失踪了,现在来看,应该是他父亲替他销户的。” 刑术问:“他结婚了吗?” 傅茗伟回答:“官方记录上是没有。刑术,你为什么要查这个叫连九棋的人?出什么事了?” 刑术迟疑了下,回答:“现在还不清楚,我只能保证,该通知警方的时候,我一定会如实告知。” “好,我信你。”傅茗伟说完,原本想客套两句挂电话,可目光又投向了桌子上万清泉的资料上,于是问,“刑术,你认识一个叫万清泉的人吗?” 刑术一愣,随即道:“你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认识?” 傅茗伟笑了:“看来你是认识,这个万清泉是河南一带有名的收藏家,是你们那个行当的人,一个月前他在家中被害,凶手所用的手法很残忍,也很离奇,我只是想,如果你认识,也许你能提供些资料给我。” 刑术听完后,平静道:“傅警官,我先前已经说了,我只能保证,我该通知你的时候,一定通知。” 傅茗伟清楚刑术的性格,只得道:“好吧,我知道了,再见。” 傅茗伟挂了电话,坐在他对面的吴志南立即问:“怎么样?” 傅茗伟摇头:“刑术肯定认识这个叫万清泉的人,他们这一行很重辈分,万清泉应该算是他的前辈,说不定与他师父郑苍穹有什么联系和交际,你马上联系下陈泰东,让他来一趟。还有,你想办法去调查下那个叫连九棋的人,查得越详细越好,最好去他的老家走访走访,也不远,他老家就在呼兰。” 吴志南点头:“我分身乏术,如果连九棋的事情不算是咱们公家事,我就让吴志海去查一查,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傅茗伟道:“行,抓紧时间。” 傅茗伟和吴志南分工协作,各自调查的同时,坐在当铺中喝着茶的刑术,在拨打了数个电话之后,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连九棋突然出现,是回来报复的吗?而且他已经表明了自己是为了奇门而来,否则的话,他不可能给刑术看那三件东西,那个柳木手掌代表了他的身份,千年乌香筷赝品则代表着他这个逐货师的目的是为了奇门,至于那张九子图是什么,刑术并不清楚。 没有搞清楚眼下情况的前提下,刑术并没有告诉郑苍穹九子图在自己这里,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他判断出那本《九子图》是真的,并不是赝品。 但是《九子图》与奇门有什么关系?还有,先前那几个电话,让他确定了九子之中活下来的人不多了。 佛山雀叶素心、青肚皮马归远、铜长城伍自安都已经先后死去,传闻叶素心是在香港死去的,原因说法不一,而马归远和伍自安则是病死的。加上刚刚被谋杀的万清泉,九子当中已经死了四个。 剩下的五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师父,一个是成了警方顾问的陈泰东,还有一个是叶素心的老公,而幽州王钱修业则是当年提出编写《九子图》的人,也是九子当中年龄最大,辈分最高的人,至于那个小青莲唐思蓉,就更奇怪了。 因为刑术调查西南铁唐家后人的时候,有朋友的准确消息说,要找唐家后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唐思蓉。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九子图》、奇门有着关联,而且刑术更清楚,师父郑苍穹对自己有所隐瞒,原因很简单,郑苍穹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自己年龄大了,想出去旅游,于是在某个傍晚就独自离开,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临走前,郑苍穹留下纸条告诉刑术,让他有事可以去找墨暮桥,并一再叮嘱,墨暮桥和马菲是眼下刑术唯一能相信的人。 坐在当铺中的刑术,看着跟前摆着的那本《九子图》,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刑术现在可以断定一件事——将所有的人和物件整合在一起,应该可以拼出一个完整的事件,可他还差线索,还差很多很多的线索,同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做第一步,是继续追查连九棋呢?还是马上前往四川? 如果要前往四川,刑术已经打算一个人前往,不过他依然需要后援,强有力的后援。 所以,在几个小时后,刑术驱车来到了墨暮桥的“家”,这个所谓的家,只是哈尔滨郊外的某个农家小院,一栋主楼带两座小楼一个花棚一个池塘,外面还有一个院子,加几亩地。 刑术按照电话中墨暮桥的指示开到了这个院子内,进去之后抬眼就看到了那座小楼,知道那是居住的地方,随后听到其他两座小楼中传来的牲畜叫声,远处的花棚内晃动着两三个人影,随后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手中还拿着刚采摘出来的反季节蔬菜。 刑术下车,看着院子中混种的白桦树、松树和部分果树,旁边的池塘中还游动着观赏锦鲤,还有远处的田中那些旱稻,他在判断着这个墨暮桥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从来没有从郑苍穹那里听说过还有墨暮桥这样一个人,在行当内也没有人认识墨暮桥,这个名字对他和他周围的人都太陌生了,但关键在于,就是这样一个神秘的人,竟然能和上了年纪的郑苍穹称兄道弟。 “来了?身体好点了吗?”马菲从主楼之中走出,朝着刑术径直走去。 刑术站住,看着马菲,觉得此时的马菲与从前那个总是会隐藏自己身份的女人太不一样,而且疑点也诸多,例如她说自己国际刑警的卧底,即便是真的,她那神乎其技的易容术是从哪儿学到的?国际刑警应该不会聘任好莱坞特效化妆师来教导他们吧?如果是那样,警察破案倒是简单了。 刑术点头:“好点了,墨暮桥呢?” 马菲转身看向楼内:“在玩游戏。” “玩游戏?”刑术皱眉,“他倒是挺有闲心的。” 马菲笑了:“他这人就这样。” 刑术朝着屋内走去:“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对他很了解,你们以前认识呀?” 刑术的语气让马菲很是不快,但她也没反驳刑术,只是笑了笑,跟着他走进主楼。 刑术一进屋子,就看到墨暮桥坐在电视跟前,拿着游戏手柄正在那里玩游戏,而且还戴着耳机。 马菲上前问:“刑术,你喝点什么?” 刑术摇头:“我还有事,长话短说吧,我打算……” 刑术话没有说完,坐在前面背对着他,一直戴着耳机的墨暮桥却先一步说:“你最好不要一个人行动。” 刑术看着墨暮桥,对这个人更感兴趣了,自己还没有开口,他就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难道这小子有读心术? 墨暮桥继续玩着游戏,不摘耳机也不转身:“虽然我可以当你的后援,但是我不赞同你单独行动,我建议,你还是和我、马菲以及其他你挑选出来的人一起行动,人数最好不要太多,不能超过五个人,你的好朋友阎刚挺靠谱的,还有一个叫白仲政的,这个人就算你不带着他,他也会想办法跟着你,所以,这次去四川,最好的人选就是这五个人。” 马菲在一旁看着刑术点头,她非常赞同墨暮桥的提议。 刑术慢慢蹲在墨暮桥的旁边,问:“为什么?或者说,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墨暮桥笑了:“因为现在的我比现在的你,更冷静。” 马菲在后面道:“刑术,你现在面对的是库斯科公司,他们不是一般的公司,他们是专业寻宝人,拥有准军事化的人员和装备,而且在全球范围内都有办事处。” 刑术盯着电视机,冷冷道:“我没问你,马菲,别忘了,在几个月前,咱们还是敌人,我至今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警方的卧底。” 墨暮桥终于放下游戏手柄,扭头看着刑术:“我知道,你想悄悄去四川,因为你判断出凡孟会想办法从玉璧上得到线索,接着去找西南铁唐家的后人,你的目的是想悄悄跟着他们,你的理由也是你一个人方便,不容易暴露。” 刑术冷笑道:“墨先生,你这么聪明,要不你直接告诉我,奇门在哪儿?我也不用再查找了。” 墨暮桥不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道:“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跟踪他们不会被发现?他们是傻子还是白痴?我相信,库斯科公司上上下下的每个人都能背下来你的样貌和资料,他们是专业的,不是一般的街头混混,你要贸然前往,唯一的下场就是人间蒸发。” 刑术调侃道:“我一个人死,也比一群人死要好吧?再说了,这是在咱们中国的土地上,我要是撑不住了,我会报警,有英勇的人民警察呢。” 站在后方的马菲终于忍不住道:“刑术,我们都很清楚上次湘西的事情对你的打击非常大,但这不是你独自去送死的理由,我们必须要有周密完善的计划,互相能信任的团队,否则的话,贸然前往……” 刑术起身:“会人间蒸发对吧?虽然我师父临走之前再三告诉我,你们两人值得信任,也是现在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但是,我却不那么认为,因为我在你们跟前是透明的,但我对你们却是一无所知。” 第五章:刑术的伤 刑术的那番话,让马菲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身上的确有很多秘密暂时不能让刑术知道,而墨暮桥到底是个什么人,什么来路,想做什么,马菲都不清楚,她甚至认为郑苍穹知道的都不多。 因为她在与墨暮桥这个人“同居”生活的这一个月当中,发现这个人很奇怪,他好像什么都会,好像什么都懂,好像对什么都有兴趣,都有研究,又好像是目空一切,无欲无求。 所以,马菲对墨暮桥的看法只有两个人——彻头彻尾的怪人。 这个怪人,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面子,也不知道如何说好听的话,他只知道实话实说,直来直去,当然,这是没有伪装前的他,马菲亲眼见墨暮桥为了自己的兴趣,为了好玩,扮演过各种职业的人,他似乎很擅长也很喜欢这种游戏,因为他总是说:“人一辈子总是做自己,那该多无聊?” 从冰箱中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的墨暮桥坐回电视前,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拧紧的同时道:“你不是不信任我们,是你现在谁不相信,包括你师父郑苍穹。” 墨暮桥应该是这个屋子里,不,应该是这个行当内,为数不多敢对郑苍穹直呼其名的人,所以,站在他的角度,他无所顾忌。 “对,你又说对了。”刑术站在那,看着坐在地板上的墨暮桥,“我谁也不信任,所以,你们谁也不要跟着我,先前马菲说了,需要一个互相信任的团队,既然我不信任你们,这个团队也就不存在。” 刑术说完,转身便走,马菲试图拦下他,却被墨暮桥制止:“让他走吧,你也只能挡得住一时,我可不想你们打起来,把我这里的家具弄坏了,我还得重新买,多麻烦。” 马菲只得让开,然后看着刑术走向汽车,开车快速离开。 当刑术驱车离开,院子外面的公路上只留下一路烟尘后,马菲才道:“他的情绪和状态不好,你刚才那样,弊大于利。” “他都不就考虑全局的利弊,我还考虑他的感受?”墨暮桥拿起手柄继续玩游戏,“现在刑术的心里边,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还故意给自己假设了许多不存在的敌人,看谁都不顺眼,这是正常的,只有这样他才有动力继续下去,否则的话,他很可能丢下一切,开始逃避。” “动力?”马菲显得很疑惑,不过很快便明白了墨暮桥的意思,“你是指,贺晨雪的事情对他的伤害是最大的?” 墨暮桥道:“对,你不了解刑术,这是他这辈子所经历的第二段感情,第一段感情与这次的有点类似,所以,单单只是这件事,要自愈就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此时让他知道连九棋就是他父亲的事实,你认为他能承受吗?不可能,换做是我,我都无法承受,我会崩溃的。” 马菲明白了,刑术现在面临的是双重双倍打击——湘西事件中,一开始贺晨雪就从两方面背叛了刑术,加上未来刑术即将知道的连九棋就是自己的父亲,而郑苍穹对他的培养和照顾完全是出于赎罪考虑等一系列真相,这些事情混合在一起,等于是原本紧贴刑术的亲情和爱情都被人无情剥离,造成的创伤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愈合的。 马菲长叹一口气:“那我们怎么办?” “你这个人还真奇怪,你也不着急着急自己的事情,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想恢复身份?”墨暮桥终于扭头看了一眼马菲,“你现在要恢复身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不如利用你现在的身份,再去和库斯科公司的人尝试接触。” 马菲摇头:“他们不傻,之前一系列的事情足以让他们怀疑我的身份了,再者,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联系他们,我无法解释这个空白期我在做什么。” “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你可以说自己处于蛰伏期,是为了避开风头,至于在说什么,那就是在调查关于奇门的线索,同时你可以实话实说你已经接近了郑苍穹,但是没有取得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墨暮桥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当然,你也需要带礼物回去,我给你准备好了,你等着。” 墨暮桥说完进了屋,马菲好奇跟了进去,随后看到墨暮桥在床下面翻找了半天,翻出一个满是灰尘的箱子,随后墨暮桥只是简单地擦去灰尘,便将箱子打开,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中翻找着。 马菲看到那箱子中装着书、本字、笔、铃铛、拨浪鼓、螺丝刀、磁带、3.5寸盘等各种东西,当墨暮桥从箱子最底下翻找出那个线装册子并递给她的时候,马菲一愣,随即翻看,看了两页之后直接傻眼,问:“这是《九子图》?” 墨暮桥吃力地将箱子塞进床底下,反问:“你觉得呢?” 马菲摇头:“这应该是赝品,郑老爷子说过,真品到底在哪儿,他都不知道。” 墨暮桥打了个哈欠:“是吧?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不管怎么样,这至少算一份比较像样的见面礼。” 马菲拿着那本赝品,想了一会儿才道:“你是说,用这个东西吸引下连九棋的注意力?看看能不能把连九棋引出来?如果他真的在库斯科公司,那么他肯定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墨暮桥却是摇头:“不,按照郑苍穹当年的叙述,我的推测是,不离十,真正的《九子图》就在连九棋的手中。” 马菲道:“既然是那样,为何你让我拿着赝品回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连九棋当年活着从草原上离开,也许在那之前,亦或者之后,他拿到了真本,加入了库斯科公司,可是他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其他人,否则的话,库斯科公司怎么会放过中国这么大的宝库?”墨暮桥边说边朝着外面走去,“这么多年库斯科公司没有真正打中国的主意,我想应该与连九棋有关系,连九棋肯定不是库斯科公司的核心人物,但也算是个高层管理人员,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所以,当你拿着这赝品回去之后,库斯科公司为了尽快验明真假,一定会安排连九棋出面,即便你刚开始见不到他,但连九棋也会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主动接近你。” 马菲刚要说什么,墨暮桥驻足停下:“记住,你自己都无法证明自己是警察,他们又能从哪儿来找到证据来证明呢?如果他们可以找到证据来证明,那就说明国际刑警内部还有他们的人,到时候你完全可以抽身恢复身份,这样一来,你至少完成了其中一件事,对吧?” 墨暮桥如此仔细的分析,让马菲觉得由衷佩服,虽然觉得他与刑术有相同的地方,但更多的认为他比刑术要高明很多,甚至可以说,此时的墨暮桥也许正在饶有兴致地扮演着“刑术”这个角色。 马菲问:“你真的要我回去?” 墨暮桥摇头:“我没有资格要求你,我只是提议,告诉你也许可行的解决办法,在这种情况不是很明朗化的前提下,我计算的成功率只有40%,已经是最高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马菲点头,又问:“那你呢?你要做什么?” 墨暮桥喝了一口饮料,走向电视机跟前,拿起手柄,道:“玩游戏!” 说完,墨暮桥冲着电视剧咧嘴笑了。 …… 吴志南的车停在连九棋家老房子前的时候,同时也看到另外一辆还未上牌照的新轿车停在远处的一颗槐树下面。 吴志南并未立即下车,而是坐在车内观察着,他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也来连九棋的老宅探查,是敌人还是朋友? 就在此时,吴志南看到一个人从老宅院墙一侧翻了出来,当那个人稳稳落地之后,也发现了停在远处的吴志南的汽车,吴志南看清楚出来的人是刑术之后,立即开门下车,带着微笑朝着刑术走去,却是指着那辆新轿车问:“换新车了?” “对。”刑术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也不多说其他的话,直接就朝着汽车的方向走去。 吴志南站在那,想了下,开口又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这里?” 刑术站在车门前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你实际上是想问我来干什么,但你不好直接问,所以用了这种方式……有意思吗?” 吴志南笑了:“对,连九棋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查他?” 刑术冷冷道:“我要是知道他是谁,我还来这里干什么?我也不用低声下气地去问傅警官。” “低声下气?”吴志南有些惊讶刑术竟然用这个词,“喂,刑术,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刑术打开车门:“谢谢你的关心,再见。” 刑术发动汽车,倒车到主路之上,随后掉头飞快离开。 吴志南看着刑术的轿车远去,寻思了一下,朝着连九棋的住宅走去,看到住宅门口的那把锁都已经生锈了,看样子至少是好多年没有人住了,于是他从刑术先前出来的位置翻了进去。 当吴志南爬上院墙之后,却发现里面这个院子和他想象中大不一样——古色古香的平房,屋檐下还带着一道能让两人并行的走廊,廊檐之上的还挂着彩瓦,只不过廊柱上面全都是翻墙来这里玩耍孩子捣蛋留下的痕迹。院子中虽然全都是落叶,但看得出来,在这家人离开这里之前,将院落彻底收拾过一遍,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井然有序,摆在该放的地方,并不杂乱。 院落的南面种着一颗吴志南说不出名来的大树,但肯定不是院落外的槐树,在过去,槐树在哈尔滨一带并不常见,更不要说院落中的这颗大树。 快到夏季,那颗大树的枝叶已经变得相对茂密,再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变成一把巨伞,遮挡住院落上方大部分的地方,成为屋主纳凉休息的好场所。 吴志南拿着相机四下拍摄着,同时念叨着:“主屋,侧屋,鸡窝,猪圈,水井……连九棋家看起来还挺富裕的。” “是,他家以前是挺富裕的。”一个沉闷的声音从树后响起,吴志南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摸身后,却摸了个空——这是他当刑警多年的习惯性摸枪动作,至今都没有改。 随后,一个满脸长满老年斑,看模样土埋半截,带着半秃白发的老人从树后杵着拐杖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下吴志南,问:“警察?” 吴志南迟疑了下,微微摇头:“我是侦讯公司的。” “哦,私家侦探。”老头笑了笑,笑容转瞬即逝,“那你就算是私闯民宅。” 吴志南立即道:“对不起,我这就走。” 吴志南刚迈步要离开的时候,却停下来了,他觉得这个老头儿很奇怪,因为像这个年龄段,且生活在这种偏僻地方的老人,怎么会知道什么侦讯公司就是私家侦探? “不好意思。”吴志南转身看着老头,“没请问您是?” 老头人又笑了:“你比之前那个年轻人有礼貌多了,他在被我喝止之后,转身翻墙就走了,什么话也不说,很没礼貌。” 吴志南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那是我的朋友,算是朋友吧,他心情不太好,对不起,我替他道歉。” “这座院子的主人姓赫连,后来才改姓为连。”老人仰头看着那颗大树,“几十年前的某个夜晚,这座院子的最后一个主人跟着一群人走了,那是个雪夜,下了好大的雪,应该是那年最大的雪了,当时我正好路过他家门口,因为觉得好奇,就下意识看了下那群人,一共有9个人,有男有女,大多数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谁知道,他一去再也没有回来过,再后来有个大肚子女人来找他,说他的媳妇儿,回老宅子来取点东西,当时那个女人满脸泪痕,不过却有这家院子的钥匙,陪他同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嗯,我记得那个中年人那晚也来了,是那9个人的其中一个。” 吴志南不明白老人为什么突然间要说这个,但他还是默默记了下来,又问:“后来呢?” “后来那女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个院子也再没有住过其他人,但从法律上来讲,现在我是这里的主人。”老头儿笑了,看着屋内,“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吴志南立即道:“不用了,您太客气了,对了,您刚才说的这座院子的最后一个主人,就是跟着那9个人离开的那位,是不是叫连九棋?” 老头儿点头:“对。” 吴志南又问:“那她媳妇儿呢?叫什么?” 老头儿看着吴志南,过了几秒才回答:“好像叫龚盼吧?应该是,我听那个中年人是这么叫她的。” 老头儿说完朝着主屋走去,随后推门而入,吴志南站在那想了想,随后才走进主屋,但走进去之后,发现那主屋内空无一人,所有的家具之上都铺上了挡灰的白布,他下意识道:“老先生?爷们?咦?人呢?” 屋内没有人回答,吴志南从在屋内找了一圈,也到侧屋内看了看,但也没有发现那老头儿的踪迹,就如同是老头儿直接囤地亦或者隐身了一般。 逐渐地,吴志南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看着屋内的陈设也觉得无比诡异,他慢慢退出去,保持着最后那一丝丝镇定,翻墙离开,却在落地之时摔了一跤,一边拍打身上的泥土灰尘,一边朝着汽车走去,还不时回头看着院子大门口。 就在吴志南上车准备倒车离开的时候,他却看到那扇紧闭的大门缝隙下面,有个人影在那晃动,虽然他不确定那是不是那个诡异的老头儿,但他却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地方久留下去了。 吴志南的车离开院子外面之后,老头儿从墙头轻松翻落下来,随后用拐杖直接砸开了那把生锈的锁。 锈锁落地的同时,院门也缓缓打开,依然西装革履的连九棋出现在那,带着浅浅的笑容对老头儿说:“于叔,谢谢您。” 被叫做于叔的老头儿看着连九棋,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雪夜。那晚,他提着一盏油灯走在前侧,顶着风雪,引领着连九棋和九子走出村外,随后目送着连九棋与九子一起坐上那辆卡车消失在雪风之中。 于叔并没有想到,满脸笑意,还不断让他不要远送,应该回去避避风雪的9人,已经对赫连家这唯一的后人动了杀心,但他们掩饰得非常好,完美地骗过了于叔这个老江湖。 直到一个月之后,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连九棋半夜敲开祖宅的门之后,于叔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要要去报仇,却被连九棋制止了,因为于叔一旦启动他的复仇计划,九子就会知道连九棋还活着,以他们的江湖地位,连九棋很快就会面临第二次暗杀。 于叔想到这,缓缓摇头,叹气道:“这原本就是我于中原的职责所在,我守护赫连家几十年,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没有察觉出近在咫尺的杀机,我愧对赫连家的祖先!” 说着,于中原竟要向连九棋跪下去,在双膝快挨到地面的瞬间,被连九棋一把扶住,随后用力扶起来。 连九棋道:“于叔,你先前所做的已经弥补了当年的过错,当然,我也从来没有记恨过您,有些事连老天爷都阻止不了,更何况是你我。” 于中原转身看着大路的方向:“老爷,先前来的那个年轻人,真的就是少爷吗?” 连九棋也眺望着远方:“现在来看,应该是。” 于中原立即道:“老爷为什么不告诉小少爷实情呢?” “因为……”连九棋目光收回,看着于中原,笑道,“因为刀还不快,血还未热……老天爷还没有彻底睁眼!” 于中原看着连九棋,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第六章:远征的背后 第二天早晨,当刑术来到当铺前的时候,却看到门是打开的,他立即冲了进去,发现田炼峰正在屋内打扫着卫生,见他回来,立即迎上去解释说:“别误会,不是我自己硬要来的,是师父昨晚来了电话,让我今天来当铺开门,还说你这几天就会出远门,不能荒了当铺的买卖。” 刑术扔下背包,问:“师父从哪儿打来的电话?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田炼峰摇头:“不知道,他老人家没说,你知道他脾气的,还有……” 田炼峰看了一眼门外,就在刑术以为他要转达一些师父的话时,田炼峰却压低声音道:“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别生我气了,我这一年都给你免费打工,不要半分钱,好不好?” 刑术看着田炼峰那副小孩儿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上次我已经说过了,没关系,而且这个当铺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师父给的本金打下的基础,你既然是我师弟,按照师父的意思,买卖收入肯定是咱们俩对半分,虽然师父不会要我们的钱,但我们还是得从各自那一半中再拿出一部分来孝敬师父。” 田炼峰只是点头,刑术抓起背包,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挑选一些东西往里面装。 田炼峰站在柜台外面看着,问:“刑术,不是,师兄啊,你真的要出远门?” “对,我先去一趟北京,再去一趟佛山,最后再去四川。”刑术简单收拾完毕,又从旁边的柜子中拿出一个拉杆旅行包来,“我这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估摸着就算再顺利,也得一个月左右,说不定会久一点,家里就拜托你照顾了,有空你去看看我爸,还有,上次我告诉你的那个老中医,我已经说好了,你有空就去拿药,你爸那身体也得多注意。” 田炼峰眉头皱紧:“不是,你说的这些话,我怎么听起来像是在交代后事呢?” 刑术压住背包,有些无奈地看着田炼峰:“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你非得咒我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田炼峰立即摆手:“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觉得你说这些话听着就不吉利吗?你放心好了,你爸就是我爸,你放心去吧,等会儿,我这话听着怎么也不对劲呢?我呸呸呸。” 刑术看着田炼峰苦笑着摇头:“如果阎刚或者白仲政来找我,你就说我出远门了,他们要问我去哪儿,你就如实说,但转告他们,不要着急,我没事的,这次的事,我必须得一个人去处理。” 田炼峰点头:“电话联系吧,你要不多带几个充电宝?” “行了,别婆妈了,我走了,我买了动车票,差不多傍晚时候也就到北京了。”刑术背着背包,拖着行李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凡君一站在外面,虽然他还是以前那一身绅士打扮,但整个人的状态变得完全不同,没有了往日那股气势,背也微微驼起,完全是一副奴仆的模样。 田炼峰看到凡君一,深感奇怪,愣了两秒之后,立即拿起扫帚继续打扫卫生——如今的田炼峰,至少在郑苍穹几个月来的教导下,懂得了些他这个年纪应该明白的“人情世故”。 “凡教授,您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麻烦快点说,我赶时间。”刑术并未放下手中的行李,可当他说完后,却发现从凡君一身后的门口走进了贺风雷和艾星灵两人,两人的状态气色虽然比凡君一稍好,但也是满脸挂着焦虑。 刑术只得放下行李:“叔叔阿姨好,请进。” 田炼峰立即烧水准备茶叶,准备妥当之后,朝着三位客人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走向对面闻清斋内,进去之后顺手就将门给关上。 坐在柜台内的张大文见田炼峰走进来,立即站起来,满脸笑容问:“田老板,是不是又有什么好货?上次你出手的那个鼻烟壶,那可是真难得呀,您的眼力是见长呀。” 张大文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却发现田炼峰站在门口透过门缝朝着对面看着,他也立即凑过去:“怎么了?” 张大文刚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就被田炼峰一把推开:“别瞎看!” 张大文不乐意了:“你都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 田炼峰道:“那是我家的铺子,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张大文上下打量着田炼峰:“哟,你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当铺老板了?行当里谁不知道这当铺是刑术的,你想干什么呀?该不会是想谋朝篡位吧?” “扯什么淡呢!”田炼峰怒道,“我师兄要出远门了,我总是担心。” 张大文立即拍着胸口道:“田老板,放心,有我呢,咱们双剑合璧,那绝对是……” 张大文话说一半,发现田炼峰一脸的担忧,于是问:“刑术真的又要走呀?” 田炼峰点头:“嗯。” 张大文转身给田炼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别担心啦,咱俩呀贫归贫,但要是真的比眼力,比功夫比技术,一百个张大文和五百个田炼峰都比不上一个刑术,宽心吧,没事的。” “嗯。”田炼峰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凭什么是一百个张大文和五百个田炼峰?你以为你能比我强多少吗?你这满清鞑子!” “嘿——”张大文也来劲了,把衣袖免起来,做出一副要与田炼峰决战到底的模样。 就在两人耍贫嘴的同时,对面当铺中的气氛已经变得无比的怪异。 刑术泡好茶,分别给三人倒好之后,坐下问:“三位,有事请说吧,我真的赶时间。” “对不起。”艾星灵起身向刑术鞠躬道歉,“我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贺风雷也起身微微欠身:“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我们教女无方。” 一直站着的凡君一一直都保持欠身的姿势,所以他只是捏紧了手中的帽子。 刑术摇头:“这和你们无关,而且贺月佳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你们只是为这事来,我可以告诉你们,已经结束了,我与铸玉会再无任何瓜葛,也不想再与铸玉会有什么联系,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交。” 贺风雷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只得看着艾星灵。 艾星灵看着刑术道:“刑术,我和你贺叔叔是真的很想你成为咱们家的女婿,但……” “好了。”刑术抬手制止艾星灵说下去,“我说了,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旧事重提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艾星灵微微点头:“刑术,这次我们来有事相求,只有一件事求你,希望你能答应。” 刑术问:“什么事?” 艾星灵回头看着身后的凡君一,凡君一微微抬眼,与刑术的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又立即低下头,将手中的帽子捏得更紧了。 刑术立即明白了:“凡教授,凡孟的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完全取决于他自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求……求你了。”凡君一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只有凡孟一个儿子,我当年已经失去过他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了,我求你了,刑术,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 凡君一说着就要跪下来,却被刑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肩的衣服提了起来:“凡教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知道,因为那不管我的事,我还是那句话,凡孟的结果是什么,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说完,刑术松开凡君一,转身提起行李:“三位请回吧,我走了,如果生意欢迎你们来,没其他的事情,咱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再见。” 刑术说着,提着行李大步离开,凡君一站在那,不断地微微摇头,贺风雷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艾星灵则是迟疑了一会儿,转身先行离开了。 待三人走之后,田炼峰这才走出来,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也微微叹气,随后继续打扫着卫生。 可就在田炼峰扫着扫着的时候,却看到一双鞋子出现在自己跟前,他抬头,却发现来到跟前的竟是骗过自己,还将自己打晕过的连九棋。 田炼峰立即捏紧扫把,指着连九棋道:“你还敢来!?你——” 连九棋却是面带笑容,轻轻抓住田炼峰手中的扫把说:“怎么?你还想打你师兄的父亲吗?” “啊?”田炼峰愣住了,“你说啥?你刚才说的啥?” 连九棋松开扫把,看着当铺内道:“进去说吧,因为我要说的话很长,很容易口渴的,我闻到茶香了,不介意倒杯茶给我吧?” 连九棋说着走进屋内,田炼峰站在门口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随后扫把落在地上。 坐出租车来到西客站的刑术,在候车厅等待着,坐在那翻阅着外面加了伪装的《九子图》,他其实拿不准这本《九子图》到底是真是假,虽说他自己认定是真的,但是如果是真的,连九棋为什么要交给自己?他是疯了吗?如果不是,那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阴谋! 刑术合上书,坐在那闭目养神,他太累了,这一个月来,他没有哪一天是睡够过八个小时的,时常从梦中惊醒,以为自己还在湘西的甲厝殿之中。 “你多久没睡觉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刑术猛地睁眼,转身看着坐在自己身后马菲。 马菲打扮得很漂亮,还刻意烫了头发,一头大波浪搭配着合适的服饰,导致周围几乎所有人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其中两个男人因此被自己的女朋友掐得吱哇乱叫。 刑术皱眉:“你烦不烦?你跟着我干什么?” 马菲道:“我跟着你?只是恰好同路而已,我这个人怕寂寞,不如你做点好事,陪着我,对了,你是哪节车厢多少号?” 刑术没回答,马菲则是转身来,直接将刑术拿在手中的车票拿了过来,看了一眼后,笑了,随后又还给了一脸不耐烦的刑术:“稍等。” 刑术看到马菲起身,径直走向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跟前,随后将自己的票递了过去,和男人说了两句,又指了指刑术,中年男人紧接着连连点头,等马菲离开之后,他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刑术闭眼道:“你倒是很擅长用这一手。” 马菲耸耸肩:“女人嘛,就是要善用自己的特长,在不吃亏的前提下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没什么错,我刚才告诉那个大哥,说你是我丈夫,我们要去蜜月,但闹了矛盾,你提前买票走了,我舍不得,追来给你道歉,所以需要和他换一换,先和你换到同一个车厢,等上车之后再说。” “什么?”刑术再次转身,“你疯了吧?” 马菲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看着未播放完的电视剧:“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对了,有件东西给你看看。” 说着,马菲从口袋中摸出了两本结婚证,反手递给刑术。 刑术拿过打开,发现结婚证上面是他和马菲,只是名字变了,正在他要发火的时候,马菲又递过来两个:“那两个是正常使用的,贾枫和墨暮桥帮着弄的,这两个是备用的。” 刑术打开第二次递来的那两本,发现上面是另外两个人,于是问:“你想干什么?” 马菲不紧不慢道:“你顶着现在这张脸走出去,库斯科公司的人一眼就能认出你,所以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帮你改变下容貌,变成第二本结婚证上面那个男人的模样,这样行动起来也方便,不被人注意,新婚夫妇出去度蜜月,四下旅行,人之常情嘛,你要是觉得我占你便宜了,那我现在道歉。” 刑术冷笑道:“你就算道歉也得缠着我,对吧?” 马菲扭头看着他:“哇,你好聪明呀,这都被你猜到了。” 刑术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 半小时后,刑术和如牛皮糖一样的马菲登车,两人登车的同时,在古玩城的当铺内,连九棋也放下了茶杯,看着坐在一侧听得目瞪口呆的田炼峰道:“事情就是这样,你听清楚了吗?” 田炼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骗人,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连九棋系上西装的扣子:“你误会了,我的重点不是告诉你,你们的师父,不,确切来说,是咱们的师父,是那样的人,而是想告诉你,我的确就是刑术的父亲,他其实应该姓连,叫连术。” 田炼峰起身:“你骗人!怎么可能?哪儿有老子和儿子拜同一个师父的,不是,哪儿有……” 田炼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已经彻底糊涂混乱了,只得站在那皱眉捋着思绪。 连九棋伸出手去:“对不起,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郑重道歉,不过,我真的觉得你很有意思,我认为,你应该是刑术最应该珍惜的朋友,因为你很单纯,不复杂,也没有坏心眼,我替他高兴。” 连九棋见田炼峰没有伸手来握,又收回手,绕开他走了出去,直接离开了当铺。 而田炼峰则是愣在那许久,脑子中反反复复出现的全都是先前连九棋叙述旧事时的面容。 那是真的吗? 在前往北京的动车上,马菲很顺利地和人家换了座位,挨着刑术坐着,随后还拿出了一个眼罩和一副耳塞递给刑术:“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你最好戴上耳塞和眼罩,好好睡一觉,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还会帮你警戒周围,让你安心睡觉。” 说着,马菲朝着刑术眨了下眼睛,靠着座椅盯着平板电脑。 刑术捏着眼罩和耳塞,许久之后才轻声说了个谢谢,但马菲却毫无反应。 那一瞬间,刑术觉得心里腾起了一股暖意,但这股暖意之后,他心中又冒出个念头——如果坐在身边的是贺晨雪,那该多好? 想到这,刑术又使劲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这个愚不可及的幻想,再戴上耳机和眼罩,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此时,马菲则慢慢扭头,看着虽然表面上平静,但实际上却绷紧肌肉,眉头紧皱的刑术,微微摇头。 就在刑术前往北京的那八个小时内,连九棋连续去了艾星灵、贺风雷、丁万安处,又不请自来去了坐窟见了贺晨雪,随后再去了圳阳优抚医院,面见了刑国栋,也见了刑术在优抚医院里所拜的那些师父们。 而连九棋拜访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大家都知道,他,就是刑术的亲生父亲。 当连九棋将实情告诉给刑国栋之后,刑国栋却没有表现出他预料中的惊讶。 连九棋相反有些惊讶,问:“刑先生,您不相信?” 刑国栋摇头:“不,我只是觉得这一天迟早会来。” 连九棋道:“您有心理准备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刑国栋却是问:“连先生,我可以问一下,您告诉我这件事,目的是什么呢?想从我身边带走刑术?他不是孩子了,我是他的养父,也已经不再是法律上的监护人,他已经独立了,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连九棋听完刑国栋的话,一下愣住了,半天之后,连九棋突然笑了,笑着摇头道:“刑先生,说真的,我很意外,因为你是今天听完这件事的所有人中,第一个反问我为什么的人,我想,这应该与您是学心理学出身的有很大的关系吧?” “不,这与我学什么专业的没关系。”刑国栋摇头,“我之所以那样问,是因为,我是一个父亲!” 刑国栋的话好像变成了一把利剑,直接刺进了连九棋的心中,连九棋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了,虽然他认为自己做了充分的准备,准备了无数个计划,无数套说辞,但他从来没有对“父亲”二字做任何准备,或者说,他对“父亲”二字的概念,仅仅只是使用在复仇之上。 刑国栋又问:“如果你真的是他的父亲,你真的爱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不出现,为什么你不出现承担你的责任?为什么?你不需要回答我,你回答自己就行了。” “抱歉。”连九棋起身来,“打扰了。” 连九棋起身来,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痛,他捂着胸口朝着门口走去的时候,却听到刑国栋又道:“你不想去你妻子的坟前上柱香吗?” 连九棋驻足,站在那,双手微微颤抖,他赶紧双手紧握在一起,转身看着已经起身的刑国栋,随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第七章:隆德宝库 江边的那座周围杂草都被清理得很干净的坟前,刑国栋放下竹篮,将酒、祭拜用的食物,还有香蜡纸钱都拿了出来,一一摆好,随后将三炷香递给站在墓碑前发呆的连九棋。 连九棋接过香,蹲下来,看着墓碑上的“龚盼”两个字,那也是墓碑上唯一的两个字,那是用唐楷写上的。 “墓碑是刑术后来亲手写上并雕刻的。”刑国栋点燃了蜡烛,插在地上,“他不知道应该刻其他的什么字,因为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对母亲的印象非常模糊,如果没有照片的话,他恐怕都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模样。” 刑国栋说完起身来,连九棋轻轻抚摸着那块墓碑,忍着眼眶中的泪水。 “龚盼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刑术的父亲是谁。”刑国栋看着连九棋手中的红香,“一直到她死的那天,她都没说,其实那时候她已经疯了,因为她的精神问题,我不敢让年幼的刑术呆在她的身边,每天只让她早中晚各抱十来分钟刑术,其余时间,都让她跟着玻璃看着,你知道吗?她每次隔着玻璃的时候,都带着笑容,贴着玻璃,口中低声说着什么,我听不见她说什么,但我总觉得她应该是在叫你的名字。” 连九棋死死抓着墓碑,咬牙道:“如果不是郑苍穹……” “停!”刑国栋打断连九棋,看着回头来看自己的连九棋,“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也并不是你没有尽父亲责任的理由,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回来,因为一个真正的丈夫,一个真正的父亲,是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的……你和龚盼好好聊聊吧,我走了,没有其他的事情不用找我,另外,不要在我的医院搞事,我会报警的,如果报警无法处理的话,你也要相信,在这间医院里,能让你躺着出去的人很多。” 刑国栋转身走了,他不知道连九棋在龚盼的坟前说了什么,只知道连九棋低着头坐在墓碑前呆到天黑,随后起身离开了医院。 他也知道,当连九棋走进医院来那一刻,童云晖、廖洪美等人都已经将警惕级别提到了最高,如果连九棋所做的事情和哪怕有一点点出格,他恐怕走不出这间医院的大门。 刑国栋站在窗口,看着连九棋远去的背影,开始担心起刑术来,刑术这次离开并未提前告诉他,只是在上火车之后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而当时连九棋正坐在他的对面给他讲述着几十年前那个雪夜发生的事情,和因此带来的一系列悲剧。 …… 在傍晚时分与马菲到达北京的刑术,却被马菲拽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原本刑术是想要打车前往和平门外的琉璃厂大街,因为他要找的九子之首幽州王钱修业在那里开了一家古玩店——那家店专营瓷器的同时,也依照的过去的老规矩做着当铺的买卖。 可是马菲却说做出租车太没意思了,要坐公共汽车才能感受一下首都的氛围,所以硬拉他上了公共汽车。 原本刑术是想抓紧时间赶过去,但是马菲笑眯眯地告诉他:“如果你不坐公交车,我就会一口一个老公,亲爱的,一直叫到咱们回哈尔滨。” 刑术皱眉看着马菲:“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要不要……” 刑术没有将那个“脸”字说出来,马菲却是接着他的话说:“你问我要不要脸是吧?我不要脸。” 刑术没辙,只得跟着马菲上了公交车,而且如果不先坐地铁的话,光倒车就得好几趟,而且沿途上马菲不断拿着相机拍来拍去,时不时还拿着手机凑近刑术来个自拍,而且还“恬不知耻”地问刑术:“你怎么不高兴啊?” 刑术沿途都没有搭理马菲,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马菲只是按照墨暮桥的指示,用自己能想到的办法来转移刑术的注意力,让刑术逐渐从湘西事件的阴影之中走出来,变回以前的刑术,这样一来,才能提高他们对库斯科公司的胜算。 当然,马菲的招数并不管用,相反让刑术更加心烦意乱。 折腾了快两小时之后,两人才来到琉璃厂大街那家挂有“隆德宝库”的店铺跟前,马菲很有兴致地举起相机要拍,被刑术制止了。 刑术道:“别拍,做当铺亦或者做古董买卖的,其实上是很忌讳人拍照。” 马菲不解:“为什么呀?” 刑术抬头看着招牌,又指着旁边挂着的写有“隆德宝库”四个大字的文字招幌:“说道挺多,在相机没传到中国来之前,要是有人在当铺外面徘徊太久,一定会引起当铺人的疑心,认为你是贼人的眼线,来盯梢的,相机传来之后,就存在一个迷信的说法,说那样会散了这里的财气,再后来到现在,不让拍,也有迷信的说法,更多的就是为了店里的。” 马菲点头:“原来是这样。” “还有,这外面的招牌也有讲究的,一般分文字招幌和牌匾招幌,早年的是没有牌匾的,都是用写在离地的木牌之上,或者是大门口的那个屏风上面,用‘典’、‘质’、‘押’等字来表明自己所做的是当铺生意。”刑术指着挂着的那块招幌,“那个就是文字招幌,上面和牌匾上一样写着‘隆德宝库’四个字,隆是兴隆的意思,德是诚信的意思,宝库呢,就表示这家店铺有除了当铺之外,也经营古董买卖。” 马菲道:“这么一比,你在哈尔滨开的那家根本就不算是当铺吧?” 刑术愣了下,随后道:“我当年出道的时候,也想过开一家这样的当铺,也梦想着师父能给我百八十万的,租下或者买下一个商铺,谁知道我师父就给了我五万块钱,其他的让我自己想办法,而且还说了,只要开店,赚的钱就得我和他一人一半,当时我真的觉得我师父就是个老抠门,后来才知道,我师父是在教我怎么做人做事。” 说到这,刑术笑了,马菲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你笑了。” 刑术一下看着马菲:“我笑了吗?就算我笑了,又有什么稀奇的?我是个正常人,正常人都会笑。” 刑术领着马菲往店铺里面走,给马菲解释着门口那个屏风的作用是为了避免街上的喧闹只剩和保护典当财务人的。 马菲看着那高大的柜台,用手比划了一下,刑术立即将她的手拿下来,然后对着柜台内虽然戴着耳机听歌,但却一身长袍打扮的中年人歉意地笑了下,低声对马菲说:“你比划什么呀?没规矩是吧?有什么疑问你就问我,别指手画脚的。” 马菲看着那柜台道:“为什么这么高?以前我看电视剧电影里的当铺也是这幅模样。” 刑术低声解释道:“一般来说高度都在一米六的样子,最高的还有两米左右的,目的就是为了怕引起矛盾的时候顾客会动手,也避免那些贼人抢夺。” 柜台中的中年人奇怪地看着他们:“这里是做买卖的,不是接待游客的。” “不好意思。”刑术连连道歉,“我叫刑术,我是来找钱老爷子的,您帮着我转达一声,就说关外天朝奉郑苍穹的徒弟刑术来拜访,您受累,谢谢。” 中年人一听“郑苍穹”三个字,表情明显变了,语气也变了:“老板不在店里边,您稍等,我去打个电话。” 等那中年人离开,马菲又指着柜台外面那个踏板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呀?” 刑术解释道:“这个就是踏板,一般来说都有四十厘米左右,但不管怎样,柜台里的人,都会比柜台外面的人高出许多来。柜台后面有扇门,在里边呀有个照壁,照壁顶部有悬龛,龛内供奉着赵公明赵公元帅、武财神关老爷和增福相公李诡祖三位,后来也有人拜观世音的,因为菩萨座下有散财童子,当然了,也有人拜貔貅呀、金蟾之类的,我在东北还见过有人拜我师父的。” 马菲听到还有人拜郑苍穹的,忍不住乐了:“真的假的?还有呢?” 刑术叹了口气,只得继续解释,担心自己要是不解释清楚,马菲得追着不停地问。 刑术道:“在龛下有一张大案,就是大桌子,放着当票,花取,花取就是用来登记的本子,还有笔墨纸砚等办公用品,后面呢就是账房、库房之类的地方,账房在前,库房在后,必须要鉴定,再估价,随后登记,出票,入账,入库的基本顺序来。” 马菲看着柜台窗口:“那刚才那个人是朝奉吗?” “不一定,小当铺呢一般人少,这种大型的那就多了。”刑术说着,用期待地眼神看了一眼窗口,期盼着那人赶紧回来,否则自己嘴皮都要说干了,“举例说明,‘东家’就是老板,也就是董事长,‘当家’就是执行总经理,也就是当铺的大朝奉。” 马菲看着刑术:“就是你这样的呗?” 刑术点头,随后又摇头:“我只是算当值朝奉,大朝奉和东家都是我师父,你别打断我。” 马菲看着刑术那模样忍不住乐。 刑术掰着手指头又道:“还有‘外缺’,刚才那个中年人就应该是外缺,外缺又分头柜和二柜,就相当于我这样的当值朝奉,我举例,现在我那,我就是头柜,田炼峰我师弟就是二柜。后面还有‘中缺’,所指的呢就是写当票,清理当票,做记录的,内缺就是管里边的其他事物,还有学徒,就是打杂的,杂事都他们做,最后就是账房,就是现在说的会计和出纳,正常来说就是一个人,没有现在什么公司里面收支两条线的说法。” 刑术说完下意识抬手擦汗,马菲从背包中摸出矿泉水递过去:“歇歇吧,你说你干嘛给我说这些呀?” 刚抓住矿泉水瓶要道谢的刑术,听马菲说了这么一句话,差点被一口气背过去,忍了忍,点头道:“行,我话唠,我想找你说话,我特稀罕和你说话,行了吧?” 刑术说完大口喝水,马菲在那捂着嘴笑。 此时,那个中年人返回,开了旁边小门出来,端着托盘上了茶,同时道:“两位稍坐,东家正往回赶,你们也知道北京这交通,正堵车呢,估摸着至少还有半小时,东家请两位先休息休息喝口茶,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我。” 刑术点头道:“谢谢,不用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刑术那和中年人说话的时候,马菲突然间明白像刑术这样聪明的人,为何会因为贺晨雪的事情困扰成这样了,因为他不管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 哈尔滨文物侦缉部办公大楼会议室中,傅茗伟坐在角落,点着一支烟,看着吴志南所放的万清泉被害现场的幻灯片,同时也观察着桌子另外一边的陈泰东。 陈泰东坐在桌子的另外一边,端着一杯茶仔细看着,紧盯着幕布。 “停!”陈泰东突然说道,吴志南按下停止键,看着他。 傅茗伟立即问:“东爷,有什么问题吗?” 陈泰东看着拍摄的那张神龛后面通道的照片,摇着头,闭着眼回忆着:“我记得万清泉有个自己的收藏室,这下面是吗?” 吴志南按下播放键,下一张照片出现在荧幕上,随后傅茗伟道:“就是一个空房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没有找到任何明显有用的线索,只是在墙角中发现了一些烟灰。” “烟灰?”陈泰东一愣,“不,那不是万清泉的,万清泉不抽烟,他这个人很惜命,他爹就是得肺癌死的,他娘有支气管炎,他年轻的时候就戒烟了,所以他肯定不会再吸烟。” 吴志南问:“东爷,你怎么看这个地下室?” 陈泰东扭头看着傅茗伟:“开灯吧。” 吴志南将灯打开,坐在远处看着陈泰东。 陈泰东喝了一口茶:“这地方肯定不是收藏室,温度和湿度都不适合收藏物件,但里面收拾得那么干净,而你们只找到了一点烟灰……” 说到这,陈泰东又抬头道:“把通道外面,就是神龛的那张照片再放一下。” 吴志南放出那张照片,陈泰东上前仔细看着,指着神龛后面通道口左右两侧的墙面道:“你们没注意到吗?通道两侧的墙壁重新抹过灰,刮过大白,上过油漆,颜色与周围的有些许的不同,如果不是你们的相机,估计在现场用肉眼看,没有对比光线的前提下,看不出来。” 傅茗伟也上前看着:“为什么要重新抹灰呢?” 陈泰东摇头:“我只是推测啊,也许原本这个通道口有扇门,后来门拆了,但是通道和地下室没有办法填死,所以只能把拆掉门的两侧重新整修一遍,达到掩饰的目的。” 傅茗伟点头:“你的意思是,这个地下室是个类似囚室的地方,有人被囚禁在了这里?” 吴志南听傅茗伟这么推测,立即看向陈泰东。 陈泰东点头:“对,而且是个抽烟的人,烟瘾还挺大,烟灰是最难打扫的,就算有吸尘器,都不一定能把里面给洗干净。” 吴志南问:“东爷,你认为会是谁?” 陈泰东摇头:“反正不可能是万清泉,因为你们调查走访过,万清泉在死之前,每天都和周围的人打招呼,聊天,有时候还会下棋。” “那个……”吴志南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会不会有人装成他的模样?但实际上他本人就被关在地下室?后来这个人觉得时机成熟,亦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杀害了万清泉,打扫了地下室,再逃走?” 吴志南说完,傅茗伟立即否定:“都说了万清泉不抽烟。” 吴志南一拍脑袋:“我是忙糊涂了。” 陈泰东看着吴志南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用了易容术,对吧?这个易容术,现在还会的人很少,而且那东西很麻烦,当然,我也知道现在有人用现代科技可以做,但最困难在于,要改变嗓音、体型、身高以及行为举止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你们不也走访过吗?周围的人都没有觉得有异常,所以,你的推测不成立。” 傅茗伟摇头:“那会是谁呢?我们走访调查,也没有发现万清泉家里还有其他人?” 陈泰东盯着照片,不发一语,许久才肯定地说:“万清泉很孤僻,疑心很重,他唯一的朋友就是我们八个人,所以,我现在只能假定在那里不是关押着某个人,而是某个人被万清泉藏在了那里,这个人应该是我们八个人之一,除去我、郑苍穹,还有死去的那些人,唯独就剩下钱修业、蔡拿云和唐思蓉三个。” 傅茗伟道:“你一直在监狱中,你是肯定没有嫌疑,但郑苍穹呢?” “如果你们怀疑,可以去调查,但据我所知郑苍穹从住进精神病院那天开始,就再没有离开过东北,不,应该说连哈尔滨都没离开过。”陈泰东端起茶杯来放在嘴边,却没有喝,“剩下的那三个人当中,钱修业年龄那么大,不太可能,蔡拿云是个纯粹的南方人,不喜欢离开广东,但也有嫌疑,唐思蓉太久没消息了,只是听说还活着。” 吴志南问:“嫌疑范围缩这么小了?没有其他嫌疑人吗?” 陈泰东坐下来:“一个人的性格不会轻易改变的,特别是万清泉这种脾气又臭又怪的人,但实际上,我最怀疑的其实是钱修业。” 傅茗伟立即问:“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他年岁已高吗?” “对,是那样,但是……”陈泰东皱眉,“万清泉在九子当中,最信任,不,应该说他唯一服气的只有钱修业,可以说对钱修业唯命是从,我想,我是时候去一趟北京了。” 陈泰东说到这,端起茶杯来慢慢喝着,而傅茗伟和吴志南则是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清楚,一旦陈泰东离开哈尔滨,也就等于离开了他们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第八章:投名状 钱修业之所以绰号叫幽州王,原因有三,其一,古代中国分为九州,幽州为其中之一;其二,两汉、魏晋、唐代都设过幽州,所治范围均在今天北京一带;其三,钱修业年轻时候名气就很大,虽然不限于北京一带,但因为其对北京古文化的了解高于同行,久而久之便被同行送了“幽州王”这个外号。 而钱修业对北京古文化的了解主要在于对异文化方面的了解,在解放之后,他因为破解了很多装神弄鬼的迷信活动,也是一时名声大噪,特别是在九十年代气功盛行的期间,钱修业是为数不多站出来质疑,甚至撰文批判的。 也是因为德高望重,所以钱修业后来名正言顺成为了九子之首,但奇怪的是,九子除了他这个领头人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排列,换言之,除了他之外,其他八个人的地位在九子之中是相同的。 在钱修业赶回“隆德宝库”之前,刑术简单地将自己所知道的钱修业的情况告知给了马菲,而在他叙述这些往事的过程之中,那个柜台中的中年人一边装作理账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刑术知道这个人在偷听,也故意将话说得有点大声,其目的也是想让这个势利眼知道,自己与钱修业之间有着某种特殊联系,毕竟早先这人的态度和做事方法让刑术很是不快,他甚至觉得奇怪,在钱修业的铺子中怎么会有这种伙计? 按理说,传统当铺依照规矩,上上下下有两个字必须做到,那就是“客气”。 接近一小时之后,钱修业才出现在当铺门口的屏风一侧,而搀扶着他缓慢走进的却是一个打扮清秀,长发披肩,里面穿着旗袍,外面搭着披肩的妙龄女子。 马菲和刑术立即起身,在起身的一刹那,原本注意力放在钱修业身上的刑术却突然间目光投向了其身边的那个女子,随后浑身一震,整个人呆住了。 那个女子在看到刑术时,也有相同的表现。 马菲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见钱修业杵着拐杖慢慢上前,双手吃力伸出要去握刑术双手的时候,她立即上前用手顶了一下刑术。 刑术回过神来,立即握住钱修业的双手:“钱师叔,身体可好?真是对不起,要不是有急事,我也不会来打扰您。” 老态龙钟,满头白发,脖子和脸颊底部都长出无数老人斑的钱修业微微点头,从自己中山服口袋中掏出手绢来,擦着挂泪的眼角道:“刑术呀,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是天天盼着你和你师父能来看我,但你们就是不来。” 刑术忙道:“钱师叔,师父交代过,说您老人家喜欢清静,让我没有急事的前提下,千万不要找您,给您添麻烦。” 两人说话期间,马菲一直留意着钱修业身边的那个女孩儿,她从先前刑术的反应可以断定,她一定与刑术认识,而且曾经很熟悉,恐怕熟悉的程度超过了一般的朋友,否则的话,刑术不会有那种反应。 刑术和钱修业客套了一阵后,钱修业扭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女子立即上前一步,朝着刑术和马菲微微点头示意,钱修业道:“这是佘采香,是我所收的最后一名弟子,也是唯一一名女弟子……采香,叫刑师兄,对了,没请问这位是?” 在佘采香低声叫了“刑师兄”之后,刑术正要介绍马菲,马菲则上前道:“钱师叔您好,我是刑术的未婚妻,我叫马菲。” 马菲这句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全都愣住了——刑术也浑身僵了一下,钱修业也是无比吃惊,而那佘采香也明显第一时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刑术的身上。 当然,马菲这是故意的,因为从钱修业回来,不,确切来说,她感觉从走进这家当铺那一刻开始,自己与刑术就陷入了被动之中,所以,她需要变被动为主动。 当然,马菲也后悔了,因为同样的话当初也从贺晨雪口中说出来过,也是为了行动方便而掩饰,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刑术也没有当即反驳,这个谎言也只能延续下去。 “未婚妻?”钱修业虽然显得很吃惊,但依然微笑点头向马菲示意,随后又看着刑术道,“刑术,借一步说话。” 马菲知趣坐下,端起茶杯喝着,目光却依然停留在不远处的那个叫做佘采香的女子身上,这女子身上有一股很独特的气质,应该说钱修业、易采云、刑术三人站在一起,就知道是同一个行当内的人,相反显得马菲更是格格不入。 屏风之后,钱修业低声问道:“刑术,我听到的消息是,你的未婚妻是铸玉会前任四大首工中的贺风雷与艾星灵的二女儿,也听说你继任了首工一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师父也已经与我断了一段时间的联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刑术想了想道:“师叔,是发生了一点意外,但现在几乎与铸玉会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他们如果将来要插手眼下的事情,也只是出于私人恩怨和清理门户罢了,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两件事,第一,我想知道当年《九子图》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二,我也从钱师叔这里了解一下我师父从前的徒弟连九棋的事情。” 钱修业明显一愣,一下抓住刑术的手腕:“刑术,你为什么要突然问起这些?” 刑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钱师叔,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钱修业点头:“也好,咱们去后院吧,后院清静,我叫小黑去买些熟食酒菜回来,咱们便吃便聊吧,另外,我还得多嘴问一句,不管刚才那个叫马菲的是不是你的未婚妻,我都想知道,她值得信任吗?” 刑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透过屏风,他只能隐约看到坐在那里的马菲身体轮廓。 刑术道:“我师父说她值得信任。” 钱修业摇头:“我问的是你,不是你师父。” 刑术迟疑了一下,肯定地点头道:“值得信任。” 钱修业“嗯”了一声:“跟我来。” 就在此时,刑术却没有挪步子,下意识看了一眼一侧很是规矩的佘采香。 钱修业立即会意,低声道:“放心,她也值得信任。” 刑术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因为他原本想说的那句“她不值得信任”的话,又直接咽了回去。 其后,钱修业遣了在柜台中那个当值的小朝奉小黑去买熟食酒菜,自己则带着刑术等人走到后院。 一进后院,刑术和马菲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所谓的后院实际上是一个较大的天井屋,天井之下有个简易的凉亭,凉亭中摆着石桌、石凳,旁边还躺着一张木制的躺椅。 刑术搀扶钱修业落座之后,钱修业指着那躺椅道:“这张躺椅就是你师父年初送来的,结果我就用过一次,不过木质上乘,手艺也相当好,放在外面,也不怕风吹雨打。” 此时,佘采香低声道:“师父,我去泡茶。” “好。”钱修业微微点头,下意识看了一眼马菲,因为马菲的目光一直落在佘采香的身上。 马菲发现钱修业看着自己后,立即移开目光,露出个微笑。 钱修业也冲马菲礼貌性地微微点头,道:“刑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刑术道:“师叔,这件事我必须从头说起,估计会花较长的时间。” “没关系,你师叔我现在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但闲工夫有的是。”钱修业说完,大家都笑了,钱修业又道,“所以,你说吧,哪怕你说上一年,我也想你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刑术随后从田炼峰拿出那双筷子说起,一直讲到了湘西甲厝殿,这一讲就说到了晚上十点多,期间吃完了饭不说,还喝了好几壶茶。 刑术说的过程中,钱修业和马菲都听得很认真,但马菲留意到佘采香总是进进出出,倒晚茶,续完水,也只是站在凉亭之外的地方,显得很守规矩,也似乎刻意表现出对刑术所说的事情完全不敢兴趣。 等刑术说完之后,钱修业叹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想不到连九棋真的没死,我也想不到,你师父竟然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 刑术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钱师叔,师父为什么不告诉我连九棋的事情呢?” 钱修业抬眼道:“我想,他是不想你去寻找《九子图》吧,他毕竟是你师父,知道你是性格脾气,不要说是你,就算是提议编写此书的我,都萌发过要走遍中国大好河山,寻遍天下奇货的念头,但念头始终是念头,人终归会累,终归会老,等到了累了的那一天,其实人也老了,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刑术问:“钱师叔,连九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他为什么要拿走《九子图》的副本?” 钱修业道:“当年我们编写出《九子图》的时候,九个人几乎都没有离开东北,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编写,期间所用的稿纸都是就地焚毁,就怕是走漏了风声,里面所记载的地点都是我们年轻时候去过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其他人没有涉足过的禁地。《九子图》编写完成之后,我们想将这本书藏起来,因为有些东西,就应该永远藏起来,一旦现世,不仅会导致刮起腥风血雨,也会让那些禁地遗迹遭到损坏。” 刑术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编写呢?” 钱修业笑了:“怎么说呢?算是对我们自己年轻时候所做事情的一种肯定吧,我们当逐货师的,不能取死物,这个你应该清楚,所以古墓这类的我们绝对不会涉足,只会去找一些古遗迹,而往往在这些地方其实能找到的奇货极少,可一旦找到,就是稀世珍宝……49年之后,国情大不一样,我们虽然自称叫手艺人,但也得遵照法律,不能取的就是不能取,再者,我们平日间所做的买卖,也够吃喝,至少比一般人过得好,所以呀,编写《九子图》就如同是我们九个人的人生自传一样。” 刑术点头:“当时为什么要交给连九棋呢?” “那时候收徒的,只有你师父、我以及马归远三人,其他人对收徒弟都没有任何兴趣,陈泰东就不用说了,他实际上在我们当中算是最年轻的,也是后起之秀,之所以将他拉进九子当中,其原因也是因为他太优秀,我们不想这种优秀的人误入邪道,变成我们的对头。”钱修业仔细回忆着,看着跟前的茶杯,“而当时我的两个徒弟不争气,大徒弟想发财,跟着一批天杀的盗墓贼去了陕西,结果死在那里了,二徒弟又太笨,脑子不好使,至于那马归远的徒弟聪明是聪明,但是个病秧子,腿脚不利索导致拳脚功夫也不好,所以思来想去,只有当时连九棋能胜任,这个连九棋除了功夫不错之外,头脑也相当好,对你师父相当忠心,从来没有坐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刑术不解:“仅仅是这样,还是没得选择?” “你其实分析得对,也算是没得选吧。”钱修业摇头,“其实编写出来之后,交给谁保管都是个问题,毕竟大家其实从心底谁也不相信谁,选定连九棋的时候,大家也都认为连九棋对你师父那么忠心,如果你师父有了私心,连九棋也不能拒绝,于是你师父想了个办法,让连九棋拜了我们九个人为师,每个人分别教他一件本事。” 刑术道:“也就是说,到后来,实际上连九棋成了你们九个人的共同弟子?” 钱修业道:“是的。” 马菲此时忍不住插嘴问:“钱师叔,不好意思,我问个问题行吗?” 刑术看着马菲,觉得她不懂规矩,而钱修业则点头道:“你问吧。” 马菲道:“钱师叔,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能保证连九棋不会背叛你们,将《九子图》私下交给郑苍穹吧?” 钱修业道:“当然,这就是为什么后来我们发现连九棋将书想办法做了副本,卖给那老外之后,郑苍穹会那么愤怒,最终决定要清理门户的主要原因了。郑苍穹如果不那样做,担心会让我们认为他是这件事的主谋。” 马菲又道:“但是,这样做,也会让你们认为他是在杀人灭口呀!” 钱修业摇头:“不,我们不会。要知道《九子图》的真本是做过手脚的,并不是说你拿着去复印或者说抄写就能发现里面的真正奥秘的,因为我们设计了一套正确的解读办法,这件事连九棋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那就表示是郑苍穹说的,最重要的是,郑苍穹已经将真本偷了回来,而叶素心和蔡拿云夫妇去香港追回副本期间,也发现那个英国人的确无法解读此书,这样一来,就证实了郑苍穹并未参与此事。” 刑术道:“最早提出清理门户的真的是我师父吗?” 钱修业一愣,许久才摇头:“不,最早是我说必须要让连九棋给个交代,当时我并没有想要夺他的性命,但蔡拿云认为他妻子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所以要让连九棋偿命,如果我们不清理门户,他就自己动手,因为从名义上来讲,连九棋也算是他的弟子。你师父很痛苦,很矛盾,也很伤心连九棋为什么会作出那样的事情来,最终想了那个清理门户的办法,可是,我们大家都清楚,其实那样做,就如同是大家落草为寇,纳投名状是一个道理。” 刑术听到这,突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叫做“纳投名状”?就为了秘密不被泄露,就为了所谓的惩罚,就得必须杀人吗?而且这里面最关键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搞清楚。 刑术问:“钱师叔,我去看过连九棋的祖屋,我觉得他祖辈就不是穷人,应该不缺钱,也不缺教育,他弄一个副本出来,卖给英国人的动机是什么?他应该明白《九子图》的价值吧?就让我来估算,如果非要我定价出售的话,其价值也至少在百亿之上。” 钱修业摇头:“谁知道呢?我想,只有连九棋自己知道吧,而现在,他已经回来了,谁都知道,他是回来做什么的,我倒是不怕,因为我一把年纪,土埋半截,无所谓了,倒是你呀,你不应该牵扯进这件事来,刑术,听师叔一句话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再追查下去,我想这样一来,连九棋应该不会找你麻烦。” 马菲一直看着钱修业,她不清楚钱修业是不是知道刑术与连九棋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应该像是不知道,应该是当年郑苍穹瞒着其他八子做了这件事,现在知情者,应该只有马菲自己、郑苍穹、陈泰东、墨暮桥和连九棋。 刑术说得对,连九棋那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钱,他这样一个聪明人,不可能为了《九子图》价值的百分之几而出售。 “好了,休息吧,我让小黑在旁边的快捷酒店准备了房间,待会儿我让采香带你们去。”钱修业慢慢起身来,“我也得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再分析。” 刑术、马菲与钱修业道了晚安,随后看着佘采香搀扶着钱修业进了里屋,又等了一会儿佘采香才出来,领着两人朝着快捷酒店走去。 第九章:雪女 到了快捷酒店之后,刑术和马菲才发现,原来钱修业让小黑给他们两人就开了一个大床房,因为马菲在见到钱修业那一刻,就告诉他,自己是刑术的未婚妻,而刑术也没有直接否认这一点,随后还告诉钱修业,马菲值得信任。 所以,钱修业在拿不准的前提下,为了不得罪马菲,干脆就给他们开了一间房。 佘采香带着两人来到房门前时,她先是将门打开,随后转身把房卡递给刑术,随后道:“两位要是觉得安排上有什么不妥的,可以自行安排,我问过了,今晚这里的空房还挺多。” 马菲知道佘采香的意思,是在质疑她和刑术之间的关系,所以她立即拖着行李先行走了进去,在走过佘采香身边的时候,故意说:“谢谢您的关心,我想应该不用了,我和刑术虽然有些小矛盾,但还不至于分房睡。” 佘采香只是微微点头:“那就不打扰两位了,晚安。” 马菲假笑道:“晚安。” 刑术则是微微点头,佘采香转身便走,并没有多看刑术一眼。 等佘采香进了电梯之后,马菲走到门口,看着站在那不知道想什么的刑术,直言问:“这个佘采香你应该认识吧?而且应该很熟悉,否则的话,在她陪钱修业回来,你们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不会表现得那么吃惊。” 刑术皱眉进屋:“马菲,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马菲顺手将门关上,靠在墙边,看着坐在床边的刑术:“只是好奇,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让你恢复成为以前的那个刑术,至少要做到心无旁骛,否则,接下来库斯科公司的事情,我一个人无法应对。” 刑术看着马菲:“既然你这么坦白,我也告诉一件事,我们遇到麻烦了,很大的麻烦。” 马菲摇头:“不懂你的意思。” “刚才那个叫佘采香的女人,是个贼,很出名的贼,和你曾经的掩饰身份差不多,但是没有你那么出名。”刑术认真地说,“她是个惯偷,什么都偷,而且每次下手布局都很精密,布下的局时间跨度很长,一旦得手,获利就是自己付出的上万倍。” 马菲道:“这个女贼什么都偷,是不是也偷心?” 刑术低下头,看着地面,许久才道:“对,也偷心,她是我的……我的初恋。” 说到这,刑术鼓足勇气来看着马菲,马菲只有些许的吃惊,但并未表现在脸上,因为在刑术说出“我的初恋”四个字来的一瞬间,她脑子中回响起了墨暮桥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你不了解刑术,这是他这辈子所经历的第二段感情,第一段感情与这次的有点类似。” 刑术看着马菲那副模样,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问:“马菲,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我师父告诉过你?” 马菲摇头:“你师父没说,墨暮桥提过一次,但没有说详细的,只是说,你的第一次感情经历和贺晨雪的这次很类似,仅此而已,我发誓,真的是这样说的。” “是吗?看来我师父真的和墨暮桥是无话不谈,竟然连这件事都告诉过他。”刑术苦笑道,“实话实说,贺晨雪的事情我还没有放下,但佘采香的事情我早就放下了,因为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最重要的是,佘采香在我心里最后那一点点印象,都在我遇到贺晨雪之后逐渐淡去,我以为那是好事,谁知道只是伤上加伤,我这么坦白,是不是让你有点意外?” 马菲蹲下来从行李中取出洗漱用品:“的确很意外,但总算让我看到了希望,至少你自己还知道自己的心病是从何而起,但就不知道怎么医治。” 刑术后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那盏灯:“佘采香以前有个绰号,叫雪女,她惯用的手法就是用感情作为武器,先抓住对方的心,然后再逐渐渗透,其实这种招数很古老,但只要善用,基本上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马菲将洗漱用品拿进洗手间,整理的同时探出脑袋来:“继续说,我听着呢,不过我觉得你这么聪明,这么冷静,怎么会上当?” 刑术却是笑了:“对,她就是用的坦诚相见的这个办法来对付我,她认识我之后没多久,就告诉我,她是做什么的,目的是做什么,还说自己是被逼的,说真的,那是非常愚蠢,非常老套的办法,但就是这种办法让我上当了。” 马菲走出来,看着刑术:“你的意思是,你当时认为她这种聪明的女人,不可能用这种老套愚蠢的办法来对付你,这才是你上当的主要原因?” 刑术起身来:“对,那时候的我,对感情真的是一无所知,如果我是个浪迹情场的花花公子,我肯定不会上当,可惜我不是,而我又一直认为,一个人最大的优点就应该是坦诚,所以,在这个前提下,虽然我保持谨慎和警惕,但还是一步步跌入她布好的局当中,她……她真的很吸引人。” 马菲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回头道:“是,她是很漂亮,但不至于那么简单就能迷惑到你吧?” 刑术完全没意识到,他在一个一直对自己很有自信的漂亮女人夸另外一个女人漂亮,本身就很不妥当。 “不,她是一个很会懂得利用周围的环境,利用当时发生事情的氛围为基础,再进行自我修饰和表演的女人,她在和我认识的那段时间里,一直用一些小事在逐渐吸引我,从简单的认识,到自己似乎被迫的坦诚相见,再到她认为我是个好人能帮她,紧接着变成她认为自己应该感谢我,随后将自己扮演成一个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逐渐喜欢上我的女人。”刑术一口气说完,长叹一口气,“详细的过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给你叙述,总之,她很可怕,很懂得怎么去打动一个人,但我那不算愚蠢,我愚蠢的是,当我已经发现她的所作所为之后,我竟然还会继续上当。” 马菲不解地看着刑术,问:“为什么?我真的很不理解。” 刑术却是问马菲:“你谈过恋爱吗?” 马菲点头:“谈过,而且我应该谈恋爱的次数比你多。” 刑术道:“那就对了,你应该清楚自己刻苦铭心爱上一个人之后,智商会降到最低点,如果对方在内心中一直保持着冷静,那么,要牵着你的鼻子走,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马菲挨着刑术坐下来:“我现在很好奇,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你才会遇到她,爱上她,然后被她坑害的?” 刑术迟疑了一下,起身来打开了一罐饮料,喝了一口定了定神,随后道:“很多年前了,当时我不算是第一次出门办事,是第三次吧还是第四次,那时候我年少轻狂,加上自认为是天朝奉郑苍穹的徒弟,有些不可一世,接受了师父一个朋友的委托,去成都帮一个房地产老板鉴定一批从国外买回来的古董,都是瓷器,很贵重,总价值预估在六千万左右。” 马菲很惊讶:“六千万?” 刑术点头:“对,六千万,是我第一次经手这种大额古董交易的买卖,临出发前,我师父特地交代我,说我这次去鉴定对那批古董最终成交和拍卖很重要,因为在这个行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再交给拍卖行亦或者自己收藏入库之前,都要找行内数一数二的高人长长眼,毕竟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开始,国内赝品开始增多,可以说是遍地都是,而且走两个极端,要不就是做得很烂,类似纯工艺品的那种,要不就是做得很像,连国家级专家都分辨不出来的,这么说,有些人的手艺可以做到骗过仪器。” 马菲点头:“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之前在欧洲有个年轻画家,仿造名画,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连名画所用的画布,颜料等等,都相当考究,甚至知道如何在画上伪造出的年代痕迹,骗过了很多专家和专业的仪器。” “对,当时我所谓也很紧张,但知道那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刑术深吸一口气,猛喝了一口饮料,“当我在成都下飞机的时候,来接我的就是佘采香。” 马菲插嘴问:“她一直叫这个名字?” “对!”刑术使劲点了下头,“这个人是不是很厉害?她从来都不改头换面,你知道为什么吗?” 马菲摇头,刑术道:“她每次下手之前,都会抓住目标的很多致命的把柄,因为没有人是不犯错的,特别是有钱人,有些事情一旦披露出去,这个人一辈子就完蛋了,不仅名誉扫地,甚至可能因此在监狱呆一辈子,所以,他们就算知道马菲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没有办法将其置于死地的前提下,都不敢对她怎么样,因为她背后还有其他人,一旦她出事,她背后的人会立即将那些把柄公诸于众,来个鱼死网破。” 马菲道:“这就是她绰号是雪女的原因,就和日本传说中的雪女一样,用美貌吸引男子,再将其冰冻,同时吸走他的灵魂。” 刑术坐下来:“对呀,她接机的时候,就显得很苦恼烦恼,时常犯错,让我不得不去注意她,但她每次都显得很愧疚,不断道歉,让我对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当时,刑术并未耽误,第一时间来到那位老板的家中,对那批瓷器进行了鉴定。 刑术很细心,因为五件瓷器都非常珍贵,有三件是宋瓷。谁都知道宋代有“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而汝窑排名第一,也有“汝窑为魁”的说法,也就是宋代汝州所烧制的瓷器。 而那三件宋瓷当中恰恰都是青釉汝窑,很是珍贵,因为如今全世界有记录的汝窑大约有不到70件,绝大部分都在世界级的博物馆中,个人收藏的太稀少。台北故宫中最多,一共有21件,其余都分部在北京故宫博物馆,上海博物馆,大英博物馆以及英国的大维德基金会之中。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老板必须要请人一再鉴定的主要原因所在,他很清楚这么珍贵的东西,自己能搞来三件,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但是也因为太珍贵,导致他不得不跳进这个坑中来豪赌一把。 这三件瓷器,分别是奁式炉,水仙盆以及莲花碗。 奁式炉中的这个“奁”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应该是汉族女子存放梳妆用具的东西,但奁式炉则又被后来的人推测应该是一种盒式炉。 刑术回忆到这里,又摇头道:“怪就怪在这里,那三样瓷器在其他博物馆中都有一模一样的,但就我判断,都是真品,我很是不解,所以一再鉴定,但怎么都看不出有问题,那位老板也说,他也知道这三件东西都在英国几个博物馆里放着,所以才找人反复鉴定,我当时也不顾什么禁忌,直言问他,东西是怎么来的,但是他没说。” 马菲问:“剩下两件呢?是什么?” “元青花。”刑术叹气道,比划了一下,“一个是将军罐,另外一个是高足碗,都很珍贵,但其他博物馆里面虽然有类似的,但还是区别,胎纹都不同,就我当时来看,的确是真品。” 马菲疑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术道:“是仿品,而且是顶级高仿,这么说吧,这种东西,没有人敢说是高仿,所以在这个前提下,这种东西一旦流通出去,价值和博物馆中的一模一样,但是既然是高仿,那就存在一个问题。” 马菲立即道:“仿造者留下的标记?” 刑术点头:“没错,从古到今,只要是仿照者,处于虚荣心考虑也好,还是出于不想让自己的‘工艺品’被不法分子利用也好,都会在某个不容易注意的地方,留下自己的标记,而五件东西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而那个人我竟然还认识。” “啊?”马菲皱眉,站了起来,“你认识这种高人?谁呀?” 刑术道:“关键不在这里,关键在于,告诉我这件事的就是佘采香。” 马菲一愣:“我糊涂了,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如果她不告诉你,你根本就不知道,对吗?” 刑术点头:“对,是这样的,她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很疑惑,我当时就质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告诉我,她也是个同行,而且还是个贼,以前干过不少这样的事情,这次原本是为了来偷这几件瓷器,但是调查之中发现是赝品,现在骑虎难下,因为她已经收了买家一笔很大的定金,她偷回去也不难,但如果买家发现这件事,她就死定了。” 马菲道:“那她可以告诉买家,东西是赝品呀,这不就解决了吗?” 刑术道:“是,我也这么告诉她,但是她说,自己收了五百万的定金,已经花光了,根本拿不出来,说都是为了送父亲去美国治病的关系,这个谎言其实很容易被识破,但是我竟然相信了。” 马菲坐下来,看着刑术:“你当时其实已经有点喜欢上她了吧?这才是你相信的主要原因。” 刑术苦笑点头:“对,我选择性相信了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然后我告诉那老板这些都是赝品,有问题,按照她的指示,给老板看了上面的暗记,并且将这个消息故意散播了出去,其目的就是为了救她,然后我想办法将我珍藏的几件东西都变卖了,凑了近五百万给她,让她去还债,那几件东西表面上是我的,实际上都是我师父的心爱之物,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预计之中……” 老板找了其他人去鉴定那暗记,那些人发现暗记之后,都告诉老板那是假的,老板怒不可遏,寻思许久,但又不敢报警,酒醉之后,将那几件瓷器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完老板的叙述,刑术知道自己上当了。 马菲立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术道:“老板说,那几件瓷器都是佘采香介绍他买下来的。” 马菲大惊:“什么!?” 刑术道:“对,是她,她在那老板的公司里干了两年多了,她很清楚那老板喜欢什么,一是喜欢古董,二是喜欢女人。老板告诉我,他之所以相信她而买下,是因为老板已经爱上了她,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但也不明白那几件从国外弄回来的东西为什么会是假的?当时我冷静下来才分析明白,这些都是所谓的‘西北洋货’,也就是所谓的‘镀金瓷’。” 马菲点头:“也就是,在国内高仿之后,想办法弄到国外,洗白了身份,伪装成流失在国外的瓷器,再找个倒霉鬼卖回中国的那种镀金瓷,对吧?” 刑术闭眼道:“其实到那时候都不算结束,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老板和他的人把我堵住了,你猜猜发生了什么事?” 马菲寻思了片刻道:“我不用细想都知道,佘采香和那五件瓷器都消失了对吧?然后有人传言那几件东西实际上是真的,糊涂的老板认为糊涂的你就是佘采香的同谋,但并不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刑术使劲点了下头:“聪明,的确就是那样,后来若不是我师父出面,找了很多关系,我肯定已经被那老板绑着石头扔进成都的府南河了。” 马菲木讷地点头:“这个佘采香的确聪明,而且真的太狠了,但是,你之前说,你知道她所作所为之后,还再次上当,是怎么回事?” 刑术笑了一声,长叹一口气,沉默下来了。 第十章:黎明之前 佘采香在进入那老板的公司前做了一年的调查,对老板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随后以应聘的方式进入其公司前台工作,因为长相清纯,做事认真,但从不八卦,也能忍受其他人的欺负,加之会在恰当的时间让老板注意到自己,很快就被那老板从前台调走,到了公司办公室工作,再接着就变成了老板的秘书之一。 为什么要变成秘书之一?因为老板也不笨,如果这个女的直接成为自己的贴身秘书,白痴都知道他和她有事,而且他还有一个敏感到连他回家都要检查内裤的老婆。 随后,佘采香开始佩戴一些玉器首饰之类的东西,吸引老板的注意力,老板自然而然就会与她聊起这些事情,她告知老板自己父亲是收藏家,有很多这样的物件,但她并不是太懂,玉器首饰也都是父亲所送的。 老板闻听她的家史,立即产生出浓厚的兴趣,表示要上她家中去看看,她一再推辞说那样不太好,父亲也不喜欢见陌生人,老板只得作罢。 之后的日子中,她与老板走得越来越近,直到某一天,老板已经快忍不住要一口吞掉她,但找不到太合适的借口时,她突然消失了。 老板当时很奇怪,四下找她,就在老板快放弃的时候,偶然在古董市场上看到了摆摊的她,一问才知道她父亲得了重病,需要去美国治疗,她不得已只得瞒着父亲来变卖家中的一些古董,但这些古董都不是很好的物件,卖不上价钱,因为大件的重器,她父亲是死都不会出手的。 老板当即花了几倍的价钱,买下了她摊位上的物件,再拿钱的时候,她直接拒绝,然后考虑到不让老板吃亏,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让老板去她家,看到有上眼的古董就当下交易。 到这个时候,佘采香的局便开始张开大网彻底罩住了这个老板,老板在她家中果然发现了很多稀奇的玩意儿,也花了略低于市场的价格买下,也见到了佘采香的“父亲”。 随后佘采香父亲如愿以偿去了美国,美国多久,传来消息,希望老板能帮忙,在其公司做个担保,他的一个朋友要从美国弄一批古董回来。 老板当时便对那批古董,也就是那五件瓷器产生出兴趣,答应担保,因为有美国方面的鉴定报告等等,手续齐全,他只是担保不会出任何意外,等东西运回国,他一看,当时差点晕倒,因为那些都算是稀世珍宝。 与此同时,原本要买下这批瓷器的人,却因为资金的问题无法出手,老板立即表示自己愿意买下,同时带着鉴定师去鉴定,前三次鉴定结果都表示全都是真品,老板大喜过望,立即拿了三千万直接买下。 三千万买三件汝窑和两件元青花,绝对是非常划算的一件事,但此时的佘采香却站出来,一再提醒老板要小心注意,也许这其中有问题,因为她父亲也提醒过她,也许有诈。 老板当时也清醒了些,也更加相信佘采香,毕竟在这种关键时候,的确需要人给他泼冷水,随后,他四下找朋友,终于找到了天朝奉郑苍穹,而郑苍穹则因为不愿意离开哈尔滨,便派了徒弟刑术前往…… 刑术说到这,扔掉自己的饮料罐:“之后的事情,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而这些事情,都是我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佘采香之后,她直言告诉我的。” 马菲都听傻了:“这个局的确布得大,用三年时间骗了几千万也的确划算,但是漏洞很多,其实可以说得上漏洞百出,那老板也的确很笨。” 刑术道:“其实他不笨,是个人都会上当,你设身处地想想就知道了,老板就算在商场上经历再多,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布三年的局骗自己,而且这个局中最精彩的就是所谓的漏洞百出,如果没有漏洞,太完美,相反会让老板警惕,这就是为什么越简单的骗局越容易让人上当的原因,如同是你看到街头那些说自己没钱回家的乞讨学生一样,他每次就要五块钱,十块钱,而且谎言中漏洞也很多,甚至第二天你还会看到他在那里,但是有多少人会上前指责他是个骗子呢?” “好吧,我服了。”马菲点头,又问,“而且她也利用了知道老板喜欢她,想占有他的心理,每次下手的时机也抓得很准,就是不让老板得逞,就如同用鱼来引诱一只馋猫是同样的道理,一旦让猫吃到鱼,一时半会儿猫就不会跟着你走,但如果你只是让猫每次都觉得快要得手的时候再拿开,继续前进,猫也会不顾一切跟着你前进,因为那时候猫眼里只有鱼,而不顾周围对自己不利的环境。就算后来,老板想追究她,但因为手里有把柄,哪怕是这件事被老板的老婆知道,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因为这件事在她老婆眼中,完全就是因为他被佘采香勾引,才产生的连锁反应。” 刑术道:“对,她也是那样利用了我,只不过她对我用的是纯感情招数,如果她勾引我,我相反会觉得有问题,在这个基础上,我找到她,她再坦白,我就会产生疑惑,第一反应就是要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菲看着刑术:“她怎么回答?” 刑术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吻了我,深情地告诉我,她爱我。” 马菲愣了下,随后笑了:“真的是用最简单的办法,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效果。” 刑术低头:“其实我当时一直在对自己说,不要相信她,她是个骗子,但是那时候的我,已经被她迷住了,我始终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马菲笑了:“说实话,我以前也认为你冷静得不像个普通人,贺晨雪的事情才让我发现,其实你也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男人,后来呢?你放她走了?” “不,我决心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放她走,我一直跟着她,想看她要搞什么花样。”刑术看着门口,仿佛又看到了先前站在门口的佘采香,“之后她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不管怎么问,她都没说,我就那样和她在一起呆了几个月的时间,说真的,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几个月,因为我当时觉得也许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就这样和一个女孩儿厮守终身。” 马菲看着刑术,小心翼翼问:“你们同居了?” 刑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马菲也自然地点了下头:“然后呢?你直接说结果吧,她又怎么把你甩掉的。” 刑术笑了,再次苦笑,站了起来,又打开一罐子饮料:“我向她求婚了。” “啊?”马菲目瞪口呆。 刑术又道:“她当时答应了,但是说在我们去登记结婚之前,她要告诉我一件事情,她不愿意隐瞒我,因为她说那是自己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等等!”马菲抬手制止刑术说下去,“这次还是让我来猜,如果我是她,我当时一定会会告诉你,我不堪回首的那些过去,而且都是和男人的事情,对吧?” 刑术靠着桌子点头:“对,那是每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她说了好多,而且,还说了之前那个骗局中,她其实失策了,某个夜晚和那个老板发生了关系,后来被迫还发生了好几次,她故意说得很详细,让我无比愤怒,她看着愤怒的我,只是茫然无措的样子,只是默默流泪,随后我摔门而出。” 马菲笑了,仰头大笑,笑了好半天才合拢嘴说:“等你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还是愿意接受的时候,再回来发现她消失了,还留下了类似信之类的东西,让你痛哭流涕,后悔不已?” 刑术看着马菲,许久才点头,又沉默了好久,才开口继续说:“她没有留下信,只是在电脑上建立一个文档,写了一封信给我,大概意思就是指,认识我很高兴,是她一辈子最幸运的时候,但是她发现自己配不上我之类的话,我伤心了很久,回去之后师父也没有责怪我,只是让我自己冷静下来,我足足冷静了半个月才发现,我又被她骗了。” 马菲把目光从刑术的脸上移到了墙壁上:“怎么说呢,我觉得她的确聪明,至少比我聪明吧,但是,这些招数真的只能骗男人,如果当时你身边有个女人,估计很快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所在,当然了,就算告诉你,当时的你也听不进去,而且呢,她是的的确确和你发生了关系,对吧?最关键的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即便你知道她在骗你,你心里也会纠结两件事,第一,她是不是真的爱你,第二,她以前是不是真的和那么多男人发生过关系,这就是这个局布到最后,留给你的后遗症,也是这些后遗症,导致你根本无力,也不敢去追查她的过去,从而去得到她身在何处的详细线索,无比精彩,我真的想为她鼓掌了。” 刑术沉默了,因为任凭哪个男人,遭遇了当年与他一样的事情,想法都会和他一样,更何况那还是他的初恋。 刑术伸了个懒腰:“都快凌晨两点了,睡吧,我去洗漱。” 刑术走进洗手间的时候,马菲似笑非笑走到门口,问:“喂,今晚我可以允许你和我同床共寝,但是事先说好,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用特殊的方式来安慰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会,你要记住,我不是佘采香,更不是贺晨雪,虽然这两个名字会刺激到你,但我不得不说,希望你能更加清醒一点,同样,我也觉得自己一直跟着你,简直是最明智的选择,否则的话,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你肯定会被她再次欺骗。” 刑术从镜子中看着门口的马菲,淡淡道:“我再去开间房吧。” 马菲摇头:“不用了,我也相信你不会做什么,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你还能对我产生兴趣,那你真的就是畜生了。” 马菲说着走开,当刑术俯身下去洗脸的时候,她又突然退回来,站在门口问:“喂,你真的对我这样的大美女,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吗?” 刑术抹去脸上的水,无奈地开口要解释什么的时候,马菲突然哈哈一笑,转身跑离洗手间门口,跳到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笑着,笑着笑着,马菲突然间却不笑了,因为在先前那一瞬间,马菲突然觉得,刑术真的和自己所判断的太不一样。 因为以前在马菲心中,认为刑术是个凌驾于行当内很多高人之上的人物,加上他的一些神乎其是的传说,她都快认为这个人是个半神,而如今,她发现,他就是个普通的男人,而且是个有趣的好男人。 也许是累了,马菲抱着枕头就那么沉沉睡去。 等刑术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睡着的马菲,他只是小心翼翼走到窗口,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先柜子中拿了枕头和被子,直接就躺在了窗口下面。 刑术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心里却有着与之前马菲相同的念头,那就是,这次幸好有马菲随行,因为在他看到佘采香的那一刻,他差点没有冲上去抱住她。 我以为我变了,变得更加坚强,更加理性,更加冷静和谨慎,将这些贴在自己的体表制成了厚厚的盔甲,谁知道,当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才明白,只需要她的一个眼神,便能卸去自己所有的防备,变成以前的那个我。刑术深呼吸一口气,憋在胸口,许久才吐出来,盯着黑暗的房间,听着马菲轻微的呼吸声,然后用被子将自己完全包裹了起来。 …… 哈尔滨机场外的一家小旅馆内,陈泰东却是失眠了…… 在他决定要去北京面见钱修业之后,他立即订了第二天早晨的机票,将自己仅有的那些生活用品塞进破旧的牛仔包中,那个牛仔包里装着的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原本傅茗伟和吴志海还准备私人凑一笔钱给他,因为此时要申请经费已经来不及了,需要写报告,需要层层审批,毕竟规矩就是规矩,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开绿灯的。 陈泰东婉拒了两人的好意,出门之后立即驱车前往机场的一家小旅馆,在那里拨了一个电话,打给一个叫陈三的人,陈三接到陈泰东的电话,立即赶到陈泰东所住的宾馆,等陈泰东上车后,立即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名牌包亲手交到了他手中。 陈泰东拿过提包,打开后,看着里面装着的那些成捆的钞票,以及一个钱包,两个手机后,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开车悍马来陈三见陈泰东不高兴了,立即道:“东哥,我没别的意思,我一接到您电话,马上就赶来了,我办公室里平日也就放这么多现金,如果您嫌少,我马上派人去取。” 陈泰东从包中拿了两万块现金出来,想了想又将其中一叠美元也拿了出来,再拿起其中一个电话,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求你帮忙,又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讹诈你,所以,我拿这些就够了,其他的你带回去吧,还有,这个手机有说明书吗?我刚从监狱出来才不到两个月,还不适应,不看说明书,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操作。” “有有有。”陈三立即道,从手机包装盒中拿出说明书,“这呢,其实特别简单,你打开就知道了,一目了然,就跟带个小电脑在身上一样。” 陈泰东点头:“谢了,这些钱过段时间我再还你。” “东哥,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什么还不还的,我这条命,不,我全家的命都是你救下来的,这是我该做的。”陈三立即道,又拿起钱包递过去,“这个钱包里有些零钱,还有加油卡、电话充值卡、酒店储值卡,和一张银行卡,你拿着用,俗话不是说了吗?穷家富路。” 陈泰东打开钱包,一下就乐了:“你里面装的全都是百元大钞,和成捆的钞票有什么区别?还零钱呢,我用不上,对了,现在坐飞机能带这么多现金吗?” 陈三立即道:“国内没关系,出境就不行了。” 陈泰东将东西拍了拍自己的牛仔包,将剩下的东西塞进名牌包中,扔回后座:“行了,就这么着吧,谢谢你。” 陈三道:“东哥,有事您吱声,我等您电话。” 陈泰东正要下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又将门关上,问:“陈三,你在内蒙开煤矿是吧?开多少年了?” 陈三道:“我算算,98年开始的吧,当时还是五个人合伙,当时情况不是太好,其他4个人拆伙了,后来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就是靠这个发了家。” 陈泰东点头:“内蒙的情况你熟吗?” 陈三想了想,问:“东哥,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呀?” 陈泰东道:“我是说,你和当地上上下下的关系怎样?” 陈三立即道:“这个没得说,当然了,前提是只要不违法乱纪,那就好办。” 陈泰东笑了:“放心,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也不会拽上你。” 陈三笑道:“我没别的意思,东哥,您别误会,说吧,要我干什么?” 陈泰东道:“大庆旁边挨着的那个杜尔伯特草原你知道吧?” 陈三道:“知道,我一个哥们在那里搞旅游,和我关系很铁。” 陈泰东思考了下,环视了一圈车外,压低声音道:“那你就帮我打听一件事,只是打听,不需要做什么,你就托你那哥们问问,1979年的冬天,有没有牧民在杜尔伯特草原上救过一个汉族的年轻人,就是雪最大的那段时间,具体时间我真忘记了,你受累,费费心,帮我打听打听。” 陈三拿出本子和笔准备记下来,却被陈泰东伸手按住,陈泰东同时道:“记在心里就行了,千万不要留下任何记录,这件事除了你那铁哥们之外,你千万别四处给其他人说了。” 陈三立即明白了:“东哥,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陈泰东拍了拍牛仔包:“那行了,我等你电话,回来后我请你喝酒。” 陈三点头:“行,东哥您小心点,注意身体。” 陈泰东下车,看着陈三的车掉头离开,等汽车消失在视线之中后,他才慢慢走回小旅馆中,盘腿坐在床上,努力回忆着当年关于《九子图》的所有事情,谁知道却因此一夜无眠。 第十一章:倒计时 在刑术、马菲已经抵达北京,陈泰东即将前往北京的时候,傅茗伟和吴志南也收到了一个匿名信封,信封里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上面用正楷体写了一行字——“火车北站第008号储物柜”。 除此之外,信封里还装着一把储物柜的钥匙。 一小时后,刚刚启用不久,旅客流量还不算大的火车北站被警方团团包围,傅茗伟亲自拿着钥匙打开了指定的储物柜。 柜子打开之后,傅茗伟看到其中放着一个拉杆箱,就在他准备拿出来的时候,吴志南一把按住他的手,低声道:“让拆弹组来吧。” 傅茗伟摇头:“不可能是炸弹。” 吴志南道:“这是工作程序,你要是硬上,被上面知道了,你又会挨批。” “挨批就挨批。”傅茗伟抓着拉杆箱的把手,“反正我也习惯了。” 说着,傅茗伟环视一眼四周:“叫他们都退出大厅,到外面等着。” 吴志南无奈,只得拿起对讲机道:“全体退出大厅外,快!” 周围的警察立即慢慢退出去,吴志南则留下一面特警的防爆盾,立在一侧。 傅茗伟看着拿着盾牌的吴志南,笑了:“你干嘛?你不会真的以为里面有炸弹吧?我们是文物侦缉部,不是刑警,也不是反恐部门的。” 吴志南一脸紧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呢。” 傅茗伟提出箱子,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然后慢慢拉开拉链,紧接着再慢慢掀开,掀开之后,箱子前的两人都愣住了,因为箱子中密密麻麻装着照片和打印上密密麻麻字体的a4纸,而且都是装订好的。 傅茗伟用手敲了敲吴志南的盾牌:“收起来吧,一场虚惊,我都说了不可能是什么炸弹。” 吴志南蹲在箱子前,拿起其中的一叠a4纸,翻看了一会儿,随后道:“有意思,全都是我们需要的东西,这个行当内的一些资料。” 傅茗伟也拿着另外一叠认真看着:“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但就是不知道真假。” 正说着,吴志南发现下面一叠资料封面上印有“九子相关”四个字,立即拿起来,递给傅茗伟:“看看这个。” 傅茗伟放下手中那叠,拿过去翻开,疑惑道:“这是谁给咱们的?看样子不像是假的,很详细,连这些人现在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都有,你看,这里写着的万清泉的资料和我们调查的完全一样,有些还是我们不知道的,特别是万清泉的前史。” 吴志南起身来伸个懒腰:“不管怎样,这也算是个收获,我们带回去慢慢看吧,这下又要写报告了。” 傅茗伟点头,在将资料放回拉杆箱的瞬间,拉杆箱底部传来电话铃声,两人同时一愣,傅茗伟伸手进去,从两叠资料之间摸出来一个小手机,手机来电显示上面出现了一个让他们惊讶无比的名字——连九棋。 傅茗伟拿着电话,示意吴志南别说话,然后接起来,接起来之后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整个火车站大厅之中此时安静得连他们两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傅警官,你好,我是连九棋,我想,我的名字你应该不算陌生,但你并不知道我是谁,做什么的,别着急,我现在就给你解答这些疑问。”电话那头传来连九棋低沉的声音,“首先,我还是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你眼中的罪犯,至少此时此刻不是,我给你的这些资料,都是你们非常想知道的,同时,我也想向你们报案,虽说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找一个就近的派出所,但我认为既然有文物侦缉部门,而我的事情又与这个行当有关系,所以,还是认为应该找你报案最恰当。” 傅茗伟拿着电话,总有一种连九棋就在周围的感觉,他看着四下,问:“连九棋,你想做什么?” 吴志南已经掏出手枪,双手紧握,食指放在扳机一侧,跟随着自己心跳的节奏观察着四下。 连九棋笑道:“别误会,我不想做什么,我也没想到,你收到我的匿名信,竟然会劳师动众派这么多人前来。” 连九棋这句话一出,让傅茗伟立即知道,他肯定就在附近,而且能清楚看到这里的情况。 “不用看了,你们找不到我的,我不在附近,我只是留了一只眼睛在这里。”连九棋的语气无比轻松,“就在火车站大厅某处,我装了一个高清摄像头,靠公共wifi传输信号,信号很稳定,我都能看得出来你满眼的血丝,傅警官,你真的应该好好休息。” 因为电话听筒声音很大的关系,吴志南也能清楚听到连九棋在说什么,他立即持枪走出去,指着门口守候的几名特警,做了一个扩大封锁范围搜查的手势。 与此同时,连九棋在电话中又说:“别找了,你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这里的客流量这么大,在半小时后又有一列火车进站,你们承担不起这么多乘客因此耽误时间造成的损失,所以,你最好是拖着行李箱,拿着电话,慢慢走出去,取消封锁,坐在车上,听我好好说,等我说完之后,自然会告诉你摄像头所在的位置。” 傅茗伟关上行李箱,拿着电话走出去,同时对门口的吴志南微微摇头,让他撤销封锁。 吴志南摇头,做了一个“很危险”的手势,傅茗伟捂住电话,对他说:“连九棋并不想害人,取消封锁。” 无奈,吴志南只得按照傅茗伟的指示下达了命令。 傅茗伟回到车内,隔着车窗看着外面陆续离开的同事们,也看着那些不断,埋怨的乘客蜂拥而入车站内,朝着候车厅跑去,对着电话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九棋道:“我就是来报案的,一桩几十年前的杀人案,现在,我说,你听,我不会再重复第二遍,至于杀人犯的资料,也在箱子中,就是写着‘九子相关’的那叠资料,没错,杀人的就是他们九个人,被害者是我。” 傅茗伟皱眉:“荒谬,你还是被害者,怎么还会给我打电话,你难道想告诉我,你是鬼?” 连九棋干笑了两声:“别打断我的话,听我说完。” 接下去的半小时内,连九棋阐述了一遍当年他如何被九子活埋的事情经过,但并没有说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说完之后,连九棋又道:“事情就是这样,一字不差,这是实情,你可以找你们的顾问陈泰东问个究竟,当然,他肯定不敢告诉你们当年他杀过人。” 傅茗伟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吴志南,示意吴志南想办法查电话来源,进行定位,但吴志南却是摇头,很为难。 傅茗伟问:“然后呢,你想达到什么目的?” 连九棋道:“目的?人民警察为人民,我是人民,我被他们活埋,他们犯罪了,你们应该逮捕他们进行调查审判,该枪毙的墙壁,还关监狱的关监狱,这个还需要我来教你们?” 傅茗伟冷冷道:“不可能单凭你一张嘴说了就算吧?现在,你应该告诉我摄像头在哪儿了。” 连九棋在电话那头笑了:“摄像头就在你手里。” 傅茗伟一愣,拿开电话,看着电话上面的摄像头,差点把手机摔了:“你耍我们?” 连九棋道:“开个玩笑而已,现在玩笑结束了,接下来的话请你听清楚——我会先给你6个小时,6小时内,你必须逮捕九子当中的其中一个人,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由我来,但是我劝你最好用法律的手段去逮捕,千万不要让我动手,因为我一旦动手,那就无需审判,就地处决。” 傅茗伟厉声道:“连九棋,你给我……” 连九棋直接打断傅茗伟的话:“傅警官,你还有5小时58分钟!你有两个选择,要不逮捕九子当中的某一个,要不逮捕我,时间一过,我会重新设定时间,如此循环,直到九子被逮捕或者全部死光,你最好设好闹钟,再见!” 电话挂断之后,傅茗伟立即道:“马上去机场,拦住陈泰东。” 吴志南看了一眼时间:“来不及了,飞机已经起飞了。” “联系首都方面,只要陈泰东一下飞机就立即拦住他。”傅茗伟捏着手机道,“不管怎样,都得先问清楚陈泰东,连九棋所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陈泰东在前往北京的飞机上终于睡着,虽然他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1979年那个冬天,到底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所遗漏的,毕竟,活埋连九棋清理门户这件事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去回忆的,因为那是一件他虽然认为是绝对错误,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后来的陈泰东会变得独立独行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不想再与其他同行有那种极其不合理的同盟关系,因为那样会导致自己所做的错事越来越多。 有时候,某些传统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而已经身在北京的刑术却在闹钟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就翻身爬了起来,等他睁眼去看床上的时候,却发现床铺已经整理好了,马菲却不见踪影,再看洗手间,他的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电视机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杯凉白开,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早上起来喝咖啡的习惯非常不好,喝凉白开吧,我出去跑步了。 刑术洗漱完毕,刚端起那杯凉白开的时候,门就开了,拿着房卡的马菲站在门口,用随身携带的毛巾擦着汗,同时道:“早上好。” 刑术一口气喝完水:“早上好。” 马菲转身走进洗手间,进了隔间的浴室,脱下衣服拉上帘子就洗澡——整个过程中她似乎完全忘记了洗手间另外一面是玻璃墙,即便是帘子已经拉上,但因为光线的关系,还是能清楚看到洗手间内人的轮廓。 刑术背对着那面玻璃墙站着,开始做简单的热身动作,随后开始进行简单的健身,早晚锻炼身体,也是他多年的习惯之一。 就在此时,门敲响了,刑术正要去开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在地上的被子和枕头,立即将这些卷起来扔进柜子中,这才去开门。 打开门之后,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佘采香。 刑术看着佘采香,什么话也没说,而佘采香则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的洗手间大门,直言问:“这个马菲不是你未婚妻吧?” 刑术道:“佘小姐,好像这个和你没关系吧?” 佘采香微微摇头:“她不是你未婚妻,绝对不是!” 说着,佘采香咬住嘴唇,眼眶中竟含着泪水。 刑术笑了:“还玩这一招?没用了。” 佘采香直视着刑术的双眼:“当初是你逼我走的,而且我也没有向你隐瞒过任何事情,那件事的前前后后所有详细的细节,我都一五一十告诉过你,包括我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你到底是不是跟那个老板有过关系?刑术听完佘采香的话,脑子中第一时间闪出的是这个念头,但话在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我得保持冷静,刑术这样想,他也直视着佘采香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好奇的是,你盯上了我钱师叔,看样子在他身边也好几年了,你这次又准备做什么?你是不是又准备对我坦诚相见呢?” 佘采香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开了,换了一身衣服的马菲站在那,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脸不屑地看着门口的佘采香:“快捷酒店没早餐吧?” 佘采香立即换了一副表情回答:“有,但不是很好,师父让我来请两位到店里去吃,已经备好了,我在楼下等两位,等下见。” 佘采香说着转身离开,马菲看着今天换了一身装束,换了牛仔裤,穿着夹克的佘采香背影问刑术:“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她拖回到多年前的原点了。” 刑术关上门:“对,我现在得搞清楚她到底来做什么的,有什么目的,然后……” “停!”马菲看着刑术道,“我们的目的是沿着线索继续找下去,抢在库斯科公司前面将刑仁举留在西南铁唐家的东西找到,同时避开亦或者对付库斯科公司派来的人,至于连九棋,至于《九子图》,至于这个佘采香,都不是我们下一步行动的重点,你必须清楚这一点。” 刑术道:“我知道,但是,我一直不相信巧合,你想想看,连九棋出现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报复九子,怎么会那么巧万清泉死了?又怎么会那么巧佘采香就在钱师叔身边?还有,我师父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哈尔滨,他已经几十年没有离开过哈尔滨了,他想做什么?他在哪里?” 马菲靠近刑术,一字字道:“越复杂的事情其实越简单,别忘了,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你还是没有恢复成从前的模样,我越来越担心下一步行动了,对了,我想问你,你除了规划了路线之外,你有没有明确的计划?” 刑术坐下:“没有,计划不如变化,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半路杀个陈咬金这种事,随时都会发生,这不,开头杀出个连九棋,现在又跑出个佘采香。” 马菲穿上外套,也将刑术的外套扔了过去:“穿衣服,去吃饭。” 两人下楼后,跟随佘采香一路走向“隆德宝库”,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铺子前围了一群人,刑术意识到不好,立即上前拨开人群,随后便看到满头是血的小黑斜靠在店铺门口。 刑术立即上前问:“小黑,怎么回事?钱师叔呢?” 小黑指着北面道:“被几个人弄上车走……走了。” “车?”刑术下意识看了一眼小黑所指的方向,“什么型号的车,车牌号码,几个人?” 小黑有气无力道:“三……三个,加上开车的应该有四个人,是一辆黑色的奔驰。” 刑术按了下小黑的手:“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说着,刑术转身便拨开人群去追,在冲出人群的时候,他看到一脸疑惑的佘采香正拿着电话站在外围,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刑术扭头对跟着自己出来的马菲说:“你盯着她!别让她跑了!” 刑术说完撒腿狂奔,紧接着又停下,直接骑上旁边一辆自行车又追了上去。 就在刑术走之后,马菲径直来到佘采香身边,佘采香放下电话,看着马菲道:“我不会跑,我知道,即便你不是刑术的未婚妻,你也是他很信任的朋友,因为他不会让一个不信任的人和自己睡在一起的。” 马菲听佘采香这么一说,却是笑了:“你很聪明,你先前那番话是试探我的,因为你认为,如果我真的是她未婚妻,那么我听到你所说的话,自然会想起当年你们的事情而怒火中烧,反过来,如果我不是,那样对你来说当然更好,因为你可以故技重施,再用今天早上见刑术所用的那一招对刑术步步紧逼。” 佘采香摇头,刚说了一个“你”字,脸上就挨了马菲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之后,马菲直接拽着佘采香进了当铺,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走进当铺后,马菲将佘采香一把推到角落:“刚才那一耳光是我替过去的刑术打的,很女人的做法不是吗?如果你是男人,你的手已经骨折了,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你都不能阻扰我和刑术接下来的任何事情,还有,你现在最好告诉我,带走钱师叔的那几个人,是不是你叫来的?” 佘采香微微摇头,马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其往前一拽,谁知道这一拽,佘采香则是单脚蹬墙,双手一推,再一用力,借力顺势将马菲直接推到了对面的墙上,紧接着一个抬腿就朝着马菲的面部扫去。 马菲抬手挡住的同时,感觉手腕一阵刺痛,侧目一看才发现佘采香的鞋底竟然有细钉。 佘采香见马菲挡下,立即收腿,收腿之后刚一落地,又是一记回旋踢,马菲闪身避过,佘采香那一腿结结实实踢在旁边的那面木头所制的装饰墙之上,直接踢出了个窟窿。 马菲看见那窟窿,深吸一口气道:“刑术倒是没告诉我,你有这么好的身手。” 佘采香收腿站好:“他没告诉你的事情还多着呢。” 说着,佘采香转身就朝着屋内跑去,马菲立即拔腿就追。 第十二章:最不该出现的人 佘采香跑进屋之后,顺手抓了桌子上的砚台朝着马菲抛去, 面对袭来的砚台,马菲直接抬手接住,捂着脑袋,满脸是血的小黑也追了进来,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马菲将砚台扔给小黑,追进后院。 “别别别!”小黑单手接过砚台,搂在怀中,“这可是肇庆的端砚啊!” 小黑说话间,马菲已经追了进后院,小黑赶紧放下砚台,抓了桌子上的毛巾捂在脑袋上,也追了进去。 等小黑追进后院的时候,发现马菲和佘采香又在凉亭之中打了起来,茶壶和茶杯早已碎了满地,而且就连小黑这个不会拳脚功夫的人都能看出来,两个女人出手都不留情,下手全是致命的杀招。 小黑在那着急地喊着:“别打了!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家人,有话好好说呀!哎哟哎呦,这可是东家最喜欢的茶具呀,宜兴陈家的新品呀!你们这两个遭天杀的……” 小黑话还没有说完,佘采香和马菲同时扭头瞪住他,他立即住嘴,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下意识朝着后面退去,抬手打着自己的嘴巴:“我嘴损,我嘴欠,遭天杀的是我,是我……”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警笛声,就近的巡警已经赶到,知道救星到了的小黑立即朝着外面跑去,而在凉亭中马菲和佘采香也是各自闪身后退两米,瞪眼直视着对方。 佘采香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后院门口:“警察来了,咱们还继续吗?” 马菲冷冷道:“随时奉陪!” 佘采香笑道:“好,等警察走了咱们换个地方继续。” 马菲回应道:“看来你还是怕警察呀。” 佘采香不搭理她,径直朝着门口走去:“说的好像你不怕一样。” 与此同时,首都机场外,一辆出租车刚刚挺稳,车上的乘客刚下,刚要去拿后备箱行李的同时,陈泰东便直接开门上了出租车,将自己刚买来的那顶帽子压低,沉声对司机说:“琉璃厂大街!” “稍等啊!”司机开了后备箱,下车帮先前那位乘客取出行李后,这才返回驾驶座,同时朝着车内后视镜中一看,发现先前后座上的陈泰东不见了,立即扭头仔细看着,随后挠着脑袋道,“见鬼了,人呢?” 此时的陈泰东早已下车,上了旁边的另外一辆即将离开的出租车,出租车朝着机场外飞驰而去的同时,坐在后座上的陈泰东扭头看向后方,发现数名便衣警察追了出来,领头的几个拿着对讲机在呼喊着什么,随后指挥着其他警员散开搜查。 好险。陈泰东想。 十来分钟前,当他刚从接机口走出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了大批涌来的警察,从警察的行动来判断,他们并没有做任何提前部署,为首的几个警察手中还拿着用a4纸彩印出来大幅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陈泰东。 陈泰东立即混入人群之中,随后绕开,乘坐电梯去了二楼,买了一顶帽子,将自己原本的外套扔进垃圾桶之后,这才从机场送客处直接上了出租车离开。 警察突然来堵自己绝非偶然,肯定是傅茗伟安排的,而傅茗伟要安排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连九棋或明或暗,做了什么手脚。 若不是警察没有提前部署的关系,自己恐怕已经被他们逮住了。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陈泰东在心里这样想着,打定主意,等找到钱修业问清楚当年他遗忘的那些事情细节之后,再回头来联系傅茗伟,可当他这个念头从脑子中一闪而过后,他眼前又闪回了当年在草原上活埋连九棋的场景。 不,我还是做了亏心事!陈泰东摘下帽子,俯身揉着自己的额头,突然间觉得有些反胃。 首都的另外一边,骑着自行车的刑术奔出街口,看到外面堵成长龙的车流,平生第一次在内心中感谢堵车的他,同时也惊讶地发现在车流之中至少有五六辆奔驰。 刑术将自行车扔在一边,朝着最近的那辆奔驰跑去,隔着玻璃朝着里面看着,遭受了白眼之后又跑向第二辆车,当他找到第四辆车的时候,虽然没有发现钱修业,却在后座上看到了他的拐杖。 刑术立即抬手去开驾驶室的门,不断地拍打着窗户:“出来!你们把人带到哪儿去了!?快给我出来!” 此时,驾驶室的车窗玻璃缓缓摇下,一个表情冷峻的中年男子冷冷地看着他,同时刑术也注意到,男子放在右腿上的右手紧握着一支手枪,枪口微微上抬,已经对准了他。 刑术盯着枪口,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滚!”男子冷冷道,“回去守着电话,我们会联系你的,再跟着,那个老头儿就没命了。” 男子说完,松开刹车,汽车开始随着车流缓慢前进,刑术站在马路中间,只得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的奔驰消失在茫茫车海之中。 …… 哈尔滨,文物侦缉部会议室中,十来名警察坐在傅茗伟左右两侧,翻阅着行李箱中那些档案资料,拍照的同时也有序地进行着复印。 而傅茗伟和吴志南坐在长桌的一头,各自拿着那叠“九子相关”资料的正本和复印件在那翻阅着,在他们头上,挂钟的秒针缓慢移动着,发出低沉的走动声,但在傅茗伟耳中,秒针走动的声音却是飞快。 “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吴志南放下资料,抬眼看着挂钟,“连九棋所用的那个电话卡,是用假身份证购买的,从基站基础定位来看,当时他打电话的位置是在松花江铁路大桥上面,而且是站在监控的死角范围,我们调取了监控,虽然在那个时间段行走的人不多,但依然没有发现有像是连九棋的人。” 傅茗伟也抬眼看着挂钟:“我们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个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销户了,户籍档案中没有他的任何照片,再说,档案也因为那场大火被烧毁了,我们现在对他的了解全停留在推测上面,之前我们问过原先的那两个专家,他们都说当年仅仅只是听说过连九棋这个人,具体情况未知,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吴志南重新落座,揉着鼻梁:“北京那边也没有堵住陈泰东,看样子他是知道有事发生,故意避开了,傅队,这里面有猫腻呀,如果陈泰东没有问题,他不会跑的。” 此时,桌子上的座机突然响起,傅茗伟一把抓起来,放在听筒边,听了一阵道:“是,我明白,我会马上派人去,是,马上订机票,什么?他不能去!他已经申请调离我们这个部门了!以刑警的身份?好吧,我知道了。” 傅茗伟放下电话,看着吴志南:“处长说要派个工作组去北京协调这个案子,让你坐镇哈尔滨指挥,我马上订机票去北京,还有,上面还派了国衔去,听处长话中的意思,是国衔主动请缨的。” 吴志南没说话,只是猛一拍桌子,随后在场的其他警员都惊了一跳,放下手中的活儿,回头来看着他。 吴志南厉声道:“我知道这里有人与董国衔的私下关系不错,至于是谁,我就不指名点姓了,但是你们得搞清楚,我们这个部门的所有任务都得保密,董国衔已经不再是我们部门的人,即便他也是警察,但职责不同!我再重申一次,来了这里,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不守规矩,喜欢动小心思的人,趁早滚蛋!” 其他警员都没有说话,安静了片刻之后,立即埋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吴志南低声道:“我去给你订机票。” 吴志南拿着帽子刚要离开,又驻足停下,回头来俯低身子道:“我给你说过,山不转水转,迟早会转回来的,这次你去北京和国衔搭伙,脾气收敛点吧,他现在是刑警,不归你管。” 傅茗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坐在那,摸了一支烟夹在手中,却没有点上。 他很清楚上面为什么会同意董国衔去,原因在董国衔之前就是刑警,跟了自己多年,而且文物侦缉部成立之后,他也在这里工作过,相对来说熟悉情况,而且才刚刚调走。同时,上面也一直对傅茗伟这种独立独行的办案态度有些不满,这次也是故意派董国衔去北京,算是约束自己行为的。 但是傅茗伟最担心的是,董国衔一直对陈泰东不满,一直认为他掖着藏着某些东西,而这次连九棋的报案称当年陈泰东等九人一起犯下过谋杀罪,如果此事查实,等同于验证了董国衔的推测。 即便这只是董国衔这只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但以他的脾气来说,肯定不会放过陈泰东,不过最重要的是,陈泰东又比董国衔聪明,如今的董国衔唯一占便宜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份。 关键在于,陈泰东会怎么做呢?他这一跑,等于是说明了有什么事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至少暂时是。傅茗伟想到这,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他恨不得立即就出现在北京,找到陈泰东,问个究竟。 …… 刑术返回隆德宝库的时候,巡警已经撤走,赶来的刑警设下了警戒线之后开始勘查现场,外面停了五辆警车,小黑则在门口告知勘查现场的刑警刚才发生的一系列经过,当然他直接省略了马菲和佘采香之间发生的事情。 一个做了当值朝奉多年,即便是个势利眼,也清楚在这件事上不能再节外生枝。 就在刑术刚走到小黑跟前,也想听听先前的详细事情经过时,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一抬头,便看到穿着便服,手里提着一个相机的董国衔。 看到董国衔的时候,刑术下意识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而董国衔立即上前朝着他伸出手去:“我已经从文物侦缉部调走了,调到了省厅刑警总队。” 刑术点头,也没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不如让董国衔自己说清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好。”刑术握了握董国衔的手,立即松开,“没想到会在北京见面。” 董国衔笑了笑,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我倒是想到有这么一天。” 刑术接过照片,看到照片上那个自己并不认识,但又觉得在哪儿见过的人,问:“这是?” “你应该认识,他叫陈泰东。”董国衔开门见山道,“准确来说,他就是所谓的九子之一的关外佛陈泰东,他虽然在监狱中多年,你没有见过他,但也肯定听你师父天朝奉郑苍穹提起过。” 刑术浑身一震,虽然他知道陈泰东已经成为了文物侦缉部的顾问,但他也不可能将这些事情说过文物侦缉部以外的人,更何况董国衔已经调走了,而先前董国衔的话中故意说了“关外佛”和“天朝奉”这些称号,其用意就是告诉刑术,他已经知道了九子的相关情况,而且是详细情况,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在钱修业刚刚出事之后就赶到这里来。 另外,这件事也百分之百与陈泰东有关系,但是陈泰东即便提供消息,也不会说钱修业的这家店铺的准确位置。 所以,在自己离开哈尔滨这短短一天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刑术心里想着,随后将照片递还给董国衔,点头道:“对,是这样的。” 董国衔收好照片,道:“董国衔于今天清晨坐飞机到北京来,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这家店铺的主人,也就是九子之一的幽州王钱修业,就在他走之后,文物侦缉部接到了一个神秘的信封……” 紧接着,董国衔将傅茗伟和吴志南经历过的那一系列事情简短地说了一次,说完后,董国衔紧盯着刑术的面部,想从他面部的表情变化来判断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刑术当然很震惊,听的过程中双手微微发抖,但还是抑制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连九棋竟然会疯狂到这个地步,不仅将行业内的大部分秘密都整理出来告知警察,还将1979年的事情也以报案的方式全盘托出。 连九棋疯了,他真的是疯了。 “咱们还是按照程序来吧,跟我来。”董国衔带了刑术进屋,径直来到后院的那个凉亭之中。 等两人坐定,刑术还在寻找马菲和佘采香的同时,董国衔已经翻开笔录本,握紧笔,询问道:“你为什么来北京?” 刑术道:“我来探望钱师叔,也就是钱修业,昨天晚上到的,在这里吃的饭,就是在这个凉亭之中,随后我与我未婚妻马菲回到了钱师叔给我们安排的酒店,早上来这里吃早饭的时候,却在门口看到了小黑,小黑告诉我,钱师叔被一群不明来路的人抓走了。” 董国衔在本子上飞速记录着,同时在“未婚妻马菲”五个字下面画了一条线,又问:“马菲这个名字很耳熟呀。” 刑术不紧不慢道:“也许是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多吧,你应该见过她了吧?她人呢?” 董国衔紧盯着刑术的双眼:“她在屋里边做笔录,你刚才的话里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刑术道:“遗漏的是细节吧?我可以自己把详细的过程写下来。” “不用了。”董国衔却是笑了,指着旁边另外一个屋子,问,“在那个屋子里面,有个叫佘采香的女人,这个女人昨晚带了你们去酒店,早晨又带你们回来,但是你刚才却压根儿没有提到这个人,为什么?” 刑术心里一惊,同时感叹道董国衔这小子还挺细致的,其实先前自己并不是刻意要隐瞒,而是自己本身不愿意再多提到这个女人的名字,没想到因此被董国衔钻了空子。 刑术解释道:“因为先前董警官问的是我和马菲的情况,而我和佘采香不熟,第一次见面,加上她只是带我们去酒店,以及早上带我们回来,我就下意识略过了。” 董国衔又笑了,翻看着自己随身带来的平板电脑:“我来之后,在我们的系统中调查过佘采香和马菲,马菲从资料上来看,还是个在国外留学的学生,但是也很奇怪的是,她的名字与前些年那个大盗马菲一模一样,同时也与我在文物侦缉部经办某一个案子中的,疑似黑客同伙的人名字一样,同时我们也收到过不确定的情报称她是国际刑警方面的卧底。” 刑术听着董国衔说的这一切,在心里把董国衔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五分钟前他还在夸董国衔聪明,但如今他说的话,等同于是要害死马菲。 董国衔见刑术不说话,又道:“放心,马菲到底是谁,我现在不是太关心,毕竟她的案子不归我负责,所以刑先生大可放心,我只是觉得这个叫佘采香的很有意思,我在系统中查到,前十年,佘采香的名字出现在四次报案记录中,都是与诈骗有关系,但没多久报案人又销案了,所以只留下了简单的报案记录,加上钱修业莫名其妙被人绑架,我认为这不是巧合,我说完了,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刑术当然知道为什么那些报案人要销案,其原因就在于佘采香手里有他们的把柄,所以冷静下来后,只能销案,让事情偃旗息鼓,不过董国衔在这短短一个小时内,竟然调查得这么清楚,足以说明,他的上级给了他较大的权限,好让他便宜行事。 “董警官,我刚刚认识佘采香,所以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清楚。”刑术微笑道,“但是,你说的她与我钱师叔被绑架一案有关联,我觉得也许是个线索。” “是吗?”董国衔笑道,“可惜呀,我们暂时没有发现她的疑点,所以,在勘察现场之后,你、马菲和佘采香,包括那个小黑,还有这个店铺中所有的工作人员,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都不能离开琉璃厂这个范围,你听清楚了吗?” 刑术点头:“清楚了。” 董国衔收起笔录本,起身要走的时候,却停下来,看着刑术,问:“我很奇怪,按照常理,你应该问我陈泰东的事情,毕竟先前我们见面,我第一时间就给了你他的照片,然后再没提过,你是不是知道陈泰东在哪儿?” 刑术抬眼看着董国衔:“董警官多心了吧,我真的没见过陈泰东。” 董国衔笑了笑,径直离开,在他走之后没多久,马菲和佘采香也各自跟着一名警察分别从旁边的两个屋子中走出来。 第十三章:近水楼台 警方现场勘查完毕之后,董国衔就立即组织人手将隆德宝库变成了警方的临时指挥中心,因为在情况不明了的前提下,他只能按照一般的绑架案来处理,所以,在满城搜捕那几名绑匪和钱修业的同时,也等待着绑匪联系当铺中的人,提出要求。 刑术被单独安排在了一间屋子里,马菲、佘采香被安排在了钱修业的卧室当中,小黑则留在后院与董国衔呆在一起,因为如果绑匪来电话提要求,必定会找当铺中的伙计。 不过,董国衔更清楚,佘采香应该有疑点,而且她也是钱修业的徒弟,在小黑的供词中,未来这家当铺极大可能会是她的,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如果将马菲和佘采香安排在一起,或许能碰撞出什么来。 佘采香和马菲之前有矛盾,并不是小黑说出来的,像小黑这种势利眼,耍小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要是说出来,将来佘采香必定不会放过自己——不管是钱修业获救,还是钱修业没获救,佘采香顺理成章继承了当铺,他都会被开除。 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都是董国衔走进后院中,扫了一眼碎掉的茶具,和被打翻的花盆等物品推测出来的,绑匪根本就没有进后院,而是堂而皇之在大门口绑走钱修业的,而后来在后院中的只有这两个女人,所以,只需要看一眼,基本上就可以推测出个不离十。 加上刑术说马菲是他的未婚妻,以及后来刑术看佘采香的那种眼神,也让董国衔得出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的结论,所以,董国衔故意将两个女人关在一起,说不定能因此将某些他想知道的情况给逼出来。 安排完这一切的董国衔,走到角落中点了一支烟,看着忙碌的其他同事,他突然觉得,自己离开文物侦缉部是对的,准确地说,离开傅茗伟是对的。 虽然他跟着傅茗伟的确学会了不少的东西,但雏鸟总有一天必须得离窝自由飞翔,不可能永远躲在母鸟的羽翼之中,那样得不到任何成长。 而此时,琉璃厂大街的某个地摊跟前,又换了一身衣服,并贴了假胡子,戴了一顶老式旧军帽的陈泰东手拿着一双银筷看着,实际上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看着隆德宝库的大门口。 隆德宝库的大门口虽然封锁线已经拆掉了,门口也从穿着制服的警察换成了便衣,但陈泰东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原因很简单,那几个便衣明显无法融入这条街的气氛当中,不管他们如何掩饰,站在那依然掩饰不住他们就是警察的那股独特的气势,因为警察才会用那么犀利的眼神观察着过往的人群,还时不时眺望远方,并且与自己的同事有着简单的眼神交流。 “爷们,这双筷子的可是大有来头呀。”摆摊的中年老板对手拿银筷,一直没放下的陈泰东说着,“我看你也是行家,实话告诉你,这不算什么古董,但肯定是个老物件,你仔细看上面的花纹,看见了吗?凑在一起看,就是九条龙,左右各有四个字,左侧写的是‘中华帝国’,右边写的是‘洪武纪元’,这下您肯定知道这银筷的来历了吧?” 陈泰东举起筷子:“袁世凯用过的?” 老板竖起大拇指:“牛!要不怎么说您是行家呢!” 陈泰东将筷子规规矩矩放下,笑了笑,起身走了。 等陈泰东走后,老板微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得,白卖了半天嘴皮子。” 刚说完,陈泰东突然又返回了,吓了那老板一条,紧接着陈泰东低声道:“您呀,编这故事都是多余的,首先呢,真懂的只需要掂量一下,就知道这筷子的份量不对,太重,所以其中肯定加了其他的金属,外面只是包了一层细银,不过就算重量没错,你说这是千足银的,那也是笑话,知道为什么吗?” 老板木讷地看着陈泰东摇头。 “千足银,也含量达99.9%的,做筷子质地就太过柔弱,稍微用力就弯曲了,所以不管是现在或者过去,千足银的银筷都很少,而宫廷之中皇室是不用银筷的,因为滑,夹菜不方便,都是用有暗纹的木筷,就算真有,那都是试菜的太监用的。”陈泰东有了笑容,“所以,如果你想要编故事蒙人,最好告诉人家,这筷子的银含量是92.5%的,也就是所谓的泰银筷,这样才算是合情合理,不过呢,做买卖,诚信为本,在这里做成大买卖的,没有一个是靠蒙人发家的,好自为之吧,你的路还长,先摸着门再说。” 那老板都愣住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等他反应过来,陈泰东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算了,收摊吧,今儿这买卖没法做了。”老板蹲下来叹气道,“我得回去再多修炼修炼异世农家。” 在全国,不,应该说全世界任何一个古玩街或者古玩城里面,但凡摆地摊的人,基本上都有那么一两样所谓的宝贝,而这些所谓的宝贝他们都编了自认为了不起,但实际上漏洞百出的故事,目的就是吸引顾客的注意力,然后再趁机抬价。 当然,这些手段通常也都是骗那些不懂装懂的人,所以老板才会在言语之中故意夸陈泰东是个行家,但他没想到,是真遇到行家了。 混在人群中的陈泰东,仔细观察着街上的各家店铺,他需要找机会绕到后面去看一看,毕竟这里与几十年前大不一样。 陈泰东并不知道钱修业已经被抓走,但他知道肯定出事了,否则不可能有那么多便衣,同样,他在四处搜索可以从其他位置潜入隆德宝库的同时,也在思考着,警方找他,与眼下隆德宝库所发生的事情是不是有关联。 当然,他更不知道如今在隆德宝库中,除了那个一直与他不对付的董国衔之外,还有他一直没见,却在心里很是佩服的刑术,还有在上个案子中,被他推测出来是国际刑警卧底的马菲。 而此时,隆德宝库后仓房中的刑术,却发现了一件宁他十分不解的事情——当铺仓房中的瓷器古董太少,摆放的物件基本上都以金银制品为主,且大多数金银制品顶多算是老物件,或者现代手工艺品,虽然不少也价值不菲,但都算不上古董。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八个字是众所周知的,但眼下是太平盛世,同时行当内但凡知道钱修业的,都清楚他最喜欢的是瓷器,而不是黄金,可当铺仓房中为什么会摆放着这么多黄金制品? 刑术在仓房中转了一圈后,走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随后返回桌子跟前,用随身携带的工具轻松将抽屉老式单排弹子锁打开,打开的同时观察着抽屉左右,确认没有任何自毁式机关之后,将其中的登记簿慢慢拿出来。 拿出登记薄的同时,刑术下意识准备戴上旁边的手套进行翻阅,但在摸着手套的瞬间,他发现手套有些异样,细看之下,发现手套的厚度不对,指尖的位置也微微鼓起。 刑术想了想,取下随身的一枚钥匙,将登记薄小心翼翼翻开,翻开第一页之后,他便发现其中有一些细小的粉末,他凑近闻了闻,将手在裤子上擦干净后,用手指捏起一点搓了搓。 “镁粉。”刑术确认那粉末是什么物质之后,扭头看向那手套,用钥匙轻压了下手套指端凸起的位置,随后指端有水慢慢流出。 刑术用钥匙翻了几页之后,没有发现有用的内容,立即明白了,虽然他没有机会去确认登记薄中的那种镁粉是不是单质镁,因为只有单质镁遇水才会产生反应,不仅会毁了登记薄,也能毁了戴手套人的手。 为什么钱修业会这么安排?他是担心有人看登记薄吗?不对呀,单从登记薄上来看,上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不值得这样做。 刑术将登记薄重新放回抽屉,同时恢复了周围所有物件到原位,用卫生纸将指套前端的水也慢慢擦去,想了想后,打开仓房门,看着坐在一侧椅子上面战战兢兢等待中的小黑。 “小黑。”刑术轻声喊道,等小黑抬眼来看他,他点了点,示意他过来。 小黑看了一眼在旁边忙碌着的傅茗伟,起身来走过去,低声问:“术哥,您有什么吩咐?” “你比我大,叫我刑术就行了。”刑术笑道,“没什么事,我刚才在仓房中发现有点不对劲。” 小黑明显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仓房内:“那个,术哥,虽然我虚长您几岁,但在当行内您始终是我的前辈,叫术哥没什么不妥,不过,您说仓房有什么不对,是什么意思呀?” 刑术道:“少了东西宇通物流。” 小黑脸色沉了下去:“少,少了什么东西?” 刑术抬手按在小黑的肩头:“你说呢?” 刑术故意试探着小黑,从小黑的反应来看,他推测得不离十,也许那账本中的镁粉,以及带有简易机关的手套都与小黑有着直接的联系,因为钱修业是这里的老板,他要拿走仓房中的东西,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完全用不着毁掉账本,而且还是用那么简陋且愚蠢的方式。 小黑呼吸变得急促,就在他险些要向刑术跪下的时候,刑术抬手抓住他的双臂:“有什么话现在说还来得及,这件事可大可小,一旦警察介入,你的嫌疑就大了。” 小黑微微回头看着身后那群警察,随后望着刑术面带笑容的脸,低声道:“术哥,东西是我拿的,我拿了五件东西,都是金器,卖给了练摊的。” 刑术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玩……我玩黑彩,赔了很多钱。”小黑不敢直视刑术的双眼,“把车都卖了,我原以为可以赚回来的,谁知道,越赔越多。” 刑术问:“你是不是向黑彩庄家借钱了?借了多少?庄家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 小黑道:“没什么背景,以前就是一青皮,但手下还是有不少人。” 刑术微微点头:“这个青皮应该没胆子干绑架这档子事吧?” 小黑立即摇头:“不可能,他没那胆子,而且是我欠的钱,不是东家,所以他们不可能向东家下手。” 刑术:“知道了,你去吧。” 小黑准备离开的时候,多嘴说了句奉承话:“术哥,您真厉害,这么久了,连东家都没发现少了东西,你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真不愧是天朝奉的得意门生,连账本上都没记的事,你都能知道,小黑佩服,佩服。” 刑术听到这一愣,一把抓住小黑的手臂,问:“你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小黑也是一愣,随后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再问:“术哥,我错了,真的错了。” 刑术转身看着屋内的桌子:“你没动过登记簿?也没有动过那双手套?” 小黑显得很诧异:“我没有呀,那五件金器,都是死当,我当时压根儿就没开票,所以登记簿上完全没记录,当时我做了个放进仓房的样子,紧接着又带出来了。” 刑术皱眉:“仓房谁在负责?” 小黑看着钱修业的寝室:“阿香,一直都是她负责的,她是东家的最后一个弟子,东家只信得过她。” 刑术点头:“你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诶。”小黑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心有余悸地看着走向钱修业寝室的刑术。 已到正午,气温升高了至少两度,又加上吃饭休息的缘故,琉璃厂街上的人流不再有之前那么密集,在周围绕行探查了一圈的陈泰东也回到了正街之上。 光天化日,陈泰东要想潜入隆德宝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也得等到入夜之后才行,同时这几个小时内,他也买了报纸,找地方和这里的老头儿闲聊,确定警方没有对他发出通缉令之后,他才放心走出来。 他无处可去,并不是因为他在北京没有熟人,而是因为那些人中有些人他不信任,也担心会将自己信任的人置于险地。 最终,他只得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而这家快捷酒店,正是刑术和马菲下榻的那家。 陈泰东入住的同时,已经到达北京的傅茗伟,正坐车朝着上级所指定临时指挥处赶去,而他都不知道临时指挥处到底在什么地方,对北京完全不熟的他,有一种被人绑着双手双脚去查案的感觉,更何况此时主要负责“钱修业绑架案”的还是被他一脚提出文物侦缉部的董国衔。 傅茗伟捋着头绪,还得想着怎么应付与董国衔根本无法化解的矛盾,一时间,觉得自己完全就置身于一盆放在文火之上的铁锅之中,而自己则是一只等待被慢慢煮熟的青蛙。 傅茗伟揉着额头,问开车的那名便衣:“哥们,临时指挥处到底在什么地方?” 前面开车的便衣从后视镜中看着他,笑道:“傅队,别叫哥们,叫我陈方,你叫我小陈也行。” 傅茗伟笑了笑:“好,小陈。” 陈方看着前方道:“傅队,临时指挥处其实只是个名头,因为这次情况很特殊,你也知道,文物侦缉部只是试运行的一个单位,大家都编制都在从前的地方,而且这是北京,劳师动众是不可能的,所以指挥处实际上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指挥处地点在一家快捷酒店,距离钱修业绑架案的案发地点并不远。” 傅茗伟苦笑道:“和我预料得差不多,小陈,你以前在哪个单位?” “最早在派出所,后来到了区刑警队。”陈方笑着,看了一眼后视镜,“傅队,您可是声名远扬啊,您可是唯一一个顶着三级警监警衔的刑警队长。” “声名远扬?我看是声名狼藉吧。”傅茗伟看着陈方握着方向盘的右手,右手食指上有很重的茧子,此时车转弯了,陈方转动方向盘的时候,傅茗伟借机会观察了下他的右手,发现情况也差不多。 等车转弯过去,开稳了之后,傅茗伟道:“陈方,你是什么时候调到特警队的?” 陈方依然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傅队,您开什么玩笑,我这样的怎么可能进特警队。” 傅茗伟看着陈方,笑道:“陈方,这个案子不知道多久才会结案,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向我隐瞒,但你应该清楚,既然是同事,咱们就应该坦诚相见,就算不说,我也迟早会知道,你现在隐瞒我,等到从上面拿到你的资料,到时候咱们两人之间就会产生隔阂,会很尴尬的。” “傅队,您误会了,我有我的难处。”陈方平静地回答,“我的主要职责是做好本职工作,辅助你调查,并为您提供相关的便利。” 傅茗伟看着后视镜中陈方的侧脸,把目光转移到车窗外:“好吧,我理解,毕竟这里是首都嘛,不过有你那番话,我放心了很多,至少知道,有你在,我前面的路会好走许多。” 陈方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再说什么。 十来分钟后,汽车停在那家快捷酒店后方的停车场,两人下车,陈方与傅茗伟一道去前台办理了登记,直到进电梯之后,陈方才开口道:“傅队,刑术也住在这家酒店。” 傅茗伟一愣:“刑术也住在这里?” 陈方微笑道:“是的。” 傅茗伟笑了:“有意思,这个安排真有意思。” 陈方回答:“这是我擅自做主,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傅茗伟看着陈方,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上级这次是真的开始重视这一系列的古怪案件了,否则的话,不可能派这个叫陈方的人来辅助自己。 第十四章:楼上楼下 电梯门开,陈方走在前方,拖着傅茗伟的行李,傅茗伟慢慢跟在后方,观察着这间酒店,同时问:“刑术住在哪一楼?” 陈方走到房门口,打开房间门之后,手指上方:“就在这间房的楼上。” 傅茗伟抬头看着:“陈方,你知道吗?你的这些安排,让我对你以前的履历越来越感兴趣了。” 陈方只是笑笑,引领着傅茗伟进屋:“傅队,因为是临时指挥处的原因,所以这里是标准间,得住咱们两人,委屈您了。” “说的是什么话,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旅游的。”傅茗伟坐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咱们去吃饭吧,都这个点了,走,我请客。” 陈方点头,与傅茗伟转身出门,就在两人穿过走廊,走向电梯的时候,其中一间房门慢慢打开,门缝中露出陈泰东的半张脸。 先前正在检查屋子的陈泰东,就听到了走廊中陈方与傅茗伟的对话,他心头一惊,立即贴门听着,紧接着便判断出,说话的的确就是傅茗伟,因为陈泰东对傅茗伟的声音太熟悉了。 傅茗伟会住在这里,对他来说是个意外惊喜,当然最大的惊喜则是刑术也住在这家酒店。 傅茗伟靠着门坐着,思考着,他很清楚,不管接下来事情如何发展,这家酒店要不成为斗兽场,要不就成为一座监狱。 …… 隆德宝库,钱修业的卧室中。 刑术靠门站着,在他左侧的椅子上坐着佘采香,正对面坐着一直看着窗外的马菲。 进屋之后,他直言不讳地问了佘采香关于仓房中简易机关的事情,与他所料一样,佘采香当即便承认,那是她做的。 “为什么?”刑术质问道,“你想在钱师叔这里得到什么?绑架的人是你安排的吗?” 佘采香摇头:“刑术,你应该清楚我的行事方法,我不会用这种鲁莽的手段,这么多年,除了自保之外,我从来没有使用过任何武力。” 说着,佘采香看向马菲,言下之意也是说,先前她与马菲之间的打斗,完全是马菲挑起,而自己仅仅只是自保。 刑术看了一眼马菲,又问:“好,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佘采香回答:“受人之托,来取一件东西。” 刑术问:“什么东西?” 佘采香:“《九子图》。” 刑术一愣,马菲也扭头看着佘采香,两人都没有想到佘采香竟然是冲着这个来的,更没有想到佘采香竟然会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佘采香的表现,让马菲明白,刑术所说的当年往事,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而且绝没有加任何夸张的成分在其中,她的的确确就是那么一个以“坦诚”作为武器的可怕女人。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佘采香的话,让两人更是震惊。 佘采香起身道:“但是,我来隆德宝库不到一个月,师父就发现了我的目的,坦言问我,我也就实话实说,没想到师父没有赶我走,而是收我为徒,还说我是可塑之才。” 说到这,佘采香顿了顿,面带笑容问:“刑术,我想请问,依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你来判断下,在这隆德宝库之中,谁才是真正的豺狼虎豹?是我?还是你的钱师叔?” 佘采香这番话,直接撞开了刑术心中最后一层迟疑,的确,当昨天他看到佘采香站在钱修业身边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钱师叔真的老糊涂了? 幽州王钱修业无论是在资质资历,聪明程度上都远超于其他八子,否则的话,他不可能成为九子之首,但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看不透佘采香?再说,佘采香从前最擅长的招数,在钱修业这个已经快入土的老人身上达不到任何效果。 所以,他为什么要留下明知道有明确目的的佘采香,难道是想感化她? 马菲开口道:“不要绕弯子了,有话直说吧。” 佘采香看着刑术说:“你知道,我是一个贼,我的目的就是偷东西,但这次我栽了,我拿钱修业没有任何办法,这些年来,他无论去任何地方都带着我,我连他家祖坟在哪儿都一清二楚,他什么事都不避讳我,即便是这样,我也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关于《九子图》的线索,分毫都没有。” 马菲笑了:“可惜,你现在想走都走不了啦,对吧?” 佘采香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马菲:“对,这次的雇主给我下达的死命令是,我一天找不到《九子图》,就一天不能离开隆德宝库。” 刑术冷冷道:“这么说,从你进入隆德宝库那一天开始,你就注定要成为一个死当,你的雇主是谁?他手里有你什么把柄?否则,以你的个性,不可能受制于人。” “所有的。”佘采香低声道,“从我出道那天开始,干过的每一件事,设过的每一个局,他都知道细节,而且都写了出来,形成文字,一旦这些东西纰漏出去,不要说以前被我骗过,偷过的人会联合在一起弄死我,警方也不会放过我,我最好的结局就是在监狱里面呆一辈子,所以,刑术,这次只能你救我了。” 佘采香说着就要往刑术跟前走去,刚迈出去一步,马菲就立即起身,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跟前。 马菲看着与自己不过半尺之隔的佘采香,冷冷道:“又来这一招?” 佘采香淡淡回道:“这次是真的。” “刑术,别信她。”马菲侧头道,“哪怕你点一下头,就会中她的套。” “马菲,你先让开。”刑术轻声道,马菲迟疑了一下,挪步到了一侧,瞪着佘采香。 刑术看着满脸忧虑的佘采香,问:“你先告诉我,你的雇主是谁?” 佘采香迟疑了一下,回答:“我其实没有见过他的本人,但是他却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他说自己叫连九棋。” 刑术和马菲听到这个名字,浑身如过电一般,不由自主对视了一眼。 佘采香注意到了两人的反应,立即问:“你们认识他?” 马菲不语,刑术则是问:“细节,我需要细节。” …… 陈泰东从快捷酒店后院停车场走向大堂,他在确认傅茗伟和陈方两人离开酒店之后,立即站在窗口观察了下,看着两人回到车上取了东西,然后没开车便离开了酒店。 紧接着,陈泰东立即前往停车场,近距离观察了下他们所开的什么型号的车,车牌号码是什么,车内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物件,他需要记住这些,以防不测。 当陈泰东从后门回来,经过前台走到电梯门口,伸手要按下上行键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间听到一个很熟悉,但熟悉程度又很遥远的声音从前方的位置传来:“我要一间这里最大的房间,楼层越高越好,最好在顶楼,我喜欢看风景。” 前台服务员一边登记着那人的身份证,一边问:“先生,您要住几天?” 那人迟疑了一下道:“不知道,先住一个星期吧,这是我的卡。” 站在电梯门口的陈泰东双手微微发抖,随后慢慢侧身看向前台,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男子拖着一个较大的行李箱,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也并不显眼,但是他却因为1979年的那个雪夜的关系,很清楚地记得那个独特的说话声中带着磁性的嗓音。 所以,陈泰东可以确定,那不是别人,就是连九棋! 就在连九棋办完了手续,拿了房卡,转身走向电梯来的时候,陈泰东已经转身朝着电梯门,并按下了上行键。 两人就这么站在电梯门口,谁也不说话,将对方当做空气一样。 他认识我吗?他记得我吗?陈泰东盯着电梯门左侧液晶屏上的数字变化着,而连九棋则站在那,低声哼着歌。 终于,门开了,陈泰东迟疑了一下并未上前,而连九棋则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先进。 陈泰东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走进电梯,算准了连九棋进去转身的刹那,自己才转身。 只不过短短的不到十秒的上楼时间,都让陈泰东觉得比一百年都要长,在电梯终于停在5楼开门的那一刻,他险些拔腿就逃,他并不是怕,而是因为羞愧,他羞于见到这个早就应该在几十年前就死去的弟子。 他无法想象,如果此时此刻与连九棋一同上楼的是郑苍穹,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逃吗?还是会主动说点什么? 陈泰东不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电梯,等他回过神来,电梯门已经关了,从液晶屏上的显示来看,连九棋住在6楼,也就是说,他与刑术住在同一层。 陈泰东站在电梯门口,看着紧闭的门,不明白连九棋出现在这里用意如何?他住在6楼,是偶然的,还是刻意的?隆德宝库出事是不是与他有关?他又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警方下令对自己围追堵截? 疑问,全是疑问,这一个个的疑问的答案,其实就在自己楼上那一层的某个房间里,可自己却不能去让对方解答,答案是什么,都必须自己亲自动手挖出来。 6楼,关上房门,放下行李的连九棋却站在那笑了,他抬手看表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问:“情况如何?” 电话那头回答:“就绪。” 连九棋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好”字,然后挂了电话,坐在床边,抬手看表,计算着时间。 与此同时,正坐在饭馆中等着上才的傅茗伟手机却响了,他接起电话来,刚“喂”了一声,便听到那头的吴志南说:“傅队,出事了,万清泉的尸体在殡仪馆被人淋了汽油焚烧了,人当场抓住了,是个社会混混,他说有人出了一万块钱让他来做这件事,但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们正扣着他,按照他的描述做人像速写。” 傅茗伟闭上眼睛,等了几秒才道:“我知道了,按部就班,做你该做的事情。” 吴志南“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电话挂断不到十秒钟,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傅茗伟看着电话上陌生的号码,直觉告诉他,那是连九棋打来的。 “傅警官,中午好。”连九棋的声音果然出现在电话里,傅茗伟抬手示意,陈方立即递过自己的电话,傅茗伟将来电显示写在陈方的手机里,陈方拿着手机便奔出了饭店。 傅茗伟没说话,只是听连九棋继续说:“傅警官,在咱们中国的汉民族传统中,特别是像万清泉这一辈的人,他们都崇尚土葬,当然,无论是哪个民族,都很忌讳死无全尸,所以,我很仁慈了,虽然万清泉的尸体现在面部全非,但至少留了全尸,我只是让他提前适应一下地狱的业火,当他走下去看到地狱大门敞开的那一刻,感受到那种因为罪恶导致的炙热时,他会感谢我的。” 傅茗伟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现在主导游戏的是连九棋,而不是他。他不知道连九棋在哪儿,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用的什么身份,所以,他只能任由对方如此戏耍自己,挑战警察。 电话那头的连九棋,已经坐在酒店房间内的马桶上,对傅茗伟继续说:“傅警官,有件事,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还是不得不说,那就是,我实际上正骑在你脑袋顶上拉屎呢。” 傅茗伟冷笑了下,言语中他听出的只是连九棋在侮辱他,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连九棋就住在他楼上的房间,所谓的“骑在头上拉屎”,根本就不是侮辱,而是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连九棋,你尽管笑,笑得开心点,如果你认为你真的可以从我手里面逃掉的话。”傅茗伟捏着电话一字字道,“我奉劝你最好停手,你还能在监狱里面少住几年,否则的话,你只能把自己埋在监狱里了。” 连九棋笑道:“是吗?但是我真的认为,单凭你们警察是抓不住我的,因为我不是普通的罪犯,我是一个受害者,你们首先要搞清楚几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才能顺藤摸瓜找到我。我承诺,郑重承诺,如果你查清楚了当年的事情,并且逮捕了相关人等,我一定高举双手,自动送上门来,否则,还是那句话,我会隔一段时间自行处决一个,我处置万清泉的尸体,只是警告你,我没有开玩笑,我一定说到做到,这次是尸体,下次就是活人,抓紧时间吧,傅警官!” 连九棋挂掉电话,收起笑容,重新拨出一个号码,接通后道:“铁小姐,怎么样?我的线路还算安全吧?” 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被逮捕的前合玉门门主盛丰的私人保镖铁牧风的亲妹妹,远在冰岛的铁粤华。 铁粤华的声音冰冷:“放心,你手上拿着的那个是特制手机,里边的gps模块我重新设置过,无法对你进行精确定位,就算他们用三角定位也找不到,误差会很大,再说,他们也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和身份,你非常安全。” 连九棋抠着耳朵:“是吗?但愿如此吧,今后还需要你多帮忙。” “我们这是交易。”铁粤华依然那副语气,“我有把柄在你手上,受制于你,我哥已经救不出来了,如果我再被国际刑警逮捕,那我们铁家就没有任何希望了,我至少要好好守着最后的这点家业,等我哥出狱安享晚年。” 连九棋道:“只要我没事,你就没事,我出事,你会马上完蛋,就算国际刑警找不到你,库斯科公司的人也会在短时间内找到你,把你变成冰雕。” 说完,连九棋挂了电话,将电话扔在盥洗台上,坐在看着门口发呆。 陈方在傅茗伟电话挂掉之后五分钟跑了回来,坐下后,摇头道:“号码是从沈阳某基站中随机提取伪装的,所以追踪不到信号,gps定位偏差很大,不断在变化,虽然时间超出了正常了追踪线路追踪时间,但还是没有找到。” 傅茗伟点头:“料到了,吃饭吧。” 陈方问:“傅队,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傅茗伟道:“回去我会给你看资料,我相信上面派你来辅助我,肯定是有道理的,我相信你,但也得提醒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面对什么情况,你必须保持相对的冷静,我不会要求你绝对做到,因为我自己都做不到绝对。” 陈方提起茶壶,只是笑了笑,然后给傅茗伟蓄满茶杯。 …… 隆德宝库,钱修业的房间内,刑术显得很不耐烦,打断佘采香的话道:“我要的是细节,但是你说的都是废话!” 马菲坐在一侧,托着下巴就那么看着,她一直仔细地听着,同时观察着佘采香的面部表情,包括肢体的一些小动作,由此来判断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不得不承认的是,佘采香真的厉害,她不管是在平静叙述时,还是激动地表达,表情和肢体的配合都是相当合理的,看不出来什么漏洞,给马菲一种佘采香在说谎言之前,首先先骗过了自己的感觉。 面对不耐烦的刑术,佘采香皱眉低头:“细节我已经说了,就是我去泰国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自称连九棋,并让我就近拿了一份他整理出来的资料,全都是我多年来设局骗人的细节,他威胁我,如果不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我就完蛋了。” 刑术摇头:“你撒谎!” 佘采香抬眼来看着他:“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刑术平静地说:“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在其中掺杂了谎言,就这么简单。” 刑术当然不能直言告诉佘采香和马菲说,真正的《九子图》就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判断出,要不是佘采香在欺骗自己,雇主根本就不是连九棋,要不就是佘采香自己添油加醋说了什么,将连九棋的命令,变成了让她去偷《九子图》。 连九棋怎么会让她偷一个根本就不在钱修业处的物件? 第十五章:绑匪的身份 电话终于响起,但距离钱修业被绑架已经过了六个小时,天色已经渐暗,不少地方的路灯已经亮起,将人们下班回家的疲惫身影拍打在地面之上。 董国衔戴上耳机,随后指着旁边的电话,这边将手放在平板电脑之上,这才示意小黑去接电话。 小黑深吸一口气,将电话接起来,还未说话,就听到那头有一个明显用了变声器的声音说道:“今晚12点之前,准备五千六百万现金,带到北三环安贞路和安华路之间的人行天桥上,然后全部撒下去。” 小黑愣住了,扭头看向董国衔,董国衔举起平板,将打好的字给他看,小黑照着念道:“就几个小时,我上哪儿去凑这么多钱?再说了,我老板也没有五千六百万呀!” “有。”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你家老板仓房里那些古董,还有那座宅子加起来,至少价值六千万。” 小黑哭丧着脸:“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在几个小时内把这些东西全卖了呀?” 董国衔朝着小黑竖起大拇指,示意他说得好,又做手势,让他继续说下去,拖延时间。 不过,董国衔也意识到,好像绑匪根本就不在乎时间一样,但是绑匪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有警察正在定位他们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干笑了一声:“更简单,你把宅子直接烧了,这是最简单可行的办法,记住,12点之前,要不让我看到现金满天飞,要不你就烧了宅子。” 说完,电话挂断,旁边的一名警察扭头道:“董队,找到了,在北五环的一个小区,最近的一个小组已经赶过去了神级仙界系统。” 董国衔看着挂钟:“来不及,这个点正堵呢,等他们赶到人早跑没影了,通知最近的派出所,叫他们派人马上去盯着。” 警察立即照做,董国衔扭头的时候,却看到刑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侧面了。 董国衔看着刑术,冷哼了一声:“刑先生,有什么指教?或者说,你有什么高见?” 刑术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董国衔看着旁边的录音器材:“你要不要听听绑匪的电话?” “可以吗?”刑术问,并未挪动半步,“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听一听。” 董国衔脸色沉下去:“不可以,以前傅队依赖你,不代表现在我就会依赖你,别忘了,你们都有嫌疑。” “小黑!”刑术看着董国衔,叫着小黑,“跟我进去。” 董国衔看着小黑,小黑当然明白刑术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看着很是为难。 刑术转身朝着仓房走去,边走边说:“如果你认为他能保住你的饭碗,你就站着别动。” 小黑思索了半天,朝着董国衔赔笑道:“董警官,不好意思啊。” 说完,小黑一溜烟就跟上了刑术的步伐,进屋去了。 董国衔站在那看着仓房的门关上,面无表情地戴上耳机,听着先前的录音。 仓房内,小黑将先前的与绑匪的那番话重新叙述了一遍,他的记忆力不错,几乎没有什么遗漏。 刑术听完后,看着地面,问:“小黑,仓房内所有物件加起来,价值多少钱?” 小黑寻思了一下,闭眼算着,随后道:“最多不过三百四十万,我还往高了说,不过我也许有偏差,术哥,您是行家中的行家,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刑术抬眼看着四周:“差不多吧,但这座宅子值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 小黑马上道:“宅子的价值,也和他们说的估计差不多,只是估计啊,我也不知道,因为毕竟没有开发商有那个能耐把琉璃厂这一片买下来呀。” 刑术点头:“他们其实根本不想要钱,说白了,他们不想提任何要求,只是想拖时间,肯定有其他的目的,而且警察绝对会扑空的,我问你,最近钱师叔有没有反常的地方?还有,那个佘采香,到底是什么人,她来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小黑一副为难的模样,刑术看着他道:“没关系,如果你因此丢了工作,我保证给你介绍一份薪水更不错的活儿,而且就在北京。” “术哥,谢谢您,但是我真是不想在人背后说什么。”小黑吞咽着口水,紧张地看着门口,“呃……佘采香呀,就是香姐来的时候,东家就知道她图谋不轨,所以,有一天晚上,把我们都叫到了后院,当着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刑术思考着:“你说所有人?隆德宝库除了你和佘采香之外,还有谁?这些人为何这两天不在这里?” 小黑道:“我也不知道,一个月之前,东家就把他们都辞退了,说是买卖不好,用不上这么多人,原本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账房,一个厨子,一个保洁,还有一个司机,账房呢就主要负责登记和清理仓房,我呢,一直做当值朝奉万界剑宗。对外的一些杂事,什么营业执照年审之类的,都让那司机去做的,他们被辞退之后,我还是做我的活儿,其他的基本上都是香姐一个人揽下来了。” “一个月之前?”刑术闭眼想着,猛然间想到,一个月之前不正是连九棋再次现身的时间吗?这其中有关联吗? 应该有,钱师叔这么聪明,万清泉万师叔被害,他收到消息,估计察觉到了什么,说不定私下也与师父有联系,而且,马菲也说过,她当初被库斯科公司安排回哈尔滨,所有的行动,都是库斯科公司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来拜码头,以最传统的方式拜会师父。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师父意识到,躲在库斯科公司这棵大树下指挥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连九棋。 在草原上没有挖出骸骨来,加上连九棋在自己眼前出现,都证明了这一点。 刑术思来想去,确定了一个推测,随后对小黑道:“没事了,你出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诶,好。”小黑连连点头,“术哥,有事您说话,我就在外边。” 刑术点头,跟着小黑出门,出门的时候,他明知道董国衔盯着自己,但视而不见,径直朝着钱修业的寝室走去,将门打开之后,靠着门看着屋内的两个女人道:“我要离开这里,你们必须帮我。” 马菲和佘采香同时站起来,问:“你要去哪儿?” 刑术侧头听着门外,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这才走到卧室角落,站定后道:“钱师叔的绑架案是自导自演的。” 马菲和佘采香上前,都显得很疑惑。 刑术又道:“按照小黑的说法,一个月前,他辞退了这里除了小黑和佘采香之外所有人,对吧?” 佘采香点头,刑术又道:“恰好也是同一时间,万清泉万师叔遇害,连九棋突然出现在唉哈尔滨,差不多也是那时候,我师父推测出了连九棋就在库斯科公司内部,以钱师叔这么聪明的人来说,他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布置这个绑架案,其目的就是为了人间蒸发,以此逃脱连九棋对他的复仇,同时,这样做,还可以阻碍连九棋对他的搜索,你们想想看,如果警察盯紧这个案子,连九棋成功复仇的几率就会被大大降低。” 马菲道:“这很像是盛丰当初所用的那一招,利用警察来保护自己,达到最终的目的。” “对,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是我,我说不定也会用这一招。”刑术看着门口,“所以,我必须出去找他。” 佘采香问:“你知道他在哪儿?” 刑术点头:“也许知道,我得去碰碰运气。” 佘采香立即问:“他在什么地方?” 刑术道:“我不能告诉你,你很清楚我信不过你。” 佘采香急了:“刑术,我一定会要找到《九子图》,否则,我……” 佘采香话说一半,没有说下去,马菲看着她,又看着刑术。 刑术道:“你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佘采香摇头:“没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 刑术道:“佘采香,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九子图》并不在钱修业手中,我可以肯定这件事,所以,即便你找到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你只是一枚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仅此而已。” 佘采香和马菲同时一愣,两人也同时想到了刑术这句话的意思,直接在告诉她们,他知道真正的《九子图》下落。 佘采香还在揣测的时候,马菲先她一步想到《九子图》也许就在刑术身上,因为连九棋去见过刑术,而连九棋应该知道刑术就是他儿子,加上墨暮桥的推测,足以说明,连九棋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将《九子图》交给库斯科公司。 但是连九棋尽管对周围的人都不信任,但肯定信得过自己的儿子,所以将《九子图》交给了还不知道自己与连九棋关系的刑术。 这是一招险棋,也走了一步他人都想不到的好棋。 马菲问:“你要我怎么做?” 刑术看着屋顶道:“从大门走不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上房顶,你们得帮我暂时拖住董国衔,前提是,如果他想进来的话,至少拖住十分钟。” 佘采香看了看表:“十分钟,你能跑多远?” 刑术道:“足够我跑出警察可以控制的范围了,但是按照董国衔的脾气,他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将我列为嫌疑犯,然后全城搜捕,但我估计他的上级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马菲问:“你的意思是,这里是首都,在没有确实证据的前提下,他的上级不会让他大动干戈?” “没错。”刑术点头,“所以,十分钟就足够了,最重要的是董国衔根本想不到我会离开。” 佘采香看着屋顶道:“你准备怎么爬上去?上面都只是装饰瓦,揭不开的。” 刑术笑了:“所以,我才来问你到底应该怎么出去,因为在隆德宝库中,除了钱师叔之外,你应该是最熟悉这里的人,而且你也必须熟悉这里,你会考虑万一得手又困之后,怎么离开。” 马菲笑了,知道刑术刚才所说的那一系列话就仅仅是为了如今这一句话做的铺垫,逼佘采香将设计好离开这里的其中一条路线说出来。 佘采香迟疑了一下,这才道:“两条路,一条是凉亭侧面的下水道,很窄,那是我当初设计的最后一条路,现在来看行不通,第二条是仓房紧挨卧室的这面封火墙的缝隙中。” 说着,佘采香走到靠仓房的那堵墙跟前,用手拍了拍:“这座老宅子在重新装修之前,加厚了墙面,虽然表面上看两间屋子是挨在一起的,但实际上中间还有一堵封火墙,就是避免火灾发生后,火势会直接蔓延过来。” 刑术上前道:“你的意思是,两座寨子之间多了一堵墙,这堵墙的两侧都有缝隙?” 佘采香点头:“对,缝隙的宽度刚好能容纳进一个人,但不能太胖,否则会卡住。” 马菲问:“刑术挤得进去吗?” 佘采香耸耸肩:“我不知道,他可以去试试,去仓房之后,搬开挨着西面的那个柜子,最左边有个缝隙,从缝隙中侧身进去,再右转,再往上爬,我在左右的墙面上都凿好了小孔,可以用来攀爬,爬到顶端之后,用双手顶开上面那一层活动瓦,就可以出去了。” 刑术点头:“谢谢,那我先过去了,等下你们轮流过来,我需要十分钟准备,所以,你们每隔五分钟过来一个人。” 说完,刑术转身出门,离开寝室之后,刑术看到董国衔依然戴着耳机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用一种带着寒意的眼神看着他。 刑术径直朝着董国衔走过去,随后道:“董警官,我给你个忠告。” “洗耳恭听!”董国衔靠着椅背摘下耳机看着他。 刑术俯身下去,低声道:“这个案子,你破不了火影之至高无上。” 董国衔捏紧了手中的耳机,起身来,原本脸色阴沉的他,忽然间却又笑了:“刑术,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刑术摇头:“我不耍花招,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另外,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警察内部的事情,还有或许你们本身的矛盾,但是你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我相信……” 刑术话没有说话,便看到了出现在后院门口的傅茗伟和陈方两人。 董国衔看到刑术的反应,也转身过去,发现了傅茗伟,心中虽然有些不快的他,但还是故意挤出了一个笑容,寻思了半天,还是叫了一声:“傅队。” 傅茗伟也微笑了下,上前道:“客气,我只是顺道来看看。” 刑术朝着傅茗伟点点头,心里想:糟了,他怎么突然来了?傅茗伟一来,我离开的计划是不是就要推迟了? 刑术很清楚,也许自己的那些手段能瞒得过董国衔,但不一定能避过傅茗伟,毕竟傅茗伟比董国衔聪明,经验更丰富,而且几次“合作”下来,也大概熟悉自己的行事规律。 刑术打完招呼后,转身就要进屋,傅茗伟叫住他道:“刑术,没事的话,我们坐下来聊聊?” “不好意思。”刑术微微侧身道,“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 傅茗伟挨着董国衔坐下,也不看刑术,直接道:“你是不是想走呀?” 刑术一愣,转身看着他:“我倒是想走,但是董警官不让,因为他认为我也是嫌疑犯之一。” 傅茗伟看着录音设备,抓起耳机戴上,播放着刚才小黑与绑匪的电话录音,听完之后,放下耳机道:“这个案子我先前已经去局里听过详情了,我的结论应该与你一样,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傅茗伟这句话却是说给刑术听的,董国衔看着傅茗伟,又看着刑术,不知道傅茗伟话中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刑术虽然心中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装傻道:“傅警官,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傅茗伟看着仓房:“我想,我们还是单独聊聊吧,耽误不了多长的时间,咱们都清楚,钱修业没有生命危险,对吧?” 说着,傅茗伟起身,径直走向仓房,而董国衔则坐在那,其他的警察也扭头来看着他,此时,旁边负责通讯的警察低声道:“董队,没抓到人,绑匪用的电话,是从人家家里接出来的座机电话线,那个小区当时人来人往特别多,粗略估计,当时出入的人数至少有上百人。” 董国衔微微点头:“行了,我知道。” 董国衔抬眼看着刑术,随后又将目光移开,此时的他,结合起傅茗伟所说的那两句话,也基本上明白了这次的绑架案应该是钱修业的自导自演,也清楚,从傅茗伟出现在门口的这一刻开始,这个案子就被他接手了。 没关系,我还要抓陈泰东。董国衔这样想到,我来北京的目的不就为了陈泰东吗?不就为了向傅茗伟证明,我之前对陈泰东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吗? 董国衔坐下来,看着走向仓房的刑术,对旁边的警察道:“询问一下,陈泰东的通缉令是不是下发了?” 警察摇头:“董队,上面不同意这样做,因为上面认为现在需要的是找到和保护陈泰东,而不是通缉他,毕竟他并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董国衔冷笑道:“杀人不算违法乱纪吗?” 第十六章:父与子 “今年距离案发那年已经有36年了。”傅茗伟靠着仓房门口,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受害人连九棋报案所称的案发时间在1979年,而且当时这个案子并没有被立案侦查,按照我国《刑法》 第八节第八十八条规定,在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立案侦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之后,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不受追诉期间的限制。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在当年没有立案的前提下,所谓的追诉期早就过了,也可以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追诉期。” 刑术看着傅茗伟道:“我知道,但是连九棋可不会管这么多。” “即便这样,我还是需要查清楚1979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这涉及到了现在的案件,连九棋如今已经被列为通缉犯了,只不过可笑的是,我们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现在叫什么,连通缉令都发不出来。”傅茗伟看着身处的仓房,“所以,我有必要找到钱修业,亲自问一问他,当年发生的事情。九子当中,四个已经去世,活着的有五人,你师父天朝奉郑苍穹失踪,关外佛陈泰东身在北京却不现身,钱修业自导自演绑架案以此逃脱钱修业的追杀,换来警方的监视和保护,剩下能找到的大概只有四川的小青莲唐思蓉以及广东的开山豹蔡拿云,我已经派两组人分别去找了,但找到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你的帮助。” 刑术道:“傅警官,我知道的不比你多,我也在调查。” 傅茗伟侧了下头,示意了下门外:“我可以让你离开这里,去找钱修业。” “傅警官,多谢。”刑术冷冷道,“但我不需要。” 傅茗伟走向刑术:“你不需要谢我,就算我不让你走,今晚你也会找机会离开,我知道,你把外面的那些我的同事当饭桶。” 刑术道:“傅警官,你多心了,我从来没这么想。” 傅茗伟指着刑术的胸口:“但是,你一旦悄悄从这里离开的话,他们就是饭桶!” 刑术嘴角上扬:“如果他们把自己当饭桶,我也没办法。” 此时,门突然被推开,马菲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个茶杯,同时满脸微笑:“刑术,我给你泡茶了。” “谢谢。”刑术目光依然没离开跟前的傅茗伟,“傅警官,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马菲。” 就在傅茗伟还没有做任何反应的时候,马菲主动上前,伸出手去:“你好,傅警官,我经常听刑术说起过你,说你很聪明,虽然说话咄咄逼人,但为人很有原则,是个好警察。” 傅茗伟握了握马菲的手:“但是我没有听刑术提起过你,以前他常提起的是另外一个人。” “我知道!”马菲对傅茗伟的话面不改色,依然保持微笑,“你说的是贺晨雪,刑术和她的事儿我很清楚,但他们不算真的交往过,而且,我这个人一向对别人的感情经历不感兴趣,不会那么嘴碎八卦。” 两人言语中都是互不相让,刑术也没有刻意去制止,干脆坐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傅茗伟转向刑术,道:“如果今晚你走了,我会把你列为第一嫌疑犯。” 刑术道:“你以前也这么做过,又不是第一次了,清者自清,我倒认为你及时赶来,是为了避免董国衔出丑。” 傅茗伟抬手再次指着刑术,厉声道:“听人劝,吃饱饭,你师父没教过你?” 刑术一愣,马菲也有些诧异他为什么突然情绪这么激动。 刑术起身也用同样的嗓音回应道:“傅警官,你恐吓我傲世无双!?” 傅茗伟径直上前,刑术也顶了上去,此时门又被推开,董国衔带着两名警察出现在门口,见此场景,抬手指着刑术吼道:“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想袭警啊?” 刑术瞪着眼前的傅茗伟:“董警官,我可不敢袭警,罪名太大了,我担心你会把我就地枪决的!” 董国衔上前一把推开刑术:“刑术,你给我老实点!” 傅茗伟左右四下看了一眼,目光从马菲面部扫过,随后道:“刑术,你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同意,不允许离开这间屋子。” 说完,傅茗伟上前又补充道:“刑术,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随后,傅茗伟转身离开,董国衔瞪了一会儿刑术也转身离开,出门之后将门关上,留下一名警察看着门。 傅茗伟落座在录音设备前,董国衔上前,递给他一支烟。 傅茗伟拿过烟,但拒绝了董国衔伸来握有打火机的手:“我现在抽的比以前少了。” 董国衔点头:“那是好事,怎么?你也觉得刑术不对劲?” 傅茗伟没回答,只是问:“有陈泰东的消息吗?” 董国衔摇头:“大海捞针,那个连九棋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茗伟微微摇头,并不说话。 屋内,马菲贴门听了一会儿外面,转身走到刑术跟前,低声道:“看来傅茗伟无计可施,只能让你走了?” 刑术道:“对,所以他刚才故意演了一出戏,没想到他还挺了解我,知道我要想办法从这里跑,如果我不是选择的这间屋子,我可以马上找借口从这里离开,他就会派人去旁边的屋子守着。” 马菲道:“这个傅茗伟,对你倒是不错。” 刑术摇头:“他是想早点把案子破了,相比从前,现在的他真的是灵活太多了,他算是明白,一板一眼的办案,什么事也做不了,好了,我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现在,你把衣服脱了进仓房里面的床上去,那应该是佘采香临时睡觉的地方。” “啊?脱衣服上床?”马菲一愣,随即明白刑术的意思,“你就没点别的招?” 刑术道:“只有这招才能较好掩饰我已经走了的这件事,万一警察进来,你就叫,故意裸露个后背坐在床上,警察肯定会转身,第一反应就是以为咱俩在嗯嗯。” 马菲乐了:“嗯嗯是什么意思?上厕所便秘?” 刑术往屋内有墙缝的地方走去:“别磨叽了,赶紧吧,我抓紧时间走了,还得回一趟宾馆取点东西。” 马菲一边背对着刑术脱衣服,一边问:“房卡带了吗?” 刑术下意识抬头:“带了。” 刚一抬头,刑术正巧看到转身来,脱得只剩下内衣的马菲,他愣了两秒,立即扭头过去:“对不起。” 马菲直接坐到床上:“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穿泳装的时候还不是差不多,别这么虚伪了,快走吧,唯一不喜欢的就是睡在那个女人的床上,总觉得有一股骗子味儿。” 刑术点头,挤进去之后,找到佘采香凿出来的那些孔,然后顺着封火墙朝着上面爬去。 马菲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等了许久,听到墙面里面彻底没动静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闻了闻被子,露出厌恶的表情,然后从包里拿了卫生纸,塞进鼻孔中,可还是不得劲,最终只得叹着气,无可奈何地坐在床上我的左手里有一个帝国。 刑术上房离开的同时,隔壁屋内的佘采香贴墙听着,随后站在一侧,目光随着响动慢慢上移,等声响消失在屋顶之后,她才摸出电话来,寻思了一下,拨了出去。 “嘟——”电话先是传来了忙音,隔了一会儿才接通,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低沉着问:“事情办的怎么样?” “相对来说比较顺利。”佘采香站在角落打着电话,警惕地看着门口,“如您所料,《九子图》果然不在钱修业手中,应该在刑术手中。” 电话那头的人干笑了两声:“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佘采香道:“刑术先前等于是说出了这件事,现在我就需要找个机会确定一下。” 那人问:“你怎么确定?” 佘采香皱眉道:“我自然有办法,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你放心,只要你办好我交代的事情,我自然也会完成承诺。”那人的声音再次变得低沉,“只不过,如果那个人知道你现在在做这种事情,他恐怕会很痛心吧?” 佘采香压低声音,狠狠道:“你要是敢把这些事情告诉给他,我保证……” “你保证什么?”那声音变得比之前还要阴沉,“你能做什么?你有资格做什么?你现在就是被我拴住的狗,而我正攥着那个链子,这根链子除了能拴住你之外,还能勒死他!” 佘采香气得捏紧了衣领,咬紧牙,许久才松开,一字字道:“我一定会帮你拿回《九子图》的,请你一定要善待他。” 那人笑道:“很好,再凶的狗也应该懂得尊重主人。” 说罢,电话挂断,佘采香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然后捂着嘴,无声地哭着,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外面凉亭中坐着的董国衔和傅茗伟各怀心事,傅茗伟算着刑术现在应该是已经离开了,虽然他也很想离开,毕竟他的出现,让董国衔除了尴尬之外,还有许多的不安。 “国衔。”傅茗伟开口打破沉默,“不要畏手畏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董国衔扭头看着他,想了想,在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笑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头几次彩排我表现都很好,最后一次彩排的时候,我父母来了,结果呢,我就开始变得口齿不清,我爸告诉我,让我不要畏手畏脚,但我很清楚,我状态不好,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关系,但我不能告诉他们真实的原因,对吧?” 傅茗伟也笑了:“你等于是已经摆明了告诉我,你现在办案觉得被绑住手脚,完全是因为我来了,你放心,我只是在这等着命令,等上级的下一步指令,接到命令后,我就走,我办我的,你查你的,互不干预。” 董国衔点头:“那样最好。” 傅茗伟也道:“同感。”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又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之中。 …… 从屋顶落下的刑术,仔细拍打完灰尘之后,从窄巷之中走出,四下观望了一下,朝着快捷酒店中径直走去。 等刑术回到酒店后,他往自己平时所背的斜挎包中装了些必须要用的物件,然后出门,就在他出门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一个背影走向楼梯间的方向,而他认得这个背影——连九棋都市修真庄园主。 刑术立即追了上去,刚走到楼梯间,就看到一个黑影闪出,随即他立即抬手避开袭来的一拳,然后侧身躲过对方踢来的一脚。 连九棋那一脚在快要踢到门上的时候瞬间收了力道,侧身连续击出数拳,都被刑术化解开来,紧接着连九棋的身形一边,姿态一换,换了个套路再次攻来。 两人斗了两回合之后,连九棋抬手制住刑术,笑道:“蚩尤拳?你有个苗族师父?难得,你还会其他的吗?” 刑术突然间身子一扭,让自己的胳膊脱臼,挣脱开连九棋之后,一脚将其踹开,然后将手臂撑在旁边的门上将其复位,活动胳膊的同时,冷冷道:“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打赢你,就是好拳。” 连九棋摇头:“那可未必。” 刑术此时想起什么,抬眼去看角落中的监控。 连九棋道:“不用看了,我已经做了手脚,放心好了。” 说罢,连九棋脱下西服外套,吹去楼梯上的灰尘,整整齐齐地放在那,在将衣服放下的刹那,突然又朝着刑术攻来。 刑术连续后退,同时道:“开始用的是搏击术,然后是洪拳,现在是南拳蔡李佛!” 刚说完,连九棋退后,身体放松,活动着颈部道:“那我就不用招式套路。” 刑术也笑了:“自由搏击?” 连九棋道:“就像你说的,能打赢,就是好拳!” 说罢,两人都斗在一起,不过五个回合之后,两人同时分开,刑术则是直接搭住连九棋的肩膀,笑道:“黄爷,好久不见了。” 连九棋也故作微怒状,推开他:“什么黄爷?叫叔叔,没大没小的!” 此时,一个保洁提着工具走了上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两人,随后要上楼的时候,差点踩到了连九棋放在那的西服。 保洁员愣了下,下意识回头看着刑术和连九棋:“干什么呀?怎么把衣服放在这?” 连九棋冲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呀,有点热。” 保洁员摇头上楼,等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同时又传来楼上楼梯间关门的声音后,连九棋突然出拳,刑术避过,转身就是一个回旋踢,被连九棋一把将脚踝锁死。 就在连九棋准备再次下手的时候,又听到楼上传来动静,连九棋立即将双手换了个姿势抓住刑术的脚踝,问:“哎哟,肿得厉害呀?在哪儿崴的呀?” 刑术也配合着:“不小心绊着狗了。” 连九棋乐了:“狗也能让你把脚崴了?” 刑术故意挤出笑脸:“那条狗太凶!” 保洁员提着从楼上拿下来的拖把,边走边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两人,随后加快步伐,一溜烟就跑了。 连九棋松开刑术的脚,抬手示意他不要再打了:“行了,人家肯定以为咱们俩有病。” 刑术整理着裤腿:“我没病,你有病。” 连九棋笑道:“也许咱们俩都有病。” 刑术靠在一侧,看着连九棋整理西装,重新穿上,问:“为什么?” 连九棋一愣,转身看着他:“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要回来?”刑术问完,自己也愣了下,因为这个问题是他脑子中突然冒出来的,而他也没有思考直接问了出来,同时,先前在他搭上连九棋肩头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穿越到大秦的武器大亨。 连九棋笑了,掏出烟来:“抽?” 刑术摇头:“我很少碰这个。” 连九棋点头:“不抽好,这是个坏习惯,我是戒不了啦。” 就在连九棋要点烟的时候,刑术上前拿过他的打火机,同时挨着他坐下,将打火机放回他的衣兜中:“北京全面戒烟,在室内抽烟被发现是要被拘留的。” 连九棋笑着点头:“我把这个忘了,太久没回来了,物是人非,不过终归是好事。” 刑术问:“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连九棋道:“复仇,就这么简单。” 刑术道:“复仇是什么滋味?” 连九棋摇头:“我还没有成功呢,等成功了再告诉你吧。” 刑术道:“我以前也问过其他人相同的问题,他们说复仇其实没什么感觉,不,应该说只有一瞬间的快感,但转瞬即逝。” “你是在劝说我吗?哈哈。”连九棋笑了,“那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说服我自己不要复仇?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有些事你不懂。” “也许吧。”刑术道,“可是,你当初为什么要将《九子图》的副本交出去?另外,你为什么现在又要交给我?为什么你要找上我?” 连九棋看着刑术:“你真的不知道?” 刑术显得很疑惑:“什么?” 连九棋目光移开:“你师父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 刑术追问:“我师父应该告诉我什么?” “真相。”连九棋起身道,“可能因为他很后悔,也很害怕,不过,晚了,当年他就应该弥补的!” 刑术也起身来:“我不知道当年那件事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我只知道,如果你要动我师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连九棋转身看着刑术:“你师父对你很好吗?” 刑术道:“他是我的家人,就像我爷爷,我的养父也对我很好,所以,我发过誓,如果谁要是动我的家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会拼上这条命。” “如果谁要是动你的家人,你一定不会放过他。”连九棋重复着刑术的话,脸上多了些奇怪的笑容,“这句话很好,你一定不要忘记这句话。” 刑术点头:“绝对不会忘。” 连九棋抬手看表:“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有机会……算了,说不定下次咱们再见面,打得比这次还凶。” 连九棋说完,慢慢走了,走着走着,他还停下来揉了揉先前被刑术踢中的大腿,步伐也变得有点阑珊。 刑术看着背对着他,边走还边朝着他挥手的连九棋,忽然笑了,笑容出现在脸上的瞬间,他猛然意识到,先前自己认为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竟是温暖。 可是,为什么呢? 第十七章:重聚 电话拨通,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电话这头的刑术站在天台等待着,许久,电话自动挂断,他又再次拨过去,重复五次之后,那头终于有人接起来,却没有人说话。 刑术抓着电话,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城市,轻声道:“我是刑术。”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人说话,许久后,终于传出一个男声:“一个半小时后,石景山路公交车站,会有一辆白色的2015年款天籁来接你。” 两小时后,站在公交站等待的刑术,终于看到了那辆轿车驶来,车挺稳之后,一个男子下车,帮他打开右后车门,刑术俯身的时候,看到坐在后座的钱修业。 刑术上车,落座后,叹气道:“钱师叔,这么折腾有意思吗?” “命,只有一条。”钱修业淡淡道,“寿终就寝当然最好,否则的话,你师父为什么会突然间失踪?你以为他去做什么了?我故意让阿九装作绑匪,在电话中那样告诉小黑,实际上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在自导自演,也知道你会打那个电话号码。” 钱修业说完,坐在前方副驾驶的阿九回过头,对刑术点头示意,刑术也微微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汽车发动,朝着前方驶去,刑术看着车窗外:“其实我差一点点就忘记,你们当年每个人都留有一个应急号码,若不是阿九的电话,我也意识不到这是自导自演,一直还以为是连九棋干的。” 钱修业道:“世道凶险,以防不测,什么时候都得留一手,你师父应该教过你。” 刑术并不接钱修业的话:“连九棋就真的这么可怕?我看未必。” “未必?”钱修业皱眉看着刑术,“你又见过他吧?看来他是来北京了。” “是。”刑术也不掩饰这一点,“直觉告诉我,他不应该是一个极恶之人。” “直觉?”钱修业摇头,“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的自觉,他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刑术问:“就因为《九子图》的副本?” 钱修业道:“你应该知道《九子图》里面都记载了什么,他买给英国人,那就是出卖国宝,那叛国有什么区别?” 刑术道:“叛国?你们还给他扣上这么一顶帽子?这不是荒谬吗?如果他真的叛国,也轮不到你们来裁定他的生死重生宅神。” 钱修业显得有些不满:“刑术,说话小心点,别忘了,当初提出要清理门户的人,可是你师父郑苍穹。” 刑术将话题岔开:“钱师叔,您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钱修业道:“什么时候警察抓住了连九棋,我就什么时候现身。” 刑术道:“要知道,你现在这样做,也是个罪犯。” 钱修业显得很激动:“哪怕是坐牢,哪怕是死在牢里,也比被连九棋害死好。刑术,你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可怕。也许你看到的是一个和善可亲的连九棋,但那仅仅只是他的其中一面,要知道,当初他不仅是卖了《九子图》的副本,还直接害死了我的两徒弟,间接害死了佛山雀!” 刑术很是诧异:“直接害死了你的两个徒弟?” 钱修业叹气道:“连九棋不会告诉你这件事,你师父也不会说,包括我。的确,我当年那两个弟子是不争气,一个误入邪道,伙同一群盗墓贼去了陕西,结果被活埋了,二徒弟太笨,脑子不好使,被师兄拿着当枪耍,帮他卖过贼赃,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罪不至死呀!” 刑术听到这,却是回了一句:“我们这一行,盗墓损阴德,是大忌,而且很多盗墓贼挖出东西来,也是卖过外国人,也就是出卖国宝,和师叔您所说的所谓叛国是一样,所以,你们能决定钱修业的生死,钱修业为什么不能决定他们的?” 钱修业捏紧自己的手杖,怒道:“刑术,我不是在和你耍嘴皮子!好,就如你所说,他们犯了禁忌,该死,也轮不到连九棋来做!” 刑术点头:“是呀,靠的是辈分对吧?辈分大,就能压人,辈分大,就能决定人家的生死。” 钱修业已经气得不行,此时车转进一条背街之中,靠边停下,副驾驶座上的阿九解下了安全带,准备开车门下车。 刑术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依然稳坐泰山。 就在阿九打开刑术那边的车门时,钱修业开口道:“阿九,别这么没规矩。” 阿九的手停住,在停下的那一刹那,突然间看到街口一辆出租车慢慢减速停在那里,随后又缓缓开走。 阿九俯身看着钱修业道:“东家,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说着,阿九斜眼看着刑术,那意思是,不是刑术的人,就是刑术不小心被人咬了尾巴。 刑术摇头:“我不知道,我不可能故意带尾巴来。” 刑术说着,转身透过后挡风玻璃看去,看到一个戴着棒球帽,低着头的人朝着这边走来,阿九立即敲了敲车窗,示意司机随时准备开车,自己则走向车尾。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从酒店开始就一直在跟踪刑术的陈泰东。 钱修业坐在车内,并未侧头,因为他相信刑术不会蠢到带警察来,如果你是连九棋的人,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前提下,阿九和刑术两人完全可以应付。 “干什么的?”阿九上前拦住走来的陈泰东。 陈泰东抬头,阿九这才发现是个老人,为之一愣,就在他认为也许自己太紧张的时候,陈泰东却开口道:“我找钱修业大漫画。” 阿九拳头攥紧:“我不知道在你说什么。” 陈泰东指着汽车:“我知道他在里边坐着,要不让他下来,要不让我上车,或者是你先躺下,我踩着你过去。” 阿九咽了口唾沫,因为陈泰东全身散发出的那股气势带来的压迫感,让他浑身不自在,很不舒服,可以说还有些害怕。 车内的连九棋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回头从车窗中看去,这一眼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陈泰东迅速出手制住了阿九,将其按在了车尾箱盖上。 “泰东!?”钱修业诧异道,随后立即开车门下车,刑术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对方是谁,也立即从另外一边下车。 “泰东!”下车后,钱修业扔掉手杖,挪着步子朝着陈泰东走去,陈泰东松开阿九,一把将钱修业抱住。 陈泰东道:“大哥!” “泰东啊!”钱修业抱紧钱修业,“我以为你真的要在牢里边住一辈子!” 刑术上前:“陈师叔。” 陈泰东松开钱修业,向刑术点点头:“你师父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刑术摇头:“不知道。” 陈泰东看着钱修业道:“大哥,找个地方,咱们商量下以后该怎么办。” 陈泰东点头:“上车吧!阿九,叫东爷。” 阿九微微鞠躬:“东爷。” 陈泰东微微点头,随众人上了车。 汽车离开背街,朝着昌平方向驶去,也许因为有司机和阿九的关系,钱修业、陈泰东和刑术谁也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 与此同时,隆德宝库门口,乔装打扮了一番的郑苍穹慢慢地从门口走过,斜眼看了一眼里边,随后继续朝着前面走着,一直走到街头,他才拿出自己新买的那个手机,拨出电话去。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铁粤华的声音:“你到了?” 郑苍穹看了一眼街头道:“对,我到了,连九棋在什么地方?” 铁粤华道:“你先回答我,你准备怎么做?” “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只需要辅助我。”郑苍穹冷冷道,“别忘了,你当初给盛丰许下的承诺——不管是谁使用这个手机,你都会将他当做是盛丰,无条件的接受任何命令。” 铁粤华道:“可是,你始终不是盛丰,而且还算是他的敌人。” “铁小姐,不要说那么多废话。”郑苍穹的声音冰冷得渗人,“你已经帮过我一次了,若不是你,我也没有办法准确地找到连九棋的大概位置,现在,你应该告诉我,连九棋的具体位置。” 电话那头的铁粤华沉默着,这个年龄不到三十岁,戴着眼镜,一副书呆子,不管在哪儿都会被男人直接忽视的呆板女人,内心和外表截然不同,她曾经在一个小时内,让几家大型企业的股票直接崩盘,无数人瞬间破产,也让巴西的一家发电厂超出负荷爆炸,直接导致了五座城市的瘫痪。 虽然她宣称洗手不干,但这并不代表着她的性格也因此转变。 “郑老先生,我第一次答应你,是因为我要完成对盛丰的承诺,而连九棋则给了我丰厚的条件。”铁粤华说到这顿了顿,吸了一口烟,“他承诺不把我交给国际刑警,也承诺不让库斯科公司的人找我麻烦,而你呢?你能给我什么?” 郑苍穹拿着电话,仰头看着头顶环绕着路灯的几只飞蛾:“铁小姐,连九棋给你的不是承诺,而是威胁殡仪馆的临时工。他应该还没有将你的具体位置透露出去,如果我提前帮你解决了他这个麻烦,你的威胁就解除了,你仔细想想,是和他做买卖划算,还是与我合作比较安全?” 铁粤华沉默了许久,问:“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内,你无法解决他,我们的合作就中止。” “一言为定。”郑苍穹沉声道,“不过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办,也只有你能帮我办到。” 铁粤华道:“郑老先生,你这是坐地起价。” “不!”郑苍穹道,“我让你做的事情等于是买一份保险。” 铁粤华问:“什么?” 郑苍穹拿着电话,转身走进墙角的暗处:“进国际刑警的服务器中,寻找卧底人员的档案。” 铁粤华立即明白了:“你是说马菲的?那不可能,那里边没有她的档案,这件事我已经做过了。” 郑苍穹道:“那就更简单了,你做一份放进去。” “你说什么?”铁粤华不解,“这有用吗?很快就会被查出来的,虽然追查不到我,但对马菲没好处,她就会被盯上。” 郑苍穹道:“你只需要回答我,能不能做到,如果能做到,我保证这是你不花钱买来的最好的一份保险,如果出事,库斯科公司会加倍赔偿你保险金。” 铁粤华听到这里,立即明白了郑苍穹的意思:“明白了,我马上着手去办,但需要时间,我需要至少一个星期去寻找一些傀儡服务器,这样才能保证我的安全。” “好,一个星期。”郑苍穹正要挂电话,铁粤华又叫住他。 “等等!”铁粤华道,“但是我和你之间的合作考验时间,只有两天,详细地址,我会发在你的手机上。” 说完,铁粤华挂断了电话,随后郑苍穹手中的手机被远程操控着重新启动,清洗了上面之前的一些数据,很快他收到附近基站发来的一条短信,短信上写着连九棋的现在的详细位置。 郑苍穹低头看完了短信,转身离开巷子,朝着那家快捷酒店走去。 与此同时,坐在酒店房间中的连九棋手机中也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他来了。 连九棋只是看了一眼,便将手机扔在一旁,随后将门打开,自己则面朝门口坐在床边等着,一直等到郑苍穹出现在门口。 “你好,师父。”连九棋看到郑苍穹的那一刻,笑容浮现在脸上,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 …… 昌平一家旧工厂内办公室的破桌前,围坐着钱修业、陈泰东、刑术三人,钱修业的司机和保镖阿九靠门站着,两人将自己表现得像个聋子一样。 陈泰东盯着桌面:“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想知道当年的细节,我想知道为什么连九棋要将副本卖给英国人,不可能为了钱,在那个年代,他不是穷人,没有必要冒那个风险。” 钱修业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对吧?” “风险太大。”陈泰东道,“他拿着副本,独自一人前往广州,从广州跟随着当时逃港的那些人去香港,光是走这条路,就得冒很大的风险,他有这个必要吗?没有,我认为没有。” 刑术插嘴道:“还有个疑问,连九棋跟着你们那些年,知道你们的规矩,也知道你们迟早会知道他卖了副本,可为什么他不干脆留在香港,或者借香港这条路去其他地方,偏偏还要回来送死呢?难道是因为他认为师父们不会对他下此毒手?还是说,想回来拉你们入伙?” 钱修业听到这,也点头道:“刑术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很大的疑问,为什么呢?” 陈泰东:“我们得捋一捋头绪,仔细回忆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老了,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只能靠几个快生锈的脑袋凑在一起,把那件事给拼凑出来。” 钱修业点头:“尽力吧,刑术,你带了笔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吗?可以记录的?” 刑术掏出手机:“我录音吧。” “不行。”陈泰东摇头,“不能录音。” 刑术会意,重新拿出纸笔:“我知道了,我尽量记录。” 就在钱修业与陈泰东回忆当年所有细节的同时,董国衔已经发现了消失在隆德宝库仓房中的刑术,他站在门口,看着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直视着他,还带着微笑的马菲。 在马菲根本不回避他眼神的五分钟后,董国衔又扭头看向门口的那名低着头的警察,但目光仅仅只是扫过,随后看着站在钱修业卧室门口的佘采香。 佘采香用挑衅,明显充满嘲讽的笑容看着他。 董国衔离开门口,走向傅茗伟,在其跟前站定,张开嘴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不是傻子,在发现刑术不在仓房内的那一刻,他就立即回忆起在刑术进房前,傅茗伟对他说了什么,换言之,傅茗伟很清楚刑术会离开。 董国衔心跳加快,呼吸变得急促,看着傅茗伟的双眼也开始模糊,他抬手指着傅茗伟的胸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很想动手一拳揍在自己这个老上司,可以说是师父的脸上。 周围的警察都在看着他,也有不少人推测出下一步董国衔要做什么,他们都等待着董国衔挥出那一拳之后,他们才冲上去抱住他,阻止他,同时也知道,阻止他这件事不能现在制止,即便是他们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傅茗伟看着董国衔,眉头微微皱起,明知故问:“你怎么了?” 这句话就像是火柴点燃了火药桶一般,董国衔举拳就朝着傅茗伟挥了过去,但拳头还未靠近傅茗伟,就被陈方一把抓住。 董国衔举着被抓住的手,瞪着傅茗伟,陈方也看着傅茗伟。 傅茗伟道:“国衔,冷静点,你会惹麻烦的。” 董国衔依然不放下拳头,傅茗伟道:“陈方,放开他。” 陈方松手,松开的那一瞬间,董国衔一拳打在了傅茗伟的脸上,傅茗伟中拳摔倒在地上,随后再次扑上去,这次陈方一把抓住董国衔,一个过肩摔,将其摔倒在地上,然后跪在其胸口上,制住他。 两名警察上前搀扶起傅茗伟,傅茗伟擦去嘴角的血,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看了一眼董国衔,抬脚就朝着外面走去:“陈方,走吧。” 陈方松开董国衔,跟随傅茗伟离开,其他警察都站在原地,没有人上前搀扶董国衔。 因为大家都清楚,几分钟后,董国衔将会被解除指挥权。 第十八章:背后的人 在回快捷酒店的路上,陈方问道:“傅队,您是故意让董国衔打你的,对吗?” 傅茗伟道:“对。” 陈方又问:“那您应该知道,他这一拳下来,后果是什么?他怎么说也是你的老下属。” “就因为他是我的老下属,所以我才故意激怒他。”傅茗伟驻足停下,看着陈方,“董国衔很聪明,精力旺盛,但和一个刚上学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很大的毛病,那就是注意力无法集中在该集中的事情上,而且缺乏经验。这次上面调他来,说到底,其实也是认为他适合呆在我的身边,让他借此机会积累经验,找机会能回来重新跟我,可惜他仅仅只认为这是让自己展现实力的好机会。” 陈方点头:“可是,您的方式是不是错了?” 傅茗伟道:“要想快速破案,单凭一个人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来,我破获的案子,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即便是局外人不清楚,会对你佩服,甚至是阿谀奉承,你都必须自清,所以,我故意激怒他,让他尽快退出,否则他的后果比现在还惨。” 陈方在那寻思许久,点头道:“傅队,我能理解。” 傅茗伟笑道:“真的能理解?” 陈方道:“真的,实不相瞒,我经历过与董国衔类似的事情,但是当年我在某些方面还不如他欧皇。” 傅茗伟抬脚继续向前走,一副对此事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这让陈方很疑惑,追上去问:“傅队,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傅茗伟边走边说:“我迟早会知道的。” 陈方笑了:“也许,我下次就不说了。” “不可能。”傅茗伟看着他,“你真的以为上面调你来,仅仅只是为了让你在我到北京的这段时间辅助工作吗?其用意和调董国衔来一样,上级很重视文物侦缉部,你们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里只是个锅炉,我呢,只是个烧锅炉的。” 陈方听着傅茗伟的比喻忍不住笑,随后表情一沉,认真地说:“报告,我以前是卧底。” 傅茗伟有些诧异:“我猜了个七七八八,但没有想到你还做过卧底。” “边防武警,缉毒大队。”陈方压低声音,“新兵头一年,就被抽调去卧底了,一呆就是五年,前年案子告破,我也负伤,在北京养伤,随后被安排到特警队学习了半年,接着就调到派出所待命,一直到昨天才接到辅助您工作的命令。” 傅茗伟点头:“我知道做卧底是什么滋味。” “说句话您别不高兴。”陈方的表情黯淡了下来,“您根本不知道在毒贩那卧底是什么滋味,其实我所谓负伤在北京养伤,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戒毒,因为要在那个圈子一步步往上爬,必须先当马仔,而在那里,当马仔的,几乎没有不吸毒的。” 傅茗伟叹了口气:“理解,我只能说理解,不过,你的观察力很敏锐,也很敏感,这是好事,有时候干我们这行的,需要短暂放下自己警察的身份,但同时也得时刻铭记自己就是警察,走吧,回酒店吧,我估计上面很快就会有其他的命令下来。” 就在两人回到快捷酒店门口的时候,迎面便遇到了连九棋和郑苍穹,可因为傅茗伟根本不知道连九棋长什么模样,他并没有意识到跟前人是谁。虽然他在连九棋提供的资料上,以及自己的调查中,看到过郑苍穹的照片,但因为并不熟,那张脸在脑海中还有些模糊的缘故,所以,四个人就那样平静地擦肩而过。 连九棋和郑苍穹站在酒店门口等了不到十秒,一辆黑色的轿车便开来停住,随后连九棋为郑苍穹开门,两人上车离去。 而在酒店内,站在电梯口等待的傅茗伟,忽然间想起什么,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口。 陈方问:“傅队,你认识刚才那两个人?” “不认识。”傅茗伟摇头,“只是其中有一个人,我感觉有些面熟,但记不清楚到底是谁了,最近我看的资料太多,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彻底消化。” 陈方抬手看表:“我现在去追,还跟得上。” 傅茗伟寻思了一下道:“算了,我们现在的注意力应该放在钱修业的绑架案上,先找到他再说。”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进电梯,等门关上后,陈方问:“那个刑术,他会回来吗?” 傅茗伟道:“会,因为马菲还在这里,他不会扔下自己的同伴不管,而且,他是个有人情味的人,我放他走,这个人情他一定会还我。” 电梯门再开的时候,陈方笑道:“傅队,我觉得你的这些做法,反倒是不像警察。” 傅茗伟看着他:“怎么?觉得违反工作原则?” “不。”陈方摇头,“我们不是常规的部门,也不应该用常规的办法来查案。” 傅茗伟走出电梯:“所以,上面才调你来寂灭万乘。” …… 那辆行驶中的轿车在某个路口停下,司机随后下车离开,连九棋落座驾驶位上,看着后视镜中的郑苍穹问:“师父,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郑苍穹平静地说:“几十年前我错了一次,我不想再错,如果这次我躲起来,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为那场事故而牺牲,我心甘情愿当你的人质,希望能换取你停止杀戮。” 连九棋有些疑惑:“杀戮?是的,我可能丧心病狂到焚烧了万清泉的尸体,但是他不是我杀的。” 郑苍穹脸色猛地一变:“你说什么?万清泉不是你杀的?” “我连九棋做事,只要做了就会认。”连九棋冷冷道,“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把当年的真正主谋给逼出来。” 郑苍穹摇头道:“不是你,那会是谁?” 连九棋道:“也许就是那个主谋,当年你们九个人当中,至少有一个或者两个人陷害了我,但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想多嘴问一句,当年你决定杀掉我的时候,害怕吗?” 郑苍穹听到“杀掉”这个词的时候,浑身一震,捏紧了手中背包的肩带,并未回答。 连九棋又问:“我换个问法吧,当你打晕我,把我活埋之后,你后悔吗?” 郑苍穹淡淡道:“后悔,非常后悔。” 连九棋看着后视镜中郑苍穹那张似乎瞬间又老了几十岁的脸:“为什么?是因为你心疼我这个弟子,还是你意识到自己做事不过脑子,不经思考?” 郑苍穹闭眼:“都有。” 连九棋却是笑了:“这个答案我喜欢。” 说着,连九棋挂档踩下油门,汽车飞驰离开。 …… 旧仓库中,听着钱修业和陈泰东叙述的刑术,大致捋出当年事情的经过来——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在幽州王钱修业的提议下,全国九个地区最有名气,最有实力的九名逐货师齐聚在哈尔滨,编写了那本记载有九个古遗迹地点和坐标,以及详细情况的书籍,被命名为《九子图》。 这九个分部在华夏大地各处的遗迹,是这九名逐货师各自率先找到,并未被他人涉足的地方,因为这九个地方涉及的秘密太多,不敢轻易披露。 如钱修业所说,编著《九子图》的初衷其实仅仅是因为对他们职业生涯的一种肯定,同时也想为后世留下点什么东西,但拿不准到底应该何时公诸于众,所以在编写的同时,设计了一套特殊的解读方式,等同于是密码。 为了公平起见,这套特殊的解读方式,被故意拆开,分成九部分,九子各持一部分。 《九子图》编写完成之后,他们也做了一本假的,故意现世迷惑其他人,目的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难而退,同时也起一个“炫耀自我成就”的目的,但就因为这种古怪又诡异的虚荣心作祟的关系,导致行当内外不少人都盯上了这本《九子图》。 九名逐货师不可能一辈子都聚在一起保护《九子图》,所以,这本书最终放在谁那里,成了一个问题,毕竟到那时候谁也不相信谁,但担心有人会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解读《九子图》,所以,他们最终选择了让连九棋来守护《九子图》,并且按照约定让连九棋拜了九人为师,没人教连九棋一项所谓的绝技。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钱修业叹气道:“这就是我认为连九棋最可怕的一点,可以说,他是集众家所长于一身,而且他原本就是郑苍穹的徒弟,天资聪明,底子又好,学东西很快,只是半年的时间,就基本上掌握了其他八名逐货师教他的绝活功德之主。” 刑术问:“你教了他什么?” “瓷器方面的知识他底子已经很好了,所以,我教了他关于多年来破解一些邪术的法门,通俗点说,就是将我当年破除封建迷信的一些法子交给了他,这样说还是不清楚,怎么说呢?”钱修业半眯着眼睛思考着,“说玄乎点,就是所谓的‘读心术’、‘相人术’之类的,说到底就是心理学相关,但全都是我自己累积的经验,他学得很快,只用了一个月。” 刑术点头,并未将惊讶表现在脸上,又问陈泰东:“陈师叔,你呢?” 陈泰东摇头:“我是个半路出道的人,能教他的东西很少,我是少林寺出来的,又学了些木匠活,便赠了他一本当年我手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人的一辈子业障深重,修行不易,成佛既然不可能,至少要避免自甘堕落,那多读《地藏经》是不二选择,借此可以消除业障,多行善事,积累公德。” 刑术问:“仅此而已?” “不,我还教了他一些木匠活,还有半吊子的鲁班术。”陈泰东说到这,自己苦笑道,“半吊子就是半吊子,只是些在民俗民风中积累下来的知识,但即便这样,他依然学得很认真。” 钱修业此时道:“青肚皮马归远教他的是医术,但可笑的是,马归远最终是病死的,这就是所谓的医者不自医,而且马归远死脑子,抗拒西医,自己害死了自己。” 刑术点头:“其他人呢,都教了什么?” 陈泰东道:“扁长虫万清泉教他的是‘地缚术’,这只是个好听的名字,实际上就等于是风水堪舆之术,换了个说法而已,毕竟风水堪舆就会涉及到阴宅,而逐货师最大的禁忌就是触碰死物。佛山雀叶素心教他的是偷窃之术,因为叶素心原本就是三只手出身,而叶素心的丈夫开山豹蔡拿云教连九棋的是洪拳。” 刑术此时回忆起在酒店走廊与连九棋打斗的时候,他的确是用了洪拳,但只是用了几招。 “小青莲唐思蓉教连九棋的是炼丹术。”钱修业回忆着,“这个炼丹术,一部分与医术相同,但更多的是化学方面的知识,至于连九棋学得如何,我不太清楚,还有就是铜长城伍自安,他教的是硬气功入门,也就是俗称的铁布衫,因为这种功夫需要时间,所以当时连九棋只是学了点皮毛。” 刑术边听边记录:“果然是集众家之所长,不过真巧,我从小到大,我师父训练我的方式和你们当初教导连九棋的方式真是异曲同工。” 刑术一句靠事实分析出来的无心话,让钱修业和陈泰东紧张不已,两人小心翼翼地偷偷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对方在想什么,他们都在担心,如果刑术知道,自己就是连九棋的亲生儿子,那会怎样?这两父子要是联合起来,不要说九子了,就算是百子都会被他们两人轻松拿下。 不过,钱修业和陈泰东也因为刑术那句话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郑苍穹为何要用训练连九棋的办法来训练刑术,难道说,他推测到连九棋没死,所以,故意训练刑术,以备在将来对付连九棋? 就在此时,刑术也抬头,看着两人,问:“两位师叔,你们说,我师父那样训练我,是不是因为他意识到什么?推测到连九棋没死呢?” 说完,刑术又摇头:“不,不可能,他一直没有回到事发地点看过,所以,不应该有任何推测才对,也许他那样做,其中一方面仅仅只是出于愧疚?” 钱修业和陈泰东没回答,他们完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不敢对此事做更多的推测,只是想着快点岔开话题,以免刑术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刑术重头来整理头绪,准备再看一遍记录的时候,他的电话响起,是马菲来的短信,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警察撤了福妻有毒。 刑术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给钱修业和陈泰东,但两人都只是摇头,表示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刑术也搞不懂警察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电话再次响起。 刑术接起来,没想到竟然是傅茗伟打来的:“我的人撤走了,你应该收到消息了。” 刑术平静地问:“出什么事了?” “怪事。”傅茗伟的语气也充满疑惑,“连九棋打电话来说,他取消了之前所说的一切,也就是说,他的威胁中止了,但是我们的追捕不会中止,我想知道为什么。” 刑术道:“我无法回答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傅茗伟道:“刑术,还是按照老办法吧,咱们通过互相取舍交流的方式,来共同解决这件事?” 刑术道:“至少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不可能。” 傅茗伟沉默了一阵,又问:“那你得告诉我,钱修业是不是平安无事?” “我不知道。”刑术拿着电话看着钱修业道,“我没有找到我钱师叔。” 傅茗伟又沉默了一阵,道:“好吧,就这样,再见。” “再见。”刑术挂了电话,看着钱修业道,“钱师叔,你应该可以回去了,陈师叔,你也可以回到警方那边继续当顾问了,他们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证明钱师叔是在自导自演,而且,我也需要陈师叔在警方那边帮助我拖住他们。” 陈泰东沉默了半天:“不,我不能回去,傅茗伟会想尽办法从我这里挖出他想知道的事情,他不是个普通的警察,刑术,你下一步想怎么做?” “被动变主动。”刑术看着跟前的记录本,“这次来北京,因为连九棋的事情,主动被迫变被动,现在连九棋突然间取消之前的计划,我认为应该与奇门有关系,凡孟带着线索失踪已久,现在人肯定在四川,说不定,连九棋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 钱修业皱眉:“这么说,这算是声东击西?” 陈泰东道:“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这样,也许他根本的目标就在奇门。” 刑术道:“两位师叔,这里有一个我们大家都没有预料到的巧合。” 钱修业立即问:“什么巧合?” “小青莲唐思蓉。”刑术指着本子上自己写下的那个名字,“她是西南铁唐家的后人,对吧?虽然据我的打听,传言只是说,她知道西南铁唐家的后人在何处,但实际上我推测,她应该就是唐家的后代。” 陈泰东看着钱修业:“这个我们真的不确定,不过唐思蓉的确很神秘,平日内也不多话。” “刑仁举留下的线索就是指向西南铁唐家,我原计划是准备去广东找到蔡拿云之后,再去四川,现在来看,我必须改变计划。”刑术合上手中的本子,“所以,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那唐思蓉就极有可能与当年《九子图》失窃有着直接关系。” 陈泰东与钱修业对视一眼,刑术又道:“所以,我必须马上去四川。” 陈泰东简单分析后道:“警方那边的警报既然解除了,我干脆陪你去,有我同行的话,唐思蓉应该不会为难你。” “好,事不宜迟。”刑术起身,“我们马上去机场。” 第十九章:不是青莲 连九棋原定计划的突然转变,让傅茗伟有些始料未及,可以说乱了阵脚,原本寄希望于连九棋在实行计划的过程中犯错,好让他们抓到些许的把柄将其挖出来的傅茗伟,很清楚这下子所有线索又全部断掉了。 最让他觉得后悔的是,当他重新翻阅九子相关资料,看到郑苍穹个的照片时,他猛然想起来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老头儿。他立即让陈方去调取酒店的监控录像,却得知,虽然监控一直处于正常运转状态,但保存下来的视频文件都被循环覆盖——每录制一分钟就会自动覆盖之前的视频文件,这种方式让他们根本无法恢复数据。 陈方拿着那几块拆下来的硬盘,问:“傅队,我还记得那两个人的模样,可以去做个人物速写,然后再想办法对比机场的监控,只要找到相同的人,就能从机场的乘客数据库中找到连九棋现在所用的身份,这个土办法以前我们用过。” 傅茗伟抬眼看着他:“是吗?花了多长时间?” “半个月。”陈方明白傅茗伟的意思,“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先进的设备,虽然可以直接对应视频保留文件来进行面部扫描,充其量只能扫描登机人员的身份证,最重要的是,如果速写文件不准确,对比匹配的准确度必须下调,一旦下调比例到60%的前提下,就会导致程序会在匹配过程中出现错误,会找出很多实际上不符合描述的人。” 傅茗伟道:“那也没办法,先按照笨办法来找吧,你跟着我去一趟广东。” 陈方看着资料:“你要去找蔡拿云?” 傅茗伟点头的时候,传来敲门声,傅茗伟抬手看表道:“应该是国衔,开门吧,陈方,客气点。” 陈方表示明白,将门打开后,果然看到董国衔就站在门外,而且因为下雨的关系,他浑身上下已被淋湿。 陈方闪身站在一旁,示意他进来,董国衔则是举着手中的电话,质问傅茗伟:“傅队,都是你安排的,对吗?” 傅茗伟稳坐在椅子上:“我说不是,你也不相信,所以,你就当是我安排的吧。” 董国衔上前几步:“为什么?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整我?” 傅茗伟摇头:“我没有整你!” 董国衔道:“那你为什么要放走刑术!” 傅茗伟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认为凭一己之力便可以查清楚手头的案子?” 董国衔指着自己:“凭我董国衔的能力!” 傅茗伟摇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头在决斗中失败的狮子,很落魄,但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输了,关键在于,没有人与你决斗,你只是自己摔下山崖的,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不跟着我,重新开始,要不回原单位待命。” 董国衔道:“我为什么给在你给的选项中选择?” 傅茗伟起身道:“因为我能。” 董国衔无言以对,陈方则是轻轻关上门,傅茗伟将桌子上的资料递给董国衔:“去在隔壁开个房间,今晚你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做,洗个澡,冷静下,熟读这些资料,明天一大早跟我去广东。” 董国衔低头看着资料,最终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 第二天傍晚时分,刑术一行四人来到青莲镇的时候,四人都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小镇会如此的繁华和现代化,原本以为是那种传说中的山中小镇。 佘采香侧身看着小镇口那条一级公路,路边两侧都种满了观赏性植物,还有人造竹林:“在车上听到的都是真的,这里很富余,根本不是什么贫瘠之地。” 马菲倒是很高兴:“这倒是个好消息,这说明今晚咱们可以住得好,吃得好了。” 刑术没说话,因为站在他跟前的陈泰东四下看着什么,紧接着拦住旁边一个背着背篓的老人,问:“兄弟,打听一下,镇子口的黄果树为什么没了?” “啥子啊?黄果树?”老人操着一口本地方言,“这哈没得啥子黄果树。” 陈泰东显得很疑惑:“这里就是青莲镇吧?” 老人点头:“就是青莲镇啊。” 陈泰东又问:“我记得青莲镇东西口各有两颗黄果树的。” “莫得,肯定莫得。”老人咧嘴笑着,“你肯定是搞错唠。” 老人说完摇头走开,陈泰东站在那,显得很疑惑:“不对呀,难道这里不是青莲镇?但是川西北挨着江油的就只有这一个青莲镇呀,李白号称青莲居士嘛,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刑术上前问:“陈师叔,你为什么确定镇子东西口各有两颗黄果树呢?” 陈泰东转身道:“唐思蓉当年告诉我了很多关于青莲镇的事情,总是说镇子东西各有两颗黄果树,因为说的次数很多,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刑术听完后,看了一眼不远处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的佘采香和马菲,低声问:“陈师叔,您和师姑两人是不是那什么……” 陈泰东微微点头:“对,但只是暗生情缘,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因为西南铁唐家继承人只能是女性,都只是招上门女婿,而我本身又很排斥这一点,所以这件事在没有真正开始前就结束了。” 刑术听到那句“在没有真正开始前就结束了”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本感觉自己已经逐渐淡忘贺晨雪的他,眼前又浮现出贺晨雪的样子。 陈泰东留意到了刑术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刑术勉强一笑,“对不起,陈师叔,我不是有意想要过问您的私事。” 陈泰东摇头:“走吧,进镇吧,先找个地方吃饭,再找落脚住宿的地方。” 刑术扭头对马菲和佘采香说:“进镇吧。” 进镇的途中,陈泰东还是仔细地观察着,边走边说:“不对,这里肯定不是唐思蓉所说的青莲镇,一是没有黄果树,二是她说过青莲镇在山里边,她每次出来步行要走一天半,还必须在山里边住一天。” 刑术问:“西南铁唐家的人原本就怪异,会不会故意那样说的?” 陈泰东道:“不会的,她也许会对其他人撒谎,但对当时我的肯定不会,这点我还是能肯定。” 在镇子中找了许久,陈泰东一直在否决其他三人所选的饭店,最终走到一条小巷跟前的时候,他驻足站定,顺着小巷地面的青石板看进去,看到深处右侧有一家亮着灯的小饭馆。 小饭馆门口砌有土灶,上面摆着蒸笼,旁边的玻璃橱窗中摆放着一些熟食,旁边的门口则蹲着一个抽旱烟的老人。 陈泰东抬手指着那里:“去那。” 刑术点头,马菲也没有反对,佘采香则一脸的不满:“为什么要去那种小地方,干净吗?” 刑术看着她:“你不去你自己找地方,反正大家都有电话,电话联系就行了,而且,我没有让你跟着我。” 佘采香道:“喂,是你订的机票。” 刑术还未回话的时候,马菲抢先道:“那也是你厚着脸皮让刑术订的。” 佘采香怒道:“我又没花你的钱!” 马菲笑道:“刑术是我未婚夫,他的钱就是我的钱。” 说完,马菲也不和她废话,率先走进小巷之中。 陈泰东看着这一幕,叹气低声道:“刑术,尽早处理好这些事,否则一路上没完,从北京一路过来,这俩人就没消停过。” 陈泰东说完背着手走进去,刑术站在那看着佘采香,问:“你到底去不去?” “我不去!”佘采香说完,收紧背包带转身朝着前面走去。 刑术叫了两声,虽然有些担心,但想着她现在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干脆不管,转身快步追上已经走远的马菲和陈泰东。 刑术进了巷子之后,马菲停下来,悄悄走回去,站在巷子口,看着他们三人进了那家饭店,这才掏出手机来,拨出号码去。 几秒后,电话接通,那头的人问:“你到了?” 佘采香回道:“四十五分钟前下的车,我找了个借口,故意和刑术他们分开了。” 那人道:“我给你发一个坐标,你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走过去,在那里会有个穿着棒球帽脸上带伤的人等着你,他会交代你怎么办。” 说完,电话挂断,随后佘采香的手机收到了一个坐标,她看着那坐标,发现距离自己所在的位置并不远,就在下个街口的拐角,于是立即快步走了过去。 等佘采香刚走过街口拐角,抬眼就看到拐角一侧站着一个戴着棒球帽,半张脸上围着绷带,还戴着眼镜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袖子免起的长袖t恤,手中提着一个双肩包,绷带缝隙中露出的那双古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佘采香。 佘采香站定,还未开口,对方先说话了:“你是佘采香?” 男子的声音像是嗓子被火炭烫破了无数个窟窿一样,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又十分诡异。 佘采香微微点头:“你是谁?” “你叫我狗毛吧。”男子笑道,笑声像是喉咙中裹着什么东西一样。 佘采香点头:“你好,狗毛。” 男子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佘采香:“我叫狗毛,不代表你可以叫我狗毛!你应该叫我凡孟,狗毛不是你叫的!” 凡孟这个名字一出口,佘采香浑身一震,因为沿途刑术详细讲述过一遍在湘西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所以,她知道凡孟是谁,也知道这个人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什么。 佘采香定了定神:“你好,凡先生。” 凡孟用鼻子深深吸气:“看你的反应,你知道我是谁?对呀,你是和刑术一起来的,他肯定告诉过我的事情,我问你,他怎么看我?恨不恨我?是不是想杀死我?” 佘采香摇头:“不知道,他讲你的事情时,没有带着什么情绪修真之一日为师。” 凡孟嘿嘿笑着:“是吧?我就知道,他肯定冷静下来了,很好,太好了。” 佘采香问:“你要我做什么?” 凡孟笑声停止:“我要你找机会暗示他们,这里不是他们要找的青莲镇。” “不可能。”佘采香摇头,“我不是本地人,我一旦暗示他们,他们就肯定知道我有问题,这点我做不到。” 凡孟摇头:“反正你得想办法做到,否则只会耽误时间,因为线索所指的西南铁唐家,不在这个青莲镇,在另外一个地方,距离这里很远。” 佘采香问:“那在哪儿?” 与此同时,在饭馆坐定,已经点完菜的刑术三人,看着店老板端上来的砂锅,闻着那股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店老板放下砂锅道:“竹笋老鸡汤,鸡是我们家来头自己养勒,笋子是早上赶场勒时间卖勒,都是乡坝里头勒人清早晨挖出来勒,算是晚春笋,口感还是要得。” 马菲已经忍不住动筷子了,却被刑术一筷子打了下去:“没大没小的,师叔还没动筷子呢。” 陈泰东忙道:“没事没事,吃吧,不讲究。” 马菲低声道:“他是你师叔,又不是我的。” “尊来爱幼你不懂是吧?哪怕是在国外也知道尊敬老人的。”刑术皱眉看着马菲,“还有,你不是说,你是我未婚妻吗?既然是这样,我师叔就是你师叔。” 马菲嘴巴微张:“你真会挑时候说这件事呀?” 陈泰东不搭理两人,转身问正在看蒸笼,准备将肘子端出来的店老板:“老板,向你打听下,在江油附近,是不是还有一个叫青莲的地方?” 店老板端着肘子上桌:“莫得,只有这哈叫青莲,李白故里的嘛。” 刑术问:“没有其他叫青莲乡,或者青莲村之类的地方?” 店老板为难地回答:“这个,我就真勒不晓得唠。” 就在此时,蹲在门口抽旱烟的老人起身来,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陈泰东和刑术,随后问:“你们是不是要找那个山里头勒青莲镇?” 老人的话让桌旁的三人一惊,特别是陈泰东,立即起身道:“对对对,我们就是要找山里边的那个青莲镇,兄弟,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人还没说话,店老板马上走过去说:“爸,你不要骗别个,你咋个一天到晚尽鬼扯哦,你几十年最远切勒对方就是江油市里头。” 陈泰东立即笑道:“没事,没事,就当是闲聊。” 店老板见陈泰东这么说了,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去接着炒菜。 陈泰东扶着老人坐下,旁边的店老板也忍不住仔细打量陈泰东来,因为陈泰东的年龄明显比他爸大一些,但是身体健硕灵活,相比之下,他爸就和一个死人差不多。 陈泰东问:“兄弟,你刚才说山里边的青莲镇,在什么地方?” 老人愁眉苦脸:“远得很。” 刑术问:“有多远?” 老人摇头:“好远好远哦重生之绝世大小姐。” 刑术和陈泰东对视一眼,马菲在旁边夹了块肘子皮,低声道:“说的怎么全是废话呀?” 刑术瞪她一眼,马菲不再说话,低头吃东西,还招呼店老板给她盛碗白米饭。 陈泰东见老人一直盯着旁边玻璃橱窗中的酒瓶看,立即道:“老板,把你这里最好的白酒拿一瓶来。” 店老板一愣:“有那种老勒诗仙阁,还有诗城酒王。” 陈泰东有些不耐烦:“拿最贵最好的来。” “诗仙阁1306要两百多一瓶。”店老板进屋边走边说,“最好勒酒王也差不多这个价格,你们到底要哪个嘛?” 马菲放下筷子:“都拿来吧,你们两父子怎么都这么磨叽?真受不了。” 刑术都忍不住想乐,但陈泰东却是一脸严肃,他只得马上收起笑容。 没一会儿,等酒拿上来,打开倒上一杯之后,那老人鼻子凑过去闻了闻,脸上立即有了笑容,端起来抿了一口,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瞬间就大不一样。 马菲低头刨着饭:“老酒鬼。” 老人连喝三杯后,一抹嘴,再一扬手:“幺娃子,整盘花生米来,搞快点。” 店老板刚要说什么,见陈泰东对他点点头,也只得马上去盛炒花生。 陈泰东维持着自己有限度的耐心,终于老人开口:“你们要找勒那个青莲镇,不在这哈,有两个地方,一个稍微近点,在吴家后山的青莲沟,还有一个,在江油北面勒观雾山里头,叫青莲村,但是,你们要找勒那个,肯定不是青莲沟。” 陈泰东立即问:“为什么你知道我们找的不是青莲沟,应该是青莲村呢?” 老人却是笑了:“你们是北方来勒,我一看就晓得,而且我还晓得,你们肯定是切寻宝勒。” 刑术和陈泰东很是诧异,马菲也抬眼来奇怪地看着这个老人,因为老人差不多算是说中了。 陈泰东不动声色地问:“兄弟,青莲村有什么宝贝呀?” 老人竖起两根手指头:“一是铸铁,二是赤石。” 陈泰东和刑术对视一眼,知道老人说对了,西南铁唐家的确以铁器出名,而且唐思蓉也对陈泰东说过,在她的家乡出产丹砂矿。 就在陈泰东又要发问的时候,老人却摇头道:“可惜,青莲村在前几年地震勒时候,毁唠,听说啥子都没得唠。” 店老板将一盘炒菜端上来,插嘴道:“老汉,你不要说唠,你咋个晓得喃?好多人都说啥子青莲村有宝藏,这么多年唠,哪个找到了嘛?你肯定等哈又给跟人吹壳子说啥子,你年轻勒时候切过,不要吹壳子,少喝点酒。” 老人听到这,一拍桌子,怒道:“你晓得个锤子,老子说了千百回唠,老子没吹壳子!龟儿子才吹壳子,死了嫩么多人,我还拿这个来吹壳子哦?” 死人?刑术一愣,问:“老人家,你什么时候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重新落座,神情变得有些恍惚:“60年勒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才20岁,老哥,你比我大,你应该晓得,60年勒的时候没得啥子吃勒,走得动勒,都出切找吃勒唠……” 第二十章:活下来的苞谷 1960年,刘先贵20岁,在这个原本人生最好的年华,却遭遇了大灾,也就是后来所称的“三年自然灾害”,也叫“三年困难时期”。 那一年,刘先贵老家遭遇大旱,颗粒无收,刘先贵的父亲就那么整日整日地坐在田坎上,看着荒芜的农田不发一语,终于有一天倒在田里。等刘先贵赶到将他爹背回家的时候,他爹已经奄奄一息了。 临终之前,刘先贵他爹却没有如其他人一样劝说刘先贵外出逃难,而是叮嘱他,首先必须要活着,其次要守好家里的田。 “老子就是不信,老天爷硬是一滴雨都不下!”这是刘先贵他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刘先贵草草掩埋了他爹,然后便跟着村里同龄的一些青壮年进山,朝着观雾山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要进山? 刘先贵的回答是:“好多人都往大城市跑,有啥子用嘛?大城市吃勒东西还不是乡坝坝里头种出来勒,农民都在饿肚子,你城里头的人还有东西吃?只有往山里头跑,山里头啥子都有,有野菜,有野物。” 在那个时候,食物和人是不成比例的,所以人越少的地方,相反食物就越充足好莱坞制作。 自然界中,动物比人类相对单纯,所以其生物特性注定了它们会按照自然规律来生存,而人恰恰相反,人的私欲导致了他们会向大自然不断索取,最终导致自然界的完全枯竭。 原本打算走大路的刘先贵等人,因为担心路上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的队伍,导致进山后找到的食物分配不均,所以只能让猎户刘建国带领着从小路前进。 因为刘先贵所在的村子基本上都姓刘的关系,所以同行的五人基本上都属同族,都姓刘,且叫刘建国的就有两个,平日能大家都不叫“建国”,都是大刘小刘的称呼,而领头的正是大刘,他们称为刘大娃,较小的称刘幺娃,还有两人分别叫刘卫东、刘苞谷。 为什么会有刘苞谷这个名字?原本他的名字叫刘麦,文革时期因为这个名字他全家都被批斗,批斗的原因是认为他们全家都是资本主义思想,给孩子取个“麦”字做名,“麦”可是细粮呀,那不是资本主义是什么? 无奈,刘麦的爹只能给他取个名字叫刘苞谷,苞谷就是玉米,玉米总是粗粮了吧?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怪名字,在那个时代也的确是荒唐至极。 当这五个刘姓青年来到观雾山范围时,已经是五天之后了,五天以来,他们都是吃着灰灰草草根骗饱肚子,一路挺过来的,可没想到来到山脚下之后,却发现到处都有脚印。 刘先贵当时就傻了:“完唠,完唠,搞锤子啊,来晚唠,一看就晓得来唠好多人。” 除了大刘之外,其他人都垂头丧气地往地上一坐,不愿意再前进。 饿得头昏眼花的刘苞谷坐在那,看着旁边的草,扯了一把就要往嘴里送,被刘卫东一把抢下来,抬手给了他一耳光:“莫吃,吃不得,不是灰灰草吃唠要闹肚子!” 刘苞谷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我饿得很,走不动唠,现在咋个办嘛?” 刘先贵掏出水壶来,晃了晃,递给刘苞谷,让他先喝口水,随后问站在那一直看着大山的大刘:“刘大娃,咋个办?是进山还是回切?” “进山!”大刘攥紧拳头,“有个地方肯定有吃勒,但就是看你们敢不敢切。” 其他四人眼睛都亮了,刘先贵立即问:“啥子地方?为啥子你要说敢不敢切?你想带我们切偷东西?” 刘大摇头:“不是偷,是拿,没得人要,你还记得到不?我以前给你说过,我有个舅舅每年冬天都要切观雾山里头打猎,我十来岁勒年有个冬天,跟到他进山,误打误撞找到那个地方唠,里头有果树,到处都跑得有兔子。” 说着,刘大咽了口唾沫,其他四个人也互相对视着,刘先贵立即道:“要走好远?晚上走不走得拢?” “其实不算远,但是喃,要在山沟沟里面绕,至少要走到明天晚上。”刘大看着其他四人,“你们切不切?” 刘先贵使劲点头:“反正也是等死,切!你们喃?” 剩下的三人也立即点头,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切(去)!” 五人在大刘的带领下继续前进,如大刘所说,他们在山沟里边足足绕了一天一夜,第三天的早上终于走到一个隘口前,同时也看到了那里整片的野苹果树。 “真勒有吃勒。”刘先贵指着林子喊道,“是救兵粮!” 这种野苹果在当地被称为救兵粮,还叫山里红,但这是四川部分地区的叫法,与北方所称的山里红并不一样,但不管怎样,这种东西能吃,而且在当时对这五个人来说,算是极品美味。 五人如疯了一般冲进苹果林中,各自守着一棵树,采摘野苹果,大口吃着,笑着,就像是刚从地狱逃离的人一般卖主角的小主神。 五人吃饱吃撑后,靠着树干坐在那对视着傻笑,刘卫东和刘幺娃两人打着哈欠就要睡,这一个哈欠打下去,立即传染了剩下三个人。 四川有句俗话说“饱打瞌睡,饿精神”,原本就饿了好久的五个人,好不容易吃饱,加上路途的疲惫,很快便沉沉入睡,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之时,刘先贵被山中的寒气冻醒,他抱着胳膊坐起来,半眯着眼睛四下看着,觉得肚子又有点饿了,于是站起来又去摘那野苹果,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刹那,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刘先贵转身,看着其中一颗野苹果树右侧有个微微隆起的土包,土包前方还摆放着一些野苹果,只不过那些苹果早已腐烂。 因为昨天他们看到野苹果树林的关系,太过兴奋,谁都没有留意树下有这样的土包。 刘先贵在周围走了一圈,发现每颗苹果树下都有两三个这样的土包,他深感疑惑,立即去叫醒其他人,却发现大刘和刘幺娃竟然都不见了。 刘先贵立即叫醒刘卫东和刘苞谷,两人醒来,看着昨晚大刘和刘幺娃睡过的地方,还有遍地的土包,加上刚睡醒的关系,直接懵了。 “人喃?” 好半天,刘苞谷口中才迸出这两个字,曾在批斗中受过严重惊吓的他,胆子变得很小,面对这种情况,他立即站在了刘先贵的身旁,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服。 刘卫东较为冷静点,上前摸着昨晚大刘和刘幺娃睡过的地方,随后道:“他们两个才走了没得好久,你们来看,他们睡过勒地方,草还是压平勒,上面也没得露水,应该走唠最多不超过半个钟头。” 刘卫东看着刘先贵一直盯着那些土包,上前问:“贵哥,你在想啥子?” 刘先贵指着那些土包:“你说,这些东西看起来像不像是坟包?” 刘先贵这句话一出口,刘苞谷直接吓得躲在他身后,贴紧他,从他肩膀后面伸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但想到自己身旁和身后都还有这些土包,他立即转身,背靠着刘先贵,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苞谷,你要爪子嘛?”刘卫东见刘苞谷这幅模样就心烦意乱,“贵哥,你说,咋个办?” 刘先贵想了想,看着浓雾弥漫的隘口里:“必须把他们找到。” 刘苞谷看着隘口:“我不切,这哈有吃勒,那头还有条小河,啥子都有,我们为啥子要进切嘛?” 刘卫东不耐烦道:“我们切,你留下来嘛。” 刘苞谷又立即甩头,刘先贵刚准备抬脚向隘口前进的时候,想起来什么,脱下外套和帽子:“多装点救兵粮。” 刘卫东和刘苞谷立即照做,三人尽量装了足够多的野苹果之后,朝着隘口走去。 走进隘口,三人才发现,里面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太多,高耸的大树和茂密的丛林阻挡着他们前进的路,再加上浓雾的关系,能见度十分低,导致他们既无法看到太远的地方,也行走得相当缓慢和吃力。 刘苞谷战战兢兢地跟在两人身后,刘卫东则故意将周围的灌木踩倒,掰断垂下的树枝,算是做记号,万一迷路可以顺着这些记号再重新返回,而刘先贵走在最前面,仔细观察着大刘和刘幺娃留下的行走痕迹。 走了快半小时后,刘先贵停下来,看着大雾弥漫的丛林前方:“莫得痕迹唠,啥子都没得,咋个办?是回切还是继续走?” “回切无限之配角的逆袭!”刘苞谷立即说,说完看着刘卫东注视着他的眼神,立即低下头去闭嘴不说话。 刘卫东四下看着:“走!回切勒话,那点野苹果,我们迟早要吃完,不如闯一哈,碰哈运气,我觉得,刘大娃肯定晓得这个山里头有个好地方,他不想给我们说,你想嘛,刘幺娃是他幺爸的娃娃,是他个人家里头勒人,我们三个是外人,他肯定不想让我们跟到他们。” 刘先贵点头:“有道理,那就走吧,苞谷,莫害怕,你跟紧点,你要是饿唠,就先吃点。” 刘苞谷默默点头,走在两人之间,边走边吃野苹果。 …… 刘先贵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不再说下去了,只是再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之后,又倒了第二杯,就在他举起第二杯的时候,陈泰东一把按住他的手腕,问:“兄弟,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刘先贵看着陈泰东,木讷地摇头,随后又咧嘴笑着,笑完掰开陈泰东的手,又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陈泰东看着刘先贵一杯杯的喝着,不再说话,给刑术递了个眼色,刑术立即起身,走到坐在门口的店老板旁边蹲下,问:“你爸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一半就不说了?” 店老板转身看了一眼,已经醉得不成样的刘先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都说唠,他脑壳有问题。” 刑术摇头表示不明白,店老板又道:“我都是十来岁勒时候,才听我老汉说起当年那件事勒,但是喃每次他讲这个事,都只是讲到他们走进那个山里头,然后就不说唠,我也不晓得为啥子,而且每次都说到哪儿就喝酒,不让他喝还不得行,他就要发疯,只有喝唠酒,他才好点,刚才我都说唠,你们硬是不信。” 刑术转身看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的刘先贵,朝着陈泰东无奈地摇头,表示没有问出什么来,就在他起身要回去的时候,店老板又说道:“不过有个事是真勒,他们当时啊,五个人切,最终回来勒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我老汉,一个就是他刚才说勒那个刘苞谷。” 刑术重新蹲下来,问:“你的意思是,刘苞谷还活着?还住在这里?” “还活到在,后来他走唠,听说切了北方还是哪个地方哦。”店老板看着刑术道。 刑术叹了口气:“好吧。” 就在刑术再次准备走的时候,店老板又道:“但是喃,前几年刘苞谷又回来唠,就住到镇里头在。” 刑术差点没摔出去,站稳之后看着店老板道:“大哥,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店老板反倒是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刑术:“你又没问。” 刑术点头:“行行行,我的错,你能不能告诉我,刘苞谷住哪儿?在镇上的具体地址?” “你出镇子,往西边走,镇子边边上,你一眼就看得到他的房子,好巴适哦!别野!人家自己修勒别野!”店老板一脸的羡慕,“看看人家刘苞谷,再看哈我老汉,哎呀,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莫法比!” 刑术点头,准备纠正店老板的发音时,店老板起身道:“我晓得,那个叫别墅,不叫别野,但是我说习惯唠,反正你都听懂唠嘛?” 苦笑不得的刑术点点头,起身来,朝着陈泰东点点头。 陈泰东脸上有了点笑容,看着还在吃饭,已经吃了第五碗米饭的马菲,问:“咱们该走了,老板,算账三国吕布逆转人生。” 马菲放下碗筷:“行,我也差不多了,吃了八分饱。” 陈泰东一愣,趁着付账的时候,偷偷问刑术:“刑术呀,你这未婚妻可真能吃,五碗啊,五碗白米饭啊,她哪儿是马菲呀,是猪菲!” 刑术看着桌子上的空碗,还有起身来,胃部都没有隆起的马菲,朝着她竖起大拇指,马菲反倒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就在刑术他们前往刘苞谷的别墅的同时,两条街之外的那家装修很是像样的饭馆包间中,佘采香和凡孟的交谈也即将结束。 凡孟小心翼翼地吃着面条,艰难地吞咽下去之后,道:“你该回去了,否则他们会怀疑你的。” 佘采香无动于衷,跟前摆着的饭菜也完全没动:“我想知道他还好不好。” 凡孟摇头:“你不应该问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送信的,但是,你也不能因此拒绝你的任务,否则的话,他会死。” 佘采香捏紧手中的包,起身来:“你转告连九棋,不要食言,等我找到了《九子图》,也必须一手交书,一手交人!” 凡孟点头:“我可以代为转告,不过我修饰下你的语气,因为,如果我照你的语气直接复述,连九棋就会让他吃苦头。” 佘采香愣了下,随后道:“对不起。” 凡孟笑道:“接受你的道歉,快走吧。” 佘采香转身离开包间之后,凡孟慢吞吞将手机拿出来,拨出号码去:“我是狗毛,她基本上确定《九子图》就在刑术的手里边。” 电话那头人冷冷道:“《九子图》任务之一,奇门的线索也必须弄到手,这一点,你应该转达给她了吧?” 凡孟道:“转达了,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不让我去找唐思蓉?明明最准确的线索在我手里边。” “因为你现在不再是凡孟,而是狗毛。”那人冷笑道,“而且你也没有刑术聪明,让他去办这件事,事半功倍,你去办,只会越来越糟,你需要做的,就是按照我的计划,尾随着他们就行了,我相信,以你现在的模样,刑术也不一定能认出你来,所以,你只需要谨慎一点。” 凡孟迟疑了下,又问:“可是,连九棋那边问起来,我该怎么办?” “放心,一切有我。”那人回答,顿了顿又道,“连九棋肯定想不到我会躲在他的背后。” 凡孟想了想,道:“谢谢您,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那人“嗯”了一声:“你别担心,只要你完成任务,我许诺给你的,都会给你,也会安排一个最好的整容医生,保证把你变得比以前还帅气。” 说完,那人长长地笑了一阵,这才挂了电话。 凡孟抓着电话坐在那,脑子里边回荡的全是那古怪又诡异的笑声,同时也在猜测着,电话那头的人到底是谁。 那个人当然不是连九棋,但肯定是库斯科公司的人,否则的话,那个人不会安排船上的人在连九棋离开之后善待他,给他最好的医疗条件,否则的话,他极有可能死在轮船之上,因为连九棋根本就是想杀死他。 凡孟捂住自己的脸,突然间有一种想哭的冲突,但并不是因为懊悔,而是连九棋给他留下的伤口真的很痛,痛彻心扉。 “连九棋,我一定要杀了你!”凡孟攥紧拳头,狠狠地说道。 第二十一章:钥匙 “这是别墅还是监狱?”走到刘苞谷那栋所谓的别墅前,刑术忍不住感叹道,因为这座别墅周围的墙壁高度近4米,墙头上除了铁丝网之外,还插满了碎玻璃,而且四面墙壁上都有监控摄像头,俨然一座监狱,而不是民居别墅。 陈泰东上前,叩响门环。 刑术则站在门前抬手看着表:“佘采香怎么还没回来?” 马菲在旁边问:“你担心她?” 刑术道:“既然同行,就是同伴,不能不顾及她的安危。” 马菲摇头:“你可时刻要提醒自己,当年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 “当然。”刑术笑道,“就算我忘了,你也会及时提醒我吧?” 两人正说着,佘采香便气喘吁吁地跑来:“怎么这么远啊。” 马菲打量着佘采香:“你没吃饭吧?我这有饼干。” 佘采香立即道:“我吃了,吃得很撑。” 刑术皱紧眉头,知道冲突即将爆发,赶紧上前与依然在叩门的陈泰东站在一起,避免自己被卷进去。 马菲假笑道:“从我们吃饭的地方到这里,至少一公里,你吃饭的地方差不多也算是一公里吧?我算了下时间,虽然你来晚了点,但是依然算得出,你是直接跑过来的,一个自称吃撑了的人,连续奔跑一公里的前提下,应该都会吐吧?你的体质可真怪。” 佘采香一愣,这才明白马菲先前的“好意”其实是在给她下套,立即道:“我的体质就是怪,你羡慕?” 马菲也不看佘采香:“羡慕谈不上,就是觉得有点怪,不仅你的体质怪,你自个儿要单独吃饭也很怪,鬼知道你干什么去了。” 佘采香凑近马菲:“我干什么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马菲耸肩:“我可没说有关系,我只是那么一问,你自己要接话说下去的。” 就在两人的冲突要升级的时候,门口扩音器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谁啊?” 陈泰东看着摄像头,对着扩音器说道:“我们是北方来的,打听到刘苞谷先生在这里住,有急事找他。” 男子又问:“你们有啥事?” 陈泰东迟疑了下,干脆开门见山:“我们想向刘先生打听一下,关于1960年青莲沟里发生的事情,实不相瞒,我们要去青莲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刘先生能给我们一个准确的坐标。” 陈泰东说完,扩音器中再也没有声音传来,陈泰东见刑术思考着什么,低声问:“你怎么了?” 刑术道:“我听这人说话的声音很耳熟,而且这个人是东北口音。” 陈泰东问:“你认识?” 刚说到这里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光头出现在门口,随后上下打量着刑术和陈泰东,就在刑术还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的时候,那光头的笑容忽然浮现在脸上,指着刑术道:“嘿,哥们!缘分呐!” 陈泰东、马菲和佘采香都看着刑术,刑术看着那个光头,还是没回忆起来他是谁。 “半年前,哈尔滨看守所。”光头走出来,“哥们,想起来没?我还记得你叫什么来着?我想想,你的名字挺特别的,对,刑术!对吧?” 刑术点头,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潘峰案结束之后,他向傅茗伟“自首”后,被拘留了一段时间,这个司空砚当时与他和阎刚同住一间屋子,不仅是个自来熟,还是个话唠,没想到事隔这么久,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上。 刑术道:“你怎么会在这啊?” 司空砚转身看了一眼别墅大门:“我是来找我干爹的。” “你干爹?”刑术奇怪地问,“你干爹是刘苞谷?” 司空砚点头,也很吃惊:“你怎么认识我干爹的?而且很少有人知道他以前叫刘苞谷,因为他后来改名字了,哥们,你也是做矿产买卖的?” 刑术摇头:“不是,但我的确找你干爹有急事。” 司空砚点头:“我知道,刚才这位爷们说了,你们是来找那个青莲沟是吧?进来吧,屋里没人,就我一个,你来了正好,这叫他乡遇故知,不是,应该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来来来,里边请。” 刑术四人跟着司空砚进了别墅大门,进去之后,才发现里边别有洞天,高墙之下就是花园,种满了各种植物,别墅主体就在花园中间的位置,一共有三层,但很奇怪的是,每一层的窗户外面都被钢板封死,别墅下方的大门也包裹了铁皮,简直就是一座堡垒。 走进客厅之后,司空砚才把灯打开,但只是开了一盏台灯。 等四人在沙发上落座,司空砚才从旁边的口袋中掏出一些饮料来摆在桌子上:“不好意思,这里什么都没有,吃的喝的都是我临时买来的,而且也没水没电,点灯的这点电,都是地下室那台发电机发出来的,所以得省着点,要不我还得出去买柴油。” 刑术点头,看着这个无比奢华,看起来又显得土气的客厅:“你的干爹怎么会是刘苞谷呢?” 司空砚一屁股坐在对面:“我也不想啊,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爸是东北人,佳木斯的,我妈是浙江人,我算是南北混血,我爸以前在内蒙古弄矿,认识了我干爹,拜了把子,我就认他当干爹了,但实际上我和他也没见过几面。” 陈泰东警惕地问:“那你怎么会来这儿?” “谁想来啊?我放着自己的买卖不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司空砚摇头叹气,“虽然这里也算是山清水秀,但毕竟不是家。” 佘采香耐不住性子,问:“那你为什么来?” 司空砚坐直身子:“我是来找我爸的。” “啊?”刑术一愣,“找你爸?” 佘采香故作惊讶道:“原来刘苞谷才是你亲爹?” “扯什么犊子!”司空砚有些生气了,“什么叫是我亲爹?我爹跟着刘苞谷回四川了,结果人凭空就这么没了,我是按照以前刘苞谷留下的地址找过来的。” 刑术和陈泰东对视一眼,刑术也示意佘采香不要说话,自己问:“你有这里的钥匙?” 司空砚摇头:“钥匙是快递寄过来的,除了一把钥匙之外,什么都没有。我能找到这里来,也是按照快递上的寄件地址找来的。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刘苞谷,就是我干爹,以前他说过他老家就在这里。” 刑术又问:“你爸跟着刘苞谷来四川?来玩?” “对呀。”司空砚喝了一口啤酒,“老爷子说半辈子都在忙活煤矿的事,也没出来好好玩过,我自个儿能独立之后,他就寻思着出来玩,没想到这出来头一回呀,就失踪了。” 马菲此时问:“为什么不报警?” 司空砚道:“我也拿不准呀,当时他跟着我干爹来四川之后,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直到一个星期前突然电话不打回来了,我打过去电话关机,干爹电话也关机,这里的座机没有人接。我当时就想是不是出事了,要不要报警?就在那时候,我收到了快递,里边放着一把钥匙,我想着万一老头子跟我开玩笑呢?我要是报警,最后发现是个玩笑,我这不是把干爹得罪了吗?” “你想的也有道理。”刑术起身来,在客厅内四下走着,“但这件事也太蹊跷了吧?感觉上,你爸或者你干爹寄钥匙的目的,就是让你来这里,不,不对。” 司空砚问:“什么不对?” 刑术沉思片刻道:“他们要是人在这里,在这个别墅里住着,没有必要给你寄钥匙,但反过来,这种方式像是给你‘留’钥匙,可‘留’钥匙为什么不留话呢?” 佘采香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对,应该是出事了。”马菲也分析道,“我感觉,寄钥匙的人,他的目的应该是要引司空砚来这里。” 佘采香和马菲的意见第一次统一,两人对视一眼,但立即又同时将目光移开,都带着一脸的不屑。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处于沉思中的陈泰东,抬眼道:“司空砚,你爸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你干爹的什么事情?重要的事情?亦或者你干爹自己说过?特别是他年轻时候的某段经历?” 刑术明白,陈泰东意识到也许这件事与1960年发生的事情有关,其实原本他们听说了刘先贵过去的那段往事,也只是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想来这里找刘苞谷问一问,谁知道在这里遇到了司空砚,还知道了一件这么奇怪的事,这绝非是巧合。 刑术走到司空砚跟前,问:“钥匙呢?” 司空砚掏出钱包,打开把钥匙拿出来:“这呢。” 刑术的手触碰到钥匙之后,下意识道:“生铁钥匙?” 陈泰东也上前,掂量了下,拿出放大镜看着,随后又咬了下:“对,是生铁的,上面还有一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佘采香走过来:“现在哪儿还有纯生铁的钥匙呀?” 马菲在旁边立即搭话:“是呀,你算是开锁的专家,应该对这个很有研究吧?” 佘采香不理睬马菲的讽刺,拿过钥匙来:“的确是生铁的,现在钥匙大多数都是钢制的,一般用铜或者合金,几乎没有人用生铁做钥匙了,因为生铁容易生锈变形,而且看这个钥匙的样式,应该是开弹子锁的,但是弹子锁也分种类,按照国家的认定,大致分为a、b和超b级锁芯,这种只是开最普通的a级锁芯的钥匙。” 刑术在童云晖那学过开锁,开一般的弹子锁当然不在话下,也知道佘采香没有危言耸听,不过此时佘采香却说了一句关键的话,提醒了刑术。 佘采香道:“a级弹子锁除了很容易打开之外,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互开率很高。” 司空砚点头:“对,我是做装修的,我也知道这些,你们的意思是,这把钥匙还有什么秘密?” 马菲问:“互开率的意思是,一把钥匙能开多个锁芯。” 马菲说完,刑术和陈泰东对视一眼,陈泰东问:“这个别墅有多少个房间?” 司空砚摇头:“昨天我来的时候,上上下下走了一遍,大大小小的算起来,连厕所,地下室,小隔间什么的,加起来有三十个左右吧?” 佘采香有些诧异:“这么多?从外面看这房子不算大呀?撑死十五个房间差不多了。” 司空砚道:“这里的房间都不大,不知道当时设计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所以房间特别多,除了一个主卧室之外,其他的房间都只能摆下一张床。” 刑术寻思了下道:“我们有五个人,分头行动,查看下这个别墅内的每个房间,对了,司空砚,这个别墅内有没有哪个房间的门是锁上的?” 司空砚摇头:“没有,我能找到的所有房间都去过了,没有一个是关着的。” 刑术道:“那就先分头找吧,在房间内仔细搜查下,看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或者房间内有什么柜子或者抽屉是上锁的,找到了之后就喊一下其他人。” 说着,刑术一马当先,走上楼梯,先从三楼开始挨个房间检查。 众人仔仔细细找了两个小时,直到凌晨时分,才重新回到客厅集合,都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找到,也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 刑术坐在那拿着钥匙,仔细看着,其他人也是一语不发。 陈泰东问:“大小房间一共三十一个,没有遗漏的吧?” 众人都微微摇头,刑术看着那钥匙,看着看着,忽然问:“司空砚,这别墅外还有其他的地方吗?车库之类的地方?或者杂物间?” 司空砚站起来:“对呀,后面有花园,那里有两个车库,一间狗舍,但是狗已经没了,还有个配电室。” 刑术立即道:“走,去看看。” 就在众人离开客厅大门的那一刻,灯突然间灭了,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司空砚立即道:“完了,发电机没油了。” 刑术问:“这么大个别墅,为什么要用发电机发电?有现成的电不用,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奇怪呀。”司空砚在前面带路,“昨天我到了之后,要不是去了地下室,都发现不了这一点,先前你们也看到了,放了那么大个柴油发电机在里边,我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佘采香在后面又问:“但不是有配电室吗?” “对呀。”司空砚回答,“这不是矛盾吗?但是配电室有总闸的那个箱子上了锁。” “锁?”刑术突然间站定,“走,去试试看,能不能用这把钥匙把配电室闸门的锁打开。” 刑术的话提醒了众人,随后在司空砚的带领下进了配电室。 刑术用电筒照着总闸箱外面的那把大锁,试着将钥匙往里边一插,再轻轻一拧,随后锁真的打开了。 锁被打开,发出轻微“咔嚓”声的瞬间,周围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刑术将打开的锁取下来,然后将总闸箱门打开。 打开之后,借着电筒光,众人看到,里面竟然只有一个总闸,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在下面看到其他的分区闸门,这是非常不合理的地方。 刑术抓着总闸,慢慢推上去,推上去那一刻,供电室的灯立即亮起,但紧接着便听到大量机械转动的声音。 刑术立即跑出供电室,发现花园里的灯全部亮了,别墅窗口外层的那些钢板也全部打开,整个别墅内外立即变得灯火通明。 刑术立即问:“司空砚,有没有分区控制的开关?这么大的光亮,把周围的人引来就麻烦了!” 司空砚仔细回忆着,拔腿就冲向已经打开的车库内,没多大一会儿,别墅花园的灯熄灭了,司空砚又跑出来:“喂,别墅里边的灯必须要进去关。” 刑术扭头对陈泰东和佘采香说:“陈师叔,你带着佘采香在外围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我和马菲、司空砚进屋再仔细找一次。” 两批人立即分头行动,但陈泰东和佘采香在外面一无所获,反倒是在别墅内厨房中的刑术和马菲有了收获——厨房内那个双开门冰箱的门打开了,里边却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刑术凑近冰箱:“这冰箱肯定有问题,否则怎么会自己打开?” 司空砚一听刑术这么说,下意识看向自己身后:“会不会这里还藏着其他人?” 马菲立即否定:“不可能,先前我们楼上楼下都搜索一遍了,有人的话,早就被咱们找到了。” 刑术在冰箱中摸索了一番,找到了旁边一个调节温度的开关:“奇怪了,这种冰箱都是外面液晶屏调整温度什么的,里边怎么还会有个开关?” 说着,刑术下意识扭动了下,扭动之后,双开门冰箱开始朝着外面移动,刑术、马菲和司空砚下意识退到厨房门口,此时陈泰东和佘采香赶到,看到这一幕,也很是吃惊。 “暗门。”佘采香走上前看着,“而且是电动的,用的是一体式电路,有利也有弊。” 司空砚问:“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必须要打开总闸,否则这个暗门的电源开关不会启动,同时这条线也连接着其他的电源线,在周围某个地方埋了一个计流器,如果屋内某个原本设定好,应该用电的东西,没有使用电源,这个机关就不会启动。”佘采香看着冰箱后面那扇已经移开的暗门,“比方说,这个屋子内的某盏灯或者某个正在用电的电器损坏,继电器立即就会感应到,然后机关便不会打开,什么都不会发生。” 刑术道:“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在总闸被打开,又想紧急封闭暗门的前提下,只需要破坏其中一个电器,或者是打碎一盏灯就可以做到了。” 陈泰东走上前:“看样子,咱们必须留一个或者两个人在外面,否则的话,一旦全部进去,外面有人动了手脚,极有可能被封死在里边。” 刑术扭头看着佘采香:“你对这种室内机关比较熟悉,你和司空砚留下吧。” “我不同意!”马菲立即道,“鬼知道她会不会故意把我们困死在里边,她必须进去,我和司空砚留下,刑术,别忘了,我是你未婚妻,你必须相信我。” 第二十二章:地下别墅 暗门前,佘采香与马菲的矛盾再次爆发,陈泰东看了一眼刑术,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率先进入。但他这一眼的意思很明确,是让刑术自己妥善解决。 刑术当然最想与马菲同行,虽然他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抱着戒心,但沿途经历的一切,让他对马菲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这种好感是他以前无论是在佘采香,还是贺晨雪身上都没有过的。 也许,他与佘采香之间的确存在过一种接近爱的东西,他也甚至愿意相信,当年自己与佘采香单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佘采香每次抱着他,对他说那三个字的时候,她都是爱自己的,但是,他无法确定当佘采香的双手离开他的身体之后,她内心又有什么想法。 记得最美好的回忆,而不是最痛苦的经历,这是每个人活下去的动力之一。 而自己相对贺晨雪来说,其实一切都没有开始,两人心中的感情仅仅只是发了芽的种子,最重要的是贺晨雪在他心里留下的全都是疑问,哪怕曾经有过一丝丝温暖,但这种温暖在之后的日子回忆起来,比与佘采香在一起的那段回忆更加不真实。 “马菲,你和司空砚留下。”刑术说完,看了一眼佘采香,示意她进去。 佘采香瞪了一眼马菲,走进暗门,刑术低声对马菲说:“注意安全,下去之后手机应该会没信号,有什么事,只能随机应变。” 马菲道:“没关系,你去吧,外面有我,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等刑术走进暗门之后,马菲与司空砚一起挪动着旁边的一个柜子,将其放在暗门口的位置,以防万一暗门关上,这个柜子好歹也能挡一挡,因为厨房内实在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用来阻挡暗门。 马菲在厨房中找了一圈后,对司空砚说:“去客厅或者地下室,找一找坚固点的物件,最好是金属的,放在这里,我在这里等你。” 司空砚很不情愿:“为什么要我去呀?” “第一,这是你干爹家,他不在,你算是半个主人,没有主人让客人干活的道理吧?”马菲皱眉道,“第二,我是女人,你是男人,有点绅士风度好吧?” 司空砚立即反驳:“第一点,客随主便,第二,男女平等,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听完他的话,再看他那副模样,马菲忍不住笑了:“好,我去找,你在这里守着,行了吧?” 司空砚靠着冰箱门点了点头,马菲摇头走开。 暗门中的陈泰东、刑术、佘采香三人,顺着长长的楼梯向下走着,虽然楼梯间顶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盏灯,但灯泡的瓦数并不大,光线散开,相反让人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之所以说是长长的楼梯,那是因为楼梯是旋转的,很窄,很陡,三个人之间必须要保持一段距离,否则的话,走在最后的人一个不小心踩滑了,就会摔下去,将前面的人直接撞下去。 “刑术,你发现没有,这个楼梯有两个地方很奇怪。”陈泰东摸着墙壁慢慢走着,“左侧墙壁那,每隔三米就会有一个镶嵌在墙壁中的把手,而且,每一步楼梯边缘处都镶嵌了不锈钢条,而且这些不锈钢条都被磨得很锋利。” 刑术点头,后方的佘采香下意识拿出手机照亮脚下的楼梯,仔细地看着,果然发现边缘的不锈钢条被磨得无比锋利,即便是穿着裤子,如果力道够的前提下,也会连裤子直接割破,割伤其中的腿部皮肤。 慢慢下行走了一会儿,陈泰东停下,抬手示意后方两人安静,许久后道:“我听见有人在唱歌。” 刑术和佘采香站在那安静地听着,的确听到有歌声断断续续从下面传来,但似乎不算是一首完整的歌,听起来很诡异。 佘采香道:“现在我们距离地面大概有10米了。” “不。”陈泰东否定道,“最多7米,我先前在后花园的时候注意观察过这栋别墅,别墅的地基很牢实,大概是因为下面修建地道的关系,整个房屋结构往上抬了至少3米的样子,否则的话进门不需要那么高的楼梯台阶。” 刑术道:“这就说明下面的地下室应该很大。” 陈泰东点头:“总之小心些,而且下面很潮湿,楼梯变得比上面的还要湿滑。” “明白。”刑术应声道,“每个人之间保持三到四步阶梯的距离。” 佘采香闻声,停下来,等刑术往下再走了几步后,她才接着往下走,可三人刚往下走了不到三四米的距离,陈泰东就听到墙壁中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他立即喊道:“不好!” 陈泰东下意识一把抓住旁边的把手:“抓住身边的把手!快点!” 陈泰东抓住把手,刑术也转身往回跑去,抓住后方墙壁上的把手,但因为每个把手直接隔着至少三米的距离,刑术抓住那个把手之后,佘采香只得往回跑,去抓她身后的那个。 就在佘采香的手快要抓住把手的那一瞬间,脚下的楼梯突然间产生了变化,从阶梯变成了平滑的坡道,佘采香脚下一滑,直接朝着下方滑落而去。 佘采香滑到刑术跟前的时候,一把抱住他的腰部,惊魂未定的她支撑在那,半天才道:“好险,差点就滑下去了。” 陈泰东盯着前方楼梯口出现的那个大洞:“如果你滑下去,就会掉进前面的那个洞里边,这里的陷阱都是要人命的,这个刘苞谷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有这种房子?” 刑术仔细看着那阶梯,思考着什么。 佘采香道:“现在怎么办?我们是回不去,也下不去,就这么撑着,迟早你们的体力也会耗尽的,这种机关在机关屋当中算是相对来说较为普遍的。” “不对。”刑术四下看着,“既然是杀人的陷阱机关,为什么要在墙壁上设计把手?” 陈泰东道:“也许是让你绝望而死,刑术,你赶紧叫马菲找绳子来。” 刑术没有叫马菲,反而道:“陈师叔,不对劲,你记得先前每一步楼梯边缘那些磨得锋利的金属条吗?” 陈泰东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抓着扶手就将双腿高高抬起,同时道:“佘采香,你赶紧想办法把身体抬高,不要接触到下面的坡道。” 陈泰东刚说完,墙壁内又发出了“轰隆”声,刑术单手抓着把手,另外一只手猛地将佘采香往上一提,刚提上的瞬间,下面的坡道重新变成了楼梯,这猛地一变,刑术的双脚因为没有了坡道的支撑点,直接沉了下去,小腿挂在了楼梯边缘的锋利处,裤子被割破的同时,小腿皮肤也被割了一条口子。 佘采香落地站稳,蹲下来道:“没事吧?” 刑术抓起佘采香:“陈师叔,赶紧往下跑,快点,这个机关肯定是有时间限制的。” 刑术说话的时候,陈泰东已经开始往下加速,但因为怕脚跟处碰到楼梯边缘的关系,他也无法用最快的速度。 三人往下跑了一阵,终于在下一次墙壁中发出那种“轰隆”声之前,跑到了楼梯最下方的那扇小门之中。 跑进去之后,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三人才转身,看着又变成坡道的楼梯,还有门口那个漆黑的坑洞,如果先前没有及时下来,一旦掉进去,肯定就没命了。 陈泰东摇头道:“双重陷阱,就算抓住了那把手,坡道变回去之后,如果不注意,也会被楼梯边缘割伤,脚踝受伤,如果不抓紧时间回去或者往下走,就会因为受伤的关系减慢速度,这样一来,机关再次变动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掉下去或者再次受伤,如此反复,要想平平安安走到这里,完全不可能。” 陈泰东和刑术站在那看着门口的坑洞,而门内的佘采香此时却站在里面,惊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同时伸手拽着刑术:“刑术,你来看,这是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的刑术和陈泰东一转身,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厨房! “见鬼了!”刑术四下看着,“这里不是我们下来的地方吗?” 陈泰东看着门口挪开的那个双开门冰箱,还有靠墙壁一侧挪开的那扇暗门,再看着厨房中的所有摆设,不是厨房是哪里? 佘采香四下看着,小心翼翼走出厨房,看着外面的客厅:“我们……怎么会回来的?马菲和司空砚呢?” 陈泰东走向厨房的窗口:“不,我们没有回去。” 刑术也走过去,看着被钢板封死的窗口:“对,没回去,我们下来了,只是这下面修了一个与上面一模一样的别墅,因为楼梯距离地面的距离太远。” 佘采香四下看着:“这个工程也太浩大了,我曾经在山西见过一个煤老板修的别墅,里面充满了暗道和机关,就是为了藏钱和古玩用的,我当时就差点在里边迷路,但和这个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陈泰东此时又听到了那歌声:“走,去里边看看,看看下面和上面的房间或者摆设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三人顺着那断断续续的诡异歌声朝着客厅内走去,然后在紧挨客厅一侧的书房中发现了一台电脑。 电脑与上面书房中摆着的那一台完全一样,是台银灰色的一体机,只不过这台应该是通电之后自己打开的,上面一直播放着一个音频文件,先前所听到的所有诡异的声音都是来自那音频文件之中。 刑术走到电脑跟前,仔细查看着,随后发现机箱被锁在下面的一个小柜子中,柜门上方故意露出了一个缝隙,能让你看到里面的电源灯,但无法将手伸进去。 刑术拉了拉柜子门,发现柜子被锁上了,再一抬头,刚好看到键盘下面放着一把钥匙。 刑术抬起键盘,拿起那把钥匙,准备将钥匙插进去试试能不能打开柜门的时候,佘采香忽然喊道:“别用那把钥匙!” 刑术一愣,停手看着她,佘采香蹲下来,按了按柜锁,刑术发现锁芯口的位置是可以左右活动的。 “这把钥匙是假的,但可以插进去,不过一旦插进去了,锁芯就会弹开,触动旁边的机关,也许里边装了其他的东西,正常来说,应该是一些危险的化学品。”佘采香将那把钥匙放在一旁,“这是最常见最简单的机关,如果里面放置的是文件之类的,机关倒出来的应该是墨油类的物质,一旦全部倒在文件之上,文件就会被墨油物质包裹着,无论想什么办法都不可能清理干净,但里边是电脑,所以机关倾倒的东西极有可能是强酸之类的,只有这样,才能烧毁硬盘。” 陈泰东对电脑几乎一窍不通,只得在旁边看着。 刑术点头道:“取不走硬盘,就拿不走电脑上的资料,打不开柜门,也就无法插上去外接设备。” 佘采香道:“这种方式简单粗暴,而且最有效,我也用过。” 陈泰东问:“能手动开锁吗?” “绝对不能。”佘采香说完想了想,“先前楼上开电闸的那把钥匙呢?” 刑术摸出来,佘采香道:“用这把吧,我觉得应该是。” 刑术深吸一口气:“如果错了,那线索就全断了。” 佘采香起身看着陈泰东:“老爷子你觉得呢?” 陈泰东点头:“赌一把吧。” 刑术将钥匙插进去,再一扭动,听到一阵类似锁链滑动的声音之后,柜门打开了,随后钥匙也弹了出来。 佘采香立即道:“赌对了,这把钥匙留着,应该还有用。” 刑术收起钥匙,佘采香蹲下来,伸手进去小心翼翼摸索着,随后道:“弄到了,上面有一层隔板,里面应该就是机关放置高腐蚀性液体的地方,但我就不懂,这电脑里边会存什么东西?” 刑术拿着鼠标在其中找着,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那个音频文件,硬盘里边什么都没有,除了系统盘之外,其他两个盘全是空的。 “我来。”佘采香让刑术让开,自己上前,查看分区盘的容量,随后指着e盘道,“e盘有300个g,显示还有189个g可用,也就是说,里面应该有111个g的东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隐藏了文件。” 佘采香设置显示隐藏文件后,出现了一堆文件夹,她开始在其中挨个点开,终于点到其中一个文件的时候,弹出来一个密码框。 佘采香看着屏幕道:“应该就是这个了,但是不知道密码。” 此时,陈泰东看着刑术手中的钥匙道:“我最早看到钥匙上面有一排数字,会不会是那个?” 陈泰东摸出放大镜递给刑术,刑术看着那串数字,念给佘采香。 佘采香输入密码之后,文件夹被打开了,里边全是一个个视频文件。 “点开看看。”刑术指着第一个视频文件道,佘采香把鼠标移动上去,刚要点的时候,手却停住了,在那沉思着什么。 刑术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佘采香摇头:“你看这些视频文件的名字,都是单个数字,一共有12组,那么巧合的是,打开视频文件夹的密码数字,也恰好是这12组数字的组合,不信你拿出来看。” 刑术对照着钥匙和文件夹的名字,点头道:“对,这是什么意思?” 佘采香道:“两个意思,要不必须按照密码顺序打开这些文件夹,要不这就是个陷阱。” 刑术寻思了下说:“你先前把所有文件夹都点开了吗?” “没有。”佘采香摇头,“这是我顺着找下来的第8个文件夹。” 刑术起身来,盯着电脑屏幕:“那就继续往下找,看看其他文件夹里边有什么。” 佘采香按照刑术的指示继续往下找,找到最后一个文件夹的时候,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大多数都是不可直接读取的,名字也都基本上是数字和字母的组合。 佘采香看到这里,拿过刑术手中的钥匙,按照钥匙上面的数字组合,开始筛选里面的文件,果然找到了完全相符的带有12组与钥匙上一模一样数字名字的文件。 佘采香这才道:“我明白了,先前那个密码文件夹果然是个陷阱。” “对,而且是个心理陷阱。”刑术看了一眼陈泰东,“正常人顺着找下来,打开一个有密码的文件夹,也会想到钥匙上的那数字,输入打开后发现里边的视频文件,都会认为自己找到了,然后直接打开。” 佘采香点头:“对呀,而且固定的111g已使用的空间,都在e盘里,看着那12个视频文件,就会认为找对了,如果打开,真正的文件也许会被删除或者是彻底隐藏起来。” 陈泰东道:“那就赶紧点开下面这个,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东西,这应该是刘苞谷留给司空砚的线索。” 佘采香在陈泰东的催促下,按照顺序选择了打开方式,用播放器打开,然后稍稍远离屏幕,看着漆黑的画面逐渐亮起来,与此同时,电脑的音响开始传出声音来,随后视频内的声音也从客厅、饭厅、厨房和其他房间内传出来,响彻整个地下别墅,让刑术等人很是诧异。 “看来这地下别墅每个房间内都装有扩音器之类的东西。”陈泰东看着门外,随后目光转向屏幕,看到视频中播放的是一个老人站在门口,与一个个进屋的男女握手示意。 那些男女都拖着背着行李,进屋的时候都显得很兴奋,无比高兴,大部分人都四下看着这间无比华丽的别墅。 而画面中的那个老人,刑术推测,也许就是刘苞谷,但是为何他会让这么多人来到这座别墅中?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十三章:洗脑 “我们从五湖四海而来,齐聚到此,无非求的就是一个财字,虽然有句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但是我却不认同,我认为真正的财富是可以由精神,由人的灵魂来创造出来的,有了精神财富,才会有力量去改变我们的物质生活。” 视频中的刘苞谷站在客厅中,与散坐在周围的20名年轻男女说着话,他慈祥的脸上带着笑容,话语也轻声细语,那些男女都听得无比认真,有好些手中还捏着白色的,不知道什么质地做成的念珠,一边听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重复背诵刘苞谷的话,还是在说着其他的什么。 视频接下来,全是刘苞谷的讲话,所讲的内容也大同小异,基本上就是告诫这些年轻人要脚踏实地,要从善,要在日常生活中锻炼自己的精神力和灵魂力。 刑术三人完全没看懂那是什么意思,紧接着佘采香开始挨个播放着视频,认真地看着。 楼上的别墅中,马菲从车库找了几个轮胎来,滚到厨房门口,挡在暗门之前。 司空砚觉得很奇怪:“不是要找坚固的东西吗?为什么把轮胎拿来?” 马菲擦去脸上的汗:“门如果突然关上,这样也有个缓冲的余地,万一力量太大,不是直接就把搬来的柜子这些压碎了吗?” 司空砚听完恍然大悟:“是个好办法,不过你还真有力量,一个人能滚几个轮胎过来。” 马菲靠在一侧擦着汗:“你是不是没结婚?或者是离婚了?” 司空砚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离过婚?” 马菲假笑了下:“看你这德行,是个女人都会和你离婚。” 司空砚明白了马菲的意思:“我是男人,我的作用是赚钱,这些家里的活儿当然是女人做了。” 就在此时,屋内突然间响起了刘苞谷的说话声,马菲和司空砚一愣,马菲立即问:“谁在说话?” 司空砚脸色惨白:“是我干爹刘苞谷。” 马菲立即顺着声音去找,终于找到声音是从客厅中那个音响里发出来的,她蹲在那和司空砚听着,发现刘苞谷说的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当然,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声音正是来自于地下别墅刑术等人所播放的视频。 马菲看着别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干爹的声音为什么……” 说到这,马菲想起来什么,摸出电话打给刑术,但电话根本不通,与刑术所想的一样,只要他们走进那扇暗门,电话就会失去信号。 此时的司空砚完全傻在那了,坐在沙发上,看着音响,听着里边传来的声音,全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佘采香播放到第4组数字的视频时,刘苞谷已经换了一身灰色的长衫,那模样就和民国时期的教书先生类似,而坐在客厅中的那些男男女女也不一样了,也都穿着长衫,在看着刘苞谷时的神情也较比以前虔诚更多。 陈泰东摇头:“不对,这20个人与前几个视频中那20个男女不是一批人,绝对不是。” 刑术和佘采香也点头,他们当然也看出来了,因为之前看视频的时候,他们详细记住了大部分人的脸,其中有几个因为长得很有“特色”,让人一眼就能记住,而这个视频中,那些人却都不见了。 刑术暂停画面,指着道:“注意看,他们看起来都有些臃肿,但并不是胖,而是长衫里面穿了其他的衣服,而上几个视频中,那些人穿得很薄,最重要的是,第二个视频中,客厅内摆着一盆昙花,而且已经开花了,这说明第二个视频的时间应该是夏季到立秋这段时间,因为昙花只会在那段时间开花,所以现在看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冬季,而且不是一批人,继续看下去。” 视频中刘苞谷站在中间,一字字地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周围那些男男女女齐声重复:“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刘苞谷又道:“你我,世间,乃至宇宙本是一体。” 下方的男女继续重复着他的话,朗读得十分整齐,一字不差,声调也非常整齐,不过刑术留意到,这20个男女连表情都变得那么统一,都很呆滞,眼神也完全锁定在刘苞谷的身上,根本没有离开过。 刘苞谷让他们起,他们便一起缓缓起身,让他们坐,他们便整齐坐下,让他们躺,这20个人便各自找了自己的位置躺下来。 “要寻找自我,就必须先看到自我。”刘苞谷也躺在一侧,眼睛闭上,一字字地说道,“我现在教你们如何用自己的精神力,升华自己的灵魂,让你们的灵魂看清楚自我,再用灵魂力将自己带回躯壳之中。” 说着,刘苞谷不再说话,视频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佘采香皱眉道:“灵魂出窍?这个老头儿在装神弄鬼的干什么?” “洗脑!”陈泰东与刑术异口同声地说道。 佘采香道:“洗脑?为什么?传销组织?还是邪教?” 陈泰东深吸一口气道:“看这种方式应该是邪教。” 佘采香问:“为什么?刘苞谷为什么要弄一个邪教?” 刑术摇头:“看下去吧,这个视频看样子应该是刘苞谷留下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的视频分为三部分,应该是刘苞谷控制这些所谓教徒的三个不同阶段,但视频里却是用三批不同的人来表现了三个阶段,至于目的是什么,又是谁留下了这些视频,我想,不是司空砚的父亲,便是刘苞谷本人。” 陈泰东道:“看样子,应该是与刘苞谷、刘先贵他们当年去过的青莲村有关。” 佘采香问:“为什么做这种推测?” 陈泰东解释道:“当年他们5个人进入青莲村,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刘先贵和刘苞谷,刘先贵不愿意详细提起进去之后的事情,人也变得有些疯疯癫癫,唯独胆子最小的刘苞谷没什么事不说,后开还去北方发了财,关键的是,后来他又突然回来了,修了这么一座奇怪的别墅,而且还离青莲镇这么近。” 刑术在书房内走了一圈,仔细思考着,随后道:“我估计青莲镇从前并没有这么大,也许当年他修建别墅的时候,这周围还没有这么多房屋,后来镇子才扩建过来的,而且修建这个房屋的工人,应该都不是本地的,或者说,修建我们身处的地下别墅的工人不是本地的。” 佘采香盯着显示器:“先看完所有的视频再说。” 佘采香播放接下来的视频,果然与刑术所分析的一模一样,视频 第三部分果然又是另外一批人,这批人相对前一批来说,完全就是行尸走肉,他们所有人的动作都整齐划一,甚至连吃饭的时候,吃几口菜,刨几口饭的动作都几乎一致,把刑术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最可怕的是,其中一个视频中,某个教徒在做饭的时候,将烧油的锅给打翻了,油溅得他满腿都是,他竟然站在那低头看着,随后转身来看着其他人,并不说话,脸上全然一副“我错了”的表情,竟没有丝毫痛苦。 他的那双腿因为滚油的关系全部都烂了,而且还在吱吱冒烟,可其他人根本视而不见,只是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也没有一个人露出半点惊讶的表情。 陈泰东、佘采香和刑术看到这一幕完全傻眼了,他们盯着屏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更不知道刘苞谷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亦或者什么“法术”,才将这批人变成了这副模样。 “好了,播放下一个视频吧。”刑术回过神来,趁着佘采香还在发呆,拿过鼠标点击了下一个视频。 下一个视频中,那个被油泼伤的人就躺在客厅的中间,上半身盖着毛毯,下半身裸露着,双腿已经全部烂掉,看的出来,这应该是事发之后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录下的视频。 剩下的19名教徒分成四批人,站在四个不同的方向,刘苞谷在一分钟之后从画外缓缓走来,依然穿着那身灰色的长衫,手中杵着拐杖,朝着那人的头部慢慢走去。 刘苞谷在那人的头部前驻足停下,环视周围一眼,开口道:“他要回家了。” 其他人齐声回应道:“回家了!” 刘苞谷问:“请问,他的家在哪里?” 剩下的人举起自己握拳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心脏部位,齐声道:“我们的心里。” 刘苞谷又问:“请问,他来自哪里?” 教徒们都闭上眼睛,并不说话,刘苞谷也闭上眼睛:“他来自万物宇宙,我们也都来自万物宇宙,我们实际上都只是漂浮在宇宙中的灵体,利用自己独特的精神力和灵魂力,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了可以寄居的躯壳,等待着可以回家的那一天,我们唯一与万物宇宙建立联系的就是我们的内心,当躯壳腐烂,无法维修更换时,便到了我们回家的时候,我们应该为这些兄弟高兴,应该用笑容和笑声来送他踏上回家的路。” 说着,刘苞谷笑了,笑出声来,其他人也开始露出微笑,随后微笑又逐渐变成了大笑,连同刘苞谷在内的20个人哈哈大笑着,但笑得却十分机械,笑声从音响中传出来,回荡在上下两个别墅之中,让刑术三人和上方面的马菲、司空砚不寒而栗。 司空砚听着那笑声,险些站起来夺门而逃。 就在此时,刘苞谷却收起了笑容,在其他人的笑声中慢慢抬头,看向监控的方向,目光注视着镜头几秒之后,这才低下头去。 在那一瞬间,刑术、陈泰东和马菲都留意到,刘苞谷的脸上似乎带着泪痕。 马菲立即倒了回去,指着刘苞谷的脸道:“你们注意看,他在哭吗?” 陈泰东点头:“像是在哭,他是什么意思?自己是被迫的?” “也许在监控拍摄范围外,还有其他人在。”刑术紧盯着屏幕道,“另外,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视频是故意拍摄下来的,而留下这部分视频的,应该是刘苞谷本人。” 佘采香不解问:“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泰东道:“从留钥匙这一举动来看,应该是为了给司空砚留下线索,但是他为什么要给司空砚留线索呢?” 刑术道:“继续往下看。” 佘采香继续播放视频,下一组视频中果然又换成了另外一批人,这批人中也有一个腿部受伤,而且是摔断了,连骨头都从肉中穿刺了出来,但是受伤那人依然是面无表情地躺在那,双眼的眼珠就顺着刘苞谷的手势上下左右地移动着。 另外那19个人就围在那,轻声哼着什么奇怪的歌,拍着手,随着节奏越来越快,他们拍手的力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终于在刘苞谷的手势停下来的瞬间,这些人突然发狂地扑在那个伤者的身上开始啃咬,瞬时间画面变得无比残忍、血腥。 佘采香没有坚持十秒,便捂着嘴跑出去吐了,刑术和陈泰东虽然胃部也在翻腾着,但为了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硬着头皮看下去。 那些人如同是野兽一样将伤者活生生咬死,整个过程持续了十来分钟,唯独刘苞谷没有上前,只是站在角落一侧远远看着,期间还刻意抬眼看着镜头,脸上带着一种悲哀的神情。 啃咬结束之后,那19个人起身来,手牵手围着那具已经被咬得稀烂的尸体,在那念念有词说着什么,随后整齐列队,挨个走到刘苞谷跟前,低下头说了一句什么话,随后缓缓离开。 客厅内只剩下刘苞谷和那具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此时,刘苞谷再次抬眼看着镜头,足足看了五秒之后,这才转身离开,消失在画面之中。 佘采香站在门口,摸着胸口,问:“放完了吗?” 刑术微微摇头:“后面还有几个视频,这些视频虽然不长,但都是高清画质的,所以单个文件很大。” 佘采香摇头:“我没办法看下去了,你们看吧。” 刑术坐下,点开后面的视频,视频中全是那19个人在那打扫客厅,打扫得很认真,很仔细,然后又进入浴室当中,轮流清洗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最后一个视频,是这批人将无数个黑色的塑料口袋送进地下室之中,然后离开,低头站在地下室门口等待着,此时刘苞谷出现,再次看了一眼镜头,抬脚走了下去。 画面到这里结束了,显示器变得一片漆黑,但很快又有声音传来—— 教徒:“先生,我们每个人都能回到宇宙吗?” 刘苞谷:“我们原本存在于宇宙之中,不存在是不是能回去,万物宇宙存在无数的可能,就算你回到你以为存在的宇宙中,也许只是表象。” 教徒:“先生,我们有几种方式可以回去?” 刘苞谷:“跟随指引,你才能找到真正属于你,适合你的方式。” 教徒:“先生,我们带着什么来,又应该带着什么走?” 刘苞谷:“来的时候,我们拥有精神力和灵魂力,这是我们唯一值得去拥有的东西,所以,我们离开的时候,只需要追随指引,因为精神力和灵魂力会永远对你不离不弃。” …… 接下来,音响中全是传来类似这样神神叨叨的一问一答。 陈泰东沉默许久,肯定道:“邪教,刘苞谷肯定组织了一个邪教。” 刑术摇头:“这种事必须报警,单从视频来看,就至少死了三个人,实际上因此而死的不知道有多少,就按照一年一批来算,这至少有四五批人,关键是活下来的这些人,去哪儿了?难道都死了?” 佘采香捂着自己的额头:“太恶心了,我没办法看下去了,我找点水喝。” 陈泰东点头,看着佘采香离开后,才说:“组织邪教,其实无非就是为了满足个人的私欲和控制欲,但大多数都是为了钱。” 刑术摇头:“得再问问司空砚关于刘苞谷的详细情况。” 刑术立即走到厨房的暗门口,朝着上面呼喊着马菲,马菲闻声站在暗门口,听刑术说了一遍关于楼梯机关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能下去,让刑术他们在下层别墅中找找其他的线索,然后再回来,毕竟如果暗门锁死,至少在上面还有她的接应。 刑术只得返回,与陈泰东、佘采香分头行动,将地下别墅的各个房间内,都仔仔细细翻找了一遍,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接近早晨六点的时候,陈泰东从最下面的地下室喊道:“刑术,快来!有收获!” 刑术和佘采香立即赶到地下室之中,确切地说,应该是地下别墅的地下室,这里无比的潮湿阴暗,里面还放置着很多锈迹斑斑,带着血迹的铁链。 陈泰东站在墙角道:“这里像是个囚室,也许是用来关押那些没有被洗脑成功的人,虽然被打扫过,但使用过的东西都留下来了,墙角最下方,还有一行字。” 陈泰东说着,将放大镜递给刑术,自己则拿着手电筒在旁边照着。 刑术俯身下去,用放大镜看着,在墙根下方,应该是有人用指甲或者其他东西,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名字“李凤霞”,后面还有一个手机号码。 刑术用手机拍了下来,起身道:“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陈泰东摇头:“没有了,咱们还是先上去吧,忙活了一夜,该吃点东西,然后再休息下。” 刑术转身回到书房,就在他准备关机把硬盘拆下来的时候,音响里面刘苞谷和教徒之间的对话突然断了,紧接着传来了另外一个奇怪的声音:“东北方向,吴家后山山脚,朝北面观雾山前进,进山找到野苹果林,再进山涧。” 这段话一直重复着,重复了至少十来遍之后断掉了,刑术已经在手机上飞快地记录了下来,然后拆掉了硬盘,再与陈泰东、佘采香小心翼翼沿着机关楼梯,返回了地上别墅之中。 第二十四章:恐怖的猜测 刑术将拆下来的硬盘放在茶几之上,但佘采香却离得很远,因为视频中,那个被啃咬的伤者就是躺在这张茶几之上的,她只要看到,就会想到那个画面,不由得胃部又开始翻腾。 刑术和陈泰东将在下面看到的那些画面,全部用文字阐述了一遍,马菲和司空砚听得目瞪口呆,说完后,司空砚愣了许久,问:“真的假的?” 此时,司空砚和马菲也对那张茶几产生了排斥,只是反应没有佘采香那么夸张。 刑术道:“先前你没看到,也应该听到了吧?你也说了,楼上音响里也传来了视频里的声音,从画面上来看,那些事情的确发生了。” 马菲看着硬盘:“最后那段话,应该是有人在指引我们去青莲村。” “不是指引我们,是指引他。”陈泰东看着司空砚,“我们来这里是个意外,钥匙是寄给他的,司空砚,你好好想想刘苞谷这个人,以前有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你爸走之前是不是交代过你什么事情?” 司空砚努力回忆着:“没有呀,我干爹那个人,一直都有点神神叨叨的,平日里边也喜欢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我爸说那是哲学,我觉得那是装逼……” 刑术问:“刘苞谷应该很有钱吧?和你家比,谁更有钱?” 司空砚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他的确很有钱,想也知道,在内蒙开了那么多年的矿,说没钱都没有人信,否则哪儿来钱修这种别墅?就现在这物价,地上加地下,少说几千万下不来。” 佘采香远远地问:“那他有没有突然欠债之类的?” 司空砚此时想起来了什么:“说起欠债,我还真想起来了一件事。” 陈泰东问:“什么事?” “你们知道赌雪吗?”司空砚问,“去年冬天,我爸跟人去玩了赌雪,输了三百万,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我干爹领着他去的。” 陈泰东很疑惑:“什么叫赌雪?” 刑术解释道:“近五年,在黑龙江一带某些有钱人私下的一种赌博,很无聊的赌博,因为一年只能这么豪赌一次,所以都下重注,所谓赌雪,就是指赌今年的初雪到底是什么时候下,分三个时段,以哈尔滨城区为准,分为国历10月,11月和12月三个月,先赌大致月份,再赌具体的日期,日期前后偏差可以有3天的时间,如果先赢月份,就赢头钱,再赢日期,就是尾钱,我听说最高的一年,赌金高达几千万。” 司空砚立即道:“对对对,就是那个破玩意儿!害了不少人,因为这东西吧,相对来说公平,没有人有那作弊的能力,所以,这两年来赌的人越来越多,组织者是谁,我不知道,但是规矩是,如果那一年10月到12月份都没有下雪,那庄家通吃所有赌金,在东北不下雪可能吗?但是有一年真的没下,直到元旦才下了雪,还是人工降雪,所以,那年除了庄家之外,所有人都输了。” 刑术点头道:“对,好像是2012年吧?那年的确是直到元旦才下的雪,我也知道那年庄家大赚,那庄家是谁,别说我了,连我师父都不知道,很神秘,不知道什么来路,不过,听你先前那么一说,你是不是怀疑,你干爹输了钱,故意拉你爹入伙?把你爹坑了?” 司空砚回道:“我也这么想过,不过这是我爸输了这笔钱之后,迫于无奈才告诉我的,怕堵不上那个洞,因为那是买卖上用来流动的钱,不过也奇怪,从那天开始,我爸就和我干爹走动得越来越密切了,每天都得见面喝茶。” 陈泰东此时打断司空砚的话:“不对吧?从视频上来看,刘苞谷好像这几年都在这里呆着,怎么会在去年带着你爸爸去赌雪,又怎么会天天和你爸在一起喝茶?” 司空砚也是一脸疑惑:“我也想不明白这点呀,但是去年冬天,我干爹的的确确是在哈尔滨,我都时不时会看到他,我发誓!我真的发誓!” 佘采香在一旁喃喃道:“这个老头儿会分身术?” “怎么可能。”刑术否定,“但是也很奇怪,他是怎么办到的呢?从哈尔滨到这里,算是坐飞机和汽车,也得六个小时,他年龄这么大了,不可能每天这样奔波,再者,从视频中来分析,刘苞谷应该一直呆在这里。” 陈泰东道:“也许是前年的视频,不一定是去年的,现在我们不应该再纠结这件事,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答案,答案是找出来的。先调查下那个李凤霞是谁,打那个电话号码问问,然后,我们休整一天,明天清晨出发。” 佘采香一愣:“真的要去青莲村?” 陈泰东道:“为什么不去?原本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唐思蓉,现在正好一举两得。” 刑术问:“陈师叔,要报警吗?” “死了至少三个,而且涉及邪教,必须报警,但是我们在现场留下了这么多指纹和痕迹,也许案子侦破的过程中,我们会被牵扯进去说不清楚。”陈泰东显得很苦恼,“这件事太复杂了,但其中肯定是存在巧合的,我们来到别墅这里找刘苞谷,就是最大的巧合,估计寄钥匙给司空砚的人,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出现。” 马菲一直沉思着,刑术问:“马菲,你在想什么?” “巧合,我在想巧合。”马菲抬眼道,“这件事的确有巧合,但是我认为我们应该拓展下思路。” 刑术问:“什么意思?” 马菲道:“我不认为只有刘先贵和刘苞谷知道当年的事情,等会儿天亮之后,我想再去镇上四处打听下。” 陈泰东道:“好,这样,分头行动,无论如何,先睡两个小时,然后刑术和马菲去打听消息,我和佘采香留在这里打电话问那个李凤霞的事情。” 司空砚立即问:“我做什么?” 陈泰东道:“做饭!” 10分钟后,司空砚泡了5碗不同口味的方便面端上了茶几。 …… 两小时后,刑术和马菲离开打听关于青莲沟的消息之后,陈泰东也让佘采香拨通了在地下别墅地下室墙角发现的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起来,佘采香问:“请问,李凤霞在吗?” 对方大大咧咧地回答:“我就是,你是哪位?” 佘采香迟疑了下,看了一眼陈泰东,问:“你好,我这里是劳资公司的,我这里有一个身份讯息不全,在紧急联系人上留的是你的电话,请问你是否有亲人外出打工了?” 对方一听,立即问道:“你们是哪个劳资公司!?我妹妹叫李凤喜!你们是不是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你们是哪儿呀?” 佘采香道:“我们是四川的一家劳资公司,麻烦问一下,李凤喜小姐是您的亲妹妹吗?” “是呀!是我的亲妹妹!你们到底是四川哪一家呀?”李凤霞无比焦急地问道,听声音都快哭了,“我妹妹到底在哪儿呀?” 陈泰东指了指纸上预先写下的那些问题,让佘采香挨着问。 佘采香看着纸上的问题问道:“您别着急,我们也在配合警察寻找您妹妹,现在需要您核实一下相关的问题,请问您妹妹是什么时候离家打工的?走之前有没有交代过什么?” 佘采香一个又一个问题问下去,等对方回答完之后,陈泰东拼凑起来,推测出了事情的大概——家住大兴安岭某屯的李凤喜是在去年春节之后离家的,离开家之前,说是去大兴安岭市打工,两个月之后,去了大庆,又过了一个月到了哈尔滨,在到达哈尔滨之后的一个月之中,李凤喜还与家里人有着电话联系,基本上每天都会通过手机发一些讯息,在到达哈尔滨两个月之后,讯息开始减少,半年后讯息基本上就彻底断了,同时和她一起离家的几个同乡也在那个时候与家里断了联系。 但是在彻底断掉联系之前,李凤喜曾经给姐姐打过一个电话,大意是告诉李凤霞要注意身体,说她会在合适的时候回家,回到故乡,带着她最宝贵的东西,让姐姐不要惦记。 李凤霞当时没寻思太多,后来妹妹失踪,她回想起这句话就觉得奇怪,明明说要带着最宝贵的东西回家回故乡,又为何让姐姐不要惦记呢?那时候李凤霞才意识到,糟了,可能出事了,然后去报了警。 因为这种失踪案根本无从查起,派出所上报之后,协调了省厅的相关部门做了调查,详查之后发现这些失踪的人没有坐过火车或者飞机,至少没有用他们自己的身份证,这样一来,不要说找人,哪怕是找到线索,都如同是大海捞针。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哈尔滨工作的地方,根本就不存在。 佘采香在询问完李凤霞相关情况之后,告知她警察会在近期联系她,让她不要着急,劳资公司也会配合警方工作,找到李凤喜的下落。 陈泰东看着身处的别墅:“看情况,根本就不是谋财,骗来的全都是外出务工人员,这些人都没几个钱,也没有问家里要过钱。” 佘采香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张茶几:“只是单纯的谋杀?” 陈泰东依然摇头:“如果刘苞谷是个连环杀手,肯定不会一次性弄这么多人来,这件事背后肯定还有什么是我们还不知道的,最重要的是,刘苞谷为什么要给司空砚留下这么多线索?他想做什么?” 佘采香也道:“还有,当年他们进入那个山涧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进入那个山涧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刑术和马菲在青莲镇上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个镇子里只要上了年纪的人,大多数都知道刘先贵等5人当年逃进深山,最终只有刘先贵和刘苞谷两人先后回来的故事。 是的,故事,这里的人都将那个当做是故事,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那几年死的和失踪的人太多了,以致于谁家失踪了个人,大家听了之后,其反应就和那家人丢了一只鸡差不多。 所以,当刘先贵和刘苞谷回来之后,这个故事就衍生出了数个版本,其中流传得最多的有四个。 第一个版本,刘先贵和刘苞谷杀掉了其他3人,原因就是为了争夺食物。 第二个版本,刘苞谷杀了其他4人,但刘先贵侥幸没死先行逃回来,但受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 第三个版本,这5个人逃进山里的原因是,大刘骗了他们,实际上大刘是特务,原本想带着他们投敌,谁知道半途中刘先贵和刘苞谷反悔,途中跑回来,但是怕被追究,只得说其他3个人都死了。 而第四个版本,也是相对流传得最广的版本,更重要的是,诉说这个版本的人都声称是刘苞谷当年亲口转述的——在青莲沟里边有一座妖镇,里边住着的全都是吃人的妖怪,大刘、刘幺娃和刘卫东都被妖怪活剥生吞了。 “活剥生吞了?”刑术和马菲回到别墅中复述这件事时,司空砚用怀疑的语气问,“这不扯淡吗?哪儿来的妖怪呀?” 司空砚说完,看着对面的佘采香,但佘采香的目光却是看着茶几上面,这使得司空砚也想到刑术他们所讲的视频内容,不由自主愣了下,小声反问:“那,那视频里面的人都变成那样,不会是因为妖怪作祟吧?” 刑术皱眉道:“你认为有可能吗?如果真的有妖怪,还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建地下地上两座别墅,直接用妖术不就行了,直接拔地而起。” 佘采香看着屋子:“可是,你们没觉得这里真的很慎得慌吗?” 刑术问一直处于沉思中的陈泰东:“陈师叔,你怎么看?” 陈泰东抬眼看着他:“西南铁唐家一直住在青莲镇,而我从唐思蓉处得知的所谓青莲镇,应该就是青莲沟。而刑仁举当年留下的线索直指西南铁唐,那么巧当年又有人在青莲沟失踪,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件事版本众多,众说纷纭,但有一件事是不变的。” 马菲道:“刘先贵和刘苞谷都活着回来了,一个变得疯疯癫癫,另外一个却是出外发了大财。过了多年后,刘先贵过着平常人的日子,而刘苞谷发了财回来修建了这座别墅。” 陈泰东道:“别忘了,在我们第一次见到刘先贵的时候,他说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北方来的,而且还知道我们是来寻宝的,还说了在青莲沟有两样宝物,一是铸铁,一是赤石,铸铁得有铁矿,赤石就是丹砂矿,刘苞谷后来也是去内蒙开矿的,这其中有联系吗?” 陈泰东刚说到这,司空砚想起来了什么:“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爸说过,我干爹,就是刘苞谷,他虽然是开煤矿出身的,但是在包头,乌兰察布草原,白云鄂博矿区有两处铁矿,但是那里的铁矿一直在赔钱,人也不多,但我爸说他好像就是花钱把那占着,也不真正的开采,不知道为什么。” 陈泰东和刑术对视一眼,两人沉思着,许久,陈泰东问刑术:“你在想什么?” 刑术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但仅仅只是猜测。” 陈泰东道:“你说说看,看看我们是不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得从刑仁举在青莲镇留下的线索说起,试想一下,刑仁举在之后留下的所有线索,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其实和陷阱差不多,一旦偏离方向,或者稍不谨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同时也能看出,刑仁举实际上谁也不信,甲厝殿的事情就能看出来,即便是他的挚友陪他一起去,但最终还是出卖了他,他肯定是早就推测到了这一点,但还是将路线写了出来,为什么?”刑术看着众人道,“因为他知道前往甲厝殿一路凶险,进入之后也是九死一生,哪怕是你找到线索,要想顺着线索找到真正的青莲镇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综合这些线索,刑仁举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去相信西南铁唐家的人?” 陈泰东使劲点了下头:“所以,他敢将线索留给西南铁唐家的人,也就猜测到了西南铁唐家的后人会顺着这个线索去找奇门,说不定这个线索所指的地方就是内蒙,唐家人当时没有那个能力去内蒙,等了几十年之后,一代一代传下去,传到唐思蓉那,她决定将此事付诸于实践,1960年的时候,五个刘姓青年误入青莲沟,唐思蓉也许是选了其中的刘苞谷,教了他什么东西,让他去了内蒙。” 马菲想了想道:“对呀,青莲镇流传的故事版本当中,有一个版本的故事说的是,刘苞谷杀了其他4人,但刘先贵侥幸没死先行逃回来,但受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过了很久之后刘苞谷才回来,也有很多年长者说,他们的确是先后回来的,并不是一起回来的。” 刑术道:“所以,刘苞谷呆在青莲沟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呢?不行,我们得再去找刘先贵,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不宜迟,你们快去。”陈泰东起身道,“我带着佘采香和司空砚,去镇上采购点进山用的东西,等你们回来,我们就得抓紧时间赶到青莲沟,我担心再不去,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二十五章:活死人犯案 不是巧合,肯定不是巧合。 再次去找刘先贵的路上,刑术脑子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开始刑术的确认为得知刘先贵等人当年发生的事仅仅只是偶然,只是巧合,毕竟他和陈泰东、马菲是无意中走进刘先贵家的饭店,并不是被人故意带进去的。可后来当他和马菲在镇上打听消息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只要是年长者,基本上都知道那件事,只是不清楚其中内情,甚至还有人将这个故事当做所谓的“旅游故事”讲给游客听,还借机兜售一些青莲镇的纪念品。 当两人再次前往刘先贵家饭店时,却看到有两名派出所的警察站在那,与刘先贵的儿子,也就是饭店老板说着什么。 刑术稍微停了下,示意马菲不要问什么,然后走进饭店,装作吃饭的模样,借机去听饭店老板与警察说什么,三言两句之中,刑术和马菲听到一个令他们惊讶的事实——刘先贵在上午离奇失踪了。 虽然刘先贵只是失踪了不到两个小时而已,但老板就报了警,原因在于,刘先贵从某一年开始便不愿意离开饭店太远,因为他很怕,怕离开饭店就没法回去了,原因为何?刘先贵也没有告诉他儿子,不过这件事,镇上的人都知道,知道这个刘疯子终日都蹲在饭店门口,低声喃喃自语说什么,不时会点上旱烟抽着,但绝对不会走远。 这也是警察为何接到报案,并没有简单安抚饭店老板,而是直接过来了解情况的重要原因之一。 警察很快离开,召集了协警开始在镇上调查刘先贵的行踪,饭店老板也是无比焦急,没有心思做饭炒菜。刑术和马菲也只是胡乱吃了点现成的东西便返回别墅,将得知的消息告诉给了陈泰东。 陈泰东听完后立即道:“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马上走,真的出事了。” 马菲不解:“刘先贵为什么会失踪?难道是因为我们向他打听当年的事情,被刘苞谷的眼线知道了?” 陈泰东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我们都不能在这里久留,我担心迟早警察会查到我们的头上,毕竟在刘先贵失踪之前,只有我们与他有过详细的交谈,警察会将我们列为嫌疑人,哪怕是我们可以洗清嫌疑,也会耽误太久的时间。” 刑术立即打电话召回了还没有买齐东西的佘采香和司空砚,5人锁好别墅之后立即离开,先前往最近的城市江油,再转去青莲沟。 就在刑术等人狼狈离开青莲镇的同时,已经到达广东佛山,终于找到蔡拿云所开的那家武馆的傅茗伟、陈方和董国衔三人,也得到了一个无比惊讶的事实——蔡拿云已经在他们到达的前夜死了。 蔡拿云案所管辖区刑警队会议室中,傅茗伟三人翻看着资料,辖区刑警队的同僚给他们留了足够的空间,全数离开会议室,让他们自行翻看案发现场的资料和照片。 陈方看着案发现场的照片道:“他杀伪装成自杀,而且手法还这么劣质,为什么呢?” 董国衔沉默不语,他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原打算干出点什么来,再返回文物侦缉部的他,根本就不想来这里,但当他知道蔡拿云被害,也看到案发现场的那些资料后,加上傅茗伟交给他的关于九子的详细资料,让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他从警至今,碰到过的最离奇,最复杂的案子。 看完资料的傅茗伟看着两人道:“得去案发现场看看,现场还没有被清理。” 陈方和董国衔都表示同意,三人在辖区刑警队负责人的带领下,去了蔡拿云的“登云武馆”。 登云武馆位于佛山老城区某老街的一座骑楼之内,骑楼所在街区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鸦片战争时期,周围也有不少百年老店。 刑警队李队长带着傅茗伟等人,穿过骑楼下的水门,挥手让看守现场的警察将武馆大门打开,同时道:“里外两扇门,案发的时候,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董国衔从水门外的门廊走出,抬眼看着楼上,问:“从这里可以直接爬上去吗?” 李队长解释道:“身手好的应该可以,但凶犯并不是从这里爬上去的。” “为什么那么肯定?”陈方也抬眼看着问,“这个地方要攀爬很容易,我都能爬上去,只需要五秒。” 李队长上下打量了下陈方,傅茗伟朝着李队长点点头,那意思是,相信陈方的话,他肯定能办到。 李队长指着上面道:“这骑楼原本就是广东一带的特色建筑,最下面这一层,会沿街面后退,留出一个人行道来,就类似古建筑的门廊,只不过是横向的。外侧有立柱,立柱外通常都有电线或者其他的东西,可以用来支撑,可是案发当时,也就是法医推测出蔡拿云的死亡时间,是那天上午11点,那个时间段,这里人来人往,如果从这里爬上去,不可能没有目击者。” 董国衔问:“这周围有监控吗?” 李队长道:“有,我们都调出来看了,有天网的,也有私人企业和小商铺自己安装的,都没有看到有可疑人进入武馆,最奇怪的是,按照周围街坊的口供,蔡拿云每天早上七点就会开门出来跑步,无论风吹日晒。” 陈方朝着傅茗伟摇头,傅茗伟扬头道:“进去看看案发现场吧。” 李队长领着三人走进武馆,进去的那一刻,傅茗伟三人都有一种直接走进当年香港武侠电影的感觉,武馆中的风格和陈设与电影中几乎一模一样,左右两侧都摆着刀枪剑戟,还有木人桩。 李队长站在天井院落之中:“这里是前院,正对着的是前厅,左侧是饭堂,右侧是拳室,住的地方在前厅后面,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 傅茗伟看着四下,问:“这里只住着蔡拿云一个人?” “对,只有他一个人。”李队长回忆着,“据街坊说,大概是20年前,也就是1995年左右的时候,蔡拿云就正式宣布不再收徒,但在那之前,大概是八十年代左右,因为他妻子的死,他整个人就变了,送走了当时的那批弟子之后,就再也没有收过什么徒弟,只是有时候心情好了,会教街坊的孩子们练些强身健体的拳术,所以,几十年来,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住在这里。” 董国衔立即问:“李队长,请问一下,他妻子是不是叫叶素心?” 李队长回忆了一下:“对对对,就叫叶素心,其实我们查记录的时候,发现蔡拿云的妻子是在1979年失踪的,他报案说的是失踪,你们知道,当时文革结束没多久,一切都还在恢复当中,那时候也没重视,蔡拿云死之后,我们询问街坊,街坊却说蔡拿云自己酒后告诉他们,叶素心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香港,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真假,这与蔡拿云的死有关吗?” 傅茗伟摇头道:“我们现在也不确定。” 李队长点头:“走吧,带你们去看看蔡拿云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就在正厅。” 李队长进了正厅之后,指着房梁道:“蔡拿云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当时是被吊在房梁之上,法医鉴定至少死了三天,而且绝对不是上吊自杀,是被人杀死之后悬在房梁之上,不过这样做很奇怪,因为再笨的凶手,也应该知道,那样的伪装是完全徒劳的,就算不是专业人员,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蔡拿云遭受过重伤,当时他穿着短裤背心,受伤部位的淤青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变成了瘀斑。” 傅茗伟看着空空的房梁:“就冲这一点就知道,至少死亡了12个小时以上。” 董国衔问:“当时的瘀斑是什么颜色?” 李队长道:“蓝绿色,所以,我当时推测,死者至少在发现尸体时的两天之前被人殴打致死,然后再悬挂于房梁上面。” 陈方在房梁下方走着,四下看着,又问:“李队长,这家武馆里面,最高的家具是什么?” “立柜和梯子。”李队长回答,“但那种立柜是纯实木的,要从后院搬到这里来绝对不可能,而且也没有移动过的痕迹,梯子也是坏的。我知道你的疑惑,我至今也很疑惑,悬挂尸体的房梁距离地面有5米,在不借助梯子这些物件的前提下,要把尸体悬挂上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傅茗伟此时想到了璩瞳在湘西悬挂尸体的口供,他抬眼问道:“蔡拿云的真正致死原因是什么?” “中毒。”李队长说完,又为难地摇头,“这么说吧,他是服下毒药之后,被人殴打成重伤,这个过程中,因为血液流动过快的原因,毒素很快侵入内脏,同时,他胸前肋骨全断,在短时间内遭受过连续重击。” 陈方插嘴道:“中了快拳?” 李队长点头:“对,当时我们怀疑他是被其他武师打死的,所以找了省武警总队的教头来帮忙,初步推测,应该是洪拳。” 董国衔一愣:“洪拳?蔡拿云不也是用的洪拳吗?” 李队长看了下四周:“所以我说这件案子很奇怪,凶犯白天犯案,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痕迹,前后门都被封死,屋顶也没有过于明显的攀爬痕迹,死者不仅中毒,还死于自己最擅长的洪拳,我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丝毫线索都没有。” 傅茗伟站在那回忆着连九棋所给的资料,在资料中连九棋毫不掩饰地说了关于蔡拿云教过他洪拳的这一点,但是在广东一带,会洪拳的人很多,也不能确定是连九棋所为。 董国衔看着傅茗伟,问:“傅队,你是不是也在想那个给九子资料的人?” 傅茗伟点头:“对。” 李队长立即问:“什么九子?什么资料?” 傅茗伟立即解释道:“李队长,因为事出有因,加上有些资料现在还属于保密阶段,在上面没同意之前,我还暂时不能拿出来分享,对不起了。” 李队长点头:“理解,理解,不管怎样,只要能破案就好,我办案多年,这么奇怪的案子,还真的是头一次遇到,你们费心,也算帮帮我的忙。” 傅茗伟又领着陈方和董国衔在武馆前前后后搜查了一遍,拍了些照片作为参考之后,返回了所住的酒店。 一进房间门,傅茗伟就问:“谈谈你们两人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董国衔看着陈方:“你先说吧,我歇会儿,有点累。” 陈方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才说:“从现场的痕迹来判断,凶犯应该是一个人,而且应该算是练洪拳多年的人,年龄至少应该在三十岁以上,因为现代与过去不一样,并没有真正能让一个人一心一意练拳的环境,所以,就算从小练起,基本上也得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才能真正有所成。” 傅茗伟道:“你的意思是指,他肋骨尽断,不是洪拳高手,做不到这一点?” 陈方道:“对,尸检报告上写得很清楚,他的肋骨断得很整齐,一个人,哪怕用工具也无法简单地做到这一点,加上周围没有痕迹,我相信凶犯是个身手很好的人,否则他也无法爬上房梁,将蔡拿云的尸体吊上去。” 傅茗伟点头,看着董国衔:“国衔,你的意见呢?” 董国衔道:“我倒觉得这件事像是陈泰东做的。” 傅茗伟没有反驳他,只是问:“你是认真的吗?” “开玩笑的。”董国衔笑了,“即便我一直认为他有问题,想抓住他,但也不至于胡乱栽赃罪名给他,刚才陈方说的我同意,虽然说这些推测说出来,会让旁人认为我们做警察的是在说梦话,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傅茗伟赞许地点头,认为董国衔的确是进步了,陈方也坐下,认真地听着。 董国衔又道:“我认为凶犯在掩饰什么。” “哦?”傅茗伟坐正,“继续,说仔细点。” 董国衔看着陈方道:“试想一下,你有那个能力,可以用洪拳打死蔡拿云,为什么要下毒?” 陈方道:“保险起见。” “没错。”董国衔点头,“法医鉴定报告上面写得很清楚,那种毒可以短时间致死,既然可以短时间致死,为什么还要用洪拳?这很矛盾!似乎凶犯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是被洪拳打死的。” 傅茗伟点头:“凶犯想让我们认为,连九棋就是真凶。” 董国衔道:“对,凶犯肯定是为了保险起见,才先行下毒,因为武馆内一直都是蔡拿云一个人住,所以他不会怀疑自己的饮食会有问题,他一旦中毒,开始毒发之后,凶犯就立即出手,用洪拳将其击毙,再悬尸于房梁之上。” 董国衔说完,与陈方一直看着傅茗伟,傅茗伟沉思了片刻,才问:“但是,这里有个关键性的问题,街坊说平日蔡拿云都是七点准时开门出去锻炼,雷打不动,而法医鉴定,他的死亡时间是那天上午11点,那么,蔡拿云为什么不开门?只有一个原因,凶犯是蔡拿云很熟悉,并且绝对不会有戒心,但又害怕被街坊邻居看到的人,你们认为这个人会是谁?” 董国衔想了想道:“九子之一。” 傅茗伟点头:“接近了,但九子之中的谁来到武馆,蔡拿云才会担心被街坊看到?” 陈方想着,突然间抬眼看着傅茗伟,此时董国衔也想到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叶素心!” 傅茗伟并不激动,只是道:“对,现在来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他当年向派出所报了失踪,又对街坊们说已死在香港的老婆叶素心,别忘了,在连九棋所给的资料中,叶素心也是死在香港。可是,重点在,资料中连九棋写得很明白,他也是听蔡拿云说的,他并未亲眼目睹。” 陈方和董国衔对视一眼,随后都微微点头,这的确是现在唯一能说通这件奇案的猜测。叶素心是蔡拿云的老婆,也许会洪拳也说不一定,而且只有她突然返回,蔡拿云才会那么惊讶,才会不开门,不让街坊们看到她的归来。 董国衔又分析道:“我们现在先延续这个猜测推理下去,那么问题又出来了,蔡拿云是不是知道叶素心没死呢?还有,叶素心为什么要回来杀了蔡拿云?” 傅茗伟此时起身道:“好了,到此为止,别忘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一个大胆的猜测,我相信凶犯已经离开广州范围了,我们应该去四川找唐思蓉了,不过连九棋所给的资料上的地址很模糊,我们只能去碰碰运气。” 傅茗伟说完,陈方和董国衔都只是点头,随后各自又拿起资料来,仔细翻看,思考着。傅茗伟看着两人这副模样,心里倒是很高兴,总算是有件事让这个小团队亲密无间地合作起来了。 此时,傅茗伟的电话响起,他拿起来,看到是一条短信,短信是刑术发来的,看到那短信的时候傅茗伟一惊,紧接着又收到一条,随后又陆续收到了十来条。 傅茗伟看短信的时候,脸色惨白,陈方和董国衔看到他那副模样,都很是不解。 陈方忍不住问:“傅队,出什么事了?” “我们必须马上动身去四川。”傅茗伟放下手机,“出大事了。” 傅茗伟说着,同时回拨电话给刑术,可刑术根本不接,而是直接挂断,再打过去就传来电话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第二十六章:扑朔迷离 山路之上,马菲看着刑术数次挂断傅茗伟的电话,最后干脆将电话卡取了出来。 马菲问:“说清楚地点了吗?” 刑术点头:“我从手机上发了个详细的地图位置给他,藏那把钥匙的位置也发给他了,希望这个案子他能主持调查,这样一来,我们还可以较快的洗清嫌疑,否则的话,警察极有可能将我们列为嫌疑犯。” 坐在一侧喝水的佘采香皱眉道:“警察又不傻?怎么会认为我们与刘苞谷的邪教有关?” 拿着望远镜看路的陈泰东道:“警察办案是讲究证据的,并不相信巧合,我们说是无意中走到别墅去的,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吗?如果你是警察,你会相信吗?没有人会相信的,就如同你告诉镇上的人,刘苞谷的别墅之下还有一座别墅,人家会认为你脑子有毛病。” 刑术拿出地图来,摊开在地上看着:“这里汽车过不去了,乡里的那些摩托车也不愿意去,如果我们步行,要赶到山涧的位置,至少也得是傍晚时分。” 陈泰东道:“得抓紧了。” 刑术摇头:“陈师叔,我们就算是跑着去,也得是傍晚才能到达,急也没用,再说了,我们也不知道晚上进山后会发生什么,所以不能太耗费体力,以平均速度前进就可以了。” 陈泰东点头,四个人又继续赶路,走着走着,陈泰东放慢脚步,问:“刑术,有两个问题,一直在我脑子里边转。” 刑术问:“什么问题?” “一是当年连九棋为什么要卖九子图的副本给外国人,其二是你师父现在在哪儿?他为什么要离奇失踪?去做什么了?”陈泰东叹气道,“这两个关键问题搞明白了,很多谜题就因此解开了。” 刑术没做声,只是默默点头。 …… 成都,杜甫草堂附近。 花园式酒店的院落中,连九棋泡着花茶,泡茶的复杂程序让郑苍穹看得有些烦了,问:“放茶叶,倒水,不就完了吗?需要这么麻烦?” “师父,几十年都等过来了,这么一小会儿你还没法等吗?”连九棋抬眼看着郑苍穹,“这里的环境不错吧?我也是第一次来,朋友介绍的,这么多年以来,我认识了很多朋友,全世界各地都有。” 郑苍穹道:“有真心的朋友吗?” 连九棋将开水壶放下:“师父,真心朋友不可能有太多,一个人一辈子有一个,那就足够了。” 郑苍穹又问:“我是问你有没有真心朋友,没问你数量。” 连九棋笑道:“自打您几十年前把我埋进坑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再也没有真心朋友了。” 郑苍穹沉默了,无论他底气有多足,一旦提到这件事,他就只能保持沉默。 连九棋将茶杯恭敬地放在郑苍穹面前:“师父,您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当初要把副本买给外国人吗?” 郑苍穹端起茶杯:“当年我没去想,是我的错,后来我不敢去想,因为我一旦去思考那些问题,眼前就会浮现出你被我亲手埋进深坑的情景。” 连九棋直视着郑苍穹的双眼:“我之所以要将副本卖给外国人,有两个原因,其一,副本是假的,但不是我仿造的;其二,让我这么做的人,是您。” 郑苍穹放下杯子:“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当时我其实还小,不管你们如何称赞我,行内的人如何称赞我,我始终都只是一个孩子,而作为一个虽然成年,但心智并不成熟的孩子,最大的缺点有两个,其一就是自以为是,其二便是对崇拜的人惟命是从。”连九棋看着茶杯,“师父,我当时最崇拜的人是您,不管其他八人如何厉害,名声如何响亮,我唯独只佩服您,相信您,所以,当我看到你留下的纸条和《九子图》的副本之后,我就立刻展开了行动。” 郑苍穹大惊:“我没有留下任何纸条呀?” 连九棋微微点头,思绪又回到几十年前的那个深夜——当时他从九子临时住地回到家中,进屋之后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一张写满字的纸,而纸的下面正是《九子图》的副本,副本还用其他书的封面重新装饰过,乍一看根本无法看出那是《九子图》。 连九棋回忆到这,又道:“纸条上正面写着我的任务和理由,反面写着详细的人名和路线。” 郑苍穹疑惑地问:“详细的呢?” “上面写着我的任务是,将这个副本送到香港,交到一个英国人亨特的手中,他是跑马地的经理,理由是只有将假的《九子图》送出去,并且放出消息,才能让将来觊觎《九子图》的人,误以为《九子图》已经流向海外,转移国内同行的视线,保护真正的《九子图》。”连九棋回忆道,“而那张纸的背面写着详细的行进路线,写清楚了我离开哈尔滨之后第一站去什么地方找谁,接下来又到哪儿,又找谁,最重要的是,纸上的笔迹的确是您的。” 郑苍穹摇头:“不可能!我没写过那种东西!” 连九棋看着郑苍穹,叹气道:“师父,你相信我,我跟随您多年,很清楚您的笔迹和下笔的语言组织方式,也是因为如此,我才深信不疑,那就是您悄悄留给我的命令。” 郑苍穹的思绪也回到了那天晚上:“那夜,你走之后,我们一直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但是在这之前,虽然我们九个人都是各做各的,但每天雷打不动的事情就是抽出时间来教你一些本事,最重要的是,我们所住的地方离你家,在当时至少要走一个多小时,来回需要两个小时,就算是我,也没有那时间。” 连九棋问:“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你没来,我们觉得奇怪,一直等到下午,觉得事情不对劲,赶到你家中,发现你不见了,询问陈泰东之后,才知道你出了远门,我想,你之所以告诉陈泰东你走了,是因为,你以为所谓的那张纸条上的命令,是我和其他八个人商量之后决定的,所以才没有刻意去隐瞒。”郑苍穹一边回忆,一边推测,“我们九人大惊,第一反应就是你带着《九子图》逃跑了,于是我们开始四下打听,终于打听到你去了香港,钱修业也找到了在香港的朋友,多方查探,才查到你将《九子图》副本卖给了一个英国人,因为那个英国人很兴奋,当夜就在一个私人聚会上,告诉其他人,自己得到了一份中国绝密藏宝图。” 连九棋点头:“但是,你并不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九子图》。” 郑苍穹摇头:“不知道,当时你把真正的《九子图》藏在哪儿了?” 连九棋道:“纸条上指示我,把真正的《九子图》藏在村口的那颗树下面,你还记得吗?那也是你第一次藏下信物,让我去找的地方,这也是让我深信不疑,纸条是你留下的原因之一。我万万没想到这是有人在陷害我,为我布下了一个局,师父,我恨你,完全是因为,我回来之后,你不问缘由,依然嘻嘻哈哈,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他们一起骗我到草原,打晕了我,活埋了我,如果你当时哪怕给我一个质疑的眼神,都可以避免后来发生的一切。” 郑苍穹默不作声,许久才看着连九棋:“九棋,如果为师现在补救,是不是已经晚了?” “对我来说晚了,对刑术来说,还不算晚,因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无法救活当年的连九棋了。”连九棋苦笑道,“当您把连九棋埋进土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不过我很快就被人救了出来,而救我出来的人,早就等在那里了。” 郑苍穹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这个人等我们离开之后,就立即将你挖了出来?” 连九棋道:“对,他将我救走,照顾了我一段日子之后,再将我交给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和我一起偷渡去了香港,然后又去了美国。” 郑苍穹问:“是谁?” 连九棋的回答让他无比惊讶:“是库斯科公司安排的人。” “怎么可能?”郑苍穹猛地一瞪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已经调查过这家公司,在当时,他们还只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确切地说,是一家很小的公司,都只是做的分销业务。” 连九棋道:“师父,您别激动,你要相信,您的徒弟不是傻子,不可能糊涂到还分不清楚是谁救了自己,我刚才所说的库斯科公司的人,指的就是后来的库斯科国际寻宝公司。” 郑苍穹摇头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连九棋起身,重新给郑苍穹续了一杯茶:“师父,您还不明白吗?当初陷害我的人,就是九子之一。” 郑苍穹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微微点头道:“除了九子之外,再没有人知道那么多我们师徒之间的事情,也不可能有人能拿到真本,再伪造出一个假的副本来。” 连九棋紧接着又说了一个让郑苍穹震惊的事情:“库斯科公司的幕后大老板也是九子之一,同时,我也相信,他就是当年陷害我的那个人。” 郑苍穹大惊,脑子中瞬间变得空白,完全无法将这些事情完整地联系在一起。 连九棋又道:“库斯科公司能有今天,与我立下的汗马功劳有着直接联系,几十年来,我帮这家公司做了很多事,找到了很多其他人梦寐以求的遗迹和宝藏。” 郑苍穹站起来,问:“这个人到底是谁?” 连九棋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大老板,但我肯定是九子之一,因为他对中国古行当的规矩很清楚,也很清楚我们师徒之间的关系,更清楚九子的事情,但是这几十年来,他从来都是用电话下达命令,从来没有过例外。” 即便连九棋说得如此肯定,郑苍穹还是不愿意相信:“你为库斯科公司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你为什么不调查他的身份?这对你来说,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师父,你要想想他陷害我的理由,就是为了能够物尽其用地利用我,让我为他卖命,因为我年轻,我是被认为我这一辈人中最有前途的逐货师,也是你们九个人共同的徒弟,如果我被陷害,又无法查清楚真实情况,户口又被注销的前提下,我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连九棋叹气道,“而且,我只是库斯科公司其中一个负责人,他们在全球各地区都有负责人,人数逐年增长,我都不一定全部见过,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各地区的负责人都服从大老板的代理人,也就是当年在香港买下《九子图》副本的那个亨特,大家都叫他亨特先生,其余的一概不知。” 郑苍穹很是疑惑:“查不出来他的真实身份?” “我查过。”连九棋带着古怪的笑容,“我花钱雇佣调查的人,一个个全部死于非命,换言之,自从我去了国外之后,就一直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中。” 说罢,连九棋和郑苍穹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连九棋看着头顶的大树,又打破了沉默:“这个大老板,就像是躲在树冠之上一样,我知道那里有个人在盯着我,但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会隔着屏障向亨特发布命令,再由亨特转达给我。虽然我和他直接通过话,但是他用了变声器和干扰器,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文,只能确定是个男的。” 郑苍穹皱眉道:“那关于合玉门、甲厝殿的一切事情,还有马菲以及国际刑警方面发生的所有种种,不都是你设计的吗?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恐怕也推测不出,你还活着。” “的确,那些计划都是我设计的,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过大老板在我的计划上进行了完善,丰富了细节,让整个计划变得无懈可击,很明显,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奇门。”连九棋认真地分析道,“这个人很聪明,他算到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哪怕是一件小事,在完整的计划出来之后,我都大吃一惊,我当时甚至认为这个大老板根本就是一台电脑,只有电脑才能计算地如此精准!” “那《九子图》呢?”郑苍穹不断摇头,“这些与《九子图》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连九棋想起来什么,立即问:“师父,我也有个疑问,为什么会把我和《九子图》的真本都埋进那个坑中?” “什么?”郑苍穹再次震惊,“你是说,我们把你埋下去的同时,《九子图》就在你身上?” “对,但肯定是有人悄悄藏在我身上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当时就想明白陷害我的人一定是九子之一的重要原因。”连九棋仔细回忆着,“这个人,这样做,一是为了让我知道,幕后真凶是九子之一,让我被救出来之后,不敢回去质问你们,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其二,也是为了通过我,将真正的《九子图》带出国,不过奇怪的是,后来这个大老板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九子图》真本的事情,一次都没有,也没有表露对《九子图》的任何兴趣。” 郑苍穹立即问:“九棋,《九子图》现在在什么地方?” 连九棋道:“最安全的地方。” 郑苍穹略微寻思了一下,惊道:“你该不会去见刑术的时候,把《九子图》交给他了吧?你疯了吗?那是你亲儿子,你竟然把那么危险的东西交到你亲儿子的手中!” 郑苍穹说完,脸色变得惨白,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消息一旦传出去,刑术就变成了所有觊觎《九子图》和奇门的那些不法之徒的目标。 “师父,你应该了解刑术,他不笨,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九子图》真本在他手里的事情。他懂得如何自保,这些都是你教的,就如同我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其目的就是为了自保,从而达到有朝一日能查清真相的目的一样。”连九棋淡淡地说,“我能坐在这里与你说那么多,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虽然你不是那个陷害我的人,也不是幕后真凶,但这些都是因为你对我的不信任才导致的,导致我与妻儿分开几十年,不过我也知道,你后来能帮我抚养刑术长大,并教导他,足以证明你清楚自己错了,可是这些根本不够。” 郑苍穹点头:“我知道我做的根本不够,你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哪怕让我去死都行。” “你不能死,你死了谁帮我?”连九棋冷冷道,“现在,我需要你仔细回忆几件重要的事情,第一,当初是谁第一个说要杀死我的?第二,当初是谁提议将我埋在草原之上?这两个人,其中之一肯定是幕后真凶。” 郑苍穹回忆片刻后,肯定地说:“因为叶素心死在香港,蔡拿云无比愤怒,是他第一个说要杀死你的,而提议将你活埋在草原上的人,是唐思蓉,当时陈泰东虽然极力阻止,但最终也因为与唐思蓉之间的暧昧关系而点头同意。” 连九棋一听,脸色顿时变了:“糟了,刑术现在正与陈泰东在一起,他们就是去找唐思蓉的。” 第二十七章:杀手将至 当那片野苹果林出现在刑术眼前时,已是傍晚。 茂密的果林,果林中密集的坟包,加上山间吹来的丝丝凉风,让人不寒而栗。 佘采香和司空砚站在最后,远远看着那片苹果林,根本没有打算再上前。 “喂,那谁,刑术。”司空砚在后面喊道,“刘先贵说的野苹果林就是这吧?” 刑术转身看着司空砚那副模样,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佘采香,点了点头:“应该是这里。” 已经走到苹果林边的陈泰东蹲在一个坟包前查看着,马菲则举起相机四下拍着。 司空砚看了一眼佘采香,又喊道:“天马上要黑了,咱们再往山里边走,估计也找不到住的地方,不如掉头回去,找个农户家里边住一夜,好好商量商量明天怎么办!” 刑术摇头:“你说什么,我听不大清楚,你能不能走近点?” 司空砚和刑术至少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听到刑术这么说,他竟然拿出手机,就差没直接给刑术打电话了,但在佘采香慢慢上前之后,司空砚才捏着电话,老大不情愿地跟着她上前,来到刑术身旁。 佘采香道:“刑术,司空砚说得对,咱们再往里边走,也没住的地方,要不回头吧?” 拍照的马菲立即反对:“往回走,要到那个村子,至少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佘采香下意识道:“你就不怕进山?” 马菲看着她:“这有什么好怕的?” 佘采香不满道:“你不怕,不代表其他人不怕,谁会在晚上进山?” “我会!”马菲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佘采香,“谁也没让你跟来,你要回去,自己回去,司空砚也可以陪你。” 陈泰东此时起身:“刑术,这里的坟包有点问题。” 刑术道:“我也看出来了。” 陈泰东指着野苹果林:“这一片林子里,少说有几十个坟包,大小都有,最小的坟包看起来只能埋下猫狗之类的动物,这不合理。” 刑术解下背包上的折叠铲,司空砚一看,立即道:“喂,你要干嘛?不至于挖坟吧?” 陈泰东点头道:“挖吧,不挖怎么知道里边有什么东西呢?” 司空砚一把抓住刑术的手腕:“要是被人知道你挖坟,人家不得弄死你呀?” 刑术将折叠铲插在一座坟包之上,准备动手:“如果不是坟呢?” 佘采香不语,只是皱眉看着,司空砚见唯一可能支持他的人,也不说话,也干脆松开了刑术的手,站在佘采香一侧。 刑术、陈泰东和马菲三人挥动着折叠铲,先是挖开了最小的一座坟包,又往下掘了近半米,结果什么都没有,紧接着他们又找了一个稍大的坟包,按照陈泰东的提议,从斜面来挖,这样相对来说能省力。 第二座坟包挖下之后,与之前那座一样,什么都没有,下面除了土,就是一些形状不规则的普通石头。 刑术把折叠铲上的泥土抖落:“不用再挖了,看起来这片林子里,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坟包。” 司空砚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呀?为什么要在这里堆假坟包?” 陈泰东指着林子后面:“往里面走,就是前往青莲沟的方向,这周围四面都是山,有高有矮,属于地形特别复杂的丘陵地带,离这里最近的村子,步行至少要两个小时,而且是在不休息的前提下。” 马菲算了下道:“按照我们来的速度,至少要三个半小时。” 陈泰东点头:“对,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这片野苹果林,我们要找到进山的入口,很难,你看,如果是朝着左侧的山体直接爬上去,要翻越到这片林子之后的山林,基本上不可能,走其他的地方,容易迷路。” 刑术看着那些个假坟包:“所以,这片苹果林,就像是一个路标一样,而坟包只是路标旁边用来吓唬人的道具。” 佘采香问:“如果苹果林是路标,那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明摆着告诉别人这里有问题。” “你再仔细朝着周围看看。”马菲指着南面,“那边山下是一片枣林,对着的山涧下方是一片桃树林。”说着,马菲又跳上一块石头,指着最右侧,“这一边,也是一片苹果林,周围基本上都是果树,加上地形复杂,就算一般农民都不会来,因为野果子不一定就甜,在无法摘下来换成现金的前提下,他们不会对这里感兴趣。” 刑术看着四下:“有人故意布了个阵在这里,但是从这些果树的大小和外形来看,应该是有点年头了。” 司空砚问:“什么意思?” 刑术解释道:“俗话说桃三杏四梨五年,这句话是指这些果树要达到结果丰盛的年份时间,大致来算,这些果树的寿命在三十年左右,只有部分寿命会很长,例如杏树,在刘先贵的回忆中,他们是几十年前来到这里的,那时候野苹果林结满了果实,换言之,推算回去,当时大概是这里的野苹果林种下的第四或者第五个年头,因为现在这片果林,没有结果的迹象,也就是说盛果期已经过了,现在到了枯果期。” 司空砚听完,立即道:“你怎么知道没结果?现在又不是秋天,谁都知道这玩意儿得秋天结果。” 刑术往树林中的地面一指:“如果结过果,这里荒无人烟,肯定会有果实落在地上,哪怕是风吹雨打,多少都会留下点什么,你仔细看看,那里除了泥土、野草和落叶之外,还有什么?” 佘采香点头:“好吧,即便这些都对,也说明的确有人不想青莲沟曝光,也更加说明了,我们绝对不能夜间进入,很危险的。” 刑术点头:“举手表决吧……” 刑术还未说完,佘采香立即道:“不行!这还需要表决吗?你们三个人刚才就表示要进山,我们是输定了,这件事得从大局来看。” 刑术叹了口气,提起背包朝着树林之中走去,马菲看了一眼佘采香,跟在刑术身后,陈泰东也慢慢上前。 佘采香和司空砚对视一眼,司空砚立即道:“反正我是不想晚上进山。” 佘采香寻思半天,一跺脚:“那你自己回去吧。” 佘采香抬脚也走,司空砚直接傻眼:“喂,你什么意思呀?你怎么变得这么快?喂,等等我!” 刑术等人穿越苹果林进山的同时,远在几百公里外的连九棋和郑苍穹已经到达了长途汽车站,买好了票,在候车厅等着上车。 郑苍穹看着手中的票,低声问:“为什么不租一辆车?那样会快很多。” 连九棋看着四下:“目标太大,师父,你还是不了解库斯科公司的人,几十年来,他们招收了很多专业人士,很多都参过军,有些还参加过战争,这些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敢做。” 郑苍穹皱眉:“可是这里是中国。” 连九棋道:“之所以在中国,他们才会用特殊的手段,如果我们租车去,在高速公路上,就可能出事故,发生这种事的几率是百分之百,如果坐公共交通工具,他们会有所顾忌的。” 郑苍穹微微点头:“希望刑术能慢点。” 连九棋笑道:“不可能,他是我的儿子,虽然我没有抚养过他,但我知道,既然是我的儿子,做事的其中一个特点就是快!” 郑苍穹并不反对,只是叹了口气。 两人聊天的同时,在候车厅门外多了几个男女,他们都背着包,提着拉杆箱,部分人的模样和务工人员完全一样。为首戴着棒球帽的男子,隔着候车厅的落地玻璃,看着坐在那的连九棋和郑苍穹,低下头道:“注意,目标在七点钟方向,让下面的人都散开,上车之后先不要动手,先清理其他障碍物。” 装模作样在周围做其他事情的几人,听完之后立即散开。就在他们散开的同时,一个留着胡子,戴着帽子,穿着司机制服的男子也慢慢走进候车厅,从旁边的员工通道径直前往站台,随后快速上车,坐在了驾驶室的位置。 郑苍穹抬眼看着候车厅挂着的那个大钟,问:“库斯科公司这么多年,到底都干了什么勾当?势力怎么变得这么大?” 连九棋道:“开始的那几年,都是在公海上打捞沉船,按照国际公约,这样不用交税,但前提是,打捞的沉船要属于无法辨别国籍的船只,所以,开始都是和相关国家签订协议,这样一来,既可以合理避税,也可以得到政府的相关支持,最重要的是可以得到沉船收益的50%到80%,如果在签订合约的国家内销售沉船上的物品,可以将税点降到最低。” 郑苍穹点头:“而且还可以洗钱。” “对,库斯科公司开始那几年也兼做这件事,因为古董洗钱是至今为止,最不好追查的。”连九棋翻看着手中的那本杂志,“而且都是替一些政客洗钱,这样一来,公司就有了保护伞,利益挂钩,互相都捏着把柄,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出了事,都会合力去解决。” 郑苍穹又问:“那个叫亨特的,是不是特别有办法?” 连九棋轻笑道:“相当有办法,我对他也是一无所知,就知道他曾经在酒吧向人吹嘘过,当年他家的祖上,民国时期当过英国驻上海的领事,后来也与香港总督有什么亲戚关系,我调查过,什么也查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他很擅长和那些政客打交道。” 郑苍穹抬眼看着钟:“时间到了,咱们上车吧。” 连九棋提着东西,与郑苍穹朝着站台口走去,与此同时,戴着棒球帽的那个男子也立即走上前,他一动,早已安插好的其他人也陆续上前。 连九棋与郑苍穹登上大巴车之后,连九棋朝着汽车尾部走去,因为他们买的就是最尾端的车票,只有这样才能将整个车厢一览无遗,不会腹背受敌。 但是在坐下之前,连九棋刻意坐错了位置,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地方。 郑苍穹明白他要做什么,不动声色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着连九棋之前的那本杂志。 连九棋坐下不久,一对男女便走了过来,看了看票,又看着连九棋。 男的开口问:“朋友,你坐错了吧?” 连九棋抬眼看着男人,不搭理他,继续整理着自己的包。 男人和女人对视了一眼,女人又问:“先生,你坐错了!” 连九棋这次连头都没抬,男子和女子显得很疑惑,最后女子摇了摇头,两人只得很尴尬地站在那,随后男子转身坐到了郑苍穹的身边,而女子则坐在了连九棋身边。 两人刚坐下不久,目睹一切的棒球帽男子,在前方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就在此时,连九棋突然起身,走到男子跟前,拿出车票,冷冷道:“喂,你坐错了!” 男子抬头看着连九棋,一句话没说,拿着东西又回到了连九棋先前坐下,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座位上。 连九棋落座,打开手机,在手机上快速写下了一行字—— 郑苍穹“嗯”了一声,因为他们在登车之前就发现有问题了,按常理来说,大部分人都会在快到达上车时间之前就等在检票口,而这部分人,则是在郑苍穹和连九棋前往检票口的时候,才陆陆续续走过去。 再者,连九棋故意坐错位置,就是想试探下,最接近他们座位的人,是不是有鬼?如果一个人坐错了位置,且在态度很冷漠的前提下,原本应该坐在这里的人,一定会非常愤怒,就算不动手,也会大声质问与喝斥。 可是,这对男女表现得无比平静,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竟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最重要的是,在连九棋不让座之后,男子竟然直接坐到了郑苍穹的身旁——作为一个陌生人,他凭什么知道连九棋就应该坐在那里?他表现得就象是一个已经与连九棋换了座位的旅客,正常得相当不自然。 当然,男女的这些失误,也被前面领头的棒球帽男子看在眼中,他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按照原计划行事。 汽车在行驶出成都半小时之后,当大巴车行驶在成绵高速之上,车内也安静得离奇时,棒球帽男子忽然起身,朝着前面的司机走去,并且大声问:“师傅,车什么时候到呀?” 开车的师傅用四川话回答:“你在哪个地方下?” 男子回答:“绵阳。” 师傅回答:“至少还有一个小时。” 男子点头道谢,回到座位上,他先前的这些话,就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发出之后,车上他安插下来的其他人便开始动手,他们第一步所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想尽办法,无声无息地将坐在自己周围的旅客全部迷晕。 十分钟后,大巴车上,除了开车的司机之外,车内还保持清醒的,除了郑苍穹和连九棋,就只剩下棒球帽男子和他手下的八名杀手。 棒球帽男子起身,掏出匕首慢慢站在开车的司机跟前,在自己的两名手下走向连九棋和郑苍穹的同时,摸出刀放在司机的肩头,低声道:“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车,一直开!” 司机浑身一震,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他,咽了口唾沫,又点了点头。 “一、二、三……”连九棋突然间起身,站在那,伸手数着车内还醒着的人,“九个人,大手笔呀,竟然派了九个废物来对付我。” 快走到他跟前的那两人停下来,袖口一抖,紧握住匕首,冷冷地看着连九棋,此时的郑苍穹咳嗽了一声,继续看着手中的杂志,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棒球帽男子侧身,看着陆续起身的手下,沉声道:“动手,记住,干净利落。” 八名杀手陆续上前,但在狭窄的车厢中,他们占不到任何便宜,而且与连九棋的身手也差得太远,不到五秒,第一批冲上去的三名杀手被陆续击倒,其他人顿时慌了,根本没想到要对付的目标这么棘手,竟然有人直接将手中的匕首朝着连九棋投掷了过去。 连九棋轻松抓住匕首,又轻轻扔了回去,笑道:“来,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你要是再扔不中,那就轮到我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最前方的棒球帽男子大喝道:“等什么?一起上!” 棒球帽男子喊完之后,却是连九棋直接发难,起身离开座位,一路打下去,不到一会儿时间,棒球帽的手下全数倒地。 男子扫了一眼周围,摘下帽子,狠狠道:“都他妈是一群废物!” 说罢,他反转匕首,拍了拍司机的肩头:“继续开!” 司机听完,却面带笑容,大声回答:“好咧!” 棒球帽男子一惊,意识到司机有问题的时候,司机却一转方向盘将车开向应急车道,随后一脚刹车踩了下去。 汽车急转弯,加上刹车的惯性,导致男子直接摔倒在地,匕首也因此脱手,就在汽车停稳,男子吃力爬起来的同时,他咽喉处已经多了一柄匕首。 司机握着匕首蹲在男子跟前,用刀身碰了碰他的脸颊,笑道:“就你这样的,还出来当什么杀手?活腻了吧?” 连九棋疑惑地看着那名司机,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但从先前他夸张的笑声可以听出,这家伙不是一般人。连九棋回头去看郑苍穹,发现郑苍穹依然坐在那翻着杂志,对车上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连九棋明白了什么,干脆坐下,静静地看着那名司机的表演。 “杨学伟,男,现年30岁,体校毕业,学的是武术表演,大学毕业之后,原本在学校当老师,没当上一年,因为喝酒打了学生被开除,随后又因为持刀行凶未遂,被判入狱3年。”司机盯着满脸疑惑的杨学伟,“出狱之后一直无所事事,跟着人收账,除了好事,什么都做,后来开始当打手,再后来,到现在,竟然开始学人做杀手,你电影看多了吧?” 杨伟学惊讶地看着司机:“你是谁?” 司机一把将其抓起来:“谁雇的你们?” 杨学伟摇头:“兄弟,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也肯定知道规矩。” “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司机阴冷一笑,“如果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 第二十八章:消失的黑影 司机将杨学伟绑在一侧,挠了十来分钟的脚板心之后,已经笑得抽搐的杨学伟终于说出了三个字——唐思蓉。 司机抬眼看了看连九棋,连九棋微微摇头之后,司机一掌将杨学伟劈晕,司机摘下自己的帽子和假胡子,对连九棋身后的郑苍穹道:“苍穹兄,你怎么看?” 郑苍穹放下杂志道:“很明显,这些人不是什么杀手,只是来捣乱的。” 司机道:“这么直接就把唐思蓉三个字说出来了,证明他们是希望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青莲镇。” 郑苍穹抓起自己的背包,走到连九棋身边,指着司机道:“这是我的兄弟墨暮桥,你可以叫墨师叔。” 连九棋一愣,看着郑苍穹,又看着墨暮桥,再次转头看向郑苍穹:“什么?你的兄弟?” 郑苍穹点头:“对呀,有问题吗?你和刑术不愧是父子呀,你们俩的反应一模一样。” 连九棋道:“谁遇到这种情况都应该是这种反应吧?难道还应该跪下去磕头高喊师叔万福安康?这小子应该叫我叔叔!” 墨暮桥立即笑眯眯地摆手:“无所谓啦,我叫你叔叔也行,我很崇拜你的。” 郑苍穹:“那辈分不是乱了吗?” “喂,老头儿!”连九棋瞪着郑苍穹道,“这件事明明就怪你好不好?” 郑苍穹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唉,无所谓了,随便你们了,你们喜欢怎样就怎样吧,总之,我和墨暮桥是拜过把子的!” 墨暮桥扭头看着周围的人道:“差不多,真正的那个司机也该醒了,我给他下药的剂量最多让他睡三个小时,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走之前报个警吧,让警察赶紧来,以免在高速路上出危险。” 郑苍穹透过车窗,看着黑漆漆的外面,问:“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儿?” 连九棋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定位之后道:“距离德阳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在高速路上拦车是不可能的,步行吧,今晚是没办法赶到青莲镇了,明天早上再说。” 墨暮桥道:“如果要连夜赶过去,也不是没可能,我在德阳已经做了安排。” 连九棋和郑苍穹对视一眼,都朝墨暮桥点了点头。 一个半小时之后,三人开着墨暮桥准备的那辆捷达重新驶上高速公路。 车内,连九棋看着前方开车的墨暮桥,问:“你是怎么盯上这个人的?你恰好认识他?” “不认识。”墨暮桥淡淡回答,“这个杨学伟在成都那一批混社会的人当中很有名气,他们比你们先一步到汽车站,这说明,你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郑苍穹看着连九棋,冷冷问:“九棋,这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连九棋根本不理会郑苍穹的质问,继续问墨暮桥:“你的消息很灵通嘛?看到那个杨学伟马上就认出来了?” 墨暮桥笑了笑:“你怀疑我?” “不值得怀疑吗?”连九棋反问,“如果这些人是我安排的,这一切都是我布的局,不是多此一举吗?原本我就打算连夜赶到青莲镇,不需要再找人来推波助澜。” 郑苍穹皱眉:“唐思蓉有没有问题,现在又成了一个问题。按照常理来说,杨学伟能直接说出唐思蓉的名字,这本身就不合理,唐思蓉怎么可能告诉杨学伟自己叫什么?万一被警察抓住,这不是多了个人证吗?” 连九棋也推测道:“所以,之前在车上墨暮桥说,是库斯科公司的人希望我们尽快赶到青莲镇。” 墨暮桥此时却说:“如果不是库斯科公司的人呢?” 郑苍穹一愣:“什么意思?” 墨暮桥道:“假设的确是库斯科公司所为,他们无非就是两个目的,要不是催促我们尽快赶到青莲镇,要不就是真的要杀掉你们。但眼下来看,第一个目的等于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第二个目的更不成立,这样一个准军事化国际寻宝集团,很清楚这些社会混混的实力如何,怎么会愚蠢到认为他们可以成功,所以,我认为,这件事不一定是库斯科公司干的。” 连九棋此时都疑惑了:“那会是谁呢?” 就在连九棋等人赶往青莲沟的同时,傅茗伟已经带着陈方和董国衔赶到了青莲镇,并通知了文物侦缉部鉴证人员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在那之前,当地警方已经按照要求,协办此案,全面封锁了刘苞谷的别墅。 别墅被灯照得灯火通明,虽然已经夜深,但外面依然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不少百姓都好奇地打听着这里出了什么事,本地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也赶到,在无法采访警方的前提下,只得试图从老百姓口中得到些猜测性的消息。 可是,因为这是刘苞谷的别墅,所以自然而然有人便将刘苞谷当年的经历说了出来,一时间,众说纷纭,谣言四起,各种说法都有,闹鬼一说也传遍了整个青莲镇。 疲惫的傅茗伟在查看了一圈别墅之后,回到了客厅之中,对正在画别墅平面图的董国衔说:“国衔,怎么样?地上地下两层别墅有什么区别吗?” 董国衔摇头:“基本上没有,一模一样,面积上没有太大的偏差,不过在下楼那,如果不是因为刑术提前通知,恐怕我们的勘察工作根本无法进行不说,还会有同事因此丧命。” 不一会儿,陈方带着一名鉴证人员走来。 鉴证人员将初步的简易报告递给傅茗伟:“傅队,地下室和厨房虽然被打扫过,但在勘查的过程中,还是发现了墙缝中有残留的血迹,初步鉴定,是属于不同人的,详细的,得带回去详细对比。” 傅茗伟点头,鉴证人员离开后,他翻看着手机:“刑术说,这个别墅的主人应该是某个不知名邪教的首领,还发给我了一个电话号码,让我们顺着那个线索追查,哈市那边,我已经派人调查了,我想问问你们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董国衔继续画图,头也不抬:“并案处理。” 陈方点头:“我也同意,因为唐思蓉是青莲镇人士,这里又出事了,加上佛山那边蔡拿云的死,我认为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 傅茗伟沉思片刻:“我现在最大的疑问是,刑术去哪儿了?他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董国衔终于抬头:“那还不简单,肯定是他有了新的线索,自己独自去追查了,以前不都是这样吗?就算你问他为什么,他也会说,他那行有他那行的规矩。” 陈方道:“傅队,要不要我带人去找?” 董国衔皱眉道:“你别把刑术想那么简单,他找你也许轻而易举,但是你想要找到他?比登天还难。” 傅茗伟点头:“国衔说的是,陈方,今晚在这里就地休息,明天一大早,你和当地的同事,去镇上走访一下,多找点关于这个别墅的消息,哪怕是这个别墅买了什么东西,都得记录下来。” “是!”陈方看了一眼董国衔,转身离去。 董国衔放下笔,揉着鼻梁道:“傅队,你说,刑术会去哪儿?” 傅茗伟摇头:“不知道,但我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我觉得眼下办的这几件案子,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董国衔不语,只是拿着铅笔,继续低头画着,思考着。 …… “青莲镇?”刑术举着强光手电,吃力地辨认着牌坊上的那三个字。 陈泰东仰头看着,马菲示意刑术举着手电不要动,将脚架立好,拍了一张。 佘采香和司空砚依然站在最后,不过此时司空砚基本上是躲在佘采香的身后,探头看着黑漆漆的青莲镇之中。 “刑术,我们进山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哪不对劲?”陈泰东四下看着。 刑术则是一直盯着牌坊:“山里边的岔道那么多,但我们每次走到一个路口,就会看到一个指示牌,指示牌不算旧,很明显是有人要让我们顺顺利利走进来。” 陈泰东深吸一口气:“山里面的这些路,都是有人刻意修出来的,我虽然不是太懂风水堪舆之术,也知道是利用了地理环境布置了一个野地迷宫,进来容易,走出去难,很多地方,连灌木的模样都很相似,还被刻意修剪过。” 马菲道:“陈师叔,你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很多人居住?” “喂!别吓唬人好不好?”站在最后的司空砚躲在佘采香身后说,“这种鬼地方,连电都没有,哪儿会有人呀?” 陈泰东扭头看着他:“如果没有人,谁修的路?谁铺的路?上面那些石子一看就知道是人为铺设的,铺得还有规律,那些被修剪的树木又怎么解释?” 佘采香抱着胳膊,摇头低声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很邪门,喂,刑术,我已经答应你进山了,现在你不是又要连夜调查这里吧?” 司空砚立即附和道:“对呀,大半夜的,这个鬼地方,白天都会吓死人的。” 刑术看着四下,正说着,就看到牌坊后方,镇子大路中间出现了一个人。 刑术碰了下身边的陈泰东:“陈师叔,你看。” 刑术这么一说,其他人都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司空砚立即躲在佘采香身后,口里念着乱七八糟的话,类似什么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之类的话。 刑术将强光手电照过去,但因为距离较远的关系,无法照清楚那里到底是什么,也无法确定是不是人。 “你们等等,我过去看看。”刑术说着,提着手电上前,刚走了几步,那个街道中间的黑影突然间抬起了手,朝着这边挥动了一下。 马菲和陈泰东愣住,站在那直勾勾地盯着那东西。刑术也停下来,大声说:“你好,我们是来旅游的。” 那人的手就那样一直举在那,也不放下,刑术深吸一口气,慢慢上前,同时用手电朝着前面照着。 佘采香上前,站在陈泰东身后,从陈泰东和马菲的中间看过去,目光跳过刑术的肩头,看向街头中间的那个黑影。 司空砚闭着眼睛,不断念叨着什么,完全没意识到佘采香已经走上前了,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佘采香走了,他愣了下,抬脚就要追上去,就在他刚走出去一步的时候,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个什么东西。 司空砚用颤抖的手拿出手电筒,谁知道手一滑,手电直接落在了地上,朝着那东西的方向滚了过去。 司空砚目光完全集中在手电筒上,根本不敢抬眼去仔细看那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说……”司空砚轻声说着,双腿都在发抖,“喂,你们回头来看看我好不好。” 佘采香听到司空砚的声音,下意识转身,想让他小声点,但在转身的一刹那,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他们来时的路口也站着一个黑影,最恐怖的是,那个黑影也似乎举起了自己的“手”,那姿势,那模样,与刑术前方那个完全一样。 佘采香一把抓住了身边的人,也没有意识到她抓住的是马菲。 马菲有些不耐烦地甩开手,同时转身,转身的一刹那,也看到了那东西。 但马菲比佘采香冷静太多,她看了一眼之后,立即转身看向刑术的前方,随后朝着刑术喊道:“刑术,停下!” 刑术并未停下,因为强光手电已经基本上能照到那个黑影了。 刑术提着手电逐渐上前,就在隐约快照到的时候,黑影突然间消失了。 就在他前方那个黑影消失的同时,马菲和佘采香也清清楚楚看到后方的那个黑影也在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菲和佘采香对视一眼,陈泰东因为注意力完全在前方,根本没有留意她们看到了什么,于是径直朝着刑术走去,问:“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刑术摇头:“不知道,太奇怪了,怎么会突然消失了?走,过去看看。” 刑术和陈泰东慢慢上前,用手电照着先前黑影所在的位置,但刑术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在那里,毕竟周围一片漆黑,加上目测的距离有偏差,所以找得并不准确。 两人在周围搜索了一番,没有发现异样,正在奇怪的时候,一转身,看到后方的佘采香和马菲愣在那,一直看着后方,而司空砚则维持着俯身捡手电的姿势,双腿还在发抖。 “不对劲。”刑术转身小跑向马菲和佘采香,“你们怎么了?” 刑术一说话,吓了佘采香一跳,马菲倒还是冷静,指着后方道:“刚才你去看前方那个黑影的时候,后面也出现了一个,也好像举着手,可突然间消失了。” 刑术觉得疑惑,拿着手电,朝着司空砚走去,同时问:“司空砚,你怎么了?” 司空砚面色苍白,好半天才开口道:“刑……刑术,我动不了了,前面有东西,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肯定有东西,是个人,不是,是个鬼,他肯定是用法术把我定住了!” 刑术推了一把司空砚,司空砚直接倒地,摔在地上连连喊痛。 刑术又轻踹了他一脚:“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怎么可能有鬼,肯定是其他什么东西,说不定是气球之类的。” 司空砚爬起来,四下看着,拿过手电照着远处:“气球?” 马菲走上前,来到正拿着手电,四下查看的刑术道:“如果是气球,我们应该可以听到气球爆裂的声音,因为是一瞬间消失的,所以不可能是慢慢放气,气球这个理论不成立。” 刑术看着马菲:“那就怪了,除了用气球装神弄鬼之外,还会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刑术刚准备再去之前走过的地方查看下的时候,已经独自走过牌坊,走进小镇的陈泰东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快过来!” 陈泰东这么一喊,佘采香立即跑了过去,司空砚也连滚带爬跑了过去,不愿意再与刑术、马菲呆在一起,好像这两个人才有问题一样。 刑术和马菲也立即赶过去,还没走到陈泰东跟前,就看到镇子口右侧的那个两层建筑门口,竟然立着一个墓碑,墓碑上的字迹已经非常模糊,完全无法辨认写了什么。 司空砚看到墓碑的时候,再次腿软,一把抓住佘采香,被佘采香一把推开,司空砚摔倒,手电筒再次落地,在街道上滚着,随后照亮了对面那间屋子的大门口。 司空砚去捡手电的时候,看到手电光清清楚楚地照着对面那座屋子的门口,也立着一座墓碑。 “这边也有墓碑啊!”司空砚都要哭出来了。 刑术等人转身,拿手电照着,随后又拿手电往前方左右两侧的那些屋子晃了一圈,发现每一座屋子跟前,都立着一块或者是两块墓碑,而且地上还明显有东西焚烧过的痕迹,有纸灰,还有香蜡烧剩下的竹棍。 司空砚直接跑到佘采香跟前:“我们走吧,这个地方太他娘的奇怪了,我们绝对不能留在这里过夜,绝对不能!否则我们死定了,就算不被鬼害死,也得被活活吓死!” 刑术站在那看着墓碑,一句话不说,陈泰东则是直接蹲下来,用手去摸着墓碑。 马菲将相机架好,调整成摄录模式,开始拍摄着。 司空砚看着他们三人那副模样,低声道:“喂,你不觉得他们三个人才最恐怖吗?这仨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呀,完全不怕,哪儿有这样的?” 司空砚看着三人说了半天,发现佘采香没有任何反应,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下意识闭上眼睛,低声道:“你不要吓我,我知道你要吓我的,对不对?我胆子小,香姐,真的别吓我!真的!” 说了半天,司空砚听不到佘采香说话,慢慢睁眼,却发现佘采香不见了,而刑术几人继续在那勘查着,似乎完全将他遗忘了。 司空砚战战兢兢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终于发现佘采香竟然从旁边一间开着门的屋子中慢慢走了出来,然后站在那,低着头,一动不动。 司空砚正在纳闷的时候,佘采香突然很机械地举起手来,朝着他挥了挥。 司空砚吓懵了。 第二十九章:诡影 “不要吓我了!”司空砚憋足了一口气之后,暴吼了出来。 这一吼,不仅吓了正在全神贯注勘查的刑术、陈泰东和马菲,就连站在屋门口原本想吓唬下司空砚的佘采香也吓得一哆嗦。 喊完,司空砚觉得好多了,但很快双腿又在发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白酒来,猛喝了一口,然后自言自语道:“别吓我了,我快要被吓死了,真的,别吓我了,真的,别吓我了。” 佘采香看着司空砚那副模样:“至于吗?竟然被吓成这样。” 刑术上前问:“阿佘,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佘采香指着屋内:“这不是一般的镇子,这地方很奇怪。” 陈泰东问:“什么意思?” 佘采香走进屋内:“你们自己来看吧。” 刑术等人跟了进去,司空砚爬起来,走在最后。喝了点酒,稍微壮胆的他觉得舒服了一些,将匕首摸出来握在手中,时不时低声朝着空气骂几句,他这个举动,相反让马菲觉得有些害怕。 刑术站在一楼大屋之中,用手电照着一片狼藉的屋内:“屋内的家具陈设都是清末的风格。” 马菲走到墙壁前,伸手摸着那里巨大的裂缝:“这屋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裂缝?” 陈泰东也上前看着:“应该是地震导致的,别忘了,08年的时候,四川有一场大地震。” 马菲伸手摸着:“可那么大的地震,为什么这些屋子还屹立不倒?这些建筑并不是水泥浇筑建筑,8级地震足以将这座小镇全部摧毁。” 佘采香站在屋子正中:“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原因,我怀疑这里的建筑都是复制建筑。” 此时,喝了半瓶白酒的司空砚,酒劲上头,坐在那,半眯着眼睛,问:“什么叫复制建筑?” 陈泰东解释道:“就是按照老建筑重新修建的,保留了原先建筑的外形,有些地方甚至还将原先建筑中的砖瓦扒下来之后,装填在新建筑之中,但地基和墙体内部基础是按照现代建筑的技术建造的。” “不仅如此。”刑术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蹲在楼梯上,“你们注意看楼梯是加固过的,并不是古代单纯的那种木质结构楼梯,每一阶都是镶入墙体之中的,从侧面的裂缝可以看出来,楼梯与墙体内的木头是固定在一起的,也就是说,这个屋子,是先用木头和铸铁打好了框架,再在框架的基础上,砌砖加瓦。” 陈泰东皱眉:“铸铁?在哪里?” 陈泰东上前,看着刑术所指的位置,随后用手摸了摸:“真的是铸铁,奇怪,而且还没有生锈,四川这么潮湿,铸铁没生锈,太奇怪了。” 刑术道:“陈师叔,这种技术应该只有西南铁唐家才有,对吧?” 陈泰东点头:“话虽如此,但是西南铁唐家的技术,也不能达到让铸铁百年不锈,保持个几十年就差不多了。” 佘采香看着四下:“按照你们所分析的,这座小镇是几十年,不足百年的时间内,被人重建出来的?但是这得用多少人呀?” 马菲听到这,若有所思,刑术看着她问:“你想到什么了?” 马菲抬眼道:“我们之前一直疑惑,刘苞谷为何要创建邪教?也许这就是原因。” 司空砚在旁边已经变得迷糊了,其实他酒量并不好。 佘采香道:“刘苞谷的邪教应该是前些年才开始的吧,但这里至少在几十年前就修建了。” 陈泰东摇头:“不,几十年前根本不用创建什么邪教,就能把人给弄来。” 刑术点头:“是的,刘苞谷他们进山的时候,正值困难时期,那个年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太多了,所以,我认为刘苞谷、刘先贵他们当年进山,不是偶然。” “大刘!是那个大刘!”陈泰东仔细回忆着,“按照刘先贵的回忆,他们到了山边之后,是大刘提议要带他们去一个有吃有喝的地方的。” 刑术也回忆着:“对,在野苹果林睡了一夜之后,大刘和刘幺娃就失踪了,这么一想,这些都不是偶然发生的,都是有预谋的。” 佘采香奇怪地问:“那目的呢?照这么分析,修建这里的必定是西南铁唐家的人,也就是唐思蓉,唐思蓉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而且一旦曝光,失踪了这么多人,会惊动全国上下的。” 刑术和陈泰东对视一眼,虽然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推测,可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谁也不敢贸然说出来。 坐在一旁的司空砚因为酒精的缘故,已经睡着了,鼻腔中发出的鼾声在屋子中回荡着,又传到屋外,一时间,似乎整个古怪小镇上都能听到他那震耳欲聋的鼾声,让人浑身不舒服。 “唐思蓉已经……”马菲看着刑术,将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已经在很多年前,就解开了刑仁举留下的线索,对吗?” 刑术和陈泰东都点了点头,佘采香抱着胳膊,开始捡起地上的那些破烂的桌椅板凳,堆在一起,准备在屋子里面生一堆火。 佘采香将火点起来的同时,看着刑术道:“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你们应该不会再反对了吧?” 刑术坐在篝火旁:“好吧,反正我也知道,你今晚是死也不愿意离开这间屋子了,咱们就在这里过一夜吧,明天天亮了再说。” “也好。”陈泰东四下看着,“这里紧挨着镇子口,有什么事,我们也好马上撤出去。” 佘采香抬眼看着陈泰东,有些紧张地问:“会出什么事?” 陈泰东安慰她道:“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太担心了,没什么好可怕的,你始终记住吧,就我活了几十年的经验来说,这个世界上肯定没鬼!” 话音刚落,他们跟前的那堆篝火的火焰突然间腾高,火焰直冲屋顶,但很快又落了下去,恢复了平静。 屋内的人,除了在椅子上熟睡中的司空砚之外,都傻眼了,盯着那堆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佘采香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向门口的那座墓碑,立即上前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将门关上,蜷缩在篝火旁边。 马菲看着刑术,刑术深吸一口气,看着陈泰东。 陈泰东此时也很疑惑,不明白先前那火焰到底是因为偶然烧到了什么东西变成那样,还是? 陈泰东微微摇头,低声自语道:“不可能!” 马菲盯着燃烧的篝火,往里面加了一根板凳腿,问:“刑术,你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种东西?” 刑术道:“我相信的确有无法解释的事情存在,但不一定每件事都得往鬼神上面靠,大多数时候,都是人自己吓唬自己。” “你能不能不要说了!”佘采香咬牙低声道,她害怕那火焰又突然腾高,“抬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马菲看了一眼佘采香,找了东西简单扫了扫墙角,往那一靠,闭眼休息了。 刑术看着陈泰东,低声道:“师叔,你睡吧,今晚我来守夜。” 陈泰东点头:“行,老人家觉少,我起来得也早,等我睡醒了,再来替你。” 刑术看着陈泰东简单收拾睡下,这才从包里取出杯子和咖啡,倒了矿泉水之后,将杯子放在火边烧开,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提神的同时,也能让自己驱驱寒。 因为白天长途跋涉的疲惫,刑术最终还是支撑不住,靠在一侧墙壁闭上了双眼,寻思着养养神,谁知道一闭上眼,便直接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刑术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看到一个人影开门走了出去,他下意识在屋内扫了一圈,发现原本在椅子上睡觉的司空砚不见了。 刑术立即清醒了,起身来,看着还冒着青烟已经熄灭的火堆,扫了一眼周围熟睡中的众人,摇了摇马菲,可马菲睡得很沉,只是抬手将他的手拿开,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无奈,刑术只得离开,去外面寻找不知何时离开的司空砚。 离开屋子的那一刻,刑术拿着手电往周围照着,找着司空砚,低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奇怪了,这小子胆子那么小,怎么会大半夜跑出去?刑术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脑子中也同时闪回着司空砚所说的一切,包括马菲、陈泰东曾经对他的那些回忆,再想到当年刘大诱骗刘先贵等人进山,还有后来刘苞谷创立邪教,诱使人们来这里的一系列事情,脑子中萌发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司空砚也是为了诱骗他们来这里? 不,怎么可能,我们是偶然间找到刘先贵的饭店,因此才前往刘苞谷的别墅,遇到司空砚也是巧合,除非陈师叔与刘先贵、唐思蓉是一伙儿的,这个局才有可能完美,但那怎么可能呢?刑术拿着手电,一边找,一边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走到主街的尽头,刑术站在丁字路口,左右观望着,不确定司空砚到底走的哪边,只是先前隐约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这边传来。 “司空砚!”刑术四下看着,“喂,别玩了,赶紧出来,不要乱跑,会出事的。” 刑术喊了一阵,并未听到任何人的回应,就在他有些拿捏不定要不要先去左边那条路找找的时候,就看到左边的路上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的高矮胖瘦和进镇时候看到的那个几乎一样。 因为距离不算远,刑术立即举起手电照去,照去的那一瞬间,那人影再次突然间消失。 刑术这次是真的愣住了,想起当时佘采香和马菲说在后面也看到了,于是猛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果然也有一个黑影立在那,而且还在他转身的刹那,突然间消失,与在镇子口的情况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我不可能眼花的。刑术想了想,拔出匕首,朝着那边大步快速跑去,跑到自己判断那黑影出现的地方,左右四下找着,看着,但周围的店铺大门紧闭,如果有人突然间钻进去藏起来,肯定能听到动静。 “司空砚!”刑术怒吼了一声,“快出来,再不出来,我自己回去了,不管你了!” 刚喊完,刑术就清楚地看到司空砚从前方一座屋子中跑出来,跑出来的那一刻,他还摔了一跤,紧接着爬起来朝着前面跑去,最奇怪的是,司空砚的手抬起来举向前方,就好像有个人在拉着他跑一样。 可是,刑术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前面根本没人。 刑术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拔腿追了上去,跟着前面狂奔中的司空砚跑着,就在他快追上司空砚,都能听到司空砚喘气声的那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猛然间看到旁边店铺的窗口处站着一个人。 刑术刹住脚步,举起手电立即照了过去,但在手电照到那人身上的瞬间,那人消失了。 刑术愣住了,一直用手电照着窗口,再将电筒照向前方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司空砚的人影。 刑术此时有些害怕了,的确有些害怕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看到的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那会是什么? 刑术深吸一口气,决定一探究竟,他朝着窗口慢慢走过去,就在快走到窗口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古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声音就和人穿着布鞋在石板路上摩擦一样。 刑术没有立即转身,而是径直朝着窗口走去,朝着窗口内四下用手电照去,看了一阵,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窗口下面的那块地面很干净,周围都有灰尘、杂物和落叶,唯独那里没有。 这么说,刚才这里真的有人?对,肯定是人,只有人是有实体的,有实体的才会将这里的杂物给拨开,站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站在这里的人,要拨开这周围的杂物呢?这不合常理呀。 刑术越想越迷糊,思维直接进入了死胡同之内。 此时的刑术,并不知道,在他背后的那一排建筑的窗口上,都冒出一个个黑漆漆的黑影,立在那,注视着他。 许久,刑术觉得后背发凉,也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他转身,用手电照去,明明用肉眼隐约能看到的那些窗口的黑影,当手电照射过去的那一瞬间,那些个黑影都会一个个在瞬间离奇消失。 刑术闭上眼睛,深呼吸着,思索半天,脑子里边只出现了一个相对来说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中毒了”。 至于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又是什么毒,刑术不知道,只能推测出这种毒能让人产生极其强烈的幻觉。 因为,如果不是中毒,怎么解释眼前看到的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 刑术定了定神,又喊了一阵司空砚的名字,决定先行返回,叫醒其他人,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可当刑术一路小跑走回镇子口的那间屋子中之后,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连原本已经熄灭的篝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刑术站在那直接傻了,他使劲闭上眼睛,又睁眼,甚至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可是这样做,也无济于事,他眼前看到的还是一间只有杂物和破家具晚清风格的屋子。 我到底是中毒产生幻觉了?还是真的撞鬼了?刑术站在那懵了,干脆直接关上了手电,站在黑暗之中沉思着,试图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 与此同时,陈泰东从睡梦之中逐渐清醒,他先是看着熄灭的篝火,又扫了一眼屋子,发现司空砚和刑术不见了,立即翻身爬起来,上前叫醒了马菲。 马菲睁开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地问:“陈师叔,怎么了?” 陈泰东意识到出事了,也顾不上多解释:“刑术和司空砚不见了,我估计出事了,我出去看看,你和佘采香留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回来!” 陈泰东说完,未等马菲有所反应,立即奔出了屋子,马菲爬起来,朝着门口跑去,但只看到了陈泰东快速离开的身影,还有他急促的呼喊声:“刑术,你在哪儿?回来!” 马菲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回到屋子中,看着依然睡得和死猪一样的佘采香,暗骂了一句,重新捡起那些木料,点燃篝火取暖,至少光明能驱散人内心中的一部分胆怯。 陈泰东奔在街头,从他离开屋子的那一刻,就清楚看到刑术的身影在前方奔跑着,似乎在追着谁,他拿着手电照射着前方,但除了刑术之外,并未看到还有第三者在场,这也是他为何要边跑边喊的原因。 终于,陈泰东也来到了那个丁字口路,而刑术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而且陈泰东是清清楚楚看到刑术的身影直接穿过了前方的那栋建筑的大门之后消失的。 陈泰东揉着自己的双眼,举着手电上前摸着那扇门,下意识喊了一句:“刑术。” 刚喊完,陈泰东就听到有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他举着手电照着身后,发现了刑术竟然站在对面的窗口,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泰东看着刑术那张面如死灰的脸,也是惊了一跳,下意识问:“你怎么了?你怎么在那?” 刑术并未回答,就在陈泰东抬脚准备走过去的那一刻,刑术突然间举起了自己的右臂,和之前在镇口看到的那个黑影一模一样。 陈泰东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因为他看到在刑术的身后还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是那个黑影拿着刑术的手举了起来。 第三十章:祝融殿 陈泰东看到眼前的那一幕,完全惊呆了,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第一反应就是刑术被人挟持了,他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就在他冲上去的那一刻,刑术身后的那个人影突然消失,只留下刑术站在那里。 陈泰东伸手抓住刑术:“刚才那人是谁?” 这一抓不要紧,陈泰东却抓了个空,刑术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泰东毕竟是老江湖,他第一反应就是猛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感来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中毒了全能仙医! 陈泰东也顾不上再去详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拔腿就朝着镇口的那间屋子跑去,当他跑回去的时候,却看到屋子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眼前所见到的情景,与先前刑术回去看到的情景完全相同。 此时,陈泰东也开始对自己的无神论产生了质疑。 否则的话,这一切该如何解释? 陈泰东站在那彻底冷静下来,转身走到街上,然后朝着那牌坊走去,朝着来时的那条路走回去,当他走到山路口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脚继续前进,绕过前面的小山包,再拐进去,便看到了另外一个牌坊,牌坊上依然写着“青莲镇”三个大字。 陈泰东上前,抚摸着牌坊,知道这肯定不是幻觉,也知道这个镇子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小镇虽然看起来没有几条路,因为建筑风格,加上修在丘陵地带的原因,道路上下交错,加上非常刻意的布置,让人在慌乱之中就会彻底迷失方向。 陈泰东在牌坊下面用石头刻了一个记号之后,朝着前方走去,钻进本应该是先前所住的那间小屋之中,在其中做了记号,然后继续上前,试图找到那条正确的路。 可是,陈泰东也不得不减慢了自己前进的速度,因为他发现,自己只要跑动得越快,浑身的血液流动得更快,眼前看到的幻觉就更加严重。 原先的那间屋子中,佘采香逐渐清醒,醒来的那一刻,她看到只有马菲坐在篝火边上,其他人则全都不见了,心头一惊,爬起来便问:“刑术他们去哪儿了?” 马菲侧头看着她:“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刑术和司空砚就不见了,陈师叔叫醒我之后,出去找他们了,我听到陈师叔在喊刑术的名字,我不敢追出去,我要是追出去了,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佘采香抱着胳膊,看着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能等他们回来再说了。”马菲摇头,“刑术肯定是不会乱跑的,我想,估计是司空砚出了什么事,刑术才追出去,陈师叔出于担心,也跟了出去。” 佘采香依然盯着门口,她总感觉那里好像有人:“我一直觉得那个司空砚有问题,太巧合了,他怎么恰恰就出现在刘苞谷的别墅里?” 马菲转身,盘腿坐在那,看着佘采香:“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俩人,我觉得,你还是实话实说,你为什么要跟着刑术来这里?是因为《九子图》,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九子图》而来,你没有任何理由跟着刑术来,除非你确定《九子图》就在刑术手中。” 佘采香慢慢转头,看着马菲:“这和你有关系吗?” 马菲正欲回应,佘采香抢先道:“你又想告诉我,你是他的未婚妻。你真以为谎言说上一千遍,就能变假成真?刑术是不可能喜欢你的,因为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比你清楚。” 马菲笑了:“你误会了,刑术是不是喜欢我,与我眼下要问你的事情毫无关联,因为你我都很清楚,你是来做什么的,且不说,你当年就玩弄过刑术的感情,对于一个骗子来说,能说出变假成真的话,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佘采香闭眼不搭理马菲:“我是来做什么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有任何交流,否则,我们又会因此打起来。” 马菲故意用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下佘采香:“你是怕被我打死?” 佘采香依然闭眼靠墙:“马小姐,激将法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马菲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佘采香睁开眼,看着她离去,想开口问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来,毕竟她知道,自己一开口,就露怯了食色生香,墨家小悍妻。 马菲走出门外的那一刻,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起雾了,大雾导致小镇街头能见度降低,能完全看清楚的也不过是自己眼前两三米的位置。 恍惚中,马菲听到有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而且从声音判断,不止一个人。她觉得很奇怪,开了手电就顺着声源方向找去,毕竟她与陈泰东、刑术一样,基本上也算是个无神论者,并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但十来秒之后,马菲看到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从前的观念——当她觅着声源找过去的时候,看到三个穿着青色衣服,高矮不一的人从眼前缓缓走过。 那一刻,马菲浑身僵住了,目光紧盯着那三个步伐一致的怪人从浓雾中来,又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 那是什么?马菲僵在那,脑子中只有这四个字,迟疑了一会儿,她举着手电追了上去,因为还能清楚听到鞋底摩擦地面的缘故,她顺着声音追了上去,追了四五米之后,就在她看到最后一个人的背影那一刻,却发现前面两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唯独剩下最后一个个子最矮的人,而那人竟停在那,似乎在等着她。 “请问……”马菲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请问你们是这里的居民吗?” 马菲刚说完,就听到周围传来一个女孩儿爽朗的笑声,笑声在四下回荡着,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猛地转身,用手电照着身后,并问道:“佘采香,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马菲觉得奇怪,当她再转身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何时,先前距离自己至少还有两米的那个矮个怪人,已经退到了自己跟前。 马菲吓了一跳,下意识急退了一步,谁知道她退了一步之后,前面那人的身体也紧跟着滑动,紧贴着她的身前退了过来。 此时马菲脑子中一片空白,举拳就要挥过去,但在出拳的一瞬间,身前那人的脑袋突然转了过来,转过来的同时脑袋猛地垂拉下来,发出如同骨头断裂一般的“咔嚓”声。 马菲吓坏了,瞪眼看着那怪人的身体也猛地从前方转向她,而她还清清楚楚看到那人的双脚根本没有挪动位置,依然是朝着前方。 眼前的人维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站在那,朝着马菲继续逼近。 马菲再次急退数步,问:“你是谁?” 此刻,马菲的脑子已经有些混乱,虽然话是问出来了,但完全是情急之中下意识的问话。 那人停了下来,全身的骨节发出古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一根根掰断他的骨头一样。 这些声音和那人的姿态,让马菲的脑子中顿时变得一片空白,不过她经受的长期训练还是让她在接下来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反击举动——抬腿朝着对方踢去。 马菲的这一脚却踹了个空,但她却又很清楚地知道,在这个距离,她这一腿完全是可以重创对方的,为什么没有踢到呢? 难道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虚无,没有实体的? 马菲紧盯着那人的同时,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一阵风吹来,她意识到身后有人,下意识转身,果然看到一个黑衣人正以极其诡异的速度朝着她袭来,马菲再次抬脚踹去,那人刹住,开始急速后退,然后消失在迷雾当中。 马菲追了两步,再转身的时候,先前在自己跟前的那个怪人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菲站在那,转身四下看着,用电筒照着,但没有找到任何痕迹,也没有再听到任何人行走奔跑的声音。 此时,她开始后怕了魔王的神医王后。人都是这样,在某个危机的时刻,会奋不顾身去做一些事,但在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再来细想,就会得出很多可怕的推论,如同现在的马菲一样,她开始想,如果先前那几个所谓的人,不是人的话,自己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因为,没有人会跑那么快,行动那么迅速,更不可能有人会将身体扭转成那种模样,当然,更不可能有人会双脚离地漂浮着走。 马菲不想还好,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细致,可越细致她就越害怕。 马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转身快步往回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四下看着,生怕那几个东西又突然出现在她的周围。 “不可能有鬼的,绝对不可能有鬼的。”马菲朝着亮着火光的屋子快步走去,在走到屋子门口,看到屋内的那堆火,以及躺在火边沉睡中的佘采香之后,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将门关上。 实际上,在她关门的那一刻,她都是闭着眼睛的,因为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即将崩溃,整个人也如同是站在了悬崖边上,哪怕是再出现一次类似的情况,她就会像普通女人一样尖叫,不顾一切地逃走。 门关好之后,马菲靠着墙慢慢滑落,坐下来,然后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熟睡中的佘采香,心想着这个女人的心真大,在这种时候竟然还睡得这么香。 马菲爬到背包跟前,去摸着背包,想找瓶水来喝,摸来摸去只摸到了一瓶牛奶,她准备打开的时候又停下来了,这个时候她的确想大口喝水来让自己维持镇定。 “喂,你那还有水吗?”马菲碰了碰佘采香的脚踝,“你那应该还有水吧?” 佘采香没有任何回应,依然在沉睡着。 马菲使劲摇了摇她的腿,但佘采香依然没有任何回应,马菲意识到不对劲了,立即起身朝着佘采香走去,看着侧身而睡的佘采香,用手抓住她的胳膊:“喂,你怎么了?醒醒呀?” 马菲使劲一摇,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她在愣了半秒之后尖叫了出来——佘采香的脑袋直接从颈部脱离,掉了下来。 马菲摔落在地上,看着佘采香的脑袋直接滚进了火堆之中,随后开始剧烈燃烧,燃烧中的佘采香头颅突然间睁开了双眼,眼珠子直接滑落下来,带着火焰直接滚到了马菲跟前。 目睹这一切的马菲完全坠入了崩溃当中,她大叫着爬起来,朝着门口冲去,竟完全忘记门是关上的,整个人直接撞了上去,然后弹回来,再次摔倒。 摔倒之后的马菲挣扎着爬起来,刚抓住门要准备打开的时候,却看到了投在大门的火光上逐渐立起来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马菲急促地呼吸着,慢慢侧头看着,发现没了头颅的佘采香竟然站了起来,俯身伸出双手在火堆中将那个依然在燃烧的头颅抱了起来,然后装在自己的颈脖之上。 马菲瞪大双眼看着,拉开门,拔腿狂奔,很快便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马菲离开之后,捂住嘴的佘采香才慢慢从楼梯下面爬出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大门口,紧接着,满脸缠着绷带的凡孟也慢慢爬了出来,用沙哑地声音说:“没事了,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佘采香扭头看着凡孟,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她看到什么了?” 凡孟冷笑一声:“如果你没有吃刚才我给你的那颗药,你也会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东西,最害怕的东西。” 佘采香咽了口唾沫:“什么意思?” 凡孟冷冷道:“没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和她一样?” 佘采香使劲摇头,凡孟却是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复仇者联盟里的剑仙。 …… 并未找到司空砚的刑术在小镇中迷路了,他在迷雾之中寻找着正确的路,一次次走到那座牌坊之下,又一次次折返,终于,他和陈泰东一样,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开始穿过其中一座牌坊,朝着看似是来时的那条路走去。 在走过一座座小山包之后,刑术看到了藏在竹林中的一座建筑,建筑远看并不大,却在黑暗中如同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一样,门前也只是铺着碎石路,除了古怪和阴森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体现出这座古建筑应有的气势。 刑术走到那座建筑跟前,才发现那是一座道观的大门,只有一座大门,而左右两侧所谓的高墙,都是一丛丛密集的竹子。 看得出这些竹子都是刻意种在大门周围的,竹子外围还有一圈圈带刺的灌木,防止人可以直接进入,但在刑术看来,那也有些多余,那么密集的竹子,就算强行挤进去,最终也只能被夹死在里边。 “祝融殿?”刑术看着大门横匾上的那三个金色大字,“火神祝融?” 刑术很清楚,西南铁唐家信奉的就是火神,甚至曾经一度传言,他们有着自己的宗教,就叫做祝融教。 刑术下意识去推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举起手中的电筒照向那块牌匾,紧接着便发现“祝融殿”三个金色的大字好像燃烧起来了一样。 刑术一惊,仰头仔细看着,发现“祝融殿”三个字在电筒光的照射下,很快变成了“铁仙观”三个字。 刑术下意识上前去摸大门,发现门果然是铁铸的,但固定大门两侧的柱子却不是,表面上看着像是木头,但实际上是水泥。 对呀,肯定是水泥,不是水泥的话,一般的木头怎么可能承受得起这两扇铁铸的大门,但是,这里为什么会是铁仙观呢?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地府中出现的铁仙观? 刑术站在那寻思了片刻,彻底明白了,唐思蓉肯定是找到了刑仁举留下的线索,又顺着线索找到了什么,而这一系列的线索,依然与那个铸铁仙有着直接的关系,否则的话,怎么来解释眼前看到的一切。 与此同时,刑术也明白了那座古怪的小镇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那些黑色的人影又是什么东西。 刑术用力推开铁门,打开能足够让他进去的缝隙之后,正准备入内的时候,却看到了站在门内院落之中的司空砚。 司空砚独自一人站在那,哭丧着脸,浑身不住地颤抖,看着刑术微微摇了摇头。 刑术没有再前进,他知道,这周围肯定有人埋伏着,说不定不止一个人。 司空砚周围四个方向,点了四堆篝火,火光照亮了整个院落,也照清楚了司空砚脚下地面上的那块巨大的铁盘。 铁盘呈圆形,上面有着各种古怪离奇的图案,从刑术所站的位置来看,只能看到铁盘边缘上有一些野兽的图案,很是精美,但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些张牙舞爪,神态凶猛的野兽又是那么的恐怖。 “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刑术故作轻松地问,他只是想让被迫站在那里的司空砚稍微放松点,同时也想让他用眼神示意下,暗藏在四周的那些人,具体的位置在哪儿? 司空砚很快意会到了刑术的意思,眼神微抬,看了下刑术的头顶,然后立即又将目光放回了刑术的身上。 刑术明白,在他头顶的大门之上,肯定藏着人,但这个人会是谁?唐思蓉吗? 第三十一章:暗处的熟人 刑术站在门口,借着院落中的火光,观察着周围的地面,担心会有陷阱,同时也在思考着藏在门上的人到底是谁?又是谁用了何种办法才将胆子这么小的司空砚引到了这个地方来? 刑术想了一会儿,也知道对方见自己没上前,也清楚自己发现了他们的埋伏,干脆直言道:“别藏了,既然我已经来了,不如现身吧。” 站在铁盘中心的司空砚依然是浑身发抖,同时不敢再抬眼看着刑术。 刑术明白,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肯定用某种方式威胁了他,让他不能再用眼神示意自己什么。 刑术慢慢地朝着前面试探性地走了一步,站稳之后,迈出了第二步,紧接着迈出第三步的时候,清楚地听到头顶有个苍老的声音道:“三。” 刑术浑身一震,深呼吸了一口,迈出了第四步,便听到那人说了一个“四”字。 此时,刑术停下,沉声问:“要是我迈出第五步,会发生什么?” 那个声音冷冷道:“你自己可以试试,要想知道梨子是什么滋味,总得自己亲口尝尝吧?” 刑术冷笑了一声:“吓唬我是吧?” 刑术说完,就准备再迈出一步去,脚还未落地,就听到站在铁盘上的司空砚大喊道:“刑哥,别再往前了!我求求你了!” 刑术收回那只脚,淡然问:“那你总得告诉我,我要是再往前一步,会发生什么事吧?” 刑术虽然嘴上轻松,实际上自己也很紧张,他只是不想将自己的那种紧张彻底表现出来,因为那样,他就会完全受制于对方,毕竟对方是用司空砚的性命来做要挟。 司空砚摇着头,下意识又看了一眼门的上方,刑术终于还是转身去,用手电照着门廊上方,想看清楚那里到底藏着什么人,可当手电光照亮上方的时候,他才看到那里装着一个监控头,而在监控头的下方还有一个扩音器,先前那个听起来无比苍老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而司空砚向他暗示那里有东西,也只是想告诉他,那里有个监控头,藏在某处的那个人,可以通过这个监控头将所有的情况尽收眼底。 刑术一直用手电照着监控头,问:“你到底是谁?” 问话的同时,刑术的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勾动,示意司空砚赶紧来到自己身边,因为手电的光只要不从监控头镜头上移开,藏起来的那个人就会什么都看不到。 当然,刑术这样做很危险,不过他也需要进一步的试探。 刑术说话间,回头看着司空砚,司空砚朝着他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腰部。 刑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在此时,扩音器中又传来了那个的人的说话声:“你的这些小伎俩有用吗?我能清清楚楚看到你用手势在招呼他到你身边,可是他不会那么做,他不敢,他也无法离开那个位置。” 刑术拿开手电筒,直视着那监控头道:“谢谢你,我现在知道,这个院落四周,各个位置都有监控头,不管我转向哪个角度,私下做什么,你都能看到。” 先前,刑术做那个手势,想要试探的也是这件事,如果对方没有制止他,司空砚也朝着这边走过来,那就证明,整个院落之中,只有门廊下装了监控头,反之,对方如果能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又说了出来,那就证明院落之中到处都有监控。 那人笑道:“刑术,你真的很聪明,但我希望,你不仅仅只是有这些小聪明,毕竟你顺着刑仁举的线索一路找来,能找到这里来,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头脑,所以,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刑术干脆将手电直接关掉:“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好处就是和我们一起找到奇门,均分奇门中的所有奇货。”那人的声音显得无比冰凉,也听不出丝毫的诚意,“你是逐货师,应该知道,找到奇门是每个逐货师毕生的梦想。” 刑术挠着头,思考了一阵:“可是,大部分逐货师都是单独行动的,怎么说呢?应该说是自私吧?我也很自私,我也不想和其他人分享奇门里面的东西,你刚才也说了,我能顺着刑仁举留下的线索找到这里来,将来也肯定可以找到奇门的具体位置。” 那人冷笑道:“这都是你以为的,实际上不可能,没有我,你绝对不可能再找到下面的线索。” “是呀,我知道。”刑术笑了,“因为你是西南铁唐家的人,我们之前在甲厝殿找到的线索中清楚纪录了这一点,那也是刑仁举留下来的,当时我知道了刑仁举留下的这个线索之后,脑子中出现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刑仁举为什么改变了之前所有留下线索的方式,指名点姓说了西南铁唐这个家族呢?” 扩音器中的声音不再传出,藏在暗处,看着监视器的那个人脸色沉了下去,他知道,刑术已经推测出了大致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想不通这件事,因为这次的线索与以往的太不一样,指向太清楚,在线索中直接说明了西南铁唐家,我曾经担心这是刑仁举的某个手段,所以沿途一直推测为什么他要这么做?直到我刚才走到这个道观跟前,看到横匾上因为强光才会改变的那三个字之后,又看到了那扇铸铁大门,我彻底明白了。”刑术看着监控头,一字字道,“西南铁唐与铸铁仙有着某种直接的联系,或者可以说,西南铁唐家就是铸铁仙的后人。” 那人冷冷道:“有这种事?” “虽然我没有太站得住脚的证据,也无法真的去证实什么。”刑术说到这,看着四下,“但这座小镇,这个道观,包括我在镇子中经历的一切,加上西南铁唐家的特长与铸铁仙所痴迷的相同,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只能促使我得出这样的结论。” 远处依然一动不敢动的司空砚听得云里雾里的,虽然他还是害怕,但看到刑术如今这番自信的模样,他稍微镇定一些了。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问:“你是想说,刑仁举当年留下的那些线索,其实都是故意有所指的?换句话说,他从一开始,就算到了将来会有这么一个,会按照他的线索追查到这里?” “不仅如此,他也算到了,后世会为了奇门的线索争得你死我活。”刑术摇头道,“我从知道连九棋是库斯科公司的人之后,我猛然间意识到,有很多事情也许并不是巧合。让我们回到事情的原点,也就是天地府,就可以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出来的,首先天地府事件的主导者是刘志刚,但是他之所以要去报仇,要去做那些看似丧心病狂,但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完全因为两个原因。” 刑术说完,竖起两根手指头:“第一点,是因为马菲找上了刘志刚,这是促使他报仇的根本原因,而马菲为什么要怂恿他呢?原因很简单,是她是受命于库斯科公司。” 当刑术知道马菲是国际刑警方面的卧底之后,他就意识到马菲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实际上都是为了完善自己的卧底计划,得到库斯科公司的信任,所以至少在表面上要对库斯科公司惟命是从。 “第二点,当时与我们一同前往天地府的,还有库斯科公司的三个重要成员,其中一个还是刘志刚在国外的同学。”刑术说完放下手去,“这两点足以证明是库斯科公司真正主导了整件事的起源,你们目的有两个,把贺晨雪牵扯进来,同时利用贺晨雪将我生生拽入整件事当中。你们利用了贺晨雪要寻找自己身世的这一点,作为切入点,同时让马菲诱骗了田炼峰的父亲田克,这样一来,贺晨雪和我都无法再置身事外,当这个基础打好,后期计划也基本上完善好了。” 那人冷冷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刑术笑道:“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事情的确是按照这个步骤去发展了,当贺晨雪被牵扯进来之后,铸玉会也理所当然被牵扯了进来,紧接着就是合玉门。你们很清楚合玉门和铸玉会的历史和矛盾,毕竟你们已经掌握住了盛丰,让他成了你们的替死鬼,更何况当时前往湘西的队伍中,还有凡孟这枚棋子。在那一次事件当中,你们的主要目的有两个,其一,让我顺着线索继续查下去,让我自然而然查到这里来,来到这里,否则的话,我会开始怀疑一切都是布局。其二,你们在消耗中国国内对你们有威胁的两大势力。” 那人笑了,笑得很猖狂。 刑术打断他的笑声:“从你们要消耗这两大势力来看,你们这个国际组织对中国国内太过于了解,所以,要不你们有类似顾问的人在为你们服务,例如连九棋,要不,库斯科公司本身就是中国人建立的!” 那人用极其沉闷的声音说道:“我们果然没有选错人。” 刑术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愣。 “你很聪明,的确如此,我们从天地府开始,就利用了手头一切的资源来布下这个局,但是,整个计划到你揭破这一刻,都是非常完美的,这完全归功于你。如果没有你,这个计划无法走到现在!”那人沉声道,“从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是你,我也的确是西南铁唐家的后人,也就是铸铁仙的后代,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加入我的阵营,我们一起找到奇门,分享奇门中的一切。” “可惜你不是。”刑术摇头,“据我所知,西南铁唐的当家是女人。” 那人笑道:“那只是一个掩饰罢了。” 刑术问:“好吧,回到先前的话题上来,你让我加入,至少得给我开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不要说奇门,奇门那还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因为你们得靠我去找,如果你们自己的能力可以找到奇门,就不会需要我了,因为,如果是我能独自找到奇门的前提下,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加入来坐享其成。” 那人道:“你说说你的条件。” “首先,你需要出来见我一面!”刑术抬眼看着监控道,“我不想总之面对着一个只能听见声音,却不见其人的东西。” 那人沉默了,许久,司空砚脚下铁盘右侧的一大块地砖挪动开来,一个穿着穿戴着黑色斗篷的人从下面走了出来,站在铁盘边缘。 那人道:“你的第一个要求,我做到了,接下来呢?” 刑术转身看着那人道:“你总得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吧?你到底是谁?” “刑术,你不要得寸进尺。”那人冷冷道,“你刚才也没有说要看我到底是谁!” 刑术摇头:“那是你听不懂人话,可怪不得我,好吧,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你能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那人迟疑了下,转身朝着大殿之中看了一眼,刑术也顺势看了过去,猜测着那里是不是有人,而这个人是不是需要征求另外一个人的同意。 十来秒之后,那人慢慢走向刑术,取下自己遮住头部的斗篷,在取下来的那一瞬间,刑术傻眼了,不由得抬手指着眼前人道:“你……” 那人咧嘴笑了:“你尽管惊讶吧,无论是谁见到我,都会惊讶。” 刑术看着眼前人,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站在他跟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一个多月前死在河南自己家中的扁长虫万清泉! “不可能!你不是万清泉万师叔,万师叔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没有人可能伪造出一具与活人完全相同的假尸体!”刑术说到这,都想要上前撕扯万清泉的脸,想看看他是不是用了易容术之类的伪装。 万清泉冷冷道:“其实要制造出一具’万清泉‘的尸体很简单,太简单,太容易了。” 刑术在脑子中回忆着傅茗伟所说的一切案发现场的经过,又看着眼前万清泉那张苍老的脸,恍惚间,他明白了什么:“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藏在地下室的那个人才是你?” 万清泉慈祥的笑容浮现在了脸上,这相反让刑术觉得恐怖,也觉得恶心。 万清泉道:“孺子可教,你比那些警察聪明多了。” “不是警察笨,而是你用的办法从常理上来看,无懈可击。”刑术摇头,“你在搬到那里之前,就找到了一个体态相貌和你类似的人,这个人应该与你某些地方相似,会功夫,拳脚了得,也应该是个你很熟悉的人,随后你一直悄悄住在地下室中,让这个替代你生活着,哪怕是一开始曾经有人怀疑过,但你本身就深居简出的关系,村民在心里上会完全接受那个假的万清泉,因为你原本就和其他的村民交际不多……” 就这样过了数年时间,那些村民已经接受了假万清泉就是万清泉的事实,彻底被蒙在了鼓里,所以,在警察调查走访,以及让周围村民来认尸的时候,所有人都坚定地认为那具尸体就是万清泉,从而促使警察也认为死去的就是万清泉。 “在那期间,我换过一次身份证,而去换身份证,照相的人,也是我的替身。”万清泉笑眯眯道,“我当时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幸运的是,这一关我顺利过了,只要过了这一关,替身就彻底变成了我,所以,在户籍系统内留下的指纹,都是替身的。” 刑术点头:“你故意打扫了地下室,没有在里边留下太重要的痕迹,同时还留下了些许的烟灰,因为外人都知道你是不抽烟的,这也会误导警方,是那个住在地下室的人杀害了万清泉,这样既掩饰了地下室中其实住的是你,也更加让警方认为死者就是万清泉吗,从而去追查一个永远都找不到的凶手。” 万清泉微微点头:“的确如此。” 刑术道:“这么说,你和唐思蓉是一伙儿的?” “我们原本就应该是恋人!”万清泉咬牙切齿说,“是陈泰东那个畜生想要横刀夺爱,可惜的是,思蓉暗示过他合作,他拒绝了,他喜欢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喜欢所谓的正义,就这样,思蓉又回到了我的怀抱当中。” 刑术道:“原来在那个时候,唐思蓉就已经找到了刑仁举留下的线索,想拉你们入伙,对吗?不,你们可能已经找到了,就算不是奇门,也让你们发了一笔横财,这样,你们才有钱修建这个小镇,才有可能去创立库斯科公司?” 刑术虽然这样分析,但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忽略的,可一时间,他因为没有太完整线索的关系,无法拼凑出他想要的细致真相。 万清泉轻描淡写地说:“差不多吧,但是我们发财并不是因为在下一个线索中找到了什么,而是凭借着记忆,去了《九子图》中几个藏有大量瓷器古董的地方,你做这一行应该知道,要运出瓷器古董,要比运出金银贵重金属要简单得多,至少前者可以洗干净,而贵重金属一旦被发现走私出境,那就彻底完了。” 刑术皱眉:“你们甚至会丧心病狂到将贵重金属熔化成其他东西带出国,多年前,我曾经听过类似的传言,说有一批人,将一些明清时期的黄金熔成金块走私出境,没想到会是你们?你应该很清楚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如果溶解了,那就真的一文不值了!” “在我眼里,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黄金,只是帮助我们找到奇门的垫脚石!”万清泉喝道,“做大事,就要不拘小节!要一直前进,绝对不能在某个阶段,为了某些其实一文不值的东西而止步不前!” 刑术看着万清泉那副模样,沉声道:“但是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维持这么大的开销的?因为你们还利用了刘苞谷,刘苞谷花了那么多钱,修建了那座别墅,还维持了几座并不富裕的矿井的日常费用。” 万清泉笑道:“想知道答案吗?” 刑术微微点头。 万清泉向后面退着,走到一处地砖之前,用力踩下,那块地砖下陷之后,他又连续踩下其他几块地砖,随后司空砚脚下的那块铁盘从中间一分为二,司空砚也因此直接掉落了下去。 第三十二章:丹砂铁像 司空砚在掉落下去的那一刻,刑术冲了过去,作势要扑过去,却被万清泉制住,刑术试图睁开万清泉的同时,司空砚已经伴随着他自己的尖叫声掉了下去。 就在刑术认为司空砚死定了的时候,却看到司空砚整个身体悬在了铁盘下面的那口深井之中——他腰间还系着一根绳子。 此时,刑术才明白,为什么先前司空砚要做那个摸自己腰间的动作。 “别激动,我怎么会杀死这么重要的人呢?”万清泉松开刑术,“如果他死了,我们的后续计划就无法继续了。” 司空砚悬在深井之中,左右晃荡着,在那如女人一般尖叫着,甚至还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睁眼去看。 刑术看着先前铁盘盖住的那口深井,问万清泉:“这是什么地方?” “财富,铸铁仙留下来的财富。”万清泉走向旁边的篝火,从里面抓出一根燃烧的木棍,朝着黑漆漆的深井之中扔去,又道,“这口矿井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下面除了铁矿之外,还有上等的丹砂矿。” 刑术看着火把掉落在深井之中,隐约间照亮了旁边紧挨井壁的环形阶梯,在掉落到底部之火,火把引燃了最下方的那堆篝火,篝火燃烧起来的瞬间,整个深井如果是巨龙的血盆大口一般朝着上方喷出了火焰。 火焰一直喷射到司空砚双脚之下三米多的位置,吓得司空砚再次哇哇乱叫。 “一氧化碳?”刑术皱眉道,“下面只有铁矿和丹砂矿吗?” 铁矿只有在炼制的过程中,加上助溶剂降低其熔点之后,在铁中含有的少量硫会因为在氧气中燃烧而产生二氧化硫,二氧化硫在空气中经过氧化则会变成三氧化硫。 三氧化硫在密封的前提下遇水,就会产生爆炸,下面这口深井就等同于一个密封的空间,加上丘陵地带一向潮湿,如果不随时进行释放处理,地底就像埋了一颗巨大的炸弹一样。 但是,刑术不明白,为什么会可燃烧? 刑术看着万清泉:“你们竟然在下面炼铁?你们是疯了吗?” “燃烧是释放有毒物质的最佳办法,否则的话,几百年前铸铁仙的后人也不会故意修建这么一口坚固的深井,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上下运输方便。”万清泉上前拉过绳索将司空砚解下来,“这里潮湿,一年四季一到夜间就会产生雾气,加上这段时间丘陵地带气压低的缘故,如果不通过燃烧挥发,整个山谷之中不要说人和动物了,哪怕是植物都得全部死光。” 司空砚被解下来之后,立即躲到了刑术的背后,用满带恐惧的眼神注视着万清泉,一只手抓着刑术身后的衣角,似乎是有话要说。 万清泉转身下了旁边开启的石板,很快返回,拿出三个防毒面罩,将其中两个扔给刑术和司空砚:“你不是想知道下面在做什么吗?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不过我话必须说清楚了,一旦你走下阶梯,你就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你反悔,不与我们合作,你就永远没有办法再回到地面上。” 刑术不语,只是戴上了防毒面具,闷声闷气道:“带路吧!” 司空砚迟疑了一下,见刑术戴上,自己也不得不戴上,但依然紧跟着刑术,心里就差点发誓下半辈子都不离开刑术半步了…… 就在万清泉领着刑术沿着深井内的环形阶梯下行的同时,身在这个诡镇另外一端的陈泰东也步入了一间奇怪的道观,他当然不知道这座道观的模样与刑术所在的那一座完全相同,更不知道刑术如今已经进入了道观院落中间的那口深井之中。 因为此时的他,也站在自己身处道观的那口深井边缘,看着黑漆漆的井下,回忆着几十年前唐思蓉对自己所说过的一切。 陈泰东跟前的这口深井,与刑术面对的那口不同的地方在于,除了上端没有那个巨大的铁盘之外,深井内也传出阵阵浓烈的中药气味,十分刺鼻。 陈泰东拿着手电朝着深井之中照去,却看不到底,再往井壁边上照去的时候,却看到了那里挖出一个个人形的窑洞,窑洞之中还坐满了一个个浑身上下血红色的佛像,每一尊高矮不一,大小不同,但有些已经完成,有些看起来还在塑造之中。 “金身?”陈泰东仔细看着,又摇头自语道,“不像,哪儿有金身是血红色的……”刚说完,陈泰东想起了什么,趴下来,用手电照着最近的一个窑洞中的那尊,“难道是肉身佛!?” “是丹砂铁像!”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道观之中传来,陈泰东一惊,下意识举着手电照向声源方向,随后便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从道观大殿之中走出,径直朝着他走来。 当陈泰东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时,不由得惊讶道:“思蓉!?你怎么会……” 走到陈泰东跟前的唐思蓉揭开自己斗篷,冷冷地看着陈泰东:“你终于来了。” 陈泰东看着唐思蓉那副模样,不由得抬手指着她的那张脸:“你怎么会……” 唐思蓉冷冷道:“我怎么会一点都没有老,对吧?” 陈泰东点头:“这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肯定是我的毒还没有解,产生的幻觉。” “你可以摸摸我的脸。”唐思蓉依然语气冰冷,“摸摸我的皮肤是不是如当年一样?如少女一般。” 说完,唐思蓉维持着那副僵硬冰冷的表情,鼻腔中喷出一连串干笑,让陈泰东觉得浑身难受。 陈泰东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事实:“思蓉,这怎么可能呢?” “几十年前,你说,你可以为了我,做任何事情,对吗?”唐思蓉注视着陈泰东的双眼,“当年你没有机会履行你的承诺,现在机会来了,你愿意吗?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吗?” 陈泰东完全没听进去唐思蓉的话,依然认为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他有些站不稳了,唐思蓉却一把抓住他,在抓住他的一瞬间,陈泰东也顺势抓住了唐思蓉的胳膊。 在陈泰东抓住胳膊的一瞬间,他的目光放在了自己的手上,又从自己手上移向了唐思蓉的肩头,再到唐思蓉的脸,他抬手去碰了下唐思蓉的脸颊,虽然冰凉,但明显能感觉出眼前是站着一个真真切切的人,而不是没有实体,虚无的一种形体。 就在陈泰东将自己的手拿离开的瞬间,唐思蓉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回答我,当年你说的话还算话吗?当年我暗示过你,让你跟着我一起创造未来,你拒绝了,因为你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不喜欢约束。” 陈泰东甩开唐思蓉的手,后退几步,摇头道:“不,你不是唐思蓉,童颜不老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唐思蓉干笑道:“事实就摆在你的眼前,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去相信呢?” 陈泰东觉得此时自己的头更晕了,他再次一把抓住唐思蓉的手腕:“你给我下……” 唐思蓉冷冷道:“对,我又给你下毒了,这是唯一能让你彻底冷静下来的办法,泰东,睡一觉吧,你年龄大了,就算觉少,也不应该熬夜的。” 唐思蓉说完,掰开陈泰东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看着陈泰东软绵绵地倒地。 …… 另外一头的道观深井中,跟着万清泉下行的刑术,也看到了在井壁四周的那些人形窑洞以及窑洞中的佛像,因为窑洞中佛像表面都是血红色的关系,先前火焰腾起的瞬间,它们与火红色的火焰光融为一体,导致站在深井口的刑术并未察觉到有这些的存在。 金身?不是,金身不是这种做法,道观里也不可能存在这种东西。刑术一边往下走,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些东西。 司空砚显得无比的害怕,紧跟着刑术,好几次都踩掉了刑术的鞋子。 来到井底,万清泉示意他们贴边前进,因为井底中央还燃烧着那堆用来挥发气体的篝火,而刑术却在那堆篝火中,发现了一些并没有完全烧成灰的骨节,从骨节的大小形状来看,应该是人的,而不是动物的。 刑术转身看着人形窑洞,又看着篝火,问:“这里放着的不是金身,也不是肉身佛,是丹砂铁像!” “你果然学识丰富。”万清泉略显惊讶,“竟然连丹砂铁像都知道。” 刑术仰头看着深井四壁:“春秋战国之交,中国就已经进入了铁器时代,铸铁技术远超世界其他国家至少千年,所以现在有人称铸铁技术是我们中国的第五大发明,不过至今为止,都没有人对铸铁文武进行过系统化的整理,但我认识一个工业大学的王教授,曾经写过一篇关于中国大型铸铁文武的论文,开篇就写了古代大型铁佛像和铁人像,但他并不知道丹砂铁像这种东西,毕竟他不算是这个行内的人。” 万清泉笑道:“就算是行内人,知道丹砂铁像的也在少数,因为拥有这种炼制塑造技术的,只有西南铁唐。” 司空砚完全不懂什么叫丹砂铁像,更不懂这东西其中的价值。中国因为先进的铸铁术,使古代中国成为了世界上制造大型和特大型铁器最大的国家,至少还有许多大型铁器被完整保留,例如黄河中唐代开元铁牛,北宋嘉佑年间的玉泉寺铁塔,位于沧州的后周时期铸造的铁狮子等等,这些都是至今还完整保留,并留下较为完整史料的大型铁器。 而丹砂铁像最早出现在东汉,不过当时的工艺仅仅只是停留在融合铸铁和丹砂矿两者的阶段,毕竟在那个时候,能够铸造较为完整的铁像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所以要在表面上镀上一层丹砂,并且保持不脱落,根本就无法做到,所以后来发现的一些十分稀少的东汉小型铁器之中,外表的丹砂早已脱落,只能从残留的铁器胎泥之中检测出些许丹砂留下的杂质。 到了唐朝,因为佛教的盛行,许多寺院开始委托工匠铸造铁佛,因为汉代是中国历史上铁器发展的第一个高峰,这个时期,铁器的冶铸技术已经基本成熟,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国已经遍布铁器,而唐朝则代表着第二个铁器发展高峰,其社会经济,生产力水平等等都达到了古代封建社会的最顶点,所以在唐朝的铁佛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丹砂铁像也在这个阶段得到了发展,不过遗憾的是,丹砂铁像却在段时间内被定性为了异类,甚至被称为邪佛,遭到了当时朝廷的禁止。 至于为何要被定义为邪佛?完全是因为唐朝鼎盛时期,曾经在中原一带冒出一股自称佛教正宗的邪教,这些人已活物鲜血养佛,直接点说,就是每到农历十五,就必须要用鲜血渲染一遍佛像。 一开始,这个邪教仅仅用的是动物的鲜血,后来逐渐发展到用人血,紧接着普通人血也无法满足他们,他们竟开始用新生婴儿的鲜血,单是在中原一带,半年之内失踪的新生婴儿就达到了百余名。 此事最终震惊了朝野,朝廷下令全剿灭邪教,虽说整个邪教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全部消灭得干干净净,但在他们所供奉的那尊邪佛的座下,却发现了不计其数的动物和人类的尸骨,那些骨头都被剔的干干净净,上面剩下的肉,都被所谓的教众全部分食。 至此,丹砂铁像也被明令禁止,甚至一部分手艺高超的工匠也因为受到牵连,能说清楚与邪教无关的被勒令改行,说不清楚的不是直接入狱,就是当即拖出去砍头,而民间百姓也因为邪教滥杀无辜群情激奋,一段时间内,哪怕是见到铸铁的工匠,都会立即报官。 “虽然那时候是被明令禁止了,但在暗地里,一部分活下来的工匠,继续在想办法塑造这种特殊的铁器,因为对他们来说,如何保持铁像外面的丹砂百年不脱落,是最大的难题,因为这根本就做不到!”万清泉说到这,脸上出现得意的神色,“可是我们做到了。” 刑术问:“用的是现代工艺吗?” “不。”万清泉否认道,“我们用的是铸铁仙留下来的办法。” “果然。”刑术看着万清泉,“铸铁仙应该就是那个契丹皇子吧?确切的说,应该是他替换了那个契丹皇子,那个真正的契丹皇子,早就死在了天地府之中,那原本就是铸铁仙自己布下的一个局,其目的就是为了要取而代之,利用皇子的身份来完成他的一系列梦想,现在来看,也许奇门也与他有着直接的联系。” 万清泉咧嘴笑道:“你终于还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我这样说吧,唐朝盛世出现的那个崇拜邪佛的邪教,也是铸铁仙一手创立的,其目的就是为了研究铁器。” 刑术一愣,看向周围那些佛像,突然间脑子中闪出了在别墅中看到的视频画面,他不禁道:“这些丹砂铁像应该叫丹砂铁佛,你们把人封在了里边,对吗!?你们简直就是一群畜生!” 万清泉对刑术的骂声充耳不闻,只是走上阶梯,来到一个人形窑洞跟前,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尊铁像:“其实如何让丹砂落于铁器之上百年不脱落,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难在,如今这种铁器铸造出来,也卖不上什么价钱,毕竟现在要想在铁器上做旧,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有人检测胎泥,就会立即检测出铁器或者铁像塑造的准确年代。” 司空砚听闻里面的那些铁像中都是真人,吓得脖子一缩,瞪眼看着四周,下意识又朝着刑术身后躲去。 刑术皱眉:“那你们为什么要把活人放进去做成丹砂铁像?” “首先,这里需要人干活,但在这种环境内干活,寿命都不会太长,就算能活得久,也不可能让他们离开,所以,只能做成这样,让他们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万清泉轻轻抚摸着那铁像,“你们没发现这种佛像其实与我们中国的不大一样吗?不仅不一样,而且还千奇百怪,形态各异,因为这些都是世界各国的合作者的订制品,当然,下订单最多的是泰国的一家公司。” 司空砚听得瞠目结舌,脱口而出:“古曼童?” 万清泉摇头:“不是,那是用婴孩所制,我们用的是成人,这种东西,如今在东南亚一带的有钱人中很盛行,甚至在南美北美也有人偷偷供奉,被称为铁衣佛!” “铁衣佛?”刑术仰头看着,“原来这种东西就叫铁衣佛?” 万清泉很得意:“最近三年中,我们是亚洲铁衣佛的最大供应商,你知道这一尊铁衣佛除去成本和运输费用,能赚多少钱吗?至少一百万,这买卖很划算的,一尊就是一百万,有些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一百万的!” 刑术看着万清泉那副贪婪的表情:“泰国方面的一些所谓的公司买来这些东西,大部分都用来走私毒品的,这点你应该知道。” “对呀。”万清泉笑道,“所以,我们在塑造的过程中,会故意留下一些机关,便于我们的客户存放贵重物品!” 刑术咬牙道:“你们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你们彻底疯了,库斯科公司已经富可敌国,为什么你们还要做这些事情?” 万清泉表情沉了下来:“想知道答案吗?” 刑术默默点头,万清泉手指着深井底部右侧的那个通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答案!” 第三十三章:关键线索 当马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当然,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身处的具体为止,只知道是在一个圆形的窑洞监牢之内。 马菲爬起来,拍着自己的脑袋,抓着监牢的铁栏杆,看着外面那个圆形的洞穴,洞穴高度接近有2米,左右两侧还挖出了两个与她身处洞穴一模一样的监牢,左边的那间之中躺着佘采香,右边则坐着一个裹着黑色斗篷,坐在那轻轻摇晃着身体,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的怪人。 马菲摇晃着那铁栏杆,铁栏杆却纹丝不动,她看到最外面的那扇铁门,转身在地上捡了一颗石头,朝着左侧监牢中躺在那的佘采香扔去,连扔了三四颗,佘采香才揉着眼睛起来,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之后,先是一惊,紧接着翻身爬起来,抓住栏杆就叫骂起来。 “凡孟!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王八蛋!”佘采香抓着栏杆叫骂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对面洞穴监牢中关着的就是马菲,“狗毛!你就是一根狗毛!” 佘采香喊了一阵,没有任何人回应,只能听到洞穴外传来的怪异敲打声,因为她喊得太急情绪过于激动的原因,加上本就在缺氧的洞穴之中,佘采香脑袋一阵阵眩晕,抓着栏杆滑落到地面上。 马菲斜靠着栏杆,看着她:“喊呀,继续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佘采香听到马菲的声音,吃了一惊,抬眼看着对面的马菲,知道自己露馅了,也藏不住了,也不回应,只是缓缓爬回洞穴深处的黑暗之中reads;。 马菲原本想辱骂一番佘采香,但忍了忍,毕竟她清楚,佘采香也不是一般人,她要与凡孟合作,肯定有什么事,加上先前佘采香的那顿叫骂,她意识到,佘采香也许只是一枚棋子,一个受害者。 “喂,你为什么会认识凡孟的?你知道他是谁吗?”马菲问道,又捡了一块石头扔过去,砸在对面监牢的黑暗之中,落在佘采香的身边。 佘采香低头看着那颗石头,没有回答。 马菲又道:“凡孟能把你扔到这里来,说明你的价值基本上没了,你还是老实的告诉我吧,你为什么与他合作?坦诚点说出来,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 佘采香听到这,低声回了一句:“你帮不了的。” 马菲笑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 佘采香用石头打中铁栏杆:“你都被抓到这里来了,还怎么帮我?” 马菲转身坐下:“好吧,不说就不说,我也不逼你,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许久,佘采香终于挪动身体,坐在栏杆前,看着对面的马菲:“我的未婚夫被他们抓了。” 马菲一愣,也靠近铁栏杆:“你说什么?未婚夫?你有未婚夫?” “对,他叫承建,是个设计师,美籍华人,我们是在泰国相识的,就在我们准备在泰国举行婚礼的时候,库斯科公司的人抓了我们,要求我回到中国,去接近钱修业,并等待合适的机会,重新搭上刑术这条线。”佘采香低声道,“我回到中国已经好几年了,不过我每年都会以旅游为名义回泰国一次,当面向那边的人汇报我在钱修业身边得知的一切,并探望我的未婚夫。” 马菲听到这,猛地起身:“你既然有未婚夫了,你还故意对刑术说起过去是什么意思?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佘采香看着马菲这幅模样,却是笑了,苦笑:“你果然喜欢刑术,你先前的那句话,完全是带着醋意说出来的,我想,正常情况下的你,不会这么激动。” 马菲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我说过,我是否喜欢他,与你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只想知道,他们到底要你做什么?” 佘采香摇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一开始只是说让我找《九子图》,但是我发现《九子图》根本就不在钱修业那,可是他们不相信,让我继续调查。” 马菲听完沉思了片刻:“看来,如之前刑术和陈师叔所推测的差不多,这个局库斯科公司早就布好了,一直等着我们来钻。” 佘采香道:“不是等着你们来钻,是等着刑术来钻,他们的目标,我看最终还是刑术,但至于为什么,我不清楚,可是,不管怎样,我都的想办法把承建救出来。” “你只有一条路。”马菲看着佘采香道,“那就是报警!” 佘采香激动地站起来:“不可能,如果我报警,承建就死定了!” 马菲皱眉道:“你以为你不报警,他就能活?而且这件事原本就不对劲,你不还不明白吗?” 佘采香一愣,反问:“为什么?” “你猪脑子呀reads;!”马菲骂道,“哪儿有绑架一个人,要求另外一个人去办另外一件事,而且没有时间限制的?再说了,承建是美籍华人,他在美国肯定有亲人,如果他的亲人没有他的消息,亦或者他长时间没回美国,他在美国的亲人早就报警了,一个人被绑架这么长时间,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走,可是他没有,美国方面也没有找他,为什么?” 佘采香愣住了,脑子中冒出一个念头来,但是又不敢说出来,因为她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她说得对,这件事太蹊跷了,从你的话里可以听出,你和你的未婚夫是在泰国认识的,相爱的,对不对?”另外一间牢房中,那个黑衣人说话了,马菲和佘采香都听出那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过去。 老太太靠近栏杆,露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半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佘采香,还将那长满老人斑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挥了挥,示意佘采香贴近栏杆。 佘采香看着老太太,又看着马菲,还未开口,老太太就抢先道:“很明显,你的未婚夫也许根本就是库斯科公司的人,这是唯一的解释,否则的话,这件事早就闹大了,美籍华人在泰国失踪,就算美国大使馆不会劳师动众,他们的亲人也会发寻人启事,对吧?他们发了吗?” 佘采香微微摇头,马菲点头道:“你现在明白了吧?你遇到那个承建,从一开始就应该是个局,不过呢,我觉得这就叫报应,当年你怎么对刑术的,之后就有人会用相同的办法来对付你。” 佘采香一屁股坐下来,眼泪夺眶而出,虽然之前她也怀疑过,但每次见到承建之后,她的那些怀疑全都烟消云散。也是在这一刻,她突然间能够理解当年刑术的那种心痛和心酸。 佘采香抱着双腿在那哭着,但脑子中闪回的全都是自己在泰国与承建的那些甜蜜往事。 “唉,不要太轻信男人,有时候男人所谓的爱,仅仅只是对你的一种利用而已,普通的男人只是利用你的身体,想玩玩,高明点的呢,就像你遇到的那个,想要的更多,人的一生当中,男欢女爱是不可能缺少的一个环节,可是,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太顺利。”老太太靠着栏杆坐下,“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我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却不要我,当另外一个男人对我展开双臂的时候,需要一个家的我,被蒙蔽了双眼,投向了他的怀抱,到头来,我变成了丈夫和女儿的傀儡,被扔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等死。” 马菲仔细听完老太太的话,意识到了什么,问:“老婆婆,请问您是?” 老太太扭头看着马菲:“这里原本是属于我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马菲一愣:“你是唐思蓉!?” 老太太苦笑道:“唐思蓉,现在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吗?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马菲惊愕地看着老态龙钟的唐思蓉,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 青莲镇外的农贸市场停车场内,墨暮桥、连九棋和郑苍穹坐在车中,吃着墨暮桥买回来的早点,听着他带回来的一系列消息。 “来了很多警察,每个街口至少都有一辆警车,车内警察的人数都在一组或者两组reads;。”墨暮桥喝着豆浆,看着车头前方,“你们看,在农贸市场的外面都停着两辆警察,我们来的时候,我幸好走的是小路,没有直接从一级公路收费站路过,因为那里肯定也守着警察。” 郑苍穹看向前方:“是来找我们的吗?昨晚的事情肯定被发现了。” 连九棋摇头:“不一定,库斯科公司做事很谨慎的,昨晚那些人肯定都被他们弄走了,就算被发现,那些个派来的人肯定也早就准备好了另外一番说辞,只要出太大的事情,估计也不会深究。” 墨暮桥将喝空的豆浆杯扔进塑料袋中:“我刚才买早点的时候打听了,听说是镇上一个首富的别墅出事了,说法很多,有些人说首富死了,有些人说里面闹鬼,但是只看到警察进去,没看到有尸体抬出来,所以,我觉得事有蹊跷,没那么简单,也许与刑术他们有关系。” 连九棋立即问:“别墅在哪儿?首富叫什么名字?” 墨暮桥道:“在镇子边上,一个独立别墅,很大,听卖早点的人说,那别墅修得跟城堡差不多,别墅的主人叫什么刘苞谷,反正这里的人都是这么叫他的。” 连九棋陷入沉思当中:“刘苞谷?这个人是不是在内蒙开煤矿发家的?” 墨暮桥扭头看着连九棋:“对,卖早点的那人的确说刘苞谷就是挖煤发财的,你认识?” 连九棋道:“我在库斯科公司的计划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字,说他是一个中国内地的潜在合作伙伴。” 郑苍穹疑惑:“什么叫潜在合作伙伴?” “因为每个国家的法律对宝藏呀考古之类的要求不一样,所以,库斯科公司如果要对某个国家的某个区域进行勘探之前,都会派一组人员以旅游的名义先行勘察,同时会在该国家该地区寻找一些合作伙伴,如果是打捞沉船,都会事先与某些小型打捞公司合作,让他们在进行打捞的海域周围进行一些无用的工作,作为掩饰。”连九棋看着车窗外那些个挑着农贸产品来赶集的农民,“如果是在山里边,都会先查明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矿产特产之类的,然后以合作的名义顺理成章的进入,五年前,库斯科公司为了在东南亚挖掘一座因为地震而被掩埋的古庙,利用一家慈善基金会为掩护,还联系上了联合国粮食计划署,打着扶贫救灾的名义去的。” 郑苍穹皱眉:“照你的意思,库斯科公司是盯上了内蒙古的什么地方?想借着投资矿产的名义去勘探?” “对,其实他们之前在中国来过,但都是私下的小动作,没有大动作,原因有很多,打着矿产的名义来,那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因为在2008年的时候,中国才颁布了《外商投资矿产勘查企业管理办法》,而且是由商务部和国土资源部联合制定的,但是定死了不能开采石油、天然气和煤层气。”连九棋说到这,看着其他两人,“就是这一点让库斯科公司止步不前,因为其他的开采相对来说管理得更严厉,以金矿为例,在2003年之前,很少有外国人投资金矿,而且大部分都是以找矿的名义来的,后来发展到参股中国本地的开采企业当中,紧接着是控股,如今在中国很多储量过百吨的特大型金矿山,基本上都被外资狂野公司控股权圈占。” “所以,库斯科公司一直拿捏不定,如果再以探勘金矿的名义进入中国,那是不可行的,因为管理越来越严格了。”连九棋仔细回忆着,“我记得在那份计划书上清楚写着,在中国,拥有煤炭开发许可证的只有美国的亚美大陆煤炭有限公司,因为外商想要与中国本地企业合资开采,难度很大。” 墨暮桥点头:“这个我知道,因为关于这方面的政策法律不明,有关土地呀,劳动、物权方面缺乏明确的法律依据,实际操作很困难,再者,中国煤炭运输存在很严重的问题,外运煤炭方面得不到比较有力的保障,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外资与中国地方政府的合作存在着严重冲突,我想,应该是存在文化差异reads;。” 郑苍穹听完两人的话,沉思了一阵,忽然道:“我知道了,奇门的下一个线索指向的地方就是内蒙古,而且这个线索说不定在很多年前,唐思蓉就已经发现了,否则的话库斯科公司为什么要定那份计划书?另外,这个刘苞谷与库斯科公司,与唐思蓉肯定有某种关联,否则的话,不会选择他。” 墨暮桥也分析道:“有道理,刘苞谷是青莲镇人,唐思蓉也是,虽然唐思蓉所在的青莲镇与刘苞谷的这个青莲镇不是一个地方,但必定存在什么关联,说不定,刘苞谷当年有启动资金去内蒙古挖矿,都是唐思蓉授意的,让他以合情合理合法的方式先去打前站?” 郑苍穹道:“应该是这样,但是,我总觉得当年《九子图》的事情和后来发生的一切,加上刚库斯科公司幕后的那个老板这一系列事情中,有什么关键的线索我们一直没有掌握。” 连九棋道:“我们坐在这里凭仅有的线索分析没有用,我建议,还是分头行动吧,在镇上打探下关于刘苞谷的消息,还有那座别墅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暮桥将门打开:“你们两人一起行动吧,电话联系。” 说完,墨暮桥离开,连九棋看着他单独离去的身影,道:“师父,你这个忘年之交,不怎么合群呀?” 郑苍穹摇头道:“他是个怪人,他身上的故事,都能写成无数本书。” 连九棋朝着后视镜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他到底是什么人?” “怪人。”郑苍穹严肃地说,“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个家,到底有多少钱。” 连九棋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郑苍穹道:“他和刑术一样,都是在精神病院长大的孩子,不过他与刑术不同的是,他是真的有病,但是病得很正常。” 连九棋很疑惑:“病得很正常?什么意思?” “在精神病院当中,不管是医生、护士亦或者是病人,大体只能分为两种人,一种是会掩饰的人,另外一种是不会掩饰的人。”郑苍穹看着连九棋道,“你和我,包括刑术,甚至是刑术的父亲,我们都是会掩饰的那类人,而那些病人,只是一些不会掩饰,不明白如何去掩饰的人。” 连九棋笑道:“有意思,师父你的意思是,其实所有人都是精神病,那这个墨暮桥呢?是会掩饰还是不会掩饰?” 郑苍穹笑道:“他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人,天才和白痴只有一步之遥,当他全神贯注于某件事到时候,他就是天才,当他无所事事,完全找不到事情来做的时候,他就是个白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连九棋想了想,摇头道:“算了,我不懂,还是不去想了,只要你相信他,那就行了,走吧。” 连九棋和郑苍穹下车的时候,恰好看到一辆警车从外面的公路上呼啸而过,后面还跟着一辆厢式警车。 连九棋道:“走吧,直接去别墅。” 第三十四章:天空之镜 连九棋和郑苍穹离开农贸市场,询问了别墅所在方向之后,沿着大路一直前进,却没有想到在一个路口的拐角处迎面就遇到了正在寻访调查的陈方。 看到陈方的那一瞬间,连九棋和郑苍穹下意识驻足,紧接着又默契地分开,连九棋装作问路人周围哪儿有厕所,而郑苍穹则直接走进了旁边的饭馆,叫了一碗面。 但两人在分开的那一刻,合上笔记本的陈方已经看到了两人,已经完全背下连九棋提供给傅茗伟所有资料的他,在看到郑苍穹侧面的一瞬间,意识到这个人很眼熟,随后他又看到了连九棋。 看到连九棋的那一刻,他脑子中闪回出在北京那家快捷酒店门口的事情,当时他与傅茗伟进酒店,而连九棋与郑苍穹正往外走,四个人擦肩而过。 虽说陈方还没有完全回想起郑苍穹那张脸,但他知道,这两个在北京遇到过的人,不可能巧合又在四川的一个小镇上再次相遇,于是,他低声对身边的两名同事叮嘱道:“去查查穿黑色夹克的那个高个子。” 两名警察会意,径直朝着连九棋走去,连九棋知道此时避开,更容易显得自己有问题,干脆迎着警察就走了上去,但他没想到,陈方走得最快,走到他跟前的时候,根本没有停留,径直去了郑苍穹所在的饭馆,站在饭馆门口,环视着其中的食客,寻找着郑苍穹的踪迹。 坐在角落中的郑苍穹抓着报纸看着,盯着旁边的橱柜玻璃上陈方的影子,看着陈方径直朝着自己走来,越走越近,郑苍穹知道避不过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与警察动手,就在他正准备放下报纸的时候,外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抢劫!抢人哪!有人抢钱唠!” 陈方一惊,警察的本能反应让他拔腿就冲了出去,那两个正在盘问连九棋,查看他身份证的警察也立即转身,朝着那个被推到在地上的女人跑去。 陈方第一个冲到那女人跟前,问:“怎么回事?” “有人抢唠我勒包包。”女人焦急地说,指着旁边的小巷,“往里面跑唠!快切追!” 陈方和两名同事立即追进小巷之中,郑苍穹也立即快步走了出来,来到连九棋身旁。 “趁这个机会快点走吧。”郑苍穹说完,疾步离开。 连九棋跟在后面低声道:“墨暮桥挺机灵的,但是要脱身估计有点麻烦。” 郑苍穹听明白连九棋的意思是,那个抢包的人就是墨暮桥,这小子一直在暗处尾随着他们,保护着他们,就如同在大巴车上一样。 陈方与两名警察追进小巷之中,追了没多久,就看到地上的那个女式包,陈方捡起来,看着四下,指着左右两条岔路道:“你们两个,一左一右,堵死他!” 陈方说着,将包扔给后面赶来支援的两名警察:“你们俩留下,不要挪地方!” 陈方朝着前方追着,他很有自信自己可以追上那个抢劫犯,但在几分钟后,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也意识到这个抢包的人不简单,更明白也许这个抢劫的行为,压根儿就是为了掩护先前自己要盘问的那两个可疑男子。 因为陈方根本就没有追上墨暮桥不说,连墨暮桥的背影都没有看到,等他绕到右边那条路上的时候,看到了被自己手铐铐在水管上的那名同事。 “钥匙呢?”陈方跑上前问。 那名警察一脸的尴尬,指着平房的屋顶:“扔到上面去了。” 陈方点头:“叫人支援,这不是普通的抢劫案!” 陈方说完跑开,那名警察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道:“老陈,小心点,那小子不是普通的抢劫犯!” “我知道!”陈方回了这么一句,身影就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陈方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来回跑了五圈,依然没有找到墨暮桥,但他知道墨暮桥肯定就在这里,因为在他来回跑的这五圈中,看到原本把守在巷子口和岔路口的四名警员都被自己的手铐给铐在了旁边的水管或者是小树上。 “有意思。”陈方却是笑了,“耍杂技呢?” 陈方刚自言自语地说完,眼角余光就扫到侧方路口一闪而过的人影,他拔腿就追了上去,同时知道自己这次肯定能追上墨暮桥,因为他跑了五圈之后,已经知道这里的地形——那条巷子是个死胡同。 陈方快步追上去,终于看到了背对着自己,面朝着死胡同深处,似乎在寻找出路的墨暮桥。 陈方刹住脚步,掏出手铐:“喂,别跑了,你跑不掉了,这是条死路。” 墨暮桥转身来,笑着道:“是吗?多谢提醒,你的身体素质不错,你肯定不是一般的警察,追了我这么久,你连大气都不喘。” 陈方道:“你也不是普通的抢劫犯。” 墨暮桥笑道:“我可不是抢劫犯,我只是出来跑步的普通百姓。” “是吧?那也许是我追错人了。”陈方点头,“要是不嫌麻烦的话,麻烦您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墨暮桥道:“警民合作是吧?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我得回家了,锅里熬着粥呢。” 墨暮桥迎面就朝着陈方走去,陈方将手铐往旁边的水泥台上一放:“自己铐上吧,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说完,陈方直接掏出了配枪,快速上膛,但并不对准墨暮桥,只是握紧在手上。 墨暮桥苦笑道:“喂,你耍赖,说好了用跑的嘛,你掏枪是什么意思?” 陈方道:“因为我警察,你是贼,就这么简单。” 墨暮桥摇头:“我不信你敢开枪,我也没有武器,也没有做任何值得你开枪的事情。” “每一个警察都会对眼前发生的任何情况做危险评估。”陈方淡淡道,“当他认为存在潜在危险的时候,就会拔枪,我现在就认为你特别危险,所以,按照程序嘛,我会先鸣枪警告。” 说完,陈方直接抬手,朝着空中开了一枪,然后以标准的握枪瞄准姿势对准了墨暮桥:“双手抱头面对墙蹲下来!否则,我真的会开枪!” 枪声在小镇中响起的时候,大部分听到的人都下意识抬眼望去,并不确定那是枪声,唯独正在别墅门口勘察大门的傅茗伟明确听出那是枪声,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会开枪的只有陈方,于是他立即带了人朝着枪声来源方向奔去。 傅茗伟带人离开别墅的那一刻,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连九棋和郑苍穹恰好走到了别墅门口,与那些围观的百姓混在一起。 当傅茗伟从两人身边跑过的时候,两人下意识都低下了头,等跑过之后,才扭头看着傅茗伟和那几名警察的背影。 “警察竟然开枪了。”连九棋有些担忧地说,“墨暮桥没问题吧?” 郑苍穹却是一脸镇定:“没关系,他有他的原则,首先他肯定不会伤害警察,其次,他也不会让警察伤害到自己。” 连九棋皱眉:“但愿吧。” 郑苍穹抬眼看着眼前的别墅:“这座别墅你怎么看?” “没进去,不敢断言。”连九棋看着那扇大门,还有周围的高墙,“不过看得出来,别墅的主人,就是那个刘苞谷很注重自己的,否则的话,不可能竖起这么高的墙来,师父,你注意看那铁门,谁家修别墅会用那么厚的铸铁门?就单是那一扇门,就得花不少的钱。” 郑苍穹叹了口气:“铸铁门……” 当傅茗伟带着人冲进小巷死胡同的时候,却发现陈方被铐在旁边的水管之上,他手里依然紧握着那支手枪,但原本在这里的墨暮桥却不知去向。 傅茗伟上前,扯了扯陈方的手铐,问:“怎么回事?” “我太大意了,不,应该说,我小看他了。”陈方摇头,脸上却没有尴尬,相反带着遗憾,是一种没有与墨暮桥好好过招的遗憾,“这个人不是简单,绝对不是普通人,肯定不是。” 傅茗伟看着他手中的枪:“你的枪是干什么吃的?” 陈方举起手枪,傅茗伟这才没有弹夹,立即问:“弹夹呢?” 陈方晃了晃身体:“他把弹夹卸下来,塞我后背衣服里了。” “对方是个孩子吧?”傅茗伟皱眉道,扯掉陈方扎在裤子里的衬衣,将弹夹抖落出来,“竟然把弹夹扔你衣服领子里边?” “手铐钥匙在那。”陈方指着远处的一块砖头,“先前我持枪制住他,他把自己都拷上了,我才过去,谁知道刚过去,他手铐又莫名其妙松开了,直接夺了我的枪,同时把我铐在了水管上面。” 傅茗伟一边帮陈方开手铐,一边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陈方叹气道:“头儿,是真的,我不可能为了自己的面子故意夸大,这小子真的不是一般人,说他像军人吧,他又没有军人的那种特殊气质,说是警察,也不像,反正怪怪的,身手太好了。” 傅茗伟看着手枪:“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这人什么来路,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追这个人?” 陈方这才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部告诉给了傅茗伟,傅茗伟站在那许久都不说话,只是沉思着,紧接着转身,让陈方领着他,去了先前他截住连九棋和郑苍穹的位置,又顺着他追陈方的路走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傅茗伟除了询问路线之外,几乎没有说其他的话。 许久,站在巷子口的傅茗伟终于开口道:“先找处里的同事做个人像速写,然后派人把停在镇子周边所有外地牌照的汽车都拦下来,挨个检查,没有人的先拖走,然后再派人在镇子口各个路口守着,不用搜索,只是堵着就行了,另外,去先前的位置上拍一张照片,要无人的照片,就是一般的街头风景照,给把守的同事一组发一张,让他们把照片拿在手上。” “还有呢?”陈方问,“拿风景照干什么?不是有速写像吗?” 傅茗伟叹气道:“吓唬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们有了他们的照片,因为他们不可能直接靠近我们的人去查看照片,所以看到警察拿着照片,肯定会误以为我们有照片,就不会轻易从大路离开了,不用速写像是因为,这个人既然这么厉害,肯定知道我们会画他的像,所以肯定会伪装或者藏起来,再者,我们没有太大依据的前提下,我也没有办法直接通缉他。” 陈方摇头:“头儿,这没意义吧?这种小镇,离开的路多得是。” 傅茗伟道:“他们既然来了,就是跟随着刑术来的,刑术现在离开了,他们只能盯着那座别墅,所以,不会轻易离开,我们抓紧时间调查,调查完之后,把所有人全部撤走,在外围留下一些便衣做支援,剩下你和我,还有国衔三个人在别墅内守株待兔,我敢保证,他们百分之百会进别墅去查探。” 陈方点头,立即着手去安排,傅茗伟则站在那,自言自语道:“是谁呢?会不会是连九棋?但是连九棋又怎么会和郑苍穹在一起?那剩下那个人又是谁?” 连九棋与郑苍穹绕着别墅远远地查看了一圈后,发现根本没有办法进入,只得作罢。 郑苍穹盯着别墅的方向:“九棋,我想是时候去追上刑术了。” “那有意义吗?你知道刑术在哪儿吗?你知道唐思蓉的具体位置吗?这些都是未知数。”连九棋摇头,“警察赶到这里,说明刑术是留下线索给警察了,也证明刑术应该很相信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头儿,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刑术回来,同时搞清楚刘苞谷的身份,和他的过去的事情。” 郑苍穹皱眉:“可是我还是担心刑术,他毕竟年轻,也许对付不了唐思蓉。” 连九棋却是笑道:“我当年也年轻,也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不是一样活着回来了吗?既然他选择成为了一名逐货师,就应该做好随时会面临危险的思想准备,如果没有这些经历,他永远都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逐货师。” 郑苍穹没有回答,保持着沉默,只是远远地看着那座别墅,担忧着刑术的同时,也在猜测这座别墅内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 青莲沟的那座诡镇的矿井深处,刑术坐在空荡荡的道观大堂之中,面朝着一面铁桌,不时抬眼看着跟前的那座用铁铸成的火神祝融像。 他没有想到在矿井深处还修建了这样一座铁仙观,这座铁仙观与他在天地府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太明显的差别。 昨晚,在万清泉带他来到这里,给了他食物和水之后,便让他好生考虑,紧接着便离开了。刑术虽然疲惫,但脑子中却装满了各种疑问,这些疑问就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撑开他的眼皮,让他无法呼吸,无法安稳入睡。 最重要的是,当他在矿井中看到那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男女时,终于明白了刘苞谷为什么要诱骗这些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他们干活儿,不过,更可怕的是,他从那些干活的人们眼中看到了全是一片死灰。 这种死灰他曾经在萨木川的堂弟眼中看到过,就是那个在甲厝殿中被变成活死人的萨丰,换言之,在万清泉没有道出实情之前,他已经推测出,这些人都是服用了“巫神的愤怒”。 “与你所想的一样,当初的确是我们派肯特去的,为了在美国打通这个环节的关系,我们花了很大一笔钱,不过物超所值,因为肯特带回来的配方,足够让我们赚当时所付出百倍的钱回来。”当时万清泉得意地说,“那种叫’隔世‘的药,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有用的药物,他可以让士兵不惧死亡,可以让人们不再惧怕病痛,可以让……” “你们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刑术打断万清泉的话,“你们应该知道隔世这种药会把人变成无意识的行尸走肉吧?你们除了像贩卖丹砂铁像之外,还在其中装着隔世一起卖。” 万清泉笑道:“这就是买卖,以前我们没有拿到隔世的配方,所以弄来的人,不到一个月,就因为吃不了苦反悔了,无论刘苞谷再怎么劝说,他们都不愿意再信教,但自从肯特回来,带回来了配方之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最重要的是,很多老板都对隔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我们现在已经为隔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绝世!” 刑术一愣:“绝世?” “你还没去过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沼吧?”万清泉带着一种怪异的笑容,就如同是他知道服用了那种药物是什么感觉一样,“那里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之一,也有一个绰号叫天空之镜,听说在那里的人,会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冲动,所以,我给隔世改名叫绝世!” 刑术看着万清泉摇头道:“你们真的不怕报应吗?” 万清泉收起怪异的表情:“报应?正常来说,担心报应的人,都还是有良心,有良知的,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亲眼目睹了这么多事情,你认为,我,还有良知吗?” 刑术咬牙:“你完全就是畜生!” “不,畜生有爱,有良知,我可没有。”万清泉笑道,“所以,我的脑海中,早就没有良心、良知这种词汇了,你好好想想怎么与我们合作吧,如果你与我们合作,不仅可以知道能知道奇门,还能知道一个你最想知道的大秘密!” 刑术问:“什么秘密?” 万清泉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怪笑离开了,扔下刑术一个人在道观大殿之中。 隔壁老王 第三十五章:她口中的真相 刑术依然按照自己的习惯,坐在那,将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从天地府开始直到现在,能回忆起来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没有放过,当他回忆完后,脑子中冒出一个相当可怕的念头,那就是——没有人可以相信。 他无法相信郑苍穹,因为是他,当年活埋了连九棋;他也无法相信连九棋,是这个人为库斯科公司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他也无法相信马菲,马菲的身份太古怪,她到底是不是国际刑警的卧底,现在无据可查;他更没有办法相信陈泰东、司空砚、佘采香这些人,因为他们身上都带着疑点。 就在刑术感觉到失望,甚至是绝望的时候,贺晨雪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突然很想看到她对自己温柔的笑,也许只有那种笑才能让自己有动力绝境逢生。 她现在在哪儿?她又在做什么? 内蒙古杜尔伯特大草原上一座帐篷内,陈三和三个牧民被结结实实地绑在那,嘴里的舌头下都塞着一块破布,穿着厚大羽绒服的凡君一站在一侧,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凡君一的左右两侧,还站着两个貌不惊人,身材也不算魁梧的男子,也就是这两个男子,在闯进帐篷之后不到30秒,就制服了帐篷内包括陈三在内的四人。 凡君一用小刀慢慢地剥去羊骨头缝中的细肉,问:“说吧,你都查出了些什么?” 凡君一问完之后,一名男子上前扯出了陈三口中的破布。 陈三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回答:“哥们,有话好说,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你找错人了。” 凡君一咧嘴笑了:“你叫陈三,是开矿出身的,你来这里是为了查明当年1979年冬天的某个夜晚,是否有人救起过一个姓连的男子,我如果没说错,你就不要再倔强,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陈三皱眉:“你找错人了。” 凡君一冷哼了一声:“好吧,反正有的是时间,等到天黑,我就让人在草原上刨个坑把你们四个都埋了。” 凡君一说完,招呼旁边的两名男子一起坐下吃羊肉,也不管陈三如何在那“解释”说这是一场误会。 凡君一向两名男子示意看好陈三等人,随后走出帐篷,来到帐篷外那辆越野车跟前,毕恭毕敬地站在副驾驶的车窗前。 凡君一在寒风中站了许久,坐在车内的贺晨雪才睁开眼,轻轻敲了敲车窗,示意凡君一上车。 凡君一打开后面的车门,坐在了后座上,恭敬地说:“首工,他还是不说。” “叫我贺小姐。”贺晨雪直视着前方,“我说过,只要我们离开坐窟,你就不能再叫什么首工。” 凡君一立即应道:“是,贺小姐。” 贺晨雪叹了一口气:“我说过,只要盯紧郑苍穹一个人,迟早会有线索的,现在线索已经到了眼前,也不需要着急,他迟早会说的。” 凡君一皱眉:“贺小姐,我觉得有点奇怪,你想,平白无故有人发给你一封电邮,上面详细写明了关于当年九子活埋连九棋的事情,发电邮的人目的是什么呢?” 贺晨雪淡淡道:“想把铸玉会牵扯进这件事当中来。” 凡君一摇头:“但是铸玉会早就已经牵扯进来了……” “如果我选择视而不见,我可以避开,但是,我只有找到连九棋,才有可能很直接地找到凡孟。”贺晨雪说到这,拳头攥紧,“我一定会杀了他,为我姐姐报仇!” 凡君一的脸色又暗了下去,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让凡孟活着,亦或者说,找到凡孟说服他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赎罪,但同时,他更清楚的是,凡孟所做的事情,无法得到贺晨雪的原谅。 陷入矛盾的凡君一不发一语,就像是在等待着宣判的犯人。 贺晨雪微微侧头:“你应该知道,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凡孟他都死定了!哪怕是将他交给警察,他也判死刑,所以,你不要再纠结了,也不要试图想挽回什么,没用的。” 凡君一坐在那沉默了许久,打开车门:“贺小姐,我会让陈三实话实说的。” 贺晨雪呆呆地看着仪表台:“不要伤人性命。” “明白。”凡君一虽然这样回答,但因为贺晨雪先前的那番话,脑子中已经是一片空白,他就如同时行尸走肉一般朝着帐篷走去。 贺晨雪坐在车内,扭头看向车窗外,但她的双眼只能看到凡君一大致的轮廓——也许从她出生那一刻开始,她的那双眼睛就注定了她一辈子的命运是模糊的。 直到中午,万清泉才重新返回道观大殿,身边还跟着神情变得有些呆滞的司空砚,刑术看到司空砚那副模样,立即上前问:“你把他怎么了?” 万清泉扭头看了司空砚一眼,冷冷道:“我没给对他怎么,他只是被他爸说服了,现在,他成为了我们当中的一员,你应该知道,我们中国人最注重的就是孝道。” 说完,万清泉冲着刑术诡异地一笑。 刑术看着司空砚那双无神的双眼,无法想象司空砚的父亲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但不难推测出,司空砚的父亲早就被刘苞谷、万清泉等人洗脑,成为了他们的傀儡教徒。 “你们俩好好聊聊吧,尽快给我一个结果,因为时间来不及了。”万清泉扔下这句话之后,再次转身离去。 刑术重新落座,看着不发一语的司空砚,问:“发生了什么?” 司空砚木讷道:“我爸把煤矿全都交给了我,他自己要留在这里成佛……” 刑术一愣:“你爸已经被他们洗脑了。” “我不孝。”司空砚眼眶中滴落泪水,“我完全不知道我爸已经得了肝癌。” 司空砚说出这句话来之后,刑术立即明白了,为何司空砚的父亲会被洗脑?原因很简单,他想活,但现代医学对付不了癌症,于是万清泉就和刘苞谷以治病的名义诱骗了司空砚的父亲。 换个角度来说,对于一个有钱又极其怕死的人来说,他们甚至不用给司空砚的父亲洗脑,就能轻松控制他。 刑术道:“癌症是治不好的。” 司空砚抬眼看着刑术:“我爸的气色好多了!” 这句话从司空砚口中说出之后,刑术脑子中就冒出了两个字——完了。 刑术愣了好几秒之后,忽然笑了:“是吗?那太好了,恭喜了。” 司空砚听刑术这么一说,也笑了:“谢谢。” 刑术知道,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无论自己怎么去解释,司空砚都听不进去的,首先他是个孝子,单从这个角度出发,就算他父亲没有得癌症,他也会对父亲的话千依百顺,不过从这件事中,刑术得到的最有用的线索便是,万清泉希望得到的是司空砚家的煤矿。 看来,找到奇门的下一个线索就在内蒙古,或者,奇门就在内蒙古。 刑术让自己尽力冷静下来,思考着接下来自己应该要做什么,首先他必须要让万清泉相信他,哪怕是让万清泉相信自己是被迫合作也好,总之,必须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否则,万清泉和唐思蓉就算带自己前往内蒙古,也会对自己保留过多。 “刑哥,你就当帮我忙,救救我爸。”司空砚又开口了,语气中全是哀求,“只要你点头,他们就能治好我爸,真的。” 刑术思索了一阵,问:“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和他们合作,他们就愿意治好你爸的肝癌?” 司空砚使劲点了点头,刑术没有任何反应,虽然他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就等着这样的机会,因为他如果直接答应与万清泉合作,万清泉和唐思蓉会认为他是在玩手段,如果是被要挟,被迫合作,对方也会认为自己有刑术的把柄在手。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还差一个环节,还差一个他挣扎,纠结的环节。万清泉和唐思蓉了解自己的性格,自己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被要挟的人,所以,他还需要一场戏,关键是,这场戏怎么开始,又怎么结束,只要演好这个重要的环节,送一个不是把柄的把柄给对方,让对方自以为控制住了自己,那么接下来,自己才可以找到合适的时机反转局面。 刑术没想到的是,机会很快就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窑洞监牢内,马菲已经打开了监牢门走了出去,站在唐思蓉的牢门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在里面那个时不时还在咳嗽,似乎离死不远的老太太。 “你真的是唐思蓉?”马菲皱眉问。 在其身后窑洞牢房中的佘采香抓住栏杆,低声喊道:“你先放我出来呀,你既然有办法出来,为什么到现在才开门!?” 马菲头也不回地说:“只要不是太复杂的锁,一般情况下我都能打开,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但如果不是在这种环境下,你怎么可能把你被库斯科公司要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佘采香怒道:“姓马的,你算计我!” “彼此吧。”马菲冷冷道,“你也算计了我们。” 唐思蓉慢慢起身,走到栏杆跟前,看着马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就是唐思蓉,在外面还有一个人叫唐思蓉,但那是我的女儿唐倩柔,她太像我年轻的时候了。” 马菲明白了什么:“你女人冒充你,成了这个邪教的头目,谎称自己永远不老,以此来欺骗那些愚蠢的教徒,因为你们母女太像了,她完全可以用当年你的资料和照片来混淆视听。” 唐思蓉慢慢道:“自作孽不可活,这都是我自找的,我老来得女,但女人唐倩柔的性格与我完全不同,一心只想找到奇门……” 马菲打断唐思蓉的话:“你就不想找到吗?” 唐思蓉看着马菲,迟疑了下道:“对,我也想找到奇门,很想,每天想的最多的事,就是奇门是什么,奇门在哪儿,我又如何去找到,因此我一直在研究刑仁举当年留下来的线索,那是我母亲找到又留给我的,她没有找到,希望我能完成她的心愿,但我没想到,我的所作所为,让我的女儿变得比我还要疯狂……” 唐思蓉对唐倩柔的影响可以说是恐怖的,从唐倩柔开始识字的那天起,她最先学会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逐货师”和“奇门”这五个字,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唐倩柔变成了与自己母亲同样疯狂的逐货师。 “我不得不承认,倩柔比我和她父亲更适合当一个逐货师,是她发现了刑仁举留下的线索直指内蒙古,我们一家三口立即出发,前往线索所在的地方,却发现按照指示所在的位置一片牧场,周围没有任何遮掩,如果我们在那里动土,直接就会被人发现。”唐思蓉的声音很是低沉,“当时我们一家三口都疯了一般的去想办法,甚至打算买下那块牧场,那个时候我冷静下来,思考着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下去,但倩柔和她爸却根本不打算放弃,为了敛财,他们父女俩决定成立一个所谓的教派……” 马菲皱眉道:“从那时候开始,你的丈夫和你的女儿就成立了邪教?你丈夫到底是谁?” 唐思蓉苦笑道:“他也是九子之一。” 佘采香急了:“到底是谁呀?都这个时候了,别卖关子了!” 唐思蓉道:“万清泉。” 马菲大惊:“万清泉不是死了吗?” 唐思蓉摇头:“他很多年前就找好了替身,让那个替身一直代替自己住在河南,因为久而久之,大家都会认为那个替身就是他,等到有一天替身死了,大家都会认为万清泉已经死了,再不会怀疑什么,更不会知道他还活着,他便可以放开手脚去寻找奇门。” 佘采香听得目瞪口呆:“这人的心思也太重了吧?” 唐思蓉突然间一把抓住栏杆,吓得马菲后退了一步。 唐思蓉直勾勾地盯着马菲,压低声音,情绪十分激动:“必须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再杀人了,他们杀了很多人,还做铁衣佛,他们已经疯了,彻底疯了,放我出去!求求你了!放我出去!” 马菲看着唐思蓉披头散发的模样,却是冷静地问:“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唐思蓉道:“因为我不想看他们越陷越深,我试着阻止他们,我甚至打算去报警……” 马菲却是摇头:“不,你不是。” 唐思蓉明显愣了,后方的佘采香也略有些吃惊。 马菲道:“你们是产生了分歧,也许你的确觉得他们所做的事情有些残忍,但我并不相信你会真的去出手制止他们,你先前也说了,你也非常想找到奇门,所以,我并不认为他们囚禁你,仅仅只是因为你要制止他们。” 唐思蓉拼命摇晃着栏杆:“我是!我真的是!你要相信我!你看着我,你看我像是撒谎吗?” “像!”马菲坚定道,唐思蓉再次一愣,马菲又问,“我问你,你知道库斯科公司吗?” 唐思蓉摇头,马菲却是笑了:“你又撒谎。” 佘采香不解地问:“喂,你怎么知道她撒谎?” 马菲道:“没有逐货师不对奇门疯狂的,她是九子之一,更不会例外,她一开始承认,随后又否认,将自己扮演成一个大发善心的受害者。” 这次轮到佘采香抓着栏杆了:“那你至少先把我放出来吧?快点呀,万一等下他们来人了怎么办?” 马菲摇头:“我暂时不能放你,因为我也不相信你。” 佘采香一脚踹在栏杆上,气鼓鼓地坐下了。 马菲回头看着她:“别忘了,你一开始就出卖了我们,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库斯科公司是蔡拿云创立的……”此时,唐思蓉终于开口了,马菲转身看着她,佘采香也起身来,站在铁栏前紧盯着唐思蓉。 马菲道:“继续说。” 唐思蓉慢慢瘫坐在地上:“应该说,库斯科公司是我、蔡拿云、万清泉三个人创立的。” 马菲皱眉:“你们三个人?当年《九子图》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要陷害连九棋?” “那只是为了控制连九棋所想出来的唯一办法,原本一开始,我们是打算拉郑苍穹入伙的,可多次试探,发现郑苍穹根本没有任何兴趣,我们只能将目标转向他的徒弟连九棋,那个天才逐货师。”唐思蓉声音很低,似乎充满了愧疚,“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只要郑苍穹愿意加入,就能达到事倍功倍的效果,他如果不愿意,只能让他徒弟加入,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太狠了,特别是蔡拿云!” 说到这,唐思蓉再次握紧了栏杆,嘴唇颤抖了,好半天才压低了声音,对马菲说:“你知道佛山雀叶素心是怎么死的吗?” 马菲微微皱眉,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在她没有开口说出来之后,在她后方的佘采香抢先道:“你该不会想说,叶素心是她老公蔡拿云杀死的吧?” 唐思蓉缓慢地点头:“对,是他杀的,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就为了陷害连九棋的计划能够完美实施!” 马菲和佘采香闻言大惊,没想到事情的残酷程度远超出她们的预料。 隔壁老王 第三十六章:屈服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真相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窑洞监牢外传来。 马菲闻声退后了一步,在她左侧监牢中的佘采香立即看向洞口,而右侧的唐思蓉则转身躲进监牢深处,藏在黑暗之中,看样子是很害怕来者。 因为在洞穴外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先前深恶痛绝的女儿唐倩柔。 唐倩柔随后走进,已经卸下那身古怪斗篷的她,穿着一身很平常的休闲套装,不过马菲依然能从唐倩柔的脸上看到厚重的妆容——从唐思蓉的年龄上来算,她女儿唐倩柔根本不可能太年轻,至少也应该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躲在监牢黑暗中的唐思蓉不敢露面,只得蜷缩在那里,半眯着眼睛看向外面。 唐倩柔打开外面那扇牢门,走进来的那一刻,马菲快速打量了她的全身,目光又投向她的身后,谁知道,接下来唐倩柔却做了一个宁人非常不解的事——她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直接扔给在佘采香。 佘采香抬手抓住钥匙,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唐倩柔,听到她说:“出来吧,你们是客人,不应该被关在这里,这也不是我的待客之道,我只是想借我妈的嘴告诉你们想知道的真相。” 马菲皱眉,刚想说什么,唐倩柔又道:“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帮手,这里的教众也不过是些行尸走肉罢了,你不用太紧张,再说了,我不打算和你们产生直接冲突,那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马菲对唐倩柔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她在猜测此时唐倩柔的这种行为是不是“示弱”,而这种“示弱”又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此时的佘采香正拿着那串钥匙挨个试着,尝试着将牢门打开,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唐倩柔突然变卦,将钥匙给收回去。 突然间,唐倩柔毫无征兆地笑了,笑得那么温柔,与先前彷若两人。 马菲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担心她会先发制人。 面带微笑的唐倩柔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一切,那就不用我再多费口舌了。” 马菲问:“你想做什么?” 唐倩柔道:“简而言之,我需要刑术的帮助,没有他,我的计划无法实行下去,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他和他父亲连九棋了。” 依然在尝试开锁的佘采香闻言一愣,抬眼看着唐倩柔——什么?连九棋是刑术的父亲? 马菲立即回答:“这种事你得问他。” 唐倩柔道:“他就在这里,而且正在考虑之中,因为我手中已经有了筹码,不过还不够,我想两位也帮帮我,当然,我不会让你们白帮忙,只要你们帮我找到奇门,里边的东西我分两位百分之一。” 马菲只是冷笑了一声,唐倩柔笑道:“怎么?嫌少?那可是奇门,百分之一已经很多了,里边可都是无价之宝。” 在马菲还未说话时,佘采香立即道:“我不要什么无价之宝,我只要承建,你先放了承建!” 唐倩柔扭头看向佘采香:“你应该知道承建是我们的人吧?” 佘采香一愣,陷入了沉默当中,虽然先前马菲和唐思蓉已经为她做了详细的分析,但那些分析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在爱情跟前,承建到底是不是库斯科公司的人,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尽快与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 唐倩柔走向牢门,隔着栏杆看着佘采香:“你现在应该明白,什么叫难以置身事外了吧?可能我这样说有点残忍,但事实的确如此,你现在的状态和当年的刑术应该是一样的,都是那么的不顾一切。当年你给刑术下套,而现在,是承建按照我们的命令,给你下套……这一套大餐,还合你的胃口吗?” 佘采香傻了,彻底傻了,唐倩柔的这番话仿佛在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报复,似乎库斯科公司在为当年的刑术讨个公道。 “只要……”佘采香直视着唐倩柔,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似乎让自己的心跳的速度降下来,“只要你让我们在一起,我做什么都可以。” 唐倩柔又笑了:“你是飞蛾吗?明知道那是火,你还扑上去?” 佘采香冲到栏杆前:“他是不是你们的人对我来说不重要,完全不重要!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只想和他在一起!” 马菲看着佘采香这幅模样,突然间觉得唐倩柔这批库斯科公司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可怕,他们太善于找出你的感情弱点,再加以利用,让你心甘情愿被利用。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凡孟没有任何区别。 “我再告诉你一个真相吧,承建是我们花钱雇来的鸭子,也就是俗称的男公关,你应该明白什么意思吧?所以,他很明白女人在想什么,很会逗女人开心。”唐倩柔突然间伸手,穿过栏杆抓住佘采香的手腕,“他就是一个活在女人堆里的工具,我们选他,就是为了来对付你这种女人的,你现在还爱他吗?” 此时的佘采香浑身上下一片冰冷,唯一剩下的力气都用来支撑自己不会跌倒在一起,根本无力挣脱唐倩柔。 佘采香声音低沉:“我……说了,只要能让我见到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会的。”唐倩柔松开佘采香的手,转身来看着马菲,“她已经屈服了,你呢?” 马菲摇头:“我说了,刑术是否合作,你应该问他,不要问我。” 唐倩柔走到马菲跟前:“从你第一次试图接近我们,我们就知道,你是警察,为什么没动你?因为我们的计划里就缺少一个你这样的人,没有你,刑术不会这么顺利被拖进局中来。” 马菲淡淡道:“刑术很聪明,就算当时不知道,他迟早也会知道真相是这样的,所以,我不用掩饰,我没有任何把柄在你们手中。” “是吗?你不想恢复身份吗?还是说,你现在很迷恋自己这个国际大盗的身份,想一辈子都背着国际刑警的通缉令?”唐倩柔微笑道,“就算你不答应,那也没关系。” 唐倩柔转身看向佘采香:“喂,如果马菲小姐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你就没办法见到承建,说服她的任务,我交给你了。” 唐倩柔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当然了,如果你无法说服她,你可以杀了她。” “等等!”马菲叫停了唐倩柔,“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马菲!”监牢中的佘采香急切地喊道,“马菲,算我求你了,合作吧,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想找到奇门而已,你想想,只要他们找到奇门,他们也不会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是好事呀,好事!” 马菲根本没有去看佘采香,她很清楚,如今的佘采香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对她来说,承建就是毒品,已经让她彻底上瘾的毒品。 唐倩柔转身:“怎么?你愿意合作了?” 马菲迟疑了一下:“我是否合作,不取决于我,只要刑术同意……” 唐倩柔忽然笑了,笑得很夸张:“女人呐,这就是女人,马菲,你喜欢上刑术了吧?别否认,如果不是喜欢上刑术,你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马菲没说任何话,只是站在那,看着唐倩柔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临近中午,库尔伯特大草原已经被炙热的阳光所覆盖,羊群浩浩荡荡地被骑着马,带着牧羊犬的牧羊人赶着,从贺晨雪所坐的越野车跟前百米处经过,就像是天空中的云朵漂浮在草原之上。 陈三被贺晨雪的两名保镖夹在后座上,时不时开口告诉一下凡君一前进的方向。 很快,越野车在一处山包前停下,陈三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开车的凡君一问:“是这里吗?” 陈三点头:“应该是。” 刚说完,一名保镖直接用手肘顶住了他的脖子,凡君一冷冷道:“是就是,没有应该。” 保镖松开手肘后,陈三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点头道:“是这里。” “海涛、海波,你们先带他下去。”凡君一说完,等着两名保镖带着陈三下车关好车门后,这才对旁边的贺晨雪说,“贺小姐,到了,这里就是当年牧民救起连九棋的地方。” 贺晨雪不发一语,只是看着前方,实际上她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 凡君一等了许久,又问:“贺小姐?” 贺晨雪微微侧头:“去四川的人,又传回消息了吗?” 凡君一道:“青莲镇那边去了很多警察,具体消息未知,但是没有刑术他们的消息,也没有人发现那个人。” 贺晨雪皱眉:“那个人?哪个人?” 凡君一迟疑了一下:“凡……凡孟。” 贺晨雪直视着他的双眼:“是真的没发现,还是你隐瞒了?” 凡君一立即道:“真的没发现,不过倒是发现了郑苍穹和连九棋。” 贺晨雪道:“那就好,至少没丢了最后的线索。” 凡君一只是默默点头,等待着贺晨雪的下一步指令。 贺晨雪思索了一会儿:“库斯科公司最终目的也应该是奇门,刑仁举又将奇门下一步线索藏在了西南铁唐家,如果你是西南铁唐家的人,你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吗?” 凡君一摇头:“我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留下的线索。” 贺晨雪道:“那么,我们站在刑仁举的角度来想,他既然是为了掩饰线索,那么为什么要将线索那么明显地放在西南铁唐家?这不是矛盾的吗?” 凡君一思索了一会儿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刑仁举很清楚,即便是西南铁唐家的人能顺着线索找到下一个地点,但也做不了什么。” 贺晨雪道:“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库斯科公司势力这么大,消息这么灵通,西南铁唐家掌握着奇门线索的消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为什么库斯科公司没有去找西南铁唐家?” 凡君一先是摇头,后来恍然大悟:“您是说,西南铁唐家与库斯科公司有某种联系?” 贺晨雪道:“我看,不止有联系这么简单。” 凡君一想了想道:“九子之一的唐思蓉是西南铁唐家的人,当年《九子图》和连九棋的事情也与九子有直接关系,算上库斯科公司崛起的时间,以及九子当中还有西南铁唐家后人的缘故,足以得出,库斯科公司的背后也许就是九子当中的某些人?” “对,应该是这样,另外,综合我们这段时间从各方面得出的线索,加上四川传回的那些消息,以及那个叫刘苞谷的煤老板的背景,线索中频繁提到了内蒙古,所以,我大胆的推测,奇门的下一步线索应该与内蒙古有关系。”贺晨雪托着下巴分析着,“你想,当年西南铁唐家就已经拿到线索,如果奇门下个线索所在位置是在深山老林之中,他们要行动,就很方便……” 凡君一点头道:“的确,反过来想,如果是在一马平川的内蒙古,没有合理掩饰的前提下,就很容易暴露。” 贺晨雪看着凡君一:“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需要刘苞谷的原因。” 凡君一明白了贺晨雪话中的意思:“刘苞谷有煤矿,煤矿就是最好的掩饰,原来是这样。” 贺晨雪道:“所以,这次我们花钱买消息,是物超所值。” 凡君一立即问:“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贺晨雪道:“去大庆等着!” 凡君一重新发动汽车:“那陈三怎么办?” “当然是放了他,”贺晨雪淡淡道,“我们是找他帮忙,问他消息,并不是要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不能坏了规矩。” 凡君一打开车窗,朝着外面等待中的两名保镖点了点头,保镖立即松开了陈三,示意他往回走。 陈三迟疑了一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等陈三走远,海涛和海波两人这才上车。 上车之后,凡君一刚将车起步,贺晨雪又冷冷道:“你最好冷静点,不要太兴奋,不管怎样,我的最终目标是凡孟。” 凡君一下意识减慢车速,“嗯”了一声后,这才重新踩下油门。 越野车在草原上远去,远处的陈三站在那一直看着,不明白这些人的来路,更不清楚陈泰东要查的那个获救的人,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刚刚从激流漩涡之中逃出来,现在唯一该做的便是置身事外。 …… 地下道观大殿之中,八个人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当唐倩柔将马菲、佘采香和唐思蓉带来之时,刑术已经从马菲和佘采香眼中看出了妥协,也很快知道了谁才是唐思蓉,不过唐倩柔并没有急于询问刑术最终的答案。 许久过去,万清泉又将坐在轮椅上昏睡的陈泰东推了过来,挨着唐倩柔坐下,也换了一身中山服的他,笑吟吟地看着在座的众人,仿佛眼前坐着的是多年后终于团聚的亲人。 坐在最右侧角落中的司空砚,显得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他等待着刑术的最终答复,在他看来,只要刑术答应了唐倩柔和万清泉的要求,他父亲的肝癌便有希望被这两个“神仙”治愈。 刑术不打算说服司空砚,就如同他不会再谴责万清泉和唐倩柔的所作所为一样,因为那样做,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只知道,当佘采香和马菲、陈泰东都被带到这个房间里来的时候,万清泉肯定会认为自己的筹码已经够了,足够要挟刑术合作。 而对刑术来说,这恰恰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他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幕。 “你想好了没有?”唐倩柔抬手看表,“时间不等人,如果你愿意,我们还需要很多时间来商量后续的事情。” 刑术看着唐倩柔,却是问:“这个小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至少得先搞明白这件事,这算是相互信任的开始吧。” 万清泉接话道:“你这么聪明,加上你去过天地府这些地方,应该知道这些都与铸铁仙有关。” 刑术想了想道:“你是指,这座小镇里面四处都是机关,包括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当然,我很清楚之前他们是中毒了,但为什么我没有?” 唐倩柔道:“你是不是在那之前喝过咖啡?” 刑术寻思了下,点了点头:“对,喝过。” 万清泉解释道:“唯一能避开这种毒的,就是咖啡,至于具体的原理是什么,我们也搞不清楚,总之是不能喝酒,酒会加重毒素,让人产生更可怕的幻觉。” 说着,万清泉看向了司空砚:“他就是喝了酒,才产生了严重的幻觉,从而让我们原本的计划偏离了方向。” 刑术皱眉:“你们原本的计划是想做什么?杀了我们?” 万清泉和唐倩柔都笑了,笑罢之后,唐倩柔摇头道:“如果你或者你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死了,我们的计划都无法继续,所以,我必须保证你们百分之百存活,顶多是产生一些古怪的幻觉,刑术,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修建这座小镇,为什么要拿你们试毒,以及原本引你们来的计划是什么,你就必须答应与我们合作。” 刑术摇头:“就算我答应,你们也不会信任我,就如同我无论如何不信任你们一样。” “合作的伙伴不一定非要永远互相信任,有时候信任也是建立在利益至上,在有相同利益的前提下,就必须达成短暂的信任,你是聪明人,而我们需要你的聪明,我们有奇门的线索,而你也想找到奇门,这就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利益。”万清泉看着刑术一字字道,“另外,我手里有足够的筹码,能够让你说服自己与我们合作。” 说着,万清泉扫了一眼佘采香和司空砚,司空砚为了愚孝不得不相信所谓乱神怪力能治疗癌症这种谬论,而佘采香则是迫切地想见到承建,如果刑术不点头,他们的希望都会落空。 最关键的是,刑术本身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就是善良。 这与当初凡孟对付刑术所用的卑劣招数一模一样——情感要挟。 “另外,如果你选择与我们合作。”唐倩柔说到这顿了顿,看了一眼万清泉,“我们还可以告诉你一个,你最想知道的秘密。” 刑术疑惑地问:“什么秘密?” “现在不能说。”唐倩柔说着,用略带深意的眼神看了下万清泉,接着道,“你带着我们顺利找到那个地点,并平安进入之后,我才会告诉你,现在,你应该回答我,你到底愿不愿意合作?” 隔壁老王 第三十七章:下一个线索 刑术很清楚,他不能再拖了,眼下比如给唐倩柔一个准确的答复,虽说发生的一连贯事情,的确是按照自己所设想的方向前进,但他依然觉得其中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他得知所有真相的过程简直太顺利了。 从表面上来看,是唐倩柔这批库斯科公司的人在多年前就已经布局,网住了所有人,并且在合适的机会将刑术拖进局中,代替他们找寻奇门的线索。 可在这个局中,有两个最大的漏洞——第一,按照唐倩柔的说法,他们的目的是利用刑术来寻找,但在他们布局的时候,刑术还是个毛头小子,他们凭什么知道多年后的刑术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逐货师?难道他们会未卜先知? 第二,刑术是从那双千年乌香筷才因此介入这件事,换言之,他是从刑仁举最后留下的线索开始倒着往回寻找,不过库斯科公司已经抢先几十年就拿到了关键性线索,在此基础上,刑术之前寻找的所有线索,都变得无关紧要,那么,为什么还需要刑术呢? 当然,唐倩柔并没有向告诉马菲那样,直接告诉刑术,他们不仅需要刑术,还需要连九棋,刑术如今也并不知道连九棋就是自己的父亲,所以,在这件事上,相对来说看得罪透彻的就应该是马菲。 马菲此时心里断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要沿着之后的线索继续寻找,绝对不能绕过的一个人就是连九棋,库斯科公司需要刑术,也许是因为只有控制了刑术,才有可能让连九棋就范,而连九棋回到中国的真正目的,就是想一劳永逸解决这些事情,好让刑术永久置身事外。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连九棋已经失败了。 马菲看着刑术,微微点头,刑术明白马菲的意思,转向唐倩柔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 唐倩柔笑道:“当然,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答应。” 刑术寻思了一下,看了一眼佘采香,又道:“放了承建,不要再管佘采香的事情reads;。” 唐倩柔立即道:“没问题,我会安排承建尽快来中国,最快明天晚上就能到。” 佘采香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刑术,刑术避开了她的眼神,不过坐在刑术身边的马菲完全能够感受到刑术心中细微的颤动。 “第二,不要再拖任何无关者进入这件事当中。”刑术直视着唐倩柔,等对方点头之后,又道,“第三,把凡孟交给警察。” 唐倩柔立即摇头:“我可以把他交给你,亦或者是铸玉会,但绝对不可能交给警察,你应该知道规矩。” 刑术道:“好,你把他交给我。” 唐倩柔笑了:“当然,这是小事,没问题,找到奇门之后,我可以让你任选十件东西。” 刑术摇头道:“我不需要奇门里的任何东西,我想找到奇门,只是想知道奇门到底是什么,路边有什么,逐货师其实寻找的不是奇货,而是揭开谜底,你们早就已经利欲熏心,淡忘了逐货师的本质是什么。” 唐倩柔皱眉:“刑术,你的要求提完了吗?” 刑术默默点头,虽然他还有其他的要求,但知道那些要求提出来唐倩柔也不会答应,即便答应,那也只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唐倩柔环视了众人一眼,分别看了看佘采香和司空砚:“你们两个,可以离开这里去偏房了,接下来的事情与你们再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们要留在这里,我也欢迎。” 司空砚立即起身,朝着偏房走去,但走了几步,看到佘采香只是起身来,并没有急于离开。 司空砚驻足等在那,看着佘采香走向刑术,站在刑术的旁边,低声道:“刑术,谢谢你,谢谢你的成全……” 刑术抬手示意佘采香不要再继续说下去:“我这不是成全你,你别误会,我们俩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不是在北京遇到你,我早就把你给忘了,我并不是因为你才这样做,如果换成其他人,我也会帮忙的,再见。” 刑术说完“再见”的时候,佘采香勉强笑了下,转身快速离开,就如同她走到偏房就能看到自己心爱的承建一样。 大殿之中还剩下六个人,毫无疑问,这六个人都是会参与接下来的行动,刑术努力让自己从佘采香所带给他的阴影中走出来,全神贯注记住唐倩柔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 “这个小镇是我们花了多年的事件按照一份地图模拟出来的。”唐倩柔说完,起身来从神侃下方的暗格之中拿出了一个卷轴,然后将其中那份地图拉出。 地图拉出来的那一刻,刑术就闻到卷轴皮纸之中有一股很重的药味。 刑术又闻了闻道:“三界草?” 万清泉道:“对,是三界草,只能用这种草熬制出适合这种皮纸的防腐药水。” 马菲看了一眼依然在昏睡中的陈泰东,也凑上前看,同时问:“三界草是什么?” 刑术解释道:“一种传说中不存在于人世间的植物,长在有阴光的地底,绝对不能见日光,具有相当恐怖的腐蚀能力,采摘的时候必须戴着四灵仁兽皮所制手套,否则的话,空手触碰,皮肉会在瞬间腐化reads;。” “麒麟?”马菲很诧异,“真的有麒麟?” 万清泉冷冷道:“按照古代对麒麟的多种描述,一般指的就是现在的长颈鹿和犀牛,但从殷墟甲骨文中出土的记载来判断,应该就是犀牛。” 从最早记载的史料来看,所谓的麒麟生活在黄河中下流区域,由于后来的气候变化,麒麟开始逐渐南迁,当时的中原一带麒麟变得无比罕见。到了春秋末期,鲁国曾狩猎过一头麒麟,但当时的人们完全不知道其为何物,在《左传》中的记载只有两个字“麟也”。 这种被称为麒麟的动物,后来人们判断出应该就是印度犀牛。 马菲点头:“原来是犀牛,也就是说,这份地图也是犀牛皮所制?” 唐倩柔摇头:“不,按照地图后面的那一行字,这份地图是四灵皮,也就是中国传说中的四种瑞兽的皮合成的,当然,我们只能够判断出其中有大量的犀牛皮,至于其他三种皮是什么,因为这地图太珍贵的关系,无法做进一步的研究,担心损坏。” 刑术听完立即问:“这份地图就是刑仁举留下来的线索吗?” 刑术问完,唐倩柔和万清泉对视一眼,两人都显得非常得意,这让刑术和马菲十分疑惑,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中的唐思蓉终于开口道:“不,这份地图是我们顺着刑仁举留下的线索找到的。” 闻言,刑术猛地想起了什么,他看着唐倩柔和万清泉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马菲见他那副模样,过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们已经解开了刑仁举留下的线索,去了内蒙古,通过煤矿又找到了这份地图!?” 唐倩柔道:“对,那些事我们都已经做完了,现在我们放出去的一切关于内蒙古的消息,都只是欲盖弥彰。” 刑术点头,重新落座:“你很清楚刑仁举会留下线索直指西南铁唐家,而行当内大家都知道西南铁唐家在青莲镇,所以都会去外面那个青莲镇找,而当年你们将刘苞谷培养成一个煤矿老板,一个暴发户,除了要利用他的矿井之外,还要利用他当年的故事,引我去刘苞谷的别墅当中,即便是当时司空砚不在那里,即便是我没有偶遇到刘先贵,我也会从其他渠道知道刘苞谷的故事,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最终来到这里……” 唐倩柔笑道:“没错。” 刑术又道:“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没有去掩饰刘苞谷的身份和背影,就是希望让人查出来刑仁举留在四川的线索指向的是内蒙古,但实际上你们已经从内蒙古找出了那个线索,但其他人不知道,这样一来,就会误导其他人将注意力放在内蒙古范围内。” 万清泉靠着椅背道:“天下要找奇门的人太多了,除了误导和避开他们之外,没有其他最为妥当的办法,如果采取强硬的手段,最终吃亏的是我们。” 刑术看着万清泉道:“佩服,连我都没有想到,你们走了这么好的一步暗棋,我好奇的是,你们是在内蒙古的什么地方找到的这份地图?” “一个很小的地宫。”唐倩柔说着,从旁边的包内拿出了一叠照片来放在桌上,“如果没有明确的线索,谁也想不到在那片牧场下面,还藏着这么小的一个地宫,总共面积不超过一百平米,进出只有一条通道,最重要的是,里边没有机关,除了这份地图之外,什么都没有reads;。” 刑术皱眉看着那些照片,从照片上看,那个地宫的入口已经被封死了,是库斯科公司利用机器直接破开的,整个地宫中空荡荡的一片,除了一些石床、石桌之外,就是一个较大的马厩。 万清泉指着照片道:“虽说是地宫,但这里与陵墓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们对此地的称呼,里边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判断年代的东西,只能猜测这里大概是个临时歇脚的驿站。” “驿站?在草原上能有这种驿站,也至少也应该是元朝后的事情,但史书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地下驿站的记载。”刑术说完在心中盘算了下,“铸铁仙活跃的时期在唐朝,最多活到后唐时期,后唐灭亡也是与契丹有关系,我虽然知道铸铁仙一直有继任者,但不明白的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而且后唐距元朝几百年,那个草原上的驿站不应该是铸铁仙的后代或者继任者修建的吧?” 唐倩柔淡淡道:“那个驿站是怎么来的,又有什么故事,我不想知道,我要的只是其中的线索。” 刑术听唐倩柔这么一说,又立即翻看了一遍照片,再问:“你们进去的时候,只发现了一个进出口,而且是封死的对吗?” 唐倩柔点头:“对,怎么了?” 刑术又问:“真的没有其他入口?入口是用什么封死的?” 万清泉回答:“是用石块封死的,我们不敢采取爆破,只能用小型机械慢慢凿开。” 刑术听完摇头:“不对,这个驿站要不有其他的进出口,要不就是你们找错了地方。” 在座众人都是一惊,唐倩柔立即问:“怎么说?” 刑术指着照片道:“很简单,既然是刑仁举留下的线索,那么这份地图必定是他放进去的对吧?他为什么要放在这里不得而知,最大的问题是,他是怎么进去的?就算他进去之前,驿站门没有被碎石封死,等他进去放好地图,再出来,凭他一己之力,如何在草原上找来那么多石头封死大门,还将外面的坑洞填好?不要说他一个人,就算是十来个人要在草原上做这件事,在那个年代,都不容易。” 唐倩柔和万清泉陷入了沉默当中,两人随即又对视一眼,都开始认真地回忆多年前在找到那个驿站发生的一切。 马菲看着刑术的同时,偷看着他们,忽然间也明白了刑术说出这番话来,除了怀疑他们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知道刑仁举当年留在西南铁唐家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马菲想到这,干脆问:“当年刑仁举留下来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万清泉刚要开口的时候,唐倩柔立即道:“他当年留下的线索,所指的就是内蒙古的那片牧场,有明确的山地标示,还写清楚了在什么月份,什么时间,按照月亮的位置沿着某个小山头朝北的步数,我不会弄错的,肯定是这个地方。” 刑术听完想了想,问:“那具体的呢?” 唐倩柔思考了下,这才回答:“从那个像扁帽的山头朝着北面走三百五十八步,我知道刑仁举的大致模样和身高,所以找了和他高矮胖瘦差不多的人去走的那三百五十八步,同时也考虑到他是练武之人,以及当地地形的一系列关系,得出了每一步大概半米多一点的数据,按照这个数据才找到了那个地下驿站。” 刑术皱眉:“也就是说,刘苞谷的煤矿与那里还有一段距离,对吧?” “对,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也不远reads;。”唐倩柔看着刑术道,“因为离太远了,我们会被怀疑,再者,当地的煤矿都是露天矿,没有深井矿。” 马菲插嘴道:“所以,你们找上司空砚的父亲,其实也都是为了转移他人的注意力,其实司空砚只是你们用来迷惑其他人的棋子?” 万清泉点头:“没错,必须小心谨慎。” 刑术在心中将唐倩柔的话又纪录了一遍,这才问:“那么,地图上所指的地方是哪儿?为什么你们要在这里模拟建设出一个小镇来?是因为线索所指的地方也有一个相同的小镇吗?” 唐倩柔点点头,指着地图道:“刑术,你是不是也看不懂这幅地图上记录的地点到底在何处?” 刑术点头,其实地图展开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完全看不懂这个地图指的地点在何处?这地图所描绘的地方很小,就如同是给你一个中国某个偏远小镇的地方,在不给你提示,不留下任何文字的前提下,除非碰巧,否则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地图所指的小镇到底叫什么,又在什么位置。 万清泉指着地图道:“这上面所指的地方俗称黄金之地,你知道是哪儿吗?” 刑术皱眉摇头:“不知道,俗称黄金之地的,不要说在全世界,就在中国就有很多,到底在哪儿?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是那里的?” “卫星。”唐倩柔看着地图说出了这两个字,“为了找到这个地方,我们用了很多钱,花了五年的时间,买下了美国和西班牙两家公司陆续拍下的卫星图,最终才勉强拼凑出了一个地点,这个地方在蒙古语中被称为金山,也有黄金之地的意思。” 刑术一愣,脱口而出:“阿尔泰地区?” 马菲立即问:“阿尔泰?指的是那个山脉吗?” 万清泉道:“对,阿尔泰山脉,这座山脉跨越中国、外蒙古、俄罗斯和哈萨克的部分领土,情况很复杂,一路过去,绵延两千多千米,面积太大。” 唐倩柔接着道:“最重要的是,时间快到了,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机会,我们必须得再等一年。” 刑术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已经派人去过了?” “对,我们派出了两支非常专业的勘察队。”万清泉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脸色显得很是难看,“第一支是前年派出去的,进山之后的第三天就失去了连续,第二支我们又准备了半年,去年夏天派去的,进山之后第四天,发现了第一支勘察队留下的营地,但人全都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马菲立即问:“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里又叫四季山,顾名思义,不管你在一年中哪个季节去,只要进入那座山的范围内,都会重新体会一遍四个季节。”万清泉拳头攥紧,“第二支勘察队进去之后,没多久便撤出来了,去了15个,活下来只有5个,其中3个重伤,没多久也死了……” 刑术听到这里明白了,唐倩柔和万清泉的言下之意是,想要再次组织一个最专业的勘察队,再次进入阿尔泰山脉的四季山,因为他们已经几乎认定,奇门就藏在四季山当中。 第三十八章:你很幸福 傅茗伟将那叠资料扔在桌子上,目光重新投向电脑的显示器,他这个举动让一旁的董国衔和陈方都不敢说话,知道傅茗伟此时此刻正处于无法抑制的愤怒当中reads;。 警方在别墅中找不到任何能直接证明这个别墅中有邪教存在的证据,留下来的那些血迹,虽然能判断出是出自不同人的,但那又能证明什么?充其量只能证明这里或许发生了凶案,但凶手是谁?被害人又是谁?动机是什么?这一切都成了谜。 虽说在地下别墅中,他们找到了那台电脑,但其中的硬盘已经被刑术拆掉,傅茗伟也猜测到应该是刑术拆除的,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刑术人在何处,更无法定位他的行踪,所以,除非找到刑术,或者天降新证据,否则,警方的调查便会停滞不前。 许久,傅茗伟终于说话了,目光依然没有离开空白的电脑屏幕:“封锁别墅,留下我们的两个人,让当地派出所的同事协助一下,直到结案之前,都不能让任何人进入这间别墅当中。” 陈方点头:“是,那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呢?” 傅茗伟看着陈方:“重头开始。” 陈方不解:“傅队,什么意思呀?” 董国衔却明白了傅茗伟的话:“傅队的意思是,我们得返回河南,从万清泉的案子开始重新调查,结合广东蔡拿云一案,做彻底的并案处理。” 陈方思考了下:“傅队,你真的就那么肯定,这几件案子有直接的关联?如果不是,那我们就等于是走进了死胡同。” 憔悴的傅茗伟搓了下脸:“我们现在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这一系列的案子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我们完全不了解他们这个行当,之前的盛丰案我已经发现,就算是我们请来的顾问,也对我们有所保留,感觉上就是现代社会法律与古文明传统的博弈。” 陈方和董国衔都只是默默点头。 傅茗伟又道:“对周围的路段进行的排查必须解除。” 董国衔立即反对:“要是解除的话,也许会漏掉最后一丝的线索。” “你也说了,是一丝线索。”傅茗伟摇头,“不管是罪犯的行为,还是警方的调查,没有人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既然有缝,那一丝的线索都会溜出去,我们除了要重头开始之外,只能祈祷刑术在现身之后,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说罢,傅茗伟又苦笑了下:“没想到,从警这么多年,我竟然会说出祈祷这种词来。” 董国衔和陈方沉默了一阵,都没有顺着傅茗伟的话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安慰,他们都知道,现在傅茗伟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线索。 …… 青莲镇另外一头的某民居内,坐在窗口的连九棋一直观察着下方,不时看到有巡逻的警察走过,但今天警察巡逻的频率已经减少了。 若不是租住了这间民居,恐怕他们早就被警察翻查了出来——傅茗伟的人在当地派出所的协助下,将整个小镇的所有旅馆、快捷酒店都详细调查了一遍,而且这是旅游淡季,来小镇的整个外来人员不超过三十六人,短短几个小时这项工作就做完了。 墨暮桥一直坐在桌边,用笔记本电脑记录着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在他认为有疑点的地方都会用红色字体标注出来,郑苍穹则在旁边帮助他回忆着,试图从回忆中找出蛛丝马迹来,以此推测出库斯科公司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是什么reads;。 “我能用一下电脑吗?”连九棋离开窗口,走到墨暮桥跟前,墨暮桥抬眼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起身站在一旁。 连九棋坐下之后,快速输入了一个网址,下载了一个执行文件,将那个文件打开的同时,解释道:“库斯科公司的网站根本找不到,不是公开域名,而且网站有两个入口,第一个是交易和委托入口,也就是谈生意的地方,第二个就是公司内部人员所使用的。” 墨暮桥在旁边泡着速溶咖啡:“也就是说,你现在登录的是库斯科公司的员工网站?” 连九棋回头看了一眼他,然后敲下回车键:“对。” 一旁的郑苍穹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了一行英文字母,立即问:“这是什么意思?” 连九棋深吸一口气:“和预料中一样,我已经无法登录了。” 郑苍穹道:“看样子,从库斯科公司的角度来说,你的价值已经快到头了?” 还没等连九棋说话,墨暮桥转身道:“不,他如果利用价值已经到头了,就不会让他返回中国,说不定他早就被抛尸大海了,所以,库斯科公司只是不想让他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郑苍穹摇了摇头:“我不是太理解网络这一块,能详细解释下吗?” 连九棋道:“暮桥的意思是,库斯科公司的人员遍布全球,要整合这部分的资源,调动人员,必须有一个保密的平台,而这个平台就是我试图登录的网站,这个网站的保密性非常强,就连美国调查局方面都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在所谓的事实上,这个网站是不成立的,所以,你在没有证据,没有事实成立的前提下,你无法用法院那里拿到对这个网站进行搜查和封锁的命令,换言之,如果我现在可以登录这个网站,那么就极有可能从蛛丝马迹之中判断出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 郑苍穹听明白了:“可是,他们一定会想到,你会利用这一点来判断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对吧?那么,他们可能会在网站上故意留下线索给你。” 连九棋摇头道:“师父,现在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没有退路了,如果我退,刑术怎么办?” 连九棋刚说完,电话突然间响起,他拿起电话,看着上面显示着“未知号码”,立即心中明白了什么,将电话开成免提之后,放在一侧,随后轻声道:“喂?” “连九棋,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明显是用过变声器的声音,但也不难听出,原声也应该是个男人。 连九棋朝着郑苍穹点了点头,示意现在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库斯科公司的幕后老板,那个谁也没有见过真面目的神秘人。 连九棋回道:“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那人干笑了两声:“我在知道电话旁边不止你一个人,虽然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我能保证郑苍穹在那里。” 连九棋略有些诧异,郑苍穹却微微摇头,示意他继续和对方说下去。 还未等连九棋回答,对方又道:“而且,我还知道,他正在思考着,说什么样的人让我露出马脚,从而判断出我的身份,哪怕是大致身份,郑苍穹,我说得对吗?” 郑苍穹在旁边淡淡回答:“你肯定是我认识的人,而且说不定你我还很熟悉reads;。” “当然,非常熟悉。”那人笑道,“但是除非我自己承认,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郑苍穹道:“我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一个很小的范围,你应该是九子之一,因为能这么熟悉我,敢如此狂妄的,只有九子的其中之一。” 那人听完,并不直接回答郑苍穹,只是道:“我知道你在想我下一步会做什么,我也毫不掩饰地告诉你们,我的下一步目标是在阿尔泰山脉的四季山,连九棋,你应该知道四季山的,那是除了金雕猎人之外,再没有人任何人征服过的区域,我话已经说完了,你们去不去,自己选。” 那人说完,电话挂断,屋内的三人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等连九棋重新拿起手机时,郑苍穹才问:“四季山是个什么地方?我完全没听说过。” 墨暮桥发现连九棋的脸色不是很好,便问:“你去过那里?” 连九棋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没去过,但是,前几年库斯科公司派出一个勘察队,说是为了探索唐朝北庭都护府在那一带留下的一些踪迹,以此来推测出当年消失在那里的一个商队,其实我知道那是借口,但因为不是我管辖的任务,我没有办法插手。” 郑苍穹立即问:“然后呢?” “然后,这个勘察队失踪了,听说是遇难了,详细情况不知道。”连九棋坐在那仔细回忆着,“后来他们又派了一支过去,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从寻宝的评估价值上来说,第一支勘察队遇难,已经是亏本了,我们会赔偿出去的抚恤金是几千万,就算找到那个失踪的商队,最多成本也是持平,按道理不是划算的买卖。” 墨暮桥点头道:“这么看来,这个地方和奇门的下一个线索有关了,也可以说,西南铁唐家百分之一百和库斯科公司有直接联系。” 郑苍穹接着道:“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唐思蓉的确是他们一伙儿的,但是,肯定不是那个幕后老板,因为这个人敢透露阿尔泰山脉这个消息,等于是告诉我们唐思蓉是他们的人,也等于是放弃了唐思蓉这颗棋子。” 连九棋听完,沉默了许久才道:“师父,他能直接联系我,告诉我地点,说明刑术那头也肯定会去,我儿子去,我也必须去。” 郑苍穹起身道:“我和暮桥陪你一起去。” 却不料连九棋却直接拒绝:“师父,我肯定不会一个人,但是,我也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不是因为我信不过你们,而是,我不想再牵连任何人进来了,当年我选择加入他们,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真相,仅此而已。” 郑苍穹道:“不行,路途遥远,情况未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再说了,我也得去帮刑术,尽我这个当师父的责任!” 连九棋见郑苍穹执意要去,竟直接跪下,郑苍穹要去搀扶,却感觉连九棋的身体重如千金铁石。 “师父,我回来,就是想知道,你当年是不是真的那么狠,是不是真的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了我,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你只是被他们骗了,只是当时的情况太复杂,所以,我不怪你了,师父,你也不欠我的。”连九棋抓住郑苍穹的双手手腕,一字字恳切道,“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刑术的养育之恩,我求了你,接下来的路,让我一个人走reads;。” 郑苍穹厉声道:“连九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想去送死吗?什么叫接下来的路一个人走?你们两父子怎么都一个脾气,都这么犟!” 墨暮桥在旁边搭腔道:“连先生,你起来吧,就算我们答应不和你一起去,我们也会去,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你师父是出于对你们的关心,也算是一种赎罪,而我呢,不仅与你师父是挚友,而且我也对这种事很感兴趣,你可以当我是多管闲事。” 墨暮桥的话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很直接地说出了郑苍穹和自己不得不去的理由。 连九棋无奈,只得缓缓起身来,摇头道:“师父,这一去可是九死一生。” “死?”郑苍穹不屑地笑道,“如果你师父那么容易死,几十年前就死了。” 说完,郑苍穹又长叹一口气:“也许那时候我死了,也就不会后来的这些事了……” 当唐倩柔、万清泉和唐思蓉领着刑术、佘采香和陈泰东来到成都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 六人坐在那辆商务车中,静静地等着,等着那架从曼谷飞来的航班落地。 佘采香充满期待地看着车窗外,不时抬手去看表。 原本他们是打算乘坐早上的航班直飞满洲里,但刑术实在不放心将佘采香一个人留在机场等待承建,他需要亲眼确认两人重聚,需要亲眼看到两人远走高飞…… 刑术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脑子中一片空白,原本他认为要浮现出的矛盾心情也并没有呈现。 几个小时后,唐倩柔手中的电话响起,唐倩柔接起电话来的同时,佘采香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知道了,你们直接出来吧,我们在停车场等你们。”唐倩柔说着,扭头看着佘采香,“你把电话交给承建,先让他说句话。” 说完,唐倩柔将电话递给佘采香,佘采香立即接过去,急切道:“承建吗?是我,我是阿香,我在停车场,对,你快出来吧,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 佘采香连说了三遍“我等你”,这三个字在刑术听来却是那么的刺耳,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对佘采香是不是还有感情,就算有,这种感情也是出于对当年的遗憾,又也许是对她现状的嫉妒。 二十分钟后,当承建和两个库斯科公司的人出现在停车场时,佘采香飞奔了上去,在距离承建还有两米的地方就飞扑了过去,随后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库斯科公司的人朝着唐倩柔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不发一语,而唐倩柔则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扭头来看着与马菲站在一起的刑术。 此时,唯独坐在车内的就是陈泰东,那个至今还不相信唐倩柔所说当年真相的老头儿。 刑术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佘采香和承建,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终于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马菲看着那两人,轻声道:“爱情这东西真奇怪,明知道可能是火坑,明知道对方一开始是在骗自己,还是会扑上去。” 刑术道:“你感觉不到吗?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今天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心愿。” “心愿?”马菲有些好奇地看着刑术,“什么心愿?让曾经你爱过的女人幸福?” 刑术摇头:“不,她的幸福是自己争取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想看一看她真正幸福时候的笑容,今天我看到了。” 马菲听完刑术的话,突然不知道怎么接着说下去,连她听了这番话都觉得心酸,更不要提说出这番话来的刑术心里是有多难受,有人强颜欢笑,有人假装坚强,但刑术却是假装释然。 “当年,我从遇到她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她从来没有对我真正的笑过,那种甜蜜幸福的笑,都是一种伪装,她没有真正的骗过我,骗我的,是我自己。”刑术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彻底平复,“其实每个人都不傻,都很清楚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爱自己,但大多数时候,大家都抱着能不断投入,最终能感动对方的念头,甚至会有那种不管怎样,对得起这份感情的念头。” 马菲看着拥吻在一起还是没分开的佘采香和承建:“感情都是赌博吧。” 刑术道:“不,赌博还有几率赢,但有些时候,你明知道不会赢,还是会下注。” 马菲迟疑了一下,说了一句最不合时宜的话:“你对贺晨雪也一样吧?其实一开始,你可能就知道,你和她没有什么结果,特别是在你第一次听到她提到凡孟的时候。” 刑术笑了:“可能吧,我忘了,我也不想去回忆,我现在最害怕的是,再见到她,因为我在佘采香这里发现,我其实还是没有走出去,我师父说过,干我这一行的,没有成家立业这么一说,当你成家的那天,你的职业生涯也到了尽头,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等着登机。” 刑术转身,绕开前方的佘采香和承建,与马菲一起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进机场候机楼,唐倩柔叫人将出于迷茫中的陈泰东带下来,也跟随着刑术两人走进。 佘采香趴在承建的肩头,看着刑术远去的背影,不由得低声说道:“对不起……” “什么?”承建看着佘采香,“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佘采香微笑着回答,目光依然没有从刑术的背影上移开:“没什么。” 承建转身,顺着佘采香的目光看去:“那个人是谁?” “一个好人。”佘采香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有些哽咽,“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见面了,他真的是个好人。” 承建站在那,忽然大声道:“谢谢你先生,谢谢!” 佘采香站在他身边,满怀期待地等着刑术转身,而刑术则是越走越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承建的呼喊。 “刑术——”佘采香朝着前方跑了几步,等着刑术驻足停住后,又喊道,“谢谢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答应我,一定!” 站在那的刑术笑了笑,并未转身,只是抬起手来挥了挥,随后继续朝着机场走去。 当年佘采香离开刑术的时候,很担心有一天会再遇到这个自己伤害过的男人,但如今,她却很期待有一天能在某个地方再次遇到他,告诉他,自己很幸福。 第三十九章:远走科布多 唐倩柔和刑术一行人等从成都飞往北京,再转去满洲里的同时,郑苍穹、连九棋和墨暮桥也离开了四川,但并未走与唐倩柔等人相同的路线,而是先回到哈尔滨简单准备,再飞往外蒙古的乌兰巴托,再经由乌兰巴托到达最终目的地科布多。 连九棋考虑过,如果他们也选择西行路线,有很高的几率会遇到库斯科公司的人,所以,为了避免产生直接冲突,他们只能采取迂回路线,再者,连九棋也需要在科布多与一个素未蒙面的朋友碰头。 “如果没有他领路,我们要进入阿尔泰山脉很困难,因为那里的情况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复杂。”连九棋解释着为何要找那个朋友的原因,“那一带本来就是多民族地区,这里又是外蒙,以我们的身份,就算是打着旅游的旗号,也是诸多不便,可库斯科公司就不一样了,他们在这里有公司,有投资,有最好的掩饰。” 靠在机场外铁丝网上的墨暮桥擦着墨镜,问:“既然是朋友,为什么是素未蒙面?” 郑苍穹隔着铁丝网看着远处一望无尽的草原,心里忽然有那么一丝丝恐惧。 “这个人是外蒙一个小部落剩下来为数不多的后代,他因故发过誓,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蒙古,连内蒙都不能去,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子孙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里,所以想方设法把他儿子送到了美国,当时他与库斯科公司达成了一个协议,希望用一批珍贵的金器来换取让儿子留在美国的机会reads;。”连九棋看着远处的那条车道,期待着那个朋友的出现,“后来他虽然如期交付了那一批金器,但金器的数量不够,还差两件,库斯科公司的人认为他违约,决定不履行承诺,是我帮了他,但那时候我和他只是通过电话。” 墨暮桥点头道:“你这点倒是有点像你师父,很清楚要多行善,而不是四处结仇。” 连九棋淡淡笑道:“山不转水转,现在看似没有什么本事和能力,甚至还需要跟着你混口饭吃的人,也许有一天就能拉你一把,救你一命,做人,就算无法日行一善,也不要四下结仇,那等于是给自己将来的路埋雷。” 郑苍穹道:“这一点,刑术也做得很好,所以,他现在的朋友比我还多。” 郑苍穹正说着的时候,连九棋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来,听了一阵后,用中文道:“知道了,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不过你最好在天黑之前赶到。” 等连九棋挂掉电话,郑苍穹又问:“这个人为什么发誓不能离开蒙古?他到底是个什么人?身份很特殊吗?” “非常特殊,他的全名叫乌拉尔汗。托尔烈。阿巴特,名字听着长,但实际上乌拉尔汗是他所在部落的名称,托尔烈是他的名字,阿巴特是部落下属氏族的名称。”连九棋说到这,四下看着,指着路对面的一家餐厅道,“外面风太大,我们去那边等他吧,喝杯茶,我慢慢告诉你们。” 就在连九棋三人走向餐馆之后,唐倩柔、刑术一行人等从机场内疲惫地走出。 刑术根本没有预计到唐倩柔会选择这么一条复杂又劳累的路线——他们到达满洲里之后,从满洲里飞往了俄罗斯联邦的赤塔,又从赤塔到了外蒙乌兰巴托,然后再转机到科布多。 唐倩柔之所以要选择这条宁人疲惫的路线,原因有二:第一,他们必须在北京使用假身份,这样警方就算追查刑术和陈泰东,也会将注意力放在北京,同时两人的行踪也会在这里彻底断掉;第二,唐倩柔需要在满洲里和乌兰巴托两个地方与两个重要的人碰头。 所以,等他们一行人来到科布多的时候,这支队伍中的人数已经从六人变成了十人。 除了在成都机场带来承建的那两名保镖之外,还新增了一男一女。 男的叫古嘉乐,唐倩柔称他为阿乐,是个已经45岁的中年人,同时也是一个法国华裔,法国外籍军团退役军人——阿乐在八十年代末去了法国,当时他高中毕业不久,为了留在法国,他不得不选择了唯一的捷径,那就是加入法国外籍军团,参军后不久参加了多国部队对伊拉克的沙漠风暴行动,后跟随军队去过很多地方,取得法国国籍之后,被调往外籍军团归属第三机动营,负责新兵培训工作。退役后,正值库斯科公司扩张,为了赚钱因此加入库斯科公司,但加入后第二年因为私留寻宝所得的古董,因此被除名。 因为阿乐参与过重大且非法的寻宝活动,库斯科公司原本是打算让其永久性消失,但万清泉看到了阿乐的资料之后,让唐倩柔将其“养”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而那个从乌兰布托上飞机的女人叫芦笛,是中蒙混血儿,也是唐倩柔最看重的一个人,虽然现年28岁,但却研究了阿尔泰文化十年,曾经六次去过阿尔泰山脉地区,并三次接近过四季山,是这次库斯科公司勘察队的专业顾问,和向导之一。 为什么会说她只是向导之一?因为唐倩柔告诉刑术,之前两支勘察队损失惨重的关系,让他们意识到前往四季山必须要有最专业的向导,而这个最专业的向导,只能找四季山当地人,也就是传说中的金雕族人reads;。 “金雕族人?是四季山的原住民?”刑术知道金雕猎人,那是归属于哈萨克族,但金雕族却是闻所未闻。 刑术提问的时候,所做的汽车刚好驶过机场对面的那家参观,刑术根本没想到郑苍穹、连九棋和墨暮桥三人正坐在餐馆之中。 唐倩柔拿着镜子坐在那补着妆,同时解释道:“准确来说,他们被称为金雕部落,与哈萨克族的金雕猎人类似吧,这样解释直观一点,这一族到底有多少人,现在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们守护着四季山,因为四季山是他们部落的发源地。” 刑术又问:“这么说,如果不通过金雕部落的人,我们是没有办法进入四季山的?” “那倒未必,金雕部落的人从来不会阻止任何人进山,知道什么原因吗?”唐倩柔放下镜子,看着刑术认真道,“因为他们相信,四季山有金雕部落的祖先之灵保护着,但凡想进入四季山的人,在他们眼中,就和祭品差不多,谁会阻止主动献上的祭品呢?” 刑术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金雕部落的人根本没有阻止前两拨库斯科勘察队的原因所在,他们很清楚勘察队一旦进山会遭遇什么。 刑术又问:“但是,这个部落的人怎么可能帮助我们呢?” “我找的这个人,以前是这个部落的,但后来离开了部落,来到了外面的大城市,因此也被他们部落的人称为’那古都‘,翻译过来就是’俗化者‘的意思。”唐倩柔收拾着自己的化妆用品,“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以前是金雕部落的巫医,他没有名字,现在的称呼是后来起的,都叫他’庵古‘。” “庵古?什么意思?”前方的马菲立即问。 唐倩柔道:“没有任何意思,只是音译过来的称呼,既然名字没有任何意思,也等于是说明这个人实际上是并不存在的,所以,庵古也可以是不存在的意思。” 刑术沉思了一会儿,再问:“这次的勘察队有多少人?” “加上还没有会合的10个人以及庵古,一共21个人。”唐倩柔说完,故意装出一副想起来什么的样子,盯着刑术的双眼道,“另外那10个人是武装人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所以,千万不要耍任何花样。” 唐倩柔的话让刑术仿佛落入了冰窖之中,他知道那10个武装人员是什么意思,坐在前方的马菲当然更清楚,因为库斯科公司除了招收了很多专业的考古人员以及寻宝人员之外,大多数都是退役军人,甚至有些是直接从雇佣兵公司猎头过来的,这些人都是游走在法律的边缘,或者说,这些人眼中只有钱,根本没有所谓的法律,所以,只需要唐倩柔的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毫不迟疑的扣动扳机,击杀目标。 “这里是蒙古国,不是中国。”唐倩柔淡淡笑道,“你的关系网络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你的警察朋友更帮不了你,你是用我给你的假护照出国的,所以,你的警察朋友甚至都不知道你现在离开了中国,我说这些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你安安心心帮助我找到藏在四季山的奇门,不要去想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面对唐倩柔的直接威胁,刑术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 刑术的回答让唐倩柔很满意,她戴上眼罩后,轻声道:“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到了之后叫醒我。” 刑术看向窗外,才发现汽车已经驶出了城市,在草原上一条独路上快速行驶着,而且很快便从独路上离开,朝着草原南面奔驰着reads;。 坐在后方那辆汽车中的陈泰东则一直紧盯着自己正对面坐着的万清泉,眼中全是愤怒。 “为什么?”陈泰东问道,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沿途来他问了多少次“为什么”了,只知道万清泉根本没有回答他,甚至连表情和呼吸都没有变过。 可这次万清泉调整了下坐姿,终于开口了:“为了理想。” “理想?你们的理想是什么?”陈泰东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是找到奇门?还是想富可敌国?” 万清泉却是反问他:“泰东,我们是逐货师,逐货师的毕生目标就是找到奇门,你不否认这一点吧?” 陈泰东怒道:“但这并不能代表你们因此就可以做尽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万清泉冷笑道:“世间有正有邪,有明有暗,有阴有阳,这是相辅相成的,如果没有邪恶,哪儿有正义?我问你,你有没有杀过人?” 陈泰东咬牙道:“我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你杀的人该不该死,你说了算?”万清泉淡淡道,“你说了不算,老天也说了不算,在没有法制的地区,人们总是带着老天爷的旗号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我都一样。” 陈泰东摇头:“我们不一样!你们是一群禽兽!” 万清泉点头:“对,禽兽,至少我坦诚。” “你坦诚?”陈泰东一把抓住万清泉的衣领,旁边库斯科公司的保镖想要出手,被万清泉抬手拦住,陈泰东又道,“你如果坦诚,你当初就不会陷害连九棋!” 万清泉凑近陈泰东的脸:“泰东,以前我们编写《九子图》的时候,我和思蓉曾经多次暗示过你,让你入伙,和我们一起找到奇门,可是你拒绝了,我实在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拒绝?你能回答我吗?你能解开我多年来的疑惑吗?” 陈泰东松开万清泉:“还记得那件相传从盛唐时期传下来的龙鳞铠吗?” “记得,那是你最心爱的至宝,是你在逐货师生涯中找到的最珍贵的奇货。”万清泉闭眼回忆着,“外层是双层叠甲龙鳞,而里边则裹着一层锁子甲,刀枪不入,强弓在十步之内都无法射穿,最神奇的是,那件龙鳞铠会根据光线变幻不同的颜色,滴上鲜血之后,外层龙鳞会变得血红,故此也被称为血龙甲,那真的是一件宝物呀,最关键的是,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存在。” 陈泰东却是看着万清泉不断摇头:“你知道那件龙鳞铠,我是怎么得来的吗?” 万清泉道:“当然,你是从八王殿中找到的,而且险些丧命。” “不错,我是险些丧命,但最终我活下来了。”陈泰东陷入回忆当中,“当我背着装有龙鳞铠的箱子从那个洞穴中走出来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子,却发现原本银白色的龙鳞铠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箱子表面早就被鲜血渗透了,那些血都是为了争夺那件龙鳞铠的人所流的!” 万清泉淡淡道:“你的确很厉害,你是天才,公认的天才,能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面对二十多名想要夺走龙鳞铠的人,却依然……” “闭嘴reads;!”陈泰东显得十分激动,“当时进去了三支队伍,最终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人,我的两个兄弟也死在了里边!” 万清泉笑道:“这也是我很佩服你的地方,你为了宝物连兄弟都可以不要,都能下得去手,这也是为何当初我们想要拉你入伙的原因之一。” “不,我没有杀他们,但我所做的,和杀了他们没有任何区别。”陈泰东坐在那苦笑着,笑着笑着脸色沉了下来,“三爷的人和那群越南人打起来了,我们趁机将龙鳞铠拿了出来,可就在要离开洞口的时候,我的两个兄弟为了龙鳞铠开始自相残杀,我原本想制止的,但我看到扔在一旁的龙鳞铠时,脑子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我想,如果他们俩都死了,这件龙鳞铠就归我了。” 陈泰东抬眼看着万清泉:“然后,我就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你一刀,我一刀的互相捅着,直到两个人都瞪眼咽气,我并不着急,也不伤心,只是抓起那个箱子就跑,边跑边笑,我觉得自己好聪明,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后来等我冷静下来,才感觉到害怕,我觉得我简直就不是人,是恶魔,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责任归咎于那件铠甲,我认为上面一定有魔物,是魔物上了我的身,把我变成那副模样的,但实际上,我很清楚,和那件铠甲无关,是我自己的错。” 万清泉冷冷道:“对呀,这和人有关,和奇货无关,所以,我们寻找奇门有错吗?没有。” 陈泰东一把抓住万清泉的手腕:“清泉,收手吧,去自首,去赎罪,你还不明白吗?每一件奇货现世时,人最丑陋的那一面也就显现出来了,一件龙鳞铠都能让人变成魔鬼,那奇门呢?那就等于是打开了阴间大门,将里边的妖魔鬼怪全都放了出来,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你知道会牵连多少人吗?” 陈泰东虽然激动,但语气已经接近了哀求,可即便是面对这种哀求,万清泉依然是无动于衷,脸上相反还浮现出了笑容:“泰东,现在做什么不死人呀?走路会摔死,喝水会呛死,开车会撞死,连睡觉做噩梦都有可能会心肌梗塞!” 万清泉的话,让陈泰东逐渐冷静下来,他们两人对视许久,陈泰东又问:“库斯科公司到底由几个人创建的?除了你、思蓉、蔡拿云之外,还有谁?” 万清泉道:“我们登机之前,我收到消息,蔡拿云死了。” 陈泰东很诧异:“死了?真死了?” 万清泉摇头:“真死了,警方都宣布了,验尸的程序都走了,错不了,是他。” 陈泰东摇头:“他也许没死,他也许和你一样,也用了替身。” 万清泉笑道:“我用替身,倩柔和其他人都是清楚的,但蔡拿云没有,你知道这么多年来,他负责做什么吗?负责在广东那头接洽走私相关的事情,换言之,他是冲锋陷阵的那个人,做的全都是得罪人的事情,所以,他被人杀死,那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情,至于谁杀的他,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陈泰东道:“没想到,你们都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面对自己兄弟朋友的死,竟如此冷漠。” “不,泰东,你错了。”万清泉反手抓住陈泰东的手腕,“我们一直都没有变,是你变了。” 陈泰东看着万清泉脸上挂着那副怪异的表情,感觉心中逐渐被恐惧填满。 第四十章:消失的部落 当连九棋的那个素未蒙面的朋友托尔烈出现在餐厅门口的时候,年老的郑苍穹已经睡了一觉了,而体力较好的连九棋和墨暮桥两人昏昏欲睡,毕竟他们为了留在这家餐馆里,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食物,喝下了多少奶茶。 托尔烈和连九棋相见的时候,托尔烈甚至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打印纸来,反复对照纸上打印出来的连九棋照片,确定之后才给了连九棋一个大大的拥抱。 连九棋好不容易才让托尔烈松开手,同时用中文向他介绍了墨暮桥和郑苍穹。 当托尔烈听到连九棋介绍墨暮桥是他师父兄弟的时候,满脸的疑惑,但还是紧握了下墨暮桥的手,用比较熟练的中文道:“欢迎你们来蒙古!” 墨暮桥惊讶道:“你的中文真好。” 托尔烈咧嘴笑了:“原本我是选择去中国的,毕竟那里也有草原,但后来……算了,不提这个了,你们吃饭了吗?我带你们去吃饭。” 托尔烈这句话一出口,满肚子都塞满了牛羊肉的连九棋三人立即摆手表示不用了,因为他们再吃,要不活活撑死,要不就从现在开始吐到明天天亮。 来到托尔烈车上之后,连九棋问:“你家距离这里很远吗?” “不算太远。”托尔烈发动了汽车,破吉普车发出古怪的声音,随后朝着公路上缓缓驶去,驶上主路之后,托尔烈踩下油门,汽车飞速朝着前方冲去。 开了一阵,托尔烈四下看了看,这才道:“我家距离这里四百多公里。” 托尔烈一说完,连九棋三人同时一愣,连九棋忍不住道:“四百多公里!?你为什么不早说?” 托尔烈却不以为然:“在内蒙古有七成以上的地方是无人区,其中有三成的地方还没有人去过,我所住的地区也算是半无人区,而且除了特殊情况之外,我是不能够离开的。” 连九棋问:“托尔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托尔烈减慢车速,又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郑苍穹和墨暮桥。 连九棋看出了他的顾虑,忙解释道:“托尔烈,他们都信得过,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不是库斯科公司的人了,而且惹上了很大的麻烦。” “你已经不是库斯科公司的人了?”托尔烈将车停在路边,寻思了一会儿,又问,“那……那我儿子怎么办?你别怪我这么问,我很担心他,你知道的,当初是库斯科公司帮助我安排的一切,如果你不在那家公司,他们会不会想办法把我儿子弄出美国?” 连九棋摇头:“你放心,当年我安顿你儿子在美国,用的是我私人关系,你应该清楚,库斯科公司认为你是个没有诚信的人,不愿意提供帮助。” 托尔烈抓着方向盘,不发一语,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郑苍穹坐正准备说话,连九棋立即抬手示意他不要开口,让托尔烈自己去想。 坐在后方的墨暮桥隔着带着裂缝,还用胶布粘上的车窗往外看着,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连些许的灯光或者是篝火光影都看不到,能听到的也只是旁人的呼吸声,还有草原上夜间刮过的风声。 “对不起,朋友,也许我这样说会显得很自私,但我真的必须确定我儿子是否安全,我知道库斯科公司,我知道他们的手段……”托尔烈显得很是为难,“我很想帮你,你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朋友。” 连九棋件托尔烈这么说,意识到了什么:“托尔烈,他们是不是找过你?而且是在我给你电话之后,因为即便你家离这里有四百多公里,但你也不至于在有这种公路的草原上开八个小时。” 郑苍穹和墨暮桥听到连九棋这么一说,立即紧张了起来,下意识看向汽车的四周,担心着会库斯科公司的人直接冒出来。 托尔烈只是看着连九棋,痛苦地摇着头,但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连九棋拿出电话:“我现在拨出一个安全号码,然后你亲自来确定你儿子的安全,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用我个人的私人关系。” 连九棋说完,拨出号码,等了一会儿后,用英语对着那头说了几句,随后将电话交给托尔烈,托尔烈很激动地用英语与电话那头的人交流着,说了足足十分钟之后才挂了电话。 托尔烈挂掉电话后,下车将电话还给靠在车头前的连九棋:“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的。” “没关系。”连九棋拿过电话揣好,“你担心你儿子是正常的,不过,你还是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吗?准备一直这么瞒下去,瞒他一辈子?” 车旁的郑苍穹和墨暮桥完全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只得保持着沉默,静静地听着。 托尔烈点头:“能瞒一辈子就瞒一辈子,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他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会恨我的,我宁愿他喜欢我这个托尔烈叔叔,走吧,朋友,我先带你去我朋友那里住一晚上,明天早上我们再赶回我那里。” 托尔烈开车载着连九棋等人行驶了两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来到一座小山坡下面的三座帐篷前,随后托尔烈安排他们三人住在中间的帐篷中,自己则住在吉普车中警戒着,等待着第二天早晨的来临。 托尔烈安顿好三人并离开后,郑苍穹走到帐篷口,撩起厚厚的门帘看了一眼外面,随后扭头问:“九棋,这个托尔烈到底信不信得过?看样子,他已经被库斯科公司的人威胁过了。” 连九棋正在整理着床铺,墨暮桥靠在一旁看着他,玩着手机上的游戏,好像对一切都不以为然,真应了郑苍穹的话——他不想对某件事感兴趣的时候,他就是个白痴。 “库斯科公司的人会威胁他们所知道的,每一个与我有关系的人,这是他们对叛徒,或者被除名者的一贯手段,但是我相信托尔烈,也可以说,我只能选择相信他,在蒙古国,作为一个外来人,你要在当地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很难,不过一旦你在这里交到了真正的朋友,那么这个人肯定是信得过的。”连九棋简单整理了之后,靠在一旁看着郑苍穹,又道,“托尔烈是乌拉尔汗部落的人,这个部落很奇怪,至今都维持着游牧民族的习惯,而且不轻易与外界联系,同时也抗拒使用外接的东西,说白了,就是想维持本部落的血统,也就是因为这样,整个部落现在剩下来不到两百人……” 乌拉尔汗部落到底起源于何处,已经是个谜,虽然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但没有真正的文字,只有一些简单的符号,所以无法留下来但确切的历史资料,整个蒙古国政府方面也对这个部落知道的甚少,唯一有人目睹过这支部落迁移的是在1938年初,也就是蒙古国历史中最不堪的大清洗年代——当时有几个逃过苏联大清洗的人在草原上险些丧命于暴风雪,危难之时被这支部落救起,但乌拉尔汗部落也只是给了他们活命的食物和御寒衣服之后,整支部落又消失在了雪风之中,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连九棋又道:“托尔烈是这支部落的很重要的一个人物,用我们的话来讲,他就是王子。” “王子?”郑苍穹显得很疑惑,“难怪他要把儿子送出蒙古,不过,为什么他会在自己儿子面前自称是什么叔叔呢?” “唉,也就是部落的封建风俗导致的,你知道一个部落不与外界接触,不与外族通婚,迟早都会变成近亲结婚,托尔烈的妻子就是他的表妹,他们有过孩子,都夭折了,托尔烈很伤心,他的妻子也因此自杀了。”连九棋摇头叹气,“托尔烈在一次醉酒之后,骑马离开了部落,然后在一个城市里生活了一年,一年时间,他终于发现外面的世界原来和族人所说的完全不一样,他决定改变他的族人,改变部落的命运,但是那是徒劳的,这样的一个部落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墨暮桥放下手机道:“原来他的这个儿子,是和外族女人生的。” “对。”连九棋点头,“你分析得不错,这个儿子就是托尔烈与外族女人相爱后生下来的,但他的族人知道之后,给了托尔烈两个选择,要不将孩子留在部落,要不就永远离开他的妻子和儿子。” 面对部落的要挟,还有那些食古不化的长辈,托尔烈最终做出妥协,自己将会和妻子生活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地方,并且将儿子永远送出蒙古,同时不能承认自己是他的父亲。 但要将儿子送出蒙古,对一个刚刚接触真实世界的人来说太难,但他知道,在现实世界中,钱是好东西,而他们部落中有很多留下来的金器,于是他和妻子开始利用这些金器开始做有限的努力,最终在蒙古国本地某古董商帮助下,联系上了库斯科公司。 “后来的事情我说过了,我是帮了他,而且当时我留了个心眼,没有动用库斯科公司的关系,算是为我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连九棋说完笑了笑,“其实这样的后路我还留了很多,这次库斯科公司会威胁他,我也算到了,但他们肯定找不到他儿子的,只有我能找到。” 墨暮桥奇怪地问:“连他自己都找不到?” “对,一方面是出于安全,另外一方面是出于誓言,他对部落的誓言,他联系他儿子,都必须通过我。”连九棋躺下,看着帐篷顶端,“所以,他才必须住在距离这里四百多公里的地方。” 郑苍穹依然很疑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他?他能帮助我们什么?难道他的部落与四季山有关联?” “不,我找他是因为狼牧。”连九棋撑起身体来,“师父,你知道什么叫狼牧吗?” 郑苍穹寻思了一下:“我听过,但那都是传说,不可能存在吧?” 墨暮桥也附和道:“狼牧仅仅只是存在于蒙古传说之中,没有任何史料记载过狼牧是存在的,也许,所谓的狼牧,就是后来我们所说的狼犬?” 墨暮桥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牧羊犬的鸣叫声,很快鸣叫变成了嘶吼,这是牧羊犬的警告,换言之, 第四十一章:雪暴 面对古拉尔的一系列问题,唐倩柔并不急于回答,而是示意刑术等人落座,然后拿出啤酒递过去:“喝点?” 刑术摇头:“我不喝酒。” 马菲和陈泰东也立即摇头,古拉尔却深受将唐倩柔手中的啤酒罐拿过去,打开,一口气就喝了半罐,接着一屁股坐下,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此时,帐篷门帘被掀开,万清泉和唐思蓉走了进来,走进来的唐思蓉第一眼就看向了桌子上平铺着的那张地图,唐倩柔却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唐思蓉知趣将目光移开。 万清泉似乎是为了避免母女之间产生冲突,只得起身将唐思蓉领出帐篷。 “我说过,不应该带她来的。”唐倩柔低声自语道,随后脸上又浮现出笑容,转向古拉尔道,“金雕部落的人数未知,部署未知,基本上都使用冷兵器,但不排除会使用自动武器,当然,最可怕的是始终盘旋在他们头顶的那些个金雕,我们进入四季山范围内的唯一好处是,在那里几乎没有其他的猛兽。” 古拉尔皱眉:“都被那些金雕清理了?” “没错。”唐倩柔捏着手中已经喝光的啤酒罐,“总之,只要我们不去主动招惹金雕部落的人,应该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我们面对最大的未知麻烦,便是进入四季山之后的情况。” 刑术听完,问:“前两支勘察队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他们没有卫星电话吗?还有,你不是说过第二支勘察队活下来了两人,他们应该知道进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众人都看向唐倩柔,期待她的回答,包括古拉尔,刑术也从古拉尔期待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在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倩柔连他都没有告诉。 许久,等唐倩柔又打开一罐啤酒,并喝了一口后,她才开口道:“活下来的两个人已经失去了联系,与他们最后联系的那一次,他们只说了整个队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说遇到了山神。” 古拉尔将啤酒罐一下捏紧:“山神?开什么玩笑!” 刑术与马菲对视了一眼,又看向陈泰东,陈泰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思考着其他事情,注意力根本没有在这里。 刑术问:“具体情况可以说一下吗?” 唐倩柔看着刑术道:“刚才我说的就是具体情况。” 古拉尔对唐倩柔的回答明显不满:“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未知,得靠我们自己去探索?” 唐倩柔冷冷道:“我花钱,你们办事,就这么简单,别忘了,我是一次性付清了所有的款项,而且还说过,只要找到可能存在的那批宝藏,我会分一成给你们。” 一成?马菲听罢心头一惊,唐倩柔的话让她意识到,唐倩柔估计已经想到了可以简单解决他们的办法,因为以她的个性,不可能这么大方,按照传说,奇门中一成的宝物,都可以让一个人八辈子享用不尽。 古拉尔转而看向地图,然后又抬眼看着刑术他们,问唐倩柔:“他们是具体做什么的?” 唐倩柔抬眼看着刑术:“他们是顾问,亦敌亦友的顾问,只要他们好好合作,他们就是朋友,如果他们耍花样,你随时有权力干掉他们。” 刑术等人一惊,看着古拉尔的脸上浮现出了怪异的笑容。 唐倩柔笑道:“当然了,就算要干掉他们,也得按照顺序来,如果不规矩,第一个干掉马菲,然后是陈泰东,最后才轮到刑术,你们三位别紧张,我并不是要真的干掉你们,只是想你们能够安心的留下来帮助我。” 刑术只是笑了笑,把话岔到一边:“太晚了,我们得休息了,今晚我们住哪儿?” 唐倩柔看向古拉尔:“安排他们三个住在大帐里,派两组人轮流盯着他们,明天上午10点左右出发。” 古拉尔摇头:“太晚了,提前3小时,早上7点出发。” “不,必须10点,我不需要一支疲惫的队伍。”唐倩柔说完闭上眼睛,“古拉尔,刑术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可以去休息了。” 马菲和陈泰东看向刑术,刑术对他们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马菲和陈泰东这才离开,跟随着在帐篷口等待着的佣兵去了对面的大帐。 两人离开后,帐篷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能听到的只有帐篷外传来的呼呼风声。 唐倩柔依然坐在那,仰着头闭着眼,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古拉尔坐在一侧,喝着啤酒,用带着敌意的目光一直看着刑术,刑术则刻意回避着他的眼神,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唐倩柔的人动手。 不过,就这样过了十分钟之后,唐倩柔呼吸声变得沉重,好像是真的睡着了。刑术也意识到,唐倩柔留下自己和古拉尔在这里,似乎真的是想“听”两人厮杀一场。 古拉尔忽然起身,将旁边的一个折叠桌子立了起来,在桌面左右各插下了一柄匕首,然后指着桌子对面道:“还有时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刑术看着桌上的匕首,问:“什么游戏?” 古拉尔咧嘴笑了:“掰手腕,谁先把对方的手腕掰下去,谁就可以伸手去拿匕首,但人的身体是不能离开凳子的,否则的就算输。” 刑术起身走过去,再问:“拿到匕首之后又做什么?” 古拉尔率先坐下,撸起袖子:“要不干掉对方,要不饶了对方,很简单吧?” 刑术慢慢落座,分别看着左右两柄匕首,很清楚,自己要在压下古拉尔手腕的那一瞬间,立即松开对方的手,然后拔起匕首,在这期间就存在一个关键性问题,那就是必须让对方的手腕造成短暂性酸痛,否则的话,对方只要一直抓着自己的手掌,自己就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去拿匕首。 同时,刑术也考虑一下,自己如果被古拉尔压住之后,自己必须提前做好防范措施,否则,以这个家伙的身手,在抓起匕首的那一瞬间,极有可能会朝着自己的咽喉直接割去。 “玩,还是,不玩?”古拉尔已经将手放在了桌子上,手肘顶着桌面的时候,故意非常用力,发出一声闷响reads;。 刑术深吸一口气,也将手放了上去。 古拉尔拔出手枪,将弹夹中的一颗子弹弹向空中,然后一把抓住了刑术的手腕。 两人直视着对方的双眼,竖起耳朵听着,等到那子弹落在桌面上的一瞬间,两人同时发力,紧捏对方手腕,朝着自己在左侧压去。 让古拉尔感到无比意外的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比自己瘦弱许多的男人的右手纹丝不动,自己就好像是在与一尊石像扳手腕一样。 就在两人在帐篷中用这种古怪的方式一决高下的同时,营地一公里外,一名佣兵正骑着一匹快马朝着这里狂奔而来,马背上的佣兵不时回头看着自己的身后,同时挥舞着手中的马鞭,试图让胯下的马匹跑得更快一些。 “快!快呀!”佣兵喊着,将自己的马鞭塞进旁边的皮袋之中,再次抓起对讲机喊道,“营地,营地,听到回答,赶紧撤离,听到请回答!” 对讲机中只传来沙沙的电流声,佣兵大骂了一声,扭头去看着自己身后空中那一片原本应该在黑夜中根本无法看清的乌云,但乌云中夹杂着的闪电,还有像一只只巨手一样不断向他袭来的雪风,都让这名出营地外侦查的佣兵感觉到了死神带来的那股压迫感。 营地内,除了警戒巡夜的四名佣兵,还有营帐内的刑术和古拉尔,其他人都已经睡下,进入了梦乡。 坐在通讯器跟前的两名佣兵,不断在正常频道和紧急联络频道之间切换着,但收到的都只是阵阵杂音,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其中一名佣兵摘下了耳机扔在一旁,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径直将杯子扔出了帐篷之外,但随后又起身走出去捡了起来——因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咖啡杯。 佣兵捡起咖啡杯的同时,看到远处天空有阵阵闪光,他疑惑地看着那边,然后慢慢朝着营地外走去,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他看清楚因为那是一道道闪电之后,他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朝着帐篷内跑去,同时喊道:“雪暴!是雪暴!快叫醒其他人,我们得马上撤离!快点!快!” 另外一名佣兵闻声,立即在对讲机上输入了一连串数字,这个数字输入之后,营地内所有人的对讲机都发出了刺耳的鸣叫声,这是他们约定好的紧急信号,只有在危急关头才会使用。 而古拉尔的对讲机发出鸣叫的同时,古拉尔已经逐渐落于了下风,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坐在对面已经憋得满脸通红的刑术,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力气会这么大?与自己僵持许久之后,竟然在没有使用爆发力的前提下,反制了自己。 对讲机的鸣叫声越来越大,桌边的唐倩柔也逐渐清醒过来,但她却对刑术和古拉尔的举动视而不见,只是快速系好自己衣服上的扣子,起身就朝着外边走去,边走边说:“赶紧完事出来集合!” 也许是因为对讲机鸣叫声,以及唐倩柔的那句话,让古拉尔更加焦急,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流失,剩下的希望全都放在能死死抓住刑术的手掌,不至于让他脱手去抓起匕首。 帐篷外传来的风声越来越大,刑术的目光也终于从手腕上移到了古拉尔的面部,同时道:“你输了reads;!” 古拉尔怒道:“不可能!” 古拉尔吼出这句话的五秒之后,刑术突然间发力,他很清楚古拉尔在愤怒喊出一句话之后,他就耗尽了仅有的爆发力,在那一瞬间,正是他彻底扳倒对方的好机会。 古拉尔意识到自己输了之后,依然准备死死地抓住刑术的手掌不放,却不料刑术用力之大,直接将古拉尔从整个人直接掀翻在了地上。 古拉尔瘫倒在地,捏着自己的手腕,看着站在自己跟前,气喘吁吁,也同样捏着手腕的刑术,依然不相信自己输了。 “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古拉尔慢慢爬起来,“在我的队伍中,从来没有人赢过我。” 刑术笑了,摇着头:“你知道为什么吗?不是因为你很强,而是因为你的手下都给你面子,怕赢了你,你面子上过不去,就这么简单,扳手腕和开枪不一样。” 古拉尔正在尴尬的时候,一名佣兵冲了进来,喊道:“头儿,不好了,雪暴来了!” 古拉尔闻声,立即翻身爬了起来,直接冲了出去,刑术也立即尾随,两人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就险些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给冲翻在地。 等两人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时,营地内已经乱成了一片,不少存放装备的小帐篷已经被刮跑,剩下的人正在手忙脚乱地将一些装备搬运上汽车。 唐倩柔站在营地中心,看着即将到来的雪暴云团,冷静地指挥着周围的人。 刑术则朝着大帐跑去,撩开门帘,却发现马菲和陈泰东不见踪影,立即四下呼喊着,许久才发现两人躲在一辆巨大的越野车之后。 刑术靠近马菲,大声道:“必须马上走!” 马菲摇头:“我上车看了,没有车钥匙,我们走不了!” 陈泰东四下观望着,随后道:“刑术,现在我们必须跟着他们一起行动,否则就死定了!” 刑术点头,转身去看唐倩柔的方向,却发现唐倩柔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唐倩柔将一把车钥匙扔给刑术,指着汽车道:“上车,走,我们会跟着你们这辆车,你带路。” 刑术起身:“我带路?我根本就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倩柔转身便走,扔下一句话:“车上有向导,听他的。” 什么意思?刑术纳闷,用钥匙打开车门,才发现后座上竟然躺着一个孩子。 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间,刑术三人一惊,马菲下意识问:“这就是向导?开什么玩笑?” 马菲刚说完,后座上的那个孩子缓缓爬了起来,爬起来的同时也顺手打开了车内的灯,灯光照下之后,三人才看清楚,那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年老的侏儒。 侏儒被吹进来的寒风冻了一哆嗦,随后双眼猛地睁大,用怪异的嗓音喊道:“快让开!” 刑术三人立即让开,侏儒跳出来,爬上车顶,看着远方,然后又跳下来,钻进后座,看着刑术道:“还等什么,我们再不跑,就死定了reads;!快!” 刑术看了一眼已经逼近的夹杂着闪电的乌云群,立即示意马菲和陈泰东上车,自己也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同时问:“朝哪个方向?” 坐在后座,夹在马菲和陈泰东之间的侏儒,则是竖起一根手指,指着雪暴来的方向:“那边。” 刚将汽车起步的刑术又一脚刹住,扭头问:“你疯了吧?” 刑术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一名佣兵已经被狂风刮起,重重撞在了旁边堆砌起来的几个装备箱上,顿时便没了呼吸,而其他人也全数上车,开始拼命鸣笛,催促着刑术这辆头车赶紧领路。 刑术隔着车窗看了一眼外面已经不再动弹的那名佣兵,又扭头看向那侏儒。 侏儒却不发一语,只是用手指着那个方向。 “妈蛋!”刑术骂了一声,“死就死了!” 刑术踩下油门,调转车头,朝着雪暴来袭的方向直接冲了过去,他这个举动,震住了后方车辆中所有的人,与唐倩柔同坐一辆车内的万清泉怒道:“刑术这小子是不是找死?他想干什么?” 唐倩柔却表现得十分冷静:“跟上去,这肯定不是他的主意,而是庵古的,我们必须要相信庵古,他是唯一能领我们走进四季山的人!” 开车的古拉尔听唐倩柔这么一说,只得咬牙开车猛追着前方已经逐渐贴近雪暴的头车,同时在心中不断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事。 头车中的刑术虽然朝着雪暴径直冲了过去,但因为心中的畏惧,加上草原表面上已经落下了一层雨雪混合的东西,导致汽车似乎都是以滑动的方式前进,所以并不敢提高速度,担心汽车会侧翻。 但后座上的那个侏儒一直在高喊着:“加速!加速!冲过去!冲过去!” 系好安全带的马菲和陈泰东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都两人都有抬手劈死这个侏儒的冲动,也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这个怪人竟然还能如此兴奋。 刑术并不知道,自己所驾驶的这辆车的车顶有一盏高防护灯具,这盏灯不断地朝着上端闪烁着白色的光芒,引导着后方的车辆前进。 唐倩柔虽然对庵古有着绝对的信任,但深入雪暴之后,她那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因为不仅路面打滑,车前的能见度几乎为零。 “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就能遇到雪暴!”开车的古拉尔紧握着方向盘,几乎每前进几分钟,他就会埋怨一句,顺带还骂几句,让坐在旁边的唐倩柔很是烦躁。 唐倩柔终于忍不住道:“你给我……” 唐倩柔话还没有说完,后面的字就咽了回去,因为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身旁的一辆越野车突然之间被一股怪异的力量卷走了,瞬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连原本高亮的车灯光线都无法看见。 “那……”万清泉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是什么?” “继续朝前开!不要停!”唐倩柔突然喊了一句之后,声音又沉了下去,“这就是雪暴,原来这就是雪暴……” 第四十二章:落难 什么叫雪暴?这种罕见的自然气候近似暴风雪,却又比暴风雪恐怖百倍。雪暴是由雪暴云形成,云层所覆盖的范围,会形成一个用风构成的屏障,在这个屏障之内的风雪都出于一种循环状态,也有极大可能会产生雪暴龙卷风,但这种龙卷风会在瞬间形成,也会在段时间内消失,但形成的这段时间,会卷走它所在范围内的所有物体。 最可怕的是,在雪暴云层中落下的都是雨夹雪,雪是鹅毛大雪,雨是倾盆大雨,两者混在一起,加上怪异的气温,以及云层中不时落下的闪电和形成的短暂龙卷风,足以摧毁一切。 不过要逃脱雪暴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朝着雪暴袭来的方向直接冲过去,形成对冲,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雪暴云层之下,加上雪暴也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这样才能在段时间内逃脱,否则的话,以雪暴的移动速度和覆盖范围,如果你判断不好雪暴云层的行进路线,哪怕是你开着坦克,都迟早会死在云层之下。 这就是为何庵古要疯狂地让刑术迎着雪暴前进的原因。 即便如此,但此时的刑术大脑里边已经是一片空白,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处的这辆重量接近3吨大型越野车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完全被雪暴中伸出的一只只风暴之手无情地玩弄着。 车上所有人都闭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因为只需要看到前方就能时不时看到周围三百六十度的所有情况——汽车完全是在旋转中前进。 突然间,一道闪电拍打在地面,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闪电掉落了下来,打在地面上的瞬间,激起的水花还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在铺开的瞬间又瞬时间消失。 如果置身事外的人,看到这一画面,会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但身在其中的人却很清楚,哪怕是被其中一道闪电的边缘擦过,车上的所有人就有可能命丧当场。 依然抓紧方向盘的刑术,在车辆旋转的同时,抬眼看到后方的两辆汽车都被闪电击中,随即爆炸,在爆炸的火焰出现的瞬间又顿时熄灭,撕碎的车辆和其中的人、装备在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超出了极限,刑术很想暴吼一声,宣泄自己心中不知道应该叫做什么的那股感受。 “刑术,小心!”马菲看到前方有几道连续闪电朝着这边落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在车头。 刑术下意识踩下油门,试图将越野车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作用。 因为突然油门加大,加上汽车原本就不受控制的原因,越野车朝着右侧倾斜而去,袭来的闪电直接从倾斜的汽车底盘边缘划过,落地的爆炸气浪,加上狂风,将越野车直接掀出了几十米之外。 车内的众人死死地抓紧周围可以固定身体的一切,等待着死神最后的宣判。 汽车翻滚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就在刑术吃力地回头要去看后座的人到底怎样的时候,另外一辆汽车失控的汽车直接撞了上来,刑术眼前一黑,昏死过去reads;。 …… 清晨,连九棋掀开门帘走出的时候,没有看到那家牧民在外忙碌,也没有看到托尔烈和他的汽车,只看到一个留着长发,里边穿着蒙族民族服饰,外表套着羽绒服的美丽女人。 随后出来的郑苍穹和墨暮桥也被女人的美貌所惊呆了,站在那看得发呆,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他们以为自己置身仙境,看到了传说中的仙女。 “连九棋先生?”女人率先开口说话了,微笑的时,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并走向连九棋,向他伸出手。 连九棋轻握了下女人的手,也意识到了她的身份:“你好。” “托尔烈很快就回来。”女人解释道,“你叫我阿丽吧,换成你们的语言,应该这么称呼。” 连九棋点头:“你好,阿丽。” 阿丽又道:“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阿丽朝着旁边的帐篷走去,连九棋紧随其后,也回头示意郑苍穹和墨暮桥跟上。 墨暮桥低声道:“难怪托尔烈要不顾一切离开部落,跟她在一起,如果是我,我恐怕连自己的部落叫什么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郑苍穹叹了口气道,“这东西可好可坏。” 墨暮桥道:“没有,也就没有探索,没有进步。” 郑苍穹皱眉:“听你的语气,你是已经进入状态了?对了,我和你商量的事,你怎么想?” 墨暮桥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帐篷:“老头儿,你让我做的事,我很吃亏的。” 郑苍穹不耐烦道:“你就直接点回答我,做还是不做?” 墨暮桥寻思了下,使劲点了下头:“谁叫我们是结拜兄弟?做就做,吃点亏无所谓。” 郑苍穹压低声音道:“我只有用这个办法,估计才能救下刑术。” 墨暮桥看着郑苍穹,认真地问:“老头儿,我问你,你说的关于连九棋的事都是真的吗?他真的姓赫连?” 郑苍穹道:“对,是真的,如果他不姓赫连,我当初真的不会收他当徒弟,我也有私心,就如先前所说,一切都是。” 墨暮桥又要问什么的时候,连九棋从帐篷中走了出来:“吃饭了,让人家等着不礼貌,赶紧进来。” 郑苍穹和墨暮桥立即进了帐篷,进去之后,两人再次傻眼,里边那张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食物,羊肉包子、蒙古饺子、奶酪、馃子、馅饼,还有满满一盘羊肉。 阿丽坐在一旁,将一碗肉粥递给郑苍穹:“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准备了这些,要喝马奶吗?” 郑苍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他很饿,但这种油腻的早餐,以他这种年龄的人来说,看着就饱了。 连九棋见郑苍穹有些尴尬,立即道:“他吃肉粥就行了,暮桥,你随便呀reads;。” 墨暮桥也不客气,直接抓起一块羊肉,拿着小刀就开始剔下肉来,塞进嘴里嚼着,一脸的满足。 阿丽见他们还算吃得满意,笑得更灿烂了,等三人吃了一会儿,才道:“托尔烈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会回来。” 连九棋边吃边问:“他去干什么了?” 阿丽轻叹了口气:“早上听广播说,在达达湖那边有雪暴,他担心部落的安全,因为他最后得到部落消息的时候,他们就在达达湖一带。” “雪暴?”郑苍穹很不解地问,“那是什么?自然灾害吗?” 阿丽简单地将雪暴是什么解释了一遍,随后道:“雪暴很罕见,特别是在这个季节,确切的说,雪暴这种灾害,百年难遇一次,一旦遇上了,那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 连九棋放下碗道:“十来年前,有一个法国探险家,带了一队人马去了阿尔泰山脉,在那里遭遇了雪暴,唯独就他活了下来,但他重度残废,就剩下一只右手可以用,后来他说,遭遇雪暴的时候,他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比地狱还要可怕。” 郑苍穹和墨暮桥点点头,连九棋问:“从这里到达达湖需要多久?” “太远了,开车至少需要一天,他不需要直接去。”阿丽解释道,“草原上有一种信使,只有他们才会不时进入一些无人区,也只有他们才会有机会发现至今还在过着传统生活的古老部落,托尔烈就是拜托其中几个信使,不时去打探乌拉尔汗部落的消息。” 连九棋点头:“原来他是去见信使了。” 阿丽又给连九棋倒了一碗马奶:“他还要为你们去准备一些必要的装备,在这一点上很抱歉,不能带你们亲自去,这是有特殊原因的,距离这里最近的城市对外来者都不是很友好,带着敌意,用官方一点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阿丽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正说着的时候,帐篷门帘被掀开了,一脸疲惫和焦急的托尔烈走了进来,丝毫不客气地端起一碗马奶喝完,然后道:“昨晚有一支外来的勘察队出事了。” 连九棋一听,立即站起来问道:“在什么地方?达达湖吗?是不是库斯科公司的勘察队?” 阿丽、郑苍穹和墨暮桥也起身看着托尔烈,等着他的回答。 托尔烈沉重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因为据我所知,最近再没有其他勘察队去过达达湖附近,唯一向政府申报过的就是库斯科公司,而且是用的俄罗斯一家矿产公司的名义。” 连九棋因为担心刑术的安危,一把抓住托尔烈:“那……人呢?具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救援队赶过去?” 托尔烈摇头:“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只知道肯定遇到了雪暴。” 连九棋忙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通过信使,我早上联系信使的时候,询问部落相关情况的时候,他告诉我的。”托尔烈坐下,又喝了一碗阿丽倒的马奶,这才接着说,“昨晚那个信使路过达达湖的时候,看到天气不对劲,就赶紧走了,走之前他看到有两辆车朝着达达湖的方向去了,原本他是想去告诉那营地里的人赶紧逃走,可是他担心自己去了也回不来,还有一个原因,他看到了这支队伍里边有探子在周围一公里处巡逻,而且这个探子全副武装,还带了枪,所以不敢接近,只得尽早逃离reads;。” 郑苍穹忙问:“那后来呢?” 托尔烈道:“后来他在高地清楚看到雪暴云吞噬了营地,虽然营地里边有车逃出来,却是朝着雪暴云里边冲进去的,当时他就知道,这批人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连九棋和郑苍穹一听托尔烈的话,顿时愣住了,十来秒之后,连九棋起身就朝着外面冲去,郑苍穹也紧随其后,托尔烈和墨暮桥立即冲出去,拦下两人。 托尔烈挡住连九棋道:“从这里到达达湖,至少需要一天,而且是在完全不停的前提下,从这里再走两百公里就没有加油站了,你们只能骑马,如果骑马需要两天的时间,这个季节,这种天气,你们直接过去,和自杀没区别!” 连九棋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托尔烈,如果你儿子在那,你去吗?” 托尔烈一愣:“你说什么?你儿子在那?等等,你什么意思?” 郑苍穹立即道:“朋友,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过去,路上再给你解释吧,装备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吗?” 托尔烈点了点头:“准备是准备好了,但我们到了最后一个加油站时,必须换成马匹。” 此时,墨暮桥却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狼牧呢?” 墨暮桥的话,却让站在后方的阿丽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托尔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了,半年前,我就放走了,那是野兽,只是草原狼的产物,不应该留在人的身边,迟早会惹出灾祸的。” 墨暮桥不说话了,连九棋却摇头道:“不管有没有狼牧,我们都必须马上赶过去!” 连九棋说完,就朝着越野车快速走去,郑苍穹转身向阿丽微微点头致谢,也立即跟了上去,墨暮桥则低声说了个“谢谢”。 阿丽和托尔烈站在那,看着墨暮桥从帐篷内拿出行李装在车上,担忧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去?” “不能!”托尔烈摇头,“他救过我们的儿子,他是我们的恩人,我不能对恩人失信。” 阿丽抓住托尔烈的手:“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当然!”托尔烈一把抱住阿丽,“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想好了,我回来之后,我们就去美国,去找儿子,一家团聚!” 阿丽看着托尔烈,点点头道:“我等你回来!” 坐在车内的连九棋看着拥抱中的阿丽和托尔烈,眉头紧锁,一旁的郑苍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刑术肯定没事的,他是你儿子,更是我的徒弟,一场雪暴而已,他不会那么死的!” 连九棋闻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依然是一脸的愁容。 …… 刑术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剧痛,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满是补丁的帐篷之中,身边堆满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帐篷内还有一股古怪又发苦的气味reads;。 刑术喉头感觉阵阵发甜,胸口发闷,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刚咳了两声,就感觉喉头中有东西涌出,他用尽力气侧身将嗓子内的那坨东西吐出来,却发现是个血团。 刑术知道自己受了内伤,如果妄动,肯定会加重病情,但他急切地想知道车上其他人的情况,只得咬着牙试图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完全没有一丝丝知觉,只得用无力双臂抓着地面,朝着帐篷口爬去。 刚爬到帐篷口的时候,门帘被人掀开,刑术看到一双带着古怪花纹的皮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自己抬眼去看跟前人的样貌时,却被那人身后射来的刺眼阳光晃得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晕过去。 那人俯身一把将刑术抱起来,又放回了先前的地方,紧接着又对着帐篷外说了几句刑术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帐篷外快速走进两名女子,收拾了刑术吐出的血块,又用热水擦拭了刑术的全身,帮他替换了身上用布包裹起来的草药,这才离开。 期间,刑术终于看清楚先前抱自己过来的那人,是个牛高马大的壮汉,而且从他的面貌可以看出,此人年龄已近花甲,还敞开自己的皮袍,露出满是野兽抓痕,却又堆满肌肉的胸膛。 老人对刑术说了一些话,虽然刑术听不懂,但也能从他的举止中推测出,他应该是让刑术好生休息,不要乱动。 刑术吃力地说了一句:“谢谢。” 老人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刑术坐在那仔细回忆着,但始终想不起来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直到半小时后,杵着拐杖的马菲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才露出些许轻松点表情,立即问:“陈师叔呢?” 马菲没有急于回答他的回答,而是站在门帘口,往外张望了许久,这才转身来,低声道:“快,张嘴!” 刑术听话张嘴,马菲立即往他嘴里塞了些药,然后又水壶喂了他一些水,让他将药咽了下去。 刑术咽下药之后,立即问:“你给我吃药,干嘛还偷偷摸摸的?” 马菲皱眉道:“小声点,这个部落的人,不喜欢外来的东西,差点把我们的那些东西都扔掉了,我好说歹说才让他们留下来,但他们不愿意那些东西留在他们的营地里,就给我们扔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刑术问:“是这个部落的人救了我们?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马菲摇头,“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听不懂我说什么,我更不懂他们的语言,不过如果不是他们,我们都完了,死定了。” 通过马菲的回忆,刑术才知道,前天晚上他们遭遇雪暴翻车之后,车内所有人都晕过去了,直到早晨,伤势最轻的马菲才醒过来,她一睁开眼,就看到那个侏儒和陈泰东身体缠在一起,而且浑身是血。 马菲想要去解开安全带,却发现安全带已经与其他东西缠在了一起,只得用匕首割开,吃力爬出去,将车内的其他三人一个个拖拽出来。 等马菲将人事不省的刑术、陈泰东和侏儒拖到车旁靠好时,这才直起身来,去细看周围的情况,这一看不要紧,马菲直接愣在当场…… 第四十三章:冰层之下 “战场。” 好半天,马菲才回过神来,看着刑术说了这么两个字。 刑术摇头:“战场?什么意思?” 马菲道:“遍地都是直径至少一米的坑洞,密密麻麻的,坑洞中全是混着冰块的雪水,周围散落的全都是各种碎片,有食品,有玻璃,有汽车零件,还有……还有人的尸体残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太可怕了,当时我都以为我实际上已经死了,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刑术微微点头:“是呀,我都不相信自己经历了雪暴之后还活着。” 马菲又道:“我当时特别无助,气温又很低,我的衣服全湿透了,我想生火,但找不到任何可以生火的东西,几乎全都湿透了,我不敢冒险去打开油箱盖,只能扯着嗓子四下呼救,真的,我以为我们死定了,谁知道,过了许久,我看到了一个人骑着一匹马跑了过来……” 当马菲看到那一人一马的时候,她立即一瘸一拐地上前,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不过当那人出现在她眼前之后,她又一次愣住了,因为那人穿着挂有各种古怪饰品的衣服,身背一支长弓,马鞍旁边还挂着一柄长刀,头上戴着像是狼头一样的面具,面具下那双眼睛带着警惕的寒意。 马菲的手放了下来,站在那愣愣地看着那人,那人也注视着他,随后拉马朝着汽车旁走去,又骑马绕着汽车走了两圈之后,拍马远去。 整个过程中,马菲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没醒过来,先前看到的是不是因为伤重而导致的幻觉,直到半小时后,一大批穿着打扮和先前那人相同的怪人骑马赶来的时候,马菲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梦。 马菲喝了一口水后,继续说:“然后他们把我和你们都带上马,驮了回来,你伤势最重,那个侏儒和陈师叔还好,不过就是身体有些虚弱,醒来之后,吃了点东西,又昏睡了过去。” 刑术又问:“那唐倩柔他们呢?库斯科公司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马菲摇头,“没有找到唐倩柔、万清泉、唐思蓉的尸体,倒是找到了一些佣兵的尸体,好多都拼不到一起了,都碎了,太可怕了。” 刑术想了想道:“看样子唐倩柔他们还活着。” 马菲道:“不好说,就算活着,也都是身负重伤吧,在雪暴中,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刑术却是笑了:“你就是个例外。” 马菲笑了笑:“我真的是运气好。”说完,马菲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有件事很奇怪。” 刑术忙问:“怎么了?” 马菲道:“这个部落的人对我很尊敬,很多人看到我之后,都会向我鞠躬,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个侏儒先出来走走都不允许,可没有人阻拦我,我完全可以在这个营地里边自由出入。” 刑术寻思了下之后,道:“我想,估计是因为你受伤最轻的缘故。” “啊?”马菲摇头,“什么意思?” 刑术道:“这个部落看来很原始,在他们眼中,应该对雪暴这种灾害很敬畏,但你却是从雪暴中活下来,并且受伤最轻的一个人,也许他们认为你是什么女神或者仙女下凡?” 刑术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马菲立即挥拳打了过去:“胡说八道reads;。” 刑术被马菲那一拳打通了,露出痛苦表情,马菲立即上前,仔细地查看着:“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马菲说到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与刑术靠得很近,两人四目相接,马菲脸一红,立即坐正,而刑术则看着马菲笑着。 马菲斜眼看着刑术:“不是,你笑什么呀?有这么好笑吗?” 刑术不去看马菲,而是看向帐篷顶端,一本正经地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看到你有这种表情,我以前吧,真的觉得,你是那种夜叉,你知道夜叉吧?” 马菲举起拳头,又准备锤下去,但忍住了,沉着脸道:“夜叉?母夜叉?母老虎?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对吧?” 刑术认真地点头:“没错,你太会形容的,你看,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 马菲冷冷地看着刑术:“刑术,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你直到现在都是一条单身狗了。” 刑术听出马菲话中的意思了,也不生气,故意挂出一副无知的表情,反问:“为什么呀?” “因为你是单身狗呀,你知道狗有个什么特点吗?”马菲假笑道,“那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马菲说完,杵着拐杖就往外走,刑术在那笑道:“喂,对不起,给你开玩笑的,喂……喂……” 马菲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停下来瞪着刑术:“躺下,别乱动,你需要休息,我晚上的时候再过来给你喂药,你有炎症,光用那些草药可不行,快点,躺下。” “噢——”刑术乖乖躺下,等着马菲撩开门帘出去的那一瞬间,脱口而出,“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比以前好。” 马菲愣了下,也没转身,但背对着刑术的她还是露出了笑容,然后走了出去。 刑术躺在那轻叹了一口气,寻思着唐倩柔他们是否还活着?如果他们全都死了,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到此结束?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即返回中国。 同时,刑术也在扪心自问,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寻找奇门?毕竟他是个逐货师,是逐货师就不会放过哪怕一丝丝可以找到奇门的线索,眼下,线索就摆在他的眼前,就在四季山,自己去还是不去? 算了。刑术不打算再继续想下去,决定见到陈泰东之后再说,还有,那个侏儒是谁呢?会不会就是唐倩柔口中所说的那个庵古? 刑术这样想着,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当他睡着的同时,远在冰封达达湖下方冰洞中的唐倩柔因为冰洞顶端滴落的水滴而清醒。 醒来的唐倩柔首先看到的是一堆点燃的篝火,在篝火旁边坐着唐倩柔和古拉尔,而万清泉则平躺在另外一端。 “你终于醒了。”古拉尔立即上前,将一杯热咖啡递了过去,“喝点热咖啡暖一暖。” 唐倩柔吃力地做起来,向后靠去,身体却因为后背靠近了冰凉的洞壁而打了个寒颤reads;。古拉尔立即搀扶着她靠在旁边的装备箱上。 唐倩柔接过杯子,喝了两口之后才缓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在草原上还有个冰洞?其他人怎么样了?庵古呢?刑术呢?” 古拉尔对唐倩柔提出的一连串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坐在篝火旁的唐思蓉却率先开口道:“你怎么就不关心一下你爸爸怎样了?” 唐倩柔听到唐思蓉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万清泉,这才发现万清泉脸色发青,她立即意识到万清泉已经死了,立即放下杯子,在古拉尔的搀扶下走了过去,跪倒在万清泉身边,凝视着他那张脸。 许久,唐倩柔才抬手去摸万清泉冰冷的面部,就在此时,唐思蓉又道:“你看看你爸的脖子。” 唐倩柔立即拉开万清泉的衣领,这才发现万清泉的脖子上又一圈被某种东西勒过的痕迹。 “我爸是被人杀死的?是谁?”唐倩柔问完,却是抬眼看着古拉尔,古拉尔摇头之后,唐倩柔又看向唐思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老不死的!” 唐思蓉不回答,当她抬眼去看唐倩柔的时候,唐倩柔却看到她眼中闪烁着泪光。 唐倩柔的声音低了下去,不过还是问:“是谁杀了他?” 古拉尔在旁边回答道:“不知道,我是第一个醒来的,是我把你们从外面的那条冰道之中拖进来的。” 唐倩柔疑惑地问:“冰道?” “外面是一条冰道,冰道上方有一条很宽的缝隙,我刚才用gps定位后发现,我们身处在达达湖的下方,也就是说,我们落进了冰封的达达湖的冰层裂缝之中。”古拉尔说到这看向外面,“我们是连车带人一起掉进来的,车还在外面,我拖你们进来的时候,你父亲就已经死了,被人勒死了,至于凶手是谁,我不知道,我只能肯定不是我们当中的某一个,当然,这也必须是在你相信我的前提下。” 唐倩柔不语,只是看着古拉尔。 古拉尔分析道:“当时你和你母亲都昏迷不醒……” 唐倩柔打断古拉尔的话,反问:“昏迷是可以装的。” “好吧,首先你必须地排除我是凶手,因为我没有动机,我就算是个佣兵,我也不是个杀人狂,你和你父亲是我的雇主,我杀死雇主对我没有任何好处,除非是你雇佣我杀的,对吧?”古拉尔端起旁边唐倩柔放下的咖啡杯子喝了一口,“你同意吗?” “好吧。”唐倩柔点头,“排除你的嫌疑,你继续说你的推论。” 古拉尔端着杯子站在那,看向洞外:“汽车掉进洞里之后,是侧翻的,你父亲的身体是紧挨着门的,车窗玻璃早就已经碎掉了,我判断是有人站在车窗外,站在车门之上,用绳索勒死的他,而当时你和你母亲,一个被安全带缠着,一个被箱子压着,你母亲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她没有那个体力将箱子推开,再爬出去勒死你父亲,然后再爬回来,再将箱子放在自己的身上,这就是我的推论,或者说,哪怕是再笨的人,只要亲眼看到了现场,也能得出和我相同的推论。” 唐思蓉冷笑了一声:“你看,人家都说了,再笨的人都知道,你却还在怀疑我?” 唐倩柔冷冷道:“因为这里,只有你才有动机杀他reads;。” 唐思蓉怒道:“事已至此,我杀了他还有什么用吗?如果我要杀他,我早就下手了,我不会等到今天,不会等到现在!” 唐倩柔依然语气冰冷:“就算我爸死了,我也不会和你分享奇门的。” 唐思蓉不语,目光移开,重新落在篝火之上。 唐倩柔扶着洞壁走了出去,来到洞口,站在冰道边缘,看着冰道上方的那条冰层缝隙,从她的位置看去,从冰道到缝隙顶端,也就是冰封的湖面,至少有几十米,甚至更高,想要爬出去,以他们现在的身体情况是绝对不可能的。 古拉尔站在唐倩柔的旁边,指着冰道的远方道:“先前你母亲醒来后,我出去探查过,往右边是条死路,左边的冰道一直延伸下去,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我没有敢走太远。” 唐倩柔问:“你用对讲机呼叫过其他人吗?” “呼叫过了,没反应,可能是有故障吧,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其他人的。”古拉尔叹了口气,“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这次我的损失太大了,你必须补偿我。” 唐倩柔冷眼看着佣兵:“当然,你求的是财。” “你不也求的是财吗?”古拉尔反驳道,“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什么逐货师,什么库斯科公司,什么寻宝找寻人类失落的文明,都不过是虚伪的掩饰。” 唐倩柔摇头:“我是求财,但我求的财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这些人,永远不懂什么叫奇货,我也不期待你懂,不过我肯定会补偿你,翻倍补偿!” 古拉尔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了一丝动静从冰道那头传来,他立即将唐倩柔拽进冰洞之中,持枪瞄准冰道内倾覆的汽车方向,同时,看到了在汽车后方站着一个他的手下,也持枪瞄准了这个方向。 “维克多!”古拉尔朝着那边喊着,“是你吗?我看到你了!是我!别开枪!” 那个叫维克多的佣兵慢慢站出来,看清楚了也走出洞口的古拉尔之后,松了一口气,将枪放下,小心翼翼地踩着冰道走了过来,两人随后拥抱在一起。 唐倩柔在一旁立即问:“其他人呢?就你还活着吗?” 维克多摇头:“还有两个,一个受了重伤,另外一个在照顾他,我是出来探路的。” 古拉尔问:“怎么就活了你们三个?你们是怎么下来的?” “我们跟着车掉进来的,车上其他两个人,在掉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一个被碎玻璃割破了喉咙,另外一个因为车门破碎的关系,被甩了出去,在雪暴中肯定活不了。”维克多摇着头,“我们算幸运的,因为我们坐的那辆车上装的全都是防水背包,里边装的都是备用的防寒服,如果不是这些东西,我们三个肯定也摔死了。” 古拉尔点头:“他们在哪儿?带我过去。” 唐倩柔也问:“你们所呆的地方,环境比这边好些吗?如果好些,我们都搬过去,先安定下来,养好精神,再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维克多指着冰道深处:“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有一个洞穴,他们俩就在洞里边,那是个土洞,很暖和,我们把车上能用的东西都搬过去了,还有足够吃一个星期的干粮,就是无线电出了问题reads;。” 唐倩柔听罢道:“那就马上出发,不要再等了。” 唐倩柔说完,转身回到冰洞之中,一语不发地搀扶起了唐思蓉,与她一起率先走出冰洞。 刚出冰洞,唐思蓉就停下来问:“你父亲的尸身怎么办?” 唐倩柔停下来,看着万清泉的尸身:“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没办法带走,就留在这里吧,因为来蒙古找到奇门,是他一生的愿望,虽然还没找到,至少接近了。” 唐思蓉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看着万清泉,许久才低声说了句:“清泉,对不起。”说完后,两母女互相搀扶着从冰道上离开,古拉尔和维克多站在那看着这两个在他们眼中行为举止都十分怪异的中国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当唐倩柔和唐思蓉沿着冰道走到深处,来到那个洞穴前时,发现这个洞穴大得超出了她们的意外,而且明显能看出洞穴有人工挖掘过的痕迹,周围的泥土之中还插进了很多已经生锈的工具和刀剑。 唐思蓉慢慢上前,凑近插进洞穴门口泥土中的一个铁镐,细看了半天道:“是中原的手艺。” 唐倩柔却是用手电照着洞穴口四下:“太奇怪了,达达湖下面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人工开凿的洞穴,而且还有很多中原的铁器?妈,能看出是什么年代的吗?” 唐思蓉摇头,在周围继续寻找着可以代表年代的东西,终于,唐思蓉在旁边的泥土中看到了几块铁制甲叶,立即徒手挖掘起来,但因为是冻土的缘故,只吃力地挖出了一片。唐思蓉立即让赶来的古拉尔和维克多帮忙,将陷入冻土中的剩下部分都挖掘出来。 当那副已经生锈的,但勉强能拼凑在一起的东西被古拉尔挖出来扔在地面之后,唐思蓉蹲下来,用唐倩柔手中的电筒光仔细看着,随后肯定道:“是步人甲。” 唐倩柔皱眉:“宋代的步人甲?” “对,我记得北宋的《武经总要》中记载描述的步人甲就是这种样子,用铁制甲叶用皮带和甲钉连缀而成,属札甲类,其重量和欧洲重甲类似,但达不到欧洲重甲的防护程度。”唐思蓉拿起手中的那片甲叶,仔细端详着,“根据北宋的规定,步人甲由1825枚甲叶组成,总重量达到29公斤,同时可以通过增加甲叶数量也提高防护力,所以,当时的步兵、长枪手、弓箭手、怒拱手的铠甲重量都不一样,从这一副的模样来看,应该是步人甲。” 古拉尔和维克多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因为这些佣兵对中国的历史几乎一窍不通,只得站在一旁呆呆地听着,听到最后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古拉尔只得扬头示意维克多领自己进去看看剩下的两人。 唐倩柔看着那副铠甲,问:“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达达湖这个地方出现北宋的东西?真的是太奇怪了。” “只有一种解释。”唐思蓉起身,扔掉手中的那片甲叶,“这应该是北宋护送贡金给大金的护卫部队留下的。” 唐倩柔皱眉:“你是指,契丹和大金那场大战后发生的事情?与’海上之盟‘有关?” 唐思蓉点头:“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合理解释了。” 第四十四章:诡异的传统 唐倩柔口中所称的“海上之盟”,指的是北宋末年,宋与金结盟合攻辽国,也就是契丹的军事盟约。当时契丹与大金两个帝国正在鏖战之中,北宋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北宋宋徽宗陆续派遣使节,以购买马匹为名义,从山东半岛渡海进入金国,与完颜阿骨打建立了联系。 北宋使节亲眼目的了金国强悍的战斗力,认为金国不一定会与宋朝签订盟约,但出乎意料的是,完颜阿骨打却与北宋缔结了盟约,并要求北宋负责攻击当时辽国的南京,也就是燕京,宋与金两国从此以后以古北口关隘为界,互不跨越。 同时,金国还同意北宋收回燕云十六州,但北宋必须将进贡给辽国的贡金,转给金国。 但当时北宋正陷入方腊的农民起义的漩涡之中,没有办法抽出有生力量完成盟约,直到两年之后,才让童贯领军攻打辽国南京,当时的契丹已经元气大伤,被迫献上降表,自愿降为臣属,永为屏藩。但当时已经接受了原金国反对派献出两州的宋徽宗,却是敦促童贯强攻南京。 童贯领旨率军攻到南京城下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剩下的两万契丹军队却是奋勇反击,竟把二十万北宋大军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这件事让金国的完颜阿骨打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事实——北宋的军队战斗力竟然如此低下! 原本完颜阿骨打还觉得北宋是个劲敌,南京一战后,他意识到北宋不再是个威胁,于是立即率军攻打南京,打垮了契丹剩下的有生力量,夺取南京,最终只将太行山以东的七州交给北宋,还逼北宋答应从今往后,燕京的赋税应缴纳给金国,撤退之后还掳走了燕京所有居民,并宣称是北宋不要他们了,因为北宋只要土地,不要百姓。 虽然两国后来重新缔结了互不侵犯的跳跃,但北宋也暴露了自己弱点,埋下祸根,后来才有了金国会师南下,生擒徽、钦二帝的“靖康之耻”。 不过胜利来得太容易的金国,却没有时间合理去消化和利用得来的一切资源,在此前提下,蒙古大军的铁骑就已经兵临城下。 唐倩柔却不理解,为什么北宋的护卫贡金的部队会出现在达达湖?就算在历史上,这里也属于辽国的边缘地区。 唐倩柔回忆了一阵后道:“辽国覆灭之后,耶律大石建立了西辽,当时盘踞在阿尔泰山脉一带的是一个叫乃蛮部的部落,蒙古兴起后,这个部落被灭,然后投奔了西辽,不过这个部落的王子却最终导致了西辽的灭亡,从时间和地理位置上来计算,北宋的贡金部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最大的一支贡金部队,带去的贡金,都是送给金国的,而金国离这个地方那么远。” 唐思蓉道:“我说了,只有那一种可能性,而且你别忘了,这里是达达湖,说不定在当年,这里地理位置并不是这样,后来才变成了一片湖泊,你注意看周围的挖掘的痕迹,像是在开凿什么,不仅仅只是在挖掘和扩大洞口reads;。” 唐倩柔思考了半天,脱口而出:“妈,这会不会还是和耶律倍有关系?不,应该说与耶律倍的后人有关系?” 唐思蓉摇头:“从我们家族留下来的资料来看,我们极有可能是耶律倍的后人,也就是说,我们原本应该是那个铸铁仙的后人,铸铁仙在渤海国被契丹灭国的时候取代了耶律倍,以他的身份做了很多事情,不过我们至今都没有办法详细的将所有的事情和具体时间连贯在一起。” 唐倩柔道:“不,有一个人知道耶律倍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唐思蓉道:“你是指刑仁举?” 唐倩柔点头:“对,如果他不知道,他不可能将所有的线索都藏在与耶律倍,也就是铸铁仙有关的遗址当中,不过,因此我几乎可以断定,我们已经离奇门越来越近了。” 两人刚说着的时候,古拉尔突然间从洞中跑出,带着一脸震惊的表情,指着洞穴中道:“里边,里边有一艘船!” 唐倩柔和唐思蓉大惊,立即跟随着古拉尔朝着洞穴深处中跑去,跑进洞穴之中后,两人才发现整个山洞大得惊人,不要说装下一艘船了,哪怕是放下一艘航空母舰都不成问题。 古拉尔领着两人来到一处最高的岩石上,当唐倩柔和唐思蓉站在岩石上,朝着洞穴深处地势地带看去的时候,古拉尔也摸出信号枪打出一发照明弹,当照明弹腾空带着小降落伞缓缓落下,照亮下方的时候,两人清楚地看到有一艘巨大的古船斜靠在下方的洞穴之中,船身也似乎早已与旁边的岩石连成一片。 “是宋船!”唐倩柔看了一眼后,坚定地说,“肯定是宋船!” 唐思蓉瘫坐在地上,却是带着笑容:“不仅是宋船,而且还是至今为止,所发现的宋船中最大的一艘,比南海一号都要大!” 唐倩柔摇头:“南海一号那是南宋的船,这一艘从时间上来算,应该是北宋的,别忘了,北宋时期的船运也是相当发达,宋徽宗时期,江淮发运副使为附和蔡京取悦那个昏君,就造船高达两万多艘,大大超出了当时北宋官定的漕船定额,但是,我从来没有在资料中看到有这么大的船。” 唐思蓉笑道:“我们的祖宗所做的事情,什么时候留下过真正的记载?” “是呀,没留下过。”唐倩柔摇头,“但目测这艘船长度至少超过了五十米,排水量至少在800吨左右,载重至少千吨,这样的船怎么可能出现在草原的湖底洞穴中?没有任何一条水路可以让这艘船从中原一路驶来,太怪异了。” 唐思蓉脱掉自己的衣服,顺着旁边的斜坡往下滑去,根本不管唐倩柔的呼喊,迫不及待地朝着那艘怪异的宋船奔去。 依然站在岩石上端的古拉尔原本追下去,毕竟他收了钱,工作就是保护雇主的安全,不过此时的他心中有腾起一阵阵不安感,完全没有唐思蓉和唐倩柔母女的兴奋。 维克多爬上岩石,站在古拉尔的身边朝下看着,随后看着古拉尔,低声道:“头儿,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古拉尔微微点头:“我也一样……” …… 与此同时,托尔烈与那名信使,领着连九棋等人三来到了那夜雪暴袭击过的地点,看着满目疮痍,如进行过一场大战的草原时,他们完全无法想象雪暴来袭时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reads;。 五人骑着马,绕开地面上的一个个坑洞,寻找着勘察队可能会留下的痕迹。 找了许久,信使终于抬手,指着远处倾覆的一辆越野车道:“那里有辆车,还算完整,应该有线索。” 虽然连九棋听不懂信使在说什么,但在他看到那辆车之后,立即拍马冲了上去,来到车旁之后,五人下马,连九棋第一时间钻进车内,翻找着车内留下来的东西,并祈祷能发现刑术可能会留下的线索。 五人各司其职,在汽车内外寻找着,找了一会儿后,墨暮桥起身来,肯定道:“车内的人都被还活着,而且应该平安离开了,车内几乎没有剩下任何有用的东西,看样子临走前都被拿走了,能拿走这些东西,证明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个人是清醒的,只有清醒的人才知道必须拿上仅有的装备。” 信使在汽车稍远的地方四下看着,不时俯身去捡起那些碎片观察着,随后有摇头,摇头看着天空,感叹着大自然带给人间的恐惧。 “刑术在这辆车里!”郑苍穹忽然道,等着连九棋和墨暮桥转头来看他的时候,他举起手中那个天香木所做的木制手掌,那是刑术的逐货师标志,是当年郑苍穹赠予他的。 连九棋拿过那个手掌,擦拭之后紧捏在手中:“师父,看样子刑术还活着。” “肯定活着,不过获救的时候肯定人事不省。”郑苍穹看着连九棋手中的那个天香木手掌,“因为这东西他会随身携带,遭遇这种事之后,如果他保持着清醒,一定会第一时间去看这个手掌是不是还在口袋中。” 墨暮桥看着四下:“他们应该不是自己离开的,但会是谁救了他们呢?”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托尔烈开口道:“应该是是乌拉尔汗部落的人救了他们,也就是我的部落。” 连九棋立即问:“你怎么知道?” 托尔烈抬手指着旁边草地上的那些杂乱的马蹄印:“马蹄印分成三圈,而且不杂乱,肯定是部落中’狼首部‘的人,只有他们所骑的马才会留下这种印记,而且马蹄印很深,因为他们负责部落营地外围的安全,除非有紧急的事情,一般很少回到部落,所以随身都会携带很多物件,因此所骑的马会留下很深的印记。” 墨暮桥点头:“看样子他们算是重骑兵?” “不。”托尔烈摇头,“在乌拉尔汗部落中没有轻重骑兵的分别,一旦有事,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战士。” 郑苍穹问:“这么说,你的部落应该离这里不会太远,你能不能马上带我们去?” 托尔烈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直接回答郑苍穹的问题:“部落一般都会在有河流或者湖泊的地方停留宿营,除非草肥水美,通常所住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为了安全,一直处于游走当中。” 郑苍穹不明白托尔烈的意思,只得看着连九棋。 连九棋问:“托尔烈,我必须找到我儿子,你也看到了,我儿子肯定是被你们部落的人带走了reads;。” 托尔烈很是为难:“我发过誓,绝对不能再回去,而且我一旦回去,还带着你们,我父亲和部落中的长老,就知道我不仅离开了规定的区域,还违背誓言认识了更多的外族人。” 连九棋想了下,又道:“这样吧,你指个大概方向,我们自己去找,你不用去,这样行了吧?” 墨暮桥也立即附和道:“我们到时候肯定不会把你说出来的,你大可放心。” 托尔烈想了想,指着南面道:“你们顺着南面一直走,顺着马蹄印找,等到马蹄印消失之后,你们就停下来,去找水源,找到水源之后,你们肯定会发现有大批的马蹄印再次出现,你们千万不要顺着马蹄印去找,而是要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差不多骑马半天就能看到部落。” 连九棋点头,按住托尔烈的肩头道:“谢谢你兄弟。” 托尔烈点了点头,使劲拥抱了下连九棋,随后又分别拥抱了墨暮桥和郑苍穹,目送着三人骑马离开。 三人远去之后,信使来到托尔烈的身边,担忧道:“你不去,他们凶多吉少……” 托尔烈站在那,许久才道:“如果我去,他们也是凶多吉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全看他们的运气了。” …… 刑术再见到陈泰东和那个侏儒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长期处于精神恍惚状态的他,加上手表等物件都被收走的原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住了多久,现在是几月几号,更不清楚此时此刻的具体时间,只能从草原上不时传来的野兽鸣叫,判断出已经是深夜时分。 能见到陈泰东和侏儒,也是在马菲的努力交涉下,一开始部落中人完全拒绝刑术的要求,直到马菲出现,并用手势和他们交涉了许久之后,他们才极不情愿地将分别“保护”的陈泰东和侏儒带到了刑术所在的帐篷中。 刑术靠着帐篷中间的那根木柱,看着捂着胸口的陈泰东,还有在旁边只顾着大吃大喝的侏儒。 陈泰东和马菲也不明白为什么此时这个侏儒胃口都会那么好,好像这辈子出生以来就没有吃过饭一样。 “陈师叔,你的伤怎么样了?”刑术询问的同时,还朝着帐篷门帘口望去,他知道那里有人守着,而且不止一个。 陈泰东捂着胸口:“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好像肋骨断了,敷了两天他们的草药,竟然好多了,太神奇了。” “那是骨粉加草药。”侏儒抬眼看着陈泰东,用流利的汉语说道,“但是,你们别指望能拿到那种配方,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种药很珍贵,就算是他们部落中自己人受了重伤,也不一定会拿出来医治。” 陈泰东忙问:“那为什么要医治我们?” 马菲也问:“难道是因为,我们从雪暴中活下来了?” 侏儒放下啃得雪白的羊骨头,露出那一口黑色带尖的牙齿:“别把自己想得那么神圣,在他们眼中,你们只是自然神的祭品。” 刑术却不往下再问,只是道:“你就是庵古吧?” 庵古看了一眼刑术,又抓起一根满是肉的羊骨:“当然reads;!庵古这个名字,只有我能用,在这片草原上,不可能找到第二个庵古!” 刑术看了一眼陈泰东,陈泰东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继续先前的问题。 刑术又问:“你是金雕部落的俗化者?从你这么了解这个部落看来,金雕部落应该与这个部落之间有某种联系?” “俗化者只是一种较好的称呼,说直接点,我就是金雕部落的叛徒。”庵古咧嘴笑道,然后抬手从牙缝中将夹住的羊肉给撕扯出来,又塞回口中嚼着,“都到这时候了,我也不需要再卖关子了,我就实话告诉你们,等伤好之后,咱们都得死,除了这个女的,你叫什么来着?马菲是吧?” 马菲皱眉:“为什么?” 庵古啃了一会儿肉,然后将手在破烂的衣服上来回擦拭着:“这个部落叫乌拉尔汗,意思就是狼牧部落,崇拜的是自然神,和金雕部落不一样,金雕部落崇拜的是山神,也就是你们打算要去的四季山的山神,这两个部落算是宿敌,至于为什么是宿敌,我也是离开部落,去寻找新的知识时,才从各种文献资料中拼凑出来的。” 陈泰东立即道:“别扯那么远,我就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我们伤好之后再杀了我们?” “也不算杀了我们吧,他们不会对我们亲自动手。”庵古打着哈欠,“这个部落崇拜自然神,认为雪暴是自然神的愤怒导致的,要平息愤怒,必须要献上祭品,当然了,如果我们都死在了雪暴当中,亦或者没有被他们发现救下,他们就会认为我们这些自己送上门的祭品,自然神已经接纳了,反过来,如果我们还活着,并被他们捕获,他们就有责任救活我们,等我们伤愈之后,再将我们这些幸存的祭品重新送入雪暴当中!” 庵古的话让刑术等人不寒而栗,刑术想了会儿问:“也就是说,即便是我们再次被送进去还是没死,他们也会再次送我们进雪暴之中?” “不知道!”庵古摇头,“因为没有谁可以第二次躲过雪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第一次能躲过,完全是因为我们坐着的那辆坚固的汽车,还有从天而降的狗屎运。” 马菲又问:“那为什么不把我送进去?” 庵古笑了,笑得很猥琐:“你以为你能躲得过?你是不用死,但接下来的日子,保证会让你比死还难受,更何况你还长这么漂亮。” 马菲心头一惊,心里已经有一个可怕的答案了,但她不敢说出来,也不敢再问,刑术则看了她一眼后,沉声问:“他们要把马菲怎样?” 庵古端起一碗马奶酒慢悠悠地喝着,同时道:“在他们的传统中,如果有女人躲过了雪暴,那么这个女人就必定是自然神赐给他们用来繁衍后代的神女,正常情况下,都会嫁给这个部落的首领之子,差不多就是王子吧,那样还好,至少是个年龄不算太大的人,不过据我所知,现在的乌拉尔汗的王子,和我一样,成了一个俗化者,所以,按照规矩,你得嫁给首领,就是你看到的那个老头儿!” 庵古说完,马菲完全傻了,下意识就起身来,第一反应就是要马上离开这里,而刑术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安慰道:“别怕,有我,肯定没事的。” “有你?”庵古笑了,“你算什么?随便在这个部落找一个勇士,就能挥拳把你打成肉酱!别逞英雄!死在雪暴中,你至少还有点尊严,要是死在人家的拳头下,他们会把你五马分尸,还会用马群踩踏!” 第四十五章:庵古的疑点 庵古的话和他那已经准备赴死的态度,让刑术、马菲和陈泰东三人被淋了一桶冷水,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陈泰东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得走。” 马菲却是看着庵古道:“我们怎么能确定他所说的就是真的?也许他是有其他目的呢?” 庵古一边吃着肉,一边斜眼看着马菲:“那简单,你们当我先前是在放屁,只管养伤就好了。” 说完,庵古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刑术。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刑术皱眉分析道,“加上这个部落对我们的态度,我觉得庵古应该没有撒谎。” 庵古干笑了一声:“总算有个聪明人了。” 陈泰东故意走到门帘前,掀起门帘就看到站在门外,手提长刀的两名大汉,又放下了门帘,他很清楚,以现在自己的这种状态,根本无法离开。 刑术看着陈泰东道:“陈师叔,就算我们都不带伤,哪怕是手中有枪,我们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这个部落的人,他们的人数在我们百倍之上,而且都生活在马背之上,他们所养的马也肯定不会听我们的指挥,也许一声口哨,我们偷走的马就会把我们驮回来。” 陈泰东显得十分低迷,与从前大不一样:“我想过了,只有一个机会能让我们逃出去,那就是等我们伤都养好了,他们送我们去雪暴中当极品的时候。” 刑术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是唯一的机会。” “那也许对你们两个是机会,但对她……”庵古手持一根羊骨头指着马菲,“对她来说已经晚了,因为在送你们去当祭品之前,这里的首领就会举行大婚,迎娶这位小姐,按照草原的习俗,没有一个不落会在献祭之后举行大婚的,都是在那之前reads;。” 马菲愣在那了,下意识看向刑术,虽然她已经在努力保持镇定,但她却是自然而然地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着刑术。 “计划必须提前!”刑术立即道,下意识抓住马菲的手,“如果不能带马菲一起走,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陈泰东立即点头表示同意,但他的点头却是无力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上了年纪,加上受了这么重的伤,根本做不了什么,只会成为刑术等人的累赘。 陈泰东思来想去,做了一个决定,就在他准备说出这个决定之前,马菲却先开口道:“实在不行,我留下来掩护你们,你们逃,你们逃走了之后,再想办法来救我。” 刑术立即道:“不行!” 此时马菲的情绪却很平静:“刑术,你听我说,你们要逃,只有两个机会,第一是首领要迎娶的当天,就算他们是传统的游牧民族,在首领大婚的当天,也肯定会放松警惕,这是最佳的时机,第二便是他们送你们去雪暴当极品的时候。” 说完,马菲没有等刑术反对,又深吸一口气道:“说不定我成为了首领的妻子,还能为你们的逃走提供很多便利,只是到时候你们别忘记了我,记得回来救我。” 刑术听完,心头一酸,立即道:“不可能,要走一起走,不可能为了逃走而牺牲你!” 庵古却在旁边搭腔道:“你就别辜负这位小姐的好意了,她所说的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如果失去了这次的机会,那就再没有下次了,我赞成!” 庵古说完,高高举起自己那只油乎乎的手来,刚举起来就被刑术一把抓住。 庵古皱眉瞪住刑术,但眉头很快展开,因为他看到刑术眼中充满了杀气。 庵古低声道:“你……你要……你想要做什么?” 刑术甩开庵古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拖到自己跟前,一字字道:“马菲是我的未婚妻,你听懂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马菲不由得一惊,陈泰东也有些诧异地看着激动的刑术。 庵古看着刑术那双眼睛,缓慢点头:“听懂了。” 刑术又道:“记住了,你以后要再说什么牺牲马菲好让我们逃走的话,我就把你是金雕部落俗化者的身份透露给这个部落的人,你知道到时候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吧?” 庵古虽然很愤怒,但因为不是刑术的对手,只得使劲点了下头:“记住了。” 刑术推开庵古,坐在那喘着气,因为先前太用力的关系,导致他全身发痛。马菲则一把抓住他的手,想说一句感谢,但又意识到此时用感谢的词语已经无法表达她心中的感受,只得什么都不说,只是紧紧地抓着刑术的人,不愿意再松开。 刑术思考了许久,抬眼看着庵古,问:“如果我告诉这里的首领,马菲是我的未婚妻,不,是我的妻子,那会怎样?他会罢手吗?” 庵古摇头,只是摇头:“我劝你最好不要那样做。” 刑术问:“为什么?回答我reads;!” 庵古道:“我之前已经说了,在他们眼中这位小姐已经是自然神赐给的神女,而我们只是侥幸逃脱,必须得二次送到雪暴中的祭品,说直接点,这位小姐的身份已经接近神,而我们只是牛羊一样的牲口,虽然的确会让首领有所顾忌,但……” 庵古说了那个“但”字就停住了,只是不断摇着头。 刑术怒道:“但什么?不要说话说半截,说清楚!” “但是可能会有一线生机,不过希望太渺茫了。”庵古摇头道,“据我所知,你那样做,等于是在挑战首领,而首领为了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即将迎娶的新娘,肯定会接受你的挑战,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陈泰东听到“一线生机”四个字,立即问:“什么叫你就不知道了?你只管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也许真的有办法。” 庵古叹了口气:“至于他接受挑战后会做什么,我真的不清楚,但唯一清楚的是,如果这位小姐在拒绝他求婚的前提下,加上你又向他挑战要带走新娘,一旦你赢了,通过了部落代表自然神给你的挑战,我们都能活着离开。” 刑术听完,看着马菲:“这是唯一的办法,不行也得行!” 马菲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庵古的语气中能听出来,这种挑战是九死一生,她并不想刑术因为自己而去冒险。 陈泰东靠在一侧,微叹了一口气道:“刑术说得对,不能够为了自己去牺牲任何人,但刑术这么做,万一出事,也等于是牺牲了他,我们必须得再想一个备用的出逃计划,以防不测。” 庵古却摇头道:“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刑术所说的,的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刑术此时想起来什么,问:“庵古,你为什么会成为俗化者?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至少得告诉我们原因吧,最主要的是,你为什么要帮助库斯科公司去四季山?不搞清楚这一点,我们没有办法成为’朋友‘。” 刑术故意将“朋友”二字说得特别重,以此来提醒庵古,眼下他们只是被迫与庵古站在一起。 “如你所见,我是个另类!”庵古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我是部落中最古怪的一个人,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有个绰号,叫’山妖‘,只有传说中四季山中的山妖才会这么矮小,这么丑陋,所以,从我出生一直到16岁,我都生活在嘲笑和白眼之中……” 金雕部落的人,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八五左右,几乎没有个头矮于一米八的,在这么一个地方,竟然诞生了一个侏儒,谁都能猜到这个侏儒这一生将会面临什么。 庵古坐在那,呆呆地说道:“我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是被巫医养大的,自然而然也成为了巫医,因为巫医特殊的身份,就必须要从部落中选出一个最丑陋的孩子来担任,这样的话,才能用独特的相貌跨走阴阳之间,震慑鬼怪。当时,我以为自己一辈子就那样了,以为自己只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巫医,就可以得到部落中其他人的尊重,谁知道事与愿违。” 一直到庵古16岁正式成为巫医,他都没有被部落中其他人用正眼看过,甚至有传言说,他的母亲是与山妖苟合才生下了他这个杂种侏儒,这让庵古在部落中抬不起头来,他也意识到,自己不管做什么,可能都无法在这个部落中得到应有的尊重,稀里糊涂的他,深信了自己父亲就是山妖的传闻,所以决定进入四季山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人温暖,哪怕是真的成为一个宁人憎恨的山妖reads;。 在某个狩猎的日子,庵古趁着部落中人大部分都离开的时候,带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四季山当中,临行前,他留下了自己作为巫医的所有物件,告诉自己的老师,从此之后他将永远离开部落,再也不回来。 陈泰东听到这,问道:“你16岁的时候就去过四季山?那里到底有什么?” 庵古叹了一口气:“怎么说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用后来我学到的词语来形容,一开始走进四季山中,我以为自己来到了世外桃源,那里有很多我从前没有见过的美丽动物,还有吃不完的果实,喝不尽的山泉水,气候宜人,我也不用再整日都穿着厚重的皮袄,不过这一切都让我更加厌恶部落,因为在部落的传说中,一旦走进四季山就是死路一条,那里就是地狱,而金雕部落的祖先们,正是走过了地狱,走到四季山的尽头,才获得了征服阿尔泰山脉的力量……” 马菲坐在那喃喃地重复着庵古的那句话:“走到四季山的尽头?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说法?” 刑术也道:“不是应该走到四季山的顶端吗?尽头是什么意思?” 庵古摇头:“我也不明白,我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朝着四季山半山腰攀爬上去,爬到半山腰,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地狱,那里不再是世外桃源,而是一片荒芜,一眼望去,除了雪地之外,就是被寒风冻结的图腾和人。” “人?”陈泰东一惊,“什么意思?” 庵古道:“有很多人死在了那里,都被冻成了冰棍,他们穿着各异,一看就是外来者,我就想起来,我师父对我所说的很多人都在觊觎四季山内宝藏的事,但部落从来不担心这些人会偷走宝藏和属于部落的力量,因为四季山的山神会惩罚他们的,因为没有任何人在进入四季山之后还能活着回去的,我当时看到的情景就是最好的证明。” 刑术不解道:“但是你活着离开了?” “我是活着离开了,那是因为我没有再继续。”庵古狡猾地一笑,“我胆怯了,我离开了那里,返回了山脚下的世外桃源,可是当我回到那里的时候,却被天空中盘旋着的那一群金雕所包围,我知道,我死定了,他们来找我了!” 庵古被部落中的金雕骑士生擒,但并没有将他带回部落,因为他离开的时候就自愿放弃了身份,加上部落中的人原本就认为他是个另类的关系,直接将他送到了山脉的另外一端,在那里将他扔掉,并告诉他,从此之后,他的名字叫做庵古,是金雕部落的俗化者,永世不能回到部落。 庵古回忆到这,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看到他们骑马远去的时候,我并不伤心,也不痛苦,我相反很高兴,我意识到自己重生了,再也不会被困在一个地方遭受歧视了。” 刑术道:“然后你离开了,去学习,但是你没有放弃回到四季山,你想用学来的新知识战胜四季山的所谓山神?” 庵古点头:“对,我去了中国,也许那真的是神的旨意,让我去了这个最神秘最强大的国度,在中国我学到了很多知识,从而让我知道了草原上的各个部落是怎么回事,也从不明确的资料中推测出了金雕部落的源头,也大概知道了他们到底在保护着什么!” 说完,庵古自顾自地笑着,得意地笑着:“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别威胁我,就算你们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reads;!” 刑术看了一眼马菲和陈泰东,又问:“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到了中国之后,是不是去了我们的内蒙古?在那里,是谁教会了你那些知识,这个人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我需要知道他的名字。” 庵古吃了一惊,没想到刑术这么快就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庵古的突然沉默,也让刑术意识到,他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从庵古的角度来出发,他最大的愿望是离开金雕部落,开始新的生活,最多也是对部落进行报复,但绝对不可能对四季山产生什么念头,如果他真的有那种想要搞清楚四季山中到底有什么的想法,当初也就不会知难而退了。 所以,在庵古的叙述中,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其一,他到底在四季山中看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其二,为什么金雕部落的人会那么简单地放他离开,让他成为俗化者?这一点刑术是从自己所处的乌拉尔汗部落的行事方法推测出来的,因为这种原始部落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人,怎么可能就那样将庵古直接给驱逐出去,更何况庵古还去过四季山?其三,庵古怎么会那么巧就能在内蒙古遇到一个能教授他那么多知识的能人?这个能人是谁?庵古再回来,会不会与这个能人有关系? 想到这,刑术与陈泰东交换了一下眼神,马菲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起身道:“该回去了,否则他们会怀疑的,庵古,我先带你走。” 庵古起身,看着刑术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是没用的,你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是谁,除非是我做向导,否则你们也永远进入不了四季山,就算真的进去了,你们也活不了!” 刑术对庵古的话,只是冷冷回应道:“你放心,就算我们要逃,也会带上你一起,不会扔下你的。” 庵古默默点头,一瘸一拐地跟着马菲离开了帐篷。 庵古跟着马菲走出帐篷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跟随着自己的那名乌拉尔汗部落的大汉,低声对马菲说:“你真的很幸运,有这样一个甘愿为了你去冒险的朋友。” 马菲停下来:“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未婚夫。” 庵古笑道:“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从先前的你的举动中,我可以看出来,你喜欢他,但是他却不一定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充满了矛盾,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马菲不明白庵古为何要这么说,但庵古的话却戳中了她内心中最软弱的地方,她确实很清楚,刑术这个重感情的人,肯定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放下贺晨雪的,就如时隔多年,他也一样放不下佘采香是一个道理。 刑术的帐篷中,终于感觉到饥饿的陈泰东抓起了一根骨棒啃着,同时道:“你在怀疑庵古背后还有人?” “对。”刑术喝着凉透了的马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刑术随后将自己所想的三个疑点告诉给了陈泰东,让陈泰东帮着分析。 陈泰东听完,也不急于发表意见,只是一个劲地吃着东西,吃得半饱后,才一抹嘴巴道:“你遗漏了一个关键点。” 刑术立即问:“什么?” 陈泰东看着刑术道:“唐倩柔是通过什么渠道认识的庵古,只要搞清楚这件事,才算是找对了解开一切谜题的方向。” 第四十六章:背水一战 那条宽度不超过四米的河流出现在连九棋眼前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此时的三人,已是人疲马乏。 连九棋翻身下马,双脚落地的时候,因为腿部发软险些摔倒,他干脆坐下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腿,一边看着那条小河:“应该就是这条河了。” 郑苍穹被墨暮桥搀扶着,不敢直接坐下,担心再起来的时候,会直接晕过去,即便他再强壮,年龄也已经大了,说不定一起一坐的功夫,就会导致脑出血直接死在这里。 许久,郑苍穹才直起身子来,观望着四下:“应该是了,我们的确是按照托尔烈所说的方法找来的。” 墨暮桥拿起望远镜看着河岸的两侧:“现在应该寻找马蹄印了,然后朝着马蹄印相反的方向去找,怪了,为什么没有看到马蹄印呢?” 连九棋起身来,朝着河岸边走去,俯身看着:“这里有鞋印,也有浅浅的马蹄印,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看样子乌拉尔汗部落狼首部的马匹,都包裹了厚布,以免留下太深的脚印。” 墨暮桥赶过来,蹲下来看着:“相反的方向,那么就应该是西面了?” 两人正在那分析应该朝着哪个方向前进的时候,来到两人身旁的郑苍穹却看到雾气蒙蒙的河岸弯道处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还有一个巨大的木制水桶。 “看那边!”郑苍穹立即俯身指着,“趴下,不要被发现了!” 连九棋和墨暮桥看到藏在河边雾气中的那辆马车之后,立即按照郑苍穹所说趴了下来,静静地观察着,看着在马车旁有两个穿着类似藏袍一样服饰的女人,正轮番将一桶桶水倒进马车的大水桶之中。 连九棋低声道:“那应该是乌拉尔汗部落的人吧?” 郑苍穹摇头,墨暮桥细看了一阵道:“看不出来,托尔烈也没有告诉过我们他们部落人的特点,我们不熟悉这里,也不知道他们的服饰特点,总觉得在蒙古看所有人都一个模样。” 三人正说着的时候,站在马车上的那个女人却抬眼朝着这边看来,紧接着又指着这个方向,示意另外一个女人来看。 连九棋一惊,把脑袋埋低:“她们眼神怎么这么好?我们被发现了吗?” 墨暮桥无奈地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地扭头去看他们留在不远处的那三匹马:“我们是趴下了,但马还在那站着呢,哪怕是近视眼都能看到这里有三匹大马好不好!” 郑苍穹压低声音道:“别动,别说话,她们过来了,想想办法!” 那两个乌拉尔汗部落的女人离开马车,一人提着弓箭,另外一人提着长刀,沿着河对面的岸边慢慢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边走边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猜测为什么会有三匹马出现在这里。 “往后退,往后退!”连九棋压低声音道,“等下我会起来和她们友好的打招呼,最好的结果是她们会和我们对话,不好的结果是她们会攻击我们,然后会扔掉马车逃走,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骑马跟着她们,找到乌拉尔汗部落的营地。” 连九棋趴在地上朝着后面边退边说:“你想得倒是很全面,但是她们手里边有弓箭,蒙古人擅长骑射,万一来个一箭三雕,我们仨就完了,最好不要乱动,实在不行,等她们靠近先制住再说。” “放屁!”郑苍穹一脚踹在连九棋的小腿上,“隔着一条河呢,她们也不会傻到涉水过来吧!” 此时,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三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但实在不懂她们的语言,三人也不敢妄动,只得趴在那,微微抬头看着。 就在此时,意外出现了,其中一匹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开始用脑袋去顶连九棋的身体,马匹的这个举动,让对面河岸边手持弓箭的女人立即意识到草地中趴着有人,马上举起弓箭瞄准,然后大喊着什么。 虽然连九棋听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但也估计到肯定是在问类似“什么人”的话,立即高举着双手慢慢爬起来,同时还用手肘去将那匹粘人的马给顶开。 就在面带笑容的连九棋准备开口解释什么的时候,看清楚他穿着打扮的那个女人立即朝着他放出一箭来,连九棋立即闪身避开,一把将射来的羽箭抓住,随后道:“喂,不要放箭,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只是想打听点事情!” 连九棋抓住羽箭,让对面两个女人吃了一惊,两人一边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一边继续放箭,而连九棋则在河岸这一边追逐着,一边避开女人射来的羽箭,同时大声呼喊着让她们停下来。 两个女人见用箭伤不到连九棋,只得拔腿冲到马车前,解开套绳,两人同骑一匹马,朝着西面狂奔而去。 连九棋正在着急的时候,郑苍穹和墨暮桥已经拍马跑到他身边,墨暮桥同时将连九棋那匹马的缰绳扔给他,喊道:“愣着干什么!追!” 说完,墨暮桥调转马头,往后跑了一段时间,给胯下马匹一个助跑时间,然后骑着马直接跨过了那辆小河,率先去追那两个女人。 等连九棋和郑苍穹也如法炮制跳过小河时,墨暮桥已经跑远,而那两个乌拉尔汗部落的女人也快消失在了对面山坡的脊背之上。 “糟了!师父,快点!”连九棋拍马疾奔上前,但他们的马匹因为太疲劳的缘故,已经无法尽全力奔跑。 两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墨暮桥骑马消失在山脊背之上,不过很快他们又看到墨暮桥骑着马又跑了回来,紧接着便看到那两个骑着一匹马的女人出现在山坡脊背之上,还拉马停住,立在那看着下方的逐渐跑远的墨暮桥。 “搞什么?”连九棋双腿一夹,让马匹停下,气喘吁吁的郑苍穹也拉马停在一旁,疑惑地看着墨暮桥骑马狂奔回来。 郑苍穹喊道:“暮桥,怎么了?” “逃——”墨暮桥奔到他们跟前来的时候,根本没停,直接骑马从他们旁边跑了过去,同时扔下了一个“逃”字。 逃?逃什么?就在连九棋和郑苍穹纳闷的时候,山坡脊背上突然出现了并排站立的八匹马,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个身背长弓,手持长刀,带着狼首面具的乌拉尔汗部落的战士。 连九棋和郑苍穹傻眼了,站在那半天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但那些战士已经取下了身背的弓箭,对准了下方的他们。 “跑!九棋!快跑!”郑苍穹调转马头,朝着墨暮桥的方向奔去,连九棋迟疑了一下,也立即调转马头就跑。 两人的这个举动,让山坡脊背上的那些狼首部的战士们微微皱起眉头,在一个领头者的指挥下,骑着马冲下山坡,朝着逃跑的三人追去。 跑到最前方的墨暮桥,眼看就要来到那条小河边,但他感觉到坐下马匹的身子开始晃动,他意识到马匹太疲劳了,估计是无法再次跨越那条小河了,只得拉马停住。 墨暮桥将马拉停下的瞬间,马匹直接倒在了地上,鼻孔中不断喷出气来。 墨暮桥摔下马来,从马背上拿起背包和必要的东西,抬手伸向骑马奔来,也朝着他伸出手去,试图将他拉上马去的郑苍穹。 就在郑苍穹抓住墨暮桥手的瞬间,他坐下的那匹马前蹄一曲,直接撞到在了地上,墨暮桥眼疾手快,一把将即将栽倒在地的郑苍穹抱住,然后原地转了一个圈,缓解了冲击力之后,这才将他放下。 连九棋知道肯定跑不了了,只得拉马停在两人的跟前,在背包中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出一件像样的武器来。 墨暮桥从口袋中掏出了个打火机:“喂,你们说,我要是用打火机点燃火,会不会让这群原始人认为我是火神下凡?” 连九棋和郑苍穹一起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墨暮桥放下打火机:“我只是说说而已……” 很快,狼首部的八名战士骑马冲下来,将三人团团围在河岸边上,形成两个圆圈,但并未停下,一直骑着马围绕着他们转着圈,同时用带有杀意的目光打量着三人。 连九棋骑在马上,扭头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眼中尽是杀意的战士,轻声道:“各位,我们不是敌人,只是有点事情要打听。” 就在此时,那两个女人骑马奔来,站在外围大声说着什么,紧接着一名狼首部的战士突然拔刀朝向连九棋,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什么,又挥舞了一下,像是要让连九棋做点什么。 连九棋完全不明白,只得道:“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墨暮桥在马旁低声道:“我觉得,他们是不是要找你单挑呀?” 连九棋看着眼前骑在马上的那个战士,深吸一口气道:“不会吧?哪儿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的?” 郑苍穹也附和墨暮桥道:“我觉得暮桥说得对,你别忘了你先前连续抓住了好几次那两个女人射来的羽箭,大概他们认为你非常厉害,要和你比划一下。” 连九棋听郑苍穹这么一说,立即朝着那人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挥拳的动作,又指了指那个战士,同时指了指自己。 那战士眉头紧锁,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将刀一横,用刀身碰了碰连九棋的手,突然间举刀就砍了下来。 长刀落下,连九棋擦身避过,同时一把将刀背抓住,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连九棋抓住那战士的刀,犀利的动作看得周围其他狼首部的战士目瞪口呆,持刀的战士立即将刀收回,再次挥刀朝着连九棋的手腕砍去,连九棋再次避开,并抓住刀背,同时也明白了,对方不是要和自己单挑,是准备砍下自己的双手! “你们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连九棋死死抓住刀背,不让那人将刀收回去,“我只是来向你们打听几个人的,就算听不懂,也不需要出手就是狠招吧!” 墨暮桥在旁边听得连连摇头,因为愤怒的连九棋说再多也没用,对方根本就听不懂,他只要抓住刀不放,只要不让对方砍掉自己的手,对方就不会善罢甘休。 墨暮桥只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有意识到连九棋已经彻底愤怒了,原本担心刑术安危的他,就无比的焦急加烦躁,加上眼前这群人完全不讲道理,已经让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就在狼首部的那名战士怒吼着要收回长刀的同时,连九棋已经抓着刀背将长刀直接夺了过去,然后用刀身直接拍晕了对方,紧接着在马上一个回旋,将试图抬手来抓自己的两人踹翻后,扑向对方的马匹,一拉缰绳,直接冲出了 第四十七章:受害者 船舱内剑拔弩张,古拉尔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之上,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稍有不慎,稍微用力,枪膛内那颗子弹就会打爆阿乐的头。 阿乐不慌不怕,只是侧头对芦笛展露出一个微笑,示意她不要害怕。 唐倩柔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有立即制止古拉尔,只是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尸体后,又问阿乐:“其他四具尸体呢?” 阿乐冷冷道:“被我扔下船了,就算没死,也是重伤残废,这是他们自找的,就算这里是战场,他们也应该知道不能对手无寸铁的非武装人员下手吧?更何况这里不是。” 古拉尔立即道:“我的人不会干出这种事!你撒谎!” 阿乐终于看向古拉尔:“如果他们没有做那种事,我为什么要宰了他们?我宰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受害人就在这里,你可以自己问她。” 阿乐说完,在场所有人都看向芦笛,原本观察着铁箱中那些古怪零件的唐思蓉也抬眼看着芦笛,期待着她的回答。 芦笛微微点头:“事情就和阿乐大哥所说的一样。” “哪样?”古拉尔厉声问,“我要的是详细的经过,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 唐倩柔皱眉:“古拉尔,别这样,把枪放下,阿乐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你的人下手,他又不是嗜血的疯子,杀了你的人,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古拉尔并未放下枪,而是又问道:“芦笛小姐,请你把事情的过程说一遍,谢谢!” 虽然古拉尔的话听起来很客气,但咬牙切齿的语气中却充满了威胁。 “我……我要从头说起吗?”芦笛看着唐倩柔,知道这里她说了算,等唐倩柔点头后,她才接着道,“我是从那边掉下来的,落下来的时候,刚好掉在一堆干草里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有干草,但我后来判断那应该是某种动物的巢穴,因为我在巢穴大概十来米的位置发现了动物的粪便。” 古拉尔立即问:“在哪儿?” 芦笛指着船舱外:“从船体旁边的岩石下去,朝着北面走大概不到五十米就能看到,你可以派人去查,我不会撒谎的。” 古拉尔朝着门外喊道:“维克多,听到了吧?去查一查,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动物的巢穴,如果有,不要轻举妄动,注意安全!” 维克多在门外应了一声,紧接着离开。 阿乐和唐倩柔都知道,古拉尔先前和维克多一直在门外,他没有让维克多直接进来,也是出于安全考虑,看来在这种环境中,古拉尔已经连唐倩柔都信不过了,否则不会让维克多持枪守在甲板上。 古拉尔挪动了下位置,手中的枪依然对着阿乐:“接着说。” 芦笛又道:“我发现了这艘船之后,觉得很奇怪,你们也知道,在草原上不可能出现这种船,所以我决定上来探查下,不过等我刚准备登船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人……” 芦笛指着地上的那具尸体:“他站在船舷边上,然后把我拉了上去,当时,我认为自己获救了,便问他其他人的情况,他说还有四个人活着,都在船舱里,让我进去,我没多想,便跟着他进去了,结果他就想把我……幸好,阿乐大哥及时出现,救下了我,事情就是这样。” 古拉尔听完,却是发出一声怪笑,看向唐倩柔道:“你相信她这番漏洞百出的话吗?” 唐倩柔迟疑了下:“事已至此,人也已经都死了,你再追究还有什么意义吗?如果你杀了阿乐,我们就失去了一个帮手,少一个人,我们就少一成找到奇门,并生存下去的机会。” 阿乐靠在那不说话,拿出烟盒来,看着里边所剩不多的烟。 古拉尔摇头道:“我的人不会干出那种事来,他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 “你们只是佣兵!”阿乐忍不住道,“就是一群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野兽!” 古拉尔放下枪:“是吗?你以前不也是法国外籍军团的士兵吗?你也是佣兵!” 阿乐上前一步:“你也知道那是法国外籍军团,我那是为了法国,不是单纯的为了钱,我们有属于自己的荣誉,你们有什么呢?你们各自离开从前的军队之后,聚集在一起,难道是为了世界和平?” 古拉尔也上前一步,两人的身体都快贴在一起了:“你欠我五条命,我会找你还的。” 阿乐笑道:“欢迎随时来索取,不过我只有一条命,很遗憾。” 古拉尔道:“没关系,我会让你死五次的!” “好了!都闭嘴!”唐倩柔知道再这样下去,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她清楚这两个军人的脾气,矛盾肯定是无法化解的,只能想办法维持现状。 唐倩柔故意上前,走到两人之间,分开两人,然后道:“阿乐,你和芦笛跟着我,古拉尔,你带人勘察一下这个山洞,评估一下危险程度,如果有可能,找一找出路在什么地方,这里肯定有一条离开的路。” “是的,肯定有路可以出去!”唐思蓉终于说话了,从箱子中拿出一个生锈的齿轮来,“这艘船不是从水路进来的,而是通过陆路分批运进来,再重新组装在一起的。” 芦笛立即上前,拿过唐思蓉手中的零件看着:“为什么要这么做?谁做的?” “铸铁仙。”唐思蓉回答了这三个字之后,示意唐倩柔跟着自己来到角落,低声道,“看样子,我们寻找的方向是正确的,奇门应该就在阿尔泰山脉一带。” 唐倩柔道:“阿尔泰山脉距离这里还有至少一天的路程,太远了吧?不过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工厂。”唐思蓉转身看着船舱内的那些个铁箱子,“这里是个工厂,是个冶炼生铁的工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山洞的某个地方,应该有铁矿,在草原上,炼铁术并不发达,铸铁仙,不,应该说是铸铁仙的后人,也就是我们的先人只能将整个铸造工厂运了进来,而且是用的北宋的贡金船来做伪装,我现在有些怀疑,就连奇门都是他们生生打造出来的。” 唐倩柔用不相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怎么可能,这么浩大的工程,别说在北宋时期,就算放到现在,要做到都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更不要说时间了。” 唐思蓉看着正在那低声说着什么的阿乐和芦笛,压低声音:“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我们已经离奇门很近的原因!我们的先人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完成铸铁仙的最终愿望,打造出奇门,完成他未尽的事宜。” 唐倩柔立即问:“妈,你是不是知道奇门里边到底有什么?” 唐思蓉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用这么费劲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这里,不,是雪暴,是老天把我们送到了这里,我们就必须查清楚这一切!” 唐倩柔点头:“那我们应该怎么入手?” 唐思蓉道:“我们这里有四个人,我带着芦笛,你带着阿乐,我们分头行动,先把这艘船完全搜查一番,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然后顺着线索找下去,就能知道当年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思蓉说完之后,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船舱,唐倩柔立即走到芦笛跟前,简单吩咐了下,芦笛只得跟着唐思蓉离开。 两人离开后,唐倩柔指着船舱里边那扇门,问:“里边是什么?” 阿乐上前推开门,用手电照着里边的楼梯道:“是楼梯,铁制的,和你先前推测的一样,下舱船舱很大,是一座冶炼工厂,里面放置着很多模具,但是我看不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你要下去吗?” 唐倩柔点头:“当然,你带路。” 阿乐关掉手电,打开头灯,掏出手枪来检查了下,率先走下楼梯:“你有什么话想问的,就问吧。” 唐倩柔小心翼翼地跟在阿乐的身后:“你为什么要对古拉尔的人下手?” 阿乐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已经回答过了,不想再回答了。” 唐倩柔在楼梯上停下:“是你叫芦笛那么说的,我能听出来,我也知道芦笛不是会撒谎的人,从某个角度来说,她还算是个孩子。” 阿乐转身看着唐倩柔:“你是在斥责我利用芦笛吗?” 唐倩柔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阿乐笑了,靠在墙壁上点了一支烟:“我这个人不喜欢撒谎,其实也不会撒谎,实话告诉你吧,在你找到我之前,就有人找上了我,希望我帮他做点事情,杀个人什么的。” 唐倩柔浑身一震,意识到了什么:“我爸是你杀的?” 阿乐缓慢地点了下头:“你很聪明,你应该是凭空猜出来的吧?因为我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不过你放心,委托人的任务我已经基本上完成了,接下来,我会全心全意帮助你找到奇门,然后带着你活着离开蒙古,回到中国。” “你的确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和线索,而且在场的除了我妈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动机杀他,而且古拉尔还说过,我妈当时被箱子压着,一个老太太无法挪动箱子出去,用绳索勒死他,再爬回去,将箱子放在自己的身上。”唐倩柔的双眼充满疑问,“所以,我当时就在想,也许是队伍中的其他人做的,会是谁呢?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怀疑到了你,因为你出现得太蹊跷了,最重要的是,芦笛的话中漏洞百出,再加上你自己亲口承认,你受雇于人,这些线索堆积在一起,唯一能拼凑出的凶手,就是你,当然,如果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 阿乐将枪递给唐倩柔:“你可以现在杀了我,帮你爸爸报仇。” 唐倩柔没有接枪:“你明知道我不会那么做,你明知道我不会相信古拉尔他们,只会相信你,对我来说,那些佣兵就是用来牺牲的炮灰,我只想你告诉我,到底是谁雇佣你的,雇主肯定是公司的人。” 阿乐继续朝着下面走着:“我只能回答你,的确是公司的人雇佣我的,但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唐倩柔跟着走下去:“你别忘记了,当初若不是我父母,你早就被公司灭口了,不会活到现在!” 阿乐站在下方的船舱门口停下:“我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他们的努力,而是因为公司放了我一马,你还不明白吗?库斯科公司并不是你们说了算,你们充其量只能算是小股东而已,没有真正掌权的人点头,我怎么可能活下来?” “你是说雇佣你的人是大老板?”唐倩柔愣在那了,“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阿乐为难地摇头:“大老板是谁,在什么地方,你都不知道,你问我?” 唐倩柔疾步走到阿乐跟前,问:“他给了你多少钱?” “巴黎市区的一栋豪宅,还有两间店铺,以及一大笔钱。”阿乐直接回答了唐倩柔的问题,“最关键的在于,当初要杀我的人,不是公司,而是你父亲万清泉!是他想杀我,然后又故意救我,让我欠他人情,然后受他摆布!” 唐倩柔怒道:“不可能!” 阿乐瞪着唐倩柔:“不可能?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他就是个卑劣的王八蛋!所以,我很愿意帮那个人杀了他,别忘了,不是因为他,我的那批手下不会死,他们都是我最好的兄弟,你父亲却拿他们做实验!这都是有证据和视频资料的,那个人传给了我,我用自己的双眼去证实的!” 唐倩柔摇头:“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被算计了?” 阿乐指着唐倩柔:“是你算计了我,我当初并不是因为相信你父亲才加入的库斯科公司,而是因为相信你!我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你!所以,即便是我很矛盾,我很后悔,但我也保证要帮助你找到奇门,再带你活着回去,现在,你要么开枪,要么跟着我继续前进!” 阿乐说完,吃力地推开那扇横向的舱门,大步走了进去。 唐倩柔看着他在黑暗中忽隐忽现的背影,突然间拔出了手枪,瞄准了阿乐的后背。 阿乐听到她拔枪的声音,干脆站在那不动,但也不转身,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唐倩柔放下了枪,深吸一口气,自己平复了一下情绪,抬脚走进了巨大的底舱之内。 两人头顶的最顶层甲板上,唐思蓉一路都在四下观察着,而在芦笛的眼中,她就像是个恐怖的巫婆一样,东看看西瞅瞅,不时用手去拿起地上的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东西,然后又摇头扔掉。 “你在帮那个阿乐撒谎。”走上甲板之后,唐思蓉终于开口道,但并未转身,“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只是为了帮他,因为你认为他是个好人,毕竟,如果是我,将阿乐和那些佣兵放在一起比较,我也会认为阿乐是好人。” 芦笛并未说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其实她这样的举动已经算是承认了唐思蓉的推测。 唐思蓉慢慢踱着步子走到芦笛的跟前,微笑道:“在这种环境下,相信自己身边的人是正确的,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对了,听说你是阿尔泰地区的专家,你对阿尔泰一带肯定很了解吧,你能给我详细说一说吗?我对那里一无所知。” 说着,唐思蓉转过身来,蹲在地上,用小刀挑起甲板上的一小块木头,放在鼻子前闻着,然后又扔掉,扭头去看着芦笛。 芦笛看着唐思蓉,半天才回答:“我前往了阿尔泰地区多次,整理出来了很多资料,而且已经印刷成书,其中也有很多被摘录成为了自然教材。” 唐思蓉笑道:“真好,你是个学者,那我就放心了,你对四季山有了解吗?知道那座山的来历吗?知道里边有什么吗?” 芦笛摇头:“我去过四季山周边,但从未涉足过四季山中,因为那里不仅凶险,还有一个原始部落守护着,这次我来,也是希望能和你们一起,对阿尔泰山脉的四季山进行真正的探索,将其中的秘密公诸于众。” “公诸于众?”唐思蓉点头,起身来看着芦笛,满脸慈祥的笑容,“真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 芦笛很有礼貌地回答:“谢谢您的夸奖。” 唐思蓉走向船舷:“我年轻的时候,如果和你一样,也许就不会犯下那么多错误了,我就是因为太急功近利,才做了错误的选择,不过,犯下的那些错误,也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东西都必须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如果在某种特殊的前提下,某件东西失去了本身的价值,那就只能忍痛抛弃,否则会成为大家的累赘,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累赘。” 芦笛很疑惑地看着唐思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唐思蓉看着芦笛,笑道:“我们希望找一个能进山的向导,而不是一个只懂阿尔泰山脉自然环境的学者,所以,你活着只能浪费资源。” “你……”芦笛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唐思蓉已经突然间挪到她的身后,用力一推,将其直接从船舷边缘推了下去。 伴随着尖叫,芦笛直接跌落进了船下的黑暗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唐思蓉转身要回船舱,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看到了不知道何时已经重新回到船上来的古拉尔和维克多——两人亲眼目睹了唐思蓉谋害芦笛的全过程。 “我已经帮你的兄弟们报仇了,所以,请你不要再追究阿乐的责任。”唐思蓉的语气无比轻松,好像杀人对她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不,应该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芦笛就失踪了,如果你们有空的话,可以去找找她,我个人认为她活下来的几率很小,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唐思蓉说完,踱着步子走向船舱,留下浑身发凉的古拉尔和维克多。 许久,两人才对视一眼,一起转身看着黑漆漆的船舱之内,就好像刚才看到的并不是唐思蓉,而是一个面挂邪笑,刚啃食完一个灵魂的女妖。 “头儿。”维克多握紧了手中的突击步枪。 古拉尔示意维克多不要再说下去了:“别说了,你快去通知其他两个兄弟整理武器装备,我们必须得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别忘了,最可怕的不是那个老太婆……” 刚说完,洞穴深处就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叫声,让古拉尔和维克多浑身一震。 第四十八章:鬼熊 底层的巨大船舱内中心部位的那个巨大的火盆被点燃,其中的光线被周围的固定位置的几个铜镜通过折射照亮了几乎整个船舱。 唐倩柔站在火盆前,皱眉看着其中燃烧的煤炭,不理解为什么过了几百年的时间,这些煤炭依然保持着如此高的可燃性。 在船舱内转了一圈的阿乐回到火盆前,看着唐倩柔道:“这地方真怪,像是个炼铁的地方,可为什么会偏偏选在这,还是在一艘古船内,难道真的像你妈所说的,这艘船是后来建在这里的,但为什么不直接在洞穴中炼铁,反而要弄一艘船呢?” 唐倩柔摇头:“不知道,还是谜,但你要清楚,人类懂得铸铁的那天开始,人类文明才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按照生产工具材质可以将人类历史分为三个时代,石器时代、青铜时代以及铁器时代,也被称为三期说。” 阿乐皱眉:“你该不会想给我上课吧?” “我没那个精力,我只是在自我分析,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这么一艘船,为什么会在这里炼铁。”唐倩柔转身看着船舱内的那些个工具,“最早人工冶炼铁制品,并不是后来的生铁冶炼技术,而是块炼铁,也就是在1150度左右的高温下用木炭将铁矿石直接还原成固态铁块,后来的生铁冶炼技术才是将铁矿石变成液态,倒入模具当中浇筑成型,我们中国虽然块炼铁技术晚于西方,但很快就发现了如何冶炼生铁,你看那个炉子……” 唐倩柔领着阿乐走到一个模样奇怪的炉子跟前:“这个炉子看起来和现在的冶炼高炉差不多,下面是出铁口,中间是加热用的炉芯,最上面就是放入铁矿石的地方。” “但这个炉子已经废了,应该说,这个炉子也许根本就没有用上。”唐思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唐倩柔也不转身,只是问:“为什么?” 唐倩柔慢慢走过来:“这个炉子的进气口太多了,这样做只会导致炉子中的煤炭燃烧加快,相对来说只有短时间的高温,而不会产生持续高温,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我以前教过你的。” 阿乐看向唐思蓉的背后,问:“芦笛呢?” 唐思蓉看了一眼阿乐说:“她说要下船去研究下土质。” 阿乐点点头,并未怀疑什么,因为任谁也想不到唐思蓉会对芦笛下那种狠手。 唐倩柔终于转身看着自己的母亲:“你说,为什么会修建一艘船在这里?” “如你所看到的一样,就为了最底下的这个船舱,我想应该是与气压以及空气流动有直接关系。”唐思蓉慢慢走到船舱墙壁处,指着上面那些带着活动盖的小窗口,“你来看,这些窗口都是可以直接打开的,而且空气可以对流,周围还有鼓风机,这样一来,一是可以保持船舱内持续通风,不至于让在这里工作的人窒息晕倒,二来如果没有空气流动的前提下,煤炭无法燃烧。” 阿乐在旁边点头:“对呀,燃烧就是让物体快速氧化,产生光和热的一个过程。” “是的,这是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唐思蓉在船舱内缓慢地走着,“之所以没有在洞穴中直接冶炼,我想,也是想在一个相对小一点的环境内,让空气可以快速流动,如果是在外面的巨大洞穴中,要想空气产生如此大的流动,以当时的技术,是完全做不到的。” 阿乐看着周围道:“但是,这里有个矛盾的地方,如果空气长期流动,对煤炭的储存不利,但是如果长期处于封闭状态,加上其他的因素,又会导致自燃,总之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建一艘船。” 唐倩柔想了想道:“我妈说的对,空气流通是一点,另外一点估计是需要什么掩饰吧,还有,这周围肯定有煤矿,这是百分之百的。” 唐思蓉点头道:“而且还有铁矿,别忘了,这周围都是蒙古的无人区,几乎没有人来开采过,指不定还有油田呢。” 正说着的时候,船外突然传来了枪声,阿乐一惊,下意识道:“你们留下来,我出去看看!” 阿乐拔枪冲了出去,很快回到了甲板之上,然后便看到古拉尔和维克多两人背靠背站着,持枪四下瞄准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阿乐往四下看了看,问:“为什么开枪?” 阿乐刚说完,就看到古拉尔突然调转枪口朝向他,阿乐一惊,侧身滚向甲板一侧,同时古拉尔也扣动了扳机,但子弹却是朝着他先前所站位置的上方连续射去。 阿乐扭头的时候,明显看到一个黑影从那里一闪而过,速度极快。 阿乐立即退向古拉尔和维克多的位置,问:“那是什么!?” “不知道!”古拉尔持枪四下寻找着,“只知道肯定是一种掠食动物!” 维克多也道:“先前我查看过了,在那边有十来个小山洞,山洞都是某种动物用爪子刨出来的,里外都有干草和干树枝之类的东西,还有软土和沙子,吃剩的动物骨头也有,但大多数都是狼的,你想想,在草原上,有什么动物能将狼当作自己的主食!?” 阿乐看了一眼维克多,摇头:“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也应该知道那种东西的可怕吧?”古拉尔的呼吸变得急促,“你先前没看到吗?那东西很灵活,擅长攀爬,速度很快,我开了好几枪都没有击中它,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阿乐指着船舱内道:“先进船舱躲一躲,只有一个出入口,如果那东西追进来,我们至少可以集中火力攻击它唯一能进出的门口!” 就在古拉尔和维克多冲向船舱门口的时候,阿乐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把抓住古拉尔,问:“芦笛呢!?” 古拉尔一愣,想了想道:“被那东西抓走了!” 阿乐双眼一瞪,怒问:“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去追?” 就在古拉尔准备将谎话继续下去的时候,维克多在一旁道:“头儿,你没有必要帮那个老太婆撒谎,喂,你叫阿乐是吧?那个叫芦笛的女孩儿,被雇主给推下船去了!我们亲眼看到的!” 阿乐愣住了,愣了两秒后,一把抓住维克多:“你说什么?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你知道吗?” 维克多点头,也不推开阿乐:“我没有必要撒谎,更何况我指认的还是我们的雇主!” 维克多刚说到这,那个黑影又从上层船舱甲板跳了下来,伸出爪子朝着阿乐直接挥舞过去,古拉尔见状不好,直接用身体撞开了阿乐,翻滚的同时,朝着那东西连开了几枪。 那东西中枪之后,减缓了速度,带着惨叫,从船舷上翻了下去。 古拉尔立即追了上去,马上摸出信号枪朝着那东西逃离的上空开了一枪,借着信号弹的光芒仔细观察着,等他看清楚那东西模糊的背影之后,他愣住了。 维克多和阿乐跑到古拉尔的身边,看着照明弹光芒笼罩的地方,只看到一块块古怪的岩石,并未看到那东西的踪影。 阿乐问:“那是什么?” “那是……”古拉尔话说半句,又摇头,“怎么可能呀。” 维克多看着古拉尔问:“头儿,那到底是什么?” 古拉尔半天才回答:“是熊。” “熊!?”阿乐又看向前方,此时信号弹已经落在了地上,光线减弱,前方的洞穴又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维克多摇头:“不可能,这里哪儿来的熊,就算是在草原上也是很罕见的。” “不,有。”阿乐深吸一口气道,“在蒙古有一种戈壁熊,是一种濒危动物,蒙古在几十年前就立法禁止猎杀,但是那种熊只生活在蒙古戈壁之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古拉尔再次摇头:“也不是熊,看起来比熊要稍微小点,从行动上来看,更像是人,但是比人灵活,像猴子一样。” 阿乐寻思了下道:“难道是人熊?但是所谓的人熊也不是像你描述的那样,我以前听蒙古籍的战友说过,在蒙古与俄罗斯边境上存在一种叫’鬼熊‘的生物。” 维克多听到“鬼熊”两个字,不由得一惊:“鬼熊?难道那东西真的存在?” 古拉尔看向维克多:“你知道鬼熊?那是什么?” 维克多道:“鬼熊的传说在边境一带流传了几十年,至少有几十人亲眼目睹过那东西的模样,和你先前所说的差不多,似人似熊,速度极快,非常灵活。” 维克多所说的鬼熊传说,源于蒙古大清洗时代,在那个罪恶的时代,无数人因为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被杀,导致每日都会新增大批的尸体。在俄罗斯与蒙古交界处,一个叫“岸风”的小村庄内,大批的政治犯被送到这里,他们原本的目的地是前往西伯利亚,但当火车行到这里的时候,负责押运他们的军队却突然收到了“就地处决”的命令。 整个傍晚,村庄中的人们都躲在屋内,拥抱在一起,闭眼听着外面的枪声和惨叫声。 夜晚来临之后,士兵持枪将村民从屋内赶出来,将他们带到边境树林之中,在那里村民们看到了无数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些尸体甚至被轻重机枪打得粉碎。 在士兵的威胁下,村民们开始挖坑,足足挖了一夜,才将这些尸体全部掩埋在地,好几个胆子较小的村民,因此精神崩溃。 第二天清晨,士兵们随火车撤退,只留下了依然还弥漫在村落中的血腥味,以及遍地的弹壳。 村长召集了村中人开会,告诉大家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去埋尸的小树林,在那里竖起牌子,谎称那里是雷区,因为士兵们临行前叮嘱过,要让村民永远忘记前一夜发生的事情。 但是村落的命脉,最重要的水源就在那片树林之后,所以,村民只得每日绕开那片树林去取水,来回至少多花半小时时间。 不过就在士兵离开后的第三天,村中出外打猎的两名猎人,在清晨返回村子的途中,路过了那片树林,发现树林边缘一些尸坑被人刨开了。 猎人很吃惊,也顾不得村长的叮嘱,决定去一看究竟,他担心是有外来者发现了这片埋尸地,决定去刨尸找值钱的东西,因为那种深坑并不是动物用爪子就能刨出来的,但等他们靠近,发现尸坑周围那些人体残肢,还有残肢上面那些被撕咬过的痕迹后,才断定,这是某种大型动物所为。 猎人赶回村落报告了村长,村长赶到现场,通过各种痕迹判断出,应该是熊干的,只有熊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但是诡异的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熊会啃食人的尸体,因为大部分的熊在不是很饥饿的前提下,都不会对死物产生兴趣,更何况是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村长想起了士兵临走前的威胁,决定带人蹲守在树林周围,击杀刨尸的动物,以此来保守深藏在树林中的秘密。 当天夜晚,村长和村中男子潜伏在树林周围,终于在凌晨时分发现了那几只从树上落下的怪物,借着月光他们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种似人似熊的怪物,但因为那些怪物数量太多,他们无法下手,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些怪物啃食尸体,吃饱之后满意离去。 村长知道,这样下去,树林中的秘密迟早会被发现,也不能去寻求军队的帮助,那等于是引狼入室,只得想办法搜集油料,一把火将那片树林完全烧毁。 等树林被烧毁之后,他们发现了被烧死在其中的那些所谓的“人熊”,清点下来一共有三只,如果不细看的话,恐怕会认为那是被烧焦的人类尸体。 但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夏天过去,秋天来临,寒冬将至的某个夜晚,这个村落遭遇了那种动物的袭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十来只“人熊”趁夜攻击了村落,杀死了大部分的村民。 屠杀进行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晨,那些“人熊”才叼着自己的战利品,一具具还流着血的尸体离开,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些诡异的东西,也是从那天起,鬼熊的故事就传开了。 维克多回忆到这,肯定地说:“这是我爷爷告诉我的,因为他有一个朋友亲身经历了这件事,不信你们可以去问,至今这个传说还流传在边境一带。” 古拉尔和阿乐沉默着,但古拉尔看得出阿乐心不在焉。 阿乐终于抬眼看着古拉尔和维克多,问:“为什么她要杀芦笛?” 维克多正要回答的时候,古拉尔却先一步反问道:“这个芦笛到底是你什么人?” “与你无关!”阿乐怒道,他已经无法压制自己的怒火,“你们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古拉尔摇头:“不知道。” 维克多解释说:“在那之前雇主先把我们俩给支开了,等我们侦查回来后,刚爬上船,就看到那个老太婆将芦笛推了下去,还吩咐我们,要将这件事当作是意外,我们原本想下去寻找的时候,那鬼熊就突然出现了,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古拉尔冷笑了一声,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道:“我说过,我的手下不会做那种肮脏的事情,这就是报应,是你间接性害死了芦笛!” “闭嘴!”阿乐一把抓住古拉尔,“不是我害死的她!” 古拉尔一把抓住阿乐的手腕:“那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手下,你能回答这个问题,也许就能搞明白芦笛被杀的原因!” 阿乐凝视着古拉尔的双眼,完全不明白,唐思蓉为何要对芦笛下手,更无法理解,那个怪异的老太婆在杀人之后,竟还能挂着满脸平静的表情,就如同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想到这,阿乐又回忆起那个雇主让他所做的一切,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既能让他报复万清泉,也能得到一大笔钱,他需要报仇,更需要钱,结果到头来,却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儿。 无辜的女孩儿…… 阿乐的的脑袋开始剧痛起来,他松开古拉尔,抱住自己的头,拼命地喊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就在那间屋子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 古拉尔和维克多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军人出身,都上过战场,瞬间就明白了阿乐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副模样,因为他们曾经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得过这种痛苦的战场综合症。 毫无疑问,从阿乐的表现,两人都可以推测出,阿乐曾经在战场上,误杀过平民,而且应该是个无辜的女孩儿,所以才会导致他内疚至今,才会导致他看到芦笛的时候,就会想办法去保护。 许久,等阿乐冷静下来之后,趴在地上的他开始呕吐,吐了一阵,他才慢慢道:“我以为你的人要侵犯芦笛,所以我下手了,我下手之后,发现了还有一个人在不远处,我害怕事情会暴露,才一不做二不休,将正在船上侦查的其他几个人全数杀死……” 古拉尔皱眉摇头,拔出枪来,对准了阿乐的脑袋:“很好,你承认了就好,你需要道歉,但不是对我,而是对我的那些兄弟,我送你去见他们,你亲口对他们说对不起吧!” 阿乐根本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只是闭上了双眼。 可是,古拉尔却将枪收回枪套之中,阿乐抬眼来看着他。 古拉尔道:“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但是我这样做,也等于是拉低了我们整体的生存几率,所以,你是死是活,等我们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维克多松了一口气,他的心情也是矛盾的,虽然他也很想为战友报仇,但先前出现的鬼熊,让他意识到,这支队伍要想存活,不能缺少阿乐。 不过在那一瞬间,古拉尔和维克多都想起了唐思蓉所说的话——如果在某种特殊的前提下,某件东西失去了本身的价值,那就只能忍痛抛弃,否则会成为大家的累赘。 所以,大家在努力活着的同时,也得努力让自己不成为其他人的累赘。 第四十九章:重聚在此 距离达达湖两天路程的乌拉尔汗部落营地内,被反绑着的连九棋、郑苍穹和墨暮桥被扔到了首领大帐之外,在他们周围,围满了手持长刀、长枪的乌拉尔汗部落战士。 连九棋环视一圈,发现那些个战士看他们的眼神,不仅仅带着敌意,还带着一种蔑视,似乎并没有将他们当人看,仿佛他们只是一些待宰的牲畜。 大帐内无比安静,首领也并没有出现,外面的人静静地等待着,连九棋的耳边只能听到郑苍穹和墨暮桥沉重的呼吸声,他知道,身边的两人与自己一样,都在猜测着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我要见你们的首领!”连九棋忽然大声道,“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只是来找人的!我们不是敌人!” 连九棋刚说完,一个战士就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将他踩在地上,用刀尖指着,恶狠狠地说着什么。 与此同时,从刑术所在帐篷中走出的马菲,听到了连九棋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中,突然听到有人说中文,这让马菲无比兴奋,她立即吃力地慢跑过去。 马菲跑过去的时候,那些个战士立即整齐地让开了一条路来,那个踩着连九棋的战士也立即将脚拿开,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 马菲先是看到连九棋,不由得一愣,紧接着又看到郑苍穹和墨暮桥。 马菲先是大喜,叫到:“老爷子,暮桥?” 马菲虽然拿不准连九棋是谁,但连九棋却很清楚地知道那是马菲,他立即问:“马菲,刑术呢?” 马菲并未急于回答连九棋的话,而是上前要帮郑苍穹和墨暮桥松绑,但因为绑得太紧的关系,她无法解开,只得去拔旁边一名战士腰间的匕首。 马菲的这个举动,让那个战士立即后退,他不敢出手制止马菲,更不敢让马菲拔出他腰间的匕首来。 马菲比划着,说着:“他们不是敌人,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你们听懂了吗?松开他们!” 那名战士依然躲闪着,马菲又走向其他人,其他人也立即四下躲闪着,但依然保持着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连九棋、郑苍穹和墨暮桥看到这一幕很吃惊,不知道为何他们会对马菲如此尊重,就在马菲准备动手夺刀的时候,大帐的门帘被掀开,那名袒露着胸膛的老头子走了出来,那些个战士立即单膝跪地,同时将手放在自己的左肩上,齐呼着马菲他们听不懂的话。 首领看了一眼马菲,又看着被扔在那的连九棋三人,看向旁边一名战士,询问着什么。 那名战士听完,上前指着连九棋,在那述说着什么,紧接着那两个在河边打水的女人也上前讲述着。 虽然连九棋听不懂,但也知道他们在给首领复述之前的经过。 首领听完之后,面无表情地挥了下手,直接拔出匕首上前,马菲立即上前,挡在连九棋的身旁。 首领皱眉看着马菲,然后将匕首递给了马菲。 马菲愣了下,接过匕首,飞速割断了绑在连九棋三人身上的绳索。 连九棋起身来,摸着自己的手腕,又道:“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来找人的。” 说完,连九棋又问马菲:“刑术呢?” 马菲道:“刑术、陈师叔还有一个叫庵古的侏儒,都活着,但伤势都比较重,还在休养当中。” 连九棋松了一口气,看向同样也松懈了不少的郑苍穹和墨暮桥,喃喃道:“那就好,没事就好。” 就在此时,那首领突然间指着连九棋,这一指,周围的那些个部落战士立即呼啦一下散开,腾出了一个较为宽阔的场地。 连九棋看着那名首领,问:“我说了,我不是敌人,我只是来找人的。” 首领再一挥手,从旁边走上来几名战士,分别将长弓羽箭、长刀和长枪、匕首放在了首领和连九棋之间,首领又指着连九棋,再指着地上的那些武器,对他扬了扬头。 “糟了。”郑苍穹在连九棋身后道,“这个首领看样子是准备要和你比试比试。” 连九棋摇头:“我不想和你打!” 马菲也在旁边比划着说:“有话好好说,没有必要动武!” 首领却面无表情地看着连九棋,突然又是一挥手,周围的那些个战士立即手持武器围了上来,郑苍穹和墨暮桥立即拉开架势,背靠着连九棋准备一战。 连九棋知道避不过了,只得指着地上的那些个武器,然后摇了摇头,摆出架势来,示意自己不用任何兵器。 首领有些吃惊,但很快就展露出了笑容,一脚将地上的那些武器全部踢开,向前一步,走到连九棋跟前。 连九棋仰头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老头儿,盯着他胸口的那些野兽留下的抓痕,知道与其硬碰硬是不可能的,只能利用自身的灵活来击败他。 谁知道,首领却是直接抬起双手抓住了连九棋的双肩,作势就要将连九棋摔倒在地。 连九棋猛然意识到,对方是想用摔跤来击倒自己,在这种距离,力量和体积的悬殊,他肯定是输定了,必须拉开距离。 连九棋立即扎稳步子,谁知道这一手首领早已预料到,他单腿一立,右腿一扫,直接别倒了连九棋,紧接着抓着他的双肩,直接就扔了出去。 郑苍穹和墨暮桥立即闪开,马菲在一旁着急地看着,他们都很清楚,如果维持这个距离,连九棋没有丝毫赢的可能性。 连九棋刚落地,那首领又冲了上去,抬手又去抓连九棋的双脚,连九棋急退避过,抬起双手挡开首领的胳膊,首领则顺势抓住连九棋的双臂,将其往自己跟前一拉,张开双臂直接朝着连九棋的腰间抱去,同时利用自己身体的冲击力,试图将连九棋抱死后撞到在地。 连九棋双掌突然变拳,朝着首领胸口击打而去,借着击打的力量,顺势疾步后退,拉开距离,如今他有些后悔没有选择兵器了,至少用兵器对方会有所顾忌,只用拳脚的前提下,一旦近身,对方就会死死缠住自己。 首领上下打量着连九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周围的那些战士们也很吃惊,连九棋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在这些人眼中,首领的攻击应该是有效的,但为什么没有得手,他们也不明白连九棋为什么会那么轻松地脱身。 连九棋抬手道:“我不想打,我们也没有必要打,我只是来找人的,没有其他的意思。” 首领微微一笑,突然前脚一踏,重重踩在地上,然后右腿突然抬起,用膝盖的位置要去撞击距离至少还有一米开外的连九棋。 连九棋根本没有闪避,因为这个距离,对方要攻击到自己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他判断这是虚招。 果然,首领右腿抬起的瞬间,再次突然踏地,就如同一匹战马的马蹄一般,紧接着,他左拳挥去,右拳紧跟而上,分别朝着连九棋的两侧太阳穴袭去。 首领使出这样一手后,旁边的战士都倒吸一口冷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乎都认为在几秒后,这场战斗就会结束。 连九棋依然站在那一动不动,直到首领的双拳快到头部两侧,他才突然间身体后仰,避开双拳,抓住首领的双臂,双脚一抬,直接踹在首领的胸口。 一招得手,连九棋并没有松开首领的双臂,相反像一只猴子一样,在半空中变换了姿势,抬起双腿直接锁住了首领的脖子,一个侧身,直接将首领夹翻在地。 “巴西柔术!”马菲有些诧异,完全没想到连九棋会出这么一手,但这一手的确有效,当他锁死了首领之后,平躺在地面的首领,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连九棋的控制。 连九棋反扣住首领的手腕,同时道:“我说了,我不想打,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首领斜眼去看连九棋,也不求饶,连九棋也没有下死手,最终松开首领,退让到一侧去了。 那些个战士谁也不敢上前搀扶首领,只是站在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连九棋,不少人已经看呆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先前连九棋是怎么做到的,就像是一条蛇一样缠绕在首领的身上,瞬间就将首领直接制在地上。 首领慢慢爬起来,看着连九棋摇着头,就在此时,一个明显不服气的狼首部战士走了出来,单膝跪在首领跟前,低声说着什么。 首领听完默默点了点头,指着那名战士,又指着连九棋,说了一句什么。 连九棋看着那名战士站起身来,又将一柄长刀扔给自己。 连九棋接过刀,很是无奈:“我真的不想和你们……” 话还没说完,那名战士持刀就劈了过来,连九棋立即避开,此时在外围的马菲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注意着里边的比武,她立即转身,拔腿就朝着刑术所在的帐篷跑去——这是他们逃走的最佳机会! 连九棋连续避开好几次那战士的铁刀,终于忍不住,直接挥刀击落对方手中的铁刀,同时扔掉自己的刀:“我不想打,你是不是听不懂!?” 那名战士手中的长刀落地之后,他完全傻了,低头看着自己握刀的手,又看着落在地上的刀,再抬眼去看着连九棋,完全不相信自己紧握的长刀会脱手。 那名战士扭头去看着首领,首领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什么话也没说,战士一咬牙,转身就抓了地上的长枪,直接朝着连九棋刺了过去。 连九棋都快要疯了,微微一侧身,将枪身抓住,再轻轻一拉,借着对方冲过来的力量,直接将那名战士连枪带人拖到自己跟前,两人的脸都快贴在一起了。 连九棋近距离凝视着那名已经傻眼的战士,微微摇了摇头。 那战士立即急退了好几步,虽然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 连九棋将长枪插在地上,喊道:“你们还要打多久?要打就快点!是不是还要比弓箭?” 首领却是露出了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转身走进了大帐之中。 这个举动,让在场其他部落中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 连九棋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郑苍穹和墨暮桥此时才反应过来马菲不知道何时不见了,抬眼四下找着,随后就看到了马菲搀扶着刑术远远地走了过来。 连九棋大喜,本想上前拥抱刑术的他,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只得驻足站在那冲着刑术笑着,看着郑苍穹上前一把抱住刑术。 刑术也有些诧异连九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如今并不知道连九棋就是亲生父亲的他,只是对着连九棋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你没事就太好了!”郑苍穹紧紧抱着刑术,“你陈师叔呢?他没事吧?” 刑术摇头:“他没事,就是伤势有些重,还在休息,我们去见他吧,对了,师父……” 刑术说到这,看了一眼连九棋,低声问:“连九棋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郑苍穹低声道,“找机会我慢慢告诉你,我们现在应该马上离开这里。” 刑术摇头:“师父,我们走不了。” 墨暮桥在旁边问:“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刑术这才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郑苍穹三人听了很是吃惊,连九棋则转身径直走向了首领的大帐之中,刚走到门口,门帘便被掀开了,穿戴好一身皮甲的首领提着自己的长刀走了出来。 众人不明白首领要做什么,只看到连九棋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问:“你要做什么?我说了,我不想再打了,我只想带他们离开,我们不是敌人!” 首领也不说话,只是让手下扔了一套皮甲在地上,示意连九棋穿上,然后又指着旁边的一匹战马。 连九棋明白他是要和自己一决生死,而且还是在马背上。 就在连九棋还在思考对策的时候,一柄长刀从远处飞来,直接插在了他与首领之间的地面之上,所有人回头,却看到骑在马上的托尔烈出现在那。 托尔烈翻身下马,慢慢上前,与连九棋站在一起,用部落语说道:“父亲,他们是我的朋友。” 首领见托尔烈出现,等他说完那句话,抬脚就将托尔烈踹翻在地,同时拔刀就砍。 连九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首领握刀的手,另外一只手成拳状,作势就要朝着首领面部招呼。 在地上的托尔烈喊道:“不要这样,他是我父亲!” 连九棋却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道:“我知道!” 首领甩开连九棋的手,凝视着在地上的托尔烈,终于开口用部落语道:“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说完,首领走向大帐,一边走一边脱掉身上的皮甲,旁边的战士立即俯身将皮甲接住,规矩地退到一旁。 连九棋将托尔烈搀扶起来,托尔烈站在那环视着周围都不用正眼看自己的部落同胞,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呆呆地站在那,一语不发。 十来分钟后,众人都来到了刑术的那间帐篷中,围成一圈坐下,马菲也领来了陈泰东,但按照刑术的吩咐,并未将庵古也叫来。 郑苍穹和刑术分别将自己之前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互相搞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之后,连九棋才问托尔烈:“这么说,我们要离开这里只有通过你父亲的挑战了?挑战是什么?就是像先前那样吗?” 托尔烈面对连九棋的问题只是摇头,刑术又问:“您有话可以直说,不需要顾忌什么,哪怕是最坏的结果,我们也想知道。” 托尔烈抬眼看着刑术:“所谓的挑战,其实等于是去送死,按照传统,会让你们三选一,但因为你们是外族人,只能二选一。” 郑苍穹问:“三选一是什么,二选一又是什么?” “第一个选择,是针对部落内族人的,那就是流放,如我一样,永远不能再回来部落。第二,就是送入雪暴当中重新成为祭品,至于第三……”托尔烈顿了顿,扫了一眼在座的人,“就是去金雕部落,拿回一件当年金雕部落夺走的圣物,因为你们是外族人,所以只能选择要不走进雪暴当中,要不就去金雕部落。” 连九棋听完,立即问:“你现在又回来了,已经违背了誓言,他们会拿你怎样?” 托尔烈道:“和你们一样,必须在后两者之间选择,二选一。” “对不起。”连九棋很是内疚,“是我连累了你。” 托尔烈却笑了:“和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选的,当初我选择离开部落,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时间问题。” 连九棋皱眉:“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不选择的话,他们会怎样呢?兵戈相见?杀死我们?” 托尔烈摇头:“肯定会动武,但不会杀死我们,毕竟我们对部落来说,不是敌人,只是偶然间闯入又在无意中破坏了传统的人,我们如果不选择,他们就会将我们绑在马车上,送入雪暴当中。” 墨暮桥道:“这和直接杀死我们没区别吧?” 托尔烈尴尬地笑了笑:“是吧,其实没区别……” 沉默许久的陈泰东道:“听起来,咱们去金雕部落拿回圣物的成功几率,应该相对大一点吧?雪暴我们是经历过了,能活下来全凭的是运气,还有那辆坚固的汽车,如果是用马车进去,估计瞬间就没命了。” 墨暮桥却不同意:“没那么简单吧?既然是挑战,就不可能会有太简单的事情。” 马菲看着刑术:“刑术,你的意见呢?” 刑术很是为难:“这种事根本不用细想就知道,不管选哪一个,存活的几率都极低,但是现在来看,去金雕部落相对要安全一些,你们想想,去金雕部落要做的,是拿回被金雕部落夺走的圣物,从目的性上来讲,乌拉尔汗部落是很想让这个圣物回归,所以,他们必定会在有限的范围内给予我们支持和帮助,如果让我选,我就选去金雕部落。” 说完,刑术又看向郑苍穹三人:“师父、暮桥,还有连先生,谢谢你们,但你们真的不应该来找我。” 刚说完,马菲想起来什么,问托尔烈:“郑老爷子,连先生他们不是雪暴幸存者,他们应该不需要参加什么挑战吧?” 托尔烈只是摇头,说了句:“对不起。” 刑术明白,如今他们在乌拉尔汗部落的重聚,就如同是集体掉进了一口即将被埋葬的棺材。 第五十章:画中的圣物 郑苍穹、连九棋、陈泰东、墨暮桥、托尔烈、马菲、庵古以及自己。刑术在脑子中不断重复着这些名字,他担心这些名字会在接下来所经历的事件中陆续消失,甚至他脑子中还冒出了“如果部落首领能让我们离开,我就立即带着所有人返回中国,再也不去寻找什么奇门”的念头。 不过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现在我有几个疑问,必须要搞清楚。”靠在一侧的刑术看着眼前的众人,“第一,库斯科公司幕后的老板到底是谁,肯定不可能是唐思蓉、唐倩柔和万清泉,从他们这次雇佣了古拉尔这批雇佣军,又找来了阿乐和芦笛两人便可以看出,他们并不相信幕后老板,似乎想抢先一步找到奇门。第二个问题,幕后老板如此强大,为什么不派人来制止唐倩柔等人?” 刑术说完,问:“各位,你们对这两个问题,有没有自己的见解?有,就说出来,没有,我就继续。” 众人互相对视着,就在刑术准备继续的时候,墨暮桥开口道:“库斯科公司的幕后老板,就在九子当中,这一点我们现在可以肯定,也不可以肯定,因为我们所分析出的线索,从某个角度来说根本站不住脚,无法支撑这个老板就是九子之一,但是反过来,只有九子当中的某个人才有这个能力和机会来创建库斯科公司,因为库斯科公司是靠着九子的力量才得以壮大,而九子当中没有一个人甘愿成为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大家同意吧?” 大家都点头,墨暮桥又道:“所以,我们现在首先假设幕后老板就是九子之一,现在我们先用排除法,首先排除唐思蓉和万清泉,他们的所作所为与幕后老板的行为相悖,也可以说,他们是被幕后老板利用,并且他们一定知道幕后老板的身份。那么九子当中还剩下七个,在这七个人当中,青肚皮马归远、佛山雀叶素心、开山豹蔡拿云、铜长城伍自安都已经死了,加上唐思蓉和万清泉,一下子可以排除6个人,算下来只剩下3个。” 马菲道:“再排除郑老爷子和陈师叔,那明显就是幽州王钱修业了。” “不!”陈泰东立即道,“不能排除我们,我们一样也有嫌疑。” 陈泰东这句话一出,郑苍穹立即点头道:“没错,我和泰东也有嫌疑,而且嫌疑很大,首先我多年没有离开过精神病院,泰东也一直在监狱当中,但这也无法说明什么,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和他是彻底自由的,可以在精神病院和监狱中操控外边的一切。” “还有……”刑术迟疑了一下,又仔细想了想,才道,“从万清泉假死的事情来看,那些死了的人,也可能都还活着,这只是他们所使的一个障眼法,说不定幕后老板就隐藏在已死的那些人当中。” 马菲叹了口气:“这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 墨暮桥盯着地面:“我们还可以反过来推测,也许幕后老板是与九子有直接关系的人,亦或者是九子的亲属或者徒弟,比如说唐思蓉的女儿唐倩柔,亦或者郑兄的徒弟连九棋,亦或者是和他们有其他亲密关系的人。” 连九棋点头:“没错,从大局来看,我也是有嫌疑的人。” 马菲很是苦恼:“这样一来,原本缩小的范围不就扩大了吗?这根本就无法推敲和分析。” 墨暮桥看着马菲道:“包括你都有嫌疑,还有我,任何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刑术点头:“我同意暮桥的说法,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马菲道:“这么说,在座的除了刑术和托尔烈大哥之外,其他人都有嫌疑。” 郑苍穹点头:“对。” 托尔烈完全插不进嘴,只得坐在一侧静静地听着。 刑术道:“好了,我就继续说其他的关键疑点了,第三个关键疑点,那个庵古到达中国之后,是谁接纳了他,教会了他那么多知识,这个人我估计也是咱们这个行当中的人,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也许与幕后老板有关,也许与九子有关,当然,我完全不相信庵古遇到那个人是巧合,但我也不明白,如果不是巧合,这个人又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庵古会离开金雕部落?” 墨暮桥听完道:“这个问题,我们没有丝毫线索,继续下一个疑问。” 刑术点头,又道:“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刑仁举留下来的线索是不是真的指向四季山,我总觉得有问题,太遥远了,如果真的是指向四季山,那么刑仁举就肯定去过四季山,对吧?在那个时代,从中国到四季山,少说要走半年吧?加上来回的时间,准备东西,路上遭遇的意外,还有在山中耗费的时间,全部加起来得要一年,也就是说,在刑仁举的职业生涯中,他至少有一年是处于’人间蒸发‘状态的,但就我们现有的资料,对刑仁举的了解来看,刑仁举早年是当警察的,是在一个叫做孝城的地方,当时他还不叫那个名字,而且他后来成为逐货师,完全就是因为一个叫孝金的宝藏,换言之,也就是奇门,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矛盾点。” 郑苍穹道:“没错,刑仁举当年发现孝金是在孝城附近的地方,换言之,奇门也应该在孝城附近,但至于这个孝城的具体位置在何处,我没有查出来,就算找到了一些线索,也与后来刑仁举告诉给徒弟田兴安的完全不同。” “所以呀,眼下只会出现两个可能性,其一,奇门根本不在四季山,唐倩柔他们搞错了刑仁举留下的线索,被迷惑了,找错了方向。”刑术说得太急,开始咳嗽,马菲立即端水给他,他喝完之后,缓了会儿,又道,“其二,四季山中藏着的的确是奇门,并不是什么刑仁举所藏的下一步线索。” “嗯,说得没错。”墨暮桥使劲点了下头,“但也是废话……” 刑术忍不住笑了笑:“对,是废话,但也是事实,我们要想继续的话,就必须先去金雕部落找到乌拉尔汗部落丢失的圣物,然后再回来准备去四季山,我们现在唯一有的筹码,就是庵古。” 托尔烈看着刑术,想了想道:“有个事,我得告诉你们,也算是个好消息吧,不过前提必须是你们找回圣物之后。” 众人都看向托尔烈,托尔烈看了一眼帐篷的门帘,一字字道:“如果我们真的能把圣物带回来,那我就有很大的把握,从我父亲那里将狼牧借出来。” 众人一惊,连九棋忙问:“还有狼牧?” “对!”托尔烈肯定地点头,“专门饲养狼牧的就是狼首部的人,但狼牧有自己的领地和巢穴,并不在营地这里。” 郑苍穹问:“在哪儿?” 托尔烈道:“达达湖附近,具体位置只有狼首部的人才知道。” 刑术也问:“如果找回了圣物,你父亲真的肯借我们吗?” 托尔烈点头:“当然,圣物对部落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要重要。” 刑术又问:“既然是这样,当初为什么会被金雕部落的人夺走,你们又为什么不夺回来?” 托尔烈解释道:“原因有三个,其一,金雕部落易守难攻,其二,最擅长与金雕战斗的狼牧数量减少,其三,部落战士的人数也不及对方。” 托尔烈说完,众人又陷入了沉默,从托尔烈的话中,大家更加清楚,就凭借着他们去金雕部落找回圣物,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连乌拉尔汗部落这么多人,这么强悍的战斗力都无法夺回圣物,更何况是他们? 托尔烈所说的三个难点,也恰好是他们眼下要夺回圣物面对的三个最大的问题。 许久,刑术又提问:“托尔烈大哥,那个圣物到底是什么?代表着什么?是什么模样?什么年代的?什么质地?又有什么作用?” 刑术问了一连串关键的问题,托尔烈沉思了许久之后,问:“我最后问你们一次,你们是不是愿意去金雕部落取回圣物?还是选择进入雪暴当中?” 刑术环视众人一眼,大家都挨个点头,刑术这才道:“大家都同意去金雕部落取回圣物。” “好吧。”托尔烈起身来,“请选两个代表随我一起,去见我父亲。” 众人还没推选的时候,郑苍穹道:“刑术去吧。” 郑苍穹说完,陈泰东看了一眼连九棋:“九棋也去,你们两个有资格代表大家。” 连九棋心中当然明白为什么这两位长辈要选自己和刑术,无非就是想找各种机会让他们父子俩融洽感情,即便是刑术如今还不知道连九棋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没有人愿意将这个实情说出来,因为这件事对刑术来说,并不是一个惊喜,而是一种伤害,一种致命的伤害,刑术会因此怪罪郑苍穹、陈泰东,怪罪自己的亲生父亲连九棋,怪罪所有欺骗他的人,所以,大家只能期盼着刑术与连九棋之间的父子之情在长期接触中,因血浓于水而重新显现,让刑术自己去感觉,去发现。 可是,熟悉刑术的人,特别是马菲,又很担忧刑术根本发现不了,甚至有可能最终演变成他和连九棋两人兄弟相称,毕竟马菲从刑术对待佘采香、贺晨雪两个女子的感情中发现,这个无比聪明,几乎可以称为天才的男人,在感情面前,几乎还是一张白纸,而且会在同一块石头上扳倒无数次。 简而言之,刑术就是一个高智商,情商中领导力爆表,个人情感掌控方面却是负数的一个怪人。 也许,这与他从小就生活在精神病院有着直接的关系。 十五分钟后,托尔烈带着连九棋和刑术两人走进首领大帐之中,并介绍了他的父亲乌拉尔汗。卢尔烈。阿巴特给他们认识。 卢尔烈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之中一样不近人情,不讲道理,而是叫人搬出马扎来,让连九棋和刑术坐下,还叫人端来了羊肉和马奶,不过却让托尔烈站在两人的身后,因为他这个俗化者没有资格坐下,如果不是因为要担当翻译的关系,恐怕他都不能呆在这个大帐当中。 托尔烈向父亲说明了刑术他们答应去金雕部落之后,卢尔烈并没有吃惊,相反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问:“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托尔烈翻译之后,刑术看了一眼连九棋,连九棋直言道:“一成把握都没有。” 托尔烈愣了下,连九棋低声道:“如实告诉你父亲。” 卢尔烈听完,微微一愣,问:“既然没把握,你们为何还要去?” 连九棋又道:“我们没把握,是因为我们对金雕部落,对圣物,对即将面对的一切一无所知,虽然经历过雪暴,知道雪暴是什么,但重新回到雪暴当中必死无疑,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去金雕部落。” 卢尔烈听完托尔烈的翻译,又问:“你们会跑吗?你们会趁着去金雕部落的时候逃跑吗?” 连九棋道:“说实话,正常人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跑,我们也一样,但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从您这里借到狼牧去四季山,所以,我们不会跑,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有尊严点。” 卢尔烈对连九棋的话很欣赏:“很好!我可以提供给你们必要的装备,但是,我还是不能因此彻底相信你们,所以,你们必须留下人质,至少留下三个,这样我才能保证你们不会趁机逃跑。” 刑术看了一眼连九棋,连九棋让他做决定,刑术道:“我、连先生、墨暮桥还有那个侏儒一同前去金雕部落,其他人留下。” 托尔烈听刑术这么一说,忙道:“我也必须去!” 刑术摇头:“不行,你必须留下来照看其他人,我的伤势再养两天差不多可以恢复,但我师父还有陈师叔都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再说了,我们回来之后还要去四季山。” 托尔烈寻思了一会儿,这才将原话翻译给父亲卢尔烈听。 卢尔烈听完,眉头紧皱,用完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刑术:“四个人?你是在说大话吧,你们四个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金雕部落那么多人?” 连九棋道:“不要说四个人,就算是我们所有人都前去,加上乌拉尔汗部落的战士,我们也未必是金雕部落的对手,这一点,想必您也心知肚明,所以,四个人和八个人,亦或者上百人有什么区别吗?我们不是去强夺,而是智取。” 卢尔烈听完完:“智取?怎么智取?” 连九棋回答:“我们还不清楚金雕部落的情况,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总之,我们只能想办法潜入金雕部落,而不是骑马挥刀冲进去。” 卢尔烈听完不说话了,只是举起了杯子,连九棋和刑术也举起杯子,卢尔烈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喝完了杯中的马奶酒…… 离开大帐之后,托尔烈带着刑术和连九棋来到外围的临时马场处,指着那里正在休息的几十匹强壮的马匹道:“到时候我会选五匹马给你们,其中一匹是用来驮东西的,另外,我父亲也说了,部落里边的武器你们随便挑选。” 连九棋盯着那些马匹道:“有弩弓吗?长弓我怕我们用不了,短刀匕首也需要人手一柄,但长刀就算了,携带不方便,我们毕竟不是去与金雕部落正面厮杀的。” 连九棋说完,刑术又问:“托尔烈大哥,那个圣物到底是什么?” “一柄铁刀。”托尔烈回忆着,“你们随我来,在我们部落,有一幅关于那柄刀的画,如今的乌拉尔汗部落中,没有人真正见过那柄刀,都只是见过那幅画。” 托尔烈带着连九棋和刑术来到另外一个站满了狼首部战士的帐篷外,与为首的人交谈了几句后,那人撩开门帘让他们入内。 当连九棋和刑术随托尔烈走进帐篷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一幅牛皮画挂在中间的巨大画架之上,但两人并没有被那幅画所吸引,而是一眼就看到了那黑得发亮的画架。 “千年乌香木?”连九棋脱口而出,“难怪我站在帐篷口就闻到了那股香气。” 刑术走到画架跟前,闻了闻,又用手轻轻抚摸了下,再用手背靠近那画架,从上到下滑动着,然后道:“的确是千年乌香木。” 托尔烈不解地问:“什么是千年乌香木?” 连九棋给托尔烈简单解释了一下之后,托尔烈也疑惑地说:“其实我小时候就觉得很奇怪,因为这种东西在部落只有这么一件,明显是外来的东西,我也一直搞不懂为何老祖宗要留下来,这与部落定下的规矩相悖。” 连九棋摸出手套戴上,看着那幅画,盯着画中的那柄长刀,还有长刀旁边一连串奇怪的文字:“这是……契丹文?” 刑术看着:“应该是。” 托尔烈凑近看着:“我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我父亲说过,上面写着这柄刀的名字,换成汉语就是’封冥刀‘。” 刑术看着托尔烈:“什么意思?” 托尔烈摇头:“我也不知道。” 连九棋细看了一阵后,肯定道:“这应该是一柄唐朝时候北衙禁军在贞观初年所使用的官刀,有个俗称叫’百骑刃‘。” 托尔烈问:“什么意思?” 连九棋指着画上那柄刀:“刀身略宽于平常所说的唐刀,长度也略长,但没有达到仪刀的长度,刀柄较长,刀柄尾部却带着兽头环扣,从这些来判断,必定就是百骑刃,也就是唐朝中央禁军中北衙禁军在贞观初年所用的定制兵器,但只用了一段时间,就弃用了,因为太不顺手。” 刑术一直盯着那幅画,半天才说:“唐朝的官刀,契丹文,铸铁仙,耶律倍,奇门,如果把这些联系在一起呢?” 连九棋点头:“如果联系在一起,做一个大胆的推测,说不定乌拉尔汗部落和金雕部落都与铸铁仙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否则这幅画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还被部落中人收藏了几百年!” 《奇货》 第五卷。九子图(完) 敬请期待 第六卷 第一章:盖谋 1934年春,蒙古草原腹地。 刑仁举前往四川寻找西南铁唐家的后人前一年零三个月。 刑仁举被五花大绑扔在一个深达两米的土坑内,在土坑旁边站着五个彪形大汉,他们团团围住土坑,将手中的长短枪支对准坑内无法动弹的刑仁举。 “那个洞里边有什么?” “下面是不是有古墓?” “你是什么人?” …… 面对五个土匪提出的问题,刑仁举也不会回答,只是闭上眼躺在坑中,感受着冻土层之下透出的些许暖意,在他耳中,完全听不到土匪们的吼叫,只有草原上肆虐的风声。 刑仁举的“视死如归”让五名土匪有些束手无策,他们虽然很想直接把刑仁举给活埋了,但怕埋了他,又会失去那个神秘洞穴的线索,万一里边真的有什么金银珠宝呢? 否则的话,坑洞里这个家伙为什么会知道在这片茫茫草原上存在这样一个古怪又神秘,还往外呼呼透着暖风的洞穴? 土匪老二蹲下来,捡了块石头砸在刑仁举的身上,问:“喂,朋友,就当是你帮帮忙,好不啦?” 刑仁举慢慢睁眼,换了个姿势,笑着问:“你是上海人?” 土匪老二不耐烦地点头:“你这不是废话吗?听口音也知道阿拉是上海人。” 刑仁举干脆躺在深坑中,环视了站在坑洞周围其他四个人:“看样子,你们都不是本地人。” 土匪老大也蹲了下来:“我是湖南的。”说完,指着老三道,“他也是湖南的。” 土匪老四用大拇指朝着自己:“老子是四川勒。” 刑仁举看向最后一个,也是个子最矮,看着最文弱的一个:“你呢?你哪儿人?” 土匪老五看了一眼老大,有些腼腆地回答:“我是广东人。” 刑仁举点头:“两个湖南,一个上海,一个四川,一个广东,而这里是内蒙,看各位的模样,在这里至少呆了一年了,基本上过的都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不过你们当中有一个,肯定以前干过盗墓,但并不精通,充其量只是给盗墓贼打过下手,我没说错吧?” 刑仁举话一说完,四个土匪都一齐看向老四,老四也是略微吃了一惊。 老四反问:“你咋个晓得?” 刑仁举笑道:“因为刚才问下面是不是古墓的,就是你,正常来说,即便是看到我从里边钻出来,也不会有人想到下面会有古墓,而且,我还知道,你们五个当中,至少有三个人是军人,还是绥远地区杨爱源杨将军的部下。” 土匪老大、老三和老四一听,再一次懵了。 老二紧盯着刑仁举:“这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就觉得奇了怪了,就算你能看出来我们哥仨以前是军人,但不可能看得出我们以前在哪部分当兵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就简单了,我来蒙古之前,就知道杨将军被阎锡山架空之后,他手下很多心腹都离开了,好多士兵因此自谋出路,你们的三个里面还穿着晋绥军的军服。”刑仁举又调整了下姿势,“还有,你们手中竟然有两支花机关,而且还是汉阳兵工厂仿制的,离这个区域最近的,使用这种新式武器的军队,就只有杨将军的警卫连,你们肯定是警卫连的逃兵。” 土匪老大急了:“老子才不是逃兵!当年在榆关城下,老子中了三枪都没逃,要不我两个兄弟架着我撤了,我肯定得再拖上几个小日本陪葬!” 刑仁举点头:“那就对了,那就是杨将军失势之后,你们担心受迫害才逃出来的,然后当了土匪。” 老五马上道:“我们不是土匪,我们就是想混口饭吃……” 刑仁举看着老五,看得老五心虚,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都变成了如蚊子一样的嗡嗡声。 老四看着老大,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在老大点头默许之后,老四跳进坑中,拔出匕首,割断刑仁举身上的匕首:“这位大哥,对不住了,听你说话,你不是普通人,多有得罪。” 刑仁举活动了下手腕:“你们没对我下死手,说明你们也仅仅只是想求财,并不想害我性命,我知道你们也是被逼的,这样吧……” 刑仁举摸索着自己皮袄的夹层,摸了半天,摸了几片金叶子来,直接递给土匪老大:“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所以,只能留给你们这些,这些钱足够你们回老家,买房置地了,重新开始生活了。” 五个土匪都很吃惊,互相对视着,土匪老大也没有去接,只是皱眉道:“财不外露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你就不怕我们真把你杀了,抢光你身上剩下的金叶子?” 刑仁举将那些金叶子放在地上,然后双手一展:“好呀,来吧。” 土匪老大迟疑了下,抓起金叶子,塞进自己的布袋中:“多谢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还不知道恩人的尊姓大名,是什么地方的人,以后兄弟们报恩也知道去什么地方找你。” 刑仁举俯身捡起自己的包裹,抖了抖灰尘,绑在身上:“我叫刑仁举,没有家,将来也不会有家,也不需要你们报恩,你们记住一句话就行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说完,刑仁举迎着风大步离开。 五个土匪站在那,看着刑仁举越走越远,土匪老大将金叶子摸出来,均分给其他四个人,然后问:“现在咱们有钱了,他说得对,这笔钱不少,足够咱们衣锦还乡了,以后你们怎么打算?” 老二迟疑了下道:“我想回上海,我想继续念书。” 老三道:“大哥,咱们也回家吧,我早就想家了。” 老五想了想道:“我想先回广东,再去香港,我有亲戚在香港,我准备投奔他,然后跑船去。” 老大点头,看着唯独没说话的老四,问:“老四,你呢?你怎么打算?” 老四则看向刑仁举离开的方向:“我想跟着那个人。” 其他人闻言,都很诧异,老大问:“为什么?” “不知道。”老四皱眉道,“我以前对你们说过吧,我要往这边来,是因为我以前的师父说,我这命大利北方,说我会在北方遇贵人,我不知道是西北还是东北,所以听你们说要来蒙古,就稀里糊涂地跟过来了,刚才遇到他,听到他说话,我觉得,他应该就是我师父说的那个贵人。” 老二笑了:“老四,你还真信你师父的话呀?让你多读点书,少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五搭腔道:“对呀,四哥,你以前不还给我说过,你们当兵的时候,有个人老说自己命硬,结果上战场第一天脑袋就被打爆了。” 老大示意大家都别说了:“自己的路自己走,老四要想跟着恩人,那是他自己的事。” 老四勉强笑了笑:“大哥,我家人都被刘文辉那个王八蛋给杀了,房没了,地也没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离开四川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去,所以,我决定跟着师父的话走,大力北方,我去追随他吧。” 老大点头:“不过,人家会收你吗?” 老四狡猾一笑:“他会的,我有办法。” 老四说完,与其他四个兄弟分别拥抱,带着自己那可怜的行李,以及那匹走起路来都四下晃荡的瘦马去追赶还没有走远的刑仁举。 其他四兄弟在老四走后,也约定一起先回到最近的小镇,休息两天之后,再一起离开这片他们原本就不想久呆的草原。 老四那匹马虽然跑得很慢,但也很快追上了步行的刑仁举。在距离刑仁举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时,他翻身下马,牵着马跑了上前,与刑仁举并行在一起,直接自我介绍道:“我姓唐,叫唐于道,刑师父,您收我当徒弟吧。” 刑仁举停下来,上下打量了下唐于道,笑了笑,也不说什么,继续向前走。 唐于道也不尴尬,也只是笑了笑,再不说什么,但还是牵马跟着刑仁举。 又朝前走了大概一里多路,唐于道牵着马走在了刑仁举的前方,又走了一会儿后,刑仁举停下来,问:“你是要跟着我,还是要给我指路?” 唐于道转身,咧嘴笑了:“刑师父,我知道,您要回到先前我们找到你的地方,因为你还有事没做完,而且你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你在那个洞中爬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又倒退了回来,故意让我们抓住。” 刑仁举面无表情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唐于道立即回答:“现在才是辰时,这个季节这里的日出时间为卯时,你如果要找到那个洞口,在黑夜中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要在日升之后进行,而我们路过那里,找到你的时候,也是卯时,换言之,你不可能早于那个时间段找到那个洞并钻进去。” “好推理。”刑仁举脸上有了笑意,“你以前所跟的师父叫什么名字。” 唐于道迟疑了一下,道:“我师父叫图捌。” 刑仁举点了点头:“图捌,江湖人地龙,是川北一带很出名的盗墓贼,抱歉,干我这行的,只要说到盗墓,必定会加个贼字。” 唐于道只是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计较,就连他师父图捌也不计较。他师父之所以名字中带捌,主要因为他是盗墓世家,很清楚干这一行有损阴德,担心用了真名行走江湖干那盗墓的勾当,会招来怨恨,还会遭受鬼神天谴,但死后又不想当无名鬼,所以在长到5、6岁的时候,便将真名写到符纸之上,吞咽入腹,以后就算是死了,也是有名有姓。 刑仁举又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图捌在多年前就已经失踪了,应该是六年前,民国十七年的时候,传言说他死了川西的崖墓当中了,不知真假。” 唐于道道:“我也不知道,六年前我就离开了师父的身边,师父不让我跟着他了,说我的命格干不了那一行,说我心不重,手不狠,如果实在要做,让我去当几年兵,手里沾了血,挂了人命,再回去找他。” “结果呢?”刑仁举笑道,“我看你还是练不到心重手狠吧?” 唐于道摇头:“在战场上杀人,和在其他地方杀人完全不一样,战场上,说到底,杀人就是为了不被人杀,但在战场之外,叫我为了钱劫杀他人,我做不到。” 刑仁举继续朝着前面走着:“你是想告诉我,你是个善良的人,并不是坏人,所以我应该收你当徒弟吗?” 唐于道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想跟着您学点东西。” 刑仁举道:“我这辈子只收过一个徒弟,也只会收那一个徒弟,因为当我的徒弟很惨,也许还会殃及后代,所以,你当不了我的徒弟,但也许,我可以教你点东西,不过在那之前,我得问你,你知道西南铁唐吗?” 唐于道点头:“我知道,但我与西南铁唐无关。” 刑仁举摇头苦笑:“我还以为你会是,如果是,那我们真的就算是有缘分。” 唐于道问:“如果我是,你就会收我当徒弟吗?” “不!”刑仁举摇头,“如果你是,我会立即与你划清界限,甚至有可能会在这里将你置于死地,这样一来,就不会影响我之后的计划。” 唐于道明显一惊,但随即也笑了:“你不会那样做的。” 刑仁举冷冷道:“如果你真的是西南铁唐家的后人,我的确会那样做。” 唐于道忙问:“你和西南铁唐有仇?” “没有,我甚至与西南铁唐家的某人有交情。”刑仁举继续走着,“但我必须那样做,因为那是我的计划。” 唐于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将你所说的话泄露出去吗?还是说,你已经打算要把我灭口了?” 刑仁举边走边说:“你知道最完美的计划是什么吗?那就是计划中突然产生的变化,你就是。” 唐于道完全不懂刑仁举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 刑仁举再不说话,只是在前面领路,果真在不久后,又与唐于道回到了先前他们五兄弟抓到刑仁举的那个地洞口。 刑仁举站在洞口,看着唐于道问:“你认为这是盗洞吗?” 唐于道立即摇头:“不可能,这一代不可能有大型的地宫古墓,除非是传说中成吉思汗的陵墓,但绝不是这里。” 刑仁举点头:“那你之前,为什么要问我下面有没有古墓?” 唐于道回答:“我那是顺口问的,其实我当时真以为这是盗洞,真以为你是找到了成吉思汗的陵墓,虽然是痴人说梦。” 刑仁举淡淡道:“这下面不是古墓,但是一个类似地宫的地方,是元朝初年所修的地下驿站,可实际上是挖出来用来侦查所用,将当地的古语换成汉语来说,就是’盖谋‘。” 唐于道蹲下来,看着那洞口:“什么意思呀?” “实际上在当地的古语中只是一个字,但意思却是两个,在这里,盖这个字,指的就是下面这个地下驿站,当时挖掘的时候,是直接挖出一个深坑来,再加固深坑,将深坑表面重新覆盖,日积月累之后,地表就与周围的土地无疑,只要掩饰好进出口,一般人看不出来,就算千军万马踏过,也发现不了。“刑仁举看着蹲在那的唐于道,“至于那个谋字的含义,带有谋划、侦查和预知的意思。” 唐于道扭头看着刑仁举,摇头依然表示不懂。 刑仁举继续解释:“简单来说,在元朝初年,当时的朝廷担心草原上有部落谋反,所以在草原各处都挖掘了这样的’盖谋‘,每一个盖谋之中都住着三到五个斥候,这些人每天在日升前,都会离开,只留下一个人在盖谋之内,其余四个人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巡逻,巡逻到一定的距离再折返回自己的’盖谋‘所在地,周而复始……” 因为这种盖谋在草原各处都有修建的原因,加上斥候所负责的固定区域,这就大大减少了军队在浩大草原上巡逻的时间,也节省了人力。就算白天四个斥候远离’盖谋‘所在地,有叛军从那里经过,在’盖谋‘之中留下来的斥候,也会根据地面发出的震动来判断出敌军大致的人数和前进的方向,等他们离开之后,便会燃起狼烟,通知其他巡逻斥候,其他人就会根据狼烟所在的方向,判断叛军前进的方向。 唐于道听完后,问:“那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听说过有’盖谋‘呢?” 刑仁举笑道:“说出来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唐于道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刑师父,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进去?” 刑仁举道:“凭你的经验,你认为这里边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吗?” 唐于道沉思片刻:“也许有,毕竟这里只是一个类似哨所的地方,顶多里边有些从前蒙古兵留下来的兵器。” 刑仁举又指着洞口道:“你敢进去吗?” 唐于道毫不迟疑道:“当然!”说完,他便解下了自己的包袱,“我跟着师父钻了那么多年的盗洞,比这凶险百倍的我都去过,这有什么好怕的。” 刑仁举点头道:“好,不过话说在前头,进去之后,如果真的有什么值钱的物件,绝对不能拿,你能做到吗?” 唐于道点头:“能做到!” 说着,唐于道便将枪和包袱向扔进洞中,再俯身爬了进去,同时接过了刑仁举递给他的火把。 刑仁举等他的双脚消失在洞口之后,这才转身来拿出罗盘,对照着空中太阳的位置,默默地计算着方位。 第二章:卷轴 唐于道并没有爬多久便离开了只能容纳一人的洞穴,来到一个宽达百米的地下大厅之内,他举着火把站在洞口的位置,先是观察着自己前方的地面,确定没有任何机关之后,这才慢慢地上前,来到大厅中间,高举火把四下观察着。 “盖谋?”唐于道看着大厅中的石桌、石凳还有石床,又走到旁边的一个类似马厩,摆有马槽的草棚外,取下一根干草,放在鼻前闻了闻,自言自语道,“真的是哨所?太奇怪了,闻所未闻。” 唐于道说着,朝着洞口看了一眼,发现刑仁举还是没有进来,他立即回到洞口,朝着外面喊着:“刑师父,里边很安全,你进来吧。” “好——”刑仁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唐于道听到回应之后,这才转身来,沿着大厅墙壁慢慢走着,看着墙壁上那些蒙古兵用武器划下的那些痕迹,推测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许久之后,唐于道又回到了洞口,因为刑仁举还是没有进来,他只得趴在洞口,朝着外面继续喊着,但这次的喊声让唐于道惊恐不已,因为他听出自己的声音再也无法从洞中传出去了,而是在其中碰撞着,最终又反弹了回来——很明显,外面的洞口已经被人封死了。 毫无疑问,这个人只能是刑仁举。 “刑师父!刑师父!你为什么要把洞口堵上?”唐于道趴在洞口拼命喊着,“刑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无冤无仇,刑师父!喂!刑师父!” 喊了许久,就在唐于道感觉到自己有些喊缺氧,脑袋开始迷糊的时候,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当兵出身的他立即拔出腰间的那支毛瑟手枪,转身瞄准,却在看清楚身后人的瞬间,大吃一惊。 因为站在唐于道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明明应该在洞外的刑仁举。 “刑……刑师父?”唐于道吃惊地看着满脸微笑的刑仁举,手中的毛瑟手枪却没有放下,他甚至怀疑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刑仁举,而是草原上的妖魔所幻化成的模样。 刑仁举俯身用火柴点燃自己手中的火把:“你胆子挺大的,我让你进来你就进来,你不怕我害死你吗?” 唐于道放下手中枪:“一开始不怕,后来发现洞口被堵住了,就害怕了,到现在,我又不怕了,这个’盖谋‘肯定还有其他进来的路吧?” 刑仁举举着火把往里边走去:“我说我有遁地术,你信吗?” “不信!”唐于道摇头,“我打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见过的那么多怪事,大部分都是假的,人为的,我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法术。” 刑仁举只是笑了笑,站定后问:“你认为这个地方,以前真的是哨所吗?有什么地方是不合理的?” 唐于道指着石桌、石凳:“石桌石凳不应该有,就算藏在这里的士兵需要,但以蒙古士兵来说,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些汉族人家中的摆设,大多是席地而坐,还有那石床也是多此一举,另外,这里的马厩更是奇怪,对了,刑师父,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说这里的士兵每天都会出去朝着四方巡逻,但他们的马怎么办?不可能放在草原之上吧?更不可能藏在这里,因为洞口太小,不要说一匹大马,哪怕是一匹小马驹都无法出入。” 刑仁举走到洞壁边缘,用手敲了敲墙壁:“这个所谓的’盖谋‘是用一块巨大的岩石凿出来的,原本就是一个整体,凿好之后,再滚入深坑之中掩埋,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坚固耐用,不至于在遭受强大外力的前提下崩塌。” 唐于道也上前用手摸着,又将匕首插进墙壁上那些石块的缝隙中,果然发现根本插不进去——石块都是后来雕琢出来,类似浮雕。 唐于道又问:“刑师父,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刑仁举指着洞穴的顶端:“那里有一块活石,原本那块机关活石是为了逃命所用,如果人被封死在里边,可以踩在石桌上端,打开活石,再挖掘上方的泥土逃出去,但因为地质变化的关系,如今活石上面出现了一道裂缝,我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唐于道马上跳到石桌上,举着火把看着那个洞口,然后用手去拨弄上面那块石板,果然很轻松地就能打开:“太神奇了,蒙古人在那个时代竟然就有这种技术了。” 刑仁举摇头:“这不是蒙古人的技术。” 唐于道问:“那是谁的?” 刑仁举道:“我说了你也不认识。” 说罢,刑仁举从自己的包袱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卷轴来,随后示意唐于道从石桌上下来,自己再小心翼翼将石桌上的灰尘抹去,再将卷轴放在上面,左右四下调整了下方位后,后退了几步,看着石桌上的卷轴笑了。 唐于道看着卷轴,又看着刑仁举,问:“刑师父,这是什么?” “一个错误的线索。”刑仁举淡淡道,“或许会害死很多人,但是那没关系,只要能隐藏住奇门的线索,我做什么都行。” “奇门”两个字从刑仁举口中说出之后,唐于道浑身一震,但他并未问什么,而是看着刑仁举跪下,朝着那卷轴磕头,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赎罪一样。 许久,刑仁举起身来:“走吧,我们可以出去了,谢谢你助我一臂之力。” 唐于道看着卷轴,点了点头,然后作势要搀扶刑仁举上石桌。 刑仁举则道:“你先上去吧,刚才我让你先进来,现在也该你先出去。” 唐于道摇头:“刑师父,您先请吧。” 刑仁举只是木讷地摇头,坚持让唐于道先离开,唐于道见他那么坚持,只得将火把插在一旁,率先踩着石桌,避开石桌上的那个卷轴吃力地爬了上去。 唐于道爬上去之后,将绳索放了下去,等刑仁举抓紧之后,再奋力将其拽起来。 刑仁举抓着绳索,朝着上方的洞口攀爬而去,加上唐于道在上端拉拽的关系,毫不费力就来到了洞口,就在刑仁举双臂依托着洞口想要起身的时候,额前突然被一支手枪顶住。 刑仁举依托在那,抬眼看着持枪的唐于道。 此时的唐于道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先前的谦虚和尊重消失不见,满脸都挂着贪婪和冷漠:“给我。” 刑仁举摇头:“你要什么?” 唐于道冷冷道:“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刑仁举点头,吃力地将包袱取了下来,放在旁边:“现在可以拉我上去了吧。” “我还有那个卷轴。”唐于道指着下面,“你下去拿给我,再扔上来。” 刑仁举摇头:“我要是那样做了,你不会再拉我上去,肯定会将我埋在下面。” 唐于道看了一眼洞口所在的那个长达十来米的地面缝隙:“这个缝隙这么长,这么深,我可没那么多功夫挖土来填,我说话算话,你只要给我了,我就放你走。” 刑仁举叹了口气:“其实你回来找我,就是因为我拿出了金叶子,也判断我来这里的目的不简单,所以,你想跟着我,找机会发一笔横财。” 唐于道看了看四周:“别废话了,赶紧下去给我拿卷轴,快点!” 刑仁举看着唐于道,认真道:“那个东西你拿着没用,就算你解开了上面的秘密,你也没什么好下场,我刚才就说了,那是个错误的线索。” “追查上面的线索我不感兴趣。”唐于道冷笑道,“但我可以卖给有兴趣的人,天下间,只要知道’奇门‘的,谁不想找到它呢?” 刑仁举苦笑道:“果然,你也知道奇门。” “我知道你是逐货师,只有逐货师才会去找奇门。”唐于道活动着自己的脖子,“我以前是个盗墓的,我当然也听过奇门的传闻,只是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要不我也不会去吃皇粮当兵。” 刑仁举用戏虐的语气道:“但你当兵都当不好,最终当了土匪。” 唐于道朝着刑仁举身旁的地上开了一枪:“别侮辱我,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万一下次再手抖,恐怕子弹就会在你脑袋上开好几个窟窿。” 刑仁举直视着唐于道的双眼:“好,我下去取给你,但是你别后悔。” 唐于道用还在发烫的枪口碰了碰刑仁举的脸颊:“只要有钱,做什么我都不后悔,快去吧。” 唐于道正说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他立即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山坡之上扬起了大量的土尘,他立即起身,手搭凉棚看着,随后便看到数匹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在其中一匹后,似乎还拖着一个什么东西。 “坏了!是马胡子!”唐于道立即蹲下来,“你快下去,我也下去!” 刑仁举笑了,摇头:“原来你怕死呀,可是我不怕,我不下去,有种你打死我!” 唐于道举枪瞄准了刑仁举,吼道:“我叫你下去,快点!马胡子来了,我们都得死!” “反正你也要杀了我,不如和我一起死!”刑仁举笑道,“这样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不是吗?” 听刑仁举这么一说,唐于道这次是真的起了杀意,举枪瞄准刑仁举的脑袋,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时候,远处奔来的群马中的其中一人,举枪就射,直接打掉了唐于道手中的毛瑟手枪。 唐于道手枪脱手,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他也顾不上刑仁举,捂着发麻的手就朝着手枪的方向跑去,就在他快要跑到手枪跟前的时候,一条长鞭挥了过来,卷住地上那支手枪,再一拉,手枪直接被拽到了长鞭者的手中。 唐于道僵在那了,维持着那个俯身拿枪的姿势,而奔来的马群也顿时分成了两拨,一拨围住了刑仁举,一拨围住了唐于道。 唐于道缓了缓,平了平自己的呼吸和情绪,这才慢慢转身,挤出笑容,看向为首那个穿着旧式北洋军军服,手中提着一支步枪,马背后兜中边上还挂着另外一支步枪的大胡子,毕恭毕敬道:“马爷。” 唐于道刚说完,便看到了马胡子所骑那匹马身后拖着的那个东西,那是个人,而且还是与唐于道在几个小时前告别的土匪老大。 唐于道看到土匪老大的时候,傻眼了,因为土匪老大上半身已经被扒光了,血肉模糊的胸膛上还有好几个弹孔,明显已经死去很久了。 远处的刑仁举依然趴在洞口,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那些土匪,大致数了下,他们一共有8个,能看见的至少有13条枪。 8个人,13条枪,硬斗连半成胜算都没有,特别是在地面上。刑仁举闭眼在心中思考着对策,以及使用了相应对策之后会带来的结果。 “呯——”马胡子转身朝着土匪老大的尸体开了一枪,尸体被子弹击中之后,浑身一颤,吓得唐于道也是浑身一颤,好像那颗子弹击中的不是尸体,而是他。 “你是……老四对吧?”马胡子的枪口冲着唐于道,“你们这个窝叫什么名字来着?叫什么晋绥五杰?你是老四,四爷!大家叫四爷!” 马胡子的那些个手下哈哈大笑起来,唐于道头也不敢抬,使劲闭着眼睛,他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吃一颗子弹。 马胡子拍马上前几步,来到唐于道身旁,用枪管支在他的下巴处,将其脑袋抬起来:“看着我,回答我一个问题。” 唐于道点了点头,马胡子看着四周的草原:“老子有没有说过,让你们五个杂碎都滚出这片草原?” 唐于道又点了点头,马胡子笑了,枪口一抬,开了一枪,子弹擦着唐于道的耳边飞过,将他的耳垂直接打掉。 唐于道捂着自己的耳朵倒在地上哀嚎着,刑仁举在旁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此时,远处又跑来四匹马,头三匹马上坐着被绑的土匪老二、老三和老五,他们的嘴都被塞进了破布,来到跟前之后,被马胡子的手下一个个从马背上拽下来,然后拖到唐于道的跟前跪下。 唐于道捂着耳朵,抬眼看着自己的那三名还活着,但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瑟瑟发抖的兄弟。那三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满脸都带着后悔,后悔来马胡子的地盘。 马胡子将枪横在马鞍之上:“到我这来觅食,可以,我说过了,没问题,但是你们得懂规矩,找到一块肉,你们得留下一半给我,我说过的吧?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他妈一个人维持着这片地方的治安,我也不容易呀,我拿你们一半不过分吧?结果呢,上次你们在这里抢了人家一个商队,把值钱的玩意儿都带走了,就给老子留了几壶酒,你们当我是什么?土地爷啊?那点酒和几块烂肉就能糊弄过去?” 唐于道还是不敢说话,捂着耳朵的指缝中不断递出血来。 “不说话?”马胡子笑了,一扬头,旁边的土匪直接朝着老二后脑开了一枪,老二直接倒地,旁边的老三和老五吓懵了,堵着破布的嘴开始发出了呜呜的哀嚎。 唐于道看着马胡子:“马爷,我们知错了,求求您了,饶了我们吧,我们马上就滚,滚得远远的,永远都不再回来。” 马胡子抽了下鼻子,扭头看着刑仁举:“他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为什么在洞里边?还有,他身上为什么还带着金叶子,为啥你的兄弟和你的身上也有金叶子?哪儿来的?他给的?他又从哪儿来的?” 唐于道想了想,立即一五一十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但唯独隐瞒了卷轴和奇门的事情,也没有说刑仁举的具体身份,相反把刑仁举说成是个盗墓的,还与孙殿英挂上了关系,说刑仁举以前是孙殿英的部下。 马胡子翻身下马,来到刑仁举跟前,蹲下来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刑仁举看着马胡子,摇头:“没说完,下面还有个卷轴,是个藏宝图,挺值钱的,他唯一漏了这个。” 马胡子扭头恨着唐于道,唐于道也很吃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刑仁举要说这个。 就在此时,刑仁举又道:“马爷,我是外来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不知道这是您的地盘,多有得罪,只要您留下我这条命,我什么都给你,我也能把下面那个卷轴给你。” 马胡子问:“卷轴是什么藏宝图?指的是什么位置?也在我地盘上?” 刑仁举摇头:“在阿尔泰山。” 马胡子皱眉:“阿尔泰山?那是什么地方?” 刑仁举道:“从这里往西边走,骑马的话,如果一路顺利,大概两个月能到。” 马胡子不屑地笑了:“你干嘛不说在天上呢?要在天上多好啊,我一枪崩了你,你上天帮我找回来。” 刑仁举深吸一口气:“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马爷,我身上还有些古董玉器,虽然都是小玩意儿,但也值两个钱,也许换不了我们几个人的命……” “等会儿!”马胡子扭头看着唐于道和剩下还活着的两个土匪,“你的意思是,你还想救那三条癞皮狗?” 刑仁举点了点头:“我能遇到他们,算是缘分,能救则救,这是我的原则。” 马胡子瘪了下嘴:“那就对不住了,你估计救不完,因为我算过了,你那点东西,加那个不知道在哪儿找的藏宝图,就能活仨人。” 马胡子说话的同时,一只手举了起来,紧接着,后方又响起枪声。 枪声过后,土匪老三直接倒在了地上,鲜血流了满地。 跪在那的唐于道和还活着的老五完全傻了,只是浑身颤抖着盯着自己跟前的地面,看着老三的鲜血逐渐蔓延到了自己的跟前。 第三章:慈悲为怀 “还剩下俩,加你一共三个。”马胡子起身来,扛着步枪俯视着趴在那的刑仁举,“你身上那些钱,加上那藏宝图,应该可以买剩下三条命,说实话,我佩服你,你和他们萍水相逢,竟然都不忘了在这个时候还救他们。” 刑仁举看着马胡子的鞋面:“那你为什么又杀了一个?” 马胡子闭眼道:“我刚才说了,他们坏了规矩,我能让他们五个人活下来俩,已经算是很慈悲了,你问问我的那些个兄弟们,我当初要不是看着他们都和我一样,是扛过枪卖过命出身的,我第一次就把他们全埋了!” 刑仁举也闭眼:“慈悲为怀,这很好。” 马胡子道:“好了,别废话了,再废话,天都要黑了,你给我下去,把那个藏宝图取上来。” 刑仁举立即道:“我得让他们两个下去帮我,下面有机关,没有人帮我,我取不上来。” 马胡子咬牙蹲下来:“那我问你,你在这趴着,是准备下去呢,还是准备上来?我看你那模样,是准备上来吧,而且刚才那家伙还拿枪对着你,你还真是以德报怨啊,还救他?” 刑仁举看着马胡子:“我是上来,我上来的原因是因为,就我和他两个,完全没有办法取那份地图,你不信的话,你可以跟着我一起下去看看。” 说完,刑仁举直勾勾地看着马胡子,担心马胡子真的会跟他一起下去,人少自己还可以对付,要是人多,他们手里还有枪,那就麻烦了。 马胡子寻思了一会儿,看了看草原周围:“就你们两个下去,留一个活口在上面,如果你们拿了东西不上来,那我就杀了他!” 唐于道一听,立即道:“马爷,我去,我去,我一定把藏宝图拿给你!” 马胡子皱眉:“好,这是你说的,如果你这次还是不懂规矩,那你这个兄弟可就真的活不了啦。” 马胡子说完,慢慢后退,唐于道则抓着绳索,让刑仁举慢慢滑下去,然后再将绳子递给马胡子的手下,让他们把自己也给放下去。 在“盖谋”内的刑仁举等着唐于道下来之后,立即将藏宝图递给了他:“上去,交给那个马爷,让他放了你兄弟。” 唐于道抬眼看了看洞口,向后退了好几步,离开了洞口的范围。 洞口的马胡子,趴在那朝着下面仔细看着,但只能看到阳光透进洞穴中照亮的那一块,于是喊道:“你们别玩花样,否则我杀了他!” 说着,马胡子叫人将老五拖拽到洞口来,将脑袋按在洞口那,拿枪顶着,同时取下了他口中的破布,在其耳边低声道:“说句话让你的兄弟听听。” 老五趴在那,大声喊道:“四哥,你小心点。” 老五说完,马胡子也朝着下面喊道:“听到了吧?小心点,千万给老子当心点,别耍花招!” 地底大厅内,唐于道和刑仁举的目光同时从洞口移开,看向对方,虽然只有微弱的光线,但唐于道还是能看清楚刑仁举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刑仁举突然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不想救你的兄弟?” 唐于道咽了口唾沫,再深呼吸了几口:“刑师父,就算我们把藏宝图送上去,我们也活不了,所以,死他一个,可以救活我们两个,我知道你有办法肯定能从这里离开,就算没有,也无所谓,我就不信他们在这个季节,他们敢在草原上过夜,就算冻不死人,草原狼也会咬死他们,这个季节的草原狼是最凶狠的!” 刑仁举咧嘴笑了:“你这个计划挺好,想很久了吧?刚才你那几个兄弟被打死的时候,你就在想这个计划,对吧?” 唐于道也没否认,只是使劲点了下头,举着卷轴又道:“刑师父,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刑仁举摇头:“这样吧,你让他们把你兄弟扔进来,我们再把卷轴给他们,哪怕是死,大家死在一块儿,好吗?” 唐于道捏紧卷轴:“不行!” 刑仁举慢悠悠地问:“为什么?” 唐于道不说话,只是看着刑仁举。 “我知道了。”刑仁举摇头,“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你那位兄弟的命,你只在乎你自己还有钱,你打算的是不管怎样,先保命,再逃走,然后拿着这卷轴去卖钱,如果我告诉你,这卷轴一文不值,你会怎样?” 唐于道看着卷轴,咬牙道:“听着,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我现在就有办法让马胡子把老五给做掉!你不是慈悲为怀吗?” 刑仁举缓慢摇头:“真没想到,一个人为了自己的贪欲竟然能把事情做这么绝,你要知道,多少钱都买不来一条命。” 唐于道笑了:“谁说的?你刚才那些金叶子,和那些小玩意儿,不就买下来了我们俩的命吗?钱能通神,更能买命!” 刑仁举一把将唐于道抓到跟前来:“那是因为,这个马胡子是个讲信用的王八蛋,明白吗?所以,把卷轴给他,换你兄弟一条命!我带你们俩离开!” 唐于道点头,慢慢走到洞口下方,举着卷轴道:“马爷,卷轴我拿到了!” 上方的马胡子回应道:“好,你们俩带着卷轴先上来,你先站一边去,把卷轴交给他,让他先上来!” 唐于道捏紧了卷轴,咽了口唾沫,微微回头看着刑仁举,突然道:“姓马的,我干你娘,有种你杀了老五,老子不会把卷轴给你的!” 刑仁举闻言上去一把抓住唐于道,狠狠道:“你在干什么?你他妈疯了吗?” 上方的马胡子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将老五拉到洞口,踩住他的脑袋,用枪顶住:“我再说一次,让他把卷轴带上来!否则你们都得死!” 刑仁举压住唐于道,朝着上面喊着:“马爷,我马上就带卷轴上来,你别杀他,千万别杀他!” 说着,刑仁举夺过卷轴,抓着绳子就往身上绑,唐于道再一次扑了上来,将刑仁举撞到一边去,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马胡子在上方,借着光线看到这一幕,急了:“你们耍什么花样?想干什么?我数十个数,要是你们再不上来,老子就真的崩了他!” 说着,马胡子朝着洞口开了一枪,子弹击中大厅地面,又在里边四下反弹着,刑仁举和唐于道立即蜷缩成一团躲避着流弹,即便这样,刑仁举的手臂还是被子弹擦过,低声哀嚎了一声。 唐于道见状立即上前抢卷轴,同时道:“马胡子,老子不会给你的!” 马胡子咬着牙,将枪顶在老五的身上,俯身将其口中破布取了出来,喊道:“十个数!一、二……” 马胡子数数的时候,刑仁举和唐于道在下面厮打着,因为刑仁举手臂受伤的关系,使不上劲来,虽说在拳脚功夫上唐于道不是他的对手,可刑仁举不想下死手,他并不想杀人…… 终于,刑仁举抓到一个空当,用膝盖顶住唐于道的身体,将其胳膊拧脱臼了,这才扑过去,要在绳索上面去绑卷轴。 “别急!我马上就上来!”刑仁举嘶声喊道,此时马胡子的数已经数到了“八”。 就在刑仁举刚要绑好卷轴的时候,唐于道暴吼一声,再次冲上来,用身体将刑仁举直接撞开,捡起卷轴就躲进了黑暗之中。 刑仁举起身,在黑暗中找到唐于道,喊着:“快给我,快点给我,你兄弟会死的,他会死的,快!” “他死!我们活!这没什么不好!他是我兄弟,是兄弟就得帮兄弟,是兄弟就得为兄弟去死!”唐于道丧心病狂地喊道,“我不会给!我绝对不会给!这是我的!我的!” 唐于道喊完的同时,上面响起了枪声,马胡子没有数最后一数,只是在第九声之后,直接扣下了扳机。 然后,上方传来马胡子的骂声,紧接着是马匹的嘶鸣声,然后就是马蹄踏着地面远去的声音。 刑仁举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如鬼魅一般的唐于道从黑暗中爬出来,举着手里的卷轴道:“我赢了,我说了,我们会活下来的,他们不敢下来,马上也要天黑了,他们也不敢在这里久呆,我知道这里,夜间有狼,很多狼,以前有一只西北军来这里,两个排的兵都被狼咬死了,他那才几个人呀,哈哈哈——” 刑仁举没说话,只是顺势倒在地上,躺在那,看着洞口,看着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这期间,除了风声之外,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这说明马胡子真的走了,也许他们明天会来,也许他们不会再来了…… 又也许,就算夜间爬出了这个洞,自己也无法在天寒地冻的夜间活着走到最近的小镇。 一直靠墙坐着的唐于道也终于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上面道:“刑师父,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你慈悲为怀,别拖我后腿啊。” 唐于道说完,咬着卷轴,踩着石桌,往上一条,抓住那活石的边缘奋力爬了上去。而刑仁举就躺在那看着,一动未动,等着唐于道快爬上去的时候,才轻声说了四个字:“慈悲为怀……” 就在唐于道脑袋刚爬出洞口,双手撑在洞口边缘的时候,一支枪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愣住了,猛地抬眼,看到的却是明明在好几个小时之前就应该被马胡子打爆了脑袋的老五。 虽然穿着两层皮袄,但依然冻得眉毛都结霜的老五,似笑非笑地看着唐于道,一字字说:“你知道马胡子为什么能在这一代混了十来年吗?因为他讲规矩,江湖规矩,别他妈以为这里是草原就远离江湖了,哪儿都是江湖,在江湖上走,不讲规矩那就是一个死。” 唐于道假笑道:“老五,你活着真的是太好了,我这拿着卷轴了,我们一起去卖了,能卖不少钱,要不,咱们一块儿去寻宝也好呀!” 老五根本不接话茬:“马胡子走了,留下了一支枪,还有五发子弹,他说杀你够了,就看我运气了,如果我冻死了,或者下面的洞里边有其他的出入口,那就是我运气不好,他还说了,如果我弄死了你,活着把卷轴给他,他就让我入伙,或者给我钱,让我走,离开这。” 唐于道依然勉强笑着:“你给他干嘛呀?老大他们都死了,被他杀了,你看……” 唐于道话没说完,老五就扣下了扳机,子弹击穿唐于道的前额,穿过他的脑袋,直接将其后脑爆开了一个大洞。 唐于道身子一软,手一松,卷轴滚落在地面之上,而尸体则直接掉进了洞中,砸在了刑仁举的身旁。 刑仁举微微偏头,看着摔在自己身旁,瞪着双眼,偏头朝着自己的唐于道,叹气道:“慈悲为怀。” 洞口上方的老五趴在洞口,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将刑仁举已经被掏空了值钱物件的包袱扔了下去,紧接着扭头看着卷轴。 许久,老五起身,站在卷轴跟前,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终于,老五还是一脚将卷轴踢进了洞口,朝着下面喊了句:“谢谢!” 就在老五准备走的时候,刑仁举起身说话了:“喂,你刚才用说拿这个卷轴了吗?” 老五愣了下,蹲下来道:“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刑仁举道:“如果你拿了,我给你解药,上面有毒,毒发时间大概三个时辰,所以,就算你不杀他,他也会死。” 老五听完笑了,放声大笑,却又是那么的无奈。 老五坐在那,叹了口气:“刑先生,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准备杀了他,怕他破坏你的好事?” 刑仁举仰头看着洞口:“我如果想杀人,先前就不会那么费力想救你了。” 老五又问:“那你为什么会在卷轴上下毒?” 刑仁举笑道:“先前你也说了,这是江湖,行走江湖,每一步,都得防,这句话我送给你,你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绝对不要去害人,有报应的。” “谢谢。”老五起身来,“你说得对,慈悲为怀。” 老五说完,提着枪慢悠悠朝着远处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黑夜当中。 刑仁举低头看着唐于道的尸体,摇头道:“贪婪是一种病,可以自愈,但如果你不想治好贪婪,那这种病就会害死你。” 说着,刑仁举重新点燃火把,再走到石桌跟前,奋力转动了石桌,随着石桌的转动,石桌旁边的那面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道小门来,刑仁举捡起自己的包袱绑在身上,又看着唐于道的尸体:“如果有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还有,记得把自己的贪婪给治好。” 刑仁举说完走向那扇小门,站在门口看着里边那间与这边大小几乎相同的石室大厅,里边也拜访着相同的石桌、石凳和石床,最大的区别便是,对面的这一间有一扇被碎石堵死的石门。 刑仁举站在门口许久,这才走进去,来到石桌跟前,将卷轴拿出来摆放好,又扫了一眼石室大厅四周,再返回先前的石室,转动石桌关闭了那扇石门。 一切妥当之后,刑仁举石室大厅顶端那块活石封死,俯身挨个敲击着地面上的石板,再将四个石凳吃力地移动到选定的四块石板之上。 当最后一个石凳移动到位之后,四个石板的中心位置发出轰鸣声,石板开始旋转移动,很快,一个地道的入口便出现在了刑仁举的眼前。 刑仁举扭头看唐于道的尸体,看了许久,这才举着火把走进地道之内。 …… 几十年后,蒙古国草原西部无人区,乌拉尔汗部落所在地。 深夜,刑术的帐篷内,与他住在一起的连九棋和马菲都在思考着为何那柄“封冥刀”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原始部落,这个传统中就排外的原始游牧部落,怎么会有一柄来自唐朝禁军所用的官刀? “连先生,我觉得,这个部落之所以排外,会不会与那柄封冥刀有关联呢?”马菲抬眼看着连九棋,“我们有个关键的问题没搞清楚,那就是这个部落的历史。” 连九棋对马菲的这个推测很感兴趣:“还有金雕部落的历史,以及金雕部落为什么会抢夺这柄刀,没有这些线索,我们无法将乌拉尔汗部落、金雕部落、四季山、奇门和铸铁仙串成一条线。” 马菲道:“明天应该仔细问问托尔烈大哥,他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不过,连先生,看托尔烈大哥今天那副为难的样子,我担心他不会说。” 连九棋点头,看向刑术:“刑术,你在想什么呢?” 刑术的眼神有些呆滞:“我在想,刑仁举这次留下的线索。” 连九棋立即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刑仁举这次留下线索的方式太直接了?” 刑术道:“不仅直接,而且太简单了,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顺着刑仁举的线索用倒退的方式查下去的,最早发现的线索是千年乌香筷,在库斯科公司的安排下直接找到了天地府,在这个阶段,没有找到任何刑仁举留下的线索,换言之,就连刑仁举都有可能不知道天地府的存在,之后我们又找到了那个地下坐窟,再顺着绝世画中留下的东西前往了湘西,到这个阶段,我们才幡然醒悟,一切都是库斯科公司的安排……” 刑术说到这,叹了一口气:“我们之前那么艰难找过来,刑仁举在最后阶段留下了那么多谜题,却偏偏将一个最重要的线索那么简单地留给了西南铁唐家的人,这不合理呀。” 马菲皱眉:“刑仁举应该知道西南铁唐家与铸铁仙的关系?” 刑术摇头:“刑仁举虽然是个逐货师,但他是个不希望其他人找到奇门的逐货师,所以,他留在西南铁唐家的线索,肯定有问题,你想想,如果唐倩柔他们真的有那么大的把握可以找到奇门,为何要布局让我们进来?他们自己悄悄找到不就行了吗?” 连九棋沉思着,回忆着这些年在库斯科公司所经历的一切,此时他才清醒地发现,自己虽然身在其中,双眼却一直被幕后那双黑手遮住,完全没有发现库斯科公司背后隐藏着的一系列秘密。 “也许……他就是想利用铸铁仙和西南铁唐的关系,做点什么。”连九棋思考着,“最大的可能,就是将寻找奇门的人引进死胡同去。” 马菲摇头:“我一直有个地方不明白,这也是我最大的疑问。” 连九棋和刑术都看向马菲,马菲道:“刑仁举如果不想后世的人找到奇门,他大可以毁掉千年乌香筷,完全不管这件事,为何还要故意留下线索误导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刑术点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我想关键问题还是出在那双筷子上面,田炼峰告诉我他祖辈的往事中,有一件事到现在都是一个谜,那就是当年刑仁举躲到山海关下那个当铺中当朝奉,就是为了平稳过完自己的这一生,如果不是那个神秘人拿来了那双筷子,他不会突然离开,所以,关键的问题在于,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那双筷子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连九棋问:“刑术,那双筷子你放好了吗?” 刑术道:“我临走前,耍了点花招,真假筷子在各处放了不少,但真正的千年乌香筷放在什么地方,只有我知道。” 连九棋点头:“那就好,那筷子是关键,虽然至今都没有用上,但我想,最终的线索肯定还在那双筷子上面。” 马菲忽然间想到什么:“对呀,刑仁举留下的线索,让我们和库斯科公司都逐渐偏离了方向,连先生,你不也回来找过筷子吗?你当时是不是想将筷子藏起来?” 连九棋道:“对,我一直觉得筷子是关键,虽然后续的线索与筷子无关,但我还是想藏起来,在关键时候再拿出来。” 刑术道:“那就对了,关键还在那双筷子,所以,我们这一趟去四季山,估计找不到奇门,如果奇门在那里,那双筷子又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不就是自相矛盾吗?” 马菲情绪忽然低落:“就算是那样,你们还是得去金雕部落,去找回那柄封冥刀。” 刑术立即笑道:“没事的,我福大命大,哪儿那么容易出事了,再说了,还有连先生和墨暮桥这两个高手,而且有庵古当向导,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虽然刑术这么说,连九棋也附和着安危马菲,但马菲还是能看出他们两人是在强颜欢笑。 第四章:乌拉尔汗的源头 乌拉尔汗部落起源于什么时候? 刑术向托尔烈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托尔烈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将刑术、连九棋和马菲带到营地旁边的临时马场,从自己那匹马的马鞍下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托尔烈翻开那个笔记本:“我当初潜心学习中国话,学习汉语,也就是想搞明白部落的历史,因为我们没有自己的文字,但部落中却留下来很多奇怪的传说和怪异的信仰,因此我想搞明白。” 刑术问:“你查到了什么?” “我详细研究了华夏历史,黄帝战胜炎帝,又联盟战胜了蚩尤,最终形成了华夏,当时在华夏以北,还有很多游牧部落,这些部落没有华族那么统一,几乎是一盘散沙,直到中国的战国时期,这些部落基本上都被赶到了沙漠边缘。”托尔烈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的记录其实都很简单,那些简单的总结后面都加有备注,上面写着这一段话,他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最终这些游牧部落形成了三个较大的民族……” 连九棋接过托尔烈的话:“月氏、东胡以及匈奴。” 托尔烈点头:“对,后来秦统一天下,但没过多久,中国第一个皇朝的内战开始,匈奴就趁着这个时候打回来了,紧接着汉朝建立,常年对匈奴的战争和计谋,让匈奴分为了南北两个大型部落……” 刑术摇头:“这些我们都知道,说重点吧。” 托尔烈看着刑术:“其实乌拉尔汗部落中有很多唐朝留下来的物件,封冥刀只是其中之一,有一批在十来年前,被我父亲掩埋了,当时我还很年轻,可以说还是个孩子,亲眼看到他们在湖边挖了一个大坑,然后饮水到其中,再用泥土覆盖,加上部落中遗留下来的一些东西中,有古契丹文,所以,我认为,乌拉尔汗部落应该是契丹的一个分支,而且是最早从契丹中分裂出去的一个分支。” 连九棋摇头:“为什么这么认为?” 托尔烈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两行字:“你看,左边这一行是契丹文,右边是我按照记忆在部落某些牛皮上模仿画出来的另外一种契丹文,我后来查过,部落的这种应该是古契丹文,你们应该知道,后来的契丹文都是参照汉语所创制的文字,但古契丹文更接近最早的象形文字,可以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副小画,相当复杂……” 托尔烈曾经在妻子的帮助下,找到蒙古国某大学的历史学教授,在教授的指导下,他才发现古契丹文最神奇的地方在于,有时候往往一个复杂的字,里边却蕴含了一句话,甚至是一件事。 托尔烈又道:“辽国还因为古契丹文和后来的契丹文起了冲突,当时主张使用古契丹文的是耶律阿保机的次子耶律德光,而他的哥哥耶律倍则认同父亲耶律阿保机的做法,那就是依照汉字来创制新的契丹文,因此两兄弟产生了很大的冲突。” “等等!你刚才说主张使用新契丹文的是耶律倍?”刑术立即问,看到托尔烈点头之后,他又看向马菲,“铸铁仙出现并在渤海国修建天地府的那个年代,应该是晚于这个时期吧?” 马菲回忆了一下:“对,肯定是晚于这个时期。” 连九棋看着刑术看模样,立即问:“你想到了什么?” “我觉得,我从天地府开始,可能就被里边那些壁画和光影留下来的故事误导了。”刑术拿过托尔烈的笔记本翻阅着,仔细看着,不时摇头,看了至少半个多小时,终于合上笔记本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耶律倍其实和铸铁仙是一个人。” 马菲道:“这个我们知道呀,在天地府中你不是就查出来了吗?” “不不不!”刑术摇头,“我在天地府中得到的线索是,渤海国出现了一个自称为铸铁仙的道士,这个人有可能是来自唐朝的,渤海国灭国之后,他诱使耶律倍来到了天地府,杀死耶律倍,取而代之。” 马菲道:“对呀,当时得到的线索不就是这样吗?” 刑术道:“我们也许错了,我觉得,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铸铁仙。” 连九棋问:“什么意思?” “铸铁仙就是耶律倍,耶律倍就是铸铁仙,耶律倍在前,铸铁仙在后。”刑术皱眉道,“否则的话不合理呀,你想想,我们查到的大部分线索,都与契丹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铸铁仙本身不是契丹人,他就算有皇子的身份,也不会将自己所创造的东西都烙上契丹的标志吧?再者,在史书中都可以查到,耶律倍是一个汉化程度很深,用现在的话来说,基本上就属于一个崇洋媚外的人,他甚至主张全盘汉化契丹,不过当时的皇后述律平却想维护传统,在这个大背景下,耶律倍才放弃了皇位。” 连九棋思考着:“你是说,像耶律倍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了皇位?也许他是有其他的想法?有其他的梦想?” 刑术点头:“我这个全都只是猜测,按照现有的零碎线索猜测出来的,至于对不对,就看之后我们还会得到什么线索了,托尔烈大哥,你是不是查清楚了你们部落的具体起源时间?” 托尔烈点头,随即又摇头:“不算吧,就像你一样,我只能猜测到,部落应该是起源于契丹,但却是在辽国建立之前分裂出去的,因为这里没有留下任何与辽国有关的东西。” 托尔烈正说着的时候,看到马菲、刑术和连九棋的目光都看向他身后,他立即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卢尔烈就站在那。 卢尔烈看着托尔烈,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带上他们,跟我来。” 当刑术几人跟着卢尔烈进了他的大帐之后,卢尔烈驻足站定,转身对托尔烈道:“他们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托尔烈忙道:“父亲,他们的伤还没有痊愈。” 卢尔烈冷冷道:“明天开始,接下去的五天内,是金雕部落每年的狩猎期,他们的战士会离开部落,几乎是倾巢而出,留下来的几乎是老弱妇孺,如果错过了这个时间,他们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再靠近金雕部落。” “可是……”托尔烈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刑术他们,又对卢尔烈道,“您也知道,金雕部落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老弱妇孺,就连他们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都可以拿起武器与敌人一战!” 卢尔烈怒道:“那我问你,你是愿意让他们面对金雕部落的战士,还是妇孺?” 托尔烈不语,只是转身对刑术等人复述了一遍父亲的话。 刑术三人听完,互相对视了一眼,但都没有说话。 托尔烈道:“我知道你们很为难,但是有一点是不能改变的,那就是你们必须去金雕部落,你们已经做出选择了,现在就连你们想反悔进入雪暴都不可能了,传统就是传统……” 马菲咬牙恨恨地说:“什么鬼传统!无非就是打着传统的幌子让外族人帮你们把东西抢回来!自己没能力,没实力,却要硬逼着其他人去,难怪这么落后,愚昧!” 托尔烈无法反驳马菲的话,卢尔烈看到马菲那副表情,立即问:“她说什么?” 托尔烈立即道:“没什么,只是担心而已。” “哼——”卢尔烈冷哼一声,转身落座,“我看他们是怕了吧,想反悔,想逃跑!” 托尔烈立即道:“不,父亲,您放心,不会的。” “父亲?”卢尔烈昂头看着托尔烈,“你没资格这么称呼我,我没有你这个外族儿子!你告诉他们,明天如果不去的话,他们都得死!” 卢尔烈点头:“他们会去的,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你可以让狼首部的战士送他们到金雕部落的领地外围。” 卢尔烈冷冷道:“那是当然,如果他们想跑,狼首部的战士一定会让他们身首异处!” 当众人回到帐篷,听完托尔烈所转达的那番话之后,马菲猛地站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被刑术一把抓住手腕:“冷静点,我们不可能硬碰硬,那和找死差不多,而且,你这样做,会让托尔烈大哥很为难的。” 马菲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一屁股坐下,好半天才道:“去也死,不去也死,不去至少我们可以死在一起!还不如拼了!” 刑术安慰马菲:“别这样,去不一定会死,我们这次不是去抢封冥刀,而是去偷。” 马菲看着刑术:“如果那么好偷出来,这个部落的人早就成功了!” 刑术也有些着急了:“马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冷静点。” 马菲闭眼冷静了一会儿,但依然还是无法平息情绪,又起身道:“我出去一下,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我只是出去走走。” 马菲离开,刑术也没有再制止,只是微叹了一口气。 坐在一旁的连九棋低声道:“刑术,这个女孩儿其实是担心你,你应该明白吧?” 刑术看了一眼连九棋,默默点头,他当然清楚了,他并不是傻子,从离开哈尔滨开始,直到现在,马菲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身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对刑术的喜欢,刑术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因为害怕而无法去接受马菲的喜欢。 也许是父子的关系,连九棋看出了刑术的顾虑:“你在害怕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个女人关心你,担心你,这是用什么都换不来的。” 托尔烈也道:“我都能看出来马菲很在乎你,但是你为什么无动于衷,有个女人爱你,是最幸福的事,相信我,我比谁都清楚。”说完,托尔烈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谁都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自己那个美丽的妻子。 刑术沉默了许久,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咽会去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的马菲正绕着帐篷走着,一圈又一圈,慢慢踱着步子,嘴里念念有词。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前一天她曾经看到有好几个乌拉尔汗的女人都绕着帐篷走。她很好奇,询问托尔烈才知道,她们那样做,是在乞求自己的男人,也就是几个狼首部的战士“远征”能够平安。 对乌拉尔汗部落的女人来说,那怕是男人离开部落去打猎,都是所谓的“远征”,因为意外随时都可能出现,特别是在这片土地之上——草原的平静表面下,藏着无数的危险。 在知道这个习俗的瞬间,马菲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无助”,她帮不上刑术,就连冷静下来帮刑术想想对策她都办不到,因为她如今不管是做什么,哪怕是安稳睡着,梦中见到的也只有刑术。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男人产生那种感觉的?马菲很想知道,她以为只要找到那个时间点,就能找到自己的“动机”,从而简单明了地将这个“动机”彻底扼杀。 可惜她找不到,或者说,她要去寻找那个时间点的这个举动,就已经证明了她完全陷入了这段如今还是单相思的“恋情”当中。 远处那几个乌拉尔汗部落的女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绕着帐篷走的马菲,低声窃窃私语着什么。 在这里呆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连这些完全无法正常沟通的人都能看出我的心思,难道刑术感觉不出来吗?马菲这样想着,重新闭上眼绕着帐篷继续走着,她只能期盼明天刑术的“远征”能够平安顺利。 帐篷内,一直沉默的刑术终于开口道:“我……我其实根本就不懂这些,可能,我还需要锻炼和学习,我需要经验。” 刑术这番带着尴尬的话语,让连九棋和托尔烈都笑了起来。 连九棋道:“恋爱这回事,不是鉴定古董,不是当逐货师,不需要经验,只有那些花花公子,将感情当作是玩物的人,才会视恋爱经验为瑰宝,我和你……” 连九棋说到这的时候,一下停住了,刑术奇怪地看着他,但并不知道他原本想说的是“我和你妈”。 连九棋顿了顿,故意挤出另外一幅笑容:“我和我妻子当年恋爱的时候,也是非常的曲折,但无论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们,那个时候我们的恋情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越反对我们越要在一起,度过那些难关,当我们在一起平静生活时,才发现其实当年面对的一切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如何维持一生的感情……呃,我可能偏题了。” 托尔烈对连九棋的话不是很理解:“如何维持?这不是个问题吧。” 连九棋只是简单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托尔烈还是不明白,只得转向刑术道:“我建议你,应该主动一点。” 刑术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其实就是怕,我怕……我怕……” 刑术半天都没有说出来自己怕什么,与此同时,马菲也刚好走到帐篷口,听到里边人的对话,下意识停下脚步,站在那听着,手中不安地揉着刚扯下的几根野草。 连九棋直言道:“你是怕又遭遇失败,对吧?就像那时候你与贺晨雪一样。” 帐篷外的马菲听到这,差点没冲进去大喊道:“我和贺晨雪可不一样!”但是她忍住了,她现在最想听到的是刑术到底是如何看待的。 刑术呆呆地坐在那,眼前又浮现出了贺晨雪的模样,他甩了甩头,试图像驱散烟雾一样驱散贺晨雪的影子。 “她很好,但我也说不出来她到底哪儿好,但我很喜欢被她关心的那种感觉,不过,我不知道那是自私,还是我对她的喜欢。”刑术平静地说,“我有时候会很期盼她出现在我眼前,陪我在身边,但也怕,因为一件什么事,导致我们分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脑子里边很乱,装的事情太多。” 帐篷外的马菲心跳加快,听到刑术的话,笑容又浮现在了脸上。 可随后,连九棋却问了一句:“你刚才那番话里的那个’她‘,指的是谁?是贺晨雪还是马菲?” 连九棋这句话一出口,刑术和帐篷门口的马菲同时一愣。 马菲的笑容逐渐消失在了脸上,换成了满脸的紧张,而原本还坚定地认为自己说的是马菲的刑术,也突然间疑惑了,迟疑了半天都没有说出那个“她”到底是谁。 托尔烈不明所以地看着刑术和连九棋,搞不懂这对父子到底想说什么,想干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连九棋要一再叮嘱他,不要告诉刑术自己就是他父亲的事实。 就在刑术最终要开口的时候,连九棋却先一步道:“你心里怕的,其实并不是失去,而是你还没有彻底忘记贺晨雪,怎么说呢,作为一个长辈,同时也作为你师兄……”说到这,连九棋忍不住笑了,“我只能告诉你,你这样做并不是自私,而是你没有从那段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即便是你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你的单方面付出,但我也知道,贺晨雪不可能对你没有感情,这就是你最纠结的地方。” 帐篷外,站在门口的马菲双手慢慢垂下去,先前紧捏着的那些野草从掌心中滑落,随即,马菲转身离去,由走变成快走,又从快走变成了奔跑…… “不,马菲很好。”刑术笑了,“我其实很清楚,为什么会清楚呢?因为有时候感情是需要有对比的,对比之后,高下立判。” 连九棋笑着摇头:“高下立判……感情可以比较,但不要用这种太直白的语言来形容。” 刑术也笑了,托尔烈愣了下,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 但刑术不知道,马菲根本没有听到他最后这句话,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话。 他更不知道,马菲其实等的就是这句他对感情最直白的形容。 第五章:部落禁地 草原的清晨来得很早,也许是因为即将踏上未知的关系,阳光铺洒在地面并未给刑术等人带来温暖的感觉,相反觉得通体冰凉。 七匹马,十一个人,慢慢地离开了乌拉尔汗部落的驻地,向着南面走去。乌拉尔汗部落的族人们也都站在驻地外,目送着他们。 大家都默不作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走出一里多地之后,刑术才停下来,看着马菲、郑苍穹、陈泰东等人道:“你们回去等好消息吧,我们三四天之内就能回来。” 马菲默默点头,一句话也不说,随后又朝着刑术微笑了一下。 托尔烈走到连九棋跟前,指着旁边两个狼首部的战士道:“背着弩弓这个叫迪烈,是哥哥,他旁边背长弓叫古烈,是弟弟,由他们两人带路并护送你们去金雕部落,到了金雕部落的禁地之后他们再折返回来。” 连九棋道:“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跑的。” 托尔烈有些尴尬:“其实我原本想叮嘱你们不要逃走的,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我觉得这一去凶多吉少。” 此时,站在一侧的郑苍穹说话了:“九棋,刑术,你们俩过来。” 连九棋和刑术来到郑苍穹和陈泰东跟前,站定之后,率先开口说话的却是陈泰东:“我和你师父商量过了,我们也去。” “不行!”连九棋和刑术几乎异口同声道。 刑术看着连九棋,连九棋皱眉道:“师父,我们这是去当贼,不是上战场,做贼嘛,当然是人越少越好,人多了,相反目标太大。” 郑苍穹看着陈泰东,陈泰东半晌才压低声音道:“也好,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会逃走,如果你们失手的话,一定记得马上离开金雕部落,直接前往四季山,我们在四季山山脚下会合。” 刑术摇头:“陈师叔,别冒险,你们还是安心在部落里养伤,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我们一定能把圣物取回来的。” 陈泰东与郑苍穹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点头表示赞同,随后郑苍穹又看向远处站着发呆的马菲,低声道:“喂,你小子不和马菲道个别吗?” 刑术道:“已经道过了。” 陈泰东见刑术不开窍:“你是不是傻?你师父的意思你不明白?你们俩,单独的,道别,明白了?” 陈泰东说话的同时,还抬手将两只手的大拇指碰撞纠缠在一起,这个举动让刑术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转身朝着马菲走去。 众人身后不远处,卢尔烈将托尔烈叫到了一侧,沉声问:“你觉得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把握能把圣物取回来?” 托尔烈冷冷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卢尔烈却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我认为他们可以。” 托尔烈很诧异地看着卢尔烈,卢尔烈则看着远处的刑术等人道:“他们是几百年来,第一批从雪暴中活下来的人,我相信他们肯定是自然神用雪暴送来的使者。” 托尔烈苦笑道:“听到您这番话,我是不是应该替他们高兴?还有,你当初是真的想娶那个叫马菲的女孩儿吗?” 卢尔烈却是问:“你爱你的妻子吗?” 托尔烈道:“当然。” 卢尔烈又问:“此生只爱他一个?” 托尔烈回:“当然。” 卢尔烈转身便走,扔下一句话:“我此生也只爱你母亲一人。” 托尔烈看着父亲的背影,瞬间明白了,为何父亲没有将自己这个违背了誓言的俗化者处以极刑,是的,他是乌拉尔汗的首领,是传统的继承者,同时,他也是一个父亲。 刑术站在马菲跟前许久,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马菲心里想的全是昨天的事情,而刑术脑子里却很乱,他一方面是想安慰马菲不要担心自己,一方面又想让马菲真正明白自己心里所想。 但这两个念头混杂在一起之后,产生的化学作用却让他变得混乱,迟钝,无法组织有效的语言。 两人的尴尬让其他人看得都着急了,墨暮桥走到连九棋身边,故意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时间不早了啊。” 连九棋抓着马鞍,却是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模样:“不急,要给足他们时间。” 墨暮桥抱着胳膊:“是呀,哪个当爹的不着急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更何况这样的儿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连九棋只是笑了笑。 马菲终于抬眼直视着刑术的双眼,虽然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又移开,但这样的对视给了她勇气:“你要小心点,穿暖和些,不要冻着了,找不回圣物就不要勉强了,命只有一条,等你回来,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刑术微微点头:“放心,能找到的,你也要……也要好好的。” 马菲见刑术一旦说到自己就口齿不清,憋着笑:“我什么好好的?” 刑术看着马菲:“就是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养伤,那个,还有,好好帮我照顾我师父还有陈师叔。” 马菲道:“没别的了?” 刑术想了想:“哦,对了,还有,昨晚他们带我去找掩埋起来的那些东西时,我顺便帮你把你也许会急用的那些东西也拿回来了,就放在你帐篷中西南角,是一个黑色的防水背包。” “我急用的东西?”马菲皱眉,“什么呀?” 刑术完全不敢直视马菲的双眼:“就是你这几天可能会用的那个东西,女人用的。” 马菲还是不明白:“什么呀?” 刑术转身就走,扔下一句话:“止血的!” 刑术这句话一说完,马菲顿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脸一红,随即又忍不住笑,认真道:“谢谢。” 刑术只是挥了挥手,走到连九棋旁边,翻身上马,一侧骑着马一直高度紧张的庵古这才扭头来看了他一眼。 众人再次简单告别之后,连九棋、刑术、墨暮桥和庵古,以及那两名狼首部的战士这才拍马远去。 郑苍穹、陈泰东等人等到刑术他们消失在地平线之后,转身走向部落,唯独剩下马菲一人站在那…… 七匹马在草原上朝着南面奔跑着,中途休息了三次之后,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一座巨大的雪山跟前。 迪烈和古烈两人率先下马,将马栓在旁边的枯树之上,然后步行上前,指着雪山下方那堆巨石群,对上前的连九棋等人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 刑术看着连九棋,问:“你能听懂他们说什么?” 连九棋点头微笑:“完全听不懂。” 墨暮桥上前:“那你笑什么呀?” “不然呢?”连九棋看着他们俩,“要不,我哭?” 连九棋说着上前,刑术和墨暮桥紧随其后,将最紧张的庵古留在了马背之上。 三人走进巨石群之后,才发现迪烈和古烈两人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挪动哪怕是一毫米,一人举着弩弓,另外一人提着长刀,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刑术和墨暮桥转身看着两人,刑术问:“他们为什么不走了?” 刑术说完去看连九棋,一转身脑袋差点碰到连九棋提着的一颗干枯的狼头之上,吓了他一跳。 连九棋手中的狼头,似乎让狼首部的两个战士很害怕,他们下意识后退一步。 连九棋提着狼头朝着下面试探性地走了几步,两个战士继续后退着,连九棋又指着地面,又指了指他们,然后摇了摇头。 迪烈和古烈两人对视一眼,看着连九棋点了点头。 连九棋将狼头扔给墨暮桥,对刑术说:“他们不能再上去了,这里就是金雕部落的地盘,这些个狼头就是警示。” “这些个?”墨暮桥仔细看着那干枯的狼头,发现狼头里边的牙齿都被拔光了,“这里还有其他的狼头吗?” 连九棋在刑术的帮助下爬上最高的一块岩石,又伸手将两人拉上去,然后指着下方的巨石群道:“你们自己看吧。” 刑术和墨暮桥放眼看去,发现围绕着山脚下一圈的巨石群中的每块岩石上,都用绳索绑着一颗干枯的狼头,因为被风干变色的缘故,狼头的颜色变得和岩石差不多,如果不仔细看,不容易分辨出来。 墨暮桥蹲下来,看着自己跟前那颗狼头:“乌拉尔汗部落的意思是狼牧,金雕部落的人砍下狼头,拔掉狼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刑术回头看着下方依然紧张无比的迪烈和古烈:“看样子,他们是真的害怕,托尔烈的话没错,如果没有狼牧的话,要战胜金雕部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连九棋道:“把庵古带过来吧,这个时候,他应该发挥点作用了。” 墨暮桥和刑术跳下岩石,将装备行李从马背上取了下来,庵古却似乎不愿意下马,最终还是墨暮桥一把将其拽下来,直接扛在了肩头。 墨暮桥把庵古扔到连九棋脚下后,直接拔出了唯一的一支手枪,对准庵古的脑袋:“你知道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吧?” 庵古点头:“枪。” 墨暮桥笑了:“那就好,别耍花样,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刑术蹲下来,看着庵古:“你以前是金雕部落的人,肯定知道这个部落的具体为止,也知道往哪儿走才安全,更应该知道圣物的所在位置,对吧?” 连九棋冷眼看着庵古:“我们有俗话说’矮子心多‘,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是在夸你,知道你贼,我们也不想伤害你,只要你好好合作,那就没问题,如果你耍花样,我保证,让你很后悔认识我。” 庵古看着连九棋,半晌才说:“我……我不想认识你的。” 墨暮桥一脚踩在庵古的身上:“别废话了,赶紧回答问题。” “这座山就是界山,从这里开始,绵延出去的山脉都是金雕部落的领地,一般来说遇不到人,但还是容易被他们发现。”庵古说着,仰头看着天空,“因为不时有雕在这一带巡逻,一旦发现,金雕就会回去报告,然后他们就会在某处设伏等着我们,听我一句,不要从这里走。” 连九棋问:“除了爬山之外,还有其他的路吗?” “有!”庵古点头,“沿着山脚朝着西面一直走,走到达达湖附近,在那个地方,有一条最安全的路,绝对不会被金雕部落的人发现!” 连九棋看着刑术,墨暮桥则问:“你们信他吗?” 连九棋摇头:“不过他说的有道理,金雕部落最强有力的武器就是金雕,而且这种金雕就产自阿尔泰山脉,这些金雕都是金雕猎人在小雕孵化出来,羽毛还没有完全长好,不会飞的时候,等着母雕离开后,从雕巢中直接拿出来驯养的,这些金雕十分忠心。” 刑术也仰头看天:“对呀,最重要的是,金雕是在天上的,只要飞起来,山中的一切都一览无遗,这里还好,都是石头,还可以躲,再往上走,全是雪,我们又没有伪装服,别说雕了,近视眼都能在很远的地方一眼发现我们。” 墨暮桥叹了口气:“那只能听庵古的,走达达湖了?” 连九棋看着刑术,刑术点了点头。 三人带着庵古回到马前,将行李重新搭在马背上,然后通过庵古,向迪烈和古烈表达了他们要绕路走的意思,迪烈和古烈听完之后很激动,不断摇头,摆手,又指着雪山之下,然后又指着自己的脚下,还用手去刨了下地面,刨出个坑来。 连九棋问庵古:“他们在说什么?” “大概……”庵古略微停顿了下,“他们大概说的是,从那边也不安全,不如在这边,如果要躲,可以挖雪洞,可以避开金雕。” 刑术不愿意相信:“真的?” 庵古点头:“真的,真的,但我还是觉得应该走我那边。” 墨暮桥用枪顶在庵古的下巴处:“他们说的不是这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反正你都要耍花样,所以有你没有一个样,我还不如一枪崩了你。” 迪烈和古烈也似乎明白了墨暮桥他们在怀疑什么,迪烈上前,将刀架在庵古的脖子上,而古烈则在地上用刀画着地图。 古烈画了一个不规则的椭圆之后,指着那说着什么。 连九棋寻思了一下:“你是说这里是达达湖?” 达达湖这三个字的发音中“达达”两个字和汉语差不多,古烈听完立即点头,然后又用刀在所画的图旁边刨了一个坑,又用手比划着,作出一个人跳进坑中行走的样子。 连九棋点头,看向庵古道:“你所说的那条路,是个洞穴,就在达达湖旁边,对吗?” 庵古点头:“对。” 刑术问:“那他们为什么不同意?” 庵古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 刚说完,墨暮桥的枪口又顶了顶,庵古迟疑了一下说:“那里不仅是金雕部落的禁地,也是乌拉尔汗部落的禁地,因为没有人进去活着出来过,这就是他们的顾忌,另外,他们也担心你们跑了,我这次说的全都是实话,没有编一个字。” 刑术蹲下来问:“那个洞里边有什么?” 庵古摇头:“我怎么知道,我都说了,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我要是知道,我不就是在骗你们吗?” 墨暮桥放下枪,问:“怎么办?” “刑术,你觉得呢?”连九棋看着四周问道,“总之,这边是不能走,一旦进山,很快就会被发现的,即便这几天是金雕部落的狩猎时期,他们也肯定会有巡逻警戒的人。” 刑术道:“好吧,我们去达达湖,庵古,告诉他们两个,让他们带路,还有,转达一句,我们不是为了逃跑,免得他们多想。” 庵古转述了刑术的话之后,迪烈和古烈商量了一阵,见他们那么坚持,只得翻身上马,领着他们朝着西面达达湖方向而去。 沿着山脚一直西行,跑了几个小时候,迪烈和古烈带着他们进了山边的一个小山洞,进洞之后,两人才告诉他们,这里是狼窝,至少曾经是狼窝,所以相对来说方便一些。 “他们说今晚是赶不到了,在这就将就一夜吧。”庵古靠着洞壁,捂着鼻子,“不过这股狼味让我都喘不上气来了。” 虽然庵古这样说,但守在洞口的那两个狼首部战士倒是想回到了家中一样,一个开始忙活着生火烤肉,另外一个则在外面四下观望巡逻着。 趁着吃饭前,刑术又问了一次庵古关于那些洞穴的事情,庵古寻思了半天才道:“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的应该比金雕部落中其他人要多,毕竟我以前是巫医,那个洞穴很深,直接贯穿了达达湖下面,一直到金雕部落驻地附近的山脉,那是进山唯一的捷径。” 墨暮桥在旁边道:“你不是说,没有人进去活着出来吗?那你们怎么知道那是捷径的?” 连九棋也看向庵古,等待他的回答,庵古不耐烦地解释道:“那都是以前的事,这个洞存在好几百年,也许上千年了,发现这个洞的是乌拉尔汗部落的人,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两个部落正在交战,乌拉尔汗部落的一支轻骑兵中的某个人无意间掉进了那个洞穴当中,这才发现有那么个直通深山内的洞穴。” 刑术道:“说详细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至少让我们进洞前有个准备。” “有什么准备也没用。”庵古说完,看着刑术瞪着自己,又道,“我饿了,没力气说了,等我吃饱了再说吧。” 墨暮桥听罢,卸下手枪弹夹,从其中弹出一颗子弹来递给庵古:“你吃子弹吧,我保证你吃一颗就饱了。” 庵古看着眼前三个面无表情的人,咽了口唾沫:“好,我说,我说……” 第六章:湖边的通道 庵古挪动矮小的身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那名轻骑兵掉进去之后,其他人闻声就下去救他,所幸的是,他受了轻伤,但是马摔死了,原本想救他的其他人,在洞穴边缘因为踩到了软土都陷了下去,也都掉进去了,一队人马7个人,连人带马全部掉进了那个洞穴当中……” 那7人掉进洞穴后,因为再无法返回的缘故,只得在洞穴之中尝试着找出口,接下来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洞穴之中走了两天,才找到出口,等他们走出洞穴,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雪山之中,距离金雕部落的驻地并不远。 7人走出洞穴,就发现了盘旋在头顶上的那只金雕,知道事情不好,立即拔腿就跑,跑了一阵,知道这样跑不是办法,迟早会被追上,于是留下6个人伏击金雕部落的追兵,剩下那个人则没命地沿着雪山朝着草原的方向逃。 庵古说到这,停下来:“你们肯定会问,他们为什么不沿着洞穴安全的回去对不对?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他们如果能沿着洞穴回去的话,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在洞穴里边绕了两天,因为他们无法从下来的位置再爬上去。”刑术皱眉道,“别这么多废话,赶紧接着说。” 墨暮桥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庵古,庵古故意装作没看到,接着说:“剩下那6个人,根本就不是金雕部落的对手,顷刻之间,就被消灭掉了,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找到剩下那个人,而剩下那个人也很聪明,这家伙躲在伏击圈周围的某地,等着金雕部落的大军离开之后,再尾随他们下山,知道为什么吗?” 墨暮桥不耐烦地说:“如果他先跑,会留下脚步,很容易就会被金雕部落的人跟随脚印找到,所以,他躲起来,等金雕部落大军一过,再踩着他们的脚印往下走,相对来说,安全一些,不过,我先问你,这个人最终活着回到了乌拉尔汗部落,对吧?” 庵古道:“对,那肯定的。” 墨暮桥又问:“那既然这个人没被你部落的人抓到,你又怎么知道这家伙躲在周围,又怎么知道他尾随着他们下山去的?” 刑术和连九棋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庵古,等着他的回答。 庵古道:“你这个人怎么话这么多呀?你听着不就行了嘛,传说就是传说,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总之这个人活着回去了,告诉了乌拉尔汗部落有个通道可以进山,于是乌拉尔汗召集大军,也就几百人,浩浩荡荡从那个洞穴中下去,在那个幸存者的指引下通过洞穴,试图偷袭金雕部落,结果呢,他们反而是上当了……” 金雕部落发现那个洞穴之后,料到了乌拉尔汗部落会从那里奇袭,而且是派遣大军,于是金雕部落在洞口设伏,同时派遣大军下山,当斥候发现乌拉尔汗大军离开驻地之后,立即遣大军直接杀入驻地之中。 两天后,当乌拉尔汗部落大军穿越洞穴,来到洞口的时候,几乎被屠杀殆尽…… 庵古说到这,又喝了一口水:“我说完了,就是这样。” “两个问题,两个关键的问题。”刑术竖起两根手指,在庵古眼前晃了晃,“第一,那个洞离金雕部落那么近,为什么他们几百年来都没有发现,第二,金雕部落奇袭了没有军队的乌拉尔汗部落驻地,也伏击了乌拉尔汗从洞口出来的大军,不就等于乌拉尔汗部落被灭族了吗?既然被灭族了,那么现在部落中怎么还剩下那么多人?” 庵古换上一副愁眉苦脸:“我说,你们怎么就那么多为什么?这是传说,你们就当故事来听好不好?” 说完,庵古见墨暮桥又举起了枪,立即道:“行行行,我回答吧,金雕部落之所以没有发现那个洞口,是因为洞口的位置是因为洞口不大,而且在四季山山脚下面,另外一面,那里很少有人去,可以说算是禁地,第二个问题啊,当年乌拉尔汗部落至少好几千人,现在就剩下好几百了,这不就等于是灭族了吗?” 连九棋咳嗽了一声,问:“既然那个洞口的位置在禁地,那么金雕部落的人为何还违背规矩去那里伏击?” 庵古看着连九棋,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喂,你们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呀?就算那里是禁地,你们发现那里冒出了敌人,也分析出敌人会从那里钻出来,你们是去伏击,还是在部落里边等死?” 连九棋忍住笑:“好,就算你刚才所说的都成立,那么还有一个问题……” 庵古立即抬手道:“我饿了,我真的饿了,我再说下去就饿死了,先让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迪烈和古烈将烤肉带了进来,除了庵古之外,其他人都吃得很慢,一顿饭下来,庵古至少吃了五人份,刑术都怀疑这哥们在去乌拉尔汗部落之前,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吃饱过。 不过,在墨暮桥眼中,庵古的这种做法,似乎和之前在部落中那种“不做饿死鬼”的行为差不多——恐怕庵古心中最清楚不过要通过那座洞穴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连九棋的那个问题在饭后没有再问,白天的长途跋涉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已,出了迪烈和古烈之外,其余人都在吃饱后呼呼大睡,睡到第二天清晨时分,这才起身来,继续朝着达达湖赶去。 来到达达湖边缘的时候,众人才发现达达湖竟然被冰封了,这个古怪的现象让除了迪烈、古烈和庵古之外的人都觉得惊讶不已。 刑术看着自己脚下还带绿的草原,又看着被冰封的湖面,不解道:“温度有这么低吗?我记得半个月前,我们和库斯科公司的人在湖边营地时,达达湖也就是湖边结冰而已。” 骑在马上的庵古道:“是雪暴,那夜雪暴直接冰封了整个达达湖,赶巧后来气温又下降,就变成这样了。” 墨暮桥抬手看着手表上的温度计:“不可能,现在不过是零下10度左右,你看那冰面,都被冻死了,刚才经过的那条裂缝你们也看到了,深达十来米,也就是说,整个达达湖都被冰封了,这不是零下10度这个气温可以做到的,应该是雪暴的关系。” 刑术道:“对,就算在哈尔滨,零下十度的气温,也不足以让松花江冻这么结实。” 连九棋看着湖面:“庵古,那个洞口到底在什么地方?” 庵古却是扭头看着迪烈,说了一句之后,迪烈举起持有马鞭的手,指着前方湖边一堆乱石堆处,又说了几句。 庵古翻译道:“他说,就在乱石堆后面,有一块人头石的下方,马进不去,人可以进。” 到了迪烈所说的人头石后方,迪烈和古烈两人合力将堵在洞口的那些石头一一搬开,随后一个长不到两米,宽一米的洞穴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刑术打开手电照着里边:“就是这里?” 庵古看着迪烈,问:“是吗?” 墨暮桥皱眉,一脚踹在庵古的身上:“喂,问你呢,你不是知道吗?你问他干什么?” 庵古愤怒地看着墨暮桥:“你踢我干什么?我说了,我知道的都是传说!” 庵古刚说完,墨暮桥直接持枪瞄准了庵古,还打开了保险,手指也扣在了扳机之上,千钧一发之极,刑术一把将枪夺了下来,而墨暮桥竟然直接抬手就给了庵古一拳,将庵古直接打坐在地上。 迪烈和古烈两人也不制止,也不上前,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不想插手他们的事情。 连九棋拉开墨暮桥,看着他问:“你这是怎么了?” 刑术也奇怪地看着墨暮桥,他和连九棋都觉得这段时间墨暮桥的表现很奇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墨暮桥忽然诡异一笑:“没什么,可能是累了,控制不住情绪,对不起啊。” 说着,墨暮桥俯身就要去拉庵古,吓得挨了一拳的庵古向后爬了好几米。 墨暮桥冷笑了下,看着洞口道:“走吧,不过我建议,最好让庵古打头阵,毕竟路是他选的。” 刑术和连九棋都看着庵古,庵古没说话,只是默默爬起来,在洞口看了看,然后拿过迪烈和古烈准备的火把,点燃之后,扔了进去。 众人在洞口看到火把落下去,照亮了下方的地面,地面比较平整,上面都铺满了碎石,看样子是乌拉尔汗部落的人整修过,从洞口到落点的位置也不高,并不需要绳索。 众人看了一阵,看到那火把并没有熄灭,说明下面的氧气足够,这才告别了迪烈和古烈,背着东西挨个从洞口跳下去。 下洞之前,迪烈和古烈在那比划着,告诉他们自己会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但只等七天,七天之后,他们就会折返部落,也等于是告诉连九棋等人,他们只有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他们不出现在洞口,就说明他们失败了。 连九棋点头:“放心吧,五天之后,我们会准时出现在这里的。” 迪烈和古烈点点头,目送着连九棋跳下去,然后合力将洞口简单封上。 连九棋在洞中落地之后,扭头看着正在封洞口的迪烈和古烈,又拍了拍刑术的肩膀道:“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个了,我打头阵,庵古跟着我,刑术你和墨暮桥轮番断后,刑术断后的时候,墨暮桥可以稍作休息。” 刑术明白连九棋“稍作休息”的意思,指的其实就是“走神”、“发呆”之类的,在行走过程中,四个人必须有三个人的神经是绷紧的,剩下一个人走在队伍中间,可以不需要太集中注意力,哪怕是“走走神”也能放松一下自己,不至于让四个人的生理和心理都保持在疲惫的临界点。 连九棋领头并不宽敞的洞穴中走了差不多几十米之后,连九棋停下来,摸着洞壁道:“这个洞是后来重新挖的,痕迹还在,否则的话,当年乌拉尔汗部落的人也无法将战马带进来,再走走,也许前面就宽敞了。” 连九棋说完这番话近二十分钟之后,他们终于走出了那个较小的洞穴,来到了里边那个最宽广的洞穴边缘。 连九棋站在洞口边缘,拿了一根荧光棒,朝着脚下扔去,计算着自己的位置到荧光棒落点的距离:“十米左右,不算高,周围也有攀附的地方,大家小心点,庵古,你没问题吧?” 庵古摇头,表情很是紧张,不断地看着四下。 四人从洞口边缘下去之后,连九棋打开了手电:“暮桥,把火把灭了,先用手电、燃烧棒和荧光棒,实在没办法了再用火把。” 庵古不解地问:“为什么呀?不是应该先用火把吗?” 刑术解释道:“在这种环境下,能发光发热的火把是最好的东西,比电筒之类的好太多了,所以,得留在最后用,走吧,这个洞很宽,我们还得找找另外一边的出口位置在哪儿。” 四人在黑暗中走了许久,忽然间刑术停了下来,示意其他人都不要动,也不要出声,仔细听了一阵后,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有节奏地敲击?” 其他三人竖起耳朵听了一阵,都点了点头,这个洞穴虽然大,但毕竟范围有效,加上无比安静的缘故,敲击声只会在洞穴之中回荡着。 “声源在这边。”刑术拿着手电觅着声源的方向走去。 庵古在一侧,四下张望着:“我们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声音?我们直接找出口不就好了吗?” 连九棋道:“如果声源有危险,我们早发现,比晚发现要好……” 连九棋还没把话说完,驻足站住,愣住了,身旁的庵古和墨暮桥也愣住了,三人都和前方的刑术一样仰着头,看着他们跟前那艘古老的帆船。 “怎么可能……”刑术的手电光在船体上缓慢地移动着,照亮着已经破烂并锈迹斑斑的船身,“看起来像是宋船,这里怎么可能出现一艘宋船?” 连九棋、庵古和墨暮桥也顾不得先前所约定的,都拿出手电来,照着跟前这艘“突然”出现的古代宋船。 许久,连九棋找到了上船口,从旁边的岩石上跳下去,站在那继续看着:“如果这真的是宋船,唯一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是贡金船了。” 刑术道:“你是说,金辽宋时期的改道贡金船?” 墨暮桥皱眉看着:“但是,这艘船这么大,吃水量也很大,从中原到这里,除非走海上,否则的话,完全不可能让这艘船行驶到这里来?难道说,有一条巨大的地下河从中原一直通到这里?” 连九棋摇头:“不可能,如果真的是那样,地下河早就被发现了,不用等到现在了。” 连九棋正说着,四人又听到了那阵阵的敲击声从船身下面传来,刑术立即蹲下来仔细听着,指着船身下面道:“是从下面传来的,但不知道是从船外面还是船里边。” 连九棋寻思了一下,朝着船身的位置大声喊道:“下面是不是有人?” 连九棋喊完之后,下面的敲击声变得稍微急促了起来,但听起来却是那么的无力。 连九棋看了一眼刑术,又问:“你是不是受伤了?是的话,就敲三下?” 很快,敲击声又传来,众人数了数,果然是三下,那么这就基本上确定,敲击的不是动物或者偶然,而是人。 连九棋又问:“你如果在船体外面,就敲一下,如果你在船体里边的底舱位置,你就敲两下。” 连九棋说完之后,四人听到船身底部传来较重的敲击声,只有一声。 连九棋道:“看样子,是有人掉下去受伤了,而且伤得还挺重,都没有办法说话了,我得下去看看是谁,我估摸着应该是库斯科公司的人,因为如果是本地的话,肯定是听不懂我说什么的。” 刑术点头赞同:“对,雪暴来的那天,我们就在达达湖的边缘,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达达湖之下,所以,极有可能是你所说的那种情况。” 刑术和墨暮桥将绳索绑在岩石之上,抓着绳索将连九棋慢慢放了下去,事先扔下一个荧光棒到船下方的连九棋目测的距离差不多是十五米左右,但落地之后才发现偏差了三米,从船底到最下方差不多有二十米之高,但这并不代表者船身的高度,因为在船身下面,还有一块凸出的巨大岩石。 连九棋朝着上面喊着:“到底了,行了,我去看看。” 刑术回应道:“你小心点。” 连九棋打开头灯和肩头灯,手中还拿着一个手电筒,开始在下方那道壕沟中仔细寻找起来,不过走了不到十米,他就看到在远处斜躺着一个瘦得皮包骨,浑身上下散发出恶臭的女人。 连九棋小心翼翼上前,试探性地问:“刚才是你在敲吗?” 那女人有气无力地举起手中的石头,连九棋看到石头下方,还有数块废置的铁块,声音应该是石头敲击铁块所发出的。 当然,连九棋并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就是半个月之前被唐思蓉从船上推下来的芦笛。 “你可以说话吗?”连九棋上前小心翼翼查看着芦笛的伤势,发现她的一条腿已经彻底断了,拿手电筒往上一照,看到有好几块凸出的岩石,芦笛应该是摔在那几块石头之上,石头的缓冲加上下方一些破布干草之类的东西,才不至于让她当场摔死。 连九棋查看了一阵后,看着芦笛道:“主要是腿断了,其他部位基本上都是挫伤和擦伤,你感觉其他地方怎么样?” 芦笛有气无力地用非常低的声音回道:“不好。” 连九棋听到芦笛的口音,问:“你是蒙古人?” 芦笛吃力地“嗯”了一声,连九棋又仔细看了下她那条已经变形的腿,知道就算是现在有条件送她去医院,这条腿也肯定是保不住了。 连九棋将芦笛抱到绳索处,先让刑术等人将芦笛拉上去,等连九棋再爬上去之后,发现庵古正在仔细查看着芦笛的伤势,而此时收起绳索的刑术也赶过来,看了一眼芦笛之后,立即道:“我认识她,她叫芦笛,是唐倩柔雇来的帮手,是研究阿尔泰文化的著名学者。” 连九棋点点头,看着庵古正用手慢慢摸着芦笛的身体各个部位,许久,庵古才摇头道:“她能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看样子,这个女孩儿户外生存的经验比平常人要丰富,否则的话,早就死了,看她的伤势,至少有十天了。” 刑术道:“现在距离上次雪暴的时间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连九棋连庵古拉到一旁去,问:“要是现在我们将她带回部落呢?” 庵古摇头:“就算带回部落,顶多他们会将这个女孩儿送到无人区之外,剩下的人就看她的运气了。” 刑术问:“你能救她吗?” 庵古依然摇头:“我刚才说了,她能活到现在就是奇迹,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她安神补气,顶多让她多撑几个小时,或许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问问她其他人的情况。” 连九棋和刑术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庵古,庵古急了:“我是巫医,也就是医生,我不可能见死不救的,我是真的救不了她,哪怕是立即将她送到最近的医院,医生能做的,也只是让她多撑一段时间,留下点遗言。” 正说着,照看芦笛的墨暮桥挥手招呼他们:“她醒了,好像有话要说。” 连九棋等人立即围在芦笛身旁,庵古又从皮袋中掏出一颗绿色的药丸,在手中压碎之后,混着水喂芦笛吃下去,同时道:“吃了这个,你再休息会儿,吃点东西,然后你就有力气说话了。” 庵古说完,下意识看了一眼连九棋,连九棋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庵古这颗药丸估计就和兴奋剂之类的东西作用一样,只能减轻芦笛的痛苦,让她多撑一会儿。 第七章:密码日记 芦笛在小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又清醒过来,醒来之后脸色虽然依然苍白,但至少说话吐词流利了不少,也能自己用手臂撑起身体靠在一旁的岩石上。 但是,连九棋没有想到的是,芦笛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是被那个老太太从船上推下来的。” “老太太?”刑术一惊,“唐思蓉?唐倩柔的母亲?” 连九棋道:“除了她之外,你们的队伍中应该没有其他的老太太了,这个女人太狠了,不过也符合她一贯的行事方法,在她眼中,没用的人,和没用的东西都一样,应该直接抛弃掉。” 芦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她听说,我对四季山并不是太了解的时候,就对我起了杀意,另外,这艘船,他们也判断出是宋船……” 说着,芦笛将她半个月之前听说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也如实说了阿乐是如何杀死那几个佣兵的。 这一切说完后,芦笛又陷入了沉思当中,连九棋看着她那副模样,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想说?你不要有任何顾虑,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阿乐也杀了那个老太太的丈夫,也就是唐思蓉的父亲。”芦笛微微皱眉,抬眼看着连九棋道,“是我亲眼所见的,当时我和阿乐乘坐的车翻在冰层裂缝边缘,是他用绳索固定在车上,然后将我救下来的,下去之后,我们就看到了晕死在车内的唐倩柔等人,阿乐在确定他们都活着之后,用绳索勒死了万清泉。” 连九棋等四人听傻了,就连庵古都是浑身一震,意识到自己离开库斯科公司那批人,并不是倒霉,那场雪暴对于自己的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福气,否则的话,说不定他也会被无缘无故弄死。 “他们是内讧了吗?”墨暮桥十分不解道,“刑术不是说,阿乐从前是库斯科公司的人,犯下错误才被赶走的吗?又被唐倩柔雇佣回去了,但唐倩柔怎么可能让阿乐下手去杀死自己的父亲?” 刑术也很不理解:“唐倩柔和万清泉没有任何矛盾,如果唐倩柔杀死了唐思蓉,我倒不会觉得稀奇。” 庵古在旁边道:“库斯科公司的都是些什么人呐?囚禁自己的母亲,自己雇佣来的人还勒死了自己的父亲?” 连九棋看着庵古道:“你现在应该知道,远离他们对你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吧。” 庵古无奈地点头,越想越后怕。 刑术问连九棋:“你了解那个阿乐吗?” “当然。”连九棋点头,“我和阿乐合作过,是在加勒比海域,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认为他是个狠角色,对挡在跟前的人绝不手软,那时候我们遭遇到了一群海盗,阿乐带人把那三艘小船的海盗全部干掉了,然后带着这群海盗的人头去当地一个美国的安保公司领取了赏金,带着人头啊!我听回来的人告诉我,那个安保公司的人,看着他拖着那些人头进海港的时候,都傻了。” 刑术点头:“然后呢?” 连九棋又道:“后来一件事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我们当时打捞那艘沉船,方式是非法的,按照相关的国际法,那个海域属于军事争议地区,而且我们采取的打捞方式很暴力,会大面积破坏沉船的船身,所以,当时公司下达的命令是,一旦在该区域被人目击,一定要杀人灭口……” 库斯科公司的打捞队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阿乐则领着外围的护卫队一直在巡逻当中,他们故意选了一个恶劣天气进行打捞,虽然危险,但至少可以避开游船之类的,谁知道却遇到了一艘遭遇风暴遇难的游艇,护卫队将游艇上的人全部活捉,并准备带到礁石区域毁船灭口。 连九棋又道:“阿乐当时用对讲机告诉我,那艘船上是一家五口,父母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17岁,最小的不过6岁,而且他坚持认为,对方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没有必要做那么绝。” 墨暮桥在旁边立即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连九棋摇头:“我只能选择相信他,但是,我口头上却让他执行公司的命令,因为在我旁边还站着公司派来的董事会代表,实际上就是监督我们的人,他的权力在我之上,只要他一挥手,我随时都会被子弹打成蜂窝。” 最终,阿乐放走了那一家子,只是毁坏了他们的船,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导致阿乐直接被库斯科公司除名。 连九棋又道:“后来我听说,公司盯了那一家人至少一年的时间,确定他们不知道打捞的具体情况之后,才取消了对他们的监视,那家人也确实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当时只是认为自己被海盗袭击了,能保住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刑术陷入沉思,墨暮桥道:“这么说,这个阿乐不算是那种良心泯灭的人,但是他为什么要杀万清泉呢?” 连九棋道:“不知道,我想,会不会当时将阿乐除名的就是万清泉呢?” 墨暮桥笑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但从你先前的形容来看,我觉得这件事还不足以让阿乐下手杀手。” 刑术抬眼看着墨暮桥:“你是说,有人指使阿乐?” 墨暮桥点头:“连先生说过,库斯科公司的幕后大老板就是九子之一,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个,对吧?” 连九棋点头,墨暮桥接着道:“唐思蓉、万清泉以及唐倩柔都不可能是大老板,而这个大老板对奇门如此重视,人却不在这里,加上唐思蓉私下雇佣的这些佣兵,足以说明,唐倩柔他们肯定与大老板只是面和心不合,各怀鬼胎,我想,这估计就是万清泉被杀的最主要的原因。” 刑术想了想道:“有一定的道理,连先生,我问你,万清泉和唐思蓉两人相比,谁更强一些?” 连九棋回忆道:“万清泉擅长的是风水堪舆之术,而唐思蓉号称善用炼丹术,如果在探寻这一块来说,应该是万清泉较为擅长。” “那就对了。”刑术点头,“我想,墨暮桥分析得有道理,极有可能是幕后老板主使的,想要削弱唐思蓉他们的力量,但是我不明白,唐倩柔和母亲不合,为何最终又要放她出来呢?总之,我只能确定一件事。” 连九棋问:“什么?” 刑术道:“幕后老板将这次前往四季山的最终希望,是放在你和我的身上,完全对唐思蓉他们没有抱任何期望,否则的话,他不可能让人杀死万清泉,万清泉一死,他们前进的速度势必会被拖慢,哪怕是已经过了半个月,我想,他们撑死只是进入了四季山,还没有到达地图上记载着的四季山小镇的位置。” “他们要去找的是忽汗城,对吗?”四人身后的芦笛突然开口说道,“忽汗城传说就在阿尔泰山脉之中。” 刑术等人回头看着芦笛,连九棋问:“忽汗城?渤海国的国都?” 芦笛摇头:“对,就是那个忽汗城。” 刑术立即道:“怎么可能,忽汗城在如今中国黑龙江牡丹江一带,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听过在阿尔泰山脉还有个什么忽汗城。” “有!”墨暮桥此时却忽然插嘴道,“但不是渤海国的忽汗城,是一个庇护之城,也叫奴隶之城,芦笛,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关于阿尔泰山脉中存在忽汗城这件事,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连九棋和刑术奇怪地看着墨暮桥,搞不懂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因为连九棋这样资深的逐货师都对这个地方闻所未闻。 芦笛看着墨暮桥,喝了一口庵古递过去的水之后,又沉默了一阵,这才道:“我知道我死定了,原本这件事我不想告诉任何人的,我曾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发现阿尔泰忽汗城的人,现在看来,我是没有办法做到了,所以,希望你们能找到忽汗城。” 刑术点头:“我们会的。” 芦笛看着眼前四人道:“首次发现忽汗城真实存在的是一个苏联人,他叫格罗莫夫,后来还是苏联卫国战争中的一个英雄,他应该是20世纪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前往了忽汗城,又活着回来的人,他留下过一本著名的’密码日记‘,我就是从这本日记中才得知忽汗城存在于阿尔泰山脉当中,我也是因为忽汗城才开始研究阿尔泰文化。” 墨暮桥接着道:“对,我也是偶然间看到了这本日记的复制残本,才知道了阿尔泰山脉中的忽汗城。” 刑术问:“你在哪儿看到的?” “车臣。”墨暮桥简单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受朋友的委托,前往车臣将一个富商不争气的儿子给救出来,我当时想了很多办法,才将那一口袋的百万美钞带进去,我从阿富汗进入伊朗,再乘船从里海进入车臣境内。” 刑术忍不住问:“墨暮桥,你到底是什么人?” 刑术这么一问,把庵古吓了一跳,因为墨暮桥与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这么亲密,刑术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墨暮桥并不回答刑术的话:“当时车臣的一支反叛武装要求我将赎金送到车臣和格鲁吉亚边境的某个小镇上,要求的是一百万美金,但我知道,他们要的远远不止这些,所以,我去的时候带了两百万,那已经是我的极限。” 连九棋淡淡问:“你一个人?” “不,我们一行五人。”墨暮桥说到叹了口气,“在到达车臣之后不到二十四小时,我就损失了一个同伴,我们偶然卷入了一场反叛武装的袭击中,那名伙伴被流弹击中,当场死亡……” 死了一名同伴后,墨暮桥只得和剩下的人将他草草掩埋,在地图上标记号位置,紧接着马不停蹄地朝着赎金交付地点出发。跟随墨暮桥前往的那几个人,都是退役军人,但可惜的是,没有一个有真正的实战经验,只能说,要比平常人更适应枪炮的声音罢了,不至于枪一响就完全慌了神。 雇主给他们的酬金是一人二十万美金,而且如果只用一百万就将自己儿子换回来,那么多带的那一百万就当做是奖金。 至于那个香港富商的儿子为何会出现在车臣?其原因简单来讲,就一句话——不做死就不会死。 富商的儿子从小就沉迷各种战争游戏,在香港也参加了各种枪械俱乐部,玩了几年,觉得相当不过瘾,开始四下联系,想要参加国外的安保公司、佣兵组织等等,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那就是典型的中二病。 “对某些人来说,自己心里的愿望就是梦想,而那小子来说,他的愿望简直就是梦幻,噩梦的梦!”墨暮桥吐出一口气来,整个人又陷入了回忆当中,“他在香港认识了一个老外,这个老外忽悠他说有机会让他去参加佣兵组织,要知道不是说你会开枪就能上战场的,佣兵组织,安保公司需要的拥有真正战场经验的人,不是那种玩了几天电脑游戏,就叫嚣着要上战场体会人生的白痴。” 那个富二代很快就被那个老外骗倒了,直接带着自己的“零花钱”和一批自己认为会在战场上用得上的“高科技装备”离开了香港,辗转多地,最终来到了车臣,当他的双脚踏上车臣的土地之后,他就直接被那支反叛武装被绑了,打得不成人形之后,哭天喊地的录了视频,传回香港,恳求他老子拿钱来把自己赎回去。 当墨暮桥带着钱来到那个边境小镇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经被政府军攻占了,他们刚进入该区域,直接就被政府军给扣押了下来,所幸的是,墨暮桥提前有准备,将带来的赎金埋在镇外某个隐秘的地方,没有被政府军发现。 回忆到这,墨暮桥拿起一块饼干吃起来:“当时我联络不到叛军,加上被政府军扣押,如果发现我们联络叛军,肯定死定了,只得按照原计划,编了一个来这个小镇找人的故事,政府军碍于我们是中国人,只是扣押我们核实身份,并没有将我们怎样,但最麻烦的是,我们当时都是偷渡进去的,没有通过正规渠道……” 墨暮桥万般无奈的前提下,只得与政府军当地的上尉达成了协议,愿意通过贿赂的形势释放,条件是一旦释放后,他们不能再进入这个小镇,也就是说在小镇范围外,他们做什么,政府军就不管了。 谁知道,当墨暮桥将身上带着的那些钱都交给那上尉之后,政府军撤出了小镇,当地反抗组织,也就是反对反叛武装的民兵组织“换防”到小镇来,再一次将他们扣押了下来。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当时是深有体会,开始我认为死定了,因为那群民族组织根本就不讲理,认定我们就是反叛组织的间谍,他们甚至看不出我们就是中国人。”墨暮桥皱眉叹气道,“我们四个人再次被转移,被弄到小镇的图书馆中关押着,转移到那里的当天晚上,反叛组织开始对小镇发起了进攻,一发迫击炮弹直接从图书馆屋顶破洞掉落进来,将地面炸开一个大坑。” 地面被炸出大坑之后,原本摇摇欲坠的图书馆也面临崩塌,墨暮桥发现在图书馆下面竟然还有一个地下室,如果不是那一发迫击炮弹,恐怕他们也会被活活冻死在里边。 墨暮桥带着其他三个人跳进地下室中之后,图书馆在炮火中崩塌,将他们直接埋在了下面。 连九棋道:“也就是说,你找到的那个翻版的日记残本,就是在那个地下室中发现的?” “对。”墨暮桥点头道,“我在地下室中发现了这个图书馆主人的过去,这个老头儿已经死了多年了,他平生的嗜好就是收藏二战时期留下来的各种东西,那本日记我是在地下室木床的枕头下发现的,一本皮壳日记,前半部分是他抄下来的’密码日记‘的一部分,后面就全部是他自己的遐想,我从他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个人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遐想当中,从来不敢将自己的念头付诸于实践,所以,他想去找忽汗城,也只是在日记本上写写而已,假装自己去过了。” 一直在仔细听的芦笛忽然问:“那个人是不是叫维列夫?” 墨暮桥有些诧异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密码日记曾经被拍卖过,那是1999年的事情了,地点是在圣彼得堡,当时一个叫维列夫的人,以非常宁人意外的高价拍下了’密码日记‘,支付了三分之一的钱之后当场带走了密码日记,并且带拍卖公司的人回自己所住的地方拿钱。”芦笛说到这,顿了顿,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 连九棋等人对视一眼,随后看向庵古,庵古又拿出一颗药丸,让芦笛服下。 芦笛吃完后,喝了一大口水这才接着说:“拍卖公司的人没有拿到钱,因为维列夫拿出的那三分之一的定金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他当时拿着日记本在酒店内用复印机复印,被对方发现了,意识到他应该是个骗子,随后报警抓走了维列夫,看样子,当时维列夫应该是复印了两份不完全的’密码日记‘。” 说完,芦笛问墨暮桥:“你看到的’密码日记‘内容有多少?”、 墨暮桥回忆道:“并不多,只看到那个叫格罗莫夫的苏联飞行员进入忽汗城的头几天,而且很多地方都被维列夫涂黑了,在旁边备注上了’不可能‘之类字眼。” 刑术问:“什么意思?” 刚问完,一侧的芦笛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显得很痛苦,庵古立即上前,用大拇指按着她咽喉下方,再往上一顶,等他的手松开,芦笛猛地咳出了一大口血。 第八章:诡雷 当芦笛那一大口血呕在地上时,刑术、连九棋和墨暮桥却都同一时间看向庵古。 庵古只是再次摸出一颗药丸,在手中捏碎之后,放入芦笛的嘴中,让她用水吞咽下去,当芦笛吃完药,表情逐渐恢复平静之后,庵古道:“实话告诉你,你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都不确定你还能活多久,刚才我给你的那种药丸,正常人是不能服用的,都是给重伤不治者短暂续命所用,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芦笛抬手指着放在旁边的背包:“我背包的底部有个防震夹层,里边放着一个金属外壳的笔记本,里边是我手抄下来的’密码日记‘,为了方便对照和查看,我用的全部都是俄文,你们能看懂吗?” 连九棋摇头:“我的俄文一般,日常对话勉强,如果要看那个估计吃力,刑术,你呢?” 刑术也摇头:“我的俄文水平也一般。” 墨暮桥起身去背包中翻找,然后将那本日记拿了出来,坐在那翻看着,然后抬眼看着其他人:“还行,我没问题。” “那就好。”芦笛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那我就安心了,那个老太婆死都想不到我身上还带着这本日记,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后悔的。” 连九棋点头:“放心,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告诉她这件事,会让她后悔的。” 芦笛又道:“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我不想死在你们的眼前。” 墨暮桥收起日记,问:“你还有什么心愿吗?例如说报仇?” 连九棋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墨暮桥,因为仇恨会让将死之人内心更加无法平静,变得更加痛苦。 “不,我不需要你们帮我报仇。”芦笛摇头,“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不需要了,你们快走吧,快点!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后悔了!快点!” 芦笛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刚才双眼中的平静此时变成了无尽的恐惧——没有人不害怕死亡,更何况是一个知道自己即将要死的人。 连九棋起身来,抓起背包,紧接着刑术和庵古也站起来,墨暮桥则是坐在那,一直直视着芦笛的双眼。 “暮桥,走了。”连九棋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 芦笛抬手指着南面道:“应该是往那个方向走,我摔下船之前,和阿乐查探过,那边空气流动速度较快,出口应该是在那边。” 墨暮桥终于起身:“谢谢。” 四人先后离开芦笛的身边,朝着南边走去,走了百米之后,刑术停下来,看着身后百米外那堆篝火,却发现先前明明就靠在篝火旁边的芦笛消失了。 刑术有些诧异,下意识拿起望远镜看向篝火的位置,发现芦笛真的不见了。 刑术立即将望远镜递给连九棋:“芦笛不见了。” 连九棋看了一眼,又用望远镜照着四周:“怎么回事?” 因为洞穴其他位置都是漆黑一片的关系,就算拿了望远镜也什么都看不到。 墨暮桥拔出枪来,紧握在手中,四下看着,庵古则紧贴着他的身体,显得很紧张。 “庵古,芦笛还有力气行走吗?”刑术问道,觉得芦笛的突然消失没那么简单。 躲在墨暮桥身后的庵古摇头:“不可能,她离死不远了,不可能有力气站起来,更何况是自己离开了。” 刑术拔出匕首,同时用手肘碰了碰还在发呆的连九棋,示意他拿出武器。 连九棋抽出绑在背包旁的那柄长刀,紧握在手中,大家紧张地看着四下,然后在刑术的率领下,背靠着背,慢慢返回先前芦笛所在的篝火旁。 就在四人距离篝火还有十来米距离时,一个黑影突然从篝火旁边快速掠过,掠过的篝火突然间被一股外力直接打散,篝火中那些还在燃烧的木块四下飞起,落在周围两三米的位置上。 四人立即停下,同时蹲下来,用手电照着自己前方,闭住呼吸,仔细观察着。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刑术低声问,“连先生,你看清楚了吗?” 连九棋摇头:“没有,像是一阵风。” 墨暮桥道:“这个洞穴虽然大,但流动的空气不至于能产生那么大的风,估计是野兽。” 刑术示意其他三人不要动,自己则朝着篝火前方慢慢走去,等他走到篝火跟前的时候,用手电照着芦笛的位置,发现那里有两道清晰的拖拽痕迹,痕迹一直顺着芦笛先前所在的位置一直延伸到某块巨大的岩石后方。 刑术转身看着连九棋,打了个响指,指着岩石右方,做了个包抄的手势。 连九棋会意,提着刀从右侧慢慢绕过去,而刑术则从左侧一步步包围过去,两人走了一段,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意图和位置,几乎同时熄灭了头灯。 远处,见到两人头灯熄灭的墨暮桥,也熄灭了头灯,顺手也关掉了庵古的头灯。 庵古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墨暮桥回道:“如果你想快点死,那就打开,整个洞穴中只有你手中的电筒最亮,野兽肯定第一个找上你!” 庵古并不笨,但他不关灯也完全是出于人对黑暗的恐惧本能。 等刑术和连九棋分别从左右绕到那块岩石后方的时候,两人同时将灯打开,照向岩石后方,然后看到不知死活的芦笛躺在那。 连九棋查看着四周,刑术则上前探了探芦笛的呼吸,摇头道:“死了。” 连九棋蹲在那,指着泥地上那一连串明显的爪印:“你看,有爪印,看着像什么动物的?” 刑术用手比了下:“熊?看起来像是熊,没有其他大型动物会留下这么大的印记。” 连九棋点头:“但是只有四个明显的指印,如果是熊,熊会留下五个非常明显的指印,而不是四个。” 刑术仔细看着:“照你这么说,应该是狼?但是狼怎么会有留下这么大的脚印?再者,你看看旁边的泥土,并不是太软,狼的身体重量,放在四个爪子上,就算面积越小,压强越大,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深的脚印。” 连九棋用手比划了下:“对,是很奇怪,一个脚印比我的脚印都宽,都大,我可是穿43码的鞋。” 刑术扫了一眼四周:“不管了,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否则鬼知道等下会出什么事。” 说完,刑术又看着芦笛的尸体道:“对不起。” 刑术和连九棋快速离开,返回墨暮桥和庵古处,简单说了一下先前的事情,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南边前进。 四人几乎都在一路小跑,跑步的过程中,四人都明显听到有轻微的震动声出现在他们两侧,领头的连九棋举拳示意大家停住,众人刹住脚步的同时,那震动声却瞬间消失。 连九棋回头看着刑术,问:“你听到了吗?” 刑术道:“听到了,像是野兽的脚步声,但很轻微。” 连九棋看着前方:“继续!” 连九棋走了几步之后,突然间又停下,也许是因为这次他停得很突然的原因,在他们的脚步声停止的同时,周围的震动声并没有消失,这次四人都清楚地听到了野兽脚掌拍打在岩石上面的声音。 “糟了。”连九棋看着四下,“那些东西在跟着我们,为了防止我们听到,它们将自己的脚步声隐藏在我们的脚步声当中,我们走,它们就走,我们停,它们也停。” 庵古哭丧着脸道:“我就说了,这里进来就出不去!” 墨暮桥扭头看着庵古:“提议走这个山洞的人,也是你。” 刑术道:“除了继续前进,别无法他,抓紧时间走,快。” “等等!”墨暮桥说着,蹲下来,将手电放在地上,平行照着地面,指着地面上的那些个杂乱的脚印道,“地上有脚印,是人的,看起来至少有三四个人以上,说不定是唐倩柔他们,看样子我们所走的方向没错,我们跟着他们的脚印走,应该没问题。” 庵古听完,立即道:“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庵古话音未落,拔腿就朝着前面飞快跑去,因为他身材矮小,又突然加速的关系,墨暮桥没能一把抓住他,只得紧随着他往前跑去,并且压低声音让他不要跑那么快。 四人奔跑起来之后,又明显听到他们的脚印中混杂着那些野兽跟随的脚步声,那些脚步时重时轻,能判断处那些东西不时跑到岩石上端来观察他们,又不时跳下岩石,在岩石下方的泥土中奔跑跟踪。 庵古终于停了下来,他停下来的原因很简单——前方的泥地上出现了一个坑洞,在坑洞左侧五米左右的泥地上,还有一具腰部少了一块肉,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 庵古傻眼了,站在那一动不敢动,直勾勾地看着那具尸体。 墨暮桥一把抓住庵古,将其压在岩石上,压低声音怒喝道:“你要是再乱跑,我就让你吃子弹吃个饱!” 就在庵古点头的时候,墨暮桥却抬眼看到在庵古身后的那些岩石上面,有十来个细小的凹槽,每个凹槽的大小都差不多。 看到这,墨暮桥立即抬手挡住正要上前查看尸体的刑术:“别动!千万别动!” “怎么了?”后方正欲上前的连九棋问。 墨暮桥用手电扫了一圈周围的岩石,发现周围岩石上都有那些很小的凹槽,在距离尸体左侧,坑洞正对面的较矮岩石上还能明显看到有一摊血迹。 墨暮桥上前,用手电照着延伸到远处的血迹道:“难怪那些野兽会跟着我们一直到这里,却不袭击我们。” 刑术问:“为什么?” 墨暮桥用手电照着前方的那个坑洞道:“那是手雷炸出来的,唐倩柔他们离开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些野兽,于是设下了这么陷阱,利用一具佣兵的尸体做了一个诡雷——将打开保险的手雷压在佣兵的尸体之下,当其中一只野兽上前啃食的时候,手雷炸开,野兽被当场炸死,你们看,周围岩石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凹槽,就是手雷炸开,四溅出来的钢珠导致的。” “明白了。”刑术看着那滩血迹道,“那血迹就是被炸死的那只野兽留下来的,其他野兽随后将它的尸体拖走,它们很聪明,担心在前方再次遇到这种陷阱,所以没有再去追唐倩柔他们,在发现我们之后,担心前面还有陷阱,所以没有提前在前方设伏等待我们,而是让我们继续前进,让我们去趟雷。” 庵古一听,更紧张了:“你是说,前面也许还有陷阱?” 连九棋看着前方:“反正,前面就算没有唐倩柔他们设下的诡雷之类的东西,就会有这群野兽设下的埋伏,我们一路顺利通过这个洞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庵古看着连九棋问:“那怎么办?” “怎么办?”墨暮桥推了一把庵古,“你选的路,你打头阵。” 庵古连连后退,退到几人的身后,不断摇头:“我那也是出自好意!你们怎么能恩将仇报!” 刑术道:“暮桥,别耍他了,咱们慢慢走吧,下方的泥地不能走,那就走上面的岩石,虽然速度慢点,但至少站得高,看得远,有情况也能及时发现。” 墨暮桥点头:“只能这样了,站在上面,还能看清楚下方泥地上唐倩柔他们留下的脚印。” 四人爬上岩石,开始从一块岩石上跳到另外一块岩石,艰难地前进着。也许是他们改变策略的关系,那些在黑暗中的野兽只能与他们保持了至少十来米的距离,在远处的岩石下方盯着他们,并不敢太靠近。 四人通过这种方式前进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终于来到了南面较小的洞穴通道口,不过麻烦也随之而来——他们无法再踏上岩石过去,必须跳下岩石,从洞穴巨石的缝隙之中钻过去,否则根本无法前进。 刑术抬眼看着跟前那巨大的岩石,又低头看着岩石缝隙对面的那块较为开阔的地面:“麻烦了,前面是一块开阔地,四周岩石太高,我们要直接翻越过去的可能性太低,只能穿过这个缝隙了。” 连九棋蹲下来,看着扔在缝隙对面开阔地上的那根荧光棒,又换了几个角度看着:“那里四下都有脚印,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应该不会出现诡雷之类的东西,我打头阵,走吧。” 说着,连九棋钻了过去,刑术紧随着,庵古在那迟疑了半天,还是被最后的墨暮桥推着上前。 就在连九棋快走到开阔地中心的时候,正准备抬脚继续上前的他,被后方的墨暮桥突然叫停:“别动!把脚收回来!” 连九棋抬起的脚停住,然后微微偏头去看自己鞋底不过几厘米位置上那四个从泥地中凸起的铁条。 “地雷?”连九棋倒吸一口冷气,按住旁边刑术的身体,保持着平衡向后退了一步,一侧的庵古已经完全呆住了,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墨暮桥蹲下来,用手电仔细照着周围,同时慢慢朝着连九棋的方向挪动着身体:“是跳雷,上面有四个压力感应叉,看样子应该是美制m2跳雷,起爆之前,压力感应叉左侧的地雷主体会腾空最高2米,然后再爆炸,杀伤半径为10米。” “也就是说……”墨暮桥趴在地上,仔细看着,“如果你刚才触碰到了这颗地雷,这个空地内所有的活物都会在几秒之内全部完蛋。” “绕着走!绕着走!”僵硬着身体的庵古在旁边低声道,额头上的汗水滴落了下来,“绕着走,不要踩着应该就行了吧?我们快走吧!” 墨暮桥扭头看着庵古:“好啊,我们退后,你先绕着走过去。” 庵古立即甩头。 刑术看着空地上那些杂乱的脚印道:“有脚印的地方应该就没问题吧?” 墨暮桥摇头:“这些脚印这么杂乱,就是为了迷惑人的,这种压力感应地雷,可以在连带其他的绊索地雷,做成诡雷,换言之,这个地方,也许还有其他的地雷,并不是感应式的,所以,他们埋好之后,再用鞋子在上面小心翼翼按住脚印来,也不是没可能的。” 庵古一听,再次急了:“那怎么办?我们回去吧,我们掉头回去!” “掉头回去,会被那些野兽伏击。”刑术摇头道,“庵古,保持冷静,要不,我真的让你去趟雷。” 庵古立即闭嘴,但闭嘴的同时,他却看到远处洞口处突然间出现的那个黑影,他慢慢抬手指着,想说什么,但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半天都说不出来。 连九棋抓住庵古的手,示意他放下来,然后举起手电照向他所指的方向,紧接着,四人清清楚楚看到,在洞口处站着一个似人似熊的怪物,那怪物立在那,前爪垂拉在前方,一双漆黑的眼睛反射着手电的光芒,仿佛要用双眼中的黑暗吞噬掉刑术等人最后的希望。 “原来是鬼熊。”墨暮桥看清楚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这次麻烦是真的大了。” 刚说完,众人听到四周有动静,立即举着手中的电筒朝着四下看去,看到开阔地周围的岩石上突然间冒出了四头虎视眈眈的鬼熊,都睁着那漆黑的双眼瞪着他们,同时用自己那粗大的爪子在岩石上来回摩擦着。 庵古死死地靠着连九棋,不断低声地说着金雕部落的语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一个将死之人正在那重复着自己的遗言。 第九章:置之死地 怎么办? 四个人脑子中此时出现的都只是这三个字,但没有人说出来,因为大家都知道,问出这三个字,和在心中自己问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道埋了几颗地雷的开阔地,以及五头等待着他们耗尽体力,亦或者自己踩上地雷自杀的鬼熊,这些都像是一个医生在向病人宣告着他的死期将至。 突然间,墨暮桥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头鬼熊,扣动扳机,射出五发子弹,鬼熊头部中枪之后,发出一身沉闷的嚎叫,倾倒在一旁死去。 剩下的四头鬼熊立即发出嘶吼声,在原地不断打转,但没有一头敢扑向墨暮桥。 墨暮桥举枪瞄准旁边另外一头鬼熊,那头鬼熊立即掉头藏在岩石之后,只剩下洞口通道口的那头还立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持枪的墨暮桥。 “我还剩下13颗子弹。”墨暮桥放下枪,“传说中这些鬼熊都是皮糙肉厚,所以,我必须选一头离我最近的,将5发子弹都送到它脑袋里去!” 连九棋不满道:“那你好歹也事先说一声!” 庵古紧盯着那头已经死去的鬼熊:“万一这些东西扑下来了怎么办!” 刑术却扭头看着庵古,问:“庵古,你过去有没有听说过这些什么鬼熊?对了,暮桥,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叫鬼熊?” 墨暮桥举枪瞄准远处那头鬼熊:“多出去走走,多认识些人,你什么都会知道,鬼熊在蒙古和俄罗斯边境上传说了好多年!” 说到这,墨暮桥又放下枪:“不行,我没把握能打中远处那头,还有13发子弹,不能浪费了。” 刑术和连九棋观察着周围的巨石,很清楚现在就算是能爬上去,那也是一条死路——那些鬼熊肯定守在岩石上面,原本它们是准备在洞口伏击他们,也许它们是在半个月前,亲眼目睹了唐倩柔他们在这里埋下了地雷,即便这些怪物不知道他们埋下的是什么东西,但因为之前它们其中一个同伴中过诡雷的关系,所以不敢贸然下来。 刑术摇头:“我们被困死了,就算是掉头回去,生存下来的希望也很渺茫。” 墨暮桥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不能回去,在开阔地带其实还有利我们反击,如果在先前那些岩石群中,很容易被这些鬼熊伏击,说不定在顷刻之间,我们就会全部丧命。” 庵古不解地问:“为什么唐倩柔他们没事?” “你这不是废话吗?”刑术看着庵古道,“他们手里长短枪支都有,这些鬼熊也不傻,当然知道靠近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连九棋笑道:“所以,这些鬼熊只能找上我们,要不就是我们太倒霉,偏偏遇上了他们,刑术,你认为该怎么办?” 刑术摸着泥地,又用手刨了下,问:“暮桥,你会挖散兵坑吗?” “当然。”墨暮桥回答的同时,意识到刑术的用意,“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劝你不要冒险,实在不行,我们就退回去,想办法挨个干掉这些鬼熊就是了。” 刑术摇头,将折叠铲取出来,扔给庵古:“我们就算一口气跑回古船的位置,也得一个小时左右,等我们跑到,估计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到时候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冒险。” 墨暮桥听完刑术的话,只得开始指示着庵古和连九棋就地挖掘可以保护自己的散兵坑,而刑术则紧贴着岩石下方慢慢地前进,用连九棋的长刀刺着跟前的地面,探寻着泥地下可能会埋着的地雷。 “挖不下去了!”十来分钟后,墨暮桥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刑术,“下面是石块,挖出来的散兵坑刚好可以躺下一个人。” 刑术已经向前走了五米,并且能确定这五米范围内基本上是安全的。 挖得差不多的庵古,已经率先躺了进去,在那看着洞穴顶端道:“早知道就翻石头过去了!那就没事了!” “别废话!”墨暮桥踹了一脚庵古,“鬼熊就在那上面等着我们,如果先前我们翻巨石到洞口,等我们爬上去,就能看到它们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咬我们的脑袋!” 庵古不断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趴在散兵坑中的连九棋紧盯着前面依然在前进的刑术:“刑术,你退回来休息,我去探路。” 刑术摇头,也不转身:“老人家,你歇着吧,我的体力比你好……” 正说到这的时候,刑术忽然听到了头顶有鬼熊传来的“呜呜”声,他下意识仰头看去,发现两头鬼熊出现在了他头顶的岩石上,其中一头正低着头朝着他发出进攻前的低吼,而另外一头则用牙咬住那头头部中弹的鬼熊的尸体,正往岩石边缘拖拽着。 刑术皱眉:“它们想要做什么?” 墨暮桥举枪瞄准:“看样子,它们是准备把同伴的尸体给扔下来。” 刑术听到这,下意识看向自己左侧那几个凸出在地面的压力感应叉:“不会吧?这些东西难道知道这下面有地雷?所以,想把尸体扔下来,压爆地雷炸死我们?” 刑术说完,墨暮桥又一次在没有提示的前提下扣动了扳机,第一颗子弹击中了拖拽尸体的那头鬼熊的身体,但第二颗子弹却打在了鬼熊尸体之上。 中枪的鬼熊嚎叫着离开,剩下那头退回去,左右躲闪着,最后干脆藏在尸体后面,用脑袋顶着尸体,试图将尸体从岩石边缘推落下来。 “燃烧棒!”连九棋朝着墨暮桥伸出手去,墨暮桥拔出燃烧棒,连九棋拉燃之后,瞄准了距离,然后朝着岩石上端扔了过去。 燃烧棒准确地落在了鬼熊的身边,鬼熊受惊立即跳着躲开,看来这些东西依然很畏惧强光和火焰。 刑术加快速度,已经沿着岩石下端前进了大概十来米的距离,不过他缩小了范围,探查的面积刚好足够容纳自己的双脚。 距离离开这个开阔地点到达前方至少还有三十米的距离,平日这不算长的三十米如今完全可以让一个置身于险境的人丧失最后的希望。 刑术摸出水壶润了润嘴皮,拿着长刀继续前进,周围的鬼熊见状再也按奈不住,开始一拥而上,用身体顶着同伴的尸体,试图一鼓作气将尸体直接推落下来。 “暮桥!开枪!”连九棋喊道,一旁的庵古变换了姿势,趴在散兵坑中,抱着自己的脑袋。 墨暮桥瞄准上方,因为角度的问题不得不站起来,但即便他起身,也无法瞄准躲在那具尸体之后的其它鬼熊。 连九棋仰头看着:“暮桥,开枪啊!那东西快掉下来了!” 墨暮桥放下枪:“我没办法打中!刑术,你快退回来,尸体快掉下来了!” 刑术停手,微微探出身子,朝着上方看去,果然能清楚地看到那头鬼熊的尸体从岩石中已经露出了一半,他只得立即俯身从岩石下面往回走去,就在他距离散兵坑还有大概十米的位置处,那头鬼熊的尸体已经被推落了下来…… “刑术!趴下!”连九棋喊道,刑术闻声,直接朝着前面扑倒下去。 鬼熊尸体落到空地中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咬住了牙。 过了几秒之后,众人没有听到爆炸声,这才睁开眼睛,距离尸体不远的刑术也微微抬头,看着鬼熊的尸体,然后慢慢起身,看到鬼熊尸体距离压力感应叉还有大概几十厘米的距离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刑术朝着连九棋竖起大拇指,转身又去探查前方的地面,而岩石上面剩下那两头没有受伤的鬼熊则在那左右徘徊着,发出悲鸣声。 突然间,在洞口的那头鬼熊乱叫了一通,叫完之后,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随后,岩石上端的那些鬼熊也转身离去。 刑术等人蹲在原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听了大概五六分钟都没有再听到有任何动静,似乎那些鬼熊真的走远了。 “你们呆着不要动,掩护我。”刑术一边说,一边朝着前面继续探查着,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加快速度的办法,只能用土办法,笨办法来一一排查前面的泥地,努力不去想距离洞口还有多远。 刑术身后的连九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临近的危险——剩下的四头鬼熊从他们来时的方向慢慢逼近,其中一头已经中枪受伤的鬼熊走在最前方,痛苦的它不时回头看着那些将自己当做盾牌的残忍同伴。 它无法回头,无法逃离,它很清楚,自己如果不前进,也会被同伴咬死,所以,只能硬挺着,缓慢地迈着自己的步伐,在临近岩石缝隙的那瞬间,还故意发出了嘶吼声吸引墨暮桥的注意力。 那头鬼熊的嘶吼声传来之后,墨暮桥转身便举枪朝着岩石缝隙的方向开始射击。 受伤的鬼熊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缝隙,并且扑向了墨暮桥,它想在死前至少可以尝一尝这个人类咽喉处流出的鲜美血液,也算是不枉此番赴死。 但遗憾的是,它还没有冲到墨暮桥跟前,就因为头部中弹直接摔倒在了地面,紧接着它的三个同伴从缝隙处鱼贯而出,奔出之后,高高跃起,分别朝着连九棋、墨暮桥和庵古三人扑去,试图一扑一爪一咬,在同一时间了解三人的性命。 扑向连九棋的那头鬼熊在空中举起了自己的爪子,下方的连九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死定了,他手中没有有利的武器,唯一一柄长刀已经交给了刑术。 连九棋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灵魂被死神取走,却在闭眼后的半秒内,听到鬼熊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再一睁眼,发现那头鬼熊的后颈处插着那柄长刀——在鬼熊扑来的瞬间,刑术转身已经将长刀抛了过去。 另外两头鬼熊扑去的瞬间,被墨暮桥的手枪子弹压制了回去,两头鬼熊都分别中枪,摔倒在两侧,其中一只落地之后迅速逃离,另外一只则反身朝着墨暮桥冲了过去。 墨暮桥已经打光了手枪中的子弹,只得将手枪直接砸向那头鬼熊,掉头跑到缝隙处的鬼熊突然间又折返,跳上旁边的岩石,借力反弹了过来,直接便朝着连九棋冲去。 “啊——”庵古尖叫着起身就朝着前方跑去,完全忘记了那里还有跳雷的事情,就在他跑过去,抬脚踩住压力感应叉的瞬间,刑术冲上前,抱住庵古的身体直接滚落在了一旁,并死死压住了庵古的身体。 不远处,听到跳雷底火爆开声音的连九棋和墨暮桥两人,立即滚进了散兵坑之内,趴在那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轰——”跳雷从地下弹起,弹起的瞬间,那三头已经受伤的鬼熊瞪圆了自己的黑色巨眼,收回爪子想要逃离的它们在跳雷弹起并爆炸的瞬间竟直接跃起,刚好暴露在了跳雷杀伤半径的空中,被破片打得千疮百孔的同时,身体也被气浪直接撞在了周围的岩石之上。 虽说刑术等人都已经趴下,没有被跳雷直接波及,但因为太靠近和周围全都是高大岩石的关系,震荡的声波无法散去,瞬间便将四人直接震晕过去。 …… 南面洞穴通道内,正在某个拐角处休息的唐思蓉等人清楚听到从后方传来的爆炸声,紧接着又感觉到了整个洞穴都在震动,六个人不约而同起身,看向后方。 等了一会儿,等震动结束之后,古拉尔肯定地说:“听起来是那些东西触发了地雷。” “不可能!”阿乐却否定了古拉尔的推测,“如果它们会触动,早在几天前就触动了,不会等到现在,我们在这个该死的洞穴中已经呆了快半个月了!” 维克多看向一旁肩头受伤的海森,他是与维克多唯一活下来的那名佣兵,而在半个月前重伤的另外一人古尔,已经被他们做成了诡雷,用来伏击那些追踪他们的鬼熊。 阿乐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唐思蓉:“如果不是你非要研究那艘古船,我们恐怕早就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古拉尔沉默不语,他虽然没有附和阿乐指责自己的雇主,但心中对唐思蓉的厌恶早就超过了这里所有的人——半个月前,在他们发现洞穴中有鬼熊存在之后,就提出要立即离开,唐思蓉一开始虽然答应了他们,但在走到岩石群中,发现了那些留下来的铁器碎片之后,认为还应该返回古船之中继续研究,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关于四季山中奇门的线索。 唐思蓉当然不可能考虑古拉尔、阿乐等人的感受,她只需要说服自己的女儿便转身返回,然后自己与唐倩柔呆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底层船舱之中,研究着那堆废铜烂铁。 唐思蓉冷冷道:“如果没有这半个月的研究,恐怕我们谁也无法活着走到这里,这条通道有多少奇怪的机关,你们自己是瞎子,没看到吗?” 阿乐走到唐思蓉跟前,指着来时的路道:“后方一共有三条路,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一条?你在船上找到的那份地图清楚地记载着,其中两条是安全的,唯独这一条危险重重!” “好了!”唐倩柔终于开口道,“她选择这条路,是因为地图上写明白了,这是进入四季山最近的通道,如果走其他两条,的确平安无事,但其中一条是死路,另外一条会前往金雕部落,如果我们去了金雕部落,我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古拉尔在旁边插嘴问:“你不是说过,金雕部落不会对付我们吗?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人可以从四季山活着离开。” 唐倩柔皱眉:“你是弱智吗?我们进入四季山他们当然不会阻止,但要是我们走进他们的部落驻地,那我们就死定了!” 唐倩柔的侮辱,让古拉尔心中十分不快,特别是在他的两个手下面前,此时阿乐却向古拉尔投来一个支持的眼神,这让古拉尔心中略微舒服了一些,至少他知道,在他忍无可忍的时候,如果他想拔枪干掉这对母女,阿乐是绝对不会出手制止他的。 “好了,差不多我们应该继续出发了。”唐倩柔背起自己的行囊,“古拉尔,你和维克多走前面,按照地图的记载,前面应该没什么机关了。” 古拉尔也不回应,只是对维克多一扬头走在了前面,唐倩柔则搀扶着唐思蓉在后面慢慢走着,负责断后的阿乐和海森两人一步三回头。 “喂,你说,那个跳雷会是鬼熊触发的吗?”海森有些担忧地问,“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如果它们会触发地雷,早在半个月前就触发了,要知道,我们是布置好地雷后,才又返回那艘古船的。” 阿乐摇头:“不知道,但反过来一想,如果不是鬼熊触发的,那会是谁?难道还有其他的幸存者吗?足足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还有幸存者?” 海森拿着电筒倒退着走:“就算有幸存者,那他们也死定了,如果没有那份地图,肯定没有人能平安走过这个通道。” 阿乐看着前方的唐思蓉和唐倩柔母女:“也许,他们会选择其他的路。” “不。”海森转身朝着前方走去,“那里有鬼熊,又有我设下的跳雷,一般人都无法活着离开那个洞穴。” 第十章:三岔路口 奔跑声,然后是持续的哭喊声,这些不断在刑术的耳边响起,深陷梦境的他拼命挣扎着,总感觉自己浑身被什么东西所束缚。 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身上还被绑了专门用于精神病人的约束衣。 “为什么绑着我?来人啊!你们搞错了!我不是病人!”刑术在那拼命喊着,挣扎着,然后从床上滚了下去,又靠着墙壁蠕动着站起来。 等刑术站起来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一个只有一张床的,四面墙壁都被软包的房间内,刑术很清楚的记得,这种房间是给那些有自杀倾向的精神病人准备的,防止他们撞墙伤害自己,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刑术朝着门口蹦跳着,隔着装有铁栏杆的窗户朝着外面喊着:“喂,来人呀,你们搞错了,我不是病人!来人啊!” 突然间,一个满脸乳白,只能看到五官轮廓的人猛地出现在窗口,吓了刑术一跳,虽然他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但总感觉那个人在笑,而且笑得无比狰狞。 那个古怪的男人慢慢退后,紧贴着墙壁看着刑术,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慢慢地从门外推了过去。 当轮椅推到门口的时候,轮椅停住了,轮椅上的那个女人慢慢扭头看向刑术。 当刑术和那个女人对视的那一瞬间,那女人脸上明明还清晰可见的五官忽然间熔化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揉成团,然后变得扁平,即便是这样,刑术依然认得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龚盼。 刑术拼命用身体撞着门,喊道:“放了我,放了我妈,你们把她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这是什么地方,放开她!快放开她!” 撞了好几下之后,刑术再向外看去,发现门外空无一人,更离奇的是,就在短短几秒之内,明明是走廊的门外突然间变成了一间被软包的病房,而刑术则能清楚地看到那间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与自己一样,穿着约束衣的人,正在门口撞着,喊着。 突然间,刑术意识到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自己为什么会在窗口看到自己呢? 刑术猛地回头,回头那一瞬间,看到的却是另外一扇门,他下意识抬手去抓门上的栏杆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约束衣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了,而自己身处的也不是病房内,而是走廊中。 等刑术再抬头,却在病房中看到了龚盼,此时的龚盼并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坐在床上,朝着怀中的孩子笑着,低声唱着什么歌,刑术的手伸进门窗内,喊道:“妈,我是刑术,妈!我在这!妈,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妈,你说话呀!” 刑术喊着,却听到了龚盼的歌声慢慢传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 听着听着,刑术的情绪终于安静了下来,就那么隔着窗户一直看着,但在此时,明明是龚盼的歌声,却变成了一个男人在唱歌。 刑术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篝火旁边,而那个唱歌的男声却是从连九棋口中传出的:“……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刑术挣扎着爬起来,感觉自己脑袋有些疼痛,就在他揉着脑袋的时候,连九棋递过来一杯水:“我在水里放了阿司匹林泡腾片,能止痛。” 刑术道谢接过杯子,喝下去之前,看到墨暮桥站在旁边的岩石上方,而庵古依然昏睡在篝火的另外一边。 “刚才你在唱歌?”刑术喝完之后,将杯子递还给连九棋,“唱的是《何日君再来》?” 连九棋“嗯”了一声:“没想到你还知道这首歌。” 刑术呆呆地看着篝火:“当然知道,我隐约记得,小时候我妈经常会唱。” 连九棋浑身一震,岩石上端的墨暮桥闻言也低头看向他们父子俩。 刑术又道:“其实我都记得不太清楚,后来长大了,有一次听见人家的录音机中放了邓丽君唱的《何日君再来》,当时就觉得好熟悉,好温暖,站在那一直听,再后来,我养父告诉我,我妈最喜欢这首歌,每天都唱,从早到晚……” 连九棋不作声,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这么多年来,他最害怕听到的就是“龚盼”这个名字,当他回到中国,也很害怕看到刑术,因为他愧对自己的妻儿,但又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自己这几十年来的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能为自己全家报仇…… 但是,他更清楚的是,那只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借口。 沉默许久后,连九棋终于问:“听你这么说,你好像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你妈妈了?” 刑术苦笑道:“是她离开我了,我一直都在那间精神病院里,从未离开过。” 连九棋又问:“你还记得她什么模样吗?” 刑术摸索了半天,从包中拿出自己的钱包,掏出那张塑封过的照片,递给连九棋:“我只有这么一张照片,所以特地塑封起来。” 连九棋拿过照片看着,看着上面那个长发飘飘穿着连衣裙的女人,双手在微微颤抖。 刑术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只是看着篝火道:“如果不是这张照片,我恐怕都忘记她是什么模样了,应该说,我如果没有看到这张照片,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她去世的时候,我太小了,小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连九棋用大拇指轻抚过照片上龚盼的脸,担心自己再继续看下去会情绪失控,被刑术察觉什么,立即将照片递还给刑术:“说说你长大的地方吧,你喜欢那里吗?” 刑术将照片小心翼翼装回钱包:“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小时候以为那间医院就是全世界,后来离开那里开始上学,才知道,原来外面还有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和我年龄相同的孩子,唯一不理解的就是,他们为什么说话呀做事呀,和医院里的人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而我没有,也许就是因为我有太多的疑问,所以才走上了这条路,连先生,你呢?你小时候呢?” 岩石上的墨暮桥坐下来,警戒的同时,安静地听着这对父子的谈话。 连九棋迟疑了一下道:“我其实也不大清楚,唯一的知道是,我原本的姓是赫连,解放后登记户口的时候我爷爷才改成了连姓,听说祖上还挺显赫的。” 刑术道:“赫连?似乎最早是匈奴的姓氏,后来契丹姓氏里也有赫连吧?” “对。”连九棋笑道,“也许是天意吧,我们现在追寻的一切都与契丹有关系。” 刑术又问:“那你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 墨暮桥扭头看着连九棋,想听他怎么回答。 连九棋迟疑了下:“有,但是,失散了,很多年前就失散了,也许他们还在某个地方等我,我不知道,我找不到他们。” 刑术笑道:“这个简单,我很擅长找人的,这样吧,如果这次咱们平安回去,你把他们的资料都给我,我帮你找。” 连九棋道:“不要加如果两个字,咱们肯定会平安回去的。” “好!”刑术起身,揉着自己还隐隐发痛的浑身上下,“这次回去,我一定帮你找。” “谢谢。”连九棋简单地回应道。 …… 已经走到了洞穴出口的唐思蓉等人,却发现洞外飘着漫天的鹅毛大雪,能开进一辆大卡车的洞口堆满了积雪,如果想要出去,必须要在积雪中刨出个洞来。 “开个洞,继续前进。”唐思蓉指着那厚厚的积雪道,“现在时间还算早,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上山,然后找个洞穴过夜,不能再等了。” 古拉尔和维克多两人拿着折叠铲上前,阿乐在后方道:“你们先挖,然后换我和海森。” 古拉尔不作声,只是与维克多挥舞着铁铲在那挖掘着。 唐倩柔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一直盯着古拉尔和维克多的唐思蓉,问:“你怕吗?” 唐思蓉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怕什么?” 唐倩柔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大老板。” 唐思蓉脸上出现了不屑的笑容:“为什么要怕他?他离死不远了,或者说,他已经死了。” 唐倩柔又问:“大老板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和爸爸都不肯告诉我。” 阿乐虽然闭眼装作在休息,但却一直仔细听着母女俩的对话。 唐思蓉淡淡道:“那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得越多就离危险越近,大老板是一个心重手狠的人,也很聪明,我们所有人的脑子加在一起都不如他聪明,以前你爸说过,大老板哪怕用头发丝都能想出来整死我们的办法。” 唐倩柔皱眉:“那你还不怕?我们这次来找奇门,明面上是有公司的支持,可实际上,我们这样做,完全就是想避开大老板的监控。” “为什么要怕?”唐思蓉语气冰冷,“他欠我们的,我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帮他,为他卖命,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犯下了那么多永远无法被人原谅的罪行,所以,我必须要找到奇门。” 唐倩柔忽然笑了,唐思蓉问:“你笑什么?” 唐倩柔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刑术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聪明,他估计还一直认为,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就是公司的大老板。” 唐思蓉冷冷道:“别低估了刑术,要知道他可是连九棋的儿子,所谓虎父无犬子,这个道理恒古不变,如果他不聪明,绝对不可能顺着线索找到我们这里来。” 唐倩柔不回答,只是冷笑了一声,对唐思蓉的话完全不认同。 洞口的雪洞之中,已经挖了一定深度的古拉尔和维克多停了下来,古拉尔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又递给维克多,看了一眼后方,低声问:“你留下的记号明显吗?” 维克多看着雪洞口:“很明显,我是按照雇主手上那份地图上的标志所画的,不过,头儿,你真觉得会有人跟来吗?” 古拉尔道:“地雷被触发就是证据,还有,我觉得那个叫刑术的小子不是普通人,他肯定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肯定会追上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维克多放下水壶:“头儿,这次咱们死了这么多弟兄,回去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代?这是公司成立以来,第一次遭受这么大的损失,上次在叙利亚,我们被围困了一个星期,都只是阵亡了3人而已。” “挖吧。”古拉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重新拿起了铲子,“我一定会带你和海森平安回去的,哪怕是拼上自己这条命。” 维克多靠在一侧,只是看着挥舞着铁铲的古拉尔,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也拿起了铁铲开始挖起来。 …… 来到南面洞穴通道中那个三岔路口前时,刑术等人很容易就看到了维克多在三个路口旁留下的标示和记号。 连九棋站在路口中间,从左往右看去,最左边那条路的右侧石头上刻着一个骷髅头,中间那条路刻着一颗心,心上面还插着一把剑,最右侧那条路画着一只很难看的鸟。 墨暮桥与庵古站在连九棋后方,纳闷地看着。 查看完那个三个标志后的刑术转身问:“第一个我能看明白,意思是危险,第二个和第三个我看不懂,但很明显,是唐倩柔他们留下来的。” 墨暮桥分析道:“确切地说,是库斯科公司队伍中某个人留下来的,肯定不是唐倩柔要求的。” 庵古问:“为什么呀?” 连九棋解释道:“从芦笛的口中可以得知,库斯科公司的队伍已经起了内讧,阿乐杀了万清泉,也许受雇于大老板,唐倩柔和唐思蓉都不傻,加上阿乐和佣兵之间的矛盾,这些都说明,他们是各怀鬼胎,目的不一,所以,有人会留下这些符号,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留下符号的人,也许想借助第三方的未知力量,帮他们达到什么目的。” 刑术点头:“我赞同你的分析,不过我有件事不明白,这个洞穴虽然很大很深,但如果一直前进,怎么走也用不了两天吧?庵古,传说中乌拉尔汗部落在这个洞穴中走了两天是怎么回事?” 庵古回头看了一眼:“也许在几百年前,就存在那种鬼熊了,这里还有岔路口,加上那艘古船,一切的事情加起来,两天差不多吧。” 刑术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又看着右侧那只刻得无比难看的鸟:“既然有三条路,其中一条是死路,那这一条是只鸟,会不会指的就是前往金雕部落的路?” 墨暮桥眉毛一抬:“有道理,不过看起来也应该是唯一的解释,只是这只鸟太丑了。” 墨暮桥说完,四人都笑了起来,而刻下这只鸟的维克多还认为自己这幼儿园的画工几乎接近了完美。 庵古指着中间那个心上面插着一把剑的标志:“那这个是什么意思?” 刑术摇头:“看不懂,但是从脚印上来看,库斯科公司的人应该是朝着这头前进的,所以,由此推测,这条路应该是前往四季山的。” 连九棋听到这,转身看着来时的方向:“唐倩柔能这么准确地找到路,唯一的原因就是,她肯定在那艘宋船上找到了什么线索,反过来一想,也就说明这个宋船上的人,当年在这里炼制生铁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山中的那座忽汗城。” 庵古看着他们:“现在怎么走?怎么选?我们去四季山吧。” 墨暮桥的手直接按在了庵古的脑袋上:“我们的目的是去金雕部落找封冥刀,而不是去四季山,如果去四季山,我们留在部落中的人质就完了,要知道,他们只给了我们七天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了,还剩下五天。” 连九棋指着最右侧那条路:“我们去金雕部落,休息的时候,我还可以看看芦笛留下来的日记和注解,我得好好研究一下,否则的话就算顺利进入了四季山,也是凶多吉少。” “走吧。”刑术拉开燃烧棒,领头走进了那个最右侧的洞穴通道当中。 让四人很意外的是,从他们进入洞穴通道一直来到洞口,也就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当领头的刑术看到洞口射入的光线,并熄灭自己的手电时,几乎都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洞外大雪纷飞,但积雪并没有如四季山那个出口一样堆积成山,因为这个洞口处于半山腰之上,下方是一片巨大的洼地,周围三面都是矮山,是个伏击的绝佳地点。 刑术蹲在门口,朝着下面看去:“难怪乌拉尔汗部落的人通过这里偷袭会不成功,下方的隘口看到了吗?完全可以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换到现在,用一挺轻机枪就能直接把这个缺口给封死了。” 墨暮桥拖拽着庵古上前,问:“现在轮到你指路了,我提醒你一句,规矩点,你应该清楚,你如果耍花招,我会毫不迟疑让你变成一具尸体,再者,你这个俗化者落在金雕部落的手中,会有什么下场,相信你比我们还清楚。” 庵古站在那,皱眉看着下面,发呆了许久,才道:“你们真的打算去吗?” “废话!”墨暮桥有些恼怒,“那你以为我们来做什么?我们有得选吗?” 庵古又寻思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天空道:“那我们只能傍晚再去。” 刑术问:“为什么要在傍晚?” 连九棋也在旁边道:“我原本打算是晚上摸进去。” 庵古摇头:“只能傍晚去,你们大概不知道,金雕有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在傍晚时分无法飞起来。” 庵古此时道出的这个秘密,让大家都很意外,墨暮桥问:“你别耍花招。” 庵古道:“我没有,这个秘密金雕部落守护了多年,外界从来不知道,在傍晚,因为夕阳的关系,金雕的眼睛看不清楚,特别是朝着西面的时候,这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从来没有人在傍晚时分看到有金雕出没的原因所在。” 连九棋蹲下来,用手抚平跟前的雪地,拿起一根棍子,递给庵古:“你画一下金雕部落大致的地形图,特别是西面。” 庵古拿着棍子,蹲在那,一边回忆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在雪地上画着,口中还不时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但刑术他们完全听不懂。 半个多小时之后,等庵古画完后,一直后退的众人才小心翼翼上前,看着庵古画出的那个面积大概有六平方米的地图之后,都皱紧了眉头——这个部落太大了,远超出了乌拉尔汗部落不说,地形地势也复杂百倍。 第十一章:夺命雪路 在雪地上那幅地图逐渐被漫天飘落的雪花覆盖之后,连九棋看着西面道:“看样子,咱们只能趁着金雕无法起飞的时候,爬上西面,再从西面的山头下去,顺着那条用来运送猎物的壕沟一鼓作气滑到部落的中心位置,庵古,封冥刀就在中间的那个圣堂之中,这一点,你没记错吧?” 庵古点头:“从我记事那天起,我就记得封冥刀就放在圣堂当中,因为我和我师父的住所就在圣堂旁边不过十米的地方,我每天都能看到那柄摆在圣堂当中的封冥刀。” 刑术问:“圣堂是什么模样的?有多少人把守?好进去吗?” 庵古道:“到时候你自己看吧,你看了就知道了。” 四个小时后,当天色逐渐暗下的时候,四人终于在庵古的带领下,爬到了西面的山峰之上——庵古指引他们从山侧面的远古冰瀑冒险爬上去,如果换个地方,爬上山峰至少要多花近两倍的时间。 有惊无险来到山峰的四人,气喘吁吁地躲在山峰顶端悬崖边的一块冰石后面,整个山峰只有这个地方可以避风,站在悬崖边既可以看到通往山下的那条峭壁冰道,也能鸟瞰整个金雕部落。 连九棋用安全绳将四个人绑在一起,将固定钉打进岩石缝隙之中,让墨暮桥蹲下守好,这才与庵古、刑术一起来到悬崖边上,拿着望远镜朝着下方望去。 庵古指着悬崖下方那些互相交错的如战壕一样的冰道:“下面这些冰道都是百年前挖出来的,因为这里没有四季,只有冬天,温度一直很低,所以只能挖掘冰道来方便部落中运送大型的东西,例如猎物、木柴之类的。” 刑术和连九棋看着下方那些交错在部落内外的冰道,就好像看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欧洲战场一样,战壕连着战壕,每一个生命都希望在战壕中维持到战争结束,但大多数人最终却命丧于此。 刑术看着下方问:“你是说,我们从悬崖边爬下去,然后顺着冰道往部落中滑,可是这些平道看起来没有什么起伏,我们滑不到太远吧?” 庵古摇头:“依照我们自身的重量,一旦滑出去,唯一考虑的就是怎么停下来,实际上这些冰道上下起伏很大,有些地方的坡度很大,一旦滑下去,速度加上重量,就能很容易滑过下一个冰道坡顶。” 连九棋道:“明白了,冰道就相当于自行滑梯的作用,所以,金雕部落的人完全可以在距离部落很远的地方,将要运送的东西绑在雪橇之上,然后直接滑到部落之中,这样就省去了再拖拽回去的时间和力气。” 刑术问:“圣堂在什么地方?” 庵古指着部落中心位置那座看起来至少有五层楼高的冰塔:“那就是圣堂。” 刑术举起望远镜看着:“圣堂是一座冰塔?冰塔四周怎么没有窗户之类的?” 刑术看完将望远镜递给连九棋,庵古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一直都那样,所以在山下你问我的时候,我说让你自己看,你们看部落外的冰墙,还有连接冰墙的那些个哨塔,站在哨塔之上的人,一眼就能看清楚圣堂中的情况,所以,圣堂周围根本就不需要守卫,一旦有人进入要试图拿走封冥刀,立即就会被发现。” 连九棋仔细看着整个部落:“这个地方,就算是乌拉尔汗部落的军队来到,也无法攻进去,那种冰墙除非用现代火器,用冷兵器是根本砸不开的,还有下面那冰道,直接爬行根本就站不稳,如果顺着冰道滑进去,金雕部落的人只需要在冰道尽头守株待兔就行了,来一个杀一个。” 庵古道:“冰道尽头有一个巨大的冰坑,如果没有绳梯的前提下,是根本爬不上去的,所以,一旦落进去,又被部落的守卫发现,那就基本上死定了,另外,那个冰坑在某些时候,也当蓄水池用。” “蓄水池?”刑术奇怪地看着庵古,“这个地方一年四季天寒地冻,还需要蓄水吗?” “需要!”庵古肯定地点头,“因为温度太低的关系,部落周围基本上都是坚冰,哪怕是用普通的刀剑都砍不下来,所以,在那个冰坑的下方,还挖了很多的蓄水道,连通向部落中五个大屋的地底,地底也挖有蓄水池,刚好在冻土之下,冻不住水。” 庵古说到这,抬手指着山的另外一面:“在那边山上,有一处不冻泉,几百年来都有水涌出来,我们的祖先在上面也挖掘了蓄水池,只要打开蓄水池的闸门,水就会源源不断顺着冰道冲下来,进入蓄水池中,然后再通过蓄水道进入五个大屋各自的蓄水池。” 庵古说完,刑术和连九棋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连九棋才问:“刑术,你觉得哪儿不对劲吗?” “很不对劲。”刑术摇头,“冰道、蓄水池、不冻泉、冰墙、哨塔以及中间的那座圣堂,这些都说明,这个部落不原始,他们是有文明的,至少看起来,比乌拉尔汗部落要文明许多。” 连九棋则问庵古:“庵古,我问你,你们部落中的铁器多吗?” 庵古点头:“多,但从我出生开始,就没有看到过部落炼制铁器,但奇怪的是,每隔一段时间,部落就会运送一批铁器回来,谁也不能问那些铁器是从何而来的。” 刑术看着连九棋道:“我怀疑这个部落和那艘宋船有关系,和四季山中的忽汗城也有关系,甚至与乌拉尔汗部落都有关系,否则的话,这两个敌对的部落,怎么都会视那柄封冥刀为圣物呢?” 连九棋转身看着已经快消失的太阳:“今晚我们来不及下去了,只能想办法在这里等到明天傍晚了。” “不对呀。”庵古皱着眉头看着下方,又拿过连九棋的望远镜看着下方,“怎么部落里边一个人都没有?哨塔和冰墙上也没有巡逻的守卫?” 庵古这样一说,却提醒了先前完全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地形和房屋建筑结构上的刑术和连九棋。的确,先前两人用望远镜看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人,不过两人下意识的认为是天气太冷了,金雕部落的人都躲进了屋子中。 刑术问:“只有两个可能,要不就是狩猎期,男人都出去了,老人妇孺都在屋子里等着,要不,就是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在部落中设伏等我们。” 庵古摇头:“不可能,就算是狩猎期,部落里剩下的人也不会都躲起来,相反会在部落中圣堂附近祈祷狩猎的人能平安回来。” 连九棋再问:“也不是埋伏吗?” “更不可能。”庵古摇头,“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在我们攀爬冰瀑的时候,他们就会放出金雕来袭击我们,那些金雕受过训练,第一时间会攻击我们的双眼,啄出我们的眼球,然后就攻击我们的双手手指,我们一旦抓不稳冰镐,摔下去就死定了,根本不需要伏击。” 刑术纳闷道:“那就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等等吧!”庵古转身看着几乎完全落山的太阳,“等到天黑之后,部落里边的屋子中如果没有传出火光来,那就证明出事了。” “出事?”连九棋忙问,“你什么意思?会出什么事?” 庵古皱眉道:“不知道,我只能从眼前的情况来判断,大概是出事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部落中没有出现一个人这种情况,除了出事了,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庵古说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就像是一个冰雕一样,坐在那,一直俯瞰着下面的金雕部落,直到太阳的光芒完全消失。等黑暗来袭,吞噬整个雪山山脉之后,刑术等人也没有看到金雕部落中哪一间屋子中有火光,庵古终于站了起来,拿起了冰镐,作势就要顺着山壁攀爬下去。 连九棋拦住他:“别冲动,既然知道出事了,那就更不能急于下去,再观察一阵。” 庵古看着连九棋,不解地问:“为什么?” 连九棋还未解释,刑术便说道:“原因很简单,如果出事,那肯定是部落遇袭亦或者遇到什么灾害,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不可能看不到任何人,就算尸体,都应该发现一两具,但下面没有这方面的痕迹,但也不能因此排除这两种可能性,所以,必须要等入夜之后再观察是否有什么变化,因为有些东西,白天不会出来……” 庵古听得连连皱眉,他不确定,也不敢确定刑术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是俗化者,虽然一心想离开这个部落,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对金雕部落有着很深的感情,即便是这里的人都排斥他,他依然视他们为至亲之人。 刑术和连九棋等了一阵之后,换了墨暮桥到悬崖边上,毕竟入夜之后寒风太凌冽了,说是如刀子一样刮在面部丝毫都不夸张,如果没有滑雪面罩的保护,一般人抗不过两三分钟估计就会面瘫。 可庵古不愿意离开,依然蹲在那,看着下面。 墨暮桥拿着望远镜,调到夜视模式,往下看去,不过看一会儿也得将夜视模式关闭一会儿,否则的话,望远镜内的电池很快就会耗尽,这也是他们在洞穴中没有打开夜视模式的主要原因。 “庵古,这山顶上有没有洞穴之类的地方?”刑术开口问道,即便是躲在岩石后方,他也感觉到自己快被冻僵了。 庵古扭头看着刑术,摇头道:“没有,只有这么一块岩石可以避风,师父以前训练我的时候,我来过,很少有人来这里,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这条路的原因。” 连九棋抱着胳膊:“再等十分钟,不管下面有没有动静,我们都必须下去避风,否则的话,肯定会被活活冻死。” 过了十分钟后,墨暮桥扭头来大声喊道:“没有任何动静!好像部落里边真的没人!” 墨暮桥虽然靠喊的,但在两三米远的刑术和连九棋依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因为风声太大,从岩石边缘掠过的时候,还时不时发出类似鬼哭狼嚎的声音。 刑术挪着步子顶着风走过去,听清楚墨暮桥的话之后,转身对连九棋使劲挥了挥手,连九棋也赶紧走了过来,然后示意朝着下面攀爬,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朝着下方攀爬并不顺利,主要原因是太黑了,他们不敢打开强光手电,只能将头灯的光线调制到最暗,勉强能看清楚自己周围的情况,因为如果太明亮,下方如果真的有埋伏,很容易就能发现峭壁上的他们。 往下爬了足足一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扛不住了,因为没有任何光线的原因,根本不知道距离下面还有多远,四人只得攀附在峭壁一侧,抓住腰间的固定索稍作休息。 “暮桥,计算距离。”连九棋用脚轻踩了下墨暮桥的肩头。 墨暮桥拿出望远镜,调到夜视模式后,往下看去,观察了一阵后,仰头道:“往下大概十米的位置,有个凸出的岩石,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但我无法计算从那里到最下面的位置,全是冰和雪,在晚上看着都一个样,也看不清楚冰道。” 墨暮桥说完,忽然一阵狂风袭来,直接将他整个人吹得飞了出去,下方的刑术立即拖住他的绳子,与上面的连九棋一起合力将墨暮桥拽了回来。 墨暮桥重新固定好身体,看着因为狂风而脱离的固定钉,摇头道:“风太大了,必须马上下去,看样子又要下雪了!” 庵古抓着绳索挪动着身体,换了个位置,踩着峭壁一侧,伸直了双腿,后仰朝着狂风袭来的方向看去,看到山体另外一端的天空中翻滚着乌云,乌云中时不时闪现的闪电光芒告诉他,暴风雪即将来临。 “暴风雪要来了!”庵古仰头朝着上面喊道,“我们必须马上下去,马上!不能再休息了,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这里的风能把我们四个直接刮到达达湖去!” 墨暮桥却是笑了:“那样再好不过了,我恨不得现在长出翅膀直接飞下山,我宁愿呆在那个有鬼熊的洞里!” 当四人终于来到墨暮桥所说的那块凸出的岩石上时,狂风再度来袭,而且一次比一次猛,刑术和连九棋两人在峭壁上猛打着固定钉,试图在最猛烈的一波狂风来袭的时候,完全将自己的身体固定好。 可他们还是晚了,暴风雪来临的时间比他们预料得要早太多,当乌云盘旋在山峰顶端的时候,大雪从空中落下,闪电也挣脱了乌云的束缚,不断拍打在山峰顶端,紧接着,无数的巨大雪团和冰块从顶端掉落下来,砸在四人的周遭。 刑术将庵古拉在自己跟前,用身体护着他,连九棋和墨暮桥也紧贴着峭壁,试图避开随时能送他们去见阎王的冰块和雪团。 “我们不可能扛过暴风雪的!”被刑术护住的庵古喊道,“往下走,必须马上往下走,否则都得死,快点!这只是开始,等下暴风雪会越来越大!” 刑术点头:“连先生,走吧,他说得对,把绳索放开十米,我们慢慢爬下去!” 刑术话音刚落,就在连九棋准备放下绳索的时候,一道闪电击中在他们上方十米处的一块岩石之上,岩石应声从峭壁断裂,直接砸在了他们所站的那块凸出的岩石上,导致他们身处的整块峭壁的彻底崩塌。 “我……”刑术口中那个“操”字还没有说出来,整个人就直接掉落了下去,他下意识就举起套在手腕上的冰镐,玩命地朝着峭壁上的冰层凿去,试图将自己的身体固定。 其他三人虽然也做着相同的事情,但因为峭壁不断崩塌的关系,冰镐即便是已经固定在冰层之上,但在半秒之后固定的冰层也全部碎裂松开。 四人大叫着往下掉落而去,最终砸在下方的雪堆之中。 刑术落在雪堆中,正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看到上方一个黑影掉落下来,他立即翻滚了一圈,抱住身旁的庵古直接避过,等那东西落下之后,发出巨大的轰隆声,随后陷进雪堆里边。 刑术打开头灯才看清楚那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如果自己先前不躲开的话,现在已经变成肉酱了。 “差不多到底了吧!”刑术问庵古,庵古满口是雪,不断往外吐着,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刑术又转身叫着连九棋和墨暮桥的名字,同时拖拽着绑在他们身上的绳子。 过了几十秒之后,连九棋和墨暮桥才从雪堆之中吃力地爬起来,刑术询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连九棋拍打着身上的积雪,“暮桥,你怎么样?” 墨暮桥起身跪在那,喘着气道:“应该没事,没有缺胳膊少腿。” 刑术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那就好,算是平安着陆了。” 刚说完,四人就听到恐怖的震动声从山上传来,他们根本不需要抬头看就知道那是肯定是雪崩。 “跑——”庵古爬起来,朝着雪坡下面没命地跑去,其他三人也立即一脚深一脚浅地跑下去,跑了没多久,最前方的庵古突然间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就消失了。 庵古的突然消失,让后方的刑术一愣,就在他准备呼喊庵古的时候,他腰间的绳子突然将他一拽,他也直接滑落了下去,紧接着便是后方的连九棋和墨暮桥。 等刑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金雕部落的那个冰道之中,而且往下滑行的速度极快,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固定身体,让自己停止滑行…… 第十二章:剩下的人 “啊——”滑在最前方的庵古发出惨叫,这样的惨叫让原本有些害怕的刑术更加紧张,因为庵古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竟然也怕这条冰道? 刑术试图将自己脑袋抬起来,看向前方庵古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开始猛地下降,他知道下方的坡度变陡,刚张开的嘴巴也因为风速的关系不得不闭上,整个人也直挺挺地掉落下去。 掉落下去的瞬间,刑术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上升,紧接着竟然脱离了冰道。 在半空中的刑术努力扭头一看,发现身后的连九棋和墨暮桥也飞了起来,更可怕的是飘舞在空中的雪花因为狂风的关系变成了一个个的雪团,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当刑术的身体再一次重重砸在冰道之中时,他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都停住了,脑袋也是一阵眩晕,眼前突然变黑,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啪——”地一身闷响之后,恍惚中的刑术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停住了,然后又听到了连续的两声闷响,虽然他脑子变得不太清醒,但也知道应该是连九棋和墨暮桥也平安落地了。 庵古从冰坑中猛地站起来,四下看着,然后慢慢走到刑术跟前,跪下去,用手摸着刑术的胸口,又拍打着他的脸说:“没事,你还活着,慢慢爬起来吧,不要太着急了,我们安全了。” 说完,庵古又去查看了连九棋和墨暮桥,确定大家都没事之后,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随后又傻乎乎地笑了,说了一句让刑术等人后怕不已的话:“没想到在冰道里边滑行,竟然这么刺激。” 刑术、连九棋和墨暮桥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庵古,刑术问:“什么?你以前没滑过?” 庵古反倒是用奇怪地眼神看着他们:“这不是废话吗?部落里边的人若没有急事,都不会通过冰道滑回来,太危险了!” “我靠!”墨暮桥又躺了下去,“如果我还有子弹,我发誓,我肯定一枪打死你!” 连九棋坐在那,摇头道:“下次你提议之前,我肯定得问问你,你是不是那样做过,否则的话,我打死都不会再听你的建议!” 庵古举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慢慢走到冰坑边缘,仰头朝着上面看去,仔细听着。 刑术起身来,走到庵古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奇怪了,好像真的没人。”庵古皱眉道,用手抹去脸上的雪花和冰霜,“不可能呀,就算是狩猎期,他们也不可能全部都离开部落呀,走,我们上去看看。” 庵古拿起冰镐,在刑术的帮助下,缓慢地爬出那个深达四米多的冰坑,等四人都爬上去之后,庵古蹲下来,示意他们沿着房屋慢慢前进,因为暴风雪太大了,导致能见度变得几乎为零,就连近在咫尺的人,如果不靠近,都无法分辨到底是谁。 庵古走了一阵,跟在他后方的刑术一把抓住他,道:“我们走错方向了,你看,圣堂在那边。” 刑术指着高耸在风雪中的那座忽隐忽现的冰塔,庵古却摇头道:“我要回去看看我的师父!” 庵古说完,抓着刑术的手腕,用恳求的语气道:“我师父是部落里唯一一个对我好的,我得去看看他有没有事。” 刑术点了点头,转身看着连九棋和墨暮桥道:“我们先陪庵古去找他的师父,然后再去圣堂找封冥刀。” 连九棋寻思了一下,摇头道:“我怕夜长梦多,这样,你陪庵古去找他的师父,我和暮桥去圣堂找封冥刀!” “也好。”刑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找到之后,你们就留在圣堂附近等我们?” “不行!”墨暮桥摇头,抬头看着满天的风雪,“风雪太大了,圣堂冰塔没有遮挡的地方,我们会被冻死的,还是在那个蓄水池附近会合。” 刑术竖起大拇指:“好,等下见,你们注意安全!” 墨暮桥和连九棋也都竖起大拇指,然后转身朝着圣堂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凌冽的风雪之中。 刑术跟着庵古在雪地中艰难地前进,走了一会儿,刑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又一把将庵古拽住,问:“你不是说,巫医的住所离圣堂不远吗?我们为什么离圣堂越来越远了?” 庵古指着前方:“就在前面,这时候了,我还骗你干什么,我说的不远,那是指没有风雪的时候,这个时候风雪这么大,走过去要花平时五倍的时间。” 刑术努力看着前方,但也只能分辨出前面有几座较大的冰屋,只得拍拍庵古的肩膀,让他继续带路。 当庵古走到其中一座冰屋跟前的时候,他使劲拍打着那扇几乎被雪堵死的门,呼喊着里边的人,但屋内没有丝毫动静。刑术示意庵古让开,然后用身体撞着门,撞了十来下之后,终于将门给撞开,刑术也因为太过用力,失去重心的关系,整个人都摔了进去。 刑术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同时,打开了头灯和肩头灯,照着身处的这间古怪的冰屋,却发现整个冰屋内大部分地方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个个模样有些怪异,似人又不像人的骷髅头,屋顶还悬挂着无数已经风干的草药,在角落中的地上还铺着兽皮垫子,像是一张床。 “刑术,来帮帮我!”庵古将那扇被撞开的门举起来,试图堵在门口挡住不断被吹进来的风雪,刑术立即上前帮忙,与庵古一起将门举起来。 庵古又挪来一张桌子,将门重新卡死在门口之后,这才打开手电,一边在屋子内找着,一边喊道:“师父,我是庵古,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师父?” 没有人回答,休息了一阵的刑术上前,用手电照着说:“别喊了,这个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没人,而且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说明部落没有遭受袭击,部落里的人也不是在慌乱之中离开的。” 庵古想了一会儿,跑向屋子的一角,试图去推动那个巨大的铁柜子。 刑术上前问:“干什么?” 庵古道:“下面有地道,部落里边大部分屋子与屋子之间都有地道连通的,一旦有突然袭击,老弱妇孺就可以躲进地道中,让战士们安心杀敌。” 刑术推了下那铁柜子,发现柜子的重量远超出了他的预计,而且那铁柜子竟然是一次性成型的,并不是拼凑出来的,这个部落也不可能拥有焊接技术,但是,这个部落从哪儿弄来的这种用模具做成的生铁柜? 刑术观察了一阵之后,与庵古一起将柜子从墙角挪动出来,挪出了足以让他站进去的缝隙,然后他再挤进去,用力将柜子直接推倒在地。 庵古则立即趴在地上,在墙角处摸索着,从缝隙中抓了一条铁链出来,与刑术一起拖拽着铁链,铁链连带着的那块铁板移开后,地道入口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庵古立即冲到地道口,刚准备朝着下面喊话的时候,一支弩箭直接射了出来,擦着庵古的额头直接刺进了冰屋的顶端,吓得庵古瘫坐在地上。 刑术示意庵古慢慢来,自己则站在离地道口稍远的地方,没有再前进,但他很清楚听到地道中那人正在重新给弩弓上箭。 “师父,我是庵古!是我!”庵古站在地道口喊道,“别射箭呀,是我呀,是我!” 庵古用部落语言喊道,过了一会儿,刑术听到地道中有人用同样的语言说了些什么,庵古也立即欣喜地回应,紧接着,一个蓬头散发,手中还提着弩弓的老头儿冒出头来,但那老头儿看到刑术的那一刻,再次举起了弩弓,刑术立即闪身躲在了铁柜后方。 刑术留意到,庵古师父的身体不是很强壮,也不是太高,与游牧民族的身材很不一样。 庵古按住师父手中的弩弓:“师父,他不是敌人,这个外族人救过我的命。” 庵古的师父看着刑术从铁柜中慢慢走出来,双眼带着敌意的他好半天才将弩弓放在地上,由庵古搀扶着爬了出来。 庵古忙问:“师父,部落里其他人呢?是不是都在地道里边?” 庵古师父点了点头:“还剩下九十多人,都是老弱妇孺,部落里的青壮年连同铁鹰部的战士都离开了。” 刑术在旁边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得靠在铁柜子那等着,等着庵古查清楚原因之后再复述给自己,同时又担心着连九棋和墨暮桥的安全。 再说已经走到圣堂内的连九棋和墨暮桥,两人靠近圣堂,用手电照进去的时候,根本不用仔细寻找,就看到了那柄摆放在冰塔中心位置的封冥刀,刀身周围包了一层厚厚的冰,但通过手电强光的照射还是能一眼认出,其模样与乌拉尔汗部落那幅画上的封冥刀一模一样。 连九棋和墨暮桥绕着圈看了一阵,两人都没有动手去拿,因为凭经验来说,他们都知道越简单到手的东西,其周遭的环境带来的危险就越大。 连九棋示意墨暮桥退出圣堂,站在圣堂外的冰柱后面,同时伸手将墨暮桥的背包拿过来,背在自己的身前,这样一旦有正面危险,背包也可以帮他抵挡一些基本伤害。 连九棋注意着脚下,并没有冒冒失失踩上刀架台下面的圆形阶梯,而是绕着慢慢走着,观察着圣堂四下,终于连九棋发现了在冰塔上端有一圈黑色的东西,那东西的颜色明显比整个冰塔本身的颜色要深很多。 连九棋举着手电站在冰塔边缘看着,看了许久,终于确定道:“暮桥,惨了,冰塔上面放着一个铁钟。” 墨暮桥一惊:“什么?铁钟?” 墨暮桥立即举着手电朝着上面看去,看了一阵后,点头道:“真的是铁钟,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冒失的将封冥刀拿起来,拿起来的那一刻,上面那口铁钟就会直接落下来,把我们扣死在里边。” “对。”连九棋皱眉道,“完了,这种机关基本上是无解的,说简单点,刀架下面的石台承受的重量只能重,不能轻。” 墨暮桥观察着:“对,如果只是承受标准重量的话,刀身外面结的那层冰早就超出了刀身原本的重量,但机关没有启动,那就说明,只能重,不能轻,这样吧,我们去找一些冰块,压在刀架下面的石台上面。” “不行。”连九棋摇头道,“石台太窄了,周围能让我们放下冰块的面积不大,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封冥刀自身的重量,按照唐代官刀的重量来计算,平均重量大概4斤左右,但是我看封冥刀的体积大小,估计应该在6斤左右,但只是估计。” 墨暮桥问:“那怎么办?” “不知道。”连九棋摇头道,“让我再想想,走,我们找个可以避风的地方躲一躲。” 墨暮桥看着周围,指着目视距离内唯一能看清楚的一座冰屋:“去那里吧。” 就在两人躲进冰屋去避风想办法的同时,不远处巫医冰屋中的刑术竟从庵古的复述中得知了这个部落就在昨天才遭遇了一场浩劫——部落遭到了山妖的袭击! “山妖?”刑术听完一愣,“在阿尔泰山脉真的有山妖这种东西?是动物吗?” 庵古看了一眼坐在旁边配置着什么药物的师父,又道:“是妖怪。” 刑术当然不相信:“扯淡,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什么妖怪,我去湘西的时候还亲眼目睹了僵尸,后来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那是服用了一种药物变成行尸走肉的人。” 庵古急道:“僵尸从某种意义上,不也是人吗?” 刑术缓了缓,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说清楚。” 庵古又看了眼师父,师父看了看刑术,朝着他点点头,庵古这才道:“前几天狩猎期开始的时候,铁鹰部的战士离开部落,去山脉另外一端探查地形和猎物。” 刑术问:“探查?你们在这里土生土长,不是对周围的情况很熟悉吗?” 庵古摇头:“你不明白,这里是雪山,一旦暴风雪来袭,亦或者发生过雪崩,地形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那些个山里的猎物,也会根据地形的变化迁移,在狩猎期我们主要狩猎的是猛兽,基本上就是熊和雪狼,雪狼的体积比草原狼还要大,一只狼,够一家子吃很久,我们一般情况下不会猎雪鹿,因为雪鹿是熊和雪狼的食物,一旦雪鹿数量减少,熊和雪狼就会大批量饿死,最终倒霉的还是我们。” “明白了。”刑术点头道,“你们比住在城市里的人更懂得如何维持自身的生存环境。” 庵古的脸色显得很难看:“但是铁鹰部的战士出去之后,就遇到了山妖,就在离部落不远的地方,那些山妖似乎知道他们会离开部落,在那里设下了埋伏,若不是铁鹰部战士的金雕发现了埋伏在雪地中的山妖,恐怕伤亡数字会翻倍……” 铁鹰部的战士擅长用远距离攻击,也就是擅长骑射,而且是雪地骑射,他们称这种骑射叫“风箭”,换言之,就是寻找上风头,借着风势和弓箭本身的拉力,提升羽箭的速度和力量,曾经就有铁鹰部的战士在百米之外,用风箭直接穿透了一头成年的雪熊。 发现山妖的伏击之后,铁鹰部的战士立即进行了部署,先是通知部落中准备出外狩猎的青壮年死守部落,另外一方面则开始兵分三路,第一路假装进入山妖的伏击圈,另外两路直接绕行到伏击圈之外,偷袭准备伏击他们的山妖。 “反伏击很顺利,第一战就完全击溃了山妖,逃进山里的山妖只有少数,大多数都被铁鹰部的战士击杀,但是可怕的事情随之发生了,就在当天晚上,那些参与战斗的铁鹰部战士开始一个个死去,我师父帮他们医治的时候,才知道,他们都中了毒,一种连我师父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毒。”庵古说着,指着周围的那些骷髅头,“你看,这些骷髅头就是山妖的头骨,每次我们击杀了山妖之后,都会砍下他们的头,当做战利品,有些还会做成头骨杯。” 刑术听到这里,下意识道:“你们这里怎么会有塞人的风俗?” 庵古点头:“这一点我离开部落之后,也查到过,发现我们有很多习俗都与塞人相同。” “古希腊的历史学家西罗多德曾经在他所著的《历史》一书中记载过,说塞人会将敌人的头颅除去头发头皮,用牛肋骨剔除与头皮相连的肉,再用双手摩擦头皮使其柔软成为手巾,割去眉下部分,把内部收拾干净,用皮包在外面。”刑术看着旁边摆着的骷髅头,“穷人可以当头骨杯,用来饮酒,富人则会用金子做头骨杯的外装饰,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但是这点风俗后来也变成了匈奴某些部落的习惯,甚至还流传到了后来的某些契丹部落之中。” 庵古又道:“山妖也有将敌人的头骨做成头骨杯的习惯,我们的人从山妖的身上搜出来过。” 刑术又问:“然后呢?铁鹰部的那些个战士是不是都死光了?” “大多数都死了,死得很惨,不断地用手抓挠自己的全身,脱光了衣服在雪地中翻滚。”庵古叹了口气,“我虽然不在现场,光听我师父的叙述,都能想象得到当时那个场景有多恐怖。” 第十三章:欺骗 当庵古的师父看着那些铁鹰部的战士痛苦地在雪地上打滚的时候,束手无策,完全无法医治的他,下达了一个让他无比痛苦的命令——杀死那些中毒的战士,让他们远离痛苦。 这个决定立即遭到了那些战士家人的反对,有些人甚至扑上去抱住自己的亲人,但一旦与他们有皮肤接触的人,很快也中了毒,变得和那些战士一样,满地打滚的同时,用手将自己的皮肤抓得血肉模糊。 首领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在他看来,这些战士是被山妖的恶灵附身,而唯一能解决这件事的,便是同样也是祭司的巫医,他下令青壮年们戴着手套和面罩,将那些战士用雪橇拉出部落,帮他们永远解决痛苦之后,利用众人呐喊的声浪引起了雪崩,用千年积雪埋葬了这些可怜的铁鹰部战士。 “死了多少铁鹰部的战士?”刑术虽然不想问,但他必须知道。 庵古道:“九十多人,铁鹰部战士几乎都死于那种不知名的毒。” 刑术在心里默默算着,然后道:“这么说,金雕部落如今的人数与乌拉尔汗部落的人数差不多,铁鹰部战士的数量和狼首部战士的人数也都一样,但现在来看,乌拉尔汗部落在人数上占了上峰。” 庵古听刑术这么一说,立即起身道:“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下山通知乌拉尔汗部落的人,让他们来袭击金雕部落,这样你就可以救出被他们扣为人质的同伴?” 刑术微微摇头:“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我真的只顾自己和同伴的安危,我完全不用坐在这里听你说部落遇袭的事情,大可以直接拿走封冥刀,一走了之。” 庵古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封冥刀你拿不走的。” 刑术意识到了什么,起身问:“你什么意思?” 庵古道:“在圣堂内有一个绝世机关,谁要是拿走封冥刀,这个机关就会立即启动,上面的那口绝世钟就会落下来,将封冥刀和拿刀的人全部封在里边!” 刑术上前一把抓住庵古,刚抓住,庵古的师父便抓起了弩弓并扣下机括,弩箭立即射出,但却只是擦着刑术的脸颊飞了过去,射在了旁边的墙壁之上。 刑术看了一眼再次搭上弩箭的庵古师父,庵古也立即回头,用部落语道:“师父,没事的,把弩弓放下!” 庵古师父微微摇头,并未放下弩弓。 刑术也不管那么多,拔出匕首靠在庵古的咽喉处:“如果我的同伴出了事,我一定会让你给他们陪葬!” 刑术刚说完,地道口又爬出一个金雕部落的女人来,那个身材魁梧的女人看到刑术的瞬间,立即举起了手中的短刀,与庵古的师父站在了一起,然后朝着地道口中喊着什么。 女人喊完之后,又是一个女人爬出来,她手中还拽着一根绳子,而当那根绳子被拖拽上来之后,刑术看到了被绳子绑住的连九棋和墨暮桥。 “连先生,暮桥!你们没事吧!”刑术一把将庵古拖拽到自己跟前,当做人质,“庵古,让他们放了我的同伴!” 庵古与那个女人交流了一番后,回道:“她们说不能放,因为她们发现你的同伴准备偷走圣物,也就是封冥刀,我说过,你们拿不走的。” 刑术将刀刃稍微用力抵近庵古:“你耍我们!?你明知道我们拿不走封冥刀,你故意引我们来的!” 庵古笑道:“你没我想象中那么聪明,不过,也许是因为你太相信我了,从我提议穿越那个山洞开始,我就知道,只要我装出胆小怕事,再挂上一副真诚的表情,你们就会相信我,说真的,在这一点上,你们的确应该好好跟着唐倩柔学习,她比你们狡诈多了,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我。” 墨暮桥咬牙道:“你一开始就在骗我们,你根本就知道那个山洞里面有鬼熊,你的目的就是想害死我们。” 连九棋也摇头道:“你让我们从西面的冰瀑爬上去,完全抱着与我们同归于尽的念头吧,说真的,在这一点上,我很佩服你。” 刑术抓着庵古向前一步,将庵古的师父和其他三名女人逼退,那三名女人将刀架在连九棋和墨暮桥的脖子上,大声喊着什么。 庵古道:“没用的,你把我这个俗化者当人质起不到任何作用。” “是吗?”刑术冷笑道,“既然你做好为了部落去死的准备,那我就随时做好成全你的准备。”说着,刑术作势就要举刀朝着庵古的咽喉割去,庵古的师父立即扔掉了弩弓,大声喊着什么,那三名女人迟疑了一会儿,将架在连九棋和墨暮桥脖子上面的刀拿走。 庵古的师父依然显得很激动,大声说着什么,那三名女人互相对视着,然后退到地道出口的位置,挨个跳了下去。 连九棋和墨暮桥立即趁机来到刑术身边,刑术手起刀落,将他们身上的绳子割断,但另一只手依然制住庵古,按住他后颈部的那个穴位,不让他有机会逃走。 “庵古,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刑术冷冷道,“告诉我解开圣堂机关的办法,我们拿到封冥刀马上就走!” 庵古皱眉,用部落语问他师父,庵古的师父摇头,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庵古转述道:“我师父说了,别说是他,就连部落首领都不知道如何解开那个机关,没有人可以取走封冥刀,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刑术寻思了一下,又问:“你们部落的首领去哪儿了?其他人又去哪儿了?” 庵古看着他师父,他师父也看着他,双眼中全是担忧,庵古叹了口气道:“剩下的人,进山去找解毒的办法了,如果找不到,金雕部落就彻底完蛋了。” “什么意思?”连九棋问,他和墨暮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前两人说进冰屋去避风,谁知道进去之后就中了埋伏,直接被那三个强壮得像是熊一样的女人生擒。 刑术简明扼要地将金雕部落中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连九棋和墨暮桥听得眉心紧皱,等刑术说完后,墨暮桥立即道:“必须马上让他们说出解开机关的办法,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连九棋看着刑术道:“刑术,你怎么看?” 刑术道:“我现在都不确定庵古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没有解开机关的办法,那我们就真的死定了,不管是留下来,还是回到乌拉尔汗部落,我们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连九棋想了一会儿,看着庵古道:“庵古,我们来做个交易。” 庵古看着连九棋,微微摇头:“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肯定有解开机关的办法!”连九棋沉声道,“而你们部落也想度过难关,对吧?圣物和你们部落的存亡来比较,你认为哪个更重要,我不需要你回答,你应该问问你师父。” 庵古看着他师父,用部落语将连九棋的话复述了一遍。 庵古的师父看着连九棋,明显在那思考着什么,三根手指不断地搓着一块草药叶子,终于他开口说了一句话,庵古听完后,对连九棋说:“我师父问你,你想干什么?” 连九棋问:“庵古,我问你,那些所谓的山妖的巢穴是不是在四季山中?你们的人是不是去了四季山寻找解毒的办法?还有,你们很清楚,山妖这次得手,下次再来袭击的时候,肯定会使用这种毒药灭掉你们整个金雕部落,这就是为何你们的人不死守部落,而是要进山的原因,所以,我要和你做的交易是,你把解开封冥刀机关的办法告诉我们,我们进山,帮你们找到解毒的办法。” 连九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庵古认真听完,在心里仔细捋了捋之后,告诉了师父。 刑术则在一旁问:“连先生,你想干什么?” 刑术言下之意,连九棋和墨暮桥都清楚,他问的是为什么他就有那么大的把握,能够找到解毒的办法? 庵古的师父一直盯着连九棋,坐在那想着什么。 连九棋低声道:“还记得芦笛交给我们的那个笔记本吗?还有所谓的山妖,四季山里边的忽汗城,我觉得这些都是有联系的,听你刚才的叙述,我可以肯定的是,这群山妖不是能够对那种毒药免疫,就是刚刚才发现了那种毒药,但如果是刚刚发现了这种毒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几百年来都没有发现,恰恰在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了,还利用那种毒药袭击了金雕部落。” 庵古仔细听完连九棋这番话,也下意识说道:“对呀,为什么呢?” 墨暮桥道:“那些山妖根本不是什么妖,也许是住在四季山中的另外一支原始部落,只是他们身材矮小,如同侏儒,还有长相的原因,被金雕部落的人当做了传说中的山妖。” 说罢,墨暮桥故意上下打量着庵古,又道:“庵古,说不定,你的身世真的与山妖有关系。” 庵古皱眉看着墨暮桥,又转向自己的师父。 庵古的师父坐在那,终于说道:“我知道山妖的目的是什么,山妖是想夺回封冥刀。” “夺回?什么叫夺回?”庵古愣住了,用部落语又问,“师父,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那柄封冥刀原本就是属于山妖的?” 庵古的师父闭着眼,咬着牙,好像在做一个非常痛苦的决定。 终于,庵古的师父睁开双眼:“对,封冥刀原本就是属于山妖的,是几百年前,我们与乌拉尔汗部落一起,从四季山中夺走的。” 庵古听完就傻了,竟直接推开制住自己的刑术,冲到师父跟前:“师父,你说什么?” “封冥刀原本是我们从四季山中抢回来的。”庵古的师父看着庵古,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令庵古吃惊的事实。 庵古身后的刑术等人,互相对视着,虽然他们听不懂庵古和他师父在说什么,但也能从两人的表情以及语气变化判断出,连九棋的话肯定引出了一个关于山妖的惊天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部落每一代的首领和巫医才有权知道。”庵古的师父坐下来,开始平静地讲述,“在乌拉尔汗部落,也只有他们的首领和继承者才有权知道,我们两个部落原本是一家……” 乌拉尔汗部落与金雕部落起源于东丹王时期,也就是契丹皇子耶律倍征服渤海国之后,原是耶律阿保机赐给耶律倍的一支“宗主军”,换言之,也就是与契丹皇室有着密切关系的嫡系部队,但这支部队却来源于术律氏,也就是皇后术律平娘家的军队。 耶律阿保机征服渤海成功之后,在班师离开忽汗城,走到扶余的时候,就得急病归西,还没有来得及真正宣布皇位继承人到底是谁。 当时的契丹皇朝刚刚建立,与汉王朝不同的是,他们依然无法确定到底是按照原部落的传统来“立贤”,还是按照汉王朝一贯的“立长”,说直接点,当时的契丹传统并不是谁当了皇太子谁就有资格直接继任为皇帝,还需要满朝文武在一起讨论,而讽刺的是,在辽太祖死后,契丹内部首先讨论的并不是谁继位的问题,而讨论的是到底是延续“立贤”的方式呢?还是用“立长”的方式? 耶律阿保机和术律平两人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耶律倍,二儿子耶律德光,三儿子耶律李胡,这三个儿子各有所长,性格各异,辽国留下的史书中曾有记载——早年耶律阿保机为了考验三个儿子,曾让三人在某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出外捡柴,长子耶律倍精选了干燥且长短相似的柴草,二儿子耶律德光则在出门之后,见到只要能烧的都直接一股脑带了回来,三儿子耶律李胡只是随便捡了一些敷衍了事。 耶律阿保机从此事中发现长子耶律倍做事要求尽善尽美,二儿子目标明确,力求的是一个“快”字,而三儿子既无责任心,也没有任何追求,与两个哥哥大相径庭。 所以,耶律阿保机一开始就已经认定耶律倍应该是自己的第一继承人,只有他才能将辽国发扬光大,而在当时的辽国,汉族官员日益增多,耶律倍又一心向汉,所以辽国内部的汉化势力当然希望他能够顺利继承皇位,毕竟在当时的封建统治中,依然都尊重儒家治国的道理。 这就是为什么,耶律阿保机要将这支“宗主军”赐给耶律倍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希望这支军队能够一直伴随耶律倍左右,助他将来平稳登基,另外一方面,也是用这支宗主军来提醒耶律倍,不管如何一心向汉,始终要记得自己是契丹人。 与此同时,在性格方面最像耶律阿保机的二儿子耶律德光却最受母亲术律平的喜爱,时年只有16岁的三儿子耶律李胡直接就被排除在了继承者之外,因为他不仅无能,而且还异常残暴,动不动就将自己身边的人直接斩杀,搞到最后,连一个真正的心腹都没有。 术律平为了让耶律德光顺利登基,在耶律阿保机去世之后没多久,便宣布主少国疑,由自己来临朝执政。当时的契丹的女性参政限制并不如汉王朝一样严格,再加上原本她也是开国元老,有着皇后的头衔,所以她宣布临朝执政,满朝文武无法反对。 手握大权的术律平在执政之后,将耶律阿保机的旧臣召集在一起,问他们:“汝思先帝乎?” 众臣当然回答:“受先帝恩,岂能不思?” 这个回答完全在术律平的预料之中,她立即回道:“果思之,宜往见之。” 原本是一番再正常不过的一问一答,其中却隐藏了杀机。任何一个皇帝去世,你要是问那些旧臣,你们想不想先帝呀?旧臣都会说想,太想了,做梦都想啊,先帝对我们有恩。 换在其他的地方,恐怕皇后都会说一番感动的话语,但术律平不一样,她的回应特别简单——既然你们想,那你们就随他去吧,这样你们就能在下面天天见面,天天喝酒撸串夜不归宿都没人管你们。 术律平就通过这么简单的一问一答,直接将耶律阿保机的那些个旧臣们全部弄去给耶律阿保机陪葬了,瞬间就铲除了会阻碍自己二儿子耶律德光登基的最强势力。 历史上还有另外一个版本,说术律平将那些旧臣的女眷都叫到自己宫中,告诉她们:“我是皇后,我现在守寡了,你们也应该效仿我,也守寡。” 说完,就把旧臣们直接拖出弄死了。 哪儿有这种道理呀?我是皇后,我守寡,天下人都得陪着我守寡?当然,这只是她一个无比可笑,又因为她的身份,无法反驳的卑劣理由。 不管是哪个版本,都可以看出来,当时术律平为了给二儿子登基铺平道路,那是不择手段,想尽了一切办法,以致于后来,她但凡遇到不服自己,或者质疑自己的大臣,都会在听完对方的意见之后,告诉他:“你说得也许有道理,这样吧,你帮我个忙,你下去问问先帝,看看他啥意思,然后你抽空托梦回来告诉我先帝的最终决定。” 然后手起刀落,直接将反对者送上黄泉路,去陪已故的耶律阿保机了。 第十四章:契丹先知 术律平虽然很残暴,但也是一个刚烈的女人,在她执政期间发生了一件让整个契丹上下都震惊的事情,那就是她挥刀砍下了自己的右手,送入耶律阿保机坟墓中去“从殉”。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时铲除异己的术律平,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汉官,这个人叫赵思温,原本呢这人是平州刺史,幽州战役中投降了耶律德光,按理说,他应该是耶律德光的心腹。但是,术律平因为一直提防着一心汉化的耶律倍的原因,加上她一心想维护契丹的传统,所以对汉族的官员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 汉族人和契丹人不一样,术律平只要张嘴对某个契丹人说,你去陪先帝吧,先帝昨晚托梦告诉我,他想你了。这些一根筋的契丹人基本上便会马上自杀,而在这个赵思温这,术律平吃了亏,在术律平向他提出要求陪葬的要求后,这个赵思温直接告诉她:“皇后,先帝当年最亲近的人莫过于你,你干嘛不去陪葬呀?我们去,先帝不一定高兴呀,你去,他肯定得乐够呛。” 术律平一听就愣了,满朝文武也都傻了,觉得这个叫赵思温的哥们牛逼呀,只有他敢这么说,但是术律平却淡淡地回应:“儿女幼弱,国家无主,我暂时不能相从先帝。” 说完,术律平直接拔刀就把自己的右手给砍下来了…… 这一刀,直接震住了整个契丹王朝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也让那个赵思温哑口无言,这让术律平从此之后在历史上有了“断腕皇后”的名号。 当然,术律平从此之后竟再没有为难过赵思温,也让赵思温忠心辽国,死后还被追封为了太师、魏国公。 此后,术律平顺利地让耶律德光登基成为皇帝,这个时候,远在东丹国,也就是以前渤海国的耶律倍知道自己没希望了,虽然自己被称为人皇帝,还仿照汉人制度成立了东丹王国。 所以,知道自己毫无希望的耶律倍只得主动要求让位给弟弟耶律德光,自己则躲在东丹国里边来个装作“乐不思蜀”,但事情哪儿有那么简单?东丹国太过于富饶,兵强马壮,耶律德光担心有一天耶律倍会谋反,一方面加强了对军队的控制,另外一方面直接将东丹国的国度从忽汗城迁移到了东平郡(今天的辽宁省辽阳市),改名为南京。 同时,耶律德光还将原渤海国的居民大量迁移,这就是导致忽汗城最终变成一座死城的直接原因所在。 当时耶律倍手下的军队大部分都被收拢在耶律德光的麾下,唯独这支“宗主军”还在他手中,一来是因为这是先帝赐给他的,二来这支宗主军原本就是术律平娘家的军队,术律平也不可能拿娘家人开刀。 但最让术律平和耶律德光恼火的是,这支军队因为在先帝耶律阿保机跟前发过誓,要生生世世追随耶律倍,即便他们有心想投靠皇帝耶律德光,但因无法违背誓言的关系,只能追随耶律倍,一旦有人要加害耶律倍,哪怕是太后和皇帝,他们也一定会誓死反抗。 所以,在耶律倍得到后唐皇帝李嗣源邀请时,耶律倍还迟疑着要不要带走这支宗主军,但因为耶律倍担心自己儿子耶律阮安危的关系,最终将这支宗主军留了下来,陪伴在自己儿子的身边,后来又被戏称为“山骑”。 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完全是来源于耶律倍离开契丹之前所写的一首诗——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 在诗中,耶律倍将自己比作无力的大山,宗主军后来“山骑”的称呼也来源于此,也算是当时契丹内部对这支军队的戏虐之称。 但是山骑的战斗力在当时的契丹军队中却是较强的,他们分为轻重骑兵两种,重骑兵以近身突击战斗为主,而轻骑兵则以远距离攻击为主,所以在当时被分别称为狼首部与铁鹰部。 当然,这支山骑更没有想到的是,皇帝耶律德光不仅对耶律倍的儿子耶律阮很好,对他们也与自己的嫡系部队一样。可是好景不长,多少年之后,后唐皇帝李嗣源去世,其子李从厚和其义子李从珂为了帝位内讧,而当时的耶律倍已经有了一个汉名,叫李慕华,还被封了官。 李从珂最终杀掉了李从厚,当了皇帝,但因为猜忌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的原因,将其逼得造反,石敬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割让燕云十六州为条件,让耶律德光出兵帮助自己。 此时的耶律倍其实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发了密信给自己的兄弟耶律德光,让他答应石敬瑭的条件,因为这样一来,就能为契丹南下创造绝佳的条件。 当然,野史中还有另外一说,那就是耶律倍认为这是自己回到契丹夺回帝位的好机会,他密令自己的山骑,在耶律德光御驾亲征与石敬瑭的军队南北合攻的时候,在契丹内部起兵。 可是耶律倍万万没想到的是,李从珂看大势已去,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脑子抽筋,直接召了耶律倍到洛阳,让他和自己一起携手升天。 耶律倍当然不干了,认为李从珂就是个神经病,但身在洛阳,也毫无办法,最终被李从珂直接弄死。 庵古将师父的话复述到此的时候,刑术立即问道:“这个我们都知道,耶律倍是在38岁的时候死在洛阳的,但从我们得到的一系列线索来看,耶律倍并没有死,也许死在洛阳的仅仅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否则的话,怎么解释后来铸铁仙所留下的那些遗迹?” 庵古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师父只是说,山骑并没有兵变,而是留下书信告诉耶律德光和耶律阮,告知他们到了追随耶律倍的时候了,于是这支军队便离开了契丹境内,原本耶律德光猜测他们大概会南下,但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实际上他们来到阿尔泰一带。” 连九棋听到这,立即道:“难道说山里边的忽汗城,是耶律倍早年就打算重建在这里的?不过只是十来年的时间,他是如何做到的?” 庵古道:“我师父说,当时这里有另外一批人在等着他们,那批人的领头者被称为’亚达‘,在古契丹语中就是’颂天‘的意思,用汉语来说,就是’先知‘。这个人骑着一匹白马,手持一柄唐朝的官刀,也就是封冥刀,刀身之上还有青牛暗纹,与契丹神话中的青牛白马完全相同,只不过神话中那个先知应该是一男一女。” 庵古的话,让刑术等人沉默了,也糊涂了,因为没有留下任何有连贯性的历史资料和证据的原因,这段历史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传说,不,传说也许还有根据,但这个完全就是神话,几乎没有可信度。 许久,墨暮桥才问:“然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当山骑到达阿尔泰见到先知之后,与先知一起进入了雪山之中,才发现在雪山内还有大批当年渤海国的遗民,这些人在山中发现了一个世外桃源,在那其中重新修建着一座城市,令山骑们惊讶的是,先知将这座山城命名为“忽汗城”,而且所用的文字竟也是汉字,同时还将流淌在山中的一条不冻河起名为“忽汗河”。 “忽汗城的名字来自于忽汗河,而在现代,忽汗河也被指为今天的黑龙江,确切来说应该是黑龙江的南源,在《唐书》中忽汗河也指额尔古纳河。”刑术仔细回忆着,“从地缘上来分析,这与契丹没有太直接的联系,那个先知,怎么会选择在阿尔泰山区修建忽汗城呢?” 庵古将这个疑问告知师父,师父回答他道:“那是因为,先知认为这里是一切的根源,原本在这里就存在一座古遗迹,被称为十河城。” 庵古用汉语重复了一遍之后,墨暮桥想起来了什么:“在蒙兀儿斯坦地区相传有两座山,名字叫什么我记不清楚了,总之蒙兀儿斯坦的意思就是指’蒙古人的地方‘,北到塔尔巴哈台,西至伊塞克湖、巴尔喀什湖,东至阿尔泰山,南至畏兀儿的绿洲,而那两座山就在阿尔泰山脉之中,曾经有一座修建在十条河流之间的城,很早之前就消失了,但那十条河却被称为’温斡儿寒‘,在突厥语中翻译过来,就是忽汗河。” 连九棋问:“你从哪儿看来的这些资料?” 墨暮桥道:“拉希德丁所著的《史集》。” 连九棋点头道:“那个波斯伊尔汗国的宰相?” “对。”墨暮桥点头道,“他所著的《史集》被称为中世纪著名的世界通史,是研究蒙古历史的重要著作,我没有看完,因为里边太多的词汇是游牧民族的自身语言,看起来特别吃力。” 庵古又道:“先知在十河城的基础上重建了忽汗城,城就修建在山谷之中,凿山而建,但后来先知的突然消失,让山骑和渤海遗民之间爆发了冲突,山骑认为是渤海遗民不满先知让他们修建忽汗城而谋害了先知,因为先知虽然消失了,却留下了圣物封冥刀,而先知也一再说过,如果他遭遇不测,灵魂也会附在封冥刀之中,只要灵魂不灭,他迟早有一天会转世为其他人……” 先知的消失,让山骑和渤海遗民之间的矛盾扩大,双方都认为自己是最忠心先知的人,所以,应该由自己来守护先知留下来的遗物,带着这些遗物等待着先知转世的归来。 渤海遗民虽然人数在山骑数倍之上,但他们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身体也没有山骑强壮高大,在山骑的武力镇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山骑带走了藏有先知灵魂的封冥刀。 带着封冥刀的山骑离开了忽汗城,半途中却因为到底要在何处落脚发生了争执,狼首部的人认为他们应该到达达湖一带,一来是因为他们的祖先都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二来是因为先知的转世要进入四季山,必须要通过草原。 铁鹰部的战士却不同意,善用策略的他们,认为渤海遗民始终是个麻烦,他们应该守护在四季山之外,在那里构起冰城,这样既能等待先知的归来,也能抑制那些随时都可能下山来偷走先知遗物的渤海遗民。 争执没有任何结果,双方剑拔弩张,险些动武,最终商定下来,由狼首部带着封冥刀在草原之中驻扎,等候先知,而铁鹰部则在雪山之中,牵制住渤海遗民。 开始的那些年,双方还相敬如宾,不时还互相照顾着,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了近两百年,这两百年中,渤海遗民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四季山中,狼首部和铁鹰部也不敢贸然再进入忽汗城中。 两百年后,一只来自中原的队伍打破了平静,那支五百多人的汉人队伍浩浩荡荡地出现在草原上的时候,狼首部的战士们拉开阵势,并派人向铁鹰部求援。 等铁鹰部的战士赶到之后,看到的是狼首部的战士对那支汉人队伍“俯首称臣”,在他们无比惊讶的时候,却看到了立在那支队伍最前方的那幅挂有封冥刀皮画的画架。 此时,他们才知道,这支队伍是先知的转世派来的,但他们并不知道先知是不是在这支队伍当中,只是护送着这支队伍进入了四季山,可奇怪的是,这支队伍并没有带走封冥刀,这样的举动让狼首部和铁鹰部认为,先知并不在队伍当中,于是他们按照队伍中那个祭司的要求并没有进入忽汗城,继续留守驻地,等待先知的归来,同时还将那幅皮画交予了狼首部,还给了他们很多汉人的物品供他们使用。 可是,意外再次发生,在那支队伍进山10年后,原本在狼首部手中的封冥刀离奇消失,狼首部怀疑与铁鹰部有关,双方终于变成了敌对,从昔日的战友变成了今日的敌人,也是那次残酷的部落战争,让狼首部的人发现了深藏在达达湖下的那个洞穴,也发现了那支汉人队伍在洞穴中修筑的那艘巨大的炼铁宋船。 他们完全搞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狼首部只认为那是奇袭铁鹰部的好机会,这次战役如庵古从前所讲,是狼首部的人大败而归,但铁鹰部依然不承认是他们夺走了封冥刀。 刑术听到这里,问:“这么说,封冥刀是被那支汉人的队伍给带走了,对吗?” “对。”庵古回答,“我师父是这么说的,他们怀疑此事之后,也认为这是那支汉人队伍为了他们内讧所使的手段,为了证实这一切,两个部落派出了最精锐的战士潜入忽汗城中,发现忽汗城已经与两百年前完全不一样,原先的那些渤海遗民已经变成了如怪物一样的山妖,也许是因为饮食习惯,也许是因为其他,总之,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狼首部和铁鹰部的精锐战士潜入忽汗城的时候,发现已经变成“山妖”的渤海遗民侍奉着那些汉人,在他们的指挥下重新用怪异的方式修筑着忽汗城,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封冥刀真的又回到了忽汗城。 两个部落的战士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也认为这些汉人肯定不可能是先知转世派来的,于是他们趁夜杀了汉人中的那个祭司,夺走了封冥刀。 下山之后,在铁鹰部的冰城中,铁鹰部的战士赶走了狼首部的战士,认为他们丢掉了封冥刀,再没有资格守护它,从此之后铁鹰部便一直拥有了封冥刀,还将其放在冰塔圣堂之中,永久守护。 庵古说完道:“这就是我师父所说的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刑术听完,思考了一阵,问:“那你们的铁器都是忽汗城内的那些汉人送的?” 庵古看向师父,得到了答案之后,对刑术说:“对,是那些汉人所送的,那口钟原本是用来警示所用的,另外,部落冰城能有今天的模样,也全靠那个祭司。” 墨暮桥皱眉道:“我彻底糊涂了,在这件事中,耶律倍、铸铁仙、先知听起来应该不是一个人,到底是耶律倍一开始就是铸铁仙,还是铸铁仙装成了耶律倍,又使用了替身,但是没有人能活过几百年的。” 庵古迟疑了一下,面露难色,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刑术、连九棋和墨暮桥都发现了庵古的怪异,但他们都没有急于说出来,只能看着庵古,庵古扭头看向师父,说了几句话,庵古的师父坐在那,许久才使劲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庵古的师父将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藏在上方的皮帽之中,这一刻,刑术等人才看清楚庵古师父的面容——从面容上来看,庵古的师父完全就是一个汉人! 刑术看着庵古的师父,又看着庵古,突然间脑子中闪出了一个念头,忍不住问:“庵古,当年狼首部和铁鹰部潜入忽汗城夺回封冥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杀死祭司,是不是还带走了其他什么东西?” 庵古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刑术看向庵古的师父:“你问问你师父,他应该能告诉你答案。” 第十五章:渤海之子 “当年狼首部和铁鹰部的战士,不仅从忽汗城带走了封冥刀,还带走了渤海遗民首领的儿子,为了换回’渤海之子‘,传说中先知指定的侍从,汉人祭司用自己和家人、仆众将渤海之子换了回来,并发誓永久在铁鹰部之中守护着封冥刀,我就是那位祭司的后人,我的家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而你,庵古……”庵古的师父摸着庵古的脸,“你就是这一代的’渤海之子‘,先知指定的侍从,也是铁鹰部违背与渤海遗民誓言,掳回来的人质。” 庵古听完彻底傻了,这才明白,为什么就自己与铁鹰部其他人的长相身材不一样,为什么自己就被歧视,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成为了巫医师父的徒弟。 刑术他们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刑术心里清楚,自己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庵古的师父与庵古都与忽汗城内的渤海遗民有着密切的联系。 庵古的师父看着周围那些个骷髅头:“庵古,这些都是几百年前,自愿献身的渤海之子的头骨,并不是铁鹰部所抓到的山妖。” 庵古跪在那,从左至右认真地看着那些头骨,时隔多年,他是第一次用不一样的目光去看待这些他从前认为仅仅是战利品的东西,心里顿时被恐惧填满,忙问:“为什么渤海之子要自愿献身?” “渤海遗民们认为,先知一天没回来,他的灵魂就肯定存在于封冥刀之内,所以,当渤海之子年满25岁时,就必须死在封冥刀前,用自己的灵魂继续侍奉封冥刀内的先知。”庵古师父拿起最右侧的一个头骨,放在庵古的手中,“但无论是铁鹰部、狼首部亦或者渤海遗民,都错了,他们只是将自己的想象强加于其他人的身上,我研究了几十年之后,明白了,先知是根本不会再回来的,也许先知根本就不存在,这就是为何,当年我要故意放你走,让你前往四季山,让你永远离开这里的原因,我不愿意再有人成为那柄封冥刀的牺牲品。” 庵古拿着头骨坐在那,思考着,仔细回忆着,他猛然间意识到,他曾经对刑术等人说起那段回忆时,自己刻意隐瞒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件事,那个人,会不会也与眼下的事情有关联呢?忽汗城中到底还有什么?难道那柄封冥刀中就隐藏着所有的秘密吗?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庵古这样问着自己,又抬眼看着师父问:“师父,我想知道,为什么铁鹰部、狼首部和渤海遗民都发誓要追随先知?先知到底是谁?” 庵古的师父道:“先知是一切的存在,他虽然不是神,却拥有神一样的能力,他能看透人心,也能治愈一切生死,让人死而复生,还能点铁成金。” 当庵古将自己的身世和从师父那得知的关于先知的一切,转述给刑术等人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整个夜晚,庵古都是在惊恐与迷茫之中度过的,等到清晨,刑术睁开眼之后,他才迫不及待地上前,告诉了他所有的一切。 刑术三人听完之后,墨暮桥却是冷笑道:“如果你依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自己是个会去为一柄刀陪葬的渤海之子,你恐怕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们这些吧?” 庵古并不否认:“对,我不想为了一柄刀而死,应该说,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这里,没有去看过外面的世界,恐怕我会接受命运,但现在,我不会任由命运摆布!” 刑术只是看着庵古,并未发表意见。 连九棋明白刑术的意思,趁机道:“庵古,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庵古皱眉:“刀,我和师父可以帮你们带走,但是,你们必须和我一起找到忽汗城,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奇怪了。”刑术看着庵古问,“如果换做他人,知道自己会死,肯定会逃之夭夭,但是你却想要回到忽汗城?这不是找死吗?” 庵古道:“我只是想搞清楚所有的事情,再者,我也想知道我父母到底是谁,这些理由还不够吗?” 墨暮桥与连九棋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刑术道:“庵古,我无法这么快答应你,我首先要拿到封冥刀,在没有拿到封冥刀,救出我那些同伴之前,我不会接受你任何条件。” 庵古起身道:“除非你们接受我的条件,否则我不会告诉你们拿走封冥刀的办法!” 刑术也起身:“好吧,反正死的也不是我们,是你自己,你要清楚,不管是铁鹰部的人找回了解毒的办法,亦或者是失败了,你迟早都是死路一条,另外,我始终不相信,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到这里来,仅仅只是为了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 庵古迟疑了一会儿道:“我有难言之隐,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们的,我希望你们能帮我,算我求你们。” 连九棋示意刑术坐下,然后道:“庵古,我们三个有点事情商量,你能回避一下吗?” 庵古点头,走到了冰屋的角落,但连九棋依然看着他:“回避,就是指,你能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庵古无奈地爬进了地道之中,但他鸡贼地蹲在了地道口下面,竖起耳朵听着,听了一会儿没动静,一抬头发现墨暮桥正站在地道一侧冷冷地看着他,庵古有些尴尬,立即钻进地道,然后看着墨暮桥将那块铁板重新盖在了地道之上。 墨暮桥重新回到连九棋和刑术跟前的时候,摇头叹气道:“渤海之子?这里的事情远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连九棋拿出芦笛的那本日记:“刚才我大致翻阅了下这本日记,在开头看到芦笛所写的,她得到这本日记的经过,你们猜猜,她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刑术和墨暮桥摇头,连九棋翻开日记本,指着上面道:“我俄文虽然不是太好,但也能看明白,芦笛得到这本日记的地点,是在中国的陕西省西安市,是从一个姓童的手中买来的,你们猜猜这个姓童的,在芦笛的日记中所记载的全名叫什么?” 刑术和墨暮桥继续摇头,连九棋冷笑道:“叫童长城,当然,这是芦笛在记录中用音译的方式写出来的。” “童长城?我知道,铜长城伍自安!”刑术立即将日记拿过去,“九子之一的铜长城伍自安!?怎么会这样?” 墨暮桥凑近刑术一旁,仔细看着:“如果记录是真的,我想,唐倩柔肯定是被库斯科公司的幕后老板算计了,现在来看,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除开唐思蓉、唐倩柔、万清泉之外,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幕后大老板。” 刑术看着日记本道:“按照芦笛的回忆,阿乐是幕后大老板的人,芦笛也是因为幕后大老板的安排,才参与了这次行动,按照芦笛的记录,她是从朋友处那里得知了这本’密码日记‘在中国西安的某个人手中,她打听之后,发现在伍自安手中,于是前往西安购买,并没有花太多的功夫,就将这本日记以自己觉得还算合理的价格买到了手,进而开始研究。” 连九棋接着分析道:“这其中就存在一个空白时间,那就是墨暮桥当年在车臣找到的那本日记的主人,在圣彼得堡没有复制完全密码日记之后,日记怎么会辗转到了伍自安的手中?可以确定的是,伍自安肯定是库斯科公司的人,否则的话,他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参与幕后老板所布下的这个局。” 墨暮桥也道:“那么伍自安死没死呢?也许没死,可能还活着,但从伍自安完全没有掩饰身份来出售这本日记,能够看出,他没有顾忌,所以,他不应该是幕后老板,伍自安当年是怎么死的?” 刑术道:“据我所知,是病死的,是癌症,拖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与马归远不一样,马归远抗拒西医,他虽然接受,还做了化疗什么的,最终还是没有扛过去。” 连九棋道:“我回来之后找人调查过,他和马归远应该是的确死了,能查到所有的相关资料,我也找人打听过,是真的,而伍自安死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在芦笛购买了这本日记之后。” 墨暮桥皱眉:“那这种可能性就有两种了,也许伍自安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不在乎是否暴露身份,第二种可能就是,伍自安也许没有参与库斯科公司的事情,但是他与幕后大老板私交甚好,所以无法拒绝,伍自安在九子中,与谁的关系最好?” 连九棋回忆道:“伍自安这个人性格很开朗的,情商比较高,不得罪人,也不会与人走得太近,属于那类能帮你则帮,自己一定会尽力,但却有着自己的原则的人,所以,说不上他与谁的关系更好。” 墨暮桥摇头:“那这条线索等于是断了,反正他不可能是幕后老板。” 刑术没说话,继续一页页吃力地看着日记,精通俄文的墨暮桥拿过日记,一页页地翻阅着,给两人讲述着日记原主人,也就是那个苏联飞行员格罗莫夫所记录下的忽汗城诡事…… 格罗莫夫为什么会驾驶飞机到达阿尔泰山脉?这件事要从中国一个姓盛的军阀说起——1928年,中国西部原清末时期的道台,后来被称为西部王的杨增新遇刺身亡,他的死,直接打破了中国西部的政治格局,他的继任者金树仁难以服众,在1922年的4月12日,金树仁手下的一批将领联合了苏联军队,发动了一场军事政变,史称西部“四一二”政变。 这次政变,最大的获利者,就是当时金树仁手下的一员干将,也就是那个名叫盛世才的军人,此人在政变后被推举为了西部临时督办,直接替代金树仁成为了新一代的西部王。 盛世才当时并没有依赖国民政府,审时度势之后,投靠了苏联,他提出的六大政策中的头两条就是“反帝亲苏”,甚至还多次被斯大林接见,故此,盛世才的军队接受了大量的苏联军事援助,而格罗莫夫就是当时援助盛世才的苏联空军中的一员。 格罗莫夫在日记中记录到,他出事的那年是1937年,当时中国发生了一系列的重大变故,当时他也是运送了一批重型武器前往盛世才的军队驻地,回来之后,搭载了两名盛世才派往莫斯科的代表,加上自己的副驾驶和5名苏联士兵,一行9人起飞返回莫斯科。 飞机必须要飞越阿尔泰山脉,而阿尔泰山脉原本就是出了名的气流不稳的地区,所有的飞行员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无比小心,格罗莫夫自然也是一样,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却在阿尔泰山脉上空遭遇了一股从未遇到过的乱流,直接导致了他的飞机坠毁在了山中。 墨暮桥看着日记本道:“从格罗莫夫的描述来看,他的飞机应该是遭遇到了雪暴,原本他早就发现了雪暴,已经采取了措施避开,但因为雪暴云层速度太快的原因,他在绕行云层边缘的时候,飞机还是被闪电击中,直接落进了山中……” 当那架飞机被闪电击中的刹那,莫格罗夫立即明白,这架飞机肯定完蛋了,因为飞机完全失去了控制,可悲哀的是,因为温度急速降低的关系,他们连机舱门都打不开,最终还是使用了枪支才打开了机舱门,但是试图跳下去的士兵被闪电击中,连带着周围的人一起跌落了下去。 即便是这样,副驾驶和剩下的几名苏联士兵还是抓起降落伞跳了下去,其中有两人在跳出去不久之后,瞬间就被雪暴中的龙卷风直接撕裂,变成碎片,看得还在飞机中的格罗莫夫与那两名中国派遣军官瞠目结舌。 “怎么办?”其中一个中官终于问道,格罗莫夫和另外一人则死死地抓住固定索,因为此时飞机已经因为气流的关系,开始在云层中不断旋转,可并没有下降,却是在旋转着不断上升。 “不能跳!”格罗莫夫大喊道,“我们要是跳下去,肯定会像他们一样……” 格罗莫夫话还没有说完,飞机就被什么东西沉重地撞了一下,撞击让三人摔倒在地,等他们爬起来的时候,那个撞击飞机的东西被风卷着吹进了机舱之中——那是一个苏联士兵的半截身体。 两名中官看着那名士兵那半截已经被冻成冰块的尸体,完全同意了格罗莫夫的话,然后按照格罗莫夫的经验,将飞机上能找到可以减轻撞击和冲击的物件,都堵在了驾驶舱前方,紧接着三人将自己固定在机舱内,等待着命运最终的审判。 飞机在气流之中不断旋转,不断上升,又突然下降,三个人紧绷的精神终于要崩溃,突然间飞机被一股力量直接抛了出去,抛出去的同时,三人清楚地看到在天边云层之外的那个火红的太阳,但一刹那的功夫,飞机又猛地朝着下面栽去,机头朝下,直接冲进了下方的山谷之中。 巨大的撞击力从机头传来的时候,格罗莫夫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格罗莫夫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他是被冻醒的,寒风就像是一只手一样,狠狠地朝着他脸上抽着耳光。 格罗莫夫发现自己压在一堆较软的皮袄和貂皮之上,这些都是盛世才带给莫斯科的礼物,也是这些礼物救了他一命,让他在这种浩劫中仅仅只是脱臼了一只手臂。 但那两名军官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一个脖子直接被折断,另外一个腿断了,虽然还有一口气,但已经奄奄一息,虽然格罗莫夫不断地安慰他,自己会救他出去,但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让自己活着走出机舱已经不错了——飞机直接撞进了一个冰瀑之中,从冰瀑到山下面距离有多高,格罗莫夫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要是掉下去,肯定会在空中挣扎至少十来秒。 而要爬到山顶,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上端的雪雾云层阻挡了他的视线,让他根本看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距离山顶还有多远,更何况这里的温度极低,虽然有厚实的衣服保暖,但在没有食物提供热量的情况下,单靠保温也撑不过一两天。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等下就会回来。”离开前,格罗莫夫帮那个还剩半条命的军官做了一个简易的腿部夹板,让他躺在那里吃着那硬得都要把牙咬掉的面包。 格罗莫夫从碎掉的机头艰难地爬出,原本他打算从那里钻出飞机,然后尝试着爬上山崖,可是当他爬出已经撞得稀烂的机头时,却发现冰瀑之中,竟然还存在一个山洞,这就是为何大半个飞机能插进冰瀑之中,却没有掉落下去的主要原因。 格罗莫夫立即爬进山洞,发现洞内的温度至少达到了二十度左右,更神奇的是,他还发现了一条不冻河。 看到不冻河的格罗莫夫立即奔了过去,趴在河边用手试着水温,也尝试着喝了一小口,确定这不是幻觉之后,立即装满了随身的水壶,把水带给那个奄奄一息的中官。 当中官喝到水,并且听说在海拔几千米的雪山半山腰的山洞中竟然还存在一条不冻河时,他觉得这简直就是神迹,格罗莫夫也猜测,如果自己顺着这条河走下去,说不定会发现更多惊奇的事物。 于是,格罗莫夫想尽办法利用飞机上剩下可用的物件,做了一个拖板之后,拖拽着那名中官进入了那个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他们的洞穴当中。 第十六章:归来 “后面还有很多记录,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看不完的。”墨暮桥说着,合上了日记本,“眼下我们首先是得拿走封冥刀,回到乌拉尔汗部落,将马菲他们带走,再者,我担心唐倩柔他们会先我们一步找到忽汗城。” 刑术看着墨暮桥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要答应庵古的条件,带他去忽汗城?” 墨暮桥道:“如果我们不答应,我们就拿不走封冥刀。” 连九棋点头道:“暮桥说的对,答应庵古是没办法的办法,再说了,刑术,你难道不想找到奇门,搞清楚铸铁仙、耶律倍以及先知这一系列的谜团吗?” 刑术摇头:“说实话,我不想。” 连九棋问:“为什么?” 刑术沉声道:“每个人只有一条命,就这么简单,从那双千年乌香筷开始现世以来,我已经看到了太多的悲剧,我是不想再看到,也不想再经历了。” 连九棋和墨暮桥不语,他们都清楚,刑术这并不是逃避,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害怕,至少心里还存在害怕的人,就没有被好奇和贪欲完全占领。 “既然说定了,我就去叫庵古。”刑术起身来,起来的那一刻,头有些晕,险些摔倒,连九棋赶紧一把扶住他。 连九棋问:“没事吧?是不是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 “没事。”刑术微微摇头,上前去拽铁板上的铁链,连九棋和墨暮桥赶紧上去帮忙,将铁板拉开之后,告诉庵古他们的决定,并让庵古立即带他们将封冥刀从圣堂之中取出来。 庵古的师父穿着大氅,领着庵古、刑术、连九棋和墨暮桥四人从冰屋之中走出来,朝着远处的圣堂慢慢走去。 庵古的师父走得很慢,步伐很奇怪,快走一步,又慢走两步,又驻足停住,略微后退一步,同时,他们还听着庵古的师父吟唱着奇怪的歌,虽然他们听不懂,却从歌声中听出了荒凉与悲伤。 远远跟在师父身后的庵古,低声解释道:“这是部落为英雄送行的歌,歌词大概意思是——我们迎着寒风,踩着冰雪大地,吟唱着这首歌,就为了送行我们的勇士,他即将带着族人的期望前往死亡的边界,在那里没有寒风,也没有冰雪,只有高温和炙热的火焰,他会在那里与恶魔厮杀,夺回正义,带回希望,走吧,走吧,我们欢送他,跑吧,跑吧,我们给予他无尽的力量。” 庵古师父的歌声在冰城之中回荡,不久之后,周围的冰屋门一扇扇打开,那些个藏起来的老弱妇孺们都慢慢走了出来,也低声合唱着那首歌谣,并慢慢地朝着圣堂围拢。 刑术等人站在圣堂正对面的那条宽大的,用冰砖堆砌的道路之上,看着庵古的师父慢慢走向圣堂,在他一只脚踩在圣堂的台阶之上时,部落中的其他人交叉双手放在肩头跪了下去,同时,也停止了吟唱。 庵古抬手示意刑术等人不要再上前,自己也跟着跪了下去,但当他跪下去的那一刻,庵古的师父却转身来看着他,微微摇头。 庵古只得起身来,看着地面低声道:“我都忘记了,我现在是庵古,是俗化者,已经不是部落的人了。” 庵古的师父转身脱下大氅,在大氅落地的瞬间他朝着封冥刀跪了下去,脑袋贴在冰凉的台阶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然后他起身来,接过另外一个老人递给他的那根黑色的拐杖,将拐杖伸进圣堂顶端的铁钟之内,然后用力敲响。 铁钟的声音在冰城内回荡的时候,庵古的师父开始大声说着什么,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高喊着。 刑术慢慢上前,站在庵古的身边问:“你师父这样敲钟,不会出事吗?那口钟随时好像都会掉下来。” 庵古摇头:“不知道,但他敢那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就别担心太多了。” 刑术又问:“你师父把封冥刀交给我们,其他人会同意吗?” 庵古看了一眼刑术,低声回道:“这是个原始部落,一切都由首领说了算,首领之下是巫医,祭司,也就是我师父,在我师父之下是铁鹰部的鹰头,鹰头之下是其他战士,战士之下才是部落中的普通人,分化很严格的,现在首领出了事,部落就是我师父一个人说了算。” 刑术听完,忽然说:“既然你师父知道金雕部落和乌拉尔汗部落在几百年前是一家,不如叫他带着剩下的人回到达达湖边。” 庵古猛地转头看着刑术:“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庵古说到这的时候,庵古的师父开始用拐杖连续敲着那口铁钟,铁钟发出的响声连带着自身的震动让整个圣堂似乎都要崩塌了一样。 刑术、连九棋和墨暮桥并排站着,看着圣堂冰塔顶端那些不断落下的冰块和积雪,很是担忧,同时也因为部落中人那些大声的喊叫心烦意乱,强忍着没有用手指去塞住耳朵。 终于,庵古的师父停止了敲钟,从腰间的口袋之中摸出了一个小铁锤,他拿着铁锤敲击着封冥刀的刀架,将刀架和封冥刀那一层冰给全部敲碎,然后抬起双手抓住了封冥刀的刀柄。 抓住刀柄的那一刻,刑术、连九棋和墨暮桥都屏住了呼吸,抬眼看着圣堂之上,就好像是那口钟即将会掉落下来扣住庵古的师父一样,但是当庵古的师父将封冥刀从刀架上拿起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口钟依然悬挂在圣堂冰塔的上端。 墨暮桥皱眉摇头:“怎么可能?难道我们被耍了?” 连九棋道:“不可能,他先前肯定做了什么,我们没有看到。” 庵古的师父转身,朝着庵古说了一句话,庵古立即转身道:“师父叫你们上前。” 刑术三人上前,庵古师父将刀双手递给刑术,刑术也双手接过,随后庵古师父又说了一句话,说完之后,转身拿起拐杖朝着冰屋走去,部落里的其他人等庵古的师父走进冰屋之后,也转身走进各自的屋内。 不到五分钟,整个金雕部落的冰城之内又只剩下了刑术他们四人,先前的呐喊声和钟声彻底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恐怖的风声。 刑术就那样捧着封冥刀站着,低头看着,感觉着,但始终不觉得这柄刀有什么独特,在他跟前的庵古也同样呆呆地看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不断摇头,因为他也在猜测这柄刀里边是不是真的住着什么先知的灵魂。 连九棋和墨暮桥则走进圣堂冰塔之中,去看那口没有掉落下来的铁钟,当两人抬头的时候,才发现那口钟已经卡在了冰塔四周的缝隙之中,死死卡住,根本掉落不下来。 “原来是这样。”连九棋苦笑道,“果然是个无解的机关。” 墨暮桥仰头看着:“通过敲击产生震动来改变冰塔的结构,导致冰塔整体变形,这样即便是铁钟会掉下来,也会卡在边缘。” 连九棋又道:“就算是知道这个机关如何解开的人,也无法拿走封冥刀,因为一旦钟声响起,整个部落中所有人都会知道有人出事了,这等于是让盗贼自己开启了警铃,设计这个机关的人真的很聪明。” 墨暮桥摇头:“但这种机关受地域和气温的影响,没有低温,没有冰塔,根本无法启用这类的机关。” 连九棋转身看着刑术:“不管怎样,封冥刀已经到手了,我们应该马上返回乌拉尔汗部落。” 刑术却道:“我们应该把金雕部落剩下的这些人也带走。” 连九棋和墨暮桥一愣,连九棋问:“刑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刑术点头:“当然知道,如果我们不带走他们,他们很可能都会死。” 庵古道:“没用的,他们不会跟你们走的,即便是你告诉他们,你们千年前是一家,那又怎样?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谁在乎以前是不是一家人,他们只记得乌拉尔汗部落是他们的仇人,他们不会去仇人的部落避难的。” 刑术将刀别在身后的背包上:“庵古,无论走不走,我都需要你将我的提议转告给你的师父,我们一起去。” 庵古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当庵古领着刑术去见了师父,转告了刑术的提议之后,庵古师父只是不断摇头道:“仇恨是无法控制的,所以,即便在此时我是这个部落的掌权者,但在这个问题上,其他人都不会服从我,因为我可以控制他们的身体,但无法控制他们内心中对乌拉尔汗部落的仇恨,那种仇恨就如同千年坚冰一样。” 庵古翻译完师父的话之后,刑术立即道:“你应该清楚,如果你们再留在这里,会面临什么吧?那些渤海遗民也许就埋伏在你们要去狩猎的地方,也许还会埋伏在不冻泉附近,没有水,没有食物,就算是他们不进攻,不用那种毒药,你们这么多人,也撑不过半个月。” 庵古师父的回答让刑术绝望:“铁鹰部的战士也许都已经死了,这里的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并不是为了信仰和信念活着,更不是为了你拿走的那柄封冥刀,而是为了他们的家人,所以,当他们的家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你认为,他们还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吗?” 刑术很是激动:“我看到还有很多孩子,成人可以自己做主,孩子可以吗?” 庵古师父的情绪却是很平稳:“当你向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你就将我变成了一个罪人,因为我如果接受你的提议,那么就等于是让他们抛弃家人离开,最主要的是,他们不会那样做,而我如果不接受你的提议,我就等于是变相地杀害了这个部落中剩下的所有人,将金雕部落的希望之火彻底扑灭……所以,我愿意成为这个罪人,你们走吧。” 庵古师父那句“我愿意成为罪人”的话,让庵古的眼泪滴落了下来,他向师父磕了头,转身走到冰屋门口,拿起自己的背包,头也不回地说:“刑术,走吧。” 刑术起身,看着并未抬头的庵古师父道:“谢谢。” 就在刑术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庵古的师父却突然说了一句话,说完后,他闭上了眼睛。 刑术迟疑了下,没有开口,而是等着四人都走出冰屋之后,才问庵古:“你师父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先知可以看透人的内心。”庵古说完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两天一夜之后,他们四人终于赶回了乌拉尔汗部落,当刑术在部落营地外,拿出封冥刀的时候,前来迎接他们的首领卢尔烈震惊了,竟直接朝着刑术跪了下去。 当然,刑术很清楚的知道,他跪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那柄封冥刀。 就在卢尔烈准备上前拿刀的时候,刑术将刀收回,问:“我的同伴呢?” 卢尔烈转身对着托尔烈说了一句什么,托尔烈立即飞奔回营地之中,将郑苍穹、陈泰东和马菲叫了出来,三人出来的时候,边走还在边收拾行李,从他们匆忙的模样可以看出,没有人想到刑术会这么快返回,还真的带回了圣物封冥刀。 刑术看到马菲之后,点了点头,马菲立即搀扶着陈泰东快速走到了他们身后,此时,卢尔烈道:“你们通过了考验,现在,把圣物交给我。” 托尔烈翻译了一遍父亲的话,但刑术却还是摇头,卢尔烈眉头紧锁,大喝了一声,紧接着周围的狼首部战士立即拔出了武器,用弓箭对准了刑术等人。 刑术看着托尔烈道:“你父亲说过,他会借给我们狼牧,他不会想食言吧?” 托尔烈只得对父亲转述了刑术的话,卢尔烈微微摇头:“我不会食言的,我会让迪烈和古烈带他们去狼牧的栖息地。” 托尔烈一愣:“父亲,但是只有您才能驾驭狼牧。” “不,你可以。”卢尔烈沉声道,目光依然落在刑术手中的封冥刀之上,“剩下的那头狼牧就是你放走的那只。” “魂烙?”托尔烈吃惊地问,“你说的是魂烙!?” 卢尔烈根本不看自己的儿子,目光紧锁在封冥刀之上:“是的,魂烙,那是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一只狼牧。” 托尔烈大吼道:“魂烙根本就不受控制,你骗了他们,你这个骗子!你也骗了我,是你亲口告诉过我,部落豢养了其他的狼牧,你没有说过那是魂烙!” 终于,卢尔烈扭头看着托尔烈:“你也骗了我,你说过,你不会离开你的属地,你也说过,你永远不会回到这里来,你是我的耻辱,你的归来,让我在部落的权威受到了威胁!” “好,我明白了。”托尔烈点头道,走向刑术,“刑术,把封冥刀给他,我带你们去找狼牧,快给他,再不给他,他会让狼首部的战士把我们都杀掉的,相信我,他能做出来。” 刑术环视着周围那些随时都准备冲上来将他们砍得粉碎的狼首部战士,终于将封冥刀扔给了卢尔烈。 卢尔烈拿到刀的瞬间,直接跪了下去,用双唇亲吻着封冥刀的刀鞘,然后高高举起,大吼道:“先知永存!” 卢尔烈喊完之后,其他乌拉尔汗部落的人都跪了下来,齐声喊道:“先知永存!” 不明所以的托尔烈满脸疑惑:“什么先知永存?” 刑术翻身上马:“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我再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吧。” 八个人在卢尔烈和众狼首部战士的呐喊声中骑马奔向远方,但不管他们跑了多远,刑术的耳边似乎都一直回荡着卢尔烈的那近乎于疯狂的呐喊声,这呐喊声和庵古师父的歌声如同是咒语一样环绕着他的身体。 傍晚时分,八人终于来到了达达湖畔,因为疲惫和高度的紧张,八人下马之后都直接躺在了草原之上,大口喘着气,发着呆,没有一个人说话。 “真不敢相信,我们能活着离开。”马菲终于坐下来说,说完,也不顾其他人在场,直接就抱住了身旁的刑术。 刑术愣了下,随后笑了,也张开双臂抱住了马菲:“我说过,我会把你们都带出来的。” 马菲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死死地抱住刑术。 也就是这一刻,刑术感觉到了从来未有的温暖,他突然很想带着马菲立即回到中国,回到他那个小小的当铺中,每日鉴定着那些大部分不靠谱的古董,在偶然一次的意外中获得一件宝贝,然后两人高兴得出去大吃一顿,漫步在江边,回忆着过去多次险些丧命的冒险,就这样平静地过完一生。 “喂,你们够了。”墨暮桥在旁边道,“考虑下我们其他人的感受好不好?除了你们俩之外,其他人都是单身。” 刑术试图松开马菲,但马菲就不松手,死死地抱住刑术。 刑术在马菲耳边低声道:“暂时松开吧,有空的时候你再抱,实在不行,咱们分期抱。” 马菲忍不住笑了,松开刑术,装作若无其事地重新整理着背包中的东西。 墨暮桥朝着连九棋挑了下眉毛,而郑苍穹则在连九棋身边,用最低的声音问:“九棋,你认为这个女孩儿当你的儿媳妇怎么样?” 连九棋只是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陈泰东也搭腔道:“我觉得不错,真的,刑术就缺一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女孩儿。” “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拿到封冥刀的?”马菲抬眼问,“感觉你们好像没费什么劲呀?” 刑术苦笑道:“还没费劲?好几次都差点死了……” 第十七章:金眼狼 刑术在讲述完前几天的所有经历之后,郑苍穹、陈泰东、托尔烈和马菲四人都非常震惊,他们都没有想到在封冥刀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故事,特别是乌拉尔汗部落与金雕部落这件事,对托尔烈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接受的。 托尔烈陷入疑惑当中,他一直盯着庵古,仿佛用眼神在问:“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几百年来的部落战争就是为了一个什么狗屁先知?” 刑术看着郑苍穹和陈泰东,问:“师父,师叔,你们怎么看?” 两人对视一眼,陈泰东却是道:“我和你师父商量好了,我们不会去四季山,我们要回中国,一来,这几天我们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二来,我们毕竟上了年纪,我的伤还没有恢复,去了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陈泰东说完,郑苍穹接着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对我和你陈师叔来说,其实都不重要了,我们俩现在一心只想搞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关于《九子图》,关于那次诬陷,关于一切。” 连九棋意识到了什么:“师父,你们俩是不是已经推测出幕后黑手是谁了?” 郑苍穹没说话,陈泰东却道:“差不多吧,可我们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同时,我们也不准备再采取过去的江湖手段。” 马菲诧异道:“你们打算报警?联合警方?” 郑苍穹和陈泰东都点了点头,郑苍穹道:“无奈之举,毕竟我们不想再犯错了,错一次,就够了,而且,我们也是时候永远的离开这个江湖了。” 刑术道:“也好,其实我也想让你们先回去。” “刑术,你过来,我们有事单独和你聊聊。”陈泰东起身来,与郑苍穹一起背着手走向湖畔,刑术起身跟了过去,其他人留在原地,远远地注视着三人。 郑苍穹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扔进湖中,陈泰东只是背着手站在那,也不说话,刑术安静地在那等待着。 “刑术,师父问你,我刚才扔下去的那块石头,现在叫你跳进湖中,潜水捡回来,你认为可能吗?”郑苍穹转身看着刑术,“别想太多,用直觉回答我。” 刑术点头:“可能。” “你错了,不可能。”陈泰东看着刑术道,“你用直觉去判断这件事,原本就是错误的,你师父说让你用直觉回答,这就是个陷阱,因为你不知道那块石头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这个湖底有什么危险,更不知道他到底扔没扔。” 陈泰东说完,郑苍穹将手摊开递过去,刑术看见他手中有一块石头。 刑术摇头:“我有些糊涂了。” 郑苍穹道:“你是应该糊涂,你糊涂就对了,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刚才到底扔出去的石头,是不是我要你找的那一块,也许我扔进去的就不是石头,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刑术想了想道:“重要的不是石头,也不是湖,是你,只有从你那才能得到答案,对吗?” 郑苍穹将石头放在刑术的手中:“你拜我为师的那天,我告诉你,凡事都要多个心眼,你出师入行的那一天,我还教过你,不管是谁,不管这个人你多信任,你都不能百分之百相信他,即便是你自己,你都得不断的去审视,否则的话,一个不小心,你自己就会骗了你自己。” 陈泰东将刑术的那个天香木所制的手掌还给他:“一天是逐货师,一辈子都是,但归根结底,你要搞清楚的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叫做奇货,不仅仅是那种珍贵的宝贝,一颗石头,一根草,都有可能是,话说到此,你自己斟酌吧。” 刑术低头看着双手中的石头和天香木手掌,陷入了沉思。 远处,马菲用关切地眼神看着刑术,内心很是不安。 当晚,众人在湖畔宿营,点起篝火,聊着明天的计划,听托尔烈说起那只名叫“魂烙”的狼牧,而郑苍穹和陈泰东却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两个老人离开了营地,迎着寒风,沿着湖畔朝着远处走去。 “泰东,你认为天底下还有江湖规矩吗?”郑苍穹开口问道,目光看向黑漆漆的湖面,虽然他看不到,却能听到波浪拍打着湖岸的声音。 陈泰东驻足停下:“当初为什么要有人设立所谓的江湖规矩?那就是因为有人会不守规矩,但是即便设立了规矩,还是有人会去破坏,当你的敌人破坏了规矩,你还想用规矩来制约他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我在监狱这么多年,每天看报纸,看新闻,都会觉得自己的生命在一丝丝流逝,也感觉到自己离外面的世界越来越遥远,我们迟早都会被淘汰的,刑术他们也迟早会被下一代淘汰的,这是定律,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和普通的父母一样,尽全力为他们铺好路,让他们不要像我们一样走得太辛苦。” 郑苍穹微微点头:“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那个人,我们要将他交给警方吗?如果交出去,我们这个行当中就再也没有秘密了。” “每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每一个行业都像我们一样保守,这个世界就不会进步,试想一下,如果当年发现炼铁的人,把这个技能据为己有,死不传授给其他人,这个世界会变怎样?”陈泰东看着郑苍穹道,“如果第一个发现草药可以治病的人,不告诉其他人,这个世界又会怎样?说白了,我们死死捏着行业的秘密,说到底,也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再者,就算这些秘密曝光,那又如何?天底下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逐货师的,干这一行,要求的不是身体要有多强壮,要求的是自己的内心要无比强大,千年来,得了失心疯的逐货师数不胜数。” 郑苍穹摇头:“泰东,我和你不一样,有些事情我无法说服自己,所以,我只会与警方合作一次,只此一次,但至于以后你会怎么做,我管不着,也不想管,这次之后,我再也不会离开医院了。” 陈泰东点头:“这次回去,我们哪怕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抓住那个幕后黑手,但是,你所设下的那个局,我觉得还有很多漏洞。” 郑苍穹道:“只要是局,就必定会百密一疏,所谓围敌必阙就是这个道理,将犯下的错误,无意中造成的漏洞,变成下一个口袋,那家伙就会一头钻进去。” 陈泰东看着远方,手心中全是汗水:“但愿如此。” 郑苍穹笑了:“但愿。” 篝火边,除了刑术之外,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托尔烈,听他讲述着关于那只狼牧的往事,而刑术则一直看着篝火,不时将旁边的枯草一根根扔进去,看着枯草被火焰烧成灰烬。 庵古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早就倒头睡下,从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说。 “按照过去的传统,狼首部的战士在小时候,都会养一只母的牧羊犬,在年满10岁之后,必须要靠自己的能力在草原上找到狼窝,并从中抱走一只年幼的公狼,然后将一狗一狼悉心照顾养大,等它们成年之后,让狼与狗交配,再产下狼牧。”托尔烈喝着壶中的马奶酒,“这是古传统,但因为这个过程太难了,所以,后来改成了部落当中至少要有五只狼牧,我出生的时候,这个传统基本上废了,要求变成至少要拥有一只狼牧,这样才对得起乌拉尔汗这个名称。” 连九棋问:“要同时养大一只狗和一只狼,应该不算困难吧?狼崽在很小的时候,离开了那个环境,与人一起居住,与狗同吃同眠,问题应该不大吧?” 托尔烈摇头:“问题就出在这里,太久就会失去狼性,狼性会被压抑在心里,这样一来,这头狼要不就彻底变成了狗,要不就会在某一天突然发狂,甚至会攻击自己的主人,所以,在公狼成年之后,都会故意放出狗群与其厮杀,能活下来的,就可以成为狼牧的种子。” 托尔烈说到这,思绪又回到自己十岁那年的夏季,他被父亲卢尔烈领着,骑着一匹马来到了距离部落至少有一天路程的山下,然后卢尔烈摸了摸他的头之后,便离开了。 十岁的卢尔烈知道,自己必须要在三天之内,在山上找到一处狼窝,然后从里边挑选并抱走一只狼崽,因为他的干粮只有三天,同时还得防止母狼的袭击。 好在是,母狼在怀孕之后,都会逐渐远离狼群,找个合适的地方产下狼崽,等狼崽断奶并能够自由活动之后,再带自己的孩子们返回狼群。 所以,卢尔烈必须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件事,必须卡在狼崽断奶后和即将离开母狼窝返回狼群之间,错过了这个时间,那就只能等待明年了。 喝得微醉的托尔烈半睁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运气好极了,我根本没有费劲,就在山脚下看到了一只从狼窝中爬出来的狼崽,那只狼崽还是三眼狼,你们知道什么叫三眼狼吗?” 众人摇头,刑术终于抬眼看着托尔烈,看着托尔烈伸手指着自己的额头:“就是在狼头的这个位置,有一块白色或者金黄色的斑点,如果是白色,就是一般的三眼狼,如果是金色,那就金眼狼,金眼狼被认为是草原的狼群霸主,成年之后,一般来说,都可以靠着自己的凶狠夺得狼群头目的地位,所以很珍贵……” 托尔烈在看到那头金眼狼崽之后,高兴得疯了,上前就抱着那只狼崽飞奔下山,拍马就往部落中赶,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程序——那就是消除自己和狼崽身上的气味。 狼的嗅觉非常灵敏,特别是母狼的,一旦发现幼狼丢失,特别是金眼狼,母狼一般都会不顾一切地觅着气味去寻找,最可怕的是,母狼如果发现自己能力有限的话,将会扔下其他的幼狼,直接返回狼群,寻求支援。 所以,当托尔烈抱着金眼狼回到部落,卢尔烈发现金眼狼和他都没有消除气味的时候,立即下令让所有人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因为他很清楚,不久之后,狼群就会扑向部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抢回那头幼年的金眼狼。 整个部落的人一夜未睡,守在部落各处,虽然卢尔烈知道这样会中计,但也没有任何办法,狼群是很聪明的,如果他们不派出大量的人来守卫部落,那么狼群将会在凌晨时分对部落发起进攻,但如果他们死守一夜,狼群就会在附近休息,派出斥候观察着部落,一旦发现部落防守的人扛不住去休息,就会立即召集狼群发动袭击。 所以,当时整个乌拉尔汗部落完全陷入了被动,无论怎样,都免不了一场血腥的厮杀。 与人作战,至少还能留下些部落火种,但与狼作战,那些口食血腥的畜生一定会赶尽杀绝。 最终,卢尔烈将金眼狼抱给托尔烈,对他说:“这是你闯下的祸,你应该自己去解决,不能牵连部落其他人。” 托尔烈很清楚父亲的意思,是让他将这头金眼狼送回狼群,但是这样做,有五成的几率会送命,因为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是在百年前了。 托尔烈的母亲跪地恳求卢尔烈不要让儿子去,哪怕让她去也行,但卢尔烈却冷漠地说:“是他抱走的金眼狼,是他没有消除气味,所以,应该让他去弥补自己的错误,他在山脚下留下了他的气味,狼群发现并不是他送回的金眼狼,还是会采取行动的……即便是,他被狼群咬死,也就死他一个人。” 死一人,活数百,没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交易了。 当托尔烈抱着金眼狼从大帐之中走出的时候,看到狼首部的战士们全副武装地跪在地上,恳求卢尔烈收回命令,但卢尔烈只是安坐在大帐之中,根本没有走出来再看托尔烈一眼。 托尔烈告别满眼泪花,哭得死去活来的母亲,抱着那只金眼狼,骑着自己那匹马,朝着狗群嚎叫的方向慢慢跑去——狗的鼻子很灵,能在很远的地方闻到狼群的气味,所以,狗群朝着哪个方向叫,狼群就在哪个方向。 托尔烈骑着马,跑了不过一里地,就看到了那头站在小河边的成年金眼狼,也就是狼群之首,怀中这只幼狼的父亲。 虽然托尔烈没有看到其他狼,但也知道,那些狼肯定就埋伏在周围,一旦发生状况,就会四面八方冲出来。 狼群选择在河边,一来是因为它们需要水,二来如果出现意外,要撤退的话,河水也可以掩饰它们留下来的气味。 所以,在乌拉尔汗部落有句话——宁与人杀,不与狼咬。 狼群的狡猾,让它们在草原上称霸了多年,而在这里生活的人类,仅仅只是自以为征服了草原而已。 狼族的首领就那样站在河边,凝视着下马抱着金眼狼慢慢走近的托尔烈,没有发出任何恐怖的声音,也没有挪动自己的身躯。 “我当时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托尔烈又喝了一口酒,仿佛自己的灵魂已经穿越回了十岁那年的自己体内,“我在离那头狼还有五六米的地方,把幼狼放下来了。” 说着,托尔烈放下了自己的酒壶,就好像手中的酒壶就是那只幼狼一样:“然后,我站在那一动不敢动,就那么看着,等着,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是在等那头狼将幼狼叼走呢,还是在等着它一口咬破我的喉咙,我脑子中一片空白,我后来回想起来,觉得,也许人知道自己将死的时候,就是那种感觉吧。” 马菲忙问:“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一件让我至今都觉得惊奇的事情……”托尔烈长吁一口气,“那头幼狼朝着自己的父亲跑了几步,就在快靠近父亲身前的时候,低低地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掉头跑向我,站在我跟前,仰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它,我们俩就那么对视着,一直到它的父亲转身跳过小河离开,我才意识到,我可能获救了。” “啊?”马菲疑惑道,“怎么会这样?” 托尔烈摇头:“当时我不知道,我也很疑惑,我一直站在那等,等着看,那头狼离开后,其他狼群从四面八方钻出来,跟随着他离开,可是,我没有看到,就仿佛是,那天只有它一头狼尾随我回到部落一样。” 托尔烈就那样带着金眼狼回来了,这次他没有忘记清洗身上的气味,当他与金眼狼平安返回部落之后,整个部落沸腾了,就连狼首部的狼头都首次向他下跪,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对他永远的臣服,当然,如果后来他没有成为俗化者的话。 不过在几天之后,托尔烈与狼首部的战士一起外出学习狩猎技巧时,又来到了当初他抱回那只金眼狼的山脚下,那里却是遍地狼尸,至少有五六十头成年狼死在了那里,而在山脚下那块巨大的岩石顶端,托尔烈发现了金眼狼的父亲,也就是那天并没有为难他的头狼。 “它已经死了,遍体鳞伤,身上没有一块皮毛是好的。”托尔烈将壶中剩下的酒全部喝光,“要不是我看到它额头上的那块金斑,我都认不出是它来。” 刑术问:“它被其他的狼群袭击了吗?” “不,不是。”托尔烈摇头,“我询问狼首部的狼头时,才知道,这不是两个狼群之间的战斗,而是狼群内部的厮杀,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一场政变。” 第十八章:魂烙 为什么金眼头狼会被自己的族群袭击? 原因很简单,因为它失去了权威,它没有袭击人类的部落,也没有带回自己的儿子。 当然,这些是狼首部那个狼头的推测,而托尔烈的父亲卢尔烈也说了另外一种可能——也许金眼头狼早就知道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所以,他并没有为难托尔烈,也没有带走自己的儿子,宁愿自己的儿子落在人类的手中,也不希望它被自己的同族活活咬死。 托尔烈道:“我在那块岩石后方,发现了被咬死的母狼和其他五只狼崽,母狼的咽喉被咬破了,肚子被撕开,肠子拖了满地,那五只狼崽全都身首异处,看得出,政变的狼群所做的就是斩草除根,所以,也许我父亲说得对,金眼头狼在最后的时刻,选择了将儿子交给人类来守护,不管如何,我的的确确有惊无险地拥有了一只金眼狼。” 当时的托尔烈还获知了另外一个故事,那就是关于金眼狼建立狼群的故事,这个过程十分血腥——金眼狼因为天性凶残,在成年之后都会离开狼群,不会继任自己父亲的地位,也可以说,每一头金眼狼在成年之后,都会面临一场大的政变。所以,小金眼狼在学会相关技能之后,便会开始长时间的独立生活,在这个过程中,这头金眼狼会不断地伏击其他的小型狼群,咬死狼头和忠心狼头的成年狼,强迫族群中剩下的狼对自己俯首称臣。 就这样,金眼狼会袭击一个又一个狼群,不断壮大自己的队伍,直到有一天他心满意足,它的杀戮便会停止,它会挑选一只它喜欢的母狼,过着正常的狼族生活,抚育着下一代,然后它的下一代又如此循环。 托尔烈说到这,苦笑道:“当时我不懂,后来我离开部落,开始学习外面的知识时,我才猛然发现,其实人类的历史不也这样吗?你们所说的那个契丹人不也这样吗?人和狼在某些时候,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连九棋点头道:“这么说,那只金眼狼后来成功地与牧羊犬交配,并且产下了那只叫魂烙的狼牧?” “对,很顺利,顺利得让整个部落都很吃惊,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掌控之外。”托尔烈说着又举起酒壶,往嘴里倒的时候,才发现酒壶已经彻底空了,他只得放下继续道,“在魂烙断奶的那一天,部落举行了庆祝,大家喝酒唱歌一直到天亮,谁知道天亮的时候,我们才发现金眼狼和牧羊犬,也就是魂烙的父母都被咬死了,而当时唯一有嫌疑的只有魂烙,因为魂烙满口是血,而且不让任何人靠近它和它父母的尸体。” 众人都围在那,狼首部的战士都拔出了武器,虽然面对的是一只幼小的狼牧,但魂烙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气,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狼首部的战士等待着卢尔烈的命令,只要他点头,他们就会立即杀死这只连自己父母都不放过的狼牧。 杀死自己亲生父母的狼牧,在部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因为没有先例,所以卢尔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那东西。 最终,托尔烈主动告诉父亲:“我去,它是我的狼牧,如果它咬我,我认命,如果它让我亲近,我就放它离开,它是狼牧,狼牧的最终归属不也是草原吗?” 卢尔烈没有说话,如上次一样,他没有走出自己的大帐,依然安坐在那里,看着托尔烈离开。 托尔烈走到已经快筋疲力尽的魂烙跟前,蹲了下来,尝试着将手伸向魂烙的鼻子。 就在他的手快触碰到魂烙的瞬间,魂烙张开嘴一口咬住托尔烈的手,旁人发出惊呼,有些胆小的女人都直接闭上了眼,等她们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魂烙正舔着托尔烈的手,并逐渐靠近托尔烈,蜷缩在了他的怀中。 托尔烈抱起魂烙,穿越人群上马离开了。 “我带着魂烙来到了当初抱走它爸爸的那个山脚下,将它放在了那个山洞旧狼窝里,我记得很清楚,我走的时候,魂烙似乎很清楚自己被遗弃了,站在洞口发出凄惨的叫声。”托尔烈长叹一口气,“我没有办法不那样做,因为不受控制的狼牧会给部落带来灾害,等它真正成年之后,说不定会咬死部落的人,到时候就麻烦了。” 连九棋点头道:“这么说,这个魂烙至今还活着?而且你父亲一直派人监视着,并且没有告诉你,对吧?” 托尔烈道:“应该是这样的,而且我估计现在监视魂烙的人,应该就是先前护送你们前往雪山脚下的迪烈和古烈两人,他们应该至今都在那个洞口等着你们,明天一大早,我们见到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刑术皱眉:“希望会有好消息。” 托尔烈微微摇头,什么话也没说,随后直接倒在了草地之上,趁着酒劲上头,闭着眼呼呼大睡了。 刑术看着连九棋,问:“我们真的需要狼牧吗?” 连九棋只是摇头,刑术变得疑惑了,他不知道托尔烈先前摇头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连九棋此时此刻面无表情的摇头,又代表着什么。 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的时候,郑苍穹和陈泰东便已经起身收拾东西,也不知道两人是因为兴奋,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明明翻来覆去一夜没睡踏实的两个老人,此刻却显得比昨天还要精神。 “你们朝着东北的方向一直走,不要偏离方向,以正常速度前进一天,能看到一处泉眼。”托尔烈指着东北的方向给两人讲道,“找到泉眼之后,你们顺着泉眼下面的那条小河一直往下游走,就能找到一个小镇,那个信使就住在那个小镇里,你们找到他之后,他会告诉你们怎么走。” 郑苍穹朝着托尔烈伸出手去:“谢谢。” 托尔烈分别握了握郑苍穹和陈泰东的手:“举手之劳。” 郑苍穹又转向连九棋和刑术:“多余的话,我就不想说了,你们自己小心,还是那句话,不要太拼命了,命只有一条,拼完这次,就没下次了。” 连九棋和刑术都只是点了点头,与郑苍穹拥抱了下,郑苍穹又朝着马菲点了点头,紧接着给墨暮桥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旁边去。 “暮桥,这次拜托你了。”郑苍穹低声对墨暮桥说,“算我欠你的。” 墨暮桥苦笑道:“老头儿,你欠我的还少呀?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你这两个宝贝徒弟的,我只希望……” “我知道!”郑苍穹打断他的话,“我保证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我发过誓的,这辈子都保密,我会带到棺材里去的。” 墨暮桥笑道:“现在哪儿还有棺材呀,带到骨灰盒里边去吧,老头儿,路上注意安全。” 陈泰东与连九棋、刑术拥抱之后,对着马菲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马菲心里也很清楚,陈泰东朝着她点头的意思是什么,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期待。 郑苍穹和陈泰东远去之后,剩下的人才在托尔烈的带领下,朝着湖畔边前进,可庵古还是不说话,双眼呆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缰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金雕部落剩下的那些人担忧。 再次回到那个洞口时,他们见到了依然守在那里没有离开的迪烈和古烈,两人看到刑术他们从这一头出现,显得很吃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托尔烈将所有的事情讲给两人之后,两人立即对刑术、连九棋几人行礼,表示对他们无比敬佩,托尔烈则问:“还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带我们去找魂烙。” 迪烈和古烈一愣,对视一眼,迪烈道:“看样子,首领已经告诉过你关于魂烙的事情了,但是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为好。” “为什么?”托尔烈不理解,“魂烙现在在什么地方?” 古烈转身指着湖面东侧:“那边有一片洼地,从洼地开始,一直延伸到后面那一片山坡,就是魂烙的领地,现在它是此地狼群的头狼,就连游荡在戈壁边缘的熊都不敢靠近它的领地。” 托尔烈听完却是笑了,攥紧拳头道:“我就知道它还活着。” 迪烈立即道:“托尔烈大哥,你难道打算去找魂烙?” “当然。”托尔烈点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刑术等人,“我父亲说过,只要他们找回了圣物,就借给他们狼牧的,他撒了谎,但我得替他履行诺言。” 迪烈和古烈很尴尬,因为他们是这一代人当中负责盯着魂烙的人,所以一开始卢尔烈说借狼牧的时候,他们就很清楚首领是在撒谎。 迪烈道:“魂烙现在已经是一头凶残的野狼了,它是不可能跟着你走的。” 托尔烈却是问:“那我父亲为什么会让你们一直盯着魂烙?为什么?” “为了部落的安全。”古烈回答,随后看着远处,“从你放走魂烙开始,部落就一直派人盯着,我们发现魂烙逐年长大之后,它的领地一直在迁移,变换,而且距离部落越来越近,首领担心魂烙是舍不得你,更担心,这只不受控制的狼牧会袭击部落,所以,一直盯着,也下令,如果发现魂烙对部落有危险,就杀了它。” 托尔烈笑道:“就凭你们两个,能对付狼牧?” 迪烈和古烈再次对视了一眼,迪烈点了点头之后,古烈转身打开了自己的背包,然后从其中直接拿出了一支带有折叠枪托的突击步枪。 看到那支枪的时候,托尔烈和刑术等人都傻眼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在乌拉尔汗部落的人手中,竟然会有现代武器! 托尔烈接过突击步枪,看了看,又递给走上前来的墨暮桥,再问:“这是我父亲让你们弄来的?” 迪烈和古烈点了点头,墨暮桥在一旁道:“这枪有些年头了,乌拉尔汗部落的人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呀,竟然还有自动武器。” 托尔烈问:“你们会用吗?” 两人一起点了点头,古烈道:“我们没事的时候,就会跑很远去练枪,有时候也会用枪猎狼,算是一种练习。” 托尔烈叹了口气:“你们认识了外族人?” 迪烈道:“只认识一个。” 托尔烈忽然想起来什么:“那个信使对吧?” 两人再次点头,托尔烈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用以前的那些老物件换的,还有子弹,还有多少?把枪和子弹都借给我们,我们要进四季山,恐怕用得上,还有,跟我再详细说说魂烙的情况。” 迪烈和古烈迟疑了许久,古烈终于道:“有件事,首领肯定没告诉你,那是你走之后发生的,部落的人都知道,唯独你不知道。” 托尔烈很奇怪:“什么事?” 迪烈道:“当年咬死魂烙父母的,并不是魂烙,而是部落里的其他牧羊犬。” 托尔烈一愣:“你们怎么知道的!?” “是负责养狗的狗爷说的。”古烈接着道,“你走之后大概有一年,狗爷得了病,临死前,告诉了首领这个秘密,当年是他亲眼看到那群牧羊犬咬住了魂烙当威胁,这才让魂烙的父母在没有反抗的前提下被它们咬死,原本牧羊犬也想咬死幼年的魂烙,却被狗爷救下来了,他当年没说,是因为他知道首领的脾气,一旦首领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下令杀光所有的狗,部落可以没有狼牧,但不能没有狗,况且,狗爷也认为狼牧迟早会失去控制,毕竟部落已经早就失去了完全控制狼牧的办法。” 托尔烈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愣在当场,许久才道:“怎么会这样,那群牧羊犬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迪烈道:“因为你带回来的那只金眼狼在部落中受到最好的待遇,吃的住的都比其他牧羊犬要好,要知道牧羊犬的天敌就是狼,狗怎么会让狼在自己眼皮子下面活的那么自在,还拥有了部落里最好的一只母牧羊犬。” 托尔烈不语,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俗话说人心丑恶,动物才是最淳朴的,但实际上,动物也一样存在着七情六欲,它们也会为了自己的做尽恶事。 “这支枪保养得不错,使用上没有任何问题。”墨暮桥已经将枪背好,“时间不等人,如果要去找那个狼牧魂烙,那就抓紧点时间,你有没有把握在今天之内搞定?” 托尔烈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让迪烈和古烈两人领路前往魂烙的狼群属地。 与此同时,远在四季山中的唐倩柔等人陷入了绝望当中,自从他们离开那个洞穴以来,就一直在山中绕圈,绕来绕去都没有找到庵古所说的那个“世外桃源”,所到之处除了冰就是雪,最终他们只得返回通道洞穴之中。 唐倩柔坐在火堆前,一脸的怒气,唐思蓉闭目养神,不时自言自语地说上两句,她的这个习惯让原本心里就很窝火的唐倩柔变得更为愤怒。 唐倩柔吼道:“你能不能闭嘴,让我安静一会儿!?” 唐思蓉连眼睛都不睁:“这是我思考的习惯,你应该知道。” 唐倩柔恨恨道:“但是这里不止你一个人思考,你也应该为其他人着想,你明白了吗?老太婆!” 唐思蓉只是笑了笑,还是不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另外一边,面朝墙继续低声自言自语。 古拉尔、维克多和海森坐在洞穴拐角的位置,看着那对怪异的母女,特别是唐思蓉,都觉得太诡异了,那个老太婆不仅杀人不眨眼,而且行为举止还十分怪异。 站在洞口警戒的阿乐转身看着唐倩柔,走过去,递给她一块巧克力:“吃块巧克力吧,能让你心情愉快点。” 唐倩柔怒视着阿乐,终于还是将巧克力接了过来,狠狠地咬下一半:“没有庵古,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进入四季山!” 阿乐看着唐倩柔问:“要不,我们掉头回去吧,现在我们的干粮和饮水还够我们回到草原上。” “你想死?”唐倩柔抬眼冷冷地看着阿乐,“我不会放弃的!这次我一定会找到奇门!” 阿乐瞟了一眼远处看着这边的古拉尔等人,低声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搞清楚状况,即便是我站在你这边,你妈也维护你,我们三个也不是那些佣兵的对手,我的耐心耗光了没关系,他们的耐心有限,如果再找不到进山的路,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扔下我们返回,最坏的结果呢,就是我们被干掉,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吗?” 唐倩柔准备看向古拉尔他们的时候,阿乐立即道:“别看他们,越看越容易出事儿,看着我。” 唐倩柔只得抬眼看着阿乐,阿乐笑了笑道:“你应该多笑,轻松些,连你都不轻松,你花钱雇来的这些人更不轻松,一旦他们不轻松,就会导致反叛,所以,你应该好好考虑下我的建议。” 唐倩柔憋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脸上也有了些许的笑容,她看着阿乐,一字字道:“我认同你的建议,但我不接受,我刚才说了,我一定要找到奇门,你如果听懂了,就滚到洞口去继续守着,如果我心情好,以后还会赏你笑脸,明白了?” 阿乐笑着起身,唐倩柔直起身子,仰头看着他:“还有,你下次再想命令我做什么的时候,请仔细回想下,你是怎么杀死我爸的。” 第十九章:魂烙的族群 “之所以要叫它魂烙,就因为它那第三只眼。”前往狼群属地的路上,托尔烈给刑术和连九棋解释道,“部落的老人说,那第三只眼是狼灵的魂魄,是自然神用天火烙印上去的,所以才起名叫魂烙。” 刑术听完后,却是问:“托尔烈大哥,我们在金雕部落得知的先知,和你们部落崇拜的自然神,应该算是一个人吧?” 托尔烈摇头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庵古终于开口道:“对,是一个人,只是发音不一样,从古契丹语中来书写的话,自然神和先知的写法是完全一样的,金雕部落因为在深山中,没有任何顾忌,基本上遇不到外族人,所以在对先知的称呼上没有改变,乌拉尔汗部落就不一样,他们游荡在草原上,担心直呼先知的名字,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刑术点头,低声在那自言自语道:“先知、自然神、雪暴……” 连九棋立即问:“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刑术抬眼道:“没什么,我现在还是觉得,所有的问题都在铸铁仙那,毫无疑问,不管是耶律倍还是先知、自然神,所有已知的那些重要人物,都和他有关系,还有,在金雕部落,我们也听说了,先知有三个能力,第一是能看透人心,第二是能治愈一切生死,让人死而复生,还能点铁成金。” 马菲在旁边问:“治愈一切生死是什么意思?听着像是病句呀?” 墨暮桥道:“也许就是说能治愈一切疾病吧,庵古,是这个意思吗?” 庵古道:“差不多吧,我师父说过,当年山骑遇到先知的时候,他们有很多人都生病了受伤了,而先知只是用手触碰他们的身体,就让他们痊愈了。” 马菲感叹道:“这个先知几乎就是神了……” 刑术听到马菲这么说,突然间停了下来,众人都看着他,刑术道:“你们倒着往回想,奇门是什么?” 所有人都摇头,刑术看着连九棋:“连先生,你的经验丰富,你跟着库斯科公司这么多年,你觉得,奇门是什么?只是个堆满金银珠宝的宝藏吗?” “不,没那么简单,奇门的称呼来自于奇货,传说里边堆满了天下的珍奇异宝。”连九棋皱眉道,“但是所谓的珍奇异宝定义又是什么?这么说吧,按照奇货的定义,魂烙就算是奇货,封冥刀也算是,广义来说,就是非常罕见自身又带着传说故事,还具备一定特殊功效的东西。” 说完,连九棋从自己的皮带中摸出一块玉片:“你们觉得这个玉片有什么奇特的吗?” 马菲拿起来,仔细端详着,然后递给墨暮桥,墨暮桥看了一眼,笑了笑又给了庵古,庵古摇着头递给托尔烈,最终才来到刑术的手中。 刑术看着那片根本就不起眼的玉片,摇头道:“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玉片,看起来像是从其他玉器上掉落下来的,原本断裂的边缘因为时间的关系,被磨得圆润了,所以无法从端口判断是从什么物件上掉落下来的。” 连九棋问:“质地呢?” 刑术又仔细看了看:“看不出来,只知道是硬玉,但这样的东西,在古玩市场上一抓一大把。” “对,这东西很普通,不值钱,但是对我来说,它就是奇货。”连九棋笑了,指着刑术手中的玉片道,“这是我和我妻子第一次去市场,她用一张当时很珍贵的工业券换来的,对,她被人骗了,她以为那是好东西,她以为给我之后,我会很高兴。” 刑术看着手中的玉片,明白了连九棋话中的意思。 连九棋拿回那玉片:“在计划经济时代,工业券代表着什么,也许你们不是太清楚,我只能说很珍贵,用一张工业券可以换一吨这样什么都不是的玉片,但是她之所以会上当,是因为她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她想尽力迎合我,让我高兴,并且拉近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就像你不懂香水,花了几十块钱买了一瓶香奈儿的假香水,送给自己的女朋友一样,你只是为了让她高兴,仅此而已。” 说到这,连九棋有意看了一眼马菲。 “所以,我没责怪她,只是对她说,以后不要去地摊上买这些东西,一张工业券虽然珍贵,但对两个要厮守一生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这片玉片本身也没有什么价值,但这里边包含着她对我的情意。”连九棋将玉片捏在手中,“所以,这玉片就是奇货,刑术,你明白了吗?这就是师父以前常对咱们说的,世界上只有相对的绝对,而没有绝对的绝对,没有绝对的奇货,只有相对的奇货。” 刑术点头道:“连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连九棋笑了,拍了拍刑术的肩膀,正在此时,远处的迪烈奔了过来,对托尔烈道:“大哥,前面就是狼饮了。” 托尔烈立即带着众人朝着古烈所在的小山坡奔去,然后一字排开,趴在小山坡之上,看着山洼下面的那处不断往外冒水的泉眼。 所谓的狼饮,就是狼群喝水的地方,一般来说,这种地方都在狼群的栖息地附近,不会太远,而且通常都是流水,亦或者较大的湖泊,这样会让狼群觉得安全,只有脱离狼群的独狼才会选择在水洼这种地方饮水。 古烈趴在地上看着泉眼:“每天狼群会来三次,时间差不多和我们吃饭的时间一样,不过只有在正午时分,狼群才会带幼狼前来,魂烙的狼群很奇怪,他们的母狼是不会带着幼狼远离狼群的。” 托尔烈算了下,问:“这么多年过去了,魂烙应该有很多孩子了吧?” 迪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是的,很多,至于有多少,你等下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正午,太阳爬到众人头顶的时候,五头通体漆黑的狼出现在对面的山坡上,此时托尔烈用手指在嘴里含了含,抬起手指头辨别了下风向,然后碰了碰刑术,低声道:“让你右边的人退下山坡,往右边移动十米,再上山坡。” 托尔烈这样做,是为了始终让众人保持在狼的下风头,这样一来就能避免狼闻到他们的气味,当然,他们也得顺着风向不断地挪动位置,毕竟狼也会努力想办法将自己保持在下风头,不过好在是,一旦狼群进入洼地之后,情况就会有所改善。 五只黑狼在洼地周围巡视了一圈之后,其中一头飞快朝着后方跑去,很快,黑狼再次出现,在黑狼的身后浩浩荡荡小跑来了至少五六十只模样各异的狼,当那些狼群靠近洼地边缘的时候,托尔烈直接傻眼了,因为那些狼大部分都是金眼狼,身材大小比普通狼要至少大一倍。 “这些……”托尔烈将身体缩回山坡下,大口喘着气,“这些都是狼牧?魂烙的狼群根本不是什么狼群,而是一群狼牧,怎么会这样?” 脸色惨白的迪烈也滑下来,低声道:“这就是为什么,首领让我们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要盯着魂烙的原因,等下你还会看到让你更惊讶的一幕。” 托尔烈再次爬上去,这次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身材硕大的牧羊犬,这群牧羊犬足足有二十来只,看起来都上了年纪,在其他狼牧的保护下慢慢进入了洼地中,趴在泉眼边喝着水。 托尔烈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此时,一头身材可以说是巨大的白狼出现在洼地对面的山坡顶端,在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两头身材较小的,但模样和他差不多的白狼。 三头白狼站在那,用警惕地眼神扫视着周围。 “魂烙!”托尔烈差点站起来,被身旁两侧的迪烈和古烈一把抓住,按了下去。 刑术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头白狼,觉得站在草原山坡下,头顶蓝天白云,迎着正午日光的魂烙简直就是一幅画——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漂亮威风的生物? 托尔烈终于知道这些年来魂烙都做了什么,它不仅收拢了其他狼群,竟然也想办法弄回来了大量的牧羊犬,让狼群与牧羊犬交配,产下更多的狼牧,变成草原上独一无二的狼牧族群。 魂烙为什么会这么做?是因为当年它父母是被牧羊犬咬死的吗?从先前那些狼群保护母牧羊犬饮水,可以判断出,魂烙心中肯定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以致于它下令让族群不遗余力地保护着自己的妻子和母亲,也难怪那些狼的体积和模样与一般的狼很是不同。 魂烙爬上一块岩石之后,俯视着下面的洼地泉眼,身后的那两只白狼则转身朝着草原上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刑术等人的视野当中。 刑术滑下来,问托尔烈:“现在怎么办?” 托尔烈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魂烙是不是还认识我。” 连九棋却看到迪烈和古烈两人变得紧张起来,分别朝着他们左右两侧的草原上看着,都提着手中的长刀和弓箭,仿佛是那里会出现什么东西一样。 终于,迪烈和古烈跳了起来,将其他人从山坡上往下拽,还一边压低声音说:“快走!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庵古不明所以,忙问:“我们被什么发现了?” “狼群呀!快走!”迪烈拽着庵古往回走的时候,众人一抬眼就看到,那两头原本跟着魂烙身边的白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绕到了他们身后,一左一右摆出攻击的姿态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口中发出凶狠的“呜呜”声。 “完了。”迪烈浑身一抖,下意识提起了弓箭,就在此时,身后的马菲和墨暮桥察觉到了山坡上有动静,猛地转身,看到先前他们所趴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只黑狼,那只黑狼俯视着他们的同时,在他左右两侧瞬时间又冒出了其他狼牧群。 紧接着,刑术等人的左右两侧,也被其他的狼牧围死。 墨暮桥拉动枪栓,对准了自己身后的狼牧群,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们很清楚,即便是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有自动武器,在这种形式下,全军覆没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 “这次死定了。”古烈咬牙道,“只能拼了,至少还能死得有尊严!” 迪烈点头,瞄准其中一头白狼,托尔烈却按住他的手:“不要动,都不要动,听我的,你们聚在一起,躲在我身后。” 说完,托尔烈让众人背靠背聚集在一起,自己则站在外围,大声喊道:“魂烙!我是托尔烈,我来找你了,魂烙——” 托尔烈喊了许久,众人才看到魂烙出现在远处的山坡上,目不转睛地看了托尔烈许久,这才沿着山坡的脊背慢慢地走过来。 托尔烈看着魂烙道:“魂烙,你还认识我吗?我是托尔烈,我是你的兄弟!” 魂烙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沿着狼群身后慢慢地小跑着,不时抬眼看一看焦急的托尔烈,在他绕着外围走了四五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从其中两头狼牧的身体中间钻了出来,慢慢地靠近了托尔烈。 托尔烈蹲下来,如多年前发现魂烙父母被杀的那天一样,将手伸了过去,低声道:“魂烙,是我,我是托尔烈,我是你的兄弟,我回来了。” 魂烙警惕地凑近托尔烈,去闻着托尔烈的手,这一刻,刑术等人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同时停止了,浑身僵硬地看着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的这一幕。 魂烙的鼻子从托尔烈的手背移动到他的手腕,又慢慢移动到他的胸膛,紧接着开始后退。 托尔烈有些急了,挪了一步道:“魂烙,你不认识我了?是我!” 刚说完,魂烙突然间变得凶狠起来,朝着托尔烈吼叫了一声,这一声之后,其他狼群也发出了嘶吼声,不约而同地朝着前方迈了两步,刑术等人立即紧张起来,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魂烙——”托尔烈更加焦急了,但没有退缩。 魂烙直勾勾地看着托尔烈的双眼,突然间后腿一瞪,冲了上去,直接朝着托尔烈扑了上去,然后张口就朝着托尔烈的咽喉部位咬下。 离托尔烈最近的连九棋见状不好,举起了手中的刀,就朝着魂烙的头顶刺去,刚刺下去,托尔烈竟然直接抬手将连九棋的刀刃抓住,当鲜血顺着他指缝滴落的时候,原本咬住他咽喉的魂烙也抬起头来,看了看托尔烈抓住刀刃的手,又低头看着托尔烈,紧接着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魂烙上前一步,朝着连九棋嘶吼了一声,迫使连九棋将刀脱手后,开始舔着托尔烈掌心的刀刃伤口。 托尔烈眼泪滑了下来,一把将魂烙抱住:“魂烙,我就知道你认得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兄弟不会忘记我的!” 此时的魂烙也发出如小狗一样的悲鸣声,撒娇似地在托尔烈的怀抱中蠕动着,但因为体积太大的关系,直接将托尔烈给拱倒在地。 周围的狼群也纷纷坐下,收起凶狠的表情,歪着头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没事了,应该没事了,对吧?”刑术虽然这么说,但依然不断地问迪烈和古烈。 迪烈和古烈已经傻了,瘫坐在地上,咽着唾沫,如其他人一样大口喘着气,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 连九棋更为害怕,如果先前他那一刀真的刺下去了,即便是杀死了可能会咬死托尔烈的魂烙,接下来几秒内,他也会被愤怒的狼群撕得粉碎。 傍晚时分,魂烙带着托尔烈等人回到了狼群的栖息地,一座小型山脉的山脚下,在那里有几十个大大小小不同的洞穴,从那些洞穴周围的痕迹能看出,这些洞穴都是狼群用爪子刨出来的,就如同是人类居住的窑洞一样。 刑术惊讶地看着那些洞穴:“这些到底是狼还是人啊?” 连九棋在旁边道:“这个魂烙简直就是狼精,都快成仙了,我在全世界走了那么多地方,头一次看到这么有秩序的狼群。” 众人看到在整个山脉四下都有狼的身影出没,大部分狼都是两只一组在周围巡视着,有些在高处,有些在暗处,有些在更远一些的高岗之上放哨。山洞外母牧羊犬带着存活下来的小狼牧在那玩着,其中好几只小狼牧也朝着马菲跑去,在马菲脚旁撞来撞去,不断用爪子刨着马菲的脚后跟,似乎根本就不怕人一样。 更离奇的是,众人还看到,在某个大洞穴口,托尔烈正在与魂烙说着什么,魂烙一直趴在托尔烈的身旁,就像是一头无比温顺的宠物狗,不时还仰起头来看着托尔烈,好像能听懂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一样。 刑术看着身旁的迪烈道:“看样子,魂烙是完全学习了乌拉尔汗部落的构成,也学习你们的生活习惯,融合在狼群之中。” 迪烈点头:“对,这一点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这也是首领一直以来担心的原因所在,魂烙太不像一头狼了。” 墨暮桥仰头倒在地面:“今天晚上,我们谁也不用值夜了,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 连九棋看着远处与小狼牧玩耍的庵古和马菲,随后将目光投向山洞内的托尔烈和魂烙:“就是不知道,明天早上,魂烙会不会跟着我们进山。” 第二十章:妖怪 四季山下的通道洞穴中,唐倩柔的焦急变成了愤怒,又从愤怒转变成了彻底的歇斯底里,她一个人背着装备冲出了山洞,在雪山脚下找了一个地方,提着冰镐就要往上爬。 一直尾随着他的阿乐并未阻止,只是躲在一侧的岩石后面看着她往上攀爬着,看着她爬五米,又向下滑六米,半小时过去了,唐思蓉往上爬了也不过十米的距离。 “你冷静了吗?”阿乐抬眼看着唐倩柔,“这里的风这么大,还没吹醒你吗?省省吧,我们再不掉头回去,都得死在这里,你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你想怎么死?是被那三个佣兵打死,还是活活饿死,冻死!” 唐倩柔攀附在峭壁之上,等了许久才滑下来,靠在一侧,冷冷地看着阿乐。 阿乐上前道:“你做好的所有万全准备,在雪暴来袭的那一刻,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如果你真的想走进四季山找到奇门,你就应该跟着我回去,重振旗鼓,重新准备,重头来过。” 已经冷静下来的唐倩柔摇头道:“我们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阿乐很疑惑:“为什么?” 唐倩柔皱眉道:“大老板断了国内的所有资金,警察那边已经查到门口来了,如果我再按照以前我爸的做法赚钱,最好的结果就是把牢底坐穿,最坏的结果就是在刑场上吃枪子,除非找到奇门,我们才能东山再起。” “原来这次你们真的是瞒着大老板来的。”阿乐苦恼道,“但是你们这么大的行动,大老板不可能不知道,你知道大老板到底是谁吗?” 唐倩柔苦笑道:“唯一知道大老板是谁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爸,你已经杀了他。” 阿乐并不相信:“你妈不知道吗?不可能。”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唐倩柔有些激动,“她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 阿乐下意识看了一眼通道方向,压低声音问:“你妈是不是大老板的人?” 唐倩柔也看了一眼那边,迟疑了一会儿:“我爸活着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我妈并不是什么好人,当然,我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恐怕只是个平凡的上班族,每天朝九晚五,过着知足的生活,根本不用冒险。” 唐倩柔说完,阿乐一把抓住她的手:“那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巴黎,我们一起经营餐馆,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 唐倩柔看着阿乐的双眼摇头:“阿乐,我没有办法收手了,我害了很多人,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也知道了公司那么多的秘密,就算大老板肯放过我,我妈也不会放过我的,你应该知道公司的可怕,你能活着,完全是个特例,这么多年来,进了公司又平平安安走出去的,只有你一个人,但是,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大老板把你当做了一枚棋子。” 阿乐当然清楚,大老板之所以让他活着,就是清楚他和唐倩柔之间的关系,清楚他和万清泉之间的恩怨,也知道万清泉当初害他又放他的目的,所以,他利用了这一切,就是为了让阿乐有机会混入这支队伍当中搅局。 “试想下,如果我爸不死,你也没有杀死那几个佣兵,情况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唐倩柔看着沉默的阿乐问,“如果没有发生那一系列的事情,我妈恐怕也不会把芦笛推下去,她那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震慑佣兵,二是为了让他们无法再直接找你的麻烦,因为我和你的关系,找你的麻烦,也等于是找我的麻烦。” 阿乐点头:“我做完那一切之后,才明白,我是太冲动了。” 唐倩柔道:“你不是冲动,而是积怨太深,是我,我也会被利用的,毕竟报仇的大好机会摆在那,谁都会忍不住下手。” 阿乐问:“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回去,也逃不了,那怎么办?等死吗?” 唐倩柔摇头:“我也不知道……” 唐倩柔刚说完,浑身一震,下意识抬手摸着自己的后颈,然后拔出一支细小的镖来,当她拔出镖来的同时,双眼一翻,直接倒地。 阿乐立即拔枪,抱着唐倩柔躲回旁边的岩石中,一边警惕,一边看着那支镖,他知道佣兵是不用这种东西的,那会是谁呢? 远处的山洞中,唐思蓉、古拉尔、维克多和海森四人都已经倒地,在他们跟前的地面上滚着几个还冒着烟的药球,药球的四个孔内还散发着可以让人在短短几秒晕厥过去的迷烟。 躲在岩石后的阿乐,除了风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抗不了多久,虽然岩石靠近悬崖,敌人无法绕到他的后方来,但在这种温度之下,就算他可以撑下去,他怀中的唐倩柔也会在段时间内因为体温过低而死。 思来想去,阿乐只得解下自己的突击步枪扔出去,然后又将手枪、匕首等攻击性武器都扔出去,然后道:“我投降,大家有事好商量,还不知道你们是哪路的。” 阿乐抱着唐倩柔慢慢走了出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出现。 难道这些人已经走了?糟了!山洞那边肯定遇袭了,阿乐想到这,准备俯身拿武器抱着唐倩柔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一双短小又怪异的脚落在了身后的岩石之上。 阿乐一愣,身体僵住,然后慢慢抬头去看,等他看清楚的那一瞬间,阿乐的脑子中就闪现出一个念头——妖怪! …… 离开狼群栖息地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刑术等人先是告别了回去复命的迪烈和古烈,这才回到湖畔找到马朝着四季山的方向前进,一路上他们都没有拉马狂奔,只是慢慢地跑着,托尔烈则是一步三回头。 “你还在等魂烙?”一侧马上的墨暮桥给备用弹夹装着子弹,“它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其他人也看向托尔烈,因为早上离开的时候,魂烙就没有出现,不知道去哪儿了,托尔烈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许久,托尔烈才侧身回来,摇头道:“不知道,它什么也没说。” “哇——”马菲诧异道,“你真的能和它交流?太神奇了,你能听懂狼说话。” 托尔烈淡淡道:“魂烙是我的兄弟,兄弟之间心灵相通,不需要语言来交流。” 庵古问:“那它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如果没有狼牧陪同,我们进入四季山,困难会翻倍的。” 马菲道:“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必须要找狼牧?之前说找狼牧是因为金雕部落,是因为狼牧是金雕的天敌,现在金雕部落基本上对我们没有威胁了,整个部落都已经……” 说到这,马菲见庵古的脸色有些难看,忙道:“对不起。” 庵古没说话,马菲又道:“所以,现在有没有狼牧陪同好像没什么区别了。” 托尔烈没说话之前,庵古却是先开口道:“有区别,狼牧识路,能准确找到最便捷的上山途径,而且抗寒,完全不需要人去照顾,就连吃喝都能够自己解决,甚至还能帮助我们狩猎,饲养狼牧和金雕的传统,在山骑没有来到这片草原之前就有了,只不过这里养出来的狼牧和金雕更为忠臣、凶悍。” 连九棋却冷不丁问了句:“狼牧是不是也能对付得了渤海遗民?也就是那些山妖?” “当然。”庵古点头道,“师父说过,狼牧虽然不会像金雕一样飞,但狼牧在雪地上也很灵活,金雕再灵活,始终是鸟,本体还是非常柔弱的,飞在空中,一不小心就会被弓箭射下来,一旦落地中了陷阱,基本上就完了,但狼牧不一样,狼牧发现陷阱的能力比金雕还要强,金雕主要靠的是双眼,而狼牧靠双眼、鼻子、耳朵以及不可思议的感知能力。” 刑术道:“这么说,我们如果带上魂烙真的会事半功倍,但是,魂烙到底来不来?” 托尔烈还是不说话,依然是一步三回头,就这样,一直走到傍晚时分,在距离山脉脚下还有一公里的位置时,众人才决定宿营休息,明天清晨直接上山。 整整一夜,托尔烈都抱着刀,坐在营地外,望向来时的方向,期待着魂烙的身影出现。其实他根本没有对魂烙说自己需要他的帮助,只是告诉魂烙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真相,告诉魂烙这些年自己都很想念他这个兄弟,因为他开不了口,这么多年过去了,魂烙依然记得他,证明他也是有情有义的,也许魂烙一直都在自己的领地,等待着托尔烈来找他。 清晨时分,太阳升起的时候,魂烙依然没有出现,众人收拾东西,继续朝着山脚下前进,刑术和连九棋也一直在沿途安慰着托尔烈。 来到山脚下之后,众人将装备从马背上取下来,各自背好,准备上山之际,连九棋却拦住了托尔烈:“你应该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必要跟着我们去冒险。” 托尔烈要争辩什么,连九棋又道:“去美国吧,和你妻子一起和儿子相聚,一家人团圆,你早就已经不属于草原了,乌拉尔汗对你来说,只是将来的一个回忆,走吧,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美国找你,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可是……”托尔烈还是想说什么的时候,却抬眼看向了远处的山坡上,他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笑容,从连九棋和刑术身边钻过去,朝着那边喊道,“魂烙——” 托尔烈这么一喊,众人才转身,同时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仔细看去,才发现魂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山坡的雪地之上,而且它身边还带着那两只与他模样大致的白色狼牧。 刑术和连九棋对视一眼,马菲上前道:“还真的是兄弟呀,比我们还先到。” 庵古在后面道:“这下好了,三只狼牧,能替咱们省下不少寻找上山路的时间。” “别着急。”墨暮桥掏出芦笛的那本日记,“咱们得接着看芦笛的这本日记,搞清楚格罗莫夫当年是从什么地方进去的,再加上狼牧的帮助,我估计应该会很快赶到。” 刑术点头:“希望即便是不快唐倩柔他们一步,至少也得赶上他们的进度吧。” …… 水声传进阿乐耳中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自己和唐倩柔坐在巴黎的塞纳河边,吃着唐倩柔亲手做的点心,看着河上的游船,听着河岸边的吉他声。 “阿乐,醒醒!”梦中的唐倩柔突然间转身对着阿乐喊道,阿乐一愣,随即猛地睁眼,这才看清楚眼前一脸焦急的唐倩柔。 阿乐起身的那一刻,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住了,再低头,发现唐倩柔同样也被绑着,而唐思蓉、古拉尔、维克多和海森四人却不见踪影。 “其他人呢?”阿乐问道,努力朝着自己的背包挪去,“你妈他们怎么样了?” 唐倩柔看着身处的洞穴:“不知道,我醒来就没看到他们,你别找了,包里什么都没有,武器都被收走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干粮和饮水,连电筒、燃烧棒都没留下。” 阿乐看着那条不冻河:“好奇怪,这里竟然有条河,你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吗?” 唐倩柔摇头:“不知道,但从环境和湿度来看,我们应该不是在地底,应该是在山中的某个位置,你摸摸洞壁。” 阿乐用脸贴了下洞壁,立即拿开:“好凉,和冰块一样。” “对呀。”唐倩柔看着洞壁道,“如果我们是在地下,洞壁肯定不会是这个温度,还有,那地下河的水温挺高的,至少接近二十度左右。” 阿乐把身体挪到河边,闻了闻河水,又喝了一口,吐出去:“是温水,但又不是温泉,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谁袭击了我们?” 唐倩柔摇头:“不知道,总之我们先把绳索解开吧。” 阿乐想起来什么:“我想起来了,我晕过去之前,看到了一个妖怪。” 正在旁边石头上试图磨断绳索的唐倩柔一愣:“妖怪?你眼花了吧?” “除了妖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人的模样。”阿乐甩着头,认真回忆着,“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三左右,十分瘦小,体表有一层白毛,只有少许的头发,眼窝深陷,口中有獠牙,手臂特别长,就像是猿猴一样,总之,不像是人。” 唐倩柔继续磨着绳索:“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们必须先搞清楚我们在什么地方,还要找到我妈他们。” 阿乐点头,和唐倩柔一起磨着绳索,弄了很久才将手腕上的绳索解开,然后又敲下一块石头慢慢割断着脚踝上的那根绳子,都解开之后,阿乐拿着断裂的绳子仔细看着:“这种绳子是用藤条搓在一起的,还用油浸泡过。” 唐倩柔凑近看着:“所以,抓我们的肯定是人,不是妖怪。” “会是什么人呢?”阿乐说到这的时候,旁边的不冻河中突然冒起了一个黑影,那黑影跃出水面之后,挥舞着手中的某个物件,直接朝着阿乐砸去。 阿乐抬起手臂挡住,顺势一脚踹了出去,将那东西直接踹进水中,那东西落水之后,激起一阵水花,紧接着消失不见。 “刚才那是什么!?”唐倩柔四下张望着,紧张不已,“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乐摇头:“不知道,从刚才我踹那一脚的感觉来看,湿漉漉的,应该像人。” 唐倩柔紧靠着阿乐:“会不会是抓我们的那些人?就是你所说的那种妖怪?” 阿乐想了想道:“应该不会,那些妖怪既然已经把我们扔在这里了,也不用那么麻烦再埋伏在水里边吧?而且,那些妖怪身上有很厚重的白毛,先前我一脚踹出去的时候,感觉那东西浑身滑溜溜的,并没有毛,所以,应该不是那种妖怪。” 唐倩柔有些害怕了:“那会是什么东西?” 阿乐扶着唐倩柔后退,退到洞壁,看着四下,指着左侧道:“我们逆流而上,紧贴着洞壁走,如果那东西在水中,我们逆流而上,它在水下跟着我们会很吃力的,就算它想袭击我们,水流也会阻扰它跳出水面的爆发力,对我们有利。” 唐倩柔点头,一边走,一边注意着旁边的水面,生怕先前水中的东西再次跳出来。 向前走了百米之后,两人发现前面的水声变大,因为太暗的关系,无法看清楚前面到底是什么,阿乐只得让唐倩柔跟在自己身后,自己一步步慢慢地挪着步子前进,又走了十来米,阿乐猛然停下来,趴在地上,伸手向前四下探着。 “是什么?”唐倩柔在后面问,“没路了吗?” 阿乐道:“对,没路了,前面是空的,听水声,前面似乎是个瀑布。” 唐倩柔浑身一软:“完了,此路不通,我们得倒着往回走了。” “不对!”阿乐猛然间想起来了什么,“我们是逆流而上,这河水应该是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流动,怎么又在前方形成了一个瀑布呢?” 唐倩柔听阿乐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对呀,为什么会这样?” 阿乐看着黑漆漆的四周:“这里应该有条河道岔口,也就是说,我们逆流而上的这条河应该是主河流的分支而已,你跟着我,我四下找找。” 第二十一章:水下的黑影 阿乐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仅凭着听觉判断出,主河应该在分支的右侧,从右侧落下和分成了两条河,一条就是先前他们逆流而上的不冻河,另外一条则向左侧流去,往下形成了一条瀑布。 不过,阿乐更关心的是,在瀑布那边的宽大洞穴中,到底还存在什么东西?瀑布之上有什么?瀑布之下又是什么? 但因为没有装备和照明设备的缘故,阿乐不敢冒险,和唐倩柔商量之后,只得准备淌过那条不冻河,沿着上方的主河流河岸继续前进,不过问题也随之出现——如果他们淌河过去,会不会被水中的东西袭击? “只有那么一条路,我先过,你紧跟着我,要是有什么事,我先缠住那东西,你别管我,先爬到对岸去再说。”阿乐说完牵着唐倩柔就要下河,唐倩柔捏紧他的手往回一拽,阿乐转身又道,“以前我就说过,如果有危险,你必须听我的话,你没忘记吧?” 黑暗中的唐倩柔只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跟着阿乐一起下河。 下河之后,两人才发现河水并不深,刚刚没到大腿膝盖的位置,阿乐也同时很纳闷这么浅的水,那东西到底是怎么躲进去的?难道是一直潜伏在水下潜水而动? 唐倩柔虽然被阿乐牵着,但每走一步,心里都会颤动一下,生怕先前那东西冒出来了,所幸的是,直到两人穿过那条不冻河,那东西都没有出现。 两人上岸后,阿乐一手牵着唐倩柔,一手摸着洞壁继续前进,走了一阵之后,阿乐停下来,伸手往洞壁前方摸了摸:“洞壁的温度开始上升了。” 唐倩柔上前一步也摸了下,问:“难道说我们现在正在往地下走?不对劲呀,我们明明是在往上走呀。” 阿乐摇头:“不知道,我们再走走,也许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两人沿着主河流的坡道一直往上走着,越走越吃力,坡道也越来越陡,旁边的河水也越来越湍急,就像是流淌在山涧中的河水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要收走我们的东西,但又把我们扔在这个洞穴之中?”唐倩柔想起来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阿乐道:“想过,最糟糕的就是,把我们当做是祭品,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墨西哥金塔纳罗寻找黄金碑的那次吗?” 唐倩柔道:“当然记得,那次我们差点全部都死在那。” “对呀,当时我们被那群当地邪教徒袭击的时候,他们就把我们扔到了一个石城当中,也是收走了我们的装备,但没有绑住我们,我们还在庆幸的时候,却发现在石城中竟然冒出了很多巨蜥。”阿乐边走边说,“那些希拉巨蜥的毒性和眼镜蛇差不多,就算不被咬到,被能飞溅出一米开外的毒液溅射到,都活不过三分钟,那群邪教徒是把我们当祭品了。” 唐倩柔听到这一惊:“你是说,抓我们的妖怪是把我们当某种东西的祭品?难道是水中的那种东西?” 说完,唐倩柔下意识靠近了洞壁,看向旁边那条湍急的主河流。 阿乐道:“就算是,现在也不用害怕,这里的水那么急,那东西没有办法藏在里边,我们继续走吧,看看前面到底有什么。” 阿乐和唐倩柔前进的路终于被一面高墙给堵死,地下河的水则是从高墙下面的缝隙中流出来的,就如同高墙是个水坝一样,在水坝的另外一端是个宽大的地下湖泊。 阿乐仰头看着那面黑色的墙壁,却在伸手去碰的瞬间,如触电般弹了回来。 唐倩柔忙问:“怎么了?” 阿乐再次伸手去摸那黑色的墙壁:“是铁铸的。” 唐倩柔一听,立即伸手去摸:“真的是铁做的!” 唐倩柔的脸上浮现出笑容:“阿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阿乐摇头:“什么?你想说什么?” 唐倩柔笑道:“我们离奇门很近了,离奇门很近了!” 阿乐却十分不解:“难道奇门真的与铸铁仙有着直接联系?” “如果没有直接联系,刑仁举不可能故意将奇门的线索都放在与铸铁仙有关的遗迹当中。”唐倩柔开始四下摸索着那黑色铁墙,试图找到可以打开的机关,“阿乐,快找找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开这道铁墙。” 阿乐一把抓住唐倩柔的手:“千万别,水都是从铁墙后面流过来的,如果打开,遭殃的可是咱们两个。” 唐倩柔一愣,抬眼看着铁墙:“对呀,我一兴奋,把这个给忘了,这么说,这里还是条死路。” “对,是死路。”阿乐敲了敲那面铁墙,“不过呢,好在是,我们知道这里有人为铸造的东西,也许真的与铸铁仙有关系,这也是个线索。” 唐倩柔摸索着四周:“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出路。” 阿乐摇头:“应该没有,这里只是一个水闸而已,看样子咱们走反了,应该顺流而下,走吧,咱们回去。” 唐倩柔心有余悸地看着来时的方向:“如果我们回去,会不会再遇到那种水下的东西?” 阿乐道:“不去不行,我们怎么都得拼一下,放心,有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唐倩柔无奈地点头,跟随着阿乐往回走,可是,两人没走出十来步,就听到什么东西在身后轰隆作响,就在唐倩柔转身去看的时候,阿乐一把抓住她的手,直接朝着下方跑去:“水闸开了!跑!” 在这种环境,哪怕你有翅膀,你的速度都比不上开闸放水后冲出的水流,很快两人就被直接卷进涌出的水流之中,在其中拼命挣扎。 在水流中起起伏伏的阿乐,还扯着嗓子喊道:“尽量离……离洞壁……洞壁……远……远一点……” 唐倩柔听到阿乐断断续续的话,也知道得离洞壁远一些,因为这种水流直下,人一旦被冲撞向洞壁,哪怕只是一块稍微凸出的石头都会要了人的命。 唐倩柔想回应阿乐,但因为水流的关系,一张口就喝了一口水进去,胸口一闷,只得捏住鼻子,再也不敢说话。 两人在水中挣扎了许久之后,发现水流的速度开始减慢,前方的阿乐看准唐倩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其抱到身前来,然后抓住旁边一块凸出的岩石。 阿乐一只手抓着岩石,另外一只手死死拽着唐倩柔,等着那股水流彻底过去之后,这才吃力地将唐倩柔拉上岸,自己则爬上去跪在那咳嗽着,很快呕出一大口水来。 唐倩柔喘了一会儿,上前帮着阿乐拍了拍背,问:“没事吧?好点没?” 阿乐抬手示意自己没事,翻身躺下来,抬手一摸,却摸了一手淤泥,他立即起身,摸向前方:“淤泥?” “什么?”唐倩柔有些紧张。 “是淤泥。”阿乐仔细用手搓着,“里边有细沙,在阿尔泰山区雪山内,怎么会有淤泥和细沙?走,我们往前看看,到底前面是什么地方。” 唐倩柔跟着阿乐往前走着,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亮光,两人顿时兴奋起来,从走变成了跑,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淤泥前进,同时也感觉到气温开始越来越暖和。 终于,两人跑出了那个有不冻河的洞穴,看到了外面那个顶端有开口的壶状山洞,在山洞下方,还有一处碧绿色的深潭,深潭周围还长满了各种怪异且还开着花的植物。 两人看着那些开着花的植物,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虽然依然被困,但能看到光亮总比在黑暗中摸索要强太多了。 阿乐坐在植物丛中,拔下一朵花闻着:“我现在才知道,花的味道其实就是活着的味道。” 唐倩柔抬眼看着洞穴顶端的开口,看着开口边缘的太阳:“从太阳的位置来判断,现在应该是下午一点多两点的时候。” 阿乐也抬眼看着:“在无法辨别方向的情况下,光看太阳的位置判断时间不准确,也有可能是上午,也有可能是临近下午,总之,我们先找找有没有办法离开。” 唐倩柔抬手指着洞穴顶端的边缘:“我们没办法出去。” “为什么?”阿乐抬眼看着,终于看清楚边缘有些许的积雪。 唐倩柔再次失望:“外面天寒地冻,我们俩浑身湿透了,就算等衣服干了再出去,也会被活活冻死的。” 阿乐点头,看着眼前的深潭:“我实在不明白,先前那里为什么会出现一道水闸?又为什么要放水呢?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阿乐想着想着,好像看到水潭里边有什么东西在那游动,他向水潭边上走了一步,凑近去仔细看着,这一眼看去,果然清楚地看到有一个黑影在水潭中转瞬即逝,他立即退后,同时抓紧了唐倩柔的手。 “倩柔,水潭里边有东西!”阿乐说完,拉着唐倩柔就朝着洞穴之中跑去,刚跑到洞口,又听到那种轰隆声,他只得带着唐倩柔跑回大洞穴中,躲在洞穴口一端,等着那股水流冲出来。 十来秒之后,那股水流从洞口喷射了出来,带出来的那股气体,险些将两人掀翻,就在两人好不容易互相搀扶着站稳的时候,却发现水流还带出来了两头已经湿透了,正在水中挣扎的山羊。 “山羊?”唐倩柔奇怪地看着,“怎么会把羊冲出来?” 阿乐紧盯着水潭:“不对劲,这些羊好像是故意顺着水流冲出来的。” 唐倩柔问:“为什么?” 阿乐指着水面道:“水里边肯定有东西,也许羊是喂给那东西吃的,又也许是用来把那东西的杀戮给勾起来的。” “你别胡说!”唐倩柔虽然这么说,但身体已经紧贴着洞壁,“这水里边会有什么?这种雪山中不可能有大型的食肉动物!” 阿乐摇头,也紧贴着洞壁:“保不准,还记得我看到的那个妖怪吗?连那种动物都有,保不齐下面会有什么玩意儿。” 阿乐说着,唐倩柔就看清楚了刚平静不久的水面下有一个较大的黑影开始游动起来,阿乐一把捂住唐倩柔的嘴巴,拉着她直接趴在了水潭边上,竖起一根手指头在嘴边,示意她千万不要出声。 在唐倩柔点头之后,阿乐才将手松开,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水潭中那个游动的黑影上面。 黑影在水下游动着,徘徊在那两只站在水潭另外一侧的山羊不远处,两只山羊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出危险的来临,其中一只尝试着往山洞方向走,而另外一只则低头吃着草,不时抬头看向对面的唐倩柔和阿乐。 阿乐注意到,那黑影游向了那只走向洞口的山羊,在距离山羊很近的水中停了下来,就如同水中的一块黑色的木头一样,停在那一动不动。 走到洞口的山羊朝着洞中叫唤着,似乎惧怕着其中的黑暗,也害怕着另外一端趴在那的阿乐和唐倩柔两人,始终没有朝着洞内迈进蹄子。 终于,水下那东西动了动,身体微动导致水面产生了一阵涟漪,那山羊也因此终于察觉到了水里有什么东西,但不知道山羊是因为蠢,还是过于好奇,竟然迈着步子就走向水潭,将脑袋凑近水面去看。 就在此时,水下那黑影突然间扑出来,一口咬住了山羊的脑袋,整个头颅再一甩,直接将山羊给拽进了水中。 没有挣扎,没有惨叫,因为那巨大身躯产生的波浪也很快平静下来,大洞穴中很快恢复了平静,对面那只正在嚼着草的山羊也愣在那了,随后四下看着,好像还在纳闷刚刚还在那边的同伴怎么会消失了? 水潭另外一端的唐倩柔自己捂住了嘴巴,阿乐也是咬紧牙关,瞪圆双眼看着先前山羊消失的地方,那不是幻觉,因为山羊四蹄留下的印记还在那里。 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从先前瞬间的扑出来看,那玩意儿就像是鳄鱼一样,但比鳄鱼至少大好几倍。 再说了,雪山中有鳄鱼吗?简直太扯淡了!阿乐脑子中闪出一连串的想法,但不管是哪一个想法,都无法让自己更延伸地想下去,想出一个可以解决眼前危机的办法。 “也许……也许……”唐倩柔看着水面,终于说话了,“也许那山羊没死。” 阿乐看着唐倩柔,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唐倩柔又道:“你看,水面上一点血都没有,如果被咬死了,肯定会出现血的对不对?” 阿乐知道,唐倩柔是在自己安慰自己,但这种安慰很快就会变成可怕的自欺欺人,他立即道:“你刚才没看清楚吗?那东西很大,比山羊大很多倍,它是一口将山羊整个吞下去了,所以才没有流血!” 唐倩柔慢慢扭头看着阿乐,然后又猛地看向水潭,好像生怕那怪物再次扑出来一样,她立即起身,紧贴着洞壁就往洞穴之中挪动。 阿乐也起身来,看着水潭,目光慢慢移向对面的那只傻乎乎的山羊上,那只山羊依然在那低头吃着草,还用一种“你瞅啥”的眼神盯着阿乐。 阿乐看着那只山羊,再次看向水潭,想了想,跑到山羊边上,用牙咬破了手指,滴在水潭之中,又将血挤了些在山羊身上,然后才拔腿朝着山洞中跑去,同时挥手示意唐倩柔躲起来。 两人躲在洞口,朝着水潭中看去,发现水中那黑影又出现了,直接游到了山羊旁边,那山羊依然低头去看水面,但奇怪的是,水中那怪物竟然没有攻击山羊,只是游荡了一圈后,又潜下去消失了。 “怪了。”阿乐蹲下来皱眉道,“那怪物对血反应很大,但是为什么就不吃另外一只羊呢?” 唐倩柔已经被吓傻了,她完全没有听清楚阿乐在说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摇了摇头。 阿乐盯着那只羊许久,目光终于落在那羊啃食的那些草上面,紧接着又转身看着洞穴当中,这才道:“这里肯定有其他的出路。” 唐倩柔一听,问:“哪儿?” “不知道,但肯定有。”阿乐四下看着,“那些妖怪把咱们扔到这里来,不可能是用法术运进来的吧?也不可能是从上面下来的,我们两个大活人,就算放下来,也得用绳子绑着往下吊,但是看咱们手腕和脚踝上,没有那么重的淤青,说明我们是被抬进来的,既然要用抬的,那就必须是通过可以步行的通道。” 唐倩柔四下看着:“会在哪儿呢?” “只有这么大点地方,不是在地下河周围,就是在外面有深潭的那个洞中。”阿乐仔细思考着,“只有这两个地方,还有,我得做个试验。” “试验?什么试验?”唐倩柔不知道阿乐在说什么。 阿乐指着那只羊道:“你看,那只羊没被杀死,为什么?那头怪物不应该是吃饱了,也许是因为那只羊吃了水潭边的植物,是那种植物让羊保住了命。” 唐倩柔看着不远处的植物:“你想吃那种东西?” 阿乐点了点头,唐倩柔立即制止:“不行,万一有毒怎么办?那种植物以前见都没有见过,不能冒险。” 阿乐摇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想过了,我们再等一夜,等到明天,明天如果那只羊没死,那怪物也没有吃羊,那就说明那植物没毒,而且我们服用了之后还能保住我们的命,这样一来,我们至少在面对这怪物的时候,是安全的,我也可以沿着水潭边去周围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出路。” 唐倩柔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急促地呼吸着,看着洞外的水潭。 第二十二章:山里山外 “风雪变大了!”前方的托尔烈转身喊道,“走成一列,这样可以减少些阻力,千万不要靠左边走,左边有些地方只有表面是雪,下面就是悬崖,宽度最多只有不到两米,你们小心点。” 后方领队的刑术举手表示知道了,转身向身后的其他人重复了一遍托尔烈的话。 这是他们进山之后的第五天,前几天,他们并没有找到进山的路,芦笛留下的日记中,那个苏联人的记录派不上任何用处,毕竟飞机坠毁在哪座山的哪个冰瀑之上,格罗莫夫自己也不清楚。 连九棋让墨暮桥翻阅日记最后,看看格罗莫夫是否有记录他是怎么离开的,但是墨暮桥却发现,不知道是日记有遗漏还是有其他原因,根本就没有记录格罗莫夫是如何离开忽汗城的。 连九棋看着前方,拍了拍刑术的肩头:“告诉托尔烈,我们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下,补充下热量,如果没有山洞,尽量找有可以避风的地方。” 刑术点头,往前跑了几步,喊应了托尔烈之后,对他做了一个准备休息的手势,托尔烈却摆手,示意他们上前。 众人上前之后,托尔烈却是问庵古:“庵古,你以前来这里的时候,是从哪一面进的山?” “西面。”庵古立即回答道,转身指着山脉的另外一侧,“你的狼牧没有带我们走东面,应该是它们闻到了山妖,不,渤海遗民的气味,所以,我们现在是从北面绕行到西面,以前铁鹰部寻找幼鹰的时候来过这一带。” 托尔烈点头,又问:“你知道大概的路况吗?” 庵古摇头:“他们只爬到了半山腰,就没有再上去了,因为金雕不会把窝建在山峰顶端,一般都在半山腰的峭壁之上,对了,他们说了,只要走到半山腰,到了峭壁的位置,就能够看到四季山的全貌!” 托尔烈看着连九棋,连九棋冲他点点头:“继续前进吧,看来是没办法休息了。” 一侧的马菲抓着绳子,侧身往旁边的悬崖边看了一眼:“我以为我们已经在半山腰了。” 墨暮桥无奈地笑了笑:“听庵古的意思,我们好像才走到山脚下。” 庵古转身,看着墨暮桥道:“阿尔泰山脉就是这样,当你以为自己已经上山的时候,其实你才刚刚开始,走吧,我们至少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半山腰,否则,我们会被直接冻死的。” 庵古说完,众人就看到魂烙从前方窜出来,朝着托尔烈咆哮了一声,托尔烈立即上前,众人也紧随其后。 托尔烈跟随着速度极快,能准确找到落脚点,还不会被陷入雪地中的魂烙走了一阵后,转过前方的山边,就看到前方一座高耸至云端的雪山,这座雪山总体来说比周围其他雪山看起来要小一些,裸露在外面的岩石和冰层也要多一些,看起来较好攀登。 托尔烈指着峭壁问:“庵古,是这里吗?” 庵古摇头:“我不确定,只要方向正确,应该是这里。” “等等!”刑术制止要沿着崖边走过去的托尔烈,自己先一步走过去,一手抓着绳索,另外一只手紧握着冰镐,走了几步之后,朝着雪山峭壁之上敲下去。 众人清楚看到,刑术的冰镐落在那峭壁之上后,根本无法固定,相反只是将外表的冰层敲碎,刑术用冰镐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冰层,再用力敲下去,试图固定,结果里边的岩层却直接裂开,掉落进了下方的深渊之中。 刑术慢慢退了回去,摇头道:“麻烦了,是页岩!” 连九棋拿出望远镜看了看:“不,还有硕岩,如果只是页岩的话,金雕部落的人也没办法攀登上去抓幼鹰。” 马菲也上前一步看了看:“这里的页岩风化破碎情况太严重了,而且稍不注意就会引起雪崩,表面覆盖的那一层冰川也不牢实,如果我们要走这边,只能找一个技术好点的人在前方,必须要把岩钉固定在硕岩的缝隙当中,而且,我们还得小心上方掉落的页岩碎片,一旦被砸中就完蛋了。” 墨暮桥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盔:“只要不是太大的岩石,应该不成问题,托尔烈,你那三只狼牧怎么办?它们怎么上?” 托尔烈抬手指着峭壁之上,此时众人顺着他手指一看,才看到魂烙和另外两只狼牧踩着峭壁上面的那些凸出的硕岩左右跳跃着,已经爬到了他们头顶二十来米的位置。 墨暮桥咽了口唾沫:“让狼牧去找忽汗城得了……” “别废话了,走吧。”刑术拽了一把墨暮桥,又转身对连九棋说,“我打头阵。” 连九棋却已经走上前:“还是我来吧,我是这里所有人当中经验最丰富的。” “喂,连九棋,这种地形,岩钉要打进缝隙之中,而且你要找准硕岩的缝隙,稍不留意你就会看错的。”墨暮桥在后面叮嘱道,“硕岩和页岩之间的连接点有裂层,裂层能支撑单人的重量,所以,你如果找错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的,等我们人都上去,岩钉就会松开,你明白了吗?” 连九棋看着墨暮桥:“明白,你来过类似的地方?” “走吧。”墨暮桥也不废话,“你在前,我在后,我可以帮你检查下,如果发现不对劲,我可以采取重新固定的方式。” 连九棋和墨暮桥一前一后走向峭壁的时候,刑术低声问马菲:“这个墨暮桥到底是什么来头?” 马菲摇头:“查不到,他的身份讯息我调查过,都是真的,无一伪造,但是,过于平凡,从资料上来看,这么平凡的一个人,不可能身怀绝技,甚至还上过战场,他的年龄甚至比你还小一些,你觉得这可能吗?” 庵古在一旁道:“这个姓墨的是挺怪异的,但不得不说,他也很厉害。” 马菲皱眉:“你搭什么腔,又没和你说话,你别说人家,你自己去忽汗城是什么目的,至今都没有说明白。” 庵古装作没听到,已经上前与托尔烈一起走向了峭壁。 刑术道:“小菲,沿途你多留意下庵古,我总觉得他哪儿不对劲,特别是他当年离开这里前往中国的那段经历,太模糊了。” 马菲一愣:“你叫我什么?” “马菲呀。”刑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马菲的称呼变了,不再直呼其名,“怎么了?” 马菲笑了笑:“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没了。”刑术微微皱眉,“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马菲拉下自己的面罩,又看了看在前方已经攀登上去的那几人,一本正经地对刑术说:“亲我一下。” 刑术一愣:“啊?” 马菲道:“要不你凑过来,我亲你一下。” 刑术转身看了一眼:“喂,你怎么了?” 刑术再把头转回来的时候,脸颊已经碰上了马菲的嘴,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马菲一把抱住他的脸,直接亲上了他的嘴唇。 马菲闭着眼抱着刑术的脸,刑术则瞪圆双眼,浑身僵硬地站在那,足足过了快一分钟后,马菲才松开他,然后吸了一口气,看着刑术的双眼道:“我听过一个传说……” 刑术看着马菲,等了许久,马菲忍不住笑了:“我编不下去了。” 刑术愣了下,然后笑了,马菲也笑了,此时,远处的托尔烈大声喊道:“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别浪费时间。” 马菲绕过刑术就走:“我这个人有点霸道,我已经亲过你了,所以,今后你就属于我一个人了,心里也只能住着我一个,如果还有其他人,你自己赶走,明白了吗?” 刑术侧身看着马菲,马菲也侧身看着他:“你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走吧。” 刑术愣在那,脑子中一片空白,在空白之后,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一样。 …… 中国,哈尔滨太平机场停车场。 郑苍穹和陈泰东靠着垃圾桶站着,像是两个得了老年痴呆迷路的老人一样。 陈泰东看着停车场入口的方向:“你可要想好了,等会儿傅茗伟可就来了,他一旦来了,你就没有办法反悔了,所以,现在走还来得及。” 郑苍穹看了一眼陈泰东:“泰东,你的废话怎么变这么多了,在监狱那些年,你是不是都是单独关押的?” 陈泰东笑了笑:“他们来了。” 郑苍穹抬眼看着三辆黑色的suv开进了停车场,径直朝着他们开来,然后在他们跟前停下,两人提起行李来的同时,车门打开了,傅茗伟、董国衔和陈方一起下车。 陈泰东笑道:“三位警官下午好。” 董国衔一如往常用冷漠地眼神看着他,陈方在傅茗伟的示意下,上前帮他们将行李拿上了汽车,傅茗伟也只是平静地说:“上车吧,你们吃午饭了吗?” 陈泰东笑眯眯地说:“没有。” “太好了。”傅茗伟冷冷道,“我吃过了。” 傅茗伟说完转身上车,郑苍穹看着陈泰东,用眼神问他:这什么人呐? 陈泰东无奈地笑了笑,毕竟他辜负了人家的信任在先,现在被人用言语挤兑几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两人上车后,傅茗伟指挥着汽车直接驶向了郊外,在郊外一家卖羊肉的饭馆前停下,然后领着两个老头儿和一众便衣警察浩浩荡荡的走了进去。 店家见这么多人来了,非常高兴,赶紧叫人端茶拿菜单。 傅茗伟领着陈泰东和郑苍穹坐在角落边的那张桌子上,然后拿了筷子递给他们:“我先说,还是你们先说?” 郑苍穹保持着沉默,安静地坐在那。 陈泰东道:“对不起。” 傅茗伟道:“我是警察,你没有必要和我说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泰东正欲开口的时候,郑苍穹却道:“傅警官,我想问你,你现在想破案吗?” 傅茗伟看着郑苍穹:“我是警察,当然想破案,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手头有几个案子,第一就是万清泉被杀案,第二是蔡拿云被害案,第三就是在青莲镇那个别墅中的邪教案。”郑苍穹直视着傅茗伟的双眼,“我可以帮助你抓到凶手,但是,我有个条件,我希望你能答应,不,我是恳求你能答应。” 傅茗伟道:“你不能跟警察讲条件,我们是依法办事,任何事都不能跳出法律之外来执行,这是原则。” “有原则当然很好,但原则也需要变通。”郑苍穹目光移回来,看着自己跟前的桌面,“这样吧,我先告诉你第一个案子的凶手是谁。” 傅茗伟听完这话,目光却从郑苍穹身上移开,看向陈泰东,目光十分尖锐。 陈泰东明白他什么意思,立即道:“傅警官,你放心,我们不会耍花招的,我师兄想要的条件,无非也只是想为这个行当留条后路。” 傅茗伟依然不说话,只是坐在那等着。 餐厅内,其他的五张桌子都坐满了已经点过菜的便衣警察,大家都保持着安静,没有人说话,一方面留意着门外过往的人,一方面注意着郑苍穹和陈泰东两人,就如同在押送两个a级通缉犯一样。 旁边桌上的陈方和董国衔,在没有询问他们的前提下,替傅茗伟这一桌点了三菜一汤,标准的工作餐配置。 老板将菜端上来的时候,笑得特别的怪,应该说笑得特别害怕,他看着外面那三辆suv,再看着坐在自己餐厅内这群面无表情,又感觉杀气沉沉的人,特别害怕下一秒,这餐馆就会变成战场。 老板将菜上齐之后,也不如从前一样说一些废话,而是快速离开了,躲进后厨,从窗口看着外面的大厅,同时制止着其他的小工出去。 “杀死万清泉的是万清泉自己。”郑苍穹开口道,“因为你们找到的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万清泉,是很多年前他自己找的替身,甚至他让那个替身去换过身份证,录入过指纹,所以,不管你们怎么查,都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傅茗伟听完,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嚼着:“证据呢?口说无凭。” 陈泰东道:“没证据,但真正的万清泉已经死了,尸体在外蒙古某个无人区的冰层下面。” 旁边桌上的董国衔冷笑道:“万清泉杀了自己的替身,然后作为凶手的他又死了在外蒙古,加上万清泉本来就是九子之一,我们怎么能保证,你是不是为了替他开脱而故意扰乱我们的查案方向?” 郑苍穹冷冷道:“泰东,我说过,警察很蠢的,我们走吧。” 郑苍穹起身,陈方和董国衔立即起身,这个阵势让躲在后厨的老板也忍不住缩了下脑袋,使劲闭上眼。 陈泰东道:“师兄,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 郑苍穹看着陈泰东道:“你也看到了,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信。” 傅茗伟抬手示意让董国衔和陈方坐下:“我不是不信,但凡事需要证据,因为你所说的事情太离奇了。” 陈泰东立即道:“傅警官,自从你遇到刑术开始,你觉得,你经办的哪一个案件不离奇?” 傅茗伟有了笑容:“有道理,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回去慢慢聊,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提出来的是什么条件,但我可以保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会答应,如果同意,就动筷子吃饭。” 陈泰东拿起筷子,看着郑苍穹,郑苍穹叹了口气,也拿了筷子。 三人开始吃饭之后,其他桌边的警察也开始整齐地拿起筷子,后厨内的老板见状,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拍电影呀这是……” …… 一天一夜过去,阿乐和唐倩柔虽然看到数次那黑影出现在水潭中,但始终都没有扑出来吞掉那只山羊,而那只无脑的山羊,在与阿乐和唐倩柔“相处”一天一夜之后,竟然将他们当做是落难的同伴,清晨时分就开始朝着他们两人小跑过来。 唐倩柔因为担心那怪物会冒出来吃羊,只得往山洞中躲,但又担心山羊离开水潭无法进行阿乐的试验,又想尽办法将山羊给拽出去。 但那只愚蠢的死山羊,也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怎么回事,就认定了唐倩柔,整个身体贴着唐倩柔,就是不挪动步子,唐倩柔走哪儿,它就走哪儿。 无奈,唐倩柔只得自己走到水潭边,再让阿乐弄破手指,将血滴在水潭和山羊的身上,冒险试验。 几番折腾下来,水中那怪物依然对那山羊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在那里游荡,时不时加快速度,转悠一圈,又潜下去。 临近下午时分,阿乐确定地说:“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那怪物应该是不会伤害吃过那些植物的山羊,我想,人也一样。” “万一错了怎么办?”唐倩柔摇头道,“万一那植物有毒怎么办?就算没毒,完全只对山羊管用,对人不管用呢?” 阿乐故作轻松:“没事的,你注意看水潭对面,看到那里的植被了吗?是不是有点奇怪?太茂密了,周围都没有那么茂密,我想,如果有通道,肯定是在那个位置附近。” 说完阿乐拿起先前拔起来的一颗植物,将植物上面的花摘下来,递给唐倩柔:“花送给你。” 唐倩柔接过花的同时,阿乐已经一口将剩下的部分咬掉,一边嚼着,一边冲着唐倩柔笑,笑得唐倩柔心里发酸。 第二十三章:活路还是绝路 阿乐吃完那植物之后,突然间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呼吸变得急促,双手又死死捂着腹部,唐倩柔扔掉花,抱着阿乐:“阿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让你不要吃的!阿乐!” 就在唐倩柔眼泪掉落的时候,阿乐却是笑了,起身来指着唐倩柔:“看把你吓得,没事的,不会有毒,羊吃了都没事。” 唐倩柔气得一巴掌呼了过去,直接打在阿乐的脸颊上,谁知道这一巴掌过去,阿乐直接倒地,双眼瞪大,不再动弹。 唐倩柔起身道:“你有完没完!?还来!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有病啊你!” 唐倩柔说完还踹了一脚,但一脚之后阿乐毫无反应,她又狠狠踹了下,蹲下来一巴掌朝着阿乐脑袋拍去,可阿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唐倩柔伸手摇晃着阿乐:“阿乐,你……你怎么了?阿乐?阿乐!” 阿乐毫无反应,唐倩柔真的慌了,拼命摇晃着阿乐:“阿乐,你别这样,你到底怎么了?阿乐!” 唐倩柔抱着阿乐,掐着他的人中,刚掐着,阿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闭眼笑道:“我就知道,你从心底还是关心我的。” 唐倩柔这次气炸了,阿乐起身来,也不给她道歉,直接朝着水潭方向走去:“我去试试看那东西会不会袭击我,你不要过来。” 原本还在生气的唐倩柔,听他这么一说,立即转身:“你小心点。” 阿乐点头,走到洞口的时候,又转过身来:“如果我出事了……” “闭嘴!”唐倩柔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阿乐笑道:“我不可能出事,我要是出事了,你不就完了吗?好了,安心等着。” 阿乐虽然嘴上这么轻松,但实际上心里根本没底,唐倩柔说得对,那植物万一只对山羊有用,对人没用呢?但不管怎样,他都必须尝试下,否则的话,他和唐倩柔迟早也是死。 阿乐故意紧挨着水潭边上朝着对面走去,边走边留意着水潭中的动静,在他绕着边缘走了大概十米之后,阿乐注意到水中的黑影又出现了,他下意识停顿了一下,站在那紧盯着那黑影。 洞穴口的唐倩柔紧贴在那里,探头也看着水潭中,看着那黑影在水潭中绕着圈子,然后晃晃荡荡朝着阿乐的位置游去。 “阿——”唐倩柔刚说了一个字,远处的阿乐立即转身,抬手示意她安静,就如同一个正在钓鱼的人一样。 阿乐紧盯着水面,看着水下的黑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五米、三米、两米、一米,二十厘米,十厘米……阿乐和那个黑影的距离逐渐拉近的同时,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很想拔腿就跑,但又怕自己动作太大,真的会引得那怪物跃出水中攻击。 那怪物停在阿乐的跟前一动不动,阿乐慢慢吐出一口气,调整了下呼吸,朝着前面迈了一步,这一步迈出去的时候,身后的唐倩柔都闭眼不敢看了。 此时,唐倩柔完全没有察觉到,在自己身后洞穴中的那条不冻河内,有一个人形黑影慢慢爬了出来,还滴落着浑身的粘液朝着她慢慢走去。 那黑影的脚步保持着和洞外阿乐的步伐一致,而唐倩柔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阿乐处,为阿乐捏了一把汗。 黑影终于靠近了唐倩柔,抬起了自己的双臂,朝着唐倩柔的双肩慢慢抓去。 “没事,真的没事……”阿乐见那怪物没有攻击自己,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加快了行走的速度,同时转身看向唐倩柔,“倩柔,没事,你看……倩柔!小心身后!” 阿乐话说一半,就看到了唐倩柔身后那个浑身墨绿色,模样似人,却没有明显五官的怪人。 唐倩柔下意识转身,看到那怪人的同时惊呼了一声,那怪人却猛地一掌将唐倩柔推出了洞穴,整个人跳了出去,拖拽着唐倩柔的双腿就朝着水潭中跑去。 阿乐知道那怪人肯定就是昨天从地下河中冒出来的东西,立即拔腿冲了过去,将那怪人扑倒在地,同时喊道:“倩柔,往回跑,快点!快!” 唐倩柔挣扎着爬起来,朝着洞穴中跑去,阿乐死死地压住那怪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压不住,并不是因为那怪人的力量有多大,而是他浑身上下带着像油一样的粘液,让阿乐有劲使不上,明明身体压下去,但总是会滑到一边。 就在阿乐用双手抱住那怪人的腰部,不让他去追唐倩柔的时候,水潭中那怪物突然间朝着这边游来,速度极快,如同是一条划破海浪的鲨鱼。 阿乐见那东西冲来,立即松开那怪人,连滚带爬朝着山洞中爬去,但那怪物却一把抓住了阿乐的脚踝,将其朝着后面拖去,嗓子中还发出奇怪的“呼噜”声,就像是一个喝醉了正在打呼的胖子。 阿乐转身一脚踹在那怪物的脸上,踹完一脚,却愣住了,因为自己竟然在那怪人几乎平滑的脸上踹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鞋印。 这什么东西呀!?阿乐愣了下,再一抬眼看到那水怪冲了过来,猛踹了一脚,将那怪人踹开,拔腿就朝着山洞中跑去。 跑进山洞一段距离后,阿乐见到了唐倩柔,然后才转身看向洞外,这一眼看去不要紧,竟没有看到那怪人和水怪,俩东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阿乐看着外面,问:“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唐倩柔点头:“那个……是……是妖怪。” “不是。”阿乐喘着气,“我是问你,我刚才跑进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洞外水潭发生了什么事?” 唐倩柔摇头:“没看见,我就一口气跑进来的,我转身的时候,你已经在我跟前了。” “哦——”阿乐点头,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跑那么快。 阿乐作势要上前,唐倩柔一把抓住他:“别去,这里怎么都是怪物?” 阿乐拍了拍唐倩柔的手:“你身为逐货师,竟然不习惯怪物。” 唐倩柔皱眉看着洞穴外的水潭,阿乐借着眼前的形势,问:“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后悔还来得及,等我找到出路,我们就马上离开。” 唐倩柔先是下意识点头,回过神来之后,松开阿乐,咬牙摇头:“不,我一定要找到奇门!” 阿乐有些怒了:“好几次都险些没命,你还想找奇门!?我看你是魔障了!” 唐倩柔看着阿乐,缓慢地摇头:“阿乐,你不明白吗?回不了头了,我这么些年,杀了那么多人,造了那么多孽,就是为了研究奇门,找到奇门,现在我距奇门只有一步之遥了,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阿乐指着外面:“你命都快没了,还找奇门?” 唐倩柔道:“这就是一笔买卖,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伤害那么多,我必须收获!阿乐,找到出路,如果你愿意走,你就走,我不找到奇门是不会走的。” 阿乐看着唐倩柔,双手垂了下来:“你明知道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说完,阿乐转身朝着洞口走去,看着水潭边先前留下的那些打斗挣扎的痕迹,然后义无反顾地朝着水潭对面的茂密植被跑去,而唐倩柔就站在洞中看着他,看着这个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愚蠢男人。 她很想答应阿乐,和他一起回到巴黎,开一家餐馆,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不过她同时也清楚,自己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心里就被父母烙上奇门的印记,除非找到,亦或者到她死的那一天,她永远都无法摆脱这个诅咒。 在完全没有遇到任何阻力的前提下,阿乐终于平安跑到了那一丛植被跟前,他拨开植被的时候,发现在后方果然有一个洞穴,与身后洞穴不同的是,这个洞穴之中全都是如牙齿般的凸出怪石,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洞穴四下,人在其中行走,稍有不慎,就会撞到。 阿乐靠近洞穴,看着洞穴口那些留下的拖拽痕迹,特别是痕迹中最明显的一道较深的方形印记,他认得,那是自己皮带扣留下来的,所以,那些妖怪肯定是从这里将自己和唐倩柔拖拽进来的,这也肯定是唯一的出口。 阿乐看清楚之后,转身跑回洞中,告诉唐倩柔所发现的一切,然后拔了一根植物,让唐倩柔吞咽下去,这才领着她沿着水潭边朝着对面那个通道慢慢走去。 在两人走到一半的时候,那个怪人慢慢从水潭中心部位冒了出来,阿乐也顺势挡在唐倩柔跟前,做好了与其搏斗的准备。 怪人并没有立即攻击,而是慢慢地走到水潭的另外一边,立在那,用深陷进面部的金黄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两人。 阿乐和唐倩柔看着这个浑身碧绿,皮肤像是青蛙,却有着人类身躯和四肢,竟还穿着一条短裤的怪人,完全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那绿怪看了一会儿两人,双手一摊,一屁股坐在了水潭对面的岸边,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而那只愚蠢的山羊就立在他不远的地方,依然用那种“你瞅啥”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阿乐和唐倩柔。 “看来没事,我们走吧。”阿乐牵着唐倩柔朝着植被后面的洞穴走去,等走到洞穴口的时候,两人听到水潭中传来水声,立即回头,回头的时候才看到水潭中的那黑影晃晃悠悠地爬上对岸,像一只温柔的宠物一样呆在那绿怪的身边。 “天啦,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唐倩柔忍不住道,因为那种物种她从来没有见过,身躯像是鳄鱼,但尾巴又像是鱼尾,而且还带着三根尖刺,背部披着一层厚厚的鳞甲,鳞甲的缝隙之中还立着一些粗大的尖刺,四肢较短,但爪子看起来很锋利,最怪异的就是头部,头部如蜥蜴,却不像身体一样有鳞甲覆盖,皮肤表层非常光滑,和那绿怪的皮肤几乎一样。 阿乐摇头,催促着唐倩柔离开:“不管那是什么,都与我们无关了,赶紧走吧。” 唐倩柔又看了一眼坐在那紧盯着他们的绿怪,这才在阿乐的带领下朝着那怪异的齿洞中爬去。 …… 刑术用冰镐抓住了上方的岩石缝隙之后,又使劲用力扯了扯,确定能固定后,又稍微用力踩了踩落脚点,这才扭头朝着右下侧的马菲道:“慢点,不要着急,这里能固定的点不多,必须要找准了。” 马菲已经累得没办法回答了,只是攀附在峭壁后,勉强点了下头。当她朝着下方看去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他们先前出发的位置,那里不仅笼罩着雪雾,还弥漫着某种因为阳光而变得五颜六色的气体,不过这些东西唯一能给她带来的就是眩晕,不断的眩晕。 爬在最上面的连九棋,打好了一个岩钉之后,仰头看着上方,喘着气问旁边的墨暮桥:“你问问庵古,还有多远?” 墨暮桥低头,看着下方一样疲惫的庵古:“还有多远?” 庵古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怎么知道?先前还算是个斜面,现在几乎完全变成了九十度峭壁,我就奇怪了,那些狼牧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 托尔烈指着旁边突出的硕岩道:“你要是有那么灵活,你也可以踩着旁边的这些岩石做连续跳跃。” 墨暮桥听罢,叹了口气:“到底是狼牧还是山羊,我就知道山羊天生具备这种攀登的技能,而且狼牧的体重是我们一个人的两倍或者三倍。” 托尔烈道:“就是因为它们很清楚自己的体重,所以才会在做出预判之后做连续跳跃,只会在自己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息。” “望远镜给我。”连九棋从墨暮桥处拿过望远镜,朝着雪雾缭绕的上方看着,看了一会儿后,连九棋猛地拿开望远镜,看了看,又举起望远镜,紧接着递给墨暮桥,“暮桥,你看看上面,是不是有人?” “有人?你眼花了吧?”墨暮桥拿起望远镜看着。 庵古看着上方,问:“喂,他们怎么不往上爬了?” 托尔烈看了看,吹了声口哨,口哨成回音状朝着上端不断延伸,很快狼牧的吼叫声从雪雾中传回来,托尔烈在那里聆听了一会儿后,朝着连九棋说:“上面不对劲,有情况。” 连九棋扭头:“对,我看到了,好像上面还有人。” “啊?有人?”庵古一愣,说话的声音传到下方,刑术和刚爬上来与自己平行的马菲都是一愣。 虽然内心很紧张,但这种紧张依然无法战胜身体的疲惫,马菲只是一只手抓着绳索,一只手抓稳冰镐,闭眼道:“我好想睡一会儿,哪怕是五分钟。” “千万别睡!”刑术抬手去摸了摸马菲的脸颊,“你要是睡着了,那就死定了。” 马菲闭眼笑了笑:“我知道,那你就不断地陪我说话吧,不然我真的要睡着了。” 墨暮桥从望远镜中果然看到在雪雾中忽隐忽现着几个人影,不过那几个人都是四肢下垂吊在那的,根本不是在朝着上方攀爬。 “可能是遇难的人。”墨暮桥收起望远镜,“我只看到了大概有五个,左边三个,右边距离大概十米的位置还有两个,都是吊在那里的。” 连九棋点头,拿起冰镐:“继续吧,往上爬。” 往上再爬了近半小时之后,最上方的连九棋和墨暮桥终于爬到了其中一具悬挂在半空中的死尸身旁,两人一左一右将身体固定好了之后,墨暮桥抬手去抓那具冻成冰棍的死尸,试图将其头部转一个方向,好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库斯科公司的人。”连九棋只是凑近看了一眼后,就立即确定道,“应该就是唐倩柔告诉刑术的,那两支勘察队中的其中一支。” 墨暮桥吃力地将那人转过来,刚准备试图搜搜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时,那人腰间的绳索突然断裂,尸体径直掉落了下去。 “小心!”墨暮桥立即喊道,下方的托尔烈和庵古立即紧贴着峭壁,躲开下坠的尸体,而那尸体穿过两人中间,直接落在了下方凸出的硕岩前端,吓了在硕岩旁的刑术和马菲一跳。 那尸体仰面掉落下来,面部刚好对着马菲,马菲瞬间吓清醒了,盯着那尸体的脸看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刑术在一侧笑道:“现在你是不是清醒多了?” 马菲深呼吸着:“想不清醒都难,怎么会有尸体掉下来?” 刑术往上看了一眼:“刚才隐约听到连九棋说,应该是库斯科公司的人,他也就是唐倩柔所说的他们公司派出去的勘察队。” 马菲看着那具尸体:“看不出有任何外伤,人是怎么死的?” 刑术摇头:“你抓稳了,我查看下尸体,就算找不出死因,也能从这家伙身上找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说完,刑术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动手小心翼翼地在尸体身上翻找起来。 上方,连九棋和墨暮桥将绳索放长,叮嘱托尔烈和庵古掩护,两人这才一上一下,朝着上面继续攀爬而去,查看着其他的尸体。 吃力地检查完其中两具尸体之后,连九棋肯定道:“是被冻死的。” 正在检查的墨暮桥抬头:“应该说,是被困死之后,冻死的。” 第二十四章:龙牙虎齿 困死?攀登在峭壁上的这十个人怎么会被困死呢? 原因很简单,在这种峭壁上,如果你失去了攀登所用的必须用具,单凭四肢,你的确可以爬到顶端,但需要花费之前数倍的时间,在这种气温下,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你如果不能及时爬到可以休息保暖的半山腰,能活下来的几率不到两成。 “他们的装备器材大部分不见了,没有一个人有冰镐。”墨暮桥又指着旁边另外一具尸体,“这具尸体的眼睛也瞎了,应该是被金雕啄瞎的。” 连九棋道:“我估计,他们是在爬上峭壁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出的事,他们一定是被金雕部落的人袭击了,放了金雕出来,弄走了他们的工具,有些反抗的人,眼睛就被金雕啄瞎,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没有办法往下走,而且队伍中肯定会出现争执,最终只得硬着头皮,空着手往上爬,爬到这里的时候,再也爬不动了,一个个就被吊在这里冻死了。” 墨暮桥检查了下突击步枪:“看来咱们得小心点了,也许那些金雕还在附近也说不定。”说着,墨暮桥换了个姿势,朝着下面喊道,“托尔烈,你问问魂烙,上面情况怎么样?” 问完之后,墨暮桥又看着连九棋说:“我真的不相信托尔烈能和动物进行语言交流。” 托尔烈吹完口哨之后没多久,上面的狼牧又发出一声吼叫,托尔烈随后道:“刚才魂烙的警告是因为发现了尸体,现在没有危险,我们距离半山腰比较近了,往上爬。” “谢天谢地。”墨暮桥松了一口气,拽了拽腰间的绳索,这个信号是告诉下面的人,要继续前进了。 往上攀爬的过程中,他们开始搜集那些尸体上有用的东西,找到了一把弩弓,三十支箭,三个还能使用的对讲机,三块备用电池,以及两支枪托可折叠的突击步枪和一支大口径左轮手枪。 连九棋将弩弓交给了托尔烈,让刑术和马菲各拿了一支突击步枪,自己则留下了那支左轮手枪。 简单检查着枪支的马菲道:“真可怜,有枪都不能用,在这种环境下开枪,只能引起雪崩,而且挂在峭壁上用长枪很不方便。” 刑术将枪支外表的那层冰雪抹去,直接背上就往上爬,马菲道:“对了,你不会用枪吧?” 刑术摇头:“完全不会。” “等下上去之后,我先帮你检查检查,然后我教你基本的使用方法。”马菲冲着刑术一笑,“终于有你不会,我会的事情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在众人都几乎筋疲力尽的时候,连九棋终于抬眼看到了站在上方悬崖边上,冲着他低声呜呜叫着的魂烙,他顿时来了精神,鼓足劲爬了上去,找地方打下岩钉之后,固定绳索,与墨暮桥一起将下面的四个人都拖了上来。 众人爬上悬崖后,都躺在被夕阳日光覆盖的雪地中气喘吁吁,而魂烙和他的两个孩子则在四下巡视着,为休息的众人警戒。 休息了一阵后,刑术爬起来,看着半山腰延伸向远处大雪山的那条狭窄的雪道,他指着那座山道:“庵古,那就是四季山吗?” 庵古摇头:“不,那不是,夕阳下边的那座山才是。” 众人朝着夕阳看去,借着墨镜终于看清楚夕阳下那座其实并不算太高的雪山,那座雪山躲藏在周围几座大雪山的中心位置,上下几乎全被雪雾笼罩,那些雪雾像是一条条白龙一样游走着,让原本就神秘的四季山变得更加的朦胧。 “没什么奇特的呀?”墨暮桥提着枪站在那看着,“唯一麻烦的就是,好像完全没有进山的路,难道我们要爬上那座最高的山,再滑下去?” 庵古点头道:“这次你说对了,我上次就是那么做的,只是那一次……” 说到这,庵古顿了顿:“那一次比这次还要危险。” 连九棋立即道:“庵古,你还有事瞒着我们,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们,否则的话,你没什么好结果的。” 刑术也道:“庵古,你根本没有说清楚上次你去四季山走的哪条路,又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个过程?” 庵古只是尴尬一笑:“我们都走到这里来了,我还需要隐瞒吗?我没隐瞒,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那边有个山洞,我们进去避避风吧,看来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了。” 庵古说完,立即朝着山洞走去,剩下的人互相对视着,都知道庵古肯定有事瞒着,但至于是什么,只有庵古自己知道。 墨暮桥疾走几步,冲到庵古的跟前,将绳子挂在庵古腰间的安全锁上,紧接着抓着庵古就朝着悬崖边扔去,刑术见状,立即上前制止,但已经晚了,庵古惨叫着跌落了下去,然后被绳子挂在悬崖边上。 墨暮桥示意刑术不要上前,自己拿着匕首走到悬崖边,看着正在奋力往回爬的庵古,将匕首刀刃轻轻放在绳子上。 墨暮桥道:“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 庵古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想杀了我吗?” “如果,你说实话,刚才的事就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你了。”墨暮桥冷冷道,“如果你继续撒谎,我就真的有病,我就的的确确想杀死你。” 马菲觉得墨暮桥的办法有些不妥,刚要上前,便被连九棋拦住,连九棋看着马菲和刑术,微微摇头,让他们不要干预。 托尔烈与魂烙站在那,远处巡逻的另外两头狼牧也用奇怪地眼神看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切。 庵古死死地抓着绳索,目光落在墨暮桥的刀刃上:“我说了,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墨暮桥开始轻轻地割着绳子,庵古看着刑术等人喊道:“你们到底想怎样?如果我死了,你们也许根本就没有办法平安走进四季山,找到忽汗城,我是渤海之子,你们别忘了,我是渤海之子……” 墨暮桥一脚踹在庵古的肩头,庵古手一滑,掉落了下去,被绳子挂在下方。 庵古停止惨叫后,转身看了一眼深渊下方,闭上了眼睛,喊道:“你们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不是现在,绝对不是现在!” 刑术上前走到悬崖边上,看着下方的庵古:“那是什么时候?” 庵古喘着气道:“如果我们再看到唐倩柔他们,我就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当然,如果知道她已经死了,我也可以告诉你们。” 刑术又问:“为什么?” 刑术问完,墨暮桥已经开始认真地割绳索,并且开始倒数。 庵古急了:“别别别……” 刑术抓住墨暮桥的手腕,墨暮桥停下来,冷冷地注视着庵古。 庵古喊道:“保命!我是为了保命!” 连九棋在不远处问:“什么意思?” “如果……如果你们遇到了库斯科公司的人,你们记住,一定不要受制于他们,一定要占尽上风,到时候我会帮你们的,因为,我很清楚,一旦我走出四季山,我会死的,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庵古悬在那大声喊道,“你们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如果你们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割断绳子,让我摔死算了。” 刑术将庵古拽上来道:“说清楚。” 庵古抓着刑术的手腕:“我说了,等遇到了唐倩柔他们,或者确定唐倩柔已经死了,我才能告诉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否则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刑术扭头看着连九棋,连九棋略微思考了后,点了点头。 刑术将庵古拖上来,拍了拍他身上的雪,什么话也没说,让墨暮桥领着他进了山洞。 “事情不对劲。”等庵古进洞之后,马菲低声对刑术说,“听庵古话中的意思,他之所以隐瞒,还是和库斯科公司有关。” 刑术道:“不仅如此,我估计是和库斯科公司的大老板有直接的关系,否则,他不会那么害怕,我现在心里有个很可怕的假设。” 马菲看了一眼在远处喂食魂烙的托尔烈,问:“什么假设?” “我们不仅入局了,而且还越陷越深,一直朝着幕后黑手,也就是库斯科公司大老板所设定的方向前进。”刑术看着远处的四季山,“我越接近四季山,这种感觉就越强烈,还有,特别是在我知道那个先知之后,还有先知的那三个能力,我便开始怀疑库斯科公司的初衷了。” 马菲想了想道:“你是说,奇门也许根本不存在?奇门指的就是先知留下来的什么东西?或者说先知的能力?” 刑术摇头:“不知道,我只是怀疑,一个是看透人心,一个是起死回生,还有一个是点铁成金,咱们把这三个能力尽量做一个想象,比如说第一个看透人心,你还记得在天地府以及地下坐窟,还有湘西迷宫中遭遇到的那些机关吗?” 马菲道:“对,那些机关都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对,这是第一个,算是能拉上关系了。”刑术想了想,又道,“第二个,就是点铁成金,从广义上说,铸铁仙将铁已经玩得算是出神入化了,所以,说他能点铁成金也不为过,对吧?” 马菲赞同:“对,剩下就是起死回生了,你的意思是说,在四季山的忽汗城中隐藏着铸铁仙的所谓的起死回生之术?” 刑术道:“也许吧,但是从之前我们的推测来看,也许这个起死回生之术,并不是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术,而是其他的什么。” 马菲摇头:“你也说了,先前只是推测而已,万一真的有点铁成金,或者有什么东西可以看透人心呢?刑术,你是做逐货师的,应该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 刑术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只是朝着另外一边走了几步,站在那呆呆地看着明天就即将步入的四季山。 …… “傅警官,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 当傅茗伟泡的那杯茉莉花茶端到郑苍穹跟前的时候,郑苍穹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傅茗伟点头坐下,又示意站在两侧的董国衔和陈方也坐下,意思也很明确——这两个老头儿是“顾问”,而不是什么嫌疑犯。 等两人坐下,傅茗伟才问:“你举个例子。” “傅警官你知道’龙牙虎齿‘吗?”郑苍穹喝了一口茶之后,脸上的表情稍微舒坦了些,毕竟这个每天都必须喝茶的老人,已经离开茶太久了,就如同是刚刚找回了自己魂魄的行尸走肉。 傅茗伟摇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陈泰东在一侧解释道:“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陨铁打造的神兵利器,削铁如泥。” 陈方在后面挪动了下身子,似乎有话要说,傅茗伟察觉道,问:“怎么?” 陈方道:“如果说削铁如泥,我倒是见过,以前我卧底的时候,有个毒贩就有一柄古剑,只有半臂长,我亲眼看着他一刀轻松地将一支突击步枪砍成两半,切口很整齐,就像是那种激光切出来的一样,不知道那算不算龙牙虎齿?” 郑苍穹道:“所谓龙牙虎齿,龙牙在前,虎齿在后,龙牙所指的是并不是人间所能打造出来的兵器,是神兵,而虎齿就是我们平日内所能看到的利器,你看到的只是被称为虎齿的利器,并不算神兵。” 陈方点头,董国衔默不作声,而傅茗伟则问:“你想表达什么?” 郑苍穹道:“你相信有神兵的存在吗?” 傅茗伟思考了一下道:“除非我亲眼所见。” “不。”郑苍穹笑道,“你还是会怀疑的,因为你是警察,你的职业让你必须怀疑。” 傅茗伟也笑了:“但是,警察不是怀疑一切的职业,比如说,我们必须要相信正义的存在。” 郑苍穹放下茶杯:“好,这样吧,借一下纸笔给我。” 傅茗伟拿了纸笔后,郑苍穹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一行字,然后递给傅茗伟:“辛苦您的同事一下,让他去帮我取两件东西,拿着这张纸条,交给地址上面那家店铺的主人。” 傅茗伟打开纸条,看着上面写了一行诗——可男老不识兵器,九牧长途不拾遗。 纸条下面还写了一个地址,从地址上来看,离这里不算远。 傅茗伟想了想,将纸条递给董国衔:“国衔,辛苦你一下。” “知道了。”董国衔拿了纸条,开门离开。 按照地址,董国衔找到了那家卖烧烤的店铺,他找到老板之后,将纸条递给对方。原本还是一脸纳闷的老板,在看到纸条之后,立即变了一个人,眼神犀利了许多,再上下打量了董国衔后,也没问什么,只是挥手让董国衔跟着自己进了后厨,然后在后厨存放生冷食品的冻库角落一个废弃的冰柜中,抱出了一个盒子,将那个盒子交给了董国衔。 董国衔抱着那盒子,看着那老板,而老板则转身便走,走到冻库门口,还摸着胳膊,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那意思仿佛是:你想干什么?还不走?冻不死你? 董国衔没说话,带着盒子回到了车内,当他试图打开盒子的时候,却发现盒子好像是个整体,根本就没有任何缝隙,完全打不开,也没有地方可以打开。 研究了一阵,董国衔放弃了,只得带着盒子返回了单位,回到了傅茗伟的办公室内,将盒子交给了郑苍穹,然后当着郑苍穹的面,将拿盒子的过程简明扼要地汇报给了傅茗伟。 傅茗伟看着桌上这个黑漆漆,表面依然冰凉的盒子,问:“这是什么?” “奇货。”郑苍穹笑道,陈泰东也是满脸微笑。 傅茗伟摇头,陈泰东道:“傅警官,这也可以叫做诚意,因为,有些东西,几百年来,我们都不可能轻易拿出来示人的。” “奇货……”傅茗伟的目光再次落在盒子上,“好吧,看看?” “看看。”郑苍穹依然满脸笑容,“作为开头的序曲,请三位想办法打开这个盒子,哪怕是摔,砸,甚至你们用枪都行。” 郑苍穹这么一说,董国衔立即道:“真的?” 郑苍穹和董国衔点头,董国衔转身拿了工具,各种敲打,然后真的拿起来摔,但是那盒子一点伤痕都没有,更不要说打开了。 陈方则没有那么鲁莽,他凑近盒子仔细看着,看了许久:“这盒子上面有奇怪的纹路。” 郑苍穹也不回答,只是点头,但陈方即便看出来了纹路,但仍然想不出办法打开,而傅茗伟则根本没动,只是道:“郑老先生,请打开吧,顺便麻烦您说明一下。” 郑苍穹伸出一根手指,按住盒子的左侧,朝着右侧慢慢划动,然后再往上移动了一厘米,紧接着又往下,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傅茗伟处,根本没有看盒子。 等郑苍穹的手指离开盒子之后,盒子发出“咔嚓”一声,下方出现一条缝隙,陈泰东则抬手将盒子直接打开。 傅茗伟皱眉看着,陈方和董国衔则是对视了一眼,上前仔细查看着,但依然看不出个端倪来。 郑苍穹摸着盒子道:“这个盒子叫’鬼锁‘,据说诞生于战国时期,只是据说,但至于是谁造的,怎么造的,原理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就连这打开的办法,都是送给我的那个高僧所告知的,而且我按照他所说的办法练习了上万次,才能灵活的一次性打开,不需要多次重复那个步骤。” 第二十五章:谜团背后 傅茗伟将鬼锁关上,仔细看着盒子表面,董国衔在一旁低声道:“障眼法?魔术?” 郑苍穹道:“也可以说,这是一种道具,一种魔术的道具,但是先前你也试过了,你砸不坏,也摔不坏。” 董国衔皱眉:“开着坦克压呢?” 陈泰东大笑道:“有机会,你可以试一下?” 傅茗伟看了一眼董国衔,示意他不要胡闹,又道:“请郑老先生再打开一下。” 郑苍穹抬手道:“不介意的话,我拿着你的手试试,这样,你大概就会清楚了。” 傅茗伟点头,郑苍穹拿着他的手,在盒子表面按照先前的步骤游走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傅茗伟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感觉到手指按照规律在上面划动的时候,感觉上这个被称为鬼锁的盒子好像就是活的,是个活物,有触感,有体温…… 错觉吗?绝对不是!傅茗伟无法解释。 陈泰东看着一脸惊讶的傅茗伟:“傅警官,有什么感悟?” 傅茗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但是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陈方和董国衔在旁边跃跃欲试,郑苍穹也一一满足了两人,当然,两人的最终反应也与傅茗伟一模一样。 看着三个发愣的警察,郑苍穹笑道:“很正常,我当年入行后,见到第一件奇货,反应也与你们完全一样,认为那不应该是人造出来的,应该是天上掉下来的,但你我都清楚,人为的可能性总要比神仙所造的大很多吧?” 傅茗伟点了点头,看着盒子内的那个盒子,问:“里边怎么打开?有什么?” “里边可以直接打开,至于有什么,你自己看。”郑苍穹掀开里边盒子的盖子后,将盒子转了方向,朝着傅茗伟三人。 傅茗伟三人看到,盒子里边装着一柄剑,还有一块平凡无奇的鹅卵石。 “神兵?”陈方指着盒子中的那柄剑问道。 郑苍穹点头:“对,这就是所谓的神兵。” 傅茗伟戴上手套,按照规矩道:“可以上手吗?” “当然。”郑苍穹笑道,“傅警官看来知道规矩。” 傅茗伟将那柄剑拿起来,仔细看着那剑鞘,然后抓紧剑柄,抬眼看着郑苍穹。 郑苍穹微微点头,表示可以拔出来。 傅茗伟起身,慢慢将剑拔出,拔出的同时,并没有他所想象中的那种寒光四溢,或者是金光耀眼,看起来似乎只是一柄很普通的剑。 傅茗伟将剑提起来,上下看着,问:“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你用手指弹一弹剑身。”陈泰东在一旁抱着胳膊道。 傅茗伟按照陈泰东所说的做了之后,剑身立即发出奇怪的“嗡”的声音,而且拖得很长,似乎连剑身周遭的空气都因此产生了震动,发出了共鸣。 郑苍穹道:“这叫龙吟,只有被称为龙牙的剑才会发出的声音。” 董国衔忍不住问:“很锋利吗?” 郑苍穹道:“当然,如果你们不怕毁坏公物,可以尝试砍下旁边那把不锈钢椅子。” 傅茗伟提着剑,总觉得必须要尝试一下,因为先前那个被称为鬼锁的盒子,已经带给他太多的震撼了,他知道,这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更是一个深入了解逐货师这个职业的好机会。 “你们让开。”傅茗伟提着剑走到那把椅子跟前,高高将剑举起来,此时,身后的陈泰东却说话了。 陈泰东道:“不用那么使劲,你会伤着自己,正常挥砍下去就行了。” 傅茗伟扭头看着陈泰东,陈泰东淡淡道:“信我吧。” 傅茗伟将剑慢慢放下,然后用五成的力气朝着不锈钢椅子上挥砍下去,谁知道一剑下去,虽然算是很轻松地砍进了椅背之中,但剑刃却只是没进去了不到五厘米的样子,根本做不到所谓的削铁如泥。 傅茗伟紧握着剑,与陈方、董国衔一起扭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郑苍穹和陈泰东,特别是董国衔,眼中明显带着“吹牛被揭破了吧”的意思。 郑苍穹和陈泰东只是笑,脸上没有丝毫尴尬。 就在此时,那把不锈钢椅子突然发出了怪异的声音,傅茗伟下意识松开剑柄,就在他松开的那一瞬间,不锈钢椅子的椅背应声碎掉,瞬间就只剩下了椅座,那柄剑也落向地面,直接插进了水泥地之中。 郑苍穹起身,走过去,俯身将剑捡起来,握在手中:“这柄剑的名字叫做’震天‘,虽然并不是所谓的削铁如泥,但是剑身会产生共振,在击中目标的瞬间,将目标给震碎,如果在战场上,击中敌人的兵器或者是盾牌,会是什么后果,你们已经能看到了,当然,如果是砍在人的身上,哪怕只是砍进去一点,这个人必死无疑。” 陈方盯着震天剑:“好神奇,原来真的有神兵。” 董国衔还是不怎么愿意相信,上前仔细看着剑锋,紧皱眉头。 傅茗伟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走到盒子跟前,看着那块鹅卵石,问:“这是什么?磨刀石?” 郑苍穹和陈泰东都笑了,陈泰东将石头拿起来:“这不是磨刀石,这叫旱魃魄,当然,只是一种称呼,不是真正的旱魃的魂魄。” 傅茗伟点头:“有什么作用?” 郑苍穹四下看着,目光落在自己的茶杯之上,然后拿过陈泰东手中的旱魃魄,走到茶杯跟前,将旱魃魄直接扔了进去。 其他人立即围拢,看着那放入茶杯后的旱魃魄开始在水中放出气泡,与此同时,茶水也开始逐渐减少,到最后,整个茶杯中的水都消失了,只剩下茶叶,而那些茶叶本身的水分也在不断地减少,就好像是那块石头正在不断地抽取水分一样。 “石头吸水?”董国衔皱眉问,“这个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听说过。” 陈泰东道:“你说的那是吸水石,做盆景用的,不一样,吸水石一般体积都很大,而这个,很小,你再找个水桶来。” 董国衔转身出门,很快找了一个保洁所用的水桶,郑苍穹再将旱魃魄拿起来,扔进水桶之中,站在了一侧面带微笑地等着。 十分钟之后,整桶水消失了…… 傅茗伟站在那,低头看着只剩下旱魃魄的水桶,陈方和董国衔再次傻眼,就连总是抱着怀疑的董国衔,这次也懵了,就算那块石头能吸水,但体积只有掌心那么点大,一杯水还好说,但是一桶水都吸进去了,该如何解释? 傅茗伟俯身去捡旱魃魄的时候,郑苍穹叮嘱道:“小心。” “怎么?”傅茗伟维持着那个姿势,抬眼问,“会伤人?” “不。”郑苍穹笑道,“会很重。” 傅茗伟尝试着去拿石头,发现石头真的变重了,重量至少有十来斤的模样,他吃力地将旱魃魄拿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问:“什么原理?什么材质?” “天知道。”陈泰东摇头道,“傅警官,我们就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即便是人为的,比如说震天剑,你要知道它的秘密,就算用现代科学,也未必能找出答案来。” 傅茗伟坐在那沉思了许久,目光一直落在震天剑和旱魃魄上。 终于,他抬眼看着郑苍穹道:“郑老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告诉我,就算是警方要调查与逐货师相关的案子,也必须要变通,不能按照一贯的程序来办,否则的话,不仅会遇到重重阻碍,还会走进死胡同。” 郑苍穹只是笑了笑,陈泰东则说:“傅警官,你是聪明人,既然你明白了,我们就可以进入正题了,我和我师兄会想办法布局,将幕后的真凶给引出来,当然,我们的前提是,在尽量节约警力和相关资源的前提下,同时,这件事办完之后,我会留下来当你们的顾问,在有生之年尽我所能帮助你们,不过,请你们在档案中不要留下我师兄亦或者刑术等人的名字,这就是我们的条件。” 傅茗伟沉思着没马上回复,陈方低声道:“报告中不可能不出现你们的名字,这是违反规定的。” 董国衔也道:“我们的档案都是非常保密的,留下你们的名字,也不可能会被外界的人知道。” 陈泰东摇头:“我们只有这么一个条件,我不是不相信你们的保密机制,而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绝对,在此前提下,也不可能出现绝对的保密。” 傅茗伟深吸一口气,终于道:“好,我答应,陈方、国衔,这件事如果出了问题,我一力承当,当然,两位老先生,我也得把话说在前面,你们讲规矩,我也讲规矩,不过这一切都必须要在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你们不能为了报私仇而利用警方。” 郑苍穹淡淡道:“傅警官,如果我们只是为了报仇的话,那事情就简单太多了,那样,只会为警方增加更多的麻烦,停尸房里又会多一些死得离奇的尸体。” 傅茗伟道:“看来我们是达成共识了,接下来,您要打算怎么做?” 郑苍穹道:“我会发七封加急快递出去,通知九子中其他七人来到哈尔滨,去医院与我会合,有要事商量,我会在信中用明语说明,我已经明确地找到了奇门的所在地,并且列出相关证据。” 傅茗伟问:“这样做,有什么用。” 陈泰东道:“可以将真凶引出来。” “我不明白两位的意思,九子当中马归远、万清泉、叶素心、蔡拿云、伍自安都已经死了,剩下的除了两位之外,就是身在蒙古国的唐思蓉,还有北京的钱修业。”董国衔疑惑地问,“换句话说,剩下来的嫌疑人只有你们四个,而唯一能来哈尔滨的,只有钱修业,难道你的意思是,钱修业就是幕后主谋?” 郑苍穹却是拿起笔,开始写信,边写边说:“我这样做,就是为了欲盖弥彰,也许,还可以将死人从土里引出来……” 傅茗伟皱眉:“从土里引出来?你想说什么?” 郑苍穹抬眼看着傅茗伟:“从万清泉没死这一点,我可以判断出,也许还有其他的人也没有死,这些人说不定与我和泰东当年一样,为了不卷进库斯科公司的阴谋中,只得选择了逃避,当然,因为我的资历和地位的原因,我不需要用’死‘这么极端的办法,也不用如泰东一样,故意将自己弄进监狱,可有些人就不一样了,有些人在不愿意失去自由,又不愿意选择卷入阴谋的前提下,假死是第一选择。” 董国衔听完道:“这么说,你现在怀疑马归远、叶素心、蔡拿云、伍自安也许都没死?唯一死了的,就是万清泉?” 郑苍穹摇头:“叶素心是真的死了,这点我想要作假很难,而且蔡拿云当初的伤感也不是能装出来的,另外,伍自安也的的确确是病死了,所以,我怀疑的是马归远和蔡拿云。” 傅茗伟摇头:“可是蔡拿云我们做过尸检,也详细调查过,他的确是死了。” 陈泰东笑了:“万清泉都能用的办法,蔡拿云为什么不能用呢?” 傅茗伟看着陈泰东:“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 “相同之处。”陈泰东分析道,“蔡拿云和万清泉都有一个相同的地方——两人都是深居简出,我虽然不算太了解他们,但也能想办法去打听他们,如我所想的差不多,两人基本上都是在相同的时间段,突然间开始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加上万清泉曾经对刑术亲口承认,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万清泉、蔡拿云、唐思蓉、伍自安都参与创立了库斯科公司,而如今来看,蔡拿云的嫌疑是最大的。” 傅茗伟打开电脑,查阅着之前案件的所有资料:“蔡拿云死的时候,我们得到的资料加上一系列的推测,第一反应都认为凶手应该是连九棋,但是,如果是连九棋,他肯定是想杀死你们所有人,如果蔡拿云的死被公开,你们收到消息,都会提高警惕,所以他肯定会选择让蔡拿云离奇消失,没有人知道他死了,因此我基本上排除了连九棋的嫌疑,郑老先生,你的推测是什么呢?” 郑苍穹道:“连九棋的为人并不阴险,他如果要复仇,单纯用洪拳就足以杀死蔡拿云,可是蔡拿云是先中毒,我想,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先让你们怀疑连九棋,在发现尸体是中毒之后再排除他的嫌疑,加上蔡拿云对这个凶手没有任何戒心,那就更不可能是连九棋,而当时九子中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有不在场证明,唯一最有嫌疑的就是蔡拿云已经死去多年的妻子叶素心。” 陈泰东分析道:“按照你们得到的其他线索来分析,只有两个人有可能杀死死者,一是叶素心,二是库斯科公司的大老板,唯独这两个人的出现,会让死者不怀有戒心,同时还担心被街坊邻居看到,可是,这里有个漏洞。” 陈方问:“什么漏洞?” 郑苍穹道:“那就是死者如果不是蔡拿云呢?” 傅茗伟点头:“对,我们先设定死者不是蔡拿云……”说到这,傅茗伟一愣,“难道说,蔡拿云所用的办法,真的与万清泉一模一样?他也是找了一个替身,然后自己杀死了那个替身?” 郑苍穹点头道:“没错,这就是我和泰东分析前后得出的结论,万清泉的案子在先,蔡拿云之死在后,但蔡拿云极有可能多年之前就知道万清泉寻找了替身,在当时蔡拿云也许知道万清泉要做什么,然后如法炮制,这样做可以做到完全迷惑警方。” “是呀,如果我们查出来万清泉是用了替身,在研究蔡拿云这个案子的时候,我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蔡拿云也会用相同的办法,甚至会将万清泉当做杀死蔡拿云的嫌疑人。”傅茗伟闭眼仔细分析着,“如果我们没有查出来万清泉用替身,那就更想不到蔡拿云会使用替身,调查的方向就会越走越偏。” 董国衔立即道:“可是没有证据支持这一点呀?我们之所以知道那死者是万清泉的替身,完全是因为刑术亲眼看到了活着的万清泉,而万清泉也亲口承认了。” 陈泰东道:“你们可以深入调查一下蔡拿云的家族,蔡家在广东算是一个大家族,你们详查下家族中有没有谁与蔡拿云的模样很相似,要知道,蔡家都是练洪拳的,另外,还要调查一下有没有人多年前就失踪了,或者说已经死了。” 郑苍穹想了想道:“这个人与蔡拿云模样相似,年龄相差不过三岁,精通洪拳,多年前消失,远走他乡再没有消息,亦或者是被宣告死亡,当然,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你们拿着死者的照片,给家族里的人看,让他们认尸,但绝对不能说那个人就是蔡拿云,看看蔡家的人怎么说。” 董国衔看着傅茗伟,傅茗伟道:“国衔,通知佛山的同事辛苦一下。” “知道。”董国衔立即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傅茗伟又问:“蔡拿云的事情先放一放,说说邪教的事情,其实我已经通知四川的同事调查了。” 陈泰东皱眉道:“我想,你们就算找到了山中的青莲镇,估计也找不到有用的证据,因为唐思蓉等人一旦离开,真正的大老板估计早就派人将证据给毁坏了。” 陈方不解道:“那个怪镇在那里摆着,难道整个镇还会消失?” “不,怪镇肯定还在,不会消失,也不会拆除,但是你们找到了那个镇又有什么用呢?”陈泰东遗憾地说,“你们找到之后,会公开吗?不会,那么大的案子,死了那么多人,一旦公开会引起社会恐慌,再说,你们不可能找到尸体,最多找到那些炼铁用的熔炉,这个案子也会变成悬案,那个镇子也会被永远查封,说不定过几十年之后,会变成一个诡异的景点。” 傅茗伟摇头:“我是警察,那是我们的职责,我一定会一查到底的。” “傅警官,别误会,我们不是在维护什么。”郑苍穹直视着傅茗伟道,“泰东只是想告诉你,现在的重点是抓到幕后黑手,只要这个人被捕认罪,你们再连同国际刑警方面,就可以将库斯科公司连根拔起,这样才算是真的破案。” 傅茗伟想了想,没有再继续青莲镇的话题,而是问:“郑老先生,你把快递发出去之后,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郑苍穹抬笔继续写着,就说了两个字:“钓鱼。” 第二十六章:干尸壁画 “阿乐,我不行了,我得休息一会儿,这里边太热了。” 在齿洞中爬行的唐倩柔,终于扛不住了,趴在那闭上了眼睛。 前方的阿乐退回来,与她平行趴在那,吃力地扭头,并且避开齿洞中那些如牙齿一样的岩石,伸手摇晃着她的身体:“倩柔,别睡了,这里太热,太干燥,会越睡越疲惫,越睡头越晕,我先前看到前面有亮光了,马上就能出去了。” 唐倩柔勉强睁开眼睛:“那些东西是怎么把我们弄过去的,这里简直是太窄了,我们两人自己爬都吃力,更不要说再拖着两个人了。” 阿乐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们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再多呆一两个小时,我也到极限了。” 阿乐先前所说看到亮光,原本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又往前爬了一会儿,他真的看到了亮光,但这个亮光是火光,忽明忽暗的火光。 当阿乐搀扶着唐倩柔从那个洞口爬出来的时候,发现出口是在一个石室当中,石室像是一口井,周围还有紧贴井壁的楼梯,而石室周围的墙壁之上,有数个长明灯,长明灯的左右还有一幅幅壁画。 阿乐上前要看壁画的时候,转身看向洞口的唐倩柔却“咦”了一声,阿乐闻声转身,才看到先前他们爬出的洞口,是一个古怪的兽头,洞口正是兽头的嘴巴。 那个兽头的模样,看起来与之前在水潭中看到的那个水怪差不多,而兽头后方的石壁之上,所雕刻出来的身体也与那水怪差不多。 唐倩柔上前摸着那兽头:“这种雕工不可能出自游牧之手,看风格应该是出自赵州一带的工匠之手,类似的雕工,我在柏林寺塔见过。” “柏林寺塔?”阿乐也上前看着,但他完全看不懂,“那是什么?” “石家庄有个赵县,古称为赵州,柏林寺塔就在赵县,是北宋元年修建的。”说到这,唐倩柔忽然想起来什么,“那个洞里的宋船,这里的雕工,难道说真的与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有关?” 阿乐问:“倩柔,不是要找奇门吗?怎么会扯到那里去?” 唐倩柔看了一眼阿乐:“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我父亲不愿意告诉我太多,只是说,等到了四季山再告诉我详细的情况,而且,我父亲所知道的,大部分都来自我母亲。” 阿乐皱眉道:“你是不是疯了?你一概不知,你竟然敢来这个地方?” “那是我父母!”唐倩柔争辩道,“我从小就是在他们的教导下长大的,在那种环境下,你期望我能做什么?” 阿乐怒道:“你想找到奇门,但自己知道的线索又不多,你也清楚,自己不管怎么挣扎,怎么做,都逃不开你父母的约束,对不对?倩柔,你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孩子了,从年龄上来算,你现在已经是个中年人了,没有人像你一样活得这么稀里糊涂。” “所以!”唐倩柔吼道,“所以我才要找到奇门,来证明我自己,来脱离他们,来脱离公司!” 阿乐指着唐倩柔道:“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是为自己活,不是为父母,不是为公司,你被你父母耍了。” 唐倩柔冷笑道:“你难道不是被大老板耍了吗?” “是,我被他耍了,但是最开始害我的人是你父亲。”阿乐摇头道,“如果是你,你有机会报仇你不报吗?” 唐倩柔笑道:“所以,我有机会找到奇门,我也会找!” 阿乐语塞,完全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只得呆呆地站在那。 唐倩柔平缓了下情绪,查看了一阵兽头之后,又走向壁画前,借着火光仔细看着,看了一圈后,站在中间自言自语道:“一共六幅壁画,但其中三幅是重复的,所以,实际上只有三幅……” 阿乐站在那,抬眼看着,问:“那个穿着怪异铠甲的人是谁,每幅画上都有他。” 唐倩柔摇头:“不知道,还有,这不一定是一个人。” “为什么?明明看起来都一样啊。”阿乐上前仔细看着,然后才发现唐倩柔为什么会那样说,因为六幅画上虽然都有同样穿着相同铠甲的人,但每个人的面部都没有画清楚,只是用白色的油彩涂抹了一下,根本就没有明显的五官。 阿乐看了一圈后,奇怪道:“为什么不画脸?” 唐倩柔没说话,只是站在那思考着,阿乐又问了一遍,唐倩柔却抬手让他不要说话,阿乐无奈,只得沿着楼梯往上走着,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就连他都有些扛不住了,但唐倩柔却似乎着了魔一样,站在那,低声自言自语,不时凑近壁画看着,不时又摇头,好像根本不知道饿。 阿乐坐在楼梯上,看着唐倩柔:“倩柔,我们该走了,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安不安全,也许那些妖怪随时会回来,我们也得找点吃的,看看能不能把装备找回来,对了,还得找你妈他们。” 唐倩柔摇头,却说:“铸铁仙、耶律倍还有之前我们收集到的一系列与奇门有关的资料中,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铸铁仙,包括我们唐家也算是其中一个分支,我在想,壁画上想表现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阿乐道:“那这个铸铁仙到底想做什么?” “只要找到奇门,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唐倩柔的目光又投向壁画中。 六幅壁画之中,实际上有三幅是重复的,而那三幅画中,第一幅画的是,那个穿铠甲的人,抬起自己的手,五根手指张开,从五根手指中射出五道光芒,直接射入跪在他跟前的五个人的胸口,那五个人满脸伤感,双手举起,像是准备叩拜。 第二幅画中,身穿铠甲者站在一张高床边,周围跪满了人,床上躺着一个闭着眼,浑身死灰的人,在床的上端还漂浮着一个与那个人一模一样的人,不过是面朝下,眼睛却是睁开的,满脸喜色。穿铠甲者一只手摸着床上那人的胸口,另外一只手指着悬浮在床上端的那人,浑身还散发出金光。 第三幅画,是在一个熔炉跟前,穿铠甲者举起两只手,左手托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右手托着一块金光灿灿的东西,周围没有任何人。 唐倩柔站在那,用自己的记忆力将画中的所有细节都记录了下来,这才起身沿着楼梯走上去,两人一直朝着上面爬着楼梯,不停步的走了至少快半个小时,才走到上端的那个石室之中。 阿乐贴在石室的门边,示意唐倩柔不要出声,自己探头往里边看了下,刚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然后慢慢走到门口看着里边。 一侧的唐倩柔不明白怎么回事,也探头看了一眼,看清楚之后,唐倩柔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因为石室之中倒吊着二十来具已经风干的尸体。 “干尸?”阿乐捂着鼻子走进去,虽然干尸没有太浓烈的气味,但因为环境的原因,他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 唐倩柔算是见多了这种场面,毕竟她亲手监督制作了很多铁衣佛,所以这些不能给她带来威胁的尸体根本吓不到她。 “不仅仅是干尸,看起来好像是在雪山遇难的人。”唐倩柔在干尸中来回穿梭着,“你看,这些干尸穿着的衣服都是现代的,基本上都是羽绒服防寒服之类的,有些脚上还穿着登山靴,那边那个身上还背着登山包。” 阿乐看向石室一侧的角落,在那里还堆着很多装备,落满了灰尘,应该是这些干尸生前所用的装备。 阿乐奇怪道:“为什么那些妖怪要把这些干尸给弄回来挂在这里呢?难道是储存的粮食?他们不会吃人吧?” 唐倩柔摇头:“应该不会,这里倒感觉像是个展览室,陈列室一样的地方。”忽然间,唐倩柔发现了什么,她快步走到一具干尸跟前,拿起干尸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黑色的手掌,惊讶地说:“这人是逐货师!” 阿乐立即上前:“你怎么知道?” “逐货师都有这种手掌信物的,我也有。”唐倩柔仔细看着那黑色的手掌,“是黑曜石做的,我想想,谁会用黑曜石做的手掌做信物,我记得以前我妈告诉过我……” 想了一会儿,唐倩柔抬眼道:“我知道了,是孙坊!” “孙坊是谁!?”阿乐忙问,“很有名吗?” 唐倩柔点头道:“有名,九十年代的时候,孙坊是香港比较有名的风水师,但实际上是个逐货师,他有个绰号叫雁过拔毛,说的是所有从香港经过的一些奇珍异宝,他都会想办法留下一个,听说他在广东有一个仓库,装的全都是他的藏品,这个人在千禧年的时候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没想到竟然在这。” 说到这,唐倩柔又想起来什么,开始在周围那些干尸身上找着,找了一圈之后,唐倩柔在其中一具干尸跟前停下来:“太奇怪了。” 阿乐忙问:“怎么了?” “你看这几个。”唐倩柔用手一一指着其中几具干尸,“看到他们脖子或者腰部挂着的那些手掌信物吗?” 阿乐道:“你是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逐货师?” 唐倩柔摇头:“我觉得不是大部分,也许所有都是。” 阿乐吃了一惊:“这二十多具干尸都是逐货师?” “对,出了孙坊之外,我还从他们身上的信物,认出了其他五个。“唐倩柔指着干尸,一一叫出了名字,“柏世昌、官奇文、段宏嶵、严心哲、马千里,马千里我还有过一面之缘,你记得我以前送给你的那个贝壳吗?” 阿乐点头:“你是说那个放入水中就能自己变颜色的贝壳?” “对,那个贝壳就是马千里给我的,我是在泰国遇到他的。”唐倩柔看着马千里的干尸,“他是个完全不喜欢掩饰自己身份的泰国华侨,虽然出手阔绰,但属于有多少钱花多少钱的那种,他找到的奇货,基本上都卖了,他喜欢的只是追逐奇货的那个过程,我很欣赏他,也很羡慕他,因为很少有逐货师能像他一样不贪心,那个贝壳就是他送给我的,他是在马六甲海峡找到的,没想到,他竟然会死在这里……” 阿乐细想了一下:“倩柔,这件事不对,你说过,这个地方你们是按照刑仁举的线索才找来的,可为什么这些逐货师也知道这个地方?” 唐倩柔点头:“对呀,为什么?我刚才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快走吧,先离开这个地方。” 阿乐与唐倩柔立即离开,打开旁边的那扇铁门,门刚打开,两人就被一阵狂风给吹了回去,阿乐下意识抬起胳膊去挡,等那阵风吹过,他放下手臂之后,与唐倩柔一起呆呆地看着外面——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山谷之中还有许多狭小的裂谷,山谷四面的峭壁之上,都有人工凿成的房屋,所有房屋的风格都很古老,但一看就是古代中国中原一带的风格,加上那些漂浮在山谷房屋之间的雪雾,还有不时飞过的浑身彩色的飞鸟,说是宛如仙境毫不为过。 两人呆呆地站在门口许久,都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还以为是因为饥饿和疲劳导致的幻觉,直到第二阵寒风吹来,两人打了个寒颤后,这才回过神来,慢慢走上前去,探出身子看着外面。 阿乐刚探出头,一只通体彩色的鸟就落在了两人跟前的楼台栏杆之上,立在那低头梳理着羽毛。 阿乐盯着那只鸟,低声问:“倩柔,你看到了吗?不是我一个人看到吧?这不是幻觉吧?” 唐倩柔微微点头:“我也看到了,不是幻觉,那只鸟,看起来很像是凤凰。” 阿乐脸上有了笑容:“凤凰?开什么玩笑,这里是仙境吗?” “也许吧……”唐倩柔慢慢走了出去,“说不定,这里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奇门。” 就在两人准备靠近那只鸟的时候,两人也意识到了楼台左右慢慢有人靠了过来,两人立即背靠背站在一起,却发现围拢过来的竟就是最早袭击他们的那些“妖怪”。 …… “漂亮的鸟?”刑术一边吃着早餐,喝着咖啡,一边听墨暮桥说着格罗莫夫日记中记载中的那些奇事。 墨暮桥翻看日记,递过去:“你看,这里边还有格罗莫夫的速写画,你看像什么。” 刑术拿过日记的时候,马菲、连九棋和庵古都凑过去看。 马菲看了一眼后,立即道:“这不是凤凰吗?” 庵古也在那回忆着:“对呀,像是我在中国看到的图册中的凤凰。” 连九棋将日记拿过来,仔细看着:“看着的确像是凤凰,这还真奇怪,在忽汗城里边竟然有凤凰,但这到底是凤呢,还是凰呢?” 马菲也奇怪道:“都有凤凰了,难道里边还有龙?麒麟?白虎?” 托尔烈带着魂烙出现在洞口:“时间不早了,我们应该出发了,今天不一定能走到四季山,但也必须接近,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得找到落脚点。” 连九棋将日记递还给墨暮桥:“暮桥,日记就辛苦你看了。” 墨暮桥点头,拿过日记,当连九棋、马菲、庵古都拿着东西离开山洞之后,墨暮桥用身体故意挡住了刑术,示意他留下。 刑术低声问:“怎么了?” 墨暮桥道:“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师父和陈泰东回去,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幕后黑手,而且,你师父给我的感觉是……” 刑术皱眉:“是什么?” “视死如归。”墨暮桥终于还是将那四个字说了出来,“他说了,做完这件事,他就真正的退休了。” 刑术沉默着,就在墨暮桥要走出山洞的时候,他问:“我师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墨暮桥停下来,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师父也不例外,当然了,你要相信,你师父不是坏人。” 刑术皱眉:“我问的是关于连九棋的事情,我觉得连九棋的身份没那么简单,你应该知道,他原本姓赫连,赫连是什么姓,出自于什么,你清楚,我师父更清楚,奇门原本就与契丹有扯不清楚的关系,另外,连九棋的身世,我师父也好,你也好,你们从来都没有说过,连九棋自己也稀里糊涂的,这难道不奇怪吗?” 墨暮桥点头转身:“刑术,不得不说,你的思维能力几乎是没有局限的,你想得比其他人多,也比其他人要周密、广阔,但是,有些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多,我不是一个好打听的人,原因在于,我一旦好打听,就会引得人家来研究我,你懂我的意思吗?” 刑术摇头:“我不懂,你说清楚点。” 墨暮桥笑了:“有些事情,说不清楚的,就像是庵古一样,他现在就算死,都不愿意说出当年他进入四季山之前那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保守秘密的原因,他也有,我也有,你师父也有,你要想把秘密挖出来,就得做好牺牲的准备,也得做好接受秘密背后事实的准备。” 墨暮桥又要走的时候,刑术上前两步,问:“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墨暮桥点头:“问。” 刑术看了一眼洞口,确定那里没人,问道:“连九棋和我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我父亲?” 墨暮桥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刑术。 刑术攥紧拳头:“我知道你们都瞒着我,连九棋和我有太多的联系了,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特别是连九棋那天说玉片的事情时,我就想起来了,我养父对我说过,我妈活着的时候,一再叮嘱他,让我养父不要让我接触玉,接触古董,否则的话会万劫不复,然后没事的时候,她就会唱那首何日君再来,还有,她临死前,我养父问她,有什么愿望,她说,她想再看一次玉片,我养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直到那天连九棋说出玉片的故事,我才反应过来……” 墨暮桥面无表情道:“那你为什么不认他?” 刑术看着地面:“那他为什么在死里逃生之后,不回来找我和我妈?” 第二十七章:雪山战场 刑术不知道,他在与墨暮桥对话的时候,连九棋就站在洞口一侧,他原本是想回去找那个从皮带中掉出来的玉片,却没想到听到了刑术的那番话。 就在刑术问出“那他为什么在死里逃生之后,不回来找我和我妈”之后,连九棋险些冲进去解释,却被身旁的马菲一把拽住了。 连九棋看着马菲,马菲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进去,因为现在的刑术情绪不稳定,现在不管多合理的解释,刑术都不会接受。 马菲偏头示意连九棋离开,同时低声问:“你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连九棋点头:“我妻子留给我的那个玉片,好像掉在洞里了,麻烦你帮我找一找,谢谢。” 马菲道:“知道了。” 连九棋转身走了一步,停下道:“好巧,我以前从来没有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掉出来过,这次头一次,天意吧?” 马菲没说话,连九棋尴尬地笑了笑,朝着远处走去。 马菲进洞的时候,墨暮桥走了出来,洞中只剩下了刑术一个人,他呆呆地站在那,看着地面,脑子中乱成一团。 马菲什么也没说,只是来到连九棋睡过的地方,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个玉片,当她拿起那个玉片的时候,刑术却走到了她的跟前。 马菲转身的时候,发现刑术正盯着她手中的玉片。 刑术伸出手去:“我拿给他。” 马菲迟疑了一下,将玉片放进刑术手中:“有什么话好好说。” 刑术点头道:“其实得多谢你们一直瞒着我,要是我早知道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马菲道:“当时你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应该说你现在的情绪也不稳定,有些事,或许你还没有放下来。” 刑术立即明白马菲所指的是什么,当然指的不是他与连九棋之间的矛盾,所指的是他与贺晨雪之间的纠葛。 “我已经放下了。”刑术微笑道,“我不是傻子,放着一个这么爱我,关心我的女人不要,偏偏要去挂念一个伤害我,背叛我的人?” 马菲故作镇定:“真的假的?你以后肯定有机会见到她的,如果再见到,你会不会哭天喊地扑上去抱住人家的大腿?” 刑术笑道:“怎么可能,你别那么夸张好不好,还哭天喊地呢?” 马菲摇头,往外走去:“那可说不准,万一呢?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我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刑术跟在马菲后面,像只温顺的猫:“知道了,已经死死记在心里了。” 两人走出洞穴的时候,刑术一抬眼就看到连九棋站在不远处的岩石边,虽然没有看向这边,但明显是在等他们,刑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马菲向连九棋点了点头,连九棋朝着她走过去拿玉片的时候,马菲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连九棋愣在那了,正想说什么,却看到了走到自己跟前的刑术手中的玉片。 连九棋很尴尬,也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拿过去,低声道:“谢谢。” 刑术站在那冷冷道:“不用客气,连先生。” 连九棋将玉片揣好,不知道该说什么,刑术也站在那,直勾勾地看着他,根本不挪动步子。 走在前方的墨暮桥、庵古、马菲和托尔烈四人也站在那看着两人。 “走吧。”刑术终于开口道,“时间不等人。” “那个……”连九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欲言又止,“那个……” 刑术停下来,侧身看着他:“怎么?连先生,你想说什么?” 连九棋终于看着刑术:“刑术,我当年死里逃生,没有马上回去找你和你妈,是因为……” “走吧,时间不等人。”刑术没有让连九棋真正展开解释。 连九棋看着刑术大步离开,叹了口气,只得慢慢跟上去。 队伍依然按照墨暮桥、连九棋在前,托尔烈、庵古在中间,刑术和马菲断后的顺序前进,原本行走在狭窄的山脊之上危险重重,但因为有三只狼牧开路的关系,他们只需要沿着狼牧的脚印前进,便可以平安无事。 如连九棋所料一样,走了没多久,他们又发现了两具尸体。 连九棋吃力地将尸体翻了一面,看着其颈部和胸口的伤口道:“是被枪打死的,看样子,他们是出现内讧了。” 墨暮桥伸手在伤口部位量了量:“大口径步枪,这么大口径的步枪,就近能搞到,而且能方便弄过来的只有俄罗斯。” 刑术在一侧道:“听唐倩柔说,之前勘察队的人员配置数量都是二十人,先前在峭壁上发现了十具尸体,这里又发现了两具,那么这支勘察队还剩下八个人。” 马菲看着前方:“不是说有两支吗?这应该是第一支,还是第二支?” 连九棋道:“从之前尸体上搜出来的票据来看,这应该是第一支队伍。” 马菲皱眉:“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刑术摇头:“确切的说是音讯全无,第二支队伍去找第一支队伍的人,但是没有看到任何痕迹,难道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连九棋起身:“不管了,走吧,这两具尸体上有用的东西都被搜走了,我们继续前进。” 正说着的时候,托尔烈看到前方的狼牧突然间趴在了雪地之上,开始用前爪刨着雪地,将身子掩埋进去,托尔烈立即转身道:“趴下!全部趴下!千万不要动!” 众人立即按照托尔烈的吩咐趴下来,趴在雪地当中一动不动,微微抬头看着前方。 庵古低声问:“怎么了?” “麻烦了。”托尔烈盯着前方山体一侧的天空,又扭头朝着后面看了一眼,“狼牧的这个反应明显是遇到劲敌了。” 庵古立即明白了:“你是说附近有金雕?” 托尔烈“嗯”了一声,庵古立即将有金雕这件事传了下去,托尔烈也赶紧告诉了前面的连九棋和墨暮桥。 众人检查了武器,枪支上膛,趴在雪地之中严阵以待。 马菲低声问:“刑术,金雕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刑术看着四周:“不知道。” 前方的庵古扭头道:“等下来了你就知道了,最大型的金雕能轻松叼走一只羊,叼走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女人。” 马菲皱眉,捏紧手中的枪,托尔烈立即道:“庵古,闭嘴。” 刑术安慰马菲道:“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嘘——”托尔烈回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再回头看向前方的时候,发现三只狼牧中其中两只已经退了回来,飞快钻进了刑术和马菲身后的雪地之中,只剩下魂烙一只在前方刨着雪地缓慢地前进。 随着一声怪异的鸣叫之后,一只白金相间的金雕从山后飞了过来,但没有径直朝着他们这里来,飞高之后,却是突然间俯冲下来,朝着山脊左侧滑去,滑到一定距离之后,又猛地抬高,直接朝着他们昨日爬上来的峭壁位置飞了过去。 刑术微微回头去看:“没看到我们吗?” “不知道。”马菲无比紧张,“你看到了吗?那雕的羽毛是白色和金色的,而且体型好大,像是秃鹫一样。” 庵古在前方道:“应该是饿了,去吃尸体了,再等一会儿,如果那金雕叼着肉飞回去了,我们就大概安全了,我也就能确定发生什么事了。” 托尔烈问:“你什么意思?” 庵古不直接回答:“等等看,等下我再解释。” 众人在雪地中趴了近半小时之后,那只金雕终于又飞了回来,如庵古所料一样,金雕口中叼着一条人的大腿,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头顶掠过。 “腿!?”马菲看清楚之后,脸色一变,刚说完,那只金雕突然间在空中将那条人腿扔了下来,猛地朝着他们这边飞了回来。 “糟了!”庵古将脑袋埋进雪地当中,“别抬头!装死!装死啊!” 众人按照庵古的吩咐立即趴在雪地当中,一动不敢动。 那只金雕在山脊之上徘徊着,一直看着山脊雪地之中的刑术等人,转了足足十来圈之后,这才低空掠向扔在雪地中的那条人腿,重新叼起来,朝着前方大雪山之后飞去。 那只金雕完全消失在雪山之后,抬眼看着的庵古才慢慢起身来:“安全了,暂时安全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前进,不进山,要是金雕回来,我们很容易被发现。” 马菲提着手中的步枪道:“我们有枪,只有一只金雕,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前方的墨暮桥道:“如果那只雕真的冲下来了,我们除非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否则要打中的几率很小,再者,一旦这只金雕冲进我们当中来,袭击我们当中的某一个,其他人是开枪还是不开枪?朝着近在咫尺的金雕开枪,这东西一挥翅膀,就会拨开枪口,也许一个偶然,我们就会被自己的子弹全部杀死。” 马菲想象了一下墨暮桥所说的场景,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庵古问:“你刚才要说的是什么来着?” 连九棋和墨暮桥继续朝着前面前进,虽然他们很想快点到达雪山,但因为这里是山脊的关系,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踩空,而且雪这么厚,只能维持先前的速度。 庵古边走边说:“铁鹰部要不已经在山里边遭遇了重创,要不就已经全军覆没。” “为什么这么肯定?”前方的连九棋问。 庵古解释道:“一般来说,金雕出来觅食,因为它们是被人养大的,所以都是五六只一起的,而且在没有办法的前提下,金雕都不会吃冻肉,也就是动物或者人的尸体,因为它们不仅要自己吃,还得给主人带回去,金雕部落的人是不能吃人肉的,哪怕是快饿死了,都不会。” 墨暮桥盯着雪山顶端:“这么说,也许进山的铁鹰部都死了?” “大概吧,就算不死,也离死不远了。”庵古皱眉,满脸的担忧,“如果主人死了,他的金雕绝对不会离开主人的尸体,会一直守护着,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天。” 托尔烈在旁边道:“和狼牧一样。” 庵古苦笑道:“动物虽然残忍,但至少有一点比人强,它们比人更懂得什么叫忠诚。” 等众人来到前方那座大雪山的半山腰时,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望山跑死马”,目测不远的距离,等他们走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刑术抬手看着表:“八点了。” 连九棋道:“托尔烈,让狼牧赶紧去找山洞,气温已经很低了,按照前几天的情况来看,过了九点之后,气温就会开始急剧下降,我们都会被冻死的。” 狼牧果然不负众望,在十来分钟之后,终于带众人在一个乱石岗中找到了一个由几块巨石组成的“山洞”。 众人看着这个不是山洞的“山洞”,又看着一旁盯着他们的狼牧,知道这是狼牧能找到的最好的容身之所了。 连九棋四下看着:“先用炉头煮点热食吧,马菲,这事你负责,托尔烈你也休息下,庵古你帮马菲,暮桥、刑术,你们在周围勘察下,注意安全,不要走太远,不要走出这里五十米的范围。” 连九棋说完,爬上旁边的岩石,打开望远镜的夜视功能看着周围,刑术则和墨暮桥一起,朝着右侧的山体斜坡后走去——因为从地形上来看,那里是最佳的埋伏地点,不论是动物还是人。 两人前进的时候,魂烙也奔了过来,跑在两人的前方,速度飞快,瞬间就消失在了山体斜坡之后,月光下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 刑术跳过一块岩石,停下来休息:“那狼牧走了一天,好像还精神百倍,人不如狼啊。” 墨暮桥背着枪,朝着刑术伸出手去:“这就像是狼牧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刑术站稳后,看着周围道:“这里看样子以前是冰川。” 墨暮桥道:“对,这座雪山一看就被陨石砸过,否则不可能形成这种全是大型石块的乱石岗。” 刚说完,两人就听到狼牧跑回来的急促脚步声。 墨暮桥想了下,打开头灯,刚打开,就看到魂烙立在几米外的一块岩石上,朝着他们“呜呜”地叫着,墨暮桥道:“有情况,走。” 两人跟着魂烙朝着斜坡后面走去,走到之后,魂烙趴在那,低低地呻吟着。 刑术此时拿出强光手电,朝着后方看去,照下去之后,刑术就看到了几十具尸体不规则地躺在斜坡后面的山坡之上,尸体之中还有好几只金雕的尸体,都已经被冻成了冰块。 刑术要上前的时候,墨暮桥制止他:“别过去,你看,魂烙都没有过去,一直趴在这里。” 刑术点头的时候,魂烙也走到它跟前,用身体挡在他双腿之间,也让他不要上前。 刑术蹲下来,仔细看着那些尸体,从穿着上面轻易就分辨出,其中大部分是铁鹰部的战士,剩下的都是库斯科公司勘察队的人。 墨暮桥摇头道:“看样子,库斯科公司剩下的人,都是在这里被伏击了,苦战一番后,被铁鹰部的人全部杀死,如果他们没有自动武器,估计铁鹰部根本不会有任何损失。” 刑术看到库斯科公司那些人的尸体,要不中了箭,要不就是被金雕啄得血肉模糊,他无法想象当时这里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只知道无比惨烈。 墨暮桥蹲在那想了会儿:“从库斯科公司的人员尸体上来看,第二支队伍在找到第一支队伍的人准备撤离这里的时候,被铁鹰部的人袭击了,而且应该发生在我们去金雕部落找封冥刀的那段时间,因为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铁鹰部剩下的战士才进山去寻找解毒的办法,可是为什么他们要伏击这些人呢?” “是呀,我也不明白。”刑术想不通这一点,“金雕部落的人并不会制止人进山,也不会轻易与人发生直接冲突,除非是乌拉尔汗部落的人,难道说,这些库斯科公司的人,真的找到了忽汗城,又从里边带走了什么东西吗?” 墨暮桥道:“有可能,按照唐倩柔的说法,他们只会制止那些带出东西的人,但他们怎么知道库斯科公司的人带出了什么东西呢?装在包里的话,他们又没有透视眼?真奇怪,还是说,金雕部落被渤海遗民袭击之后,他们不再遵循从前的规则,改成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出山的人?” 刑术起身道:“不知道,我们先回去吧,总之今晚必须得辛苦两个人守夜了。” 墨暮桥点头:“也没办法生火,应该说,也找不到东西生火,走吧,我们先回去告诉其他人。” 两人转身离开之后没多久,山坡中的一具铁鹰部战士的“尸体”慢慢抬起了头,看着两人远处忽上忽下的灯光,紧接着倒退着趴在雪地中慢慢离开,在他的头顶高空之上,那只白金相间的金雕安静地在那飞翔着,紧盯着在下方岩石“山洞”之中的连九棋、马菲等人。 等再一阵雪风袭来,吹拂过山坡,带走表面上的一层积雪之后,那个铁鹰部的战士起身来,朝着山坡下方快速滑去,而那只金雕也跟着他直接掠下,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等那位战士走远之后,山坡之中突然冒起无数的黑影…… 第二十八章:阿尔泰的王冠 充满未知的一夜过去之后,刑术等人从山洞之中爬出来,简单吃了些热食,收拾妥当之后,立即便朝着昨天发现尸体的雪山斜坡赶去,还未走到斜坡的时候,墨暮桥就忽然抬手指着前方那几座雪山道:“看!阿尔泰的王冠!” “什么?”刑术扭头问,“什么叫阿尔泰的王冠。” 墨暮桥指着那四座环绕在四周,高矮差不多的雪山:“那四座雪山的模样,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王冠,而四季山就在王冠的中心位置,格罗莫夫在日记中是这样写的,虽然他没有写明白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四季山,但是他写过,在离开四季山之后,他转身去看,就看到了阿尔泰的王冠,和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马菲道:“这算是个好消息吧?这么说,我们极有可能今天就能走进四季山了?” 连九棋道:“也许吧,别忘了,望山跑死马,虽然看着像近在咫尺,但要走进去,说不定还要花好几天呢。” 刑术叹了口气:“阿尔泰山区太大了。” 墨暮桥又道:“按照芦笛留下来的日记和记载,还有她自己的一些分析,我们走过的那些地方,不足阿尔泰山区的五十分之一。” 马菲靠在刑术的身上:“天呐,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几人正说着的时候,从山坡方向跑回来的魂烙开始嚎叫起来,托尔烈立即奔了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等到了昨晚刑术和墨暮桥发现尸体的位置,众人只看到遍地杂乱的脚印,却没有看到一具尸体。 “尸体被人带走了。”刑术盯着山坡上的那些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几十具尸体,一夜之间搬走,而且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我想,肯定是那些渤海遗民干的。” 庵古走进山坡之中,开始仔细查看着,随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立即挥手让刑术等人过去。 刑术走到庵古跟前的时候,见庵古用手已经刨出了一个雪坑,在雪坑下方还有一个足以容纳两个人的雪洞。 庵古看着雪洞道:“这下你明白,为什么昨天魂烙会拦着你,不让你过来了吧?” 刑术纳闷道:“你是说,昨天这里有埋伏?” 其他人都看向庵古,庵古道:“这是山妖,也就是渤海遗民的一贯做法,在已经发生过战斗的地方再次埋伏,等后续人马来收尸的时候,再突然袭击,因为收尸的人带的都是拖拽用的绳索和工具,为了轻便,不会带太多的刀剑弓弩。” 连九棋看着天空:“可是,昨天我们亲眼看到了一只金雕,那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想,也许是其中某个人还活着,而山妖们发现他只有一个人,觉得暴露自己不划算,于是继续潜伏。”庵古看着四周,又走了几米后就地刨起来,然后又刨出一个雪洞,“看样子,昨天在这里埋伏的山妖至少有好几十个。” 马菲看了下四周,又转身看了一眼:“昨晚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山妖不袭击我们?” 庵古道:“这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有其他的原因吧。” 刑术摸着下巴:“也许,这些山妖埋伏在这里,等的并不是我们。” “还有其他人?”托尔烈奇怪地问,“铁鹰部来复仇的战士?” 墨暮桥扛起步枪:“别猜了,眼下抓紧时间赶路才是最重要的,走吧。” 墨暮桥和连九棋一前一后朝着前面走着,魂烙再次嚎叫了一声,召唤了断后的两只白色狼牧朝着前面冲去。 刑术站在那看着山坡上杂乱的脚印,蹲下来用手量了量。 马菲在一旁问:“怎么了?” 刑术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些脚印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好奇怪。” 马菲不解地问:“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刑术转身指着他们留下的脚印:“你回头去看看,就算我们两个是踩着其他人的脚印一路走来,脚印重叠脚印,看起来留不下完整的,踩蹋下的雪坑之中,也会留下你的一个完整脚印,因为你走在最后,对吧?但是你看山坡上,那些脚印明显是故意踩乱的,没有一个完整的,为什么呢?” 马菲思考了一阵道:“让我们无法判断出他们的人数?” 刑术道:“也许吧,我觉得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们或许是想掩饰什么。” 马菲问:“掩饰什么?” 刑术摇头:“不知道。” 说完,刑术牵着马菲就走,马菲转身看着那些个杂乱的脚印,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 …… 寒风不断吹打到唐倩柔的脸上,坐在角落中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 监牢中还关着与她同时被抓的阿乐,以及消失了好几天的唐思蓉、古拉尔、维克多和海森。 所有人都躲在监牢最黑暗的角落中,互相挨着,无助地蜷缩成一团,因为只有在那里,背部才能勉强感受到透过后方石壁传来的温暖,不至于被正面不断吹进的寒风活活冻死。 他们被关押的囚牢位置在峭壁之上,被人工凿出来的一个正方形的洞穴,三面有墙,唯一面对峭壁的那一面什么也没有,身在其中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美丽风景,不过美丽的风景下,也是能用肉眼看得到的绝望——下方就是万丈深渊,虽然左右上下都有可供人攀登的小孔,但在没有攀岩工具的前提下,从这里徒手攀爬逃出去,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唐倩柔进来之后,一句话都没有与唐思蓉说上,因为唐思蓉一直盘腿靠着墙壁坐着,就像是入定了一般,无论唐倩柔和其他人说什么,问什么,她都不吭一声,也不喝水,也不进食。 “别看了,除非你想自杀,那你就爬出去。”靠着角落紧挨着维克多和海森的古拉尔说,他看着正趴在囚牢悬崖边上的阿乐,“没有用的,就算现在给你攀爬的装备,没有保暖的衣物,你在中途也会被活活冻死,外面的气温,保守估计至少在零下二十五度,你还是过来挨着我们吧,生病了我们还得照顾你。” 不甘心地阿乐朝着四下左右看着,发现峭壁之上还有许多挖掘出来的囚牢,而在囚牢的对面,上下全是栈道,栈道连接着一间间挖在峭壁上的窑洞,而窑洞中就住着那些个妖怪。 仔细看来,那些所谓的妖怪其实都只是些侏儒而已,双手较长,双腿较短,不过四肢都比较粗壮,最怪异的是他们所穿的衣服,虽然大部分是皮袄之类用来保暖的,但还有很多穿着的是类似麻布所制的粗衣,如同是还生活在几百年前的古代人一样。 阿乐看着对面:“这里到底住着多少这样的人?” “少则几百,多则上千。”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回答阿乐这个问题的竟然是唐思蓉。 就在众人抬眼看着角落中的唐思蓉的时候,唐思蓉忽然话题一转,又道:“我好像被骗了。” 唐倩柔立即起身,抱着胳膊走到唐思蓉跟前,质问:“什么被骗了?你什么意思?” 唐思蓉抬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我思来想去,加上你和阿乐所看到的,所经历的,我怀疑,我们都被骗了,不仅是我和你父亲,还有其他的那些死在这里的逐货师,我们都被骗了,被大老板骗了。” 唐倩柔挨着母亲坐下:“什么意思?” 唐思蓉苦笑道:“这里根本就没有奇门,也许一开始就是刑仁举留下的错误线索,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把线索交给了我们唐家?大老板或许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大老板应该来过这里,亲眼证实过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奇门,所以离开了,他之后放出消息来,只不过是为了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并且杀人灭口。” 唐倩柔皱眉:“我还是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阿乐、古拉尔等人也围拢过去,坐在唐思蓉和唐倩柔的身边。 “你回头仔细想想吧,大老板那种人,怎么可能放手让我们去做这么多事情?当初我们没钱的时候,是他提出的那一系列古怪的要求,特别是在找到那份地图之后,也是他暗示我们应该模拟一个那样的小镇出来,当时我们完全沉浸在即将找到奇门的喜悦当中,劳民伤财地建了那个青莲镇,又杀害了那么多人,回头想想,在这个过程中,大老板完全没有参与其中,为什么?”唐思蓉说到这,又闭上眼睛,“因为他不想自己暴露了,也想让我们耗费心血和精力,花费更多的钱在没有用的事情上,我们越往后虽然钱是赚到了,但是我们也逐渐开始暴露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老板计划中的连九棋和刑术逐渐入局……” 唐倩柔听完母亲的话,细想了一下,又道:“那你怎么肯定奇门就不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如果这里真的有奇门,大老板是绝对不可能让我们捷足先登的,他是想引我们来这里,害死我们,那些逐货师的干尸你也看到了?那些人应该也是他引来的。”唐思蓉微微摇头,“同行是冤家,对奇门最感兴趣的是逐货师,而最有机会找到奇门的,也是逐货师,所以,天底下少一个逐货师,就会减少一个对大老板的威胁,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不可能!”唐倩柔否定母亲的推测,“死了那么多逐货师,如果他们得知了奇门的消息,不可能不走漏风声的!” 唐思蓉冷笑道:“你换位思考,你找到了奇门的线索时,你告诉过其他人吗?你放过任何消息出去吗?” 唐倩柔一愣,随后摇头,的确,她不可能那么傻。 唐思蓉道:“你都不会与人分享奇门的秘密,其他逐货师难道会吗?他们都不会,大老板就是抓住了同行的这个心理,将自己认为最有威胁的人一个个引来,害死。” 阿乐立即问:“既然不是奇门,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从你们之前所说的来看,这里即便不是奇门,也与奇门有关系,也与铸铁仙有着密切的联系。”唐思蓉看向外面,“不过,这里肯定不是奇门,奇门在其他的地方,在一个我们已经错过了,永远都找不回来的地方。” 唐倩柔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为什么会这样?你和我爸不是说,刑仁举留下来的线索肯定没错吗?你们找到的那份地图也肯定没错吗?为什么会这样!?” 唐思蓉道:“刑仁举先把简单的线索留给了我们,我们一看线索在蒙古,知道那地方要直接去挖不可能,在这个挖掘和寻找的过程中,我们被迷惑了,我们已经认为这个过程无比的艰难,所以潜意识中就认为线索是正确的,谁知道我们被骗了。” 唐倩柔起身来:“刑术那小子一开始就猜对了,他认为找到那份地图的过程其实根本就不曲折,明显就是摆在那等我们去拿的,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弥补……” 唐倩柔说到这的时候,看到了阿乐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她知道阿乐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因为阿乐曾经不止一次劝说过她,让她离开,她完全当耳旁风,完全认为这里就是奇门。 如果,当时听了阿乐的话,那该多好?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唐倩柔看着外面,知道要离开的可能性很渺茫,但她还是想搞清楚一切:“大老板到底是谁?” 唐思蓉笑了,苦笑了许久:“我以前以为我知道是谁,但现在来看,根本不是那个人。” 阿乐立即问:“以前你以为是谁?” “蔡拿云。”唐思蓉一字字说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才是幕后大老板。” 唐倩柔和阿乐一惊,同时问:“为什么?他只是负责走私口岸的人而已,怎么会是大老板?” 唐思蓉道:“原因很简单,从前库斯科公司建立的时候,虽然我们都是股东,但是每次我们都是按照某一个人的指示去做,这个人是谁,我们并不知道,直到某一年,我偶然发现了万清泉在偷偷会面蔡拿云,我就意识到,蔡拿云有可能是幕后大老板。” “等等,我不明白一件事,股东到底有多少人?”阿乐摇头道,“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个人是怎么做到,能让其他人不发现自己的身份的?” 唐思蓉道:“如果我和万清泉不是夫妻,恐怕我们互相都不知道自己身在库斯科公司之中,这就是公司的规定,我们只能互相猜测,所以,早年我只知道郑苍穹和陈泰东两人是绝对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他们两人也与其他人一样,不去管不该管的事情,不去打听对自己毫无威胁的人,这是一种自保,我们也是一样。” 阿乐道:“这么说,你是亲眼看到万清泉与蔡拿云之后,你才知道蔡拿云也是公司的人?” 唐思蓉道:“没错,后来万清泉告诉过我,除了蔡拿云之外,伍自安也是公司的人,但是伍自安只是被迫那样去做,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只是成为了大老板布局中的一个重要环节,至于他的作用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想,万清泉肯定也不清楚。” 唐思蓉说完顿了顿,又详细解释道:“我当初之所以怀疑是蔡拿云,原因很简单,一是万清泉亲口对我说,很多命令的下达是蔡拿云转告给他的,第二,蔡拿云负责的是走私口岸,看似油水最少,但实际上接触的秘密最多,所以,我觉得就算他不是大老板,也是知道大老板是谁的人,如果我有机会回去,我一定会亲口问他,他也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 唐倩柔皱眉:“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你想知道吗?”唐思蓉诡异一笑,“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因为这件事还关系到你。” 唐倩柔再次一愣:“关系到我?是什么?你快说!” 唐思蓉靠着墙壁,叹了口气:“倩柔,你知道一个女人除了聪明之外,最有力的武器是什么?” 唐倩柔不假思索道:“漂亮。” “没错,漂亮。”唐思蓉笑道,“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漂亮,迷倒了很多男人,包括九子之中的陈泰东、万清泉还有蔡拿云。” 阿乐坐在旁边仔细听着,虽然古拉尔等人装作不关心,但实际上都在细心听唐思蓉说着那些,如果不是被困死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吐露的秘密。 唐思蓉又道:“三个人当中,我最喜欢的是陈泰东,因为他最年轻,最帅,最聪明,但却是野心最小的一个人,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千万不要触及他的底线,不要逼着他违反原则,否则的话,他会让你生不如死,这一点,他和郑苍穹特别像,实际上他们两个,也是九子当中最可怕的人,只是他们懂得如何去控制自己的。” 唐倩柔问:“所以,你最终选择了我父亲万清泉?” “不,我一开始没有选择他,原因是,他是个风水师,在我眼里,这类的人很晦气,而且成不了大事。”唐思蓉坐在那闭眼笑着,“但是,他却是最爱我的那个人,女人嘛,喜欢被宠着被爱着,这才是我万般无奈之下选择他的原因。” 唐倩柔奇怪地问:“万般无奈?什么意思?” 唐思蓉表情一变,冷冷道:“因为我在和他结婚之前,和蔡拿云做了很久的露水夫妻……” 第二十九章:撒开的网 露水夫妻四个字从唐思蓉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唐倩柔浑身冰凉,像是落入了冰窖之中,她意识到了唐思蓉为何要说有些事自己最好不要知道,也为何要说她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选择的万清泉。 可是,唐倩柔不敢说出自己的推测。 “露水夫妻也是前缘分定。”唐思蓉在众人的注视下,继续回忆道:“我为什么会与蔡拿云在一起?因为他很潇洒,江湖气很重,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英雄,他的聪明是那种藏在身体内的,表面上看上去十分冲动,有时候还憨憨傻傻的,最重要的是,他很浪漫,在我们那个年代,懂浪漫的男人好少。” 阿乐插嘴问:“可是,蔡拿云不是有老婆吗?” “当然,否则的话,我怎么会和他做露水夫妻呢?但是我也知道,就算他没有老婆,我也不可能嫁给他,因为他不是那种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男人。”唐思蓉带着浅浅的笑,如同是回到了少女时代,但那种笑中又带着说不出的阴险,“但是我不甘心,我还是想和他长相厮守,所以,在连九棋带着《九子图》的副本前往香港之后,离香港最近的蔡拿云、叶素心夫妇肯定会第一时间去找他,反正连九棋是被冤枉的,不如,他就再帮我一个忙,帮我杀了叶素心!” 唐倩柔浑身一震:“叶素心是你杀的?” “对呀,是我杀的,但谁也不知道我当时去香港了,谁也不知道我杀了叶素心,就连蔡拿云都不知道,他当时真的以为叶素心是连九棋杀的。”唐思蓉满脸得意的笑容,“叶素心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她先出手了,我早就有准备,我托人买了一支枪,一枪打死了她,所以后来传闻很多,其中就有传闻说她是被警察打死的,因为我当时把那支枪扔在了她尸体旁边,小道消息传来传去,就变成了叶素心发现了连九棋,试图清理门户,被警察发现,最终击毙。” 唐倩柔看着自己的母亲,虽然她一直不喜欢这个人,但因为对方是自己母亲的缘故,一直严守底线,但反过来想,自己是不是遗传了母亲身上最可怕的基因呢? 阿乐和古拉尔等人虽然都在心里咒骂着唐思蓉,但表面上都装作听得漫不经心,因为这是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巫婆,你要是表露出任何不满和厌恶,说不定下一秒她就会不择手段的整死你。 唐思蓉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朝着悬崖边上走去:“对了,我还忘记说了,其实杀死叶素心这个念头,我一开始没有,是因为大老板有心要陷害连九棋的时候,留下纸条暗示我的,说白了,那件事就是加入库斯科公司的投名状,不过,我很乐意那么做。” 唐倩柔跟上去问:“大老板是谁,你当时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只能从笔迹上判断,是郑苍穹,但是我知道郑苍穹不是那种人,如果他有心要害自己的徒弟,有心要整和自己作对的人,所用的办法会比大老板恐怖一百万倍。”唐思蓉在悬崖边停下来,低头看着下方,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最终归宿,“后来,连九棋真的被诬陷了,蔡拿云也以为他老婆的死真的与连九棋有关系,所以,他发誓要让连九棋血债血偿,威逼郑苍穹作出决定,你们知道吗?郑苍穹傻就傻在遵循传统,遵守所谓的江湖规矩,所以,当年大老板的每一步棋都算准了我们每一个人,可是我好伤心……” 唐思蓉转身来看着唐倩柔:“我看着蔡拿云愤怒的模样,还有私下为他妻子之死流泪的模样,我就觉得好生气,好愤怒,原来他真的爱叶素心胜过爱我,所以,我就先问他,要不要娶我,他的回答和我想的一样,他说他不能娶我,因为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他的妻子,然后我说了一件事,他就改变了主意。” 唐思蓉正准备往下说的时候,唐倩柔冷冷道:“你告诉他,你怀孕了,对吗?” 唐思蓉笑了:“对,我怀孕了,我真的怀孕了,千真万确的,我也知道蔡拿云和叶素心一直没有孩子,叶素心不孕,蔡拿云一直想要个孩子,我说出这件事之后,蔡拿云立即答应和我结婚,但是我拒绝了他,我告诉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他,我会嫁给万清泉,不仅是因为万清泉很爱我,还因为蔡拿云一直看不起万清泉,你想想,我怀着他的孩子,嫁给了他最看不上的人,对他来说,是最致命的报复!” 唐倩柔冷冷道:“这么说,蔡拿云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唐思蓉缓慢点头:“对,蔡拿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万清泉只是一个……深爱着我,愿意为我付出所有的人。” 唐倩柔笑了一声:“难怪……” “什么?”唐思蓉发现唐倩柔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想说什么?” 唐倩柔道:“难怪当初,我爸,不,万清泉提出要把你这个疯婆子关起来。” 唐思蓉笑了,哈哈大笑,笑得唐倩柔不明所以。 唐倩柔问:“你笑什么?” 唐思蓉止住笑,摇头道:“那只是个骗局,是我让他那么做的,一是为了让你更加努力的去赚钱寻找奇门,不择手段,因为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认为我约束了你,不让你大展拳脚,所以,我干脆将计就计,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看你能找到什么,事实证明,我没错,你果然不及年轻时候的我,在进入公司那么久,你竟然就勾搭上了一个只知道用拳头,不知道用脑子的武夫!” 阿乐在旁边低头看着地面,他很清楚,唐思蓉话里说的就是他。 突然间,唐倩柔抬起手来,狠狠地抽了唐思蓉一个耳光:“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利用自己的身体去达到目的?我告诉你,我就算是你的女儿,就算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但我是有底线的!” 唐思蓉笑道:“底线?没脑子就是底线吧,我和万清泉不仅骗过了你,还骗过了大老板,让他真的以为我成为了阶下囚,让他放松了对我的警惕,因为,那次蔡拿云对万清泉传达的指示,就是让他杀了我,我知道,万清泉也想报复我,可是万清泉绝对不会那么做,我很清楚,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他都会深爱着我,对我言听计从,哪怕是我亲手杀了他,他也不会怨恨我!而且,我被关起来之后,你不也达到了目的吗?从我的口中故意传了假消息给刑术,但是,你又错了,刑术没有你想的那么笨。” 唐倩柔冷冷道:“你对我,对我们,对库斯科公司,对大老板来说,都已经没用了,你现在就是个废品,你真蠢,如果你一直保守着这些秘密,你说不定还有利用的价值!” 唐思蓉咧嘴笑道:“我知道,当我想明白,这一趟我被大老板算计了之后,我就知道,就算我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中国,我也会死,我逃到天涯海角,大老板也会杀我灭口,不过,你始终是我的女儿,所以,我决定送你两个礼物。” 唐倩柔不说话,唐思蓉则慢慢退向悬崖边上:“第一个礼物是个线索,是找到大老板身份的线索,我们现在所来的这个地方,在《九子图》中有记载,但是,在没有密码母本的前提下,谁也解不开《九子图》中真正记录的九个遗址的准确位置,只有编写者本人知道,所以,你记住,谁在《九子图》中记录了这个地点,谁就是大老板。” 唐倩柔看着唐思蓉已经退到悬崖边上,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一死了之?” “第二个礼物……”唐思蓉面带微笑,“这个礼物,我想告诉你,我刚才已经想明白谁才是幕后大老板了,但是,这个礼物,我不想给你拆开,你需要自己想办法去拆,最后,我想告诉你,你是我女儿,你永远都无法超过我,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说完,唐思蓉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眶中竟有了眼泪:“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万清泉,对我最好的也是他,他已经死了,我知道是大老板指示的,我也知道,大老板比谁都清楚,如果万清泉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因为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再没有人会迁就我这个疯婆子了,再没有人为了我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收尾了。” 阿乐等人意识到唐思蓉要做什么了,都纷纷站起来,慢慢靠过去,而唐倩柔就呆呆地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 阿乐道:“你先进来,有话进来再说,不管怎样,你们始终是母女。” “倩柔。”唐思蓉认真地看着唐倩柔,“万清泉是个好父亲,对我来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也祝福你能找到那样一个男人,如果你找到了,记住,千万不要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辜负他,好好的对他,和他厮守终身,当一个普通人,妈妈对不起你。” 说完,唐思蓉带着笑倒向悬崖后方,阿乐扑上去的时候,抓了个空,只得趴在那,看着唐思蓉的身体飞速掉落到悬崖下方的深渊中,消失在浓浓的雪雾之中。 古拉尔、维克多和海森站在后方,看着呆呆站在那,毫无反应的唐倩柔,而唐倩柔则只是转身回到了囚牢的角落,坐在先前唐思蓉坐过的地方,低着头,发着呆,好像她先前看到的只是一场梦。 阿乐爬起来,转身看着唐倩柔,又看着古拉尔,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个生命刚刚消失了。 就在阿乐走向唐倩柔跟前的时候,突然间牢门打开了,几个渤海遗民冲了进来,用手中的弩弓对准了古拉尔、阿乐等人,然后用套绳套住了海森的脖子,直接将其拖拽了出去。 海森拼命挣扎着,其他人面对对准的弩弓箭头,不敢轻举妄动,古拉尔抓了一个空挡,想上前抢夺弩弓的时候,却被一棍子直接敲倒在地。 落地的古拉尔抱着头挡着雨点般落下的棍子,眼睁睁地看着海森被拖了出去, 随后,铁门重重关上——短短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这个囚牢中便只剩下了四个人。 “海森死定了。“阿乐坐下来道,“他肯定会被送去我之前去过的那个地方当祭品。” 古拉尔道:“如果你没撒谎,海森应该知道吃那种草就可以活命。” “头儿……”维克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不。”古拉尔走向悬崖边上,看着四下道,“不,我们不会死在这里,我们一定要走,一定要活着离开这个地方。” 古拉尔虽然重新振作起来,但刚刚得知了自己身世,又目睹自己亲生母亲跳崖自杀的唐倩柔却是陷入了自己思绪制造的漩涡之中,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死,还是逃? …… 尸体,除了库斯科公司和铁鹰部战士的尸体之外,还有其他更多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悬在峡谷左右两侧的峭壁之上,让走进冰川峡谷中的刑术等人犹如走进了地狱一样。 原来地狱并不是充满了火海烈焰,而是由低温和冰川组成的。 “原来昨晚消失的尸体都到这里来了。”墨暮桥抱着枪看着左右,“那些渤海遗民挂起来这些尸体,是为了阻止人再前进吧?喂,庵古,你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庵古默默点头,不多说其他的话,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此时快速在他眼前闪回着,他什么都可以说,唯独那件事还不能说。 马菲有些担忧地说:“这里会有埋伏吗?要是有,就惨了,简直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连九棋看着峡谷冰川顶端:“堵在我们前面还好说,我们至少手里边有枪,但要是在我们头顶扔冰块下来,我们就死定了。” “加快速度通过这里。”刑术虽然这样说,但也无法加快速度,他是哈尔滨人,很清楚在冰面上行走,除非你穿着冰鞋能加快速度,否则的话,单纯只是奔跑,只会让你摔得鼻青脸肿,更别说他们脚下的冰道还有很多凸起来的冰疙瘩,根本就不平整。 突然间,一支羽箭从他们身后射了过来,飞过所有人的头顶,直接插在最前方墨暮桥的跟前。 众人立即分散在冰道两侧,举枪瞄准后方,却看到一个穿着厚厚皮袄套着皮甲,身背箭筒,腰挂长刀,手持强弓的铁鹰部战士。 与此同时,众人也听到峡谷上端传来金雕警告般的鸣叫。 金雕的鸣叫声立即让魂烙和其他两只狼牧紧张起来,瞬时间钻进人群之中,站成三角形,仰头看着空中,严阵以待。 “放下枪!放下枪!”庵古看清楚那名战士之后,喝令其他人放下枪,自己则滑了出去,看着那名战士,好半天才试探着问道,“鉄姆?你是鉄姆吗?” 情急之下,庵古用的是汉语,那人疑惑地看着他,庵古反应过来,这才用部落语说了一遍,那名战士仔细看着庵古,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叫出了庵古曾经的名字。 庵古摇头道:“我现在叫庵古,我是俗化者……” 鉄姆微微皱眉:“不管你叫什么,你们都不能再往前了。” 庵古道:“我们必须去,你们不也想找到解毒的办法吗?” “没用的。”鉄姆摇头,“部落的人都已经死了。” 庵古大惊,上前道:“你说什么?你回去过了?我师父他们都已经……” 鉄姆点头:“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庵古大喝道:“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要为他们报仇!” 鉄姆再次搭弓上箭:“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引起的,如果不是你,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庵古问:“为什么是我?” “圣物不见了!山妖是去夺圣物的!”鉄姆冷冷道,“我回去的时候,祭司告诉我,你已经带走了圣物,虽然是他帮你取走的,但始作俑者是你,如果不是你,他们不会死,祭司知道圣物被带走,所有人都活不了,所以,他带着部落剩下的人……自杀了。” 庵古一听直接跪在了冰道之上:“你说,师父带着其他人,自……自杀了?” 庵古的这句话,是用汉语说出来的,一出口,直接震住了刑术等人,刑术放下手中的枪,傻在那里了,墨暮桥和连九棋也无比震惊,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庵古转身,指着刑术道:“你听到了?都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他们才死的,我说了,不能拿走圣物的,那是圣物,他们全死了,都怪你们!全怪你们!” 马菲站在刑术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鉄姆扫了一眼庵古跟前的那些人,又问:“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这些年一批又一批的人要进四季山?” 庵古扭头,看着鉄姆:“你说什么?什么一批又一批的人?” 鉄姆皱眉:“这些年中,来四季山的不止你们一批,来了好多,就我亲眼看到的,就有十来个,和你们的穿着打扮差不多,只不过他们大部分还没有走进四季山,就被山妖杀死了,你们到底来找什么?” 庵古想起来了什么,坐在那仔细想着,回忆着,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是被利用了。 第三十章:冰藏地 直到走出冰川峡谷,庵古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好几次看着刑术,但都是欲言又止。马菲想要试探性地去问他,却被刑术用眼神制止了,刑术知道,除非庵古自愿,否则就算问出来所谓的“真相”,也是掺杂了其他的成分在其中,说不定还有毒。 鉄姆也像个幽灵一样,带着自己那只金雕跟随着众人,虽然没有再做出任何制止他们前进的举动,但他的到来,让众人心里很是不安,总觉得这人说不定会突然对他们发起袭击。 当然,魂烙和其他两只狼牧的注意力基本上都集中在了那只金雕之上,前进的路上一直徘徊在队伍的左右,密切注意着头顶上盘旋的金雕,对它们来说,这就是与宿敌同行,其紧张程度不亚于刑术等人。 “我们已经算进山了吧?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忽汗城?”马菲看着眼前浓浓的雪雾停下来问,“前面什么都看不到,而且一马平川,也看不到四季山的踪影。” 庵古停在马菲的身边,淡淡道:“我们已经在四季山中了,前面就是我曾经说过的那个冰葬地,在前面,有两条路,一条可以通往那个温暖如春的山谷,另外一条路可以前往四季山。” 刑术站在那回忆着从前庵古的话,问:“这么说,如果我们要回去的话,可以走那个山谷,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就是从那个山谷进来的。” 庵古“嗯”了一声:“走吧,从这里开始我带路,你们只管跟着我就行了。” 墨暮桥转身看了一眼,依然跟随着他们的鉄姆,叫住庵古:“庵古,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劝你现在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庵古看着墨暮桥:“墨先生,你到底看不惯我哪点?是因为我是侏儒吗?如果是因为这一点,我没有办法向你道歉,我天生就是这样,你不需要事事都针对我,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杀死我,那么信任不过我,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你放心,就算你杀了我,鉄姆也不会对你们下手的,相反还可能拍手喝彩,因为对于他来说,我不仅是部落的叛徒,更是害死部落所有人的真凶。” 墨暮桥看着庵古,忽然间笑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枪朝着前面慢慢走去。 庵古看着墨暮桥的背影,又扭头看着刑术,刑术道:“我和暮桥的意思一样,你如果有事瞒着我们,最好趁早说。” 庵古依然摇头:“除非我确定库斯科公司的人失败了,亦或者你们不被他们控制,我才能说出来。” 连九棋听完,上前道:“这样吧,我换个说法,我就想知道,你想达到什么目的,我们要进入四季山的目的你应该清楚了,但是我们不知道你到底想到四季山做什么?” 庵古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走到忽汗城,否则就晚了。” 庵古刚说完,他们头顶的那只金雕就发出了悲鸣声,后方的鉄姆听了一阵后,朝着庵古喊道:“暴风雪快来了!” 庵古皱眉,反问:“是暴风雪吗?” 鉄姆迟疑了一阵,抬眼看着金雕,看着金雕盘旋在那,飞翔的速度明显加快了,鉄姆又道:“也许是雪暴,说不准。” 庵古皱眉,对刑术等人说:“雪暴也许要来了。”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犹如被电击了一般,刑术问:“你确定?” 庵古指着头顶道:“人也许会看错,感觉错,但金雕不会,从我记事以来,金雕从来没有预测错误过雪暴的来临,每次都准,所以,我们还是加快速度吧。” 庵古说着竟小跑起来,其他人对视一眼,都跟着庵古加快了速度,奔进了雪雾当中。 走进浓浓的雪雾中后,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温度下降了,而且至少降低了五度左右,现在的温度已经接近了零下二十五度,他们的眉毛和面罩外表刚刚化掉的冰霜又铺满了一层。 所幸的是,队伍中没有一个人有高原反应,所谓的“欺男不欺女”这个说法,也因为众人的身体素质而被打破,当然,这也与沿途来,他们几乎没有断过水有直接的关系。 也令众人意外的是,到达了这个海拔之后,他们相反感觉呼吸没有那么吃力了,不像之前在半山腰的时候走两步都喘不过气来。 刑术追上前方的庵古,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往下走?不是往上爬?” “对。”庵古回应道,“我们一直在山谷之中穿梭,说白了,就是从一个较小的冰川峡谷,到了一个较大的峡谷地带,之前墨暮桥所说的阿尔泰王冠地带就是因为雪雾的关系,从远处根本看不清楚其中的情况,所以误认为海拔很高,实际上不是那样。” 又跟着庵古走了一阵后,庵古停下来,指着前方道:“走到前面,我就没有办法带路了,上次我就是走到这里停下来的,没有办法再前进。” 众人顺着庵古的手看去,只见庵古指着一座山谷中的矮山,矮山这一面挂着形成了千年以上的冰瀑,连九棋和托尔烈手持冰镐便攀登了上去,等两人爬上去,站在顶端往另外一面看的时候,互相对视了一眼,明白庵古并没有撒谎,下面果然是一片巨大的冰葬地,只不过这片冰葬地是斜坡,而且看起来越往下越陡。 连九棋取下眼镜,蹲下来看着那片坡地:“这就是冰葬地?” “我是这么叫的,以前部落也是这么叫的。”庵古爬上去后,站在连九棋身边,“从前金雕部落都将死去的人葬在这种斜坡之上,这样可以保证尸身的安全,除了金雕之外,其他的动物都不敢轻易涉足这种地方,一旦下去,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再爬上来就难了,所以不用担心尸体被野兽啃食。” 墨暮桥指着斜坡之上那些凸出来的柱状图腾:“那些是什么?” 庵古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应该是图腾,当然,这个称呼,也是后来我去中国学习,看书的时候才知道的,在金雕部落内没有这种东西,也许是山妖,也就是渤海遗民的。” 最后上来的刑术和马菲往下看了许久,刑术问:“你看下面那些尸体,好多看起来都像是登山客的,不像是库斯科公司的人,看样子,并不是库斯科公司第一个涉足此地。” 庵古呆呆地看着:“鉄姆说得对,来这里的人不止我们一批,以前还来过更多,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呢?就算是登山客,也不会来这里登山,就算是自杀,也不需要这么费劲吧。” 刑术正要开口问庵古到底有什么目的的时候,马菲拽了拽他,示意他不要问。 刑术将话咽了回去:“只有这么一条路,我们怎么走?” 马菲摇头:“没有滑雪装备,要下去太困难了。” 墨暮桥道:“就算有,也不能直接滑下去,我们不是专业的,而且谁也不知道最下面有什么,万一是万丈深渊呢?一旦滑下去,刹不住就死定了,还有,你们看看周围的那些冰川,还有从冰川处高耸出来的那些冰石和冰塔,这些东西其实都在不停的移动,只是我们肉眼看不见而已,所以,一旦雪雾加重的时候,我们一旦在其中迷路,要想顺着原路返回,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连九棋点头:“你的意思是,一旦我们从这里下去,要想再原路返回,完全不可能,对吧?” 此时,鉄姆也爬了上来,看着下方说了一阵。 墨暮桥看着庵古问:“他在说什么?” “他说,这种山坡中有很多裂缝,万一有人不小心踩空,掉下去就死定了,那些缝隙深不见底。”庵古看了鉄姆一眼,“所以,直接滑下去这个选择也并不坏。” 墨暮桥笑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想告诉我们,走也是死,滑下去也是死,反正都是死,那就不需要选了,我们在没有装备的前提下,只能慢慢走下去,走吧,不要耽误了,时间已经不多了。” 墨暮桥说完,俯身拿着冰镐慢慢爬了下去…… 雪坡上雪的厚度远超出众人的预计,一部分地方一脚踩下去能没到腰部,让人产生一种已经落入裂缝的错觉,当然,最惨的是,他们走了不过一百米,就发现不仅雪风大得惊人,而且温度下降得也相当厉害。 刑术转身看着依然在原地的鉄姆,很是疑惑:“他为什么不下来?” 庵古道:“他比我们都清楚,走上这条路的后果是什么,他如果死了,金雕部落连个种子都不剩下了。” 墨暮桥听到这里,停下来,看着远处的鉄姆:“不对劲,如果他不愿意跟着我们走,为什么之前要一直尾随?” 庵古对墨暮桥的话很是不满:“你不要总是对谁都怀疑,并不是谁都如你想象中一样……” 庵古的话没有说完便止住了,因为他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左侧的山脊之上,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与此同时,托尔烈和连九棋也看到右侧的山脊之上也冒出了一个个黑影,那些人都手持弓弩和长矛,站在那眼带杀意地瞪着他们。 “妈的!”墨暮桥转身就提枪瞄准了依然站在那的鉄姆,“是这小子出卖我们,难怪!那天金雕出去觅食的时候,他其实就发现了我们!” 连九棋四下看着:“对,这小子说不定就埋伏在之前那个战场周围,他一个人是搬不走那些尸体的,肯定是渤海遗民干的,而渤海遗民搬运尸体的时候,不可能不发现他,而且,按照他所说的那番话,他如果见到渤海遗民,肯定会不顾一切上前为部落的人报仇,他没有那么做,就证明他被收买,亦或者被要挟,总之,肯定与他有关。” 鉄姆站在冰山之上,冷冷地看着下方的众人,突然间喊道:“庵古!你应该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庵古扯着嗓子回应道:“鉄姆,就算我不拿走圣物,这些山妖也不会放过我们,几百年来,我们的战争就没有结束过,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真正的选择了背叛部落。” “我不是背叛!”鉄姆高喊道,“我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留下部落最后的火种,我只有这样才能为部落报仇,你才是罪魁祸首!” 庵古指着鉄姆道:“你这是借口,你是懦夫,你根本就是怕死,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带着金雕吗?懦夫是没有资格的!” 鉄姆不再说话,只是昂着头站在那,斜眼看着下面的庵古。 “呯——”墨暮桥手中的枪响了,子弹打在鉄姆的脚旁,鉄姆一惊,慌忙转身要跳下去逃走,墨暮桥重新计算了风向和距离之后,开了第二枪,第二枪直接命中了鉄姆的大腿,鉄姆应声倒在了冰山之上,捂着腿在那呻吟着。 与此同时,并未从山坡跟随众人下去的两只白狼突然间从山脊两侧冲了出来,朝着那些试图伏击他们的渤海遗民猛扑过去,用尖牙和利爪瞬间就放倒了三人,那些渤海遗民见状,立即手持武器朝着狼牧攻击,但他们的反应力和速度根本比不上狼牧的十分之一,很快原先的伏击队伍就被打散。 墨暮桥瞄准了在那挣扎中的鉄姆,对其他人说:“你们快走,赶紧抱着登山包,背部靠着雪地滑下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托尔烈立即帮助其他人从雪地中出来,让他们先行滑下去。 刑术见墨暮桥依然持枪瞄准:“你在干什么?快走!” 墨暮桥微微摇头:“我要干掉那只金雕,否则的话,我们就算滑下去了,那种会飞的东西对我们的威胁也太大,金雕见主人中枪不会不管的。” 对呀,金雕!?金雕在哪儿?刑术和马菲持枪四下瞄准着,只看到山脊背上那些渤海遗民正在四下逃窜着,避开狼牧的追杀,但根本没有看到那只金雕。 而在冰山之上,中枪的鉄姆在地上爬着,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冰山之上。 墨暮桥又开了两枪,其中一枪又打中了鉄姆的另外一条腿,鉄姆发出哀嚎声,声音回荡在雪山之间时,发出尖叫的金雕终于从左侧山脊背后方飞了起来,直接朝着墨暮桥就飞了过去。 “在那边!”马菲提枪就射,连续开了五枪,都没有伤到金雕,而金雕则径直朝着墨暮桥面部袭去,同时在空中以十分诡异的姿势变幻着自己飞行的轨迹,躲避着马菲和刑术射出的子弹。 刑术因为对射击不熟悉,所以他射出的子弹,对金雕来说几乎没有太大的威胁。 “趴下!”墨暮桥将脑袋埋向雪地之中,马菲和刑术两人也立即埋头,而下方的连九棋、庵古和托尔烈已经背部靠着雪地,以极快的速度滑下去,脱离了这片被伏击的山坡。 金雕袭下,就在那双利爪即将靠近墨暮桥后颈的时候,突然间魂烙从旁边的雪地之中暴起,挥舞着前爪就扑向金雕,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金雕的颈部直接咬去。 那金雕反应也是极快,在魂烙暴起的同时,张开双翅刹住自己的身体,双爪转向魂烙,魂烙见状立即滚在雪地之中,两圈后又借着墨暮桥的身体,朝着金雕的尾部扑了过去,一口咬下,却只是咬掉了金雕尾部的几支羽毛。 金雕发出怪叫再次腾空而去,在空中急速盘旋了两圈之后,朝着鉄姆的方向飞去。 趴在那的鉄姆则朝着金雕猛地挥手,示意金雕不要过来,因为他很清楚,墨暮桥等的就是这一刻,如果金雕落在他身边,下一秒就会被子弹击中。 墨暮桥听见金雕远去的叫声,抬头起来,举枪瞄准。 而刑术和马菲起身的时候,发现又是一波渤海遗民出现在山脊之上,他们并没有受两只狼牧的干扰,而是瞄准了下方的刑术三人,搭弓上箭射了下去。 刑术和马菲左右射击着,用较强的火力暂时逼退了那些渤海遗民。 刑术道:“我们得赶紧滑下去,这样下去,我们子弹打光了也打不完的,快走!” “等等!”墨暮桥喊道,“必须要干掉那只金雕,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那只金雕在鉄姆的命令下,已经消失在了山脊之后,而剩下的那些渤海遗民,也没有沿着山脊背往下追去,相反是朝着上方跑去,但也不像是在刻意避开狼牧的攻击。 此时,墨暮桥身边的魂烙意识到了什么,立在那仰天长啸,叫唤了一阵之后,那两只白色狼牧立即从山脊背之上奔下来,回到了魂烙的身边。 魂烙朝着刑术三人嘶吼着,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墨暮桥放下枪,看着魂烙:“它在说什么?” 刑术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马菲皱眉看向山峰顶端一侧:“难道是雪暴要来了?” 三人正纳闷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些渤海遗民站在鉄姆所在的冰山两侧,朝着山峰上端开始齐声呐喊,那惊天动地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着,很快他们就听到了可怕的轰隆声从山体的上方传来。 “雪崩!”墨暮桥立即解下背包,抓在自己跟前,“先前我们开枪已经引起反应了,现在他们再这么一喊,肯定会引起雪崩,他们就是想用雪崩灭了咱们,快滑下去!快快快!” 墨暮桥刚说完,刑术再抬眼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像是洪水一样的积雪从雪峰上端铺天盖地地翻滚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上钩 雪崩落下的同时,冰山上的鉄姆却是带着笑看着,又扭头看着在空中盘旋着,不断发出悲鸣,试图冲下来救他的金雕。 鉄姆做了一个“不要过来”的手势,安稳地躺在那,看着飞翔中的金雕,喃喃道:“我要去见祖先了。” 鉄姆话说完的同时,眼前顿时一黑,空中的金雕也看到鉄姆被雪崩直接覆盖,立即发出长长的嘶鸣声,朝着云层之中猛冲了过去。 那些渤海遗民立即躲进两侧山脊背的顶端,在那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为掉落下来的雪崩呐喊助威,在他们眼中,先前的呐喊就是一种咒语,一种呼唤,呼唤山神的愤怒来惩罚这些外来的恶人们。 刑术、墨暮桥和马菲三人在雪坡之上滑行着,不断地变换着姿势,躲避着下方凸出的那些图腾柱还有冻成冰棍的尸体,以及凸出的岩石。 魂烙和其他两只狼牧,一边滑一边跳跃,但因为自身体积和皮毛的缘故,根本无法像刑术他们那样笔直滑下去,只能踩着图腾柱和尸体,几个起跃,跳向旁边的山脊之上,然后顺着山脊跟随着滑行的刑术等人向下奔跑着。 “刑术——”马菲突然间看到下方一块凸起的岩石,而刑术正朝着那里冲过去,她伸手试图去拽刑术过来,但因为距离的关系,根本抓不到,只得看着刑术直接冲了上去。 刑术看到那块岩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却没有想到在即将撞到岩石的瞬间,魂烙从侧面冲了过来,从如怪兽大口的雪崩之中连续跳跃之后,直接用身体撞开了刑术,但自己也失去了平衡,直接从雪坡之上翻滚了下去。 “魂烙!”刑术翻滚了几圈之后,一把抱住魂烙,和其一起冲了下去。 糟了!最前方的墨暮桥突然间发现,最下方果然如他们担心的一样,是悬崖的边缘,而先前最早冲下去的连九棋、托尔烈和庵古三人已经不见踪影。 墨暮桥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三人到底怎么样了,只得反转身子,试图用冰镐去固定自己的身体,但周围全都是极松的雪地,根本找不到固定的位置,与此同时,马菲也飞快地滑了过来。 “抓住你旁边的岩石,快点!快!”墨暮桥看到马菲左手边那块硕岩之后,立即大声喊道,马菲立即挥舞着冰镐挥向岩石,借着惯性,直接将自己的身体给固定在了岩石的下方,同时抛出绳索过去。 墨暮桥抓住绳索的同时,马菲也因为绳索拉力的关系浑身一震,绳索脱手,若不是绳索死死扣在锁扣上面,墨暮桥恐怕已经掉落了下去。 马菲抓着冰镐的同时,再次拼命地拽回绳子。墨暮桥一边朝着马菲的方向爬去,一边看到正咆哮而至的雪海大浪,还有在雪崩下方不过十来米位置的刑术,他指着刑术的位置喊道:“刑术在你右手边,抓住他!快点!” 刑术虽然看到了下方的墨暮桥,还有他手中的那条绳子,虽然意识到下方岩石中的是马菲,但自己无法伸手过去,一旦伸手,就必须放开身前的魂烙,魂烙就会直接掉落下去,所以只得尽量滑动身体,朝着绳子的位置斜滑而去。 终于,刑术在靠近绳子的那瞬间,腾出手抓住绳子,另外一只手死死抱着魂烙。 但因为魂烙皮毛太顺滑的关系,刑术单手根本抓不住,魂烙直接朝着下方掉去,撞向了下方的墨暮桥,墨暮桥只得猛地将身体打横,挡住了魂烙的身体。 马菲的声音伴随着轰隆声从上方传来:“你们太重,我快撑不住了,快点!” 刑术挣扎着爬了起来,朝着马菲处爬去,同时单手拽着绳子往上拉动着。 魂烙也从雪地中跳起,高高跳向刑术的位置,咬着绳子,两人一狼一起将墨暮桥拽到了岩石的下方,刚拽上来,雪崩就已经到达了岩石的后方,撞到岩石的同时,众人感觉就像是有一枚炮弹落在身边一样。 如惊雷般的声音回荡在耳中,三人耳边发出嗡嗡声的同时,眼前也顿时一黑,只记得在晕过去之前,三人一狼死死地抱在了一起。 …… 中国哈尔滨,圳阳优抚医院郑苍穹病房中。 郑苍穹站在窗口浇着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身后的陈泰东则在那里泡着茶,身旁还放着一本《资治通鉴》。 病房门口,刑国栋推着一名病人从那里缓缓走过,走过门口后,他又停下来,后退了两步,看着正在那里浇花的郑苍穹,他很想问刑术现在怎样了?但他知道没有答案,而且也不允许他问,因为在走廊两侧的病房中住着的“病人”都是便衣警察伪装的。 此时的整个圳阳市优抚医院中,每一层楼,每一个重要的场所,都安插了文物侦缉部的人,傅茗伟稳坐在刑国栋值班室的那个狭小的卧室中,看着跟前五台电脑上的几十个监控画面,等待着郑苍穹的钓鱼成果。 整座医院里外都处于监控之中,虽然刑国栋不情愿,但也毫无办法,因为他有义务配合警方的这次名为“鉴定”的诱捕行动。 刑国栋在医院内巡视了一圈后,回到了傅茗伟处,开门后就站在那冷冷地看着傅茗伟。 傅茗伟看着刑国栋,随后给董国衔递了个眼色,董国衔起身出去。 董国衔离开后,刑国栋将门关上,站在电脑后方看着傅茗伟:“你们这个行动,得持续多久?” 傅茗伟道:“抓到嫌疑人就算结束。” 刑国栋又问:“如果抓不到呢?” 傅茗伟笑道:“邢院长,我没明白您什么意思?” 刑国栋道:“我是说,如果你们的方法有问题,抓不到嫌疑人呢?或者说,在规定的时间内抓不到嫌疑人呢?” 傅茗伟点头道:“我懂了,邢院长想问的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时间对吧?这么说吧,没有时间限制,你可以继续开展你的工作,我们不会影响你的。” 刑国栋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可是,你们已经影响我了。” “对不起,我开始就说过了。”傅茗伟微笑道,“我们警方并不愿意来打扰你们,但是只有这里是能抓捕嫌疑人的最好地点,也是最能让嫌疑人放松警惕的地方。” 刑国栋冷冷道:“这些是郑苍穹安排的,不是你安排的,这一点我很清楚,我还很清楚,他要将地点定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傅茗伟道:“是什么?说实话,我都不是太确定,邢院长能说来听听吗?” 刑国栋笑了笑,走上前拉开了窗帘,傅茗伟下意识抬手挡住射进来的阳光。 刑国栋背靠着窗台道:“因为这里原本就是一张蜘蛛网,当然,是对某些人来说,对你们警察肯定不是。” 傅茗伟道:“你这间医院,卧虎藏龙,我是早有耳闻,不过不是太清楚。” “你放心,这里即便是有过案底的人,现在都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刑国栋看向窗外,“不过,我也很清楚,郑苍穹是想利用这里的环境和这里的人,来抓住那个嫌疑人,他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很清楚这里的情况,虽然我不担心你们的到来会打扰到这些人,但是我怕嫌疑人的到来会打扰到。” 傅茗伟摇头:“邢院长,说实话,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刑国栋转身道:“我想说的是,就算你们警察不来这里,郑苍穹还是能利用这里的环境和人,将那个嫌疑人给抓住,我说了,这里就是一张蜘蛛网,有针对性的蜘蛛网。” 傅茗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笑了笑。 医院门口的值班室内,童云晖坐在那,修理着自己那个老式的收音机,不时装上电池听了一听,然后摇摇头拆了继续修,而廖洪美则坐在一侧嗑着瓜子,往她随身都携带的那个便携式垃圾桶中扔着瓜子壳,透过窗户看着正在外面逗狗的苦黄汉。 “你说……”廖洪美目光转回来,投向童云晖,但就说了两个字。 童云晖抬眼看着她:“我说什么?” 廖洪美摇头,俯身去看着医院的大楼:“你说那些警察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童云晖笑道:“我早就说了,没有屁用的,虽然他们花费了很多的功夫,不露声色,乔装打扮,但我们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身上带着的病是不是真的。” 廖洪美应道:“我想,这肯定是郑苍穹出的主意吧。” “对呀。”童云晖似乎放弃修收音机了,他将工具放在桌子上,喝了一口凉透了的茶水,“这个老鬼,脑子里边在想什么,我们还不知道?不过,认识了这么多年,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所以,这次能帮则帮吧,不过,我也是为了帮刑术,看在刑术的面子上。” 廖洪美笑了:“我和你想的一样,但是,你知道他们要抓的是什么人吗?肯定不简单,如果是个普通人,警察也不会那么兴师动众。” 童云晖道:“那还不简单?肯定是个从未露面的大人物,也许这个人物就连郑苍穹都无法掌控,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不过,只要他来,就算没有警察在这里布控,他也走不出去。” “是呀。”廖洪美笑道,“这里可是全中国最独特的一家优抚医院。” 郑苍穹的病房中已经茶香四溢,打理完自己那些花花草草的郑苍穹擦着汗回到座位上,满脸笑容地看着那些花草:“出去这么久,我还以为都死光了,这下好了,都救回来了。” 陈泰东喝着茶道:“你还真有闲情逸致,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自己那些花草。” 郑苍穹端起茶杯:“泰东,万物有灵,也许这些花花草草能保佑我们这次抓到那个王八蛋。” “王八蛋?”陈泰东笑道,“要是那个人知道你骂他王八蛋,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的。” 郑苍穹脸色沉了下去:“若不是从刑术那里知道了四季山里存在着忽汗城,恐怕我也想不到真凶会是他。” 陈泰东道:“真的那么确定是他?” “确定。”郑苍穹道,“知道《九子图》正确阅读办法的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其实我当初很信任连九棋,但也没有告诉他,我遵守了我和他之间的约定,但现在来看,这个约定,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我想,他也应该知道我在这里布局等他,可是他不得不来,他必须来。” 陈泰东放下茶杯:“就因为连九棋的身份,还有你掌握的那些东西,你就能肯定他必须来?” 郑苍穹道:“对,他必须来,因为那件事是他的心病,他一直没有解开的谜,这个谜只有我才知道谜底,包括连九棋自己都不知道。” 陈泰东皱眉:“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郑苍穹不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咱们拭目以待吧,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两人说话的同时,一个穿着厚棉服,打扮得像是游客一样的男子出现在了医院外的树林中,他站在那,背着手看着医院的那座高楼,又将目光看向那扇打开的铁大门,他很清楚,这扇大门对他来说,就如同是墓穴的绝世石一样,他走进去,绝世石就会落下来,永远地将他封闭在里边。 不过,男人还是大步朝着医院大门走去,却并没有直接走进去,相反是走进了门卫室,带着一脸微笑敲开了门卫室的门,看了看里边的童云晖和廖洪美,轻声道:“你好,我是来探望朋友的。” 童云晖“哦”了一声,拿出访客登记本:“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郑苍穹。”来者依然笑眯眯地说,然后拿过笔,在访客名字上面,认认真真地写下了“蔡拿云”三个大字,然后再次道谢,头也不回地朝着医院大楼走去。 蔡拿云走过苦黄汉身边的时候,苦黄汉怀中的那条狗突然间凶猛地叫了起来,作势要朝着蔡拿云爬去,而蔡拿云却只是侧头笑着。 童云晖和廖洪美从门卫室走出,看着走向办公大楼的蔡拿云。 廖洪美道:“是他吗?” 童云晖摇头道:“不知道,也许吧。” 廖洪美提着自己的保洁工具就跟了上去,童云晖转身回到门卫室的时候,感觉到门外树林中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停下脚步,站在门口仔细朝着外面看着,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明明有人的?”童云晖自言自语道,又转身看向大楼处,却只看到站在那扫地的廖洪美,蔡拿云已经走进了楼中。 当蔡拿云出现在大门口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监控室内的傅茗伟和董国衔注意,两人截取了监控画面之后,用面部识别程序进行了多角度分析,最后认定,这个人的确就是已经死去多时的蔡拿云。 “这老家伙果然没死。”董国衔很是惊讶地说,“陈泰东和郑苍穹真的厉害。” 傅茗伟盯着监控道:“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不过蔡拿云明明假死已经成功,他为什么还要来?我实在不明白。” 董国衔道:“对呀,就和万清泉一样,我们实际上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他们没死,除非他们自己出现在我们跟前,说明情况,可是,他为什么会来?郑苍穹一封信就能让他出现?可是那封信上没有写什么呀。” 傅茗伟拿起对讲机道:“陈方,通知各组人都盯着已经出现的蔡拿云,叫外围小组封锁大门,另外,不能使用致命武力,我再重复一遍,不能使用任何致命武力。” 董国衔开门道:“我出去看看。” 傅茗伟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董国衔说完,开门离开,当他走出刑国栋办公室,朝着后方的住院部走去的时候,在路过楼梯口的时侯,恰恰遇到刚从楼梯走上来的蔡拿云,这个人似乎根本不需要坐电梯,从监控中看也没有询问任何人,就好像一直就知道郑苍穹的病房在哪一层,哪一间一样。 董国衔跟着蔡拿云慢慢地走着,蔡拿云则一直面带笑容,可就在他走到郑苍穹房间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身看着身后不远处的董国衔。 董国衔抬眼看了下蔡拿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和他擦肩而过,径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就在此时,蔡拿云做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他突然间掏出了一支手枪,紧握在手中,然后原地转圈,环视着周围的护士和散步的病人。 监控前的傅茗伟愣住了,冷汗瞬间滴落下来,同楼层正在监视蔡拿云的那些便衣警员也吓傻了,好几个人,下意识就摸向了自己的后腰。 终于,一个护士看清楚蔡拿云的手枪之后,尖叫着跑开,医生们也立即奔离,蔡拿云这才环视着周围那些穿着病号服,却相对镇定的病人,以及赶来的那些个“医生护士”,依然是满脸笑容。 突然间,蔡拿云将枪朝着地上重重摔去,那支手枪落地之后,摔得粉碎——那是塑料玩具。 摔完之后,蔡拿云看着走廊尽头,紧贴着墙的董国衔笑着,笑得无比得意。 监控前准备出去的傅茗伟重新落座,暗骂了一句,他知道上当了,蔡拿云完全是用这一招来试探这层楼中有多少人是警察,因为在正常情况下,只有警察不会尖叫慌乱地跑开,而且在那种距离,警察也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拿着的是不是真枪。 蔡拿云再转身看向门口的时候,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陈泰东站在门口,把这门,而在他身后的桌旁,则坐着正在倒茶的郑苍穹。 “多年不见。”郑苍穹举着茶杯笑着,“喝杯茶,叙叙旧呀?” 蔡拿云嘴巴微张,用粤语回道:“好呀。” 第三十二章:老姜 蔡拿云走进郑苍穹的房间时,在远处一直盯着的董国衔耳机中收到了傅茗伟的指示:“目标也许身上还携带有武器,不要轻举妄动,疏散目标所在楼层的人。” 随后,傅茗伟也用对讲机呼叫对面旧水塔上的陈方:“陈方,狙击组能不能看清楚目标?” 早已赶到水塔上,并亲自担任狙击手的陈方盯着郑苍穹的房间:“我的位置没有正对目标所在房间,除非目标走到窗口或者是窗口右侧,否则我没有把握能击中他。” 傅茗伟沉思了一会儿,看向外面,虽然说可以让狙击手上树,但在这个季节,没有枝叶遮挡的前提下,蔡拿云稍微一抬头,一仔细看就能看到对面树上的警方狙击手,只能适得其反。 陈方在狙击镜中搜寻着蔡拿云,却惊讶地看到陈泰东竟然拉上了窗帘,他立即道:“头儿,陈老先生把窗帘拉上了,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傅茗伟闭眼,微微皱眉:“你回来吧,带着突击组在楼梯口等着,现在只能相信这两块老姜了!” 董国衔依然有些担忧:“头儿,我虽然也非常想相信他们,但是,我们无法掌握主动权,我还是不踏实。” “你忘记了郑苍穹给咱们讲的龙牙虎齿的故事了?你忘记你看到的那柄震天和旱魃魄了?有些事情,我们除了相信之外,别无选择。”傅茗伟坐下,盯着监控上郑苍穹紧闭的房间大门,“我们需要学的东西还非常多。” 房间内,蔡拿云已经坐定,然后从腰间掏出了两柄双头刃,一左一右轻轻地放在了茶海之上。 拉上窗帘的陈泰东搬过一把椅子来,坐在桌旁,却是拿起一个空杯子,将放在自己跟前的那柄双头刃压住。 蔡拿云露出兵器的意思,按照江湖规矩来说,这就叫亮刃,意思是,我不想动武,但如果谈不拢,另当别论。 而陈泰东用空茶杯压住,简而言之,就是“以和为贵”的意思。 “我出生那时候,日本人还没投降,我拜师父当朝奉,也就7岁,那一年刚好抗战结束,日本人投降,我跟着师父四海为家,到处冒险,学习鉴宝的时候,也学习如何处世做人,我记得师父对我说过,做人呢,要有底线,要有准则,坏事不能做,但是好事呢,要量力而行,因为每个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郑苍穹边说边泡茶,也不抬眼去看对面的蔡拿云,“我当时问师父说,那日行一善是什么意思?师父告诉我,有能力才能日行一善,如果没有能力,想都不要去想,那样会让人非常痛苦,所谓墙倒众人推,也就是落井下石的意思,如果真有那时候,你说,我如果不推墙,不往井里扔石头,我应该做点什么?制止他们?还是说,走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蔡拿云不说话,只是盯着双头刃上的那个空茶杯。 郑苍穹倒好茶之后,抬手道:“请茶。” 蔡拿云拿起杯子后,陈泰东也拿起杯子,三人举杯示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郑苍穹随后开始倒第二杯茶:“我们被人称为九子的时候,都算是名震江湖的人了,那时候,我记得最年轻的泰东问了我一句话,他说,师兄,什么叫江湖?现在还有江湖吗?我们在江湖中算什么?蛟龙还是小虾?” 陈泰东默不作声,双手放在大腿之上,他能感觉到屋子内的空气流动得十分缓慢,缓慢得可怕,透过窗帘缝隙中的阳光能清楚看到那些在空气中缓慢游荡的灰尘。 “我问泰东,你觉得自己是小虾吗?他说不是,我又问他,那你觉得自己是蛟龙吗?他依然摇头,他告诉我,师兄,我只是江湖中的一滴水。”郑苍穹放下茶壶,叹了口气,“江湖不是鱼、虾、蟹、龙组成的,江湖是由一滴滴水构成的,无数滴水汇聚在一起,通过其他的力量,才会变成浪,而浪推浪才能把江湖往前推,但是最终大家都只能随波逐流。” 郑苍穹说完,又举起杯子:“请。” 三人饮完第二杯茶,郑苍穹开始给茶壶续水:“那年我们做《九子图》的时候,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保护起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知道珍惜,那就不存在交易这么一说了,而交易来源于什么?是贪欲。欲望这东西很奇怪的,用得好,欲望就是希望,人不能失去希望,所以,欲望能催促人去进步,人进步了社会才能得以推动,但是反之,如果欲望用不好,就会将人拖入深渊之中,你眼前看到的永远都是黑暗。” 郑苍穹将茶杯又倒上,举起杯子,看着蔡拿云:“拿云,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蔡拿云端起杯子,咧嘴笑道:“杀了你们,或者被你们所杀。” 说完,蔡拿云一饮而尽,郑苍穹和陈泰东迟疑了一下,也喝完杯中茶。 陈泰东放下杯子:“拿云,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想和我们谈?” “谈?都不讲规矩了,谈什么谈?”蔡拿云冷冷道,微微侧身看着门口,“外面到处都是警察,你们难道忘了,江湖规矩是什么?那就是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永远不要惊动官府,千百年的规矩,就被你们的三杯茶给坏了?没这个道理。” 陈泰东皱眉:“拿云,你说,江湖规矩大,还是法律大?” 蔡拿云冷冷道:“两回事,江湖规矩是江湖所定,法律是国家所定。” 郑苍穹微笑道:“没有国家哪儿有江湖?你这叫主次不分,江湖中人如果连法律都不顾了,那肯定不会讲规矩,难道不是吗?” 蔡拿云摇头:“师兄,论嘴,我永远说不过你们两个九子中口才最好的,但要论其他的,恐怕你们两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说罢,蔡拿云突然间操起右手放着的双头刃,起身就朝着郑苍穹扎去,郑苍穹左手端茶,右手抬起,挡在蔡拿云的手腕部。 蔡拿云手向前一伸,再往回一拉,试图割向郑苍穹的手腕,但郑苍穹却转拳变爪,直接扣死了蔡拿云的手腕,蔡拿云一惊一震,双头刃脱手,同时立即去拿另外一把被茶杯压住的双头刃,虽然他握紧了,但根本拿不起来,再低头去看,发现陈泰东只是用一根手指压住了茶杯,虽然只是一指,但这一指的力量却如同千斤重。 蔡拿云松开双头刃,举拳就朝着陈泰东的头部击打而去,而陈泰东则是用额头直接撞向蔡拿云的手,手与额头撞击的瞬间,蔡拿云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郑苍穹也松开了他的右手腕。 蔡拿云站在那,捂着自己的左手,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师兄、师弟,深感惊讶。 房间外,听到蔡拿云惨叫的董国衔,立即按下对讲机:“头儿,里边听着不对劲,要不要冲进去?” 听到董国衔呼叫的陈方,带着突击队已经从楼梯口慢慢走了过来,虽然他们全副武装,但所有人携带的弹夹中装的都是橡皮防暴子弹,并携带了麻醉针,就连狙击手的枪膛中装着的都是麻醉弹,傅茗伟不希望这次行动中有任何人流血死亡。 “停!不要进去!退回去!”傅茗伟紧盯着监控道,随后看到得到命令的陈方和董国衔,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退回了原位,严阵以待。 “你们俩……”原本沉着脸的蔡拿云在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忽然间又笑了,“我懂了,这么多年来,你们一直是藏头露尾,不露声色,原来如此。” 陈泰东端起茶杯:“我加入九子的时候,苍穹兄告诉我,做人要低调,自己的本事,不要时时刻刻都显露出来,那样会招来他人的嫉恨,会让自己步伐艰难,凡事让一步,办事矮半截,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行走江湖,都会顺利许多。” 郑苍穹看着蔡拿云:“财不外漏,武也一样,太嚣张,会死人的。” 陈泰东叹了口气:“拿云,我们知道你不是库斯科公司的幕后大老板,但你肯定知道是谁,这次也是他派你来试水的,也许,你是欠了他什么,所以,你决定还他一个人情,来帮他定罪,对吧?大老板是谁,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郑苍穹又道:“库斯科公司是除了我和泰东之外,你们七个人一起组建的,这就是为何库斯科公司能突然间那么强大,也就是为什么那个人会布下这么精妙的局。” 蔡拿云捏着手腕,默不作声。 “当年我和师兄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于是选择退隐,一个呆在精神病院里,一个故意进了监狱,就是为了避开一切,但是我们万万没想到,你们七个人竟然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陈泰东皱眉,捏紧手中的茶杯,“这么多年来,你们为了一己私利,害死了多少人,又卖了多少稀世珍宝,你们真的不怕报应吗?” 蔡拿云淡淡道:“报应?如果真的有报应,我们早就被抓了。” 郑苍穹道:“快了。” 蔡拿云笑道:“如果我不出面指证,作证,警察没有证据可以抓他。” 陈泰东道:“你说出这句话来,就表示你也有所迟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袒护他?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协定?只是因为钱吗?” 此时,坐在监控室中的傅茗伟闭眼认真听着,他在郑苍穹的房间内放了窃听装置,当然,这件事只有他、郑苍穹和陈泰东三个人知道,这也是他与那两块老姜之间的协定,他听到的这些事,必须有选择性的保留,与案件没有直接关联的,他不能随便写在报告当中。 蔡拿云慢慢侧身,看向门口,似乎是顾忌门外的警察。 “别看了,没有我们的信号,亦或者你自己不出去投降,警察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进来的。”陈泰东看着蔡拿云说,又给他倒上一杯茶,“师兄说过,只要信发出去,他肯定会出现,就算他不出现,也会派人来,你被他利用了。” 蔡拿云呆呆地坐在那,忽然间笑出了声来,然后又收起笑容,平静地说:“我欠他的,是他帮了思蓉从香港逃离,也是他没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我爱思蓉,所以,我欠他的。” 陈泰东一愣,脑子中快速闪过当年的画面,随后道:“你是说,你老婆是唐思蓉杀的?” 蔡拿云道:“对,是思蓉杀的,我亲眼看到了。” 郑苍穹举起茶杯,摇头道:“从头说起,一切的都要从头说起,从钱修业开始制定整个计划开始,从头说起!” 钱修业三个字通过窃听器传进傅茗伟耳朵中的时候,傅茗伟猛地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果然是钱修业……” 说完,傅茗伟立即拨通了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通知北京方面,马上逮捕钱修业,快点!” 房间内的蔡拿云,听到郑苍穹这么一说,疑惑道:“为什么你能想到是大哥做的?” 郑苍穹道:“原因有很多,先说漏洞吧,刑术在蒙古的时候,跟我复述过他见万清泉的时候,所经历的那一系列的事情,我记住了每一个细节,刑术当时就判断出建立库斯科公司的肯定不止一人,也许九子都参与其中,所以,我和泰东都算是嫌疑人之一,因为万清泉说漏嘴了。” 蔡拿云再次疑惑:“说漏嘴?” “对。”陈泰东接着道,“当时万清泉在没有现身之前,对刑术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们果然没有选错人‘,刑术听到这里的时候,就认定参与者肯定不止一人。” 蔡拿云笑了:“这个蠢货,还有呢?” 郑苍穹接着道:“万清泉还说过一个谎言,他说他自己和唐思蓉原本就是恋人,是泰东横刀夺爱,也是唐思蓉对陈泰东暗示过要合作,但是被泰东拒绝了,所以,唐思蓉才又回到了他的怀抱之中。万清泉之所以要说这番话,实际上是想误导刑术,想让刑术把嫌疑人的范围控制在他、泰东、唐思蓉几个人之中,而不去怀疑其他的人,更不可能怀疑钱修业,因为钱修业在一开始就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受害者,是他故意将佘采香安插在自己的身边,去找所谓的《九子图》,实际上要达到两个最重要的目的,其一,让所有人都排除他的嫌疑,其二,利用佘采香和刑术的过去,扰乱刑术的思绪。” 蔡拿云摇头道:“也许是这样吧,实际的情况我不是太清楚。” 郑苍穹冷冷道:“那就重新开始。” “秩序,行业内需要一个新的秩序,这是大哥准备组建库斯科公司时,对我说的话,我是他的第一个合伙人,他对我说,如果九子联手,就会重新制定逐货师这个行业中的秩序,这样,让天下的逐货师都守规矩,就不会诞生那么多悲剧,也不会有那么多东西会流失海外,就算流失,也可以用库斯科公司找回来。”蔡拿云回忆道,“他说,自己不能够出面去办这件事,需要交给我,由我全权代理他的一切,也让我找机会去说服你们,不过他叮嘱过我,你和泰东要留到最后去说服,因为你们极有可能不会同意,还会制止他。” 蔡拿云在钱修业的授意下,开始进行了说服工作,首先他说服了看似倔强,实际上头脑最简单的马归远,原因很简单,因为当时马归远已经得病了,而且抗拒西医,蔡拿云承诺会想尽办法找到“天赐”来治好他,而马归远也知道,如果自己要获救,只有用“天赐”。 郑苍穹摇头道:“天赐根本就不存在,同样是逐货师,同样行走江湖几十年,难道他还不明白吗?没有一样奇货可以改变人的生死。” 天赐是何物?那是一件谁也没有见过的东西,什么模样,什么颜色,从何而来,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传说这种东西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但是对于实际上怕死怕得要命的马归远来说,他选择相信了天赐的存在,也选择只有未来组建的库斯科公司能在短时间内帮他找到天赐。 就这样,马归远成为了第三个库斯科公司的元老。 “接下来是谁?你老婆?”陈泰东问,“你为什么不第一个说服叶素心?” 蔡拿云的声音显得十分干涩:“我不需要说服她,夫唱妇随,一直都这样,所以,也可以说,她也是最早加入的人之一,在说服马归远之后,我说服了唐思蓉,因为当时我和她已经有事了,有事很久了。” 郑苍穹和陈泰东眉头紧皱,这一点是他们都不知道的,特别是陈泰东,陈泰东至今心里都藏着对唐思蓉的爱,依然认为唐思蓉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种女人。 蔡拿云道:“唐思蓉参加之后,后面的事情就变得方便多了。” 陈泰东看着蔡拿云,问:“你是怎么说服她的?她凭什么信你?” “他爱我!”蔡拿云挑衅地说,“我知道你也爱她,但是她爱的是我,她把自己身子的第一次都给了我。” 陈泰东问:“仅仅因为这个?” 蔡拿云笑道:“那你告诉我是因为什么?” 陈泰东沉默不语,内心十分复杂。 第三十三章:矛盾的计划 唐思蓉加入之后,蔡拿云没有费丁点力气,就让唐思蓉说服了万清泉加入,接下来就剩下三个人了——伍自安、郑苍穹和陈泰东。 钱修业、蔡拿云、叶素心、马归远、唐思蓉、万清泉。傅茗伟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按照顺序写下了这六个人的名字,并在叶素心、马归远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叉,意思是确定死亡,又在唐思蓉和万清泉后面打了问号,意思是虽然听说死了,但无法真正的确定。 傅茗伟坐在那,闭着眼睛继续听着,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就连刑术那么聪明的人,面对库斯科公司这个难题,都一直解不开,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参与的人太多了,所有的被害者,实际上都是凶手和主谋之一,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四季山中存在忽汗城这个事情,恐怕至今为止,郑苍穹和陈泰东都不知道幕后的黑手是钱修业。 “伍自安是因为什么理由加入的?”郑苍穹问,“我知道万清泉是因为唐思蓉而加入的,你不用细说了。” 蔡拿云坐在那端起茶杯,慢慢喝着,喝完后将杯底的那点倒了后,才道:“他不算是加入了,只是表示自己不会往外说,实际上他帮助我们所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将一份密码日记卖给了一个来自外蒙古的女学者,实际上那样做,就是为了前往四季山寻找奇门的计划。” 陈泰东点头:“我明白了,就是为了用这个计划误导万清泉、唐思蓉还有唐倩柔,对吗?” 蔡拿云点头:“是呀,那个计划也是为了我的报复。” 郑苍穹长叹一口气:“你们知道我不会加入,于是盯上连九棋,用《九子图》做了一个套,陷害他,误导了他,在这件事上,如果仅仅是丢失了《九子图》,恐怕我会认为连九棋罪不至死,所以,钱修业暗中指使了唐思蓉去香港杀死你老婆,谁知道,被你亲眼看到了。” 蔡拿云的耳边响起了枪声,很多年前在香港后街小巷中的枪声,他清楚记得,自己从那间破旅馆内下来的时候,看到唐思蓉开枪打死了自己的妻子,妻子中枪的时候,也发现了他在场,但是他没有上前,而是惊讶地看着唐思蓉。 唐思蓉并未发现他…… 唐思蓉将手枪扔在叶素心身边,拔腿就跑,蔡拿云没有上前,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奄奄一息的叶素心抬手指着自己,就好像早就识破了自己与唐思蓉的私情一样。 “我没管我老婆,我跑了。”蔡拿云说到这眼泪流了下来,“我也不知道那是大哥指示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自己,我老婆是被连九棋杀的,只有这样,我们的计划才不会出现任何漏洞,才会完美,我跑回去,很愤怒地对你说,是连九棋杀了我老婆,我要你清理门户,其他人开始帮腔,纷纷表示赞成,给你压力,所有的计划都按照大哥所设计的方向前进,滴水不漏。” 郑苍穹攥紧拳头,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愤怒。 蔡拿云又道:“你就是这样,太过于正义,你的正义和你的江湖规矩,会让你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力,这就是你的缺点,大哥就是掌握了你这个缺点,设计了一个虽然充满了缺陷,却又能命中你死穴的计划,不过后来,唐思蓉告诉我,她要嫁给我,我没同意,因为我不想娶一个杀死我老婆的女人,可是她又告诉我,她怀孕了,怀的是我的孩子……” 陈泰东眉头紧锁:“原来唐倩柔的父亲不是万清泉,是你?” 郑苍穹缓慢摇头:“造孽呀。” “是呀,造孽!我知道她怀孕了,我也知道,我只能娶了她,谁知道,她又告诉我,她不会嫁给我,她已经决定嫁给万清泉了!”蔡拿云坐在那呵呵地笑着,笑得那么无奈,那么伤心,“我当时知道了,这个婆娘是在报复我,包括她杀我老婆,都是为了报复我!” 陈泰东点着头道:“明白了,后来你帮钱修业设局,让他们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其目的就是为了报复,而钱修业在这其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中了西南铁唐家紧握在手中的奇门线索,也就是刑仁举留下的东西。” 蔡拿云道:“那个线索是假的,我和大哥早就发现了,原因很简单,按照刑仁举的一贯做法,他不会留下那么简单的线索,太明显了,也太明确了,虽然有一个难度在那,但是这个难度对于西南铁唐家的人来说,也很容易做到,但是,为了那个长远的计划,大哥还是告诉我,让我指示他们去找,去做,一来可以报复唐思蓉,二来可以铲除更多的竞争对手。” 郑苍穹道:“是呀,万清泉他们创立的那个什么邪教,迟早会被警方发现,所以,钱修业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灭口,这是其一,其二,他们会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去忽汗城内也许什么都找不到,失望的他们回来却发现警方已经发出了通缉令,至此,唐思蓉和万清泉就算有能上天入地的本事,也逃不了。” 就在此时,监控室中的傅茗伟电话响了,是广东警方打来的,他立即接起来,听到对方说,已经查明白了,广东蔡家一直没有失踪的人,但是的确有一个人和蔡拿云长得很像,那个人叫蔡青,多年前就离家打工去了,每年也就打一两个电话回去,听说人在云南,但是他们与云南方面联系之后,发现蔡青根本不在那个地方,至于身在何处,蔡家人也不知道。 傅茗伟只是简单地道谢,挂了电话。很明显,蔡拿云是花了钱让蔡青借口去云南,实际上是到了他的武馆做了他的替身,又在合适的机会杀掉了蔡青,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是自己死了,所用的办法与万清泉一模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蔡青在死的时候,才会将蔡拿云放进武馆,才会担心蔡拿云被街坊邻居看到。 蔡拿云靠着墙,看着天花板:“还有什么没说的呢?” 陈泰东淡淡道:“九子当中,如今还活着的,除了钱修业、只剩下你还有我和师兄这四个人了,但是你最可怜,你被钱修业利用了,现在成了明面上的幕后大老板,钱修业利用了唐思蓉和你之间的矛盾,设立了一个这么大的局,到头来,把你们所有人都套进去了。” 蔡拿云叹了口气:“是呀,但是我的仇已经报了,万清泉死了,唐思蓉估计也活不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但凡去忽汗城的逐货师,基本上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不!”郑苍穹打断蔡拿云的话,“钱修业活着回来了,他是以前唯一一个去了忽汗城又活着回来的人,他在《九子图》中所记载的遗迹就是忽汗城,这一点你知道吗?” 蔡拿云笑道:“当然知道,当年关于忽汗城是奇门的假消息,是我帮着大哥放出去的,哇,去了好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过,我真的很佩服他,他真的是九子当中最聪明的人,不愧是大哥,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那么怕你?为什么这次非得让我来见你。” 郑苍穹淡淡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认为,我掌握了奇门的最终秘密。” 蔡拿云一愣,问:“那你真的掌握了吗?” 郑苍穹只是淡淡一笑,也不说是否。 陈泰东道:“钱修业现在已经是通缉犯了,你也只是一枚弃子而已,他不是真的想让你来杀郑苍穹,是想让你来杀我,只要我死了,师兄身边就少个人帮助,我没说错吧?但是,你也很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希望留点余地,这就是为何你在进屋之后,没有率先对我动手的原因,而现在,你更不可能动手了,你很清楚,你不是我的对手。” 郑苍穹问:“你准备怎么办?是戴罪立功呢,还是一条路走到黑,继续当你的弃子?” 蔡拿云端起凉透了的茶杯:“师兄,你说,我会被枪毙吗?” “会。”郑苍穹肯定地说,“站在我的角度,我巴不得你被乱枪打死,只可惜,没那么好的事情,你也许连子弹都不会吃,挨一针,轻轻松松就死了。” 陈泰东俯身捡起蔡拿云的两柄双头刃:“我再问一次,你是愿意帮我们呢,还是愿意为了钱修业而死?” 几分钟之后,蔡拿云才回答了这个问题,但他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我想亲眼看看奇门到底是什么,就这一个愿望,行吗?” 郑苍穹点头:“可以,这算是你我之间的交易吗?” “当然。”蔡拿云点头道,“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给你们,至于你们是不是交给警方,我不想知道,也不关心。” 陈泰东一字字道:“一言为定?” 蔡拿云没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监控室中的傅茗伟放下了耳机,他知道,该他出面了,不过他也知道,郑苍穹和陈泰东只是将蔡拿云当第二种鱼饵,他也一样,他并不相信蔡拿云这种人,会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策反”的对象,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这个险必须要冒。 就在傅茗伟准备走出去的时候,电话再次响起,北京方面的负责人告诉他:“钱修业今天跑了。” 同时,也告诉傅茗伟,没有从检察院拿到逮捕令之前,他们就算堵住了钱修业,也顶多只是监视,绝对不能逮捕。 “给我点时间。”傅茗伟拿着电话看着窗外道,“我很快就会有人证和物证的。” …… 从囚牢中逃脱,比阿乐设定的要复杂许多,但因为本身就是军人出身的关系,加上力量和身高的优势,在与渤海遗民的卫兵搏斗一番之后,四人平安从囚牢中逃脱。 但因为根本不认识路的缘故,他们只得在那条并不宽敞的走廊之中胡乱奔跑,按照自己的直觉寻找着出路。 因为夜深的关系,大多数渤海遗民已经睡了,四周安静得出奇,老远就能听到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他们用脚步声来判断巡逻士兵距离自己的距离和方向,再选择逃脱的方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唐倩柔停下来低声道,“他们迟早会发现我们已经逃脱了。” 阿乐四下看着:“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路,除了瞎走之外别无他法,只能碰运气了。” 两人正在焦急的时候,古拉尔却冷不丁来了句:“我们要去救海森。” 唐倩柔一愣:“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海森肯定活不了啦,你去那里也是送死!” 维克多摇头,坚定道:“那是我们的兄弟,必须要救他。” 唐倩柔咬牙道:“他死定了!” 古拉尔道:“我没亲眼看到他死,就不算,阿乐,你认识去那里的路吗?” 阿乐没有马上回答,因为唐倩柔正瞪着他,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唐倩柔使劲闭上眼,对阿乐的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阿乐却道:“就算我说我不认识,他们也得自己去找。” 古拉尔笑了:“你还真了解我。” “我曾经也是军人。”阿乐淡淡道,“也是佣兵。” 古拉尔咧嘴笑得更开心了:“你终于承认自己也是佣兵了。” 阿乐劝说着唐倩柔:“救出海森,我们再一起离开,多个人多个帮手,而且,他们在发现我们逃脱之后,肯定想不到我们去了那个水潭,我们也能缓解一下被他们围追堵截的压力,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唐倩柔也不回答,只是看着阿乐,阿乐冲她笑着:“放心,有我在,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唐倩柔问:“阿乐,我问你,如果我们真的活着出去了,你怎么打算?” 阿乐道:“我说过了,我回巴黎,开餐厅,安稳地过下半辈子,你我一起,好吗?” “好,我答应你。”唐倩柔笑了,“不过还有一个条件。” 阿乐脸色一沉:“你该不会还想去找奇门吧?” 唐倩柔摇头:“不,我不想找奇门了,我只想搞清楚谁是幕后大老板。” 阿乐一惊:“你想报仇?” 唐倩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且,我就算找不到奇门,身为逐货师,我也想知道,奇门到底是什么。” 阿乐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道:“这些事,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吧。” 阿乐说完,牵着唐倩柔的手往回走去,寻找回到那个神秘水潭的路,也憧憬着能够平安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 …… 庵古的手摸向石壁的时候,他感觉到石壁传来的温暖,同时也将手电光调至最弱,仔细看着石壁上那些并不精致的画,正看着的时候,身后的连九棋低声道:“这些画所描述的就是那艘贡金船的故事。” 庵古点了点头,心里终于舒服点了,这是他们从悬崖上掉落下来之后,他认为找到的第一个希望,至少这说明,他们已经接近亦或者已经身处忽汗城内了。 天黑前,三人从悬崖上掉落下来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下方的雪雾之中还藏着另外一个足以缓冲他们速度的雪坡,三人从雪坡上翻滚下来,又掉进另外一个雪坡,就这样重复多次之后,终于落到了底部,随后都晕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后,三人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同时也发现自己落在一个堆满厚厚积雪的山崖边上,而在山崖下端的山谷之中,竟藏着一个全是北宋中原时期风格的小镇,小镇呈十字形态,只有四条路,看起来和刑术等人去过的那个“诡镇”几乎一样。 三人稍作休息之后,从山崖上放下绳索滑落下去,再沿着一侧的峭壁慢慢爬下,终于在天黑之后到达了下方的镇子边缘。 三人来到第一座建筑跟前,庵古就发现了建筑墙壁上的那些画,连九棋稍微研究之后,发现画中记载的就是当初那只贡金船来这里的经过,只不过遗憾的是,最开始的几幅画都被人用刀具给故意划烂了,根本看不出到底画了什么。 连九棋又走向第二座建筑,发现上面的壁画记载的东西也几乎一样,同样的,最开始的几幅画也被人划烂了,然后是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接下来他们查看的所有建筑,情况都完全一样。 “明显是有人不想让人知道贡金船是如何来这里的。”连九棋下了结论,“我想不会是渤海遗民,是外来人干的。” 庵古很是不解:“可是这里少说也有五六十座建筑吧,单凭几个人的力量,要毁坏这么多壁画,人力和时间上都不允许吧?” 托尔烈有些心不在焉地四下踱着步子,不时抬眼看着,他依然在担心着魂烙和其他两头狼牧,对他来说,那就是他的兄弟。 连九棋抬头看着墙壁上的那些画:“从画上来看,作画的人很业余,而且从这几座建筑上的壁画来看,作画的应该是几个师徒,因为手法太相似了,而且就数量上来说,即便是简单的雕刻画,要做到在这么多建筑上都留下来,需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换句话说,你师父没说谎,渤海遗民的确是在渤海国亡国的时候就迁移来了,最重要的是随着贡金船大队来的那支队伍中的人,也都留下来了。” 庵古道:“可是,为什么他们不在山里边炼铁,偏偏要在那个山洞之中呢?” 连九棋寻思了一下道:“山里边太远了,那艘船就像是一个大型作坊一样,要弄进山里不可能,但又必须掩饰起来,不被游牧民族发现,所以,那个巨型山洞是最佳地点。” 托尔烈此时抬眼看着两人:“但是,他们到底炼铁来做什么呢?” 连九棋也很疑惑这一点:“是呀,他们炼铁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 第三十四章:庵古的恩人 刑术从雪洞中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两只白色的狼牧,他能这么快刨出雪洞来,也多亏了这两只狼牧在外面的帮忙——人从下往上刨,狼牧则从上往下刨。 寒风吹来,刑术打了个颤,回头对后方的墨暮桥和马菲道:“今晚我们就在雪洞里边呆一晚上吧,贸然出去不是被冻死,就是会摔死。” 说着,刑术挥手让两只狼牧也钻进来,又在三只狼牧的帮助下,将下面的雪洞扩大了几倍,这才与马菲、墨暮桥蜷缩在一起,打开自热食品来。 马菲给三只狼牧喂着牛肉干,原本其中一只要吃,但在魂烙的眼神下闭上了嘴。 马菲道:“怎么不吃?是因为我不是它们的主人吗?害怕我的食物有问题?” 翻看日记的墨暮桥抬眼道:“应该不是,魂烙是不想吃我们的粮食。” 魂烙似乎听懂了墨暮桥的话,呜咽地叫了一声,马菲摸了摸魂烙的大脑袋,魂烙也将头伸过去,蹭着马菲的脸。 刑术俯身看着雪洞外面:“不知道连先生他们怎么样了,刚才用无线电呼叫,也没有任何反应。” 马菲打开无线电,又尝试着呼叫,但里边传来的依然只是沙沙声。 马菲关掉对讲机:“你现在还叫他连先生?他是你爸爸。” 刑术抱着枪,摇头道:“他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马菲道:“连九棋是你爸爸,这是事实,永远都改变不了。” “我知道。”刑术依然摇头,“但是,换做是你,你出生几十年之后,突然间从天而降一个爸爸,你会接受吗?” 马菲想了想道:“不知道。” 刑术道:“我对他的感觉一开始很强烈,有一种恨意在里边,总觉得这个人突然间出现有其他的目的,越往后来,这种感觉就越淡,我想与他相认的冲动也就越小,我觉得也许维持现状会好一点吧。” 就在刑术和马菲说着连九棋的时候,一直在翻看日记的墨暮桥却道:“格罗莫夫的日记中详细记录了整个忽汗城的构成,我有点不愿意相信是真的。” 刑术忙问:“什么意思?” 墨暮桥指着日记上面的那些文字:“你看,用格罗莫夫的话来说,整个忽汗城分成上中下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在山脚的位置,也就是阿尔泰皇冠中心的底部,那里有一座呈十字型建成的小城市,从他描述的情况来看,和西南铁唐在四川所修建模拟出来的那座’诡镇‘几乎一样,在这座城市的中心位置,有一座形状与蘑菇相同的怪山,这座山的山体如蘑菇的伞盖一样遮住了下方的小城,而在蘑菇山上面则是一个不规则的十字型的峡谷,峡谷分成四个区域,每个区域的峭壁之上都有人工凿出来的房屋,这就是中间那一部分。” 刑术听完立即问:“那最顶端是什么?” “天堂。”墨暮桥耸了耸肩,“格罗莫夫在日记本上是这么写的,他写,上面那部分是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山,但他没有机会上去,只是在天气好的时候,借着穿透云层的阳光看过,我想,这也许只是他的想象吧。” 刑术想了想,问:“你相信有天堂的存在吗?” 墨暮桥笑了:“我相信,因为天堂对每个人的定义其实都不一样的,我想,真正去过天堂的人,是不会回来的,所以,不可能有人知道天堂到底是什么模样,不信你问马菲,她的天堂肯定就是每天能和你在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马菲脸一红,装作没听到,侧脸到一旁吃着牛肉干,又有些不自然地端起水壶喝着。 刑术低头笑了笑:“还写了什么?” 墨暮桥摇头:“日记上断断续续的记录,其实并不算连贯,他还在里边着重写了,自己是如何逃脱那些渤海遗民追杀的。” 刑术来了兴趣:“他怎么写的?怎么逃脱的?” “那些渤海遗民怕黑,喜欢聚集在有光亮的地方,非常害怕黑暗,一旦入夜,基本上都不离开洞穴和居所。”墨暮桥看着日记本说,“格罗莫夫上面写了,他到达忽汗城的时候,已经临近黑夜,他拖着那名中国军官行走在雪地上,就在被那群怪物围攻的时候,最后一丝光明消失在山谷之中,那些怪物立即散开,开始像是追逐光影的猫咪一样奔跑着,然后逃进了洞穴中,聚集在一起点起火把,再也不出来,只是站在洞口瞪着在外面雪地中的格罗莫夫。” 刑术看着日记本:“还有呢?” 墨暮桥又道:“格罗莫夫发现这一点之后,决定晚上行动,白天就躲在黑暗的洞穴当中,在白天,这些渤海遗民都会离开洞穴,从他的观察来看,一方面是喜欢外面的日光,另外一方面是为了节省木柴之类夜间所用的东西,所以,基本上能确定这些渤海遗民最害怕的东西就是黑暗。” 马菲在一旁道:“这么说,我们只能晚上行动了?” 墨暮桥道:“就现在得到的线索来看,我们只能晚上行动最安全,可是,麻烦在于,夜间温度太低,我们现在要离开,估计存活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走进忽汗城之后,至少能找到避风的场所,这样一来,我们的夜间行动也能方便一点。” 马菲叹了口气:“谁能告诉我,我们去忽汗城到底为了找什么?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奇门不在这里,那我们进去还有什么意义?” 刑术道:“我想知道,铸铁仙和先知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也许这是解开奇门是什么的另外一个办法?” 马菲靠在一侧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们逐货师,为什么穷极一生都要找到奇门?奇门真的有那么大的诱惑力吗?” 墨暮桥在一旁解释道:“这就是一种洗脑吧,就如同是铁匠一样,都想打造一柄天底下最厉害的神兵利器,可是,谁也不知道最厉害的应该是什么模样,所以就不断寻找原材料,不断的尝试,永无止境。” 马菲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刑术:“你说,会不会奇门压根儿就不存在?” 刑术摇头:“不知道,休息吧,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得马上赶路,还得寻找连先生他们三个的下落。” 刑术说完,下意识地搂住了马菲的腰,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 对面的墨暮桥看到这一幕,扭头看向另外一边的三只狼牧,自言自语道:“这俩人不仅虐单身狗,还虐单身狼,哦,不对,你们仨不算单身,这里单身的就我一个,不,一条!” 马菲伸出腿,轻踹了下墨暮桥,忍住笑,脑袋又往刑术那边紧紧靠了下。 雪坡下方的小镇中,连九棋三人也找了一座相对好防守的建筑休息,因为担心冻伤会加重的关系,只得在屋子中升起了炉头,做些热食,同时也擦着治疗冻伤的药膏,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托尔烈抱着弩弓靠在门口,喝着咖啡,虽然他一直不喜欢这种饮料,但带来的热饮当中,唯独只剩下咖啡了,最后一点奶粉也因为遭遇雪崩的时候给遗失了。 庵古将双手靠近炉头摄取着温暖,双眼有些呆滞。 此时,连九棋却将炉头给关掉:“省点用,还不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呆多久呢。” 庵古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连九棋说得有道理,于是裹紧了衣服准备躺下睡觉,谁知道连九棋却叫住他道:“我没耐心了。” 庵古知道连九棋要问什么,原本准备保持沉默的他,发现连九棋直接坐在了身边,只得道:“我说过了,只要看到库斯科公司……” 话还没有说完,庵古就看到连九棋手中的那支左轮手枪正对着自己,他立即爬起来,坐在门口的托尔烈也立即放下杯子,想要上前制止。 连九棋抬手示意托尔烈不要过来,同时对庵古道:“我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你再不说,就会影响下面我的判断,或许还会害死我们,所以,为了保命,我会在十五秒之后扣下扳机,之所以多给你五秒,不是因为我慈悲,而是因为我只给你五秒留遗言,所以,从我计时开始,你可要想好了。” 说着,连九棋按下了手表上的秒表,也不看庵古,只是将枪口直接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庵古看着那支左轮手枪,又看着一脸冰冷的连九棋,感觉得到这个人不是在开玩笑,他又试探性地扭头看了下托尔烈,满眼都是求助,可托尔烈只是冲他摇了摇头,竟然也朝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弩弓。 “时间到。”连九棋起身来,将枪对准了庵古。 “我当时在这里遇到了一个登山客,一个年龄有些大的登山客!”庵古突然间喊道,“是他救了我,否则我就死定了,他还告诉我,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知道路线,知道什么地方危险,什么地方安全!” 连九棋没有放下枪:“这么说,你的所有知识都是这个人教的?你跟着他回到了中国,这个人是逐货师吧?” 庵古点了点头,连九棋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庵古道:“他说自己叫伍自安,来自中国西安。” 连九棋浑身一震:“什么?伍自安?你跟着他去了中国的什么地方?西安?” 庵古摇头:“不,是北京。” 连九棋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你描述一下这个人,详详细细的描述下!” 等庵古描述完之后,连九棋放下了枪,浑身颤抖着,慢慢坐下:“救你的那个人不是叫伍自安,他叫钱修业……” 庵古道:“可是他告诉我,他叫伍自安呀,就是芦笛提到的那个伍自安,他是库斯科公司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在那个山洞中,你们提到伍自安的时候,我一个字都没有说!” “不,他叫钱修业!”连九棋摇头道,“你当时进山的时候,遇到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托尔烈也靠过来,仔细听着。 庵古道:“当时我不懂汉语,只是从他的手势中能判断出来,他说自己要进山,又问我,我就把自己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但是他没有全部听懂,很疑惑,不过很快就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离开,去外面看看?” 连九棋皱眉道:“于是你同意了?” 庵古道:“我当时一心想离开那个充满屈辱的部落,所以我答应了,拜他当老师,一直跟着他学习了十来年,然后他安排我回到蒙古,叫我等着,告诉我很快就会有人找上我,他说得没错,没过多久,唐倩柔就找上门来,和他所说的一模一样!” 托尔烈在旁边问:“唐倩柔怎么知道你的?” “按照唐倩柔的说法,她是从某渠道得到的消息,知道这里有一个金雕部落的俗化者,还去过中国学习。”庵古仔细回忆着,“她没有怀疑我什么,因为我给她的那些关于阿尔泰的消息,都是真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都是我所知道的,可是这里边有忽汗城,还有关于我们祖辈之间的秘密,如果不是我师父说,我也不知道,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连九棋问:“他让你做什么?你自己又有什么打算?” 庵古道:“他让我跟着考察队就行了,随机应变,但是,如果发现考察队打退堂鼓想回去,我就必须想尽办法留下他们,让他们继续前进。” 连九棋点头:“那你自己是什么打算?你在钱修业身边那么久,不可能对四季山没有自己的研究,你想在里边找什么?” 庵古迟疑了许久,才道:“我……我也是逐货师,我也想找到奇门。” 说着,庵古脱下衣服,给连九棋看纹在胸口上面的那个手掌。 “掌戎?”连九棋脸色大变,“你是掌戎逐货师?” 庵古很疑惑:“什么叫掌戎逐货师?” 托尔烈也疑惑地看着连九棋,连九棋捏紧手枪:“那是一个古老的组织,一个早就应该消失的组织!” …… “掌戎?”郑苍穹和陈泰东看到蔡拿云身上露出的纹身后,大惊失色。 站在单向玻璃前的傅茗伟,奇怪地看着对面审讯室中正在检查身体的蔡拿云,还有他脱掉上衣,在胸口露出的那个手掌纹身。 傅茗伟问:“掌戎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是统帅军队。”陈泰东咬着自己的指甲,显得很紧张,“但在我们行业内,掌戎逐货师是早就消失的一个组织,也是一个逐货师都不认可,曾经联手剿灭过的邪恶组织。” 郑苍穹惊讶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唐思蓉他们要做铁衣佛这些东西了,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傅茗伟见两人这么紧张,忙问:“说清楚,到底是什么?” “北宋时期的方腊军你应该知道吧?”郑苍穹转向傅茗伟问。 就在此时,陈泰东突然间朝着后面退了一步:“我知道为什么钱修业要找奇门了,为什么他要去找忽汗城了,他真的是去找先知的!” 郑苍穹浑身一震,问陈泰东:“你想到什么了?” 陈泰东看着单向玻璃对面的蔡拿云:“你还记得方腊起义军信奉的是什么吗?” “明教,也就是摩尼教……等等!”郑苍穹也浑身僵住了,“掌戎逐货师他们也信奉的是大统摩尼教,也就是他们自称的新明教,明教的创始人摩尼,当初自称就是先知。” 陈泰东又道:“还有,你还记得吗?明教就是唐朝的时候传入中国的,耶律倍逃到了后唐,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此时,单向玻璃对面的蔡拿云正盯着他们,仿佛能看透那面玻璃,看清楚玻璃后面两人的表情一样,同时蔡拿云还将十指交叉在一起,竖起两根大拇指,又顶住自己的胸口,往上轻轻一划。 “就是那个手势……”郑苍穹抬手指着,“那个就是大统摩尼教的永生结印,难怪我听说先知的三个能力时感觉那么耳熟,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傅茗伟听得云里雾里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陈泰东道:“傅警官,对不起,我们不能再合作了。” 傅茗伟一愣:“你在说什么?” 陈泰东道:“我不想把你拖下水,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了……当然,如果现在掌戎逐货师的这个组织真的还存在的话。” 郑苍穹点头,傅茗伟急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说清楚点好不好?” 两人保持沉默,只是坐在那,看着对面的蔡拿云,终于清楚为何蔡拿云要答应与他们合作,原因太简单了,是因为蔡拿云知道不管合作与否,他们两人都无法逃脱钱修业设下的这个诡异的局,更无法逃脱掌戎逐货师的魔爪! 就在此时,蔡拿云突然间吐出了一口血,吐出血来的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但很快惊讶的表情被笑容取代,他推开检查的医生,冲到单向玻璃前,用沾满血的那只手猛地拍在玻璃上,大声喊道:“跑!” 说完,蔡拿云浑身一抖,贴着那面玻璃慢慢滑落在了地上,医生上前检查和急救着,但很快便对已经冲进去的傅茗伟摇头。 医生道:“断气了。” “给我救活他,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得救活!”傅茗伟喊道,“马上送去急救,快——” 医生无奈,只得和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抬着蔡拿云往外送,傅茗伟则站在那,看着单向玻璃,随后转身出门,冲向旁边的房间,谁知道当他把门打开的时候,却发现郑苍穹和陈泰东已经不见了。 第三十五章:掌戎逐货师 “到底什么是掌戎逐货师?”庵古第十五次重复这个问题之后,一直在发呆中的连九棋抬起头来,双眼中却充满了恐惧。 托尔烈也疑惑道:“什么叫掌戎逐货师?” “掌戎逐货师这个称呼最早出现在北宋时期,是方腊起义军中的一支特殊的部队,他们主要负责的就是以商人、逐货师等类似的身份四下打探情报,同时也搜罗一些珍奇异宝,但目的不是为了凑集军费,而是为了找一些邪门的东西来帮助起义军,同时打击官府的军队。”连九棋靠着墙壁道,“听说掌戎这个名字,都是方腊亲自所起的,而这支军队在情报方面也作出了卓越的成绩,特别是在一开始的时候,而且掌戎逐货师们也信奉摩尼教,也就是俗称的明教,而方腊的信仰也是这个,大概是因为信仰相同,所以不谋而合。” 传说就是因为拥有了这支掌戎逐货师的军队,所以方腊起义军才可以在短时间内攻下五洲六十二县,不过这支军队并没有载入方腊军的册录之中,平日内也不与大军行动,只是做策应,从来不参与任何的正面战斗,只在一些传说的暗杀行动中,有掌戎逐货师的身影。 连九棋接着道:“这支军队实际上人数不过五十,除了极少数之外,其他人大部分都是逐货师中的平庸之辈,逐货师实际上是一个相对比较开放自由的职业,没有严格要求宗教信仰之类的,也不要求你的表面职业,所以有些人是道士,和尚,甚至有可能是屠夫也说不一定。但偏偏掌戎逐货师不一样,他们要求必须信仰摩尼教,永生轮回侍奉摩尼教的先知,规矩和等级森严,绝不容许背叛,每一个加入掌戎一派的人,身上都得纹上一个手掌,这与普通逐货师所携带的手掌信物完全不同。” 庵古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那个纹身:“原来他给我纹的是掌戎逐货师的印记,可是他从来没有对我说什么大统摩尼教之类的呀?” 连九棋道:“按照你师父的说法,你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是大统摩尼教的人,你可别忘了,你是渤海之子。” 庵古愁容满面:“那……摩尼教和大统摩尼教到底有什么不同?” “简而言之,摩尼教认为光明一定会战胜黑暗,明指善和理,而暗则指恶和欲,其中还有三际,也就是过去、现在和未来,原本的摩尼教吸取了其他宗教的很多优点,但大统摩尼教则不同,他们强制性将原本的摩尼教分为明宗和暗宗,明宗就是原本的摩尼教,而暗宗指的就是他们,虽然他们也认为光明必定战胜黑暗,但在光明来临之前,他们必须隐藏在暗处,利用黑暗的力量来控制光明,最终达到一统光明和黑暗的目的。”连九棋说话间,满脸都带着惊慌的表情,“大统摩尼教诞生是在掌戎逐货师与方腊决裂之后,他们认为方腊不应该逐鹿中原,而应该西进,去追逐先知的步伐,完成先知未完成的事业。” 掌戎逐货师向方腊提出这个要求之后,方腊以时机不成熟为借口,直接拒绝了,但因为他当时的身份是浙西摩尼教的教主,掌戎逐货师为了不叛教,只得隐忍,直到打到杭州城下的时候,当时的宋徽宗希望招安方腊,被方腊拒绝,但当时的掌戎逐货师的统领则对部下宣告方腊有心归顺,教主叛教与教众同罪,于是夜间带人试图挟持方腊,如果挟持不成,当场格杀。 可是掌戎逐货师派出的暗杀部队当晚就在杭州城内被发现,一行十人尽数被杀,方腊大怒,宣称这支明面上的斥候部队已经被朝廷收买,下达圣令要求他们在五日之内全部赶回杭州,否则就视为叛徒。 当时在外的其他掌戎逐货师得到消息之后,都不敢回去,因为回去就是个死字,而且大部分人也明白他们有今天这个地步,都是统领一手造成的,统领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逼迫那些原本继续跟随方腊的掌戎逐货师们另立门户。 方腊没有接受招安,这是众所周知的,统领召集的那十名杀手都是被他自己所蛊惑,如果能杀死方腊,他们也许有机会篡权,就可以继续下面的计划,那就是西进追随先知。反之,方腊未死,势必会剿灭剩下的掌戎逐货师,就算剩下的人对方腊表示与自己无关,方腊也不会相信他们,况且掌戎逐货师们都心知肚明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肯定只得跟随统领一条路走到黑。 这个计策等于是逼剩下的人上贼船,你不上也得上。 同时,掌戎逐货师的统领分析了眼下的形势后,认为方腊必败,并借口说先知托梦给自己,知道方腊军在两个月之内必败,要求他们另立教主。 其他那些掌戎逐货师开始并不相信,但其中少部分聪明的人立即表示愿意追随统领,并奉其为教主,这部分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打探回来的消息,和分析出的局势,也知道方腊必败无疑。 一个月之后,方腊大军与宋军在杭州城下一战失败,开始节节败退,宋军也势如破竹,一路追杀,又过了几个月之后,方腊被生擒,余下七万多人尽数被杀。 掌戎逐货师的统领也十分谨慎,他直到听说方腊被杀之后,这才宣布自己成为新的教主,并以为方腊复仇为理由,下令余下众人,四下联系那些逃窜在各处的方腊起义军,用暗杀的手法对付北宋官府。 暗杀足足持续了近一年之后,虽然没有太大的收获,但此举也收买了人心,让那些偷偷藏起来的起义军认为,新教主有仁有义。 此时,新教主趁机打出了新摩尼教的旗号,并自称暗宗,告诉教众,从前与官府明斗的办法行不通,只能采取暗行的方式,并列举了这一年来所作所为的实例和取得的所谓效果,逐渐说服了教徒。 连九棋端起凉透的咖啡,艰难地抿了一口:“从那时候开始,新摩尼教开始诞生,这个教派诞生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有资质的人吸收为逐货师,并勒令那些逐货师不能再拜祖师爷解故生,而应该转拜摩尼先知……” 新教主将这件事一宣布之后,就连原先已经加入掌戎逐货师的一些人立即不干了,说到底,这部分人原本加入方腊军,就是希望能推翻腐朽的北宋,为老百姓谋福利,就连牵扯到摩尼教中来,也是因为逐货师这个职业本身的自由性,现在新教主这样一宣布,等于是破坏了逐货师百年来的规矩,就连大家都尊重的祖师爷解故生也不拜了,那还了得? 于是,大部分的逐货师开始离开掌戎逐货师这个派别,新教主震怒,宣布其他逐货师都为异类外教教徒,掌戎逐货师必须与过去脱离关系,并铲除对他们有威胁的逐货师。 新教主这样的做法,不仅引起了其他逐货师的不满,就连当时江湖上的一些派别也相当不满,于是群起攻之,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将掌戎逐货师一干人等,直接从聚集地赶走。 从此,活下来的掌戎逐货师开始转入地下活动,彻底隐入黑暗之中。 托尔烈问:“这么说,这里所说的那个先知,实际上指的就是摩尼教的先知?” 连九棋摇头:“因为从时间上来算,这些渤海遗民是在渤海国亡国之后迁移到这里来的,而新摩尼教则是在北宋末年诞生的,而那艘贡金船和后来的所谓先知,也是北宋末年来这里的,所以,说不准到底他是摩尼教的真正先知,还是后来新摩尼教创造出来的,但我认为也许可能是后者。” 庵古道:“你是指新摩尼教创造出来的先知?假先知?” “不知道真假,我无法下定论。”连九棋将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竖起两根大拇指,顶住自己的胸口,往上轻轻一划,“这叫永生结印,是新摩尼教声称先知传下来的,但这种结印是从前的摩尼教没有的,另外,还有念心结印。” 连九棋将右手大拇指竖起,用左手也竖起大拇指,但包裹住右手的,然后用左手的大拇指朝向自己的心脏部位:“这就叫念心结印。” “最后是火金结印。”连九棋摊开两掌,左手放在右手之上,举起来放在额前。 庵古忽然道:“我知道了,三个结印就是三个先知的能力,一个是读心,一个是起死回生,还有一个是点铁成金!” 连九棋放下手道:“对,是这样的,我也是刚刚看到你身上的纹身后,才将一切都联系起来的。” 庵古恍然大悟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与摩尼教有关。” “不,应该是新摩尼教。”连九棋分析道,“我差点忘记了,铸铁仙炼铁要用的必要的东西是火,而摩尼教崇尚光明,在古代,火是除了太阳之外,最重要的光明来源,也许铸铁仙原本应该是最早的传教者,你们知道镔铁吗?” 庵古和托尔烈都一起摇头。 连九棋解释道:“镔铁是古代的一种钢,把表面打磨光亮再用腐蚀剂处理后,可产生花纹,而镔铁的原产地你们猜猜是哪里?” 庵古想了想道:“波斯?摩尼教创教也是在波斯?” “没错。”连九棋点头道,“而镔铁传入中国是在唐朝时期,但在隋朝就有记载,最重要的是辽国,也就是契丹,曾经也献镔铁刀给大宋,所以将这些联系在一起,我认为,铸铁仙极有可能是个摩尼教的传教者,而忽汗城这个地方,也许原先真的是先知最后出现的地方,渤海国亡国之后,一些渤海遗民来到这里,试图寻找先知,而其他的一些摩尼教的教徒也终于在北宋时期,想办法来到了这里,但至于他们到底来做什么,也许我们在忽汗城中能得到答案。” 庵古想了想又道:“照你这么说,那个伍自安,不,钱修业是重新复苏了掌戎逐货师这个派别?” 连九棋皱眉道:“不知道,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我也认为,他派你来这里,也不是偶然,肯定是有前提,有谋划的,不说了,太晚了,应该休息了,晚安,快睡吧。” 托尔烈抱着弩弓又回到门口守着,庵古倒在地上,但没有闭上眼睛,虽然他说出了自己一直隐瞒的实情,心里总算轻松了一些,但他没有想到,接下来得到的一系列的消息,是如此让人震惊。 钱修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连九棋靠着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很累,但他根本睡不着,他开始担心郑苍穹和陈泰东,他知道,这两块老姜之所以要赶回中国,肯定也是发现了真凶就是钱修业,但他们能成功抓到他吗? …… “站住!别跑!”董国衔在背街中追逐着前方狂奔的郑苍穹和陈泰东,陈方紧随其后,紧盯着前方,身后还跟着四五名警员。 陈方看着郑苍穹和陈泰东在结冰的路面上健步如飞,那身法和速度简直诡异,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两个加起来都一百多岁,接近两百岁的老头儿,怎么会跑这么快?体力比他们这些年轻人都好至少几十倍。 “我去那边堵他们!”陈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另外一条街,又选了身后两名警察,“你和你,跟我来!” 董国衔和陈方分头行动,决定要在下一个街口堵住他们,但陈方跑向另外一条街口的时候,忽然一个人闪身站了出来,举拳就朝着陈方袭去,陈方避开才发现那是个假动作,那人直接一变招式,朝着两名警员袭去。 其中一名警员避之不及,面部直接中了一拳,哎呀倒地,另外一人挡下来者的一脚后,一个擒拿式便锁住了那人的手臂,但那人却突然间身体一转,直接将左手臂脱臼,借着惯性旋转,抬起一脚踹在那警员头部,直接将他踢晕,再靠着墙壁将脱臼的手臂接上,活动着脖子盯着陈方。 陈方皱眉道:“你知道袭警是什么后果吗?” “如果我被抓了,我可以告诉法官,我不知道你们是警察,还以为你们是抢劫犯。”戴着滑雪面罩的男子冷冷一笑,抬手就朝着陈方攻去。 陈方一见那人出手,加上先前快攻两名同事的手法,知道来者不简单,立即后退想要看清楚那人到底用的是什么功夫招式,但没想到那人完全不给他时间,连续攻击,功夫套路也变幻了好几次。 最终陈方还是被连续击中,他只得拔枪,但当他从垃圾堆中爬起来,要举枪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了。 街角的黑暗角落之中,袭击陈方的那人快速脱掉自己的外套反转了一面穿上,然后摘下滑雪面罩,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仲政。 白仲政重新戴上一顶棉帽,看着远处正在四下找他的陈方,拿出手机拨打出去。 当一条街外后巷中的郭洪奎电话响起的时候,郭洪奎刚刚松开被自己勒晕的董国衔,他转身隐入黑暗之中,接起电话道:“这次我们麻烦大了,袭警罪名很大的,而且还是这种情况下,你下手应该有轻重吧?” 白仲政蹲在角落中观察着街道对面的陈方,陈方正在与赶来支援的警察描述着白仲政的大致体貌特征。 白仲政:“放心,只是一些软组织挫伤,连医院都不用去,不过要是刑术知道了,肯定会让我办完事之后去自首的。” 郭洪奎笑道:“那小子就是这样墨守成规,不过也是好事,至少有个底线,好了,我们在老地方会合吧,十箓应该把郑苍穹和陈泰东带过去了。” 已经走上楼的郭洪奎说完,站在楼梯口的窗口朝下望去,看到支援的警察正在搀扶着董国衔和其他三名倒地的警员,同时用对讲机说着什么。 郭洪奎脱掉衣服,换上背包中准备好的衣服,装作一个普通老头儿的模样慢吞吞走了下去,还故意站在那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那些警察。 “老人家,你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一名警员上前问。 郭洪奎故意装作耳背:“你说什么人?” 警员道:“可疑的人!” 郭洪奎点头,又问:“可疑的什么?” 警员不想再重复了,只得道:“老人家,这里可能有危险,你早点回家吧。” 郭洪奎故意恍然大悟:“我知道,我少喝点酒,谢谢你啊小伙子。” 说完,郭洪奎慢吞吞地走了,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搜捕他的警察中间走了过去,毕竟,没有人相信那四名警察是被这个老头儿给打晕的。 清醒过来的董国衔将现场的情况电话汇报给了傅茗伟,傅茗伟听完之后,问:“周围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董国衔看着其他警员:“有没有可疑的人?” 其中一名警员道:“没有,刚才就一老头儿过去了。” “就一个老头儿……”董国衔刚说完,就骂了一声,放下电话就问,“赶紧去追那个老头儿,就是他,肯定是他!快点!” 电话另外一头的傅茗伟扶着桌子坐了下来,看着先前监控室中的录像,看着录像中蔡拿云胸口上的那个纹身,自言自语道:“掌戎逐货师?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第三十六章:历史上的围剿 凌晨五点,那辆SUV驶进文物侦缉部院内的时候,傅茗伟立即上前将车门打开,将顾问白竹声给搀扶下来,同时道:“白老先生,实在对不起,这个时候把您吵醒。” “不用这么客气,既然我是顾问,这就是我的分内事,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紧急,你也不会这么着急找我来,对吧?”白竹声笑眯眯地说,“上了年纪的人,瞌睡就没那么多了,我每天五点多差不多也就醒了,对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慕容兄呢?怎么他没来?” 傅茗伟也不急于回答,只是搀扶着白竹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将门关好之后,将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然后将蔡拿云的那段监控录像放了一遍,放到蔡拿云脱掉衣服露出纹身的时候,他将画面暂停,指着其胸口那个手掌纹身,问:“白老先生,麻烦您看一下,这个纹身您熟悉吗?” 白竹声拿出老花镜戴上,凑近画面看了一眼,浑身一抖,指着道:“这……这不可能呀!” 傅茗伟见状,立即问:“什么意思?什么不可能?” “这是掌戎逐货师的标志!”白竹声坐下来擦了擦眼镜,又戴上仔细看着,生怕自己看花眼了,“没错,就是掌戎逐货师的标志。” 傅茗伟点头:“那您说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原本还没有真的睡醒,先前只是在客套的白竹声,此时真的清醒了:“这个组织据我所知,在历史上被剿灭了至少好几次。”说着,白竹声将掌戎逐货师的起源和北宋方腊起义军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又道,“第一次被围剿就是在北宋末年,距离这个组织成立不过十年的时间而已,第二次被剿灭是在元朝末年,当时这个组织也想起义,但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只能依附于郭子兴的白莲会,但是他们野心太大,想取而代之,被发现后再次被围剿,听说第二次围剿还是后来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带的头,从此之后这个组织就销声匿迹了几百年的时间,一直到清康熙时期,才突然间死灰复燃,并且也打出了所谓的’反清复明‘的旗号。” 傅茗伟听得很认真,同时也用录音将白竹声的话都给录了下来。 “当时完全没有势力的掌戎逐货师,想尽办法依附在了洪门,后来又通过洪门接近了当时的革命党,将自己的人员化整为零,彻底分散开来,派遣到中国较为出名的一些组织当中,关于这次围剿呢,仅仅就只是传说了,我这么一说,你听着就行了。”白竹声说话的时候,看着那个录音器材,傅茗伟会意,停止了录音。 白竹声这才道:“当时掌戎逐货师这一派别,唯一的堂口是在上海的公共租界内,打出的是公司的名号,并且与英国人、美国人和法国人的关系相当好,不时将国内的一些古董珍宝变卖给他们,换来一些船舶的经营权,甚至还打算投资外国人在中国修建的铁路,过了多年后,北伐开始,上海爆发了四一二事变,在这次政变当中,掌戎逐货师是左右逢源,既帮军阀,也帮洋人与工人武装谈判,还帮着国民革命军提供情报,一时间混得是风生水起,但在事变之后仅仅一年,他们就被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给盯上了,也就是中统的前身,据说原因有两个……” 白竹声喝了一口水,缓了缓之后接着道:“第一个原因,据说掌戎逐货师中有人混进中央组织部调查科当中,还成为了一些教官类的人物,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民间搜集情报出身的人,所以对这类的工作得心应手,第二个原因,当时掌戎逐货师逐渐开始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有些人认为是他们影响了这个国家的历史,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掌戎逐货师这个派别上了调查名单,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将这个组织在上海所有人的名册全部搞清楚了,突然间下手,一夜之间,抓了名册中上海的掌戎逐货师上上下下一共七十一名。” 傅茗伟点头:“这应该只是传闻吧。” 白竹声抚了抚眼镜,笑道:“傅警官,我说过,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就那么一听。” 傅茗伟也勉强笑了笑:“您继续。” 这七十一名掌戎逐货师被捕之后,立即被拉到了提篮桥监狱,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加上担心消息传出去之后,会有人托关系,所以在拉到监狱之后,直接带到刑场,一人一颗子弹全部送上路。 白竹声摇头道:“七十一个人呀,就这么毙了,事情传出去之后,有些人说没有审判,没有证据,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这就是屠杀,但是就在逮捕这些人的过程中,他们在公共租界的那家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地板下,搜出了一大堆的情报资料,上面所写的全部都是上海各商会老板、各政要等人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大多数都是永远无法见光的那些,换言之,如果不及时捕杀了这些人,未来上海的格局会是怎样,恐怕真的就得由这批人说了算。” 傅茗伟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这个组织的最终目的是要掌握权力?” “不不不,他们是为了钱。”白竹声皱眉道,“当然,这个我也是道听途说,他们凑集很多很多的钱,为的就是寻找那些别人没有找到过的遗迹,在这些遗迹中寻找什么东西,但至于是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傅茗伟点头道:“那后来还有围剿吗?” “还有,那就是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事情了,也就是在这,当时的伪满洲国。”白竹声指着自己的脚下,“上海的事件之后,掌戎逐货师就离开了关内,逐渐将自己的势力往关外发展,原因很简单,当时日军正在强攻哈尔滨,你也知道,1931年底到1932年2月份,有一场哈尔滨保卫战,这个阶段,掌戎逐货师为了报复,投靠了日本人,为日本人提供了相当详细的哈尔滨城防的情报,从此之后,掌戎逐货师开始扎根伪满洲国……” 但是这次掌戎逐货师的人学聪明了,他们知道如何去掩饰自己的锋芒,就连在自己的主子日本人跟前,他们都维持着一副江湖地痞流氓的模样,只将自己打扮成为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密探,甚至有时候故意提供假消息给日本人,在维持派别正常运作的同时,也不让日本人认为自己是个威胁。 白竹声说到这里的时候,傅茗伟想起了什么,下意识自言自语道:“渤海国?忽汗城?他们的目的是不是这个呢?” 白竹声一愣:“傅警官,你知道下面的事?” 傅茗伟反倒奇怪:“什么?” 白竹声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渤海国忽汗城呀。” 傅茗伟惊讶道:“他们真的是为了这些来的?” 白竹声道:“对,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冲着这些来的,因为他们决定寻找最早来东方传输摩尼教的先知之仆,传说这个人当年就在渤海国,至于渤海国亡国之后,这个人去了什么地方,那就不得而知了,他们就为了在这里寻找线索。” “等等,等我捋一捋思绪。”傅茗伟抬手制止白竹声继续说下去,他在脑子中回忆着刑术对他说过的一些片段,加上之前郑苍穹和陈泰东的话,以及库斯科公司,九子还有奇门的方方面面。 傅茗伟起身道:“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都与摩尼教有关系,钱修业是为了找到先知,但先知并不在阿尔泰的忽汗城内,可是那里有线索……” 说到这里,傅茗伟又坐了下来,因为关键性的线索他没有,他不知道忽汗城中到底有什么,所以,下面的事情他完全无法推测。 白竹声奇怪地看着傅茗伟,试探性地问:“傅警官,从蔡拿云身上的纹身来看,我觉得,掌戎逐货师应该是在几十年前就死灰复燃了。” 傅茗伟点头,又抓起电话,拨出去,问:“慕容老先生接到了吗?” 刚说完,电话那头的警员焦急地说:“傅队,出事了,慕容老先生死了!” 傅茗伟一惊,猛地起身:“什么?遇害了?” 白竹声手中的茶杯脱手,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但他双手依然保持着端着茶杯的姿势,看着同样满脸惊讶的傅茗伟浑身瑟瑟发抖。 “守好现场!我马上就来!”傅茗伟放下电话,安慰着白竹声,“白先生,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整个案子结束,我都会派人保护你和你的全家,我离开之后,我会派人守着这里,你千万不要离开我的办公室,有什么需要,你告诉门外我的同事,先这样。” 傅茗伟说完,拿起外套,戴上帽子就离开了。 白竹声坐在那,呆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目光终于落在摔碎的茶杯之上。 …… 哈尔滨利民开发区的一栋烂尾楼内,打着手电的郭十箓将郑苍穹和陈泰东带进了顶层最角落的房间内,将那扇破门打开之后,他关掉手电,仔细检查了下窗口的遮光布,确定不会透光出去之后,这才用火柴点燃了中间那个油桶中的木柴。 郑苍穹和陈泰东环视着这间屋子,陈泰东率先开口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郑苍穹却帮着郭十箓回答:“他们是郭家人,传说中守护奇门的郭家人。” 陈泰东上下打量着郭十箓:“郭家人?只有你一个?” 郭十箓从旁边端起一个保温杯,递过去:“里边装的是药汤,补气的,先前你们跑那么久,肯定累了,喝点吧,没有毒,我不会害你们。” 说完,郭十箓自己喝了一口,郑苍穹和陈泰东却摇头拒绝,郭十箓只是笑了笑。 郑苍穹道:“据我所知,你们在调查万清泉之后就消失了,是因为担心被怀疑成凶手吗?” 郭十箓不说话,只是看着火桶。 郑苍穹又问了一遍后,终于有人回答了,但回答的声音却是从门口传来——郭洪奎摘下自己的帽子慢慢走了进来。 郭洪奎道:“对,但是我们查到了更恐怖的事情。” 陈泰东看着他:“掌戎逐货师?” 郭洪奎靠近火桶,将自己的手放在火上烤着:“对,这个组织复苏了。” 郑苍穹问:“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郭洪奎皱眉道:“在你们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们打算去盯死钱修业和蔡拿云,因为万清泉已经死了,唐思蓉我们找不到,你和陈泰东不在我们可以监视的能力范围内,但是蔡拿云紧接着也死了,假死,我也是蔡拿云出现在哈尔滨之后才想明白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就发现钱修业不对劲儿了。” 陈泰东平静地问:“哪儿不对劲?” “太安静了,太镇定了,他被绑架,加上连九棋回来,这所有的事情都像是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似的,虽然他年龄最大,身体看起来最弱,但他毕竟是九子之首,加上他口中的连九棋完全就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他不可能不防,所以……”郭洪奎抬眼看着郑苍穹道,“我认为他有鬼,我们三个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一刻都没有松懈过。” 郑苍穹默不作声,陈泰东也是一脸的愧疚,郭洪奎看出他们心里所想:“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怪不得你们,你们也不可能有时间去盯着他,毕竟当时你们的注意力全都在连九棋的身上,我想,这应该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吧。” 陈泰东道:“钱修业的确是库斯科公司的幕后大老板。” “是吗?和我们猜测的差不多,只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而已,全凭猜想。”郭洪奎道,“另外,那本《九子图》我也一直认为有问题。” 郑苍穹也不抬头:“有什么问题?” 郭洪奎却是问:“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郑苍穹笑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别问了。” 郑苍穹一句话就把郭洪奎顶了回去,郭洪奎想了会儿道:“天朝奉,我们郭家人的职责你应该清楚,我也知道,虽然你也想找到奇门,想知道奇门里到底有什么,但你有你的底线,你不会去触碰,我很欣赏你这一点,这次掌戎逐货师重新出现,不是谁单打独斗就可以对付得了的。” 郑苍穹没有等郭洪奎把话说完,便道:“我不打算和你们合作,谢谢你们之前的相助,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的,再见。” 郑苍穹说完转身便走,陈泰东也低声道谢后跟随离开,两人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白仲政进来,两人也只是朝着白仲政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很快消失在黑暗的走廊之中。 白仲政靠近火桶,看着郭洪奎:“看样子是没谈拢?” 郭洪奎摇头:“没有,完全没有,他们不愿意让我们插手。” 郭十箓愤慨道:“奇门一直是郭家守护着的,为什么不让我们参与?我们参与还需要他们的同意吗?” 郭洪奎淡淡道:“郭家败落之后,就应该落到这个下场,自己不强大,怨不得别人。” 白仲政叹了口气:“奎爷,之后我们怎么做?” 刚说完,郭洪奎的电话响起来,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儿,也不说话,便将电话挂掉了:“我们雇的人回消息了,说慕容柏死了,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但应该是他杀。” 郭十箓和白仲政都看着郭洪奎:“难道是掌戎逐货师干的?慕容柏可是警方的顾问,他们这是在公然挑衅警察,这不是找死吗?一旦事情闹大,警方进行地毯式的搜寻,他们很快就会完蛋。” 郭洪奎想了想道:“没那么简单,这应该不是挑衅,肯定是有其他的什么目的,别忘了,掌戎逐货师可是无孔不入的,说不定我们身边已经有他们的人了。” 郭洪奎说完,下意识扫了一眼郭十箓和白仲政。 郭十箓立即道:“奎爷,别这么看着我们,我们是你一手带大的,从来没有离开过你身边,怎么可能是掌戎逐货师?” 郭洪奎冷冷道:“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个故事吗?当年在孝城,马家的忠心耿耿的管家,最后被发现也是掌戎逐货师,他在马家藏了四十年,四十年内从来没有离开过马家,没有离开过孝城,一直呆在马家老太爷的身边,这就是掌戎逐货师,这就是他们的隐忍能力,所以,不得不防。” 白仲政看着火桶:“这么说,我和十箓也得防着你了?” 郭洪奎笑道:“那当然。” 郭十箓立即道:“白仲政,你是不是有病啊?奎爷怎么会是掌戎逐货师?你这么没大没小的……” 白仲政抬眼狠狠地瞪着郭十箓,原本还嚣张的郭十箓看到他这种眼神,立即泄了气,把目光投向火桶之中,再也不说话了。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三人再也没有人说话,只是盯着火桶中的火焰逐渐变小,逐渐熄灭,而楼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新升的太阳逐渐冒头,阳光渐渐铺洒出来,将这个冰城笼罩了起来。 郭洪奎上前拉开遮光布,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然后点起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问:“仲政,我们还剩下多少钱?” 白仲政掏出手机看了下:“不多了,加上之前变卖的那些东西,以及还剩下的物品,结合市场价格,也就五六百万的样子。” 郭十箓看着郭洪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郭洪奎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灭:“拿一半出来,放出消息,谁找到钱修业,就给谁一百万,如果谁能生擒钱修业,钱全都是他的。” 白仲政一愣:“悬赏?” 郭洪奎叹气道:“试试吧。” 白仲政点头:“我懂了。” 第三十七章:镖师 “悬赏?”坐在郑苍穹对面的胖子笑了,“你竟然会做悬赏这种事?看来这次得罪你的人,一定来头不小,但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肯做这一行,现在是法治社会,解放前那一套行不通了。” 坐在郑苍穹跟前的胖子叫郑力,从前经营一家安保公司,后来没干了,因为他原本就不喜欢,从前开安保公司,完全是因为祖辈是开镖局走镖的,他爸临终前一直有这么个心愿,哪怕是看到一个假镖局开张,心里也是舒坦的。但是现代社会,哪儿有镖局?唯一有的就是安保公司了,于是郑力这个孝子四处借钱,卖了房子,和人合伙开了安保公司,等他父亲去世之后,他便退了股,安心的开始做起关于安保咨询的工作来,毕竟是镖局世家,安保工作虽然累,但动动嘴皮子还是可以的。 陈泰东在旁边看着郑力书架上摆着的那些个瓶,虽然都是古董,但大多数都是破碎修复过的,不值钱,但在郑力眼中,这些东西价值连城,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穷,用他的话来说,他没有玩古董败家,完全是因为贫穷救了他。 郑苍穹看着郑力那个装满了烟头的烟灰缸:“一千万。” 正在喝水的郑力差点被呛住:“什么?一千万!?” “美元。”郑苍穹又加了两个字,郑力完全傻了,就连旁边的陈泰东也愣住了,因为一千万美元,是郑苍穹所有的身家。 陈泰东坐下来道:“师兄,你……” 郑苍穹示意他别说了,然后看着郑力说:“有多少愿意做的,我不知道,但是,悬赏一千万美元,我是说到做到,我要不是没有办法,不会走这一步。” 郑力寻思了一下:“好吧,悬赏的目的是什么?” 郑苍穹道:“阿力,记得掌戎逐货师吗?你父亲和你爷爷都对你说过他们吧?” 郑力点头,很疑惑:“对呀,说过,但是,那个组织到底是真的假的?到底还存不存在,这些都是个问号。” 郑苍穹摇头:“现在是感叹号了,不是问号,我悬赏这一千万,就是给江湖同道放出消息,让他们知道,掌戎逐货师重新出现了,只要谁找到这个组织的准确消息,谁找到钱修业,或者说直接生擒钱修业,这笔钱就是谁的。” 郑力笑了:“穹爷,您说得我都想去找了,一千万美元呀,多少人几辈子都赚不来。” 郑苍穹缓缓道:“你也可以去找,但是,要记得,也许有命赚,没命,那是一群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 郑苍穹说完起身走了,陈泰东跟了出去,走到背街上之后,陈泰东才问:“这个郑力到底是谁?你怎么让他放消息出去?” “他以前不姓郑,姓申,是民国初年上海定申镖局总镖头的后人。”郑苍穹说完后,继续朝着前面走着,“是我认识的当中,唯一真正与掌戎逐货师交过手的家族。” 陈泰东驻足停下:“师兄,我们也和他们交过手的。” 郑苍穹也停下来:“郭家也和他们交过手。” “对呀。”陈泰东上前,“但是你为什么非要让那个胖子出去放消息呢?而且一千万美元呀,你知道会招来多少骗子吗?” 郑苍穹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鱼饵是用来钓鱼的,钱可以用来钓人,钓活人。” 陈泰东继续问:“那个定申镖局当年是怎么和掌戎逐货师们交手的?” 郑苍穹沉思了一下,看着街对面的一家餐厅道:“我饿了,吃饭去吧,边吃边说。” 两人进了饭店,点了菜之后,郑苍穹才接着说:“当年这个镖局接了一单镖,是护送一尊玉佛去杭州,路途不算远,路也好走,沿途也是民风淳朴,几乎没有任何危险,不过那尊玉佛很珍贵,又叫药佛,可以治疗哮喘,是用名贵的草药制成的,天下只有一尊,是江南的一个商人重金从南阳购回,买回去孝敬他那个有哮喘的母亲。” 当时任定申镖局总镖头的是申明,他带着两个儿子申定影和申定波,以及麾下的一干镖师二十五人一起,浩浩荡荡的护送这尊药佛上路。 上路之前,申明召集了所有人,将药佛放入了那个大木箱之中,还用铁钉封死,同时举行了祭拜祖师爷的仪式。 谁知道,出行的第一天就出事了,有两名镖师中毒死去,申明意识到有人要劫镖,而且不是用强攻的办法,是准备各个击破,削弱他们的力量,亦或者是逼他们退回镖局,不再接这单生意。 “申明推测到这一点之后,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自己带着药佛上路。”郑苍穹端着白开水讲述着,“这个决定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但是申明一意孤行,连夜带着药佛,赶着马车便走了,走到天亮都没有发现任何事,他知道对方是在等他困乏之后再下手。” 申明始终是人,是人就有极度疲惫的时候,申明在扛不住之后,带着药佛躲进了一个破庙的烂佛像之中,又用木板等东西塞住破佛的窟窿,这样一来,只要有人进来拿走药佛,他就会马上知道。 谁知道,等申明一觉睡醒,发现药佛不见了,但是申明没有慌张,只是坐在破庙中等着,不到几个时辰之后,一个郎中带着两个道士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逼问申明交出解药。 陈泰东听到这,忙问:“他在药佛上下毒了?” “没错,对方拿走药佛的同时就中了毒。”郑苍穹微微笑道,“与此同时,申明还告诉对方,他们拿走的不是真的药佛,而是一尊假的,真的药佛,他已经托人在走镖之前的两天就送走了,用汽车运走的,那三个掌戎逐货师疯了一般攻击申明,结果被申明击败,因为申家所用的是独门申家枪,打的就是空子,绝对没有太明显的套路,自成一派,所以那三个掌戎逐货师被他尽数杀死,紧接着申明才拿走了他们带回来的那尊药佛。” 陈泰东再次一愣:“啊?你是说,抢走的那药佛是真的?” 郑苍穹笑道:“对。” 陈泰东疑惑了:“他胆子真大,敢在雇主的物件上面下毒,这是坏了规矩呀。” “对呀。”郑苍穹看着陈泰东道,“掌戎逐货师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谁也想不到,自己偷走的是真的药佛,申明只是利用了药佛的特性,在包裹的布中加了一种药粉,就是这种药粉和药佛产生了化学作用,才能让人中毒,如果拿开那块布,仔细晾晒之后,那尊药佛就不会再让人产生中毒的反应。” 陈泰东点头:“原来如此,这个申明还真是聪明。” “是呀,聪明,绝顶的。”郑苍穹笑道,“走镖也好,当逐货师也好,用的就是脑子,有一个好脑子,比什么都管用,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找郑力的原因。” 陈泰东问:“郑力有家族遗传?非常聪明?” 郑苍穹解释道:“他的确很聪明,但是我想用的不是他的聪明,而是他家与掌戎逐货师之间百年来的矛盾,那次事件之后,掌戎逐货师与申家结仇,时常报复,申家在镖局没开了之后,去了上海,其子申定影当了警察,申定波加入了上海本地的帮派,听说后来国民党中统方面剿灭在上海的掌戎逐货师,有这两兄弟很大的功劳。” 此时,服务员上菜,陈泰东拿了筷子递给郑苍穹:“这么大的梁子,但是,你能保证钱修业会在这个时候注意以前的恩怨吗?” 郑苍穹道:“我是在试探他,试探他是传统的那一批掌戎逐货师,还是后来自立的,如果是传统的那一批,肯定会伺机报复,如果是后来自立的,就不会注意这些,所以,这件事,我也是在试探钱修业这批人的虚实,搞清楚,他到底是孤军作战呢?还是有其他的人马。” …… 道外区的某民居中,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各部门正在紧锣密鼓地勘察着现场,赶到的傅茗伟站在单元门口,仰头看着跟前的这座楼。 董国衔气喘吁吁地赶来:“傅队,我调查过了,周围的监控也都全部锁定了,正在提取资料,陈方已经上去了。” 傅茗伟点头,沉思了一会儿,与董国衔一起上楼。 走到慕容柏家门口的时候,他们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傅茗伟捂住鼻子,问门口戴着口罩的警员:“什么气味?” “中药。”警员回答,“厨房的罐子里熬着中药,小火一直熬着,我们已经关了,没有毒性,是治疗哮喘的。” “治疗哮喘的?”傅茗伟自顾自说着,走进了厨房,“慕容老先生没有哮喘呀?” 陈方此时从阳台灰头土脸地走进来:“傅队,来了?” 傅茗伟看着药罐:“怎么样了?” 陈方摇头道:“凶手应该是从阳台逃走的,身手了得,大冬天,外面全是冰,他都是徒手爬进来,再原路返回,不是普通人。” 傅茗伟摇了摇头,往发现尸体的卧室走去,走进去那一刻,他愣住了,因为他看到慕容柏好端端坐在椅子跟前,还维持一副正在上网的姿势,双眼也是睁开的。 陈方立即解释道:“他脑袋里边中了三根钢针,就那么坐在那,死了,被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看凶手的手法,也应该是练过功夫的人,否则不可能将那么细的三根钢针瞬间刺进去。” 傅茗伟靠近尸体,仔细看着,虽然陈方指着钢针刺入的地方,但是他还是看不清楚,陈方弄开头发,傅茗伟拿着放大镜才看到。 傅茗伟看了一会儿,又换了个位置,看着慕容柏的脸,发现慕容柏很平静,所打开的网页也只是新闻而已,不知道凶手是不是动过。 傅茗伟问:“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陈方摇头:“从现场情况分析,凶手直接从阳台翻进来……” “等等!”董国衔想起了什么,“玻璃没碎?” 陈方点头:“没有,窗户到底是打开的还是关上的,我也不知道,按照常理来说,在哈尔滨的冬季,正常情况下,都会关窗户,哪怕是关上,阳台上也能储存东西,能冻上,因为温度太低了。” 傅茗伟想了想道:“凶手进来之后,没有做其他的事情,直接杀了正在上网的慕容先生,然后原路返回,那罐子药是不是慕容先生熬的呢?” 陈方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这罐子药很奇怪呀,如果是凶手做的,他想说明什么呢?” 傅茗伟想了想,对陈方道:“把那罐子药捞出来查看下,仔仔细细的查看。” 陈方立即着手去做,但没有费劲,就从药罐子中掏出了三个上面刻了字的木块,第一块上面刻着“定申镖局”,第二块上面写着“郑力”以及一个电话号码,第三块上面写着“郑苍穹、陈泰东”。 当三块木板摆在傅茗伟眼前的时候,傅茗伟陷入了彻底的糊涂当中,新线索是有了,但是这些线索根本就连不到一起,傅茗伟指着郑力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先从这个人入手。” …… 街头,吃饱喝足的郑苍穹和陈泰东慢步走着,似乎根本不怕警方的“通缉”,事实上,傅茗伟也没有通缉他们,这与没有办法通缉钱修业是一个道理,你没有证据,你总不能汇报说,两个老头儿原本想当顾问,后来不干了,跑了,我就得通缉他们吧? 所以,两块走在街头的老姜暂时是安全的。 陈泰东买了一根冰棍,在零下十八度的气温下吃着,像个孩子:“师兄,我们又去干什么?” 郑苍穹问:“你还有多少钱?” 陈泰东一愣:“你不是要打我的主意吧?” 郑苍穹看着他:“我问你,你就回答我。” 陈泰东放下冰棍:“不知道,百八十万?我也没有算过。” “够了。”郑苍穹继续朝着前面走着,“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 陈泰东很是纳闷:“谁呀?” “捕头,哈尔滨最出名的捕头!”郑苍穹朝着前面走着,“哈尔滨有名的警察,都拜过他当老师,我和他有过一杯酒的交情。” 陈泰东站在那问:“谁呀?是不是……” 郑苍穹转身看着他:“别在大街上说他的名字,那些小偷小摸的人,至今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住,别吓人,跟我走。” 两个老头儿坐上出租车远去的时候,远在十万八千里外的阿尔泰四季山中,刑术、马菲和墨暮桥已经攀爬到了那个古怪的小镇之中,并与等待在那的连九棋等人会合,连九棋第一时间告诉了刑术关于钱修业的事情,庵古也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说完后,墨暮桥直接一巴掌挥在了庵古的脸上,怒骂道:“你要是早点说,事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说完,墨暮桥转身就走,拿着冰镐就要攀爬回去,刑术上前拉住他:“你干什么?” 墨暮桥道:“我回去帮你师父和陈泰东!” 刑术问:“有用吗?” 墨暮桥一把抓住刑术:“你是逐货师,你应该知道掌戎逐货师这个组织有多可怕,不,你不知道。” 连九棋上前:“你知道?你才多大?” 墨暮桥看了一眼连九棋:“我知道的比你们所有人都多!” 庵古和托尔烈都很疑惑,当然刑术和连九棋心中的疑问更多,这个墨暮桥到底是什么来头?刑术下意识再次看向马菲,马菲有些急了:“我真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你师父也没有告诉过我。” 墨暮桥道:“我就是你师父从掌戎逐货师手中救下来的人,我以前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失忆了,我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从二十岁到三十岁。” 刑术皱眉:“失忆?就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你今年到底多大?” 墨暮桥道:“我不知道,你师父带我测过骨龄,从骨龄上来看,我今年四十八了。” 众人都是一愣,上下打量着墨暮桥,又看向他那张不过三十岁左右的脸。 刑术道:“你四十八了?开什么玩笑!” 墨暮桥只是冷冷回道:“我怎么知道,骨龄测试出来我就是这个年纪,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知道我善于伪装,会很多别人不懂的技能。” 马菲此时道:“那你之前说你去车臣的事情,怎么解释?” 墨暮桥道:“我也有一本日记,日记中记载了这些,我是按照日记回忆出来的。” 连九棋摇头:“我不信。” “没关系。”墨暮桥淡淡道,“我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你们。” 刑术道:“你是想把真正的回忆找回来?” 墨暮桥道:“不,我只是想过这种冒险的生活,因为这很有意思。也许以前的我,就是这样,我身上可能藏着其他的秘密,但是我不想费劲去找——有些东西,你挖空心思去找,永远找不到,只会平添烦恼,当你放弃不管的时候,说不定自己就冒出来了。” 连九棋盯着墨暮桥,目光阴冷:“我还是不信你,应该说,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太神秘了,秘密太多的人,欲望通常都比平常人要强。” 墨暮桥却一脸的不在乎:“那到底是要我走,还是要我留?” 刑术立即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不能走。” 连九棋却道:“让他走,我信不过他,即便是师父说他可信,我还是信不过,师父也有犯错的时候,当年我的事他就犯过错。” 刑术看着连九棋:“我是领队,我说了算!” 连九棋也直视着刑术:“我才是领队,如果我不回到中国,你就永远不可能来这里!” 刑术上前一步:“奇门的线索一直都是我在追,你根本没资格。” 连九棋也上前一步:“按资历,我是你师兄,按事实,我是你父亲,你得听我的。” 这句话激怒了刑术:“你尽过师兄和父亲的责任吗?你就回答我这一个问题就行了。” 马菲看两人之间的火药桶要被点燃了,立即上前试图分开两人,但两人的双脚像是扎了根一样。 庵古站在连九棋身后不说话,托尔烈则在那思考着什么,三只狼牧趴在地上昂头看着,眼神中带着不解。 墨暮桥却往旁边的岩石上一靠:“既是师兄弟,也是父子,你们俩这关系,可真他妈的奇怪,别争了,别为了我伤了和气,我走,再见,后会有期!” 第三十八章:叶落归根 墨暮桥转身要走的时候,刑术却抬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我说了,你不用走!” 连九棋一把抓住刑术的手腕:“让他走,这里我说了算!” “你有病是不是?”刑术甩开连九棋的手,下意识将其手臂一扣,“你没有指挥这里任何人的资格!给我站在一边去,然后把嘴闭上!” 刑术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火,稍微松开了连九棋,谁知道连九棋立即反击,反扣住了刑术:“我现在就教教你怎么跟父亲说话!” 马菲一听连九棋这么说,知道刑术会再次被激怒,立即上前道:“连先生,有话好商量,你先松开刑术再说。” 未等连九棋有所表示,刑术脑袋朝着后面一仰,直接撞在了连九棋的额前,连九棋松开手的同时,刑术转身一个侧踢,直接踢在连九棋的胸口,紧接着又冲上去,直接跃起,骑在连九棋的脑袋上,将其压倒在地,挥拳就朝着连九棋的脑袋砸去。 连九棋举起双臂护着头,好几次试图起身,都被刑术压住。 连九棋吼道:“刑术,你再不住手,别怪我不客气了!” 马菲见刑术没有停手的意思,上前就去拉刑术,同时对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其他三人喊道:“过来帮忙呀,拉开他们俩!” 除了墨暮桥之外,庵古和托尔烈都上前帮忙拉开刑术,但刑术依然是不断挥舞着拳头,连九棋终于在一声怒吼的同时,踢开了刑术,翻身起来,直接朝着刑术的咽喉部位攻了过去。 马菲、托尔烈和墨暮桥看他出手,都知道这是下了杀手,立即上前连拖带拽要制止连九棋,连九棋拳脚并用,将冲上来的三人直接打翻在地,又是一拳将刚爬起来的刑术直接打到墙壁上,紧接着冲上去,一把掐住刑术的咽喉,将其直接提了起来。 刑术盯着满眼杀意的连九棋,突然间有些害怕了,也有些后悔了。 “连九棋!那是你儿子,你亲儿子!”马菲在后面嘶声喊道。 连九棋看着刑术微微摇头,咬牙道:“我说了,我当初没有回来找你和你妈,并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因为我担心会连累你们,我根本就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最后说一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就是事实!” 说罢,连九棋松开刑术,刑术滑落在地上,仰头看着慢慢转身离开的连九棋。 刑术道:“墨暮桥不能走!” “随便你。”连九棋低声回应道,抓起背包,慢慢远去。 马菲上前,给刑术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去给连九棋道个歉,缓和一下气氛,但刑术毫无反应,反而对墨暮桥说:“查看下这个小镇的布局,对照下格罗莫夫的日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墨暮桥没有行动,只是看着刑术。 刑术冷冷问:“去呀,你愣着干什么?” 墨暮桥看了一眼远远站在那,低头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连九棋,低声道:“因为我的关系,和你爸闹起来,你……” “和你无关!”刑术打断墨暮桥的话,“我让你去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好。”墨暮桥点头,开始查看起周围的建筑来,庵古想了想,赶紧跟在墨暮桥的身后。 刑术虽然心里很混乱,但也强制自己去看那些壁画,托尔烈站在他身后,低声道:“你爸爸很爱你的,他之所以要查清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要找到奇门什么的,只是想给你和你过世的母亲一个交代,他当年并不是因为怕死才不回来找你们。” 刑术装作没听到,马菲朝着托尔烈摇摇头,示意他走开,托尔烈点了点头,去找墨暮桥去了,马菲在刑术身边站了许久,又看向连九棋,这才抬脚走过去。 走到连九棋身边的时候,马菲发现连九棋手里边捏着那个玉片,眼眶红红的,明显很伤心,并且强忍着眼泪。 “连先生,你别怪刑术,他有心结的。”马菲低声安慰道,“要知道,他是在精神病院里边长大的,没有人愿意在那种畸形的环境中长大,而且自小还失去了母亲,这么大年纪,突然间冒出来一个父亲,还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而且,他很独立,一直很独立,我认识他这么久,算是从敌人变成了朋友,所以,我相信他,请连先生也相信他。” 连九棋一直盯着手中的玉片:“我知道,他能这么独立,没有误入歧途,我真的很感谢师父,也感谢老天,我心里也很愧疚,但有些事情是我无法控制的,这一点,我知道他理解不了,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其实当初库斯科公司在让我布局的时候,我就考虑过他,我在想,如果他真的完美地解开了那一系列的谜题,结局会是怎样?会不会也与我一样,成为库斯科公司的一枚棋子?这就是我为什么凡事都不想让他来做决定的原因,有时候,做决定是很痛苦的。” 马菲看了一眼远处的刑术,发现刑术也在看着她,马菲又道:“刑术能理解的,你给他点时间吧,他很清楚做决定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只是他想尽快查清楚一些,结束这件事。” 连九棋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呢?” 马菲笑道:“那就父子一起努力。” 连九棋抬眼看着马菲:“谢谢你,马小姐,刑术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替他高兴,当然,我也希望你们能一直走下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马菲道:“谢谢你,连先生,借您吉言吧。” 连九棋点头,欲言又止,马菲见状问:“连先生,你有话就直说。” 连九棋道:“我希望,你们能坦诚相见,互相不要有隐瞒,你应该知道贺晨雪的事情,这对刑术的打击很大,说实话,这件事当初完全在我的预计之外。” 马菲摇头:“这件事怪我,其实始作俑者是我。” “别这么说,你也是按照库斯科公司的指示去做的。”连九棋眉头紧锁,“好了,不说这些了,该做正事了。” 马菲转身的时候,正巧看到墨暮桥走向刑术,手中还拿着芦笛留下的那本日记。 “有什么发现?”刑术上前问。 墨暮桥看着四下道:“除了被刻意划烂的地方之外,其他的与格罗莫夫日记中记载的差不多,格罗莫夫在日记中也记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壁画上那艘船到底在什么地方,他没有找到。” 刑术看着日记道:“那是肯定的,格罗莫夫如果找到了那艘船,他就肯定是顺着山洞出去的,但是他连自己怎么离开的都没有写,这其中也许就有问题了,对了,他应该有写自己是怎么从第二层到达这里的吧?” “有写,说的是南面有个山洞,我看看,南面。”墨暮桥看着手表上的指南针,然后用手指着其中一边,“那边,出入口就应该在那边。” 刑术看着四下道:“看样子,这个小镇,应该与当年忽汗城有什么直接联系,也许是当初忽汗城最繁华,最重要的一个地带,后来的渤海遗民将其复制过来了,马菲,庵古,你们过来一下,我们分下工。” 众人聚拢过来,连九棋迟疑了一下,也走了过来。 刑术道:“我需要简单测量下这个小镇的面积,一共四条街,一个广场,我们有六个人,我负责中间那个广场,马菲负责北面的那条街,庵古负责南面的,托尔烈负责东面的,墨暮桥负责西面的,你们主要计算下从广场中心位置到街尽头有多少步,走过去再走回来,计算两次,求一个平均值,明白了吧?” 众人点头的时候,马菲却忽然道:“我是女的,女的步伐没有男人的那么大。” 刑术道:“没关系,等下再按照你的单一步伐距离求一个综合值就行了。” 马菲却道:“不需要这么麻烦吧?我陪你测量广场,你让连先生去测量北面那条街。” 托尔烈和庵古看着马菲,心里都奇怪,为何马菲要这样做?不是应该留下连九棋和刑术两个人,这样更好吗?但马菲心里有其他的打算,毕竟女人的心思要比男人缜密一些。 刑术没有反对,也知道马菲要做什么,于是点头默许了。 其他人都去测量距离之后,刑术开始绕着中心部位的那个广场走着,马菲则跟在他的身后,踩着刑术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两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刑术走了一圈后,在本子上记下先前的步数,转身时,却险些撞到马菲。 刑术问:“你跟着我干嘛?” 马菲却道:“谁跟着你了?我是在帮你验算呢。” 刑术放下本子:“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马菲看了看四下:“我以前有没有说过,你智商的确高,但是情商是负数?” 刑术皱眉:“那又怎样?” 马菲道:“这个世界,情商高的人比智商高的人活得要自在轻松多了。” 刑术道:“那你觉得你是情商高,还是智商高?” “我?我情商要比智商高那么一点点,不过基本上持平。”马菲故意挤出一副笑脸,“总体来说,情商高一些。” 刑术又问:“那你认为自己活得比我自在吗?” 马菲指着刑术:“你看,只有智商高的人才会纠结地和我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在这种时候,情商就应该发挥作用了。” 刑术将本子递给马菲:“好,那请你用你的情商来计算下这个小镇的大概面积,还有相关的一系列没有解开的谜团,当然,我也并不是认为自己智商有多高。” 马菲笑了,决定刺激下刑术:“刑术,你知道为什么贺晨雪不选择你吗?” 刑术愣住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刑术抬脚要走,马菲叫住他:“因为有些问题对其他人来说,完全不重要,只有你认为重要,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刑术摇头:“不懂,说清楚。” 马菲道:“有些事,提到明面上来说,会让人很尴尬,因为当事人的心里也许比你还难受,曾经贺晨雪也那样,你父亲连九棋也是那样,就连此时此刻,你让我把先前我主动提出的贺晨雪的事情也拿到明面上来说,也是一个道理。” 刑术皱眉,微微摇头。 马菲道:“很多事情,只看结果,不要求过程的,你不需要把每一件事都当做一个谜题,就算是,旁观者也只想知道谜底是什么,大部分人对你如何揭开的过程并不感兴趣。你在贺晨雪跟前曾经不止一次提起过凡孟,这是你的愚蠢,你不止一次在连九棋跟前提起往事,说起你母亲,也是你的愚蠢,就连刚才我主动提到贺晨雪,你还要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你的愚蠢,你难道不知道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喜欢听到男人提起他的前女友吗?即便是女人主动提起来的。” 刑术叹气道:“哪儿有那么复杂?你烦不烦?” “对呀,一点儿都不复杂,是你自己弄复杂了!”马菲声音提高,“自从你和连九棋是父子这个事实被捅破之后,你就开始每一件事都针对他,但是在没有捅破之前,你明明已经知道他也许就是你父亲,但是你却可以做得像没事人一样,那样就挺好,何必非要求个说法呢?” 刑术摇头:“我懂了,我尽力吧。” 刑术突然这么爽快,让马菲都有些意外:“你真的懂了?” 刑术想了想,似乎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难,不过他还是又点头道:“懂了,真的,别再说了,我会觉得好烦。” 马菲道:“行了,我不再提了,你自己考虑好吧,你曾经也不止一次说过,只要出来,就是一个团队,团队就要有团队精神,所有的矛盾都要放在平安回去之后再解决,你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刑术点头,不再说话,马菲也将话题转到计算广场面积上面去,许久之后,其他几人也返回,将自己的步数都说了出来,刑术简单计算之后,合上本子:“粗略估算,单是广场和街道的面积差不多就十一万平方米的样子,还没有算上周围的其他面积。” 墨暮桥道:“也不算太大,最多算是一个中型偏下的居住小区的规模,按照市镇来算,根本不大。” 刑术道:“所以,我认为这个小镇是缩小的,而且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忽汗城的旧址应该是这个的十倍以上吧,但是以前忽汗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 庵古看向南面:“我们应该去找出口上去了,天色又快暗下来了,等我们上去之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刑术点头道:“走吧,我们先上去再说。” 六人朝着南面前进,找了一圈后,才在一座建筑中找到格罗莫夫所提到的那个上去的洞口。 刑术用手电照进洞口,发现洞内不管是洞壁,还是那些破烂的石头阶梯,都是暗红色的。 刑术转身看着其他人道:“洞里被人用血刷了一遍。” 庵古上前看着:“什么意思?没听说山妖以前干过这种残忍的事情。” 托尔烈也摇头:“我也没有听过金雕部落或者乌拉尔汗部落有这种传统。” 墨暮桥上下看了一圈,肯定道:“是警告,难怪我们在下面这么久,都没有遇到过渤海遗民。” “警告?”马菲看着阶梯,“是警告上面的人不要来到这个地方吗?奇怪,这里不是他们怀念故土的场所吗?为什么还要警告人不要下来?” “我们中国人讲究一个’叶落归根‘。”一直没说话的连九棋这才开口,站在最后的他,转身看着身后的那个小镇,“这个地方的确是他们怀念故土的场所,也是他们叶落归根的地方,还记得上面那个雪坡吗?记得那个冰葬地吗?金雕部落的传统是将人葬在那里,下面就是渤海遗民殉葬的场所,托尔烈,你们把人葬在什么地方?” “不一样。”托尔烈回忆道,“但通常都是葬在山脚下面。” 连九棋问:“是朝着四季山的方向吧?” “是。”托尔烈点头承认,“必须朝着四季山的方向。” 连九棋点头:“那就对了,这里是葬地,没猜错的话,下面全是尸骸,以前我在东南亚的时候,见过一个村子也这么做过,那里修建有中原的老建筑,建筑中有一口井,井很深,里边扔的全都是过世者的骸骨,这叫叶落归根。” 刑术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里是警告,警告的是上面的人不能下来,也同时警告下面的魂魄不能上去,双重的。”连九棋先是指着洞口,然后又转身看着小镇,“不管是铁鹰部,狼首部还是渤海遗民,死都要葬在与四季山有关的地方,加上先知的那些能力,有可能与死而复生有关系,同时,也可以推测出,他们当初来这里,并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而是被迫的,如果不是被迫,怎么会出现这么血腥的警告?又怎么会导致三个部族之间的分裂和厮杀?” 刑术仿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先知一直在操控他们,不让一家独大,用留下来的圣物,让他们自相残杀,但先知选择了最好操控的渤海遗民留守这里,让最不好操控,也是战斗力最强的铁鹰部和狼首部一个在山外,一个在山脚,即便是敌对,但最终的目的都是守护四季山?” 连九棋点头:“大致如此,这只是我的推测,也许并不准确,我只是敞开了想一想而已,至于事情是怎样,我们上去找到其他的线索再说。” 第三十九章:先知的神级 再回到那个水潭的时候,除了那头羊之外,阿乐等人并没有发现海森,古拉尔并不愿意相信海森被吃掉了,让阿乐带路又在洞穴通道之中仔仔细细找了一遍,但一直走到那个黑色的铁门水闸处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即便如此,古拉尔也并未放弃,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只得沿着水潭边上寻找海森也许会留下来的脚印,终于在水潭右侧的淤泥中发现了海森的一只鞋子,将那只鞋子从淤泥中拔出来的时候,又发现了鞋子中的断脚。 古拉尔看到断脚的时候,一屁股坐在了水边。 很明显,海森死了,明显是一只脚陷在淤泥中的时候,被那怪物一口咬下,于是就剩下了这只深陷在淤泥中还穿着鞋子的脚。 古拉尔捧着那只鞋,坐在水潭边上,看着碧绿色的潭水,维克多站在他旁边,沉默地陪伴着他。 阿乐和唐倩柔站在他们不远处看着,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两人。 “海森跟了我七年了,刚开始,他负责突击爆破,再后来因为学过急救的关系,救过很多人,我就是其中一个。”古拉尔坐在那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几年前,一次营救行动,人质虽然获救,但他被俘,被折磨了半个月,我辗转半个月才找到他的位置,将他救出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但即便是那样,他都没有说出关于我们的任何事,一个字都没有,所以,我要为他报仇。” 阿乐蹲下来,抬手按在古拉尔的肩头:“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些,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这个仇你报不了,至少在你没有武器的前提下,根本报不了,你根本不知道那水怪有多大,有多恐怖,你现在能平安走进这里,坐在这里,而且没有被吃掉,是因为你吃了那种植物,并不是因为水怪怕你,我希望你搞清楚这一点。” 古拉尔将那只鞋子捏在手中:“我不会蠢到去找那只水怪,那没意义,害死他的是住在这里的那些小怪物。” 古拉尔说完起身,朝着出口走去,维克多默不作声地跟随着他。 阿乐问:“你们去干嘛?找死吗?” “你们回家,我们报仇。”古拉尔简单明了地说了一句,带着维克多从洞穴中钻了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超出了阿乐的控制范围之外,在他们爬出洞穴,走出外面那个有带壁画的深井之地后,古拉尔和维克多就遭遇到了巡逻而来的一队渤海遗民,两人配合着一前一后无声无息地解决了这支巡逻队,从他们手中夺得了武器。 古拉尔将两柄长刀、两支匕首和一支弩弓交给阿乐和唐倩柔之后,朝着两人伸出手去:“一路平安。” 唐倩柔急了:“是我雇你们来的,我是雇主,我还有尾款没有给你们,你们必须跟着我回去拿尾款,拿到尾款之后,你们再想回来报仇,我不拦你们!” 古拉尔笑了笑:“你虽然不是个好雇主,但我现在也不那么讨厌你了,快走吧。”说完,古拉尔转向维克多,“维克多,我也不强留你,你和我不一样,你有家有老婆。” 维克多也不废话,只是摇头表示不走。 “快走,别不好意思。”古拉尔朝着阿乐笑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以后我去巴黎找你,我以前是厨师,你信吗?” 阿乐摇头:“不信。” 古拉尔笑道:“我好不容易骗一次人,你竟然不上当,真是的,快走吧,维克多,我们走!” 古拉尔带着维克多朝着走廊深处小跑而去,阿乐和唐倩柔站在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尽头之后,这才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唐倩柔跑了一阵,依然不断回头看着:“就这么扔下他们行吗?” “他们肯定会为自己的兄弟报仇的。”阿乐放慢速度观察着前方,“我们阻止不了,如果我是古拉尔,我也会选择留下来。” 唐倩柔放慢脚步,又停下来:“阿乐,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你娶我,好不好?” 阿乐看着唐倩柔,笑道:“你这算是求婚吗?” “是!”唐倩柔认真地说,“我是在向你求婚。” 阿乐抓住唐倩柔的手:“好,我们回到巴黎,我就娶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唐倩柔一下抱住阿乐,紧紧抱着,突然间她发现,自己过去多少年的追求,其实为的并不是奇门,而是这一刻,她追逐那么久的奇门,原来一直都在自己的心中,心中的那扇奇门打开之后,她才发现,里边是一间餐厅,而在餐厅门口,站着的是满脸笑容的阿乐。 再说在走廊中隐藏起来的古拉尔和维克多,两人是一边前进一边观察,虽然两人都是军人出身,潜入搜寻暗杀这种任务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但是古拉尔自己也不知道就算报仇,具体应该怎么个报法?总不至于杀了这里所有的渤海遗民吧? 两人边走边躲避着那些搜寻他们的渤海遗民,在四通八达的山洞走廊中没有目的地乱窜,最终走到了一个豪华的大厅之中,大厅正中间摆着一张铁铸的椅子。 古拉尔指着另外一边,示意维克多去另外一边搜寻一圈,绕了一圈后,两人在铁椅后方会合。 维克多道:“头儿,这里的东西全都是铁铸的,包括地板。” 古拉尔用手摸着地板,又起身四下看着:“这里到底有什么?一个原始部落竟然有这种技术,不太可能。” 维克多看着那张椅子:“头儿,从这张椅子来看,我估计他们应该有个王,或者头领之类的。” 古拉尔也抬眼看着:“你是想说擒贼先擒王?” 维克多点头:“我们为海森报仇,肯定不可能干掉这里所有的人,只能做掉这个领头的家伙,另外,头儿,我不想空手而归。” 古拉尔瞪着维克多,但眼神很快也转变了:“我明白,我们也绝对不能空手而归,要知道,海森也有家人,他死了,必须要有一笔抚恤金才行。” 维克多担忧道:“但是我们对那些古董之类的东西完全不懂,万一拿了不值钱的东西怎么办?” 古拉尔四下看着:“那就找真金白银,你别忘了,之前在那个壁画上看到过,那个什么穿着铠甲的人,有点铁成金的本事,既然有这种本事,我想,这里肯定会有黄金。” 两人正在商量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大量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古拉尔四下看着,指着大厅后面挂着的麻布,示意躲到那后面去。 两人躲进去的那一刻,两队赤裸着上身的渤海遗民从外面走进,用手中的火把一一点燃了大厅内的灯台和火盆,然后恭敬地跪在两侧。 躲在麻布后面的古拉尔和维克多偷偷地看着,又对视一眼,知道肯定是有某个大人物要出现了,否则的话不会是这样的场面。 不过大人物并没有如他们所预计的一样立即出现,相反是先抬进来了一个类似担架的东西,担架上面用白布盖着,从轮廓上来看,似乎是个人。 维克多看到这,下意识举起手中的弩弓,同时还做了个拉栓的动作,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冷兵器,只得在心中暗骂一声。 古拉尔抬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一会儿再说。 很快,一个穿着白袍,戴着黑色铁面具,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出现了,男子腰间还挂着一柄金色的长刀,古拉尔和维克多的目光立即被那金光闪闪的长刀所吸引,但他们并不知道,那柄长刀的模样,与乌拉尔汗部落的圣物封冥刀一模一样! 面具男子走进大厅的时候,周围的那些渤海遗民表情十分凝重,但凝重中还带着一丝的喜悦,这让仔细观察的古拉尔觉得很是奇怪。 面具男绕过担架走到了铁座椅跟前,然后解下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 举起之后,周围的其他渤海遗民开始叩拜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说着一些古拉尔和维克多完全听不懂的话,在他们听来,就像是一种咒语,也像是一种祈祷。 一番仪式进行完毕之后,其中一个渤海遗民跪在地上慢慢挪动到担架跟前,伸手抓住白布,将白布慢慢拉开,当白布完全拉开之后,躲在麻布后面的古拉尔和维克多吃了一惊,因为躺在担架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少了一只脚,早就被他们认为已经被水怪吞食的海森。 维克多双眼瞪圆,看着担架上的海森,无比惊讶。 古拉尔捏紧了手中的长刀,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抓住维克多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冲动,安静地看下去,看看会发生什么。 面具男子拿着封冥刀慢慢走下座椅,走到担架跟前,低头俯视着不知死活的海森,突然间拔出封冥刀高高举起,挥舞了一圈之后,将封冥刀放在海森的身体之上,紧接着用手开始抚摸着海森的面部,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维克多看着古拉尔,古拉尔摇头表示自己完全搞不懂。 面具男子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周围渤海遗民的喊声也越来越响,同时,古拉尔和维克多也发现整个大厅中四下的火盆和灯台中的火焰燃烧得也越来越猛,将整个大厅照得透亮。 突然,面具男高高举起封冥刀,举起来的同时,自己也停止了说话,渤海遗民们也顿时保持绝对的安静,仰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封冥刀。 也是在突然之间,原本躺在担架上一动未动的海森忽然抖动了下,古拉尔和维克多以为自己看错了,古拉尔下意识抓住麻布瞪眼看着,很快又看到他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海森开始浑身颤抖起来,口中还发出古怪的声音。 维克多懵了,呆呆地站在那看着,古拉尔也将原本紧握的刀慢慢放下,提在一侧,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周围的火焰逐渐暗淡下去,只剩下铁座椅两侧的火盆还在继续燃烧,火盆中的光线将海森的身影投射到了大厅门口的墙壁之上,让古拉尔和维克多清楚地看到海森不断挣扎起身的身影在那里晃动着。 终于,海森爬了起来,但是因为失去一只脚的关系,根本没有站稳,直接摔倒在一旁,面具男则上前一把扶住他,紧接着说了一句:“你已经没事了。” 面具男那句“你已经没事了”用的是汉语,而且听声音面具下的那张面孔应该不年轻了,这句话这个嗓音让古拉尔和维克多更加吃惊,他们完全没想到,面具下竟然会是一个中国人。 海森被面具男搀扶着又躺回了担架之上,紧接着面具男回到铁座椅上坐下,轻轻挥手之后,那些渤海遗民整齐地退了出去,但退回走廊之后,便开始载歌载舞地欢呼起来,并齐声唱着古拉尔和维克多完全听不懂的歌谣。 虽然不懂歌词,但两人从旋律中判断出,那是庆祝的歌谣。 为什么死去的海森被复活了,他们会这么高兴?这么开心?古拉尔不明白,但也知道,现在是生擒那个面具男的最佳时机,虽然他有武器,但只有一个人,自己和维克多完全可以轻松将他拿下。 古拉尔示意维克多从右侧包抄,随后自己提着刀从麻布后面慢慢走出去。 两人一左一右,慢慢靠近大厅中间的铁座椅,就在古拉尔的刀即将靠近面具男咽喉处的时候,面具男说话了:“如果我死了,他们的信仰就崩溃了,你们永远也别想离开这个地方。” 古拉尔将刀一下架在面具男的脖子上,维克多也举起弩弓对准他的脑袋,然后慢慢绕到面具男的跟前,同时扫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海森,从海森起伏的胸口,他们可以看出,海森还活着。 “你是谁?你是中国人?”古拉尔盯着面具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要做什么?” 面具男呵呵笑了一声:“看来你们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时间很多,我可以慢慢跟你们解释,首先,我先回答你们一个问题,我是谁,我是神……” 维克多冷笑道:“开什么玩笑!” “你刚才也看到了。”面具男轻声道,“我复活了你们已经死去的朋友,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抢了回来。” 维克多下意识看向古拉尔,他也很疑惑这一点,随后两人又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担架上的海森,维克多慢慢退后,蹲下来摸了下海森脖子上的脉搏,又冲古拉尔点了点头,告诉他海森的确还活着。 面具男又道:“你们如果不相信,等你们的朋友清醒之后,可以问一问他,死神是什么模样,他又去了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 “装神弄鬼。”古拉尔摇头,“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面具男轻笑道:“你们也去过下面的那口井,看过井底的那些壁画,应该知道作为神,作为先知,有三种特殊的能力,一种是看透人心,一种是死而复生,还有一种是点铁成金,你们已经亲眼目睹了死而复生,现在,你们想测试什么?是点铁成金呢,还是看透人心?” 古拉尔冷冷道:“如果你是神,是先知,你就不会死。” “不,我会,但是你们杀了我之后,先知的灵魂会寄居到其他人或者物品之上,当然,要证实这一点很难。”面具男淡淡道,“所以,我不敢冒险。” 维克多将弩弓对准古拉尔的头颅:“所以,你在撒谎!” 面具男笑道:“当然,你也可以一箭射进我的头颅当中,来检验我的话,不过,我不建议你那么做,因为你的朋友能不能继续活着,全看我,你们也不想他好不容易活过来,又死去吧?” 古拉尔明白了面具男的意思:“你到底想做什么?交易?” “是的,交易。”面具男笑道,“你很聪明,我一直认为你们这些在刀口上混饭吃的人,比唐倩柔他们这些人要聪明很多。” 古拉尔问:“在谈交易之前,至少要让我们知道你长什么模样吧?” 面具男将手放在面具之上,然后打开了左右的卡扣,再慢慢将面具取下来,取下来的那一刻,两人看到了一张苍老的面孔,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张面孔的主人就是钱修业! “你是谁?”古拉尔还是忍不住问。 钱修业咧嘴一笑:“我叫钱修业,你们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古拉尔和维克多并未太吃惊,虽然他们知道这个名字,但也只是听唐倩柔、唐思蓉提到过,知道是什么“九子”之一。 古拉尔点头:“好,现在可以谈谈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又能给我们什么了。” 钱修业竖起一根手指头:“先谈我能给你们什么吧。” 钱修业说着,按下了铁座椅上的一个开关,在海森所躺的担架两侧的地面逐渐分开,露出两条宽度达半米的缝隙来,打开的那一瞬间,金光从下方射出,吸引了古拉尔和维克多两人的目光。 钱修业离开铁座椅,站在那两条缝隙跟前,摊开双手道:“如果你们帮我做事,这些,都是你们的,只要你们能带走!” 古拉尔和维克多看向缝隙之中,发现里边全都是金沙,在金沙之中还放着金币和其他各种金器。 钱修业看着带着惊讶、贪婪表情的两人:“我想,你们应该是同意了吧?” 第四十章:面具下的脸 许久,古拉尔才将目光从金器之上移开,缓了缓激动的心情,问:“你要我们做什么?” 钱修业回到铁座椅之上,再次按下另外一个开关,缝隙合上的同时,大厅顶端的穹顶慢慢打开,古拉尔和维克多抬眼看着穹顶外空中那一片黑暗中的白色,隐约觉得那应该是一座山。 “去那里,帮我取一件东西回来。”钱修业抬手指着黑暗中的白色道。 古拉尔问:“那里是什么地方?有什么?” “一个碗。”钱修业淡淡道,“一个黑色的,摸起来像是木头做的碗。” 维克多意识到了什么,问:“为什么要我们去?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你有那么多人听你使唤,为什么不让他们去?” 钱修业道:“如你所见,我老了,我虽然是先知,但我也不会飞,我也说过,我也有生老病死,至于我手下的这些人,那些渤海遗民们,他们没有一个人敢登上那座雪山,那是他们的禁地,当然啦,不止你们两个人,即将到来的那几个人,也会陪同你们一起前往。” 古拉尔问:“谁?” 钱修业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 就在钱修业、维克多等人的交易达成的同时,刑术等人已经从那个用血刷成的通道内来到了上方的峡谷之地中,当他们走出洞口的那一瞬间,就被眼前的情景所惊呆了——整个峡谷峭壁中那个凿出的石室之中都站着高举火把的渤海遗民,他们在那欢呼着,唱着欢快的歌谣,用自己手中的各式铁器有节奏地碰撞着。 众人站在那目瞪口呆地看着,就好像置身于神话故事中的某个仙境一般。 突然间,从峡谷上方掉落下来如雨点般的火点,吓了马菲一跳,她慌忙后退,刑术牵着她的手,指着其中一面的峭壁上道:“别怕,只是打铁花。” 马菲看着峭壁上那八个凿出来的石室中站着几个赤裸上身的渤海遗民,在石室一侧还放着用来炼铁的熔炉,那些个渤海遗民举着铁棍在那挥舞敲打着,铁棍碰撞在一起之后,棍中立即溅起铁花,在黑夜之中如同是美丽的烟花一般。 马菲看了一阵,问:“什么叫打铁花?” “源于中原的一种传统烟火,大体来说应该叫烟花,只是不需要火药,需要的是熔化的铁汁。”刑术解释道,“打铁花起源于河南的确山县,现在在国内会打铁花的人只剩下不到几十个了,也许更少,传说这是一种道教的祭祀仪式,道教侍奉太上老君,而铁匠除了拜火神之外,一部分人也拜太上老君,也许是因为这个老神仙有个炼丹炉的关系吧。” 墨暮桥仰头看着:“打铁花的起源也是在北宋时期,看来都能对上号。” 连九棋却奇怪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他们明明看见了我们,却装作看不见呢?” 连九棋这么一说,其他人才发现,的确有很多渤海遗民明明将目光投向他们,但都好像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慢慢地又把目光移开,继续着自己的庆祝。 刑术领队开始沿着峡谷中前进,庵古在后面问:“他们在庆祝什么?” 托尔烈道:“也许今天是他们的某个节日?” 前方的刑术转身看了一眼:“最好不是庆祝我们的死期。” 马菲皱眉:“别吓人,如果是在庆祝我们的死期,他们这么多人,我们恐怕早就死了。” 刑术解释道:“别忘了,这些人可是崇拜光明,惧怕黑暗的,我们现在行走在黑暗之中,他们拿我们毫无办法。” 墨暮桥笑道:“但愿吧,关键是我们现在做什么,怎么走?” 刑术停下来:“我想先确认一下唐倩柔他们是否还活着……” 刚说完,刑术就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他下意识打开了手电,直接照在对面那两人的身上,随后发现那是阿乐和唐倩柔。 “说曹操,曹操到,这也太巧了吧。”刑术拿着手电朝着迎面走来的阿乐和唐倩柔走过去,“就剩下你们俩了?其他人呢?” 唐倩柔不说话,阿乐看着墨暮桥手中已经举起来的枪,举了下双手道:“一言难尽,总之我们现在肯定不是你们的敌人,对于奇门,我们已经放弃了,我们要离开这里。” 刑术转身看了一眼其他人,所有人都在摇头,特别是庵古,他脑袋左右甩着,根本就不愿意相信阿乐所说的话。 “他说的是真的,我父母已经死了。”唐倩柔上前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大老板一手安排出来的,我没有必要再挣扎了,这条路我再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退出。” 刑术依然摇头:“你说你父母已经死了,你说你退出,这些在我没有用自己双眼证实之前,我都不会相信的,库斯科公司这个局布得太大了。” “她没说谎,万清泉和唐思蓉真的死了。”钱修业的声音突然之间在峡谷中回荡着,与此同时,那些渤海遗民们也停止了欢呼庆祝。 峡谷中顿时变得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刮过峡谷而变得鬼哭狼嚎的雪风声。 刑术等人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抬头四下看着,同时发现在峡谷最下方两侧的山洞中也出现了火光,随后无数高举火把的渤海遗民出现在洞口,虎视眈眈地看着刑术等人。 刑术下意识关掉手电,其他人也陆续将手电和照明光线全部熄灭,并在心中祈祷格罗莫夫在日记中所记载的都是真的——那些渤海遗民害怕黑暗,在黑夜中不会从光亮的洞穴中走出来追杀他们。 “刑术,你说,他们有多少人?”马菲低声问道,仰头四下看着,试图数清楚一个大概的人数。 刑术摇头:“我倒很关心说话的人是谁,唐倩柔,你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吗?” 与刑术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的唐倩柔仔细回忆了下:“是耳熟,在哪儿听过。” 钱修业的声音再度传来:“身为逐货师,竟然会放弃寻求真相,找到奇门,这真是让我太意外了。” 刑术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张口道:“钱修业?钱师叔?” 刑术说出来之后,连九棋、唐倩柔等人都大吃一惊,也顿时回忆起,这的确是钱修业的声音。 钱修业笑道:“是我。” 钱修业说完这句话之后,刑术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黑影,等那黑影走近之后,众人才发现那是持枪的古拉尔。 阿乐和唐倩柔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阿乐想要上前的时候,古拉尔却是朝着地面上开了一枪,制止阿乐上前,并说道:“这是真枪实弹,别再靠近了。” 古拉尔说完之后,持枪的维克多从另外一侧的山洞中走了出来,也端着手中的突击步枪,手指轻轻地靠在扳机旁边。 刑术等人立即分别举枪,对准了古拉尔和维克多,同时马菲问唐倩柔:“这不是你雇来的人吗?怎么回事?” 唐倩柔摇头:“我不知道,先前我们就分开了,他们说要留下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阿乐忽然明白了,看着古拉尔道:“你被收买了。” 古拉尔没否认,也没有回答,只是持枪瞄准着阿乐。 刑术却是放下枪,寻思了一会儿,又仰头道:“你不是钱修业,你到底是谁?” 那人笑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钱修业?” “时间合不上,再说了,真正的钱修业一直被警方盯着,就算他跑了,也不可能离开国内。”刑术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拿不准,钱修业这只老狐狸的办法多得是,但他之所以说这个眼前的人不是钱修业,完全是出于直觉。 “带他们来见我。”钱修业说完之后,古拉尔和维克多举枪示意刑术等人跟着他们进洞。 刑术抬手示意其他人放下枪,随后也看着古拉尔,古拉尔也举拳示意维克多放下枪,然后转身进山洞。 刑术等人走进山洞的时候,那些渤海遗民们纷纷让道,站在两侧,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一行在他们眼中穿着打扮都稀奇古怪的人。 在复杂的山洞走廊中走了足足半个小时,众人才在古拉尔和维克多的“保护”下来到了那个有铁座椅的大厅之中,而那个钱修业则手持自己的铁面具坐在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仿佛表示着他已经等这一刻很久了。 “你们终于来了。”钱修业坐在那笑呵呵地说,“你们既然来了,我也不用再演下去了。”钱修业说着,将自己脸上的那层面具慢慢地揭开,随后猛地撕下来,当他把面具扔在脚下之后,呈现在刑术等人面前的却是另外一张熟悉的脸——伍自安。 绰号铜长城的伍自安,明明已经确认死去多年的他突然间出现在刑术等人的眼前,让他们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梦。 刑术皱眉看着伍自安,微微摇头,依然不愿意相信:“我参加过你的葬礼,我亲眼看到你被推进火葬场的焚化炉。” 伍自安笑道:“亲眼所见就是真的?你师父当年也亲眼所见连九棋被埋在了蒙古的那个雪坑之中,到头来,他不也活着吗?废话不多说了,我时间不多,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所以,我现在把当年所有的事情都全部告诉给你们,算是我的诚意。” 说着,伍自安便将当年钱修业如何谋划这一切,以及如何利用了蔡拿云,如何诬陷连九棋,如何利用唐思蓉的自私分化蔡拿云、陈泰东和万清泉的事情全部告知。 刑术听完后道:“原来一早谋划这件事的是你和钱修业?而钱修业为了掩护你,故意让蔡拿云去说服你?就连蔡拿云都不知道,你也是主谋之一?” 伍自安道:“对,布局就是这样,你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你以为你是谋划者,但实际上自己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连九棋上前道:“当年你卖给芦笛的那本日记,完全是为了后来唐思蓉他们来到这里做铺垫?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我们当年的目的就是消灭尽可能多的逐货师,减少竞争对手。”伍自安冷冷道,“掌戎逐货师和逐货师之间的战争已经进行了数百年之久,这一次掌戎逐货师几乎全盘获胜,当然,这都得多亏了我们的前辈刑仁举!” 刑术一愣:“刑仁举也是掌戎逐货师?” 伍自安笑道:“那你以为呢?你以为他留下那些个线索是干什么用的?奇门呀,多少逐货师想要寻找的地方,你要知道单单是他留下的这些线索,就吸引了无数的逐货师前往,死在半途当中的又有多少?而这里,是他们的终点,只不过,你们是例外,你们是这么多年唯一一支来到这里还活着的队伍,当然,这也与我的仁慈有关,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仁慈,你们也早就死在了这些渤海遗民的手中。” 连九棋的脑子有点乱,想了许久,才问:“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奇门根本就不存在?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只是掌戎逐货师为了复仇而布下的局?刑仁举当年费尽心机布了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害死其他寻找奇门的逐货师?而你们只是将他布下的这个局丰富了?” 伍自安从铁座椅上起身,慢慢走下来,走到连九棋跟前:“连九棋,你真的让我们很失望,我一直以为,你会是第一个揭开谜底的那个人,谁知道并不是,你的确很聪明,但是你在悟性上不及你师父和你师叔陈泰东两人的十分之一。” 连九棋摇头,表示完全不懂伍自安话中的意思。 伍自安低头沉思了片刻,扫视了众人一圈,慢慢走到连九棋的跟前:“从你说起吧,从你成为郑苍穹徒弟的那一天开始,我们的这个局就正式开始了,你肯定在想,为什么会是你?那是因为一个传说,传说要开启奇门,必须要赫连家的鲜血,也需要那双千年乌香筷以及千年乌香碗,所以,你应该明白,你师父郑苍穹收你为徒,并不是出于偶然,他收你为徒弟,一开始就是冲着奇门去的。” 连九棋站在那,浑身冰凉,微微摇头:“不,不可能,我是偶然才遇到我师父的。” “偶然?”伍自安冷笑道,“要制造偶然的办法有上千种,你师父那么聪明,只是用了其中一个办法而已,十年动乱时期,你师父就盯上了你们连家,你父亲当时被扣上了走资派的帽子,那时候你还小,你想想,是谁帮你家拿回了宅子?是谁抚养了你?是谁让你们连家得以平安?是你师父,郑苍穹!” 刑术看着连九棋,心中感觉到很是不安,他感觉,伍自安逐渐将矛头指向了郑苍穹,并不是简单地想说明真相,也许还想挑拨连九棋与郑苍穹之间的关系。 连九棋当然记得,那时候他还小,当那些高喊着口号,如同打了鸡血般的男女冲进他家的时候,他父亲将他藏在了床下的那个暗格之中,并且叮嘱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来。 连九棋躲在暗格中,听着外面的惨叫声,还有叫骂声,心里害怕极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孩子始终就是孩子,躺在暗格中的他沉沉入睡,等他睡醒之后,听到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饿坏了的他从暗格中爬出来,看着满目疮痍的宅子,看着遍地被砸烂的家具,心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报警,年幼的他,完全不懂什么革命,只认为家里进了坏人,就这么简单。 当连九棋四下寻找母亲的时候,才发现母亲已经上吊自杀了…… 连九棋傻了,跪在那哇哇大哭,就在此时,一个人突然出现,捂住了他的嘴,让他不要发出声音,然后那人抱着连九棋上了房梁,蹲在那,看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进连九棋母亲上吊的屋子,搜寻了一圈后,又转身离去。 等那几个人走后,那人才松开捂住连九棋的嘴,连九棋扭头,看着身后那个带着温柔笑容的男子,那一瞬间,他才感觉到安全。 “我叫郑苍穹,是你爸爸的好朋友。”那人摸着连九棋道,“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从那天开始,连九棋就开始跟着郑苍穹生活,郑苍穹教他识字,教他文化,教他功夫,教会他怎么做人,也让他知道,自己当时生活在一个相当怪异又糟糕的时代。 “你父亲没过多久就死了,在那间小黑屋中吞了工业盐自杀,对吧?”伍自安凑近连九棋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很伤心,但是你师父告诉你,他一定会帮你报仇的,也是那天,他正式收了你当徒弟。” 连九棋猛地扭头,看着伍自安:“你想告诉我,害死我全家的人是我师父郑苍穹?” 伍自安没有急于回答,只是注视着连九棋的双眼:“你自己想想,好好想想……” “你别听他的,他是在骗你!”刑术一把抓住连九棋的胳膊,“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他是故意的,你别相信他的话,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九子当中,除了师父和陈师叔之外,其他七个人都参与了当年的计划,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查不清楚真相的主要原因!” 连九棋愣愣地站在那:“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第四十一章:忽汗城真相 处于深度回忆中的连九棋已经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无论刑术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马菲只得抱住刑术的胳膊,示意他不要那么激动。 同时,墨暮桥、庵古、托尔烈等人也密切注意这已经倒戈向伍自安的古拉尔和维克多,两人虽然对雇主第二次变脸很是不满,也很是疑惑,但看在那些黄金的份上,他们管不了那么多,总之一句话,谁给钱,他们就为谁卖命。 此时此刻,唐倩柔也终于明白一开始阿乐看不起古拉尔等人,说他们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一切,并不是故意侮辱他们,而是有事实根据的。 当然,古拉尔和维克多也在心中不断地自欺欺人说,他们只是想救回海森,顺便再赚一笔钱,仅此而已。 “不,我家人不是我师父害死的。”连九棋终于抬眼说道,“绝对不是,他不是那种人,他也从来没有提过关于我身世的任何事情,也没有询问过关于赫连家的过去,甚至都没有进过我家祖宅三次以上。” 伍自安坐回椅子上,开始鼓掌:“连九棋,这一点上,你比你师父当年聪明,如果你师父真的静下心来思考,就会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就如同先前我按照钱修业所吩咐的,在关键时候,挑拨你和你师父的关系一样,你仔细思考,也知道你师父并没有残害你的家人,当时教唆那些人去你家的,不是别人,正是布局的钱修业,而你师父,在关键的时候把你救下来了,原本你师父这个角色,是钱修业分配给自己的,只可惜,半途中杀出了个郑苍穹,他只能知难而退。” 刑术松了一口气,连九棋看了他一眼后,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丧失最基本的判断力。 刑术道:“你是说,当年钱修业就盯上了连家?连家与奇门有着直接的关系?” 伍自安安坐在那:“对,赫连家祖祖辈辈都背负着奇门的秘密,这个线索在几百年前就被掌戎逐货师们找到了,他们穷极自己的一生来寻找赫连家的后人,最终找到的时候,却被郑苍穹捷足先登,我想,你师父肯定是知道这一切,所以才将你收为徒弟,最主要的就是为了保护你。” 连九棋摇头:“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1979年那个雪夜,他会选择和你们一起杀了我?成为你们的帮凶。” “这个问题,我也不明白,一方面,只能说钱修业他成功了,完美的利用了郑苍穹讲江湖道义的这个弱点,另外一方面,当时的郑苍穹也并不知道钱修业就是当年害你全家的主谋,当然,我认为还有另外一个可怕的事实……”伍自安抬手指着连九棋道,“如果你死了,奇门的秘密就永远消失了,再也不会有人去寻找奇门,也许在当时,郑苍穹最残酷的念头就是这个。” 刑术看着连九棋问:“奇门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连九棋摇头:“如果我知道,我还会来这里吗?从我记事开始,我父亲就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什么奇门不奇门的,我对奇门的了解完全是来自于师父,但那时候师父总是对我说,他管不了其他的逐货师,但规定我永远不能去寻找奇门,除非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伍自安看着连九棋道:“这就是为什么,钱修业当年要陷害你,又要救你的原因,他想分化你和你师父,也是为什么他要让你亲自布局,他再来完善那个将你儿子刑术牵扯进来的庞大计划,因为你们父子是关键,当然,郑苍穹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人,因为就连钱修业都不知道奇门的秘密到底是如何藏在你们连家的,也许,只有郑苍穹他清楚,这就是为什么他能活到至今的原因。” 刑术看了一眼四下:“这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刚才说的千年乌香碗又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非常漫长……”伍自安却是低下头说着,“漫长到我就算坐在这里说个不停,也得说很久很久。” 连九棋道:“伍自安,事已至此,我们也明白了,你现在也不想再继续与钱修业合作,因为你不甘心在这里假扮先知这么多年,而且还是以他钱修业的样子,所以,不如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伍自安抬眼来看着连九棋:“你想知道?” 连九棋寻思了一会儿,问:“奇门到底是什么?” 伍自安笑了:“连九棋,我累了,我这一辈子,都在找奇门,也眼睁睁看着身边一个个的同伴因为奇门而死,说到底,我们都因为贪欲而死,为一个未知的贪欲死无葬身之地,唐思蓉跳崖摔死之后,我找到了她的尸体,我站在那看着她的尸体被慢慢冻成冰块,我在想,我们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恐怕在一开始,谁也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逐货师嘛,追逐奇货是他们的天性,他们潜意识中都认为奇门中堆满了天下的奇货,但具体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于是大家穷极一生,不择手段去寻找,只知道自己浪费了青春,耗费了心血,失去了家人和朋友,最终客死异乡,死前身边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 伍自安是亲眼目睹唐思蓉从峭壁上跳下的,在唐思蓉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也有冲动跳下去,因为他很清楚,唐思蓉解脱了,她是彻底想明白了,她是九子中除了郑苍穹和陈泰东之外,第三个想明白为什么的人。 伍自安也很想明白,但是他又害怕明白,因为他不想死,但现在还一直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奇门,如果他放弃了奇门,就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很害怕如唐思蓉一样想明白了,这就是矛与盾的关系,永远无解,直到他找到奇门,亦或者用双眼去证实奇门到底是何物。 “奇门这个说法起源于什么时候,无法考证,但掌戎逐货师们掌握的线索中,奇门与摩尼教有着直接的关系,后来为了混淆视听,他们把奇门与后来从明朝开始传下来的孝金宝藏联系在了一起,偏离了其他人寻找奇门的方向,这就是为什么当年伪满情报部门的申东俊一直没有找到奇门的原因,再者,刑仁举在没有呈给逐货师之前,也兼具着守护孝金的任务,所以,自然而然,大家都将奇门与孝金联系在一起。”伍自安开始了漫长的讲述,“其实两者并没有任何关系,从掌戎逐货师祖辈流传下来的线索,除了那双千年乌香筷之外,还有一个配套的千年乌香碗,加上赫连家背负的秘密,这三者合一才能解开奇门的秘密。” 刑术又问:“这个忽汗城,还有铸铁仙,还有那个先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知不止一人,每个时代都有一个或者两个先知,确切地说,应该是自称先知灵魂容器的人。来东方传教的第一代先知,就是天地府中自称铸铁仙的人,这个人先是在唐朝传教,然后前往了渤海国,因为那里传承了唐朝的文化,不过后来被契丹灭国,当耶律倍追踪渤海国王到了天地府的时候,被先知的神迹所折服,认先知为真神的使者,成为先知的仆人,并在契丹的领土中暗中传播摩尼教,结果被发现,最终只得逃往后唐,继续传教。”伍自安详细地解释道,“所以,甲厝殿中的迷宫,还有巫神的愤怒,都是摩尼教试图找回先知神迹留下来的遗迹。” “所以,他们试图用巫神的愤怒这种东西,来代替所谓的先知神迹死而复生?治愈一切疾病?”马菲顿时明白了。 连九棋则看向伍自安腰间的那柄封冥刀:“那这柄刀是怎么回事?我们之前在金雕部落找到了一柄,但是还给了乌拉尔汗部落,为什么你这里还有?” 伍自安解下封冥刀:“摩尼教最早传入中原,是在隋朝,当时传教的是第一代铸铁仙……” “等等!”刑术打断伍自安的话,“我有些糊涂了,到底先知和铸铁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第一代铸铁仙这种称呼?” 伍自安解释道:“在当时的中原,先知这种称呼并不存在,这个称呼来源于西方,在汉语中先知这个称呼是从先知先觉中单独拿出来的,最早有这个头衔的是一个叫伊尹的商朝人,但按照传统来说,最早的传统帝王,也被称为先知。所以,当时摩尼教传播过来,都是以铸铁的技能为开端,传教者在研究中原文化之后,便自称’仙‘,久而久之铸铁仙这三个字就变成了摩尼教中的先知,实际上是一个意思。” 第一代铸铁仙,也就是先知来到中原之后,所收的第一个门徒,后来成为了唐朝禁军的统领,之后铸铁仙这个称谓就由这个统领一代代传了下去,他所佩戴的封冥刀也成为了传说中先知灵魂寄居的容器,传到天地府铸铁仙那一代之后,摩尼教并未在中原真正的发扬光大,而在渤海国的铸铁仙也没有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于是他在收了耶律倍为门徒之后,让其找机会重返中原。 同时,当时的铸铁仙也带领渤海国的大批民众踏上了前往阿尔泰山脉之路,因为传说中,最早的先知,也就是摩尼的陵墓就在其中。 终于,耶律倍在传教失败,并且没有夺得帝位之后,只得前往中原,在他最终的努力下,中原虽然留下了一群虔诚的摩尼教教众,也留下了山骑,也就是后来的铁鹰部和狼首部,但对整个教派的传播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一直到北宋末年,摩尼教这才在方腊起义军的作用下逐渐发扬光大,不过也因为起义军的关系,被朝廷认定为了邪教。 掌戎逐货师也崛起在同一时代,他们认为摩尼教的一系列失败,完全是因为没有掌握到真正先知的三个神迹,所以,他们有责任将神迹找回来。 掌戎逐货师调查了多年之后,得知了天地府铸铁仙以及忽汗城的事情,并且得知了当年铸铁仙前往四季山的传说,这就是为何掌戎逐货师一再说服方腊不要北上,要西进的重要原因。 最终方腊失败,这让掌戎逐货师们认为,失去了神迹,摩尼教一无是处,所以必须将神迹找回,于是他们用余下的力量,纠集了一众教徒,开始了漫长的征途,而他们所用的方式,正是北宋的贡金船。 原本北宋进攻的是契丹,在与原契丹臣属的金国达成同盟协议之后,开始不将贡金转呈于金国,掌戎逐货师正是利用了这个机会,带领着自己的大队,浩浩荡荡出发。 “这支队伍传说中有好几千人,但沿途经历了各种战斗之后,到达达达湖畔的时候,就剩下了不足一千人,但也就是这一千人,在达达湖下的洞穴中重新铸造了那艘用来炼铁的贡金船。”伍自安说到这好像是累了,不断地喘气,休息了许久才继续道,“你们肯定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在洞中炼铁对吧?他们在洞中炼铁,主要是为了炼制攀爬雪山用的器具,还有强攻忽汗城所用的兵器,因为掌戎逐货师和他们的门徒很清楚,他们并不是正宗的摩尼教,所以其中的渤海遗民如果还有活下来的人,必定不会服从他们。” 刑术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假扮成为先知,并拉拢狼首部和铁鹰部的主要原因?在那之前,狼首部和铁鹰部原本就与渤海遗民水火不相容,这么说,掌戎逐货师们也早就得知了封冥刀的事情,这才伪造了那幅皮画?” “没错,的确是这样。”伍自安接着道,“掌戎逐货师用计继续分化狼首部和铁鹰部,同时也利用了拥有强大战斗力的两个部落,攻下了忽汗城,假借先知之名,控制了忽汗城,开始寻找神迹的秘密,同时再一次打造了一柄封冥刀,利用这柄封冥刀,继续扩大了两个部落的矛盾,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们重新聚拢,对他们所控制的忽汗城产生直接威胁。” 时间飞逝,在这里的掌戎逐货师逐渐发现,这里似乎没有一丁点先知的东西留下来,除了那六幅奇怪的壁画,其后的多少年中,不断有掌戎逐货师相继离开,他们决定继续西进寻找先知,亦或者回到中原用自己的方式发扬一手创立的大统摩尼教。 一直认真听着的庵古,看了看其他人,在没有提问的时候,他站出来,认真地问了一句:“那奇门这个概念是什么时候有的?” “准确来说,奇门的概念来自于第一代到东方,也就是当时隋朝时期来传教的先知,但这个人并不是摩尼,只是他其中一名弟子而已,这个弟子曾经是波斯知名的铁匠,也是他创造了铸铁仙这个称呼。”伍自安仔细回忆着,这段历史对他来说,都比较模糊…… 第一代铸铁仙来中国时,为了熟悉中国文化,做了多年的研究,但在收了后来成为唐朝禁军统领之人为徒后,便死去了。他的遗体由徒弟,也就是第二代铸铁仙收殓,葬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但在他死前,曾经将多年来游历各国积攒的奇珍异宝,藏在了某个地方,而藏匿的地点,就藏在他的尸身之中。 一直居住在忽汗城的剩下的逐货师们,开始从头找起,最终发现秘密应该是藏在封冥刀之中,否则的话第二代铸铁仙不可能那么重视这柄刀,还将其一代代传下去,还让渤海遗民们带着这柄刀来重新回到四季山,来这里建立新的忽汗城。 伍自安举起了封冥刀:“他们最终发现封冥刀刀身上的刀纹是一幅零碎的地图,他们花费了好多年才拼好那幅地图,发现是在中原腹地的某座山中,于是决定带着封冥刀离开,却遭到了渤海遗民的制止……” 渤海遗民告知那些掌戎逐货师,如果要带走先知的遗物,除非杀光他们,否则他们会用身体挡住那些试图带走封冥刀的掌戎逐货师,也会通知忽汗城外的其他两个部落。 掌戎逐货师们只得放弃封冥刀,反正他们已经拿到了地图。 伍自安看着手中的封冥刀:“那一批人顺着地图,果然找到了第一代铸铁仙的墓地,是在一片平原之中,他们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掘地几十米之后才挖出了那口巨大无比的棺材,你猜猜他们在棺材中发现了什么?” 连九棋和刑术几乎异口同声道:“千年乌香筷?” “对,千年乌香筷,整个棺材是铁做的,里边堆满了碳,尸体也被烧成了灰。”伍自安看着大厅的穹顶,仿佛自己也在现场一样,“他们判断,棺材在落葬之后,里边就堆满了用来烧炭的青冈木,再将尸身放在其中,放上火油燃烧,等燃烧差不多之后,再封棺上土。” 那些找到铁棺材的掌戎逐货师们,在将棺材全部拉上来之后,在棺材外表上发现了一幅幅奇怪的画,研究之下,才发现棺材前后左右挡板和底部、棺材盖上面的画实际上是一幅完整的画,于是他们用纸拓下来,拼凑在一起之后,终于发现那是一幅画着一座山,还有一副碗筷的怪画。 第四十二章:先知的后人 “一座山,一副碗筷?”连九棋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 伍自安仔细回忆着:“整幅画只有一座山,山顶上有一座房子,而山体中又画着一个碗,碗中还立着一双筷子,山的纹路很清晰,还刻上了岩石和树木,碗和筷子的表面花纹也很清楚,筷子的模样和棺材中找到的千年乌香筷一模一样,从那天开始,奇门的传说出来了,掌戎逐货师们将消息放了出去,说只要谁找到了千年乌香筷,谁就找到了奇门。” 刑术和连九棋对视一眼,刑术道:“我没懂。” 伍自安冷笑了一声:“简而言之,奇门大体上存在着两种东西,第一,就是第一代铸铁仙藏宝的地方,第二就是能找回摩尼教先知神迹的地方,具体是什么,连找到铁棺材的那一批掌戎逐货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想利用其他人的力量,让大家一起去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神迹所在地。” 刑术细想了一下,问:“这么说,千年乌香筷一直在掌戎逐货师的手中,他们放出假消息,让其他逐货师去找,将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故意弄得更是漏洞百出,就如同是一个人说了一句谎言,谎言变谣言,后来传谣言的人在原先的基础上用其他的谎言去弥补,久而久之,原本漏洞百出的事情就变得千真万确?” 连九棋也道:“当年刑仁举也是掌戎逐货师中的一员,他们的组织在某个时候,决定重启关于寻找神迹或者奇门的行动,派他开始了一系列的所谓线索藏匿计划,一方面是为了消灭其他的逐货师,另外一方面是真的在重新寻找?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既然有真正的线索了,自己去找不就行了吗,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做这种事?” 伍自安淡淡道:“因为几百年后有一个掌戎逐货师,觉得那副铁棺材还有秘密没有解开,于是他带着人冒险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将那副棺材挖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发现棺材内还有另外一幅字,当年那批人,只是发现了棺材表面的那幅图,没有发现里边的字,于是他将棺材掏空洗干净,将里边那幅字完全拓印了出来,不过他不认识上面的字,上面全部是古波斯文,你们肯定猜不到波斯文上写了什么?” 众人思考许久,都摇头表示不知,连九棋和刑术只能猜测到上面大概写了与奇门或者神迹有关的东西,但不知道具体的,最终也只得看着伍自安,期待他的详细解释。 “上面记录着先知后人的事情,也就是赫连家。”伍自安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连九棋的脸上,看着连九棋从疑惑变为惊讶。 连九棋惊讶道:“你是说,赫连家是……先知的后人?” 刑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伍自安,其他人脸上也是挂满了各种惊讶、疑惑和不解的表情,马菲站在刑术身后,低声问:“你觉得可信吗?” 刑术回道:“不知道,听听他下面怎么说。” 伍自安又讲了一番,当年那个掌戎逐货师想尽办法,才找到一个会汉语的波斯商人,让其翻译了上面的文字,那波斯商人发现文字中的记录与摩尼教有关之后,大惊失色,告诉那位掌戎逐货师他找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但那位掌戎逐货师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将这个波斯商人骗到沙漠之中残忍地杀害,然后返回毒杀了与商人同行的五十六人,独自带着这个秘密踏上了前往寻找千年乌香筷和赫连家的征途。 连九棋忙问:“那双筷子不在他手中吗?” 伍自安摇头:“那双筷子在当时就已经下落不明了,只知道落在某个掌戎逐货师的手中,具体是谁,除了当初打开铁棺材的那批人之外,谁也不知道……” 表面上来看,找人要比找筷子简单,因为人毕竟是活的,但是这位掌戎逐货师一直找到死,都没有找到记载中的赫连家人,因为他顺着线索去找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只能找到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和部分支离破碎的线索。 刑术此时问了一个关键性问题:“那文字中到底说了什么?具体的是什么?” 伍自安道:“上面简单写了第一代铸铁仙的平生,写了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波斯,什么时候来到的中原,在来到中原之后,他曾因为外族面孔落魄过一段时间,虽然身负秘密,手握千金,也不敢外露,只能整日流落街头,最后在渤海郡遇到了赫连家……” 马菲问:“渤海郡?在哪儿?” 刑术道:“今天的河北沧州一带,在古时候就称渤海郡,隋朝大业年间改为沧州,从前属幽州刺史部管辖。” 铸铁仙当时遇到的赫连家还属当时的渤海郡大户,当然赫连这个家族也是当年匈奴汉化之后的称呼,这家人收留了铸铁仙之后,发现铸铁仙与平日中的乞丐完全不同,学识极高,也身怀绝技,最后将家中小女儿赫连幽梦许配给他,希望能留下铸铁仙,也期待此人能够壮大赫连家族。 但铸铁仙当时来到中原的目的是为了传教,可赫连家的信仰与摩尼教完全相悖,如果他在赫连家传播摩尼教的教义,只会引起十分恶劣的后果,不得已,铸铁仙只得在某个深夜悄然离开。 铸铁仙收了第一个门徒之后,也得知了赫连幽梦为他生下一子的事情,他虽然挂念家中,但为了自己的理想,只得忍耐,却在死前将自己藏宝的地点和关于神迹的一部分秘密,委托门徒,也就是后来成为唐朝禁军统领的门徒转交给了自己的妻儿。 不过,至于是用什么方式转交的秘密,那些秘密又是什么,只有赫连家才知道。 那名寻找赫连家的掌戎逐货师死去之前,将自己的心愿告知给了弟子,并让弟子发誓,无论传到哪一代,都一定要找到奇门和先知神迹的所在地。 “就这样一代代传下去,也不知道具体传了多少代,终于到了民国,这位掌戎逐货师的后人流落到了浙江一代,继续寻找那些秘密,同时也收下了自己平生的第一个徒弟。”伍自安说到这,看着连九棋和刑术,“这位老乞丐的弟子就叫陈汶璟,也就是你们师父的师父!” 刑术和连九棋越听越惊讶,刑术道:“你是说,我师父从一开始就很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己要找什么?而且他原本就与掌戎逐货师有直接的关系?” 连九棋却问:“你先告诉我,他是凭着什么找到我家的,为什么认为我家就是当年那名掌戎逐货师想找的赫连家?天下姓赫连的不止我们一家!” 伍自安摇头:“至于为什么,你要亲口问你师父才知道,如果你不是赫连家的后人,他不会那么上心的,我太了解郑苍穹了,而且刑术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师父郑苍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双千年乌香筷在田家?还有他师父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女儿嫁到田家?不就是为了那双千年乌香筷吗?” 刑术和连九棋沉默了,他们也有些糊涂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但却又联系得这么紧密。 “筷子的事情说完了,赫连家的秘密也说完了,现在应该说那个碗了,那只碗我们后来研究过,我与钱修业想尽办法找到了那口铁棺材的所在地,将棺材挖了出来,重新拓印其中的文字和图案,最终发现,上面所画的那座山,就是四季山,所以,他联系前后的一切,断定那只碗应该藏在四季山当中。”伍自安抬眼又看着大厅穹顶,“这就是为何他当年要不顾一切涉足这里的理由,这就是为何他要在《九子图》中暗藏忽汗城的原因,这也是为何当年我假死之后,他费尽心机要把我送到这里来假扮先知的原因。” 要在这里立足,要不被这里的渤海遗民所排斥,除了假扮先知之外,别无他法,这个做法和当初那批掌戎逐货师一模一样,既然一个办法从前有效,并没有被识破,那么后来就更不会被识破了,这就与万清泉、蔡拿云都选择用替身然后假死是一个道理,正常人都不会想到,同样的手段和策略,会有不相同的人在几乎相同的时间用两次。 过去掌戎逐货师们假扮先知,还有些吃力,但换到钱修业和伍自安这,就简单很多,毕竟他们带着无数现代的物品前来,这些东西在渤海遗民的眼中,简直就是神迹中的神迹。 “当然,在我们发现忽汗城的秘密之后,我们才惊叹,现代的科技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座城市中遍布机关,全是用铁器所造的机关,四通八达,我们都很难想象,当年渤海遗民们是花了多少年的时间,才将这里修建成现在这幅模样。”伍自安起身来,走向下面的众人,“不过在钱修业走后没多久,我就后悔了,因为我还没有找到那个碗到底在何处,我也不能问那些渤海遗民们,因为我是先知,先知是无所不知的,我向他们提问的话,他们会怀疑我,哪怕有一丝丝怀疑,都会动摇我对他们的统治,最终,我只能在这里一直守着,行尸走肉般地寻找那个也许并不存在的碗,不过,我最终还是找到了……” 整个忽汗城中,让伍自安最疑惑的就是那个水潭,那个被渤海遗民称为献祭之井的地方,根据伍自安的观察,在水潭中住着一个绿色的怪人和一头凶恶的水怪,每隔一段时间,渤海遗民就会将活物通过水闸冲进去喂养,大多数时候是山羊,少数时候用的是那些走进忽汗城和四季山的逐货师,更可怕的是,那些渤海遗民还会将逐货师的尸体做成类似干肉之类的东西,再分批次喂养那水怪,达到祭祀和平复水怪情绪的目的。 伍自安说着,起身道:“你们随我来。” 伍自安带着众人来到了那口有壁画的井中,站在那六幅重复的画跟前:“如你们所见,这六幅画中有三幅是重复的,实际上这三幅画是可以移动并且重合的。” 说着,伍自安将六幅画往中间那一幅上面按照一定的顺序重叠覆盖上去,完事之后,拿出那幅画下的一块砖来,伸手进去抓着一根铁链用力往外拽着。 刑术和连九棋也上前帮忙,铁链在拽动的同时,整个井中发出了水流的轰鸣声,同时周围的井壁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发出如怪物磨牙一样的声音,让众人都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井壁缓慢转动的同时,重叠起来的那六幅画上面的人开始动了起来,分别开始演示画上的先知是如何使用自己的三个神迹的,就如同是定格动画一样。 “注意看后面,后面还有,秘密就藏在后面。”伍自安指着那重叠的壁画一字字道,生怕刑术他们忽略了。 三个神迹演示完毕之后,整个画面突然变黑,然后画面中间出现了那个水潭,随后在水潭中也逐一显现了那水怪,那怪人,以及在水潭洞穴顶端悬浮着的那个碗。 碗在出现在壁画中之后,又出现了一柄刀,那刀的模样和封冥刀几乎一样,而原本的水怪和怪人逐渐消失,在原先水怪的位置又出现了一把钥匙,钥匙又开始从下往上慢慢移动,一直移动到碗的底部时,碗所在位置的周围又出现了一座像是宫殿的轮廓。 宫殿、碗、钥匙的画面停在那不再变化,停留在那许久之后,忽然变暗,紧接着又全部消失不见,随后整个壁画再次变黑,又等了几秒之后,壁画上出现了那个住在水潭中的绿色怪人,怪人的轮廓铺满了整个壁画。 画面到这里结束,壁画又随着旋转的井壁开始恢复到原先的位置上面,井壁也停止转动,铁链也缓慢地收回了那个开口之中。 伍自安转身,看着众人:“你们看明白了吗?” 刑术道:“那个碗藏在这里某个山顶的宫殿之中,但开启宫殿大门的钥匙在那个水怪的手中?” 伍自安微微摇头:“答对了一半。” 连九棋又道:“难道,是要用封冥刀杀死那水怪?钥匙在那水怪的体内?” 伍自安指着连九棋道:“我的推测和你一样,我也认为钥匙应该是在水怪的体内,这就是为何,我在那个铁座椅上发现了机关,打开大厅的穹顶之后,发现一抬头就能看到四季山的顶端,开始我还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我解开了这些画中隐藏着的秘密,才知道原来那个碗就藏在山顶的宫殿之中。” 马菲问:“在那之前,你不知道山顶上还有宫殿?” 伍自安摇头:“你们知道?” 墨暮桥点头道:“我们知道,你难道没看你按照钱修业指示,卖给芦笛的那本密码日记吗?” “没有,我看不懂俄文。”伍自安摇头道,“当年也只是按照钱修业的吩咐去做而已,他只是说,那样做是为了将来布局。” 伍自安解下腰间的封冥刀:“我想,铸铁仙当初让第二代铸铁仙,也就是他的门徒打造封冥刀,一方面是为了将自己的坟墓地图藏在其中,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连带着能找到那个碗,这是个双重的诡计,就如我最早认为这柄刀中只是藏着坟墓地图,不会再有其他东西,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其中,当初那些掌戎逐货师如果稀里糊涂把刀熔了,那铸铁仙的秘密就永远不得而知了。” 此时,庵古却问了一个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渤海之子到底是什么?” 伍自安明显一愣,上下打量了下庵古,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钱修业口中所说的那个当年救下的渤海之子,他还冒用我的身份,收你为徒弟,教了你那么多年。” 庵古点头:“渤海之子到底是什么?” 伍自安指着那壁画:“先前那壁画中那个人就是渤海之子,五十年一换。” 庵古吓得退了一步:“你是说,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伍自安看着庵古:“是的,如果要在那水潭中保护自己不被水怪吞噬,就得服用水潭周围的植物,那种植物带着一种只有水怪才能闻到的古怪气味,但如果长期服用,你的身体就会变得和那个怪人一样,五十年都与水怪为伴。” 刑术看了一眼庵古,又问:“五十年?吃什么?吃草吗?” 伍自安道:“吃那怪物的蛋,那怪物的寿命只有最多十年,十年后,那怪物会死,渤海之子会重新抚育其中一枚蛋中孵化出的水怪,继续陪伴,周而复始。” “等等!”马菲意识到了这件事中的漏洞,“那钥匙呢?钥匙不是在水怪的体内吗?” 伍自安解释道:“对,钥匙在上一任水怪死后,渤海之子会钻入其体内,将钥匙拿出来,只有渤海之子可以,因为他长期服用植物和怪物的蛋,体表会长出一层膜来,这种膜可以避免他被怪物体内的胃液腐蚀。” 说完,伍自安顿了顿:“这件事,我做不了,我老了,而且五十年的期限也快到了,不过如果要等到那水怪死,还有半年的时间,你们等不了,我也等不了,只能用封冥刀杀死它,再让取代他的那个人成为新的渤海之子,这样先前的渤海之子才会帮助我们钻进水怪的体内,将钥匙取出来,随便哪个步骤都可以。” 庵古傻了,后退好几步,贴着井壁道:“你们可以再等半年对吧?半年之后,等着那个渤海之子将钥匙拿出来的时候,我们抢过来不就行了吗?” 此时此刻,庵古才明白,钱修业为何当初要救他,为何要教他,为何要让他以报恩的形势来到忽汗城…… 而伍自安也明白了,其实当初钱修业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井底中壁画的秘密,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担心伍自安会提前去拿钥匙,这样就会破坏他的全盘计划。 第四十三章:祖师爷 庵古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刑术,刑术当然不忍让庵古变成那种模样,问伍自安:“没有其他替代的办法吗?不能直接剖开死去水怪的肚子,将其中的钥匙拿出来吗?” 伍自安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可以尝试下,我劝你们快一点,因为现在钱修业肯定去找赫连家的秘密去了,他不想被你师父掌握,所以只能自己去想办法。” 连九棋皱眉道:“你是想告诉我,我的祖宅有危险?” 伍自安依然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唐倩柔开口问:“我不明白,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找到奇门,还是为了找到神迹的所在地?” 伍自安还是摇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已经累了,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只是因为我累了,这个游戏我玩了一辈子,再也不想玩了,我们都被钱修业耍了,被他掌控了一辈子。” 刑术看着连九棋:“连先生,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连九棋却反问刑术:“你认为呢?” 刑术看向伍自安,伍自安将封冥刀递给他,他拿在手中:“不管怎样,先把钥匙拿出来。” 庵古傻了,转身就要往上面跑,被墨暮桥一把拽了回来,伍自安却慢慢地一个人走了回去,古拉尔和维克多对视一眼,维克多疾走两步拦下伍自安,古拉尔则问:“你既然没有什么神力,那海森是怎么活过来的?” “巫神的愤怒,那是一种药。”伍自安回身看着他,“至于那种药是干什么的,你问问刑术,他应该比我还清楚。” 唐倩柔一愣:“公司那些年,费尽心机研究巫神的愤怒,其实就是为了能够在这里控制渤海遗民?用那种毒品来伪装成所谓的神迹?” 伍自安苦笑道:“那你以为呢?这就是钱修业的以小博大,换个角度说,也许当初先知也是用这种方式来展现神迹的,谁也不知道过去,谁也回不到过去,不是吗?” 古拉尔又问:“那海森到底是什么?活人?死人?” 伍自安仰头看着上方:“活死人,僵尸,随便你怎么定义吧,总之,如果不定时喂他那种药,他就会慢慢枯竭死去,但就算是一直喂养,到一定时候,他还是会死去,他原先始终是人,你们之后要做什么,我管不了。” 伍自安说着,慢慢朝着上面走去,维克多也没有再阻拦他,只是看着古拉尔。 如今再深究伍自安这样做的目的,以及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也许真的如他所说,他已经累了,他到现在才看清楚,过去的一切,曾经的贪欲,到头来变成的都是空虚和疲惫,这也是他为何认为郑苍穹和陈泰东早年的选择是正确的主要原因——只有他们两人才看清楚了未来,看清楚了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无奈和未知。 刑术提着封冥刀,看了看那入口,问唐倩柔:“你们怎么办?” 唐倩柔看着阿乐,阿乐微微摇头,唐倩柔道:“我们要离开这,我答应过他,我退出,其实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刑术道:“说。” 唐倩柔道:“有一天,如果你找到了奇门,知道了里边到底放着什么,一定要写封电邮告诉我。”说完,唐倩柔将自己的电邮地址告诉给了刑术。 随后,阿乐和唐倩柔也走上阶梯离开,离开时,阿乐走到古拉尔跟前道:“走吧,再留下没有任何意义了。” 古拉尔摇头:“我还没有拿到我该得到的酬劳,你们应该庆幸,如果不是那个老头儿,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们,这是你们欠我们的,几十条人命,值多少钱,你们自己算。” 阿乐遗憾道:“古拉尔,人命是无价的。” “所以,我必须要拿到酬劳。”古拉尔让开一边,“你们要走就快走,否则我说不定会后悔。” 阿乐牵着唐倩柔走上阶梯,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上方之后,刑术才领头钻进那个洞穴之中。 …… 哈尔滨,呼兰,连九棋祖宅。 夜,零下三十五度,这是入冬以来,哈尔滨地区最冷的一晚。 于中原如从前一样,提着灯笼,拿着手电在布满积雪的院落中巡视了一圈,用手电照了照墙头,确定那里没有人攀爬过的痕迹之后,这才转身慢悠悠回到那个由牲口棚改成的锅炉房中。 整个祖宅中的暖气,都是由这个锅炉房来提供,因为里边有些东西,如果一直保持在零下的温度,会冻裂的,所以,几十年来,只要入冬,于中原都会守在这个锅炉房中,随时注意着室内的温度。 当于中原走到锅炉房门口的时候,他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院内,他慢慢转身,举起手电照着,却只看到了雪地中有半个不是太清晰的脚印,那脚印很快就被天上落下的雪花所覆盖。 于中原笑了笑,没有进锅炉房,而是通过廊檐走向了中间的主屋,将灯笼挂在旁边后,掏出钥匙打开锁,拿起三炷香点燃,给赫连家的祖先上香。 就在他磕头上香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门口,人影透过灯笼光慢慢铺在主屋的地面,覆盖在俯身磕头的于中原后背之上。 于中原磕完头,将香插好后,也不转身,只是看着牌位,道:“既然来了,就表明身份,不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来者轻笑一声,走进祖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钱修业。 于中原微微侧身,看了一眼钱修业,笑道:“原来是幽州王呀,这么多年来,你总算是现身了,是不是找不到藏在这里的东西,实在没办法了,才现身来逼问我?” 钱修业背着手站在那,冷冷道:“这些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我找到了你过去的身份,找到了你的家人,你应该不知道吧?你的孙子已经结婚了,前不久才结婚的,你孙媳妇儿很漂亮,单位也不错,你不想这一切被打破吧?” 于中原转身,看着钱修业:“威胁?” “对。”钱修业淡淡道,并不否认自己的卑鄙行径,“我想了五种最悲惨的方式来结束你家人的幸福,保证让他们生不如死,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 于中原点头:“这么说,当年九棋被人陷害,幕后操纵的人就是你?” 钱修业道:“明知故问。” “不。”于中原道,“我是真不知道,就连郑苍穹都不知道,更何况我。” 钱修业道:“是呀,你和郑苍穹的关系就连连九棋自己都不清楚,更不清楚他赫连家的秘密,其实就在你的身上,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找到了赫连家遗失的那本族谱之后,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赫连家世世代代都有一个家仆的名字会写进族谱中呢?这太蹊跷了。” 于中原只是看着钱修业,同时慢慢挽起自己的袖口。 钱修业继续道:“我尝试着从能调查的家仆那开始入手,也就是在你之前的头两代,发现奇怪的是,这些人的身份不是囚犯,就是犯过罪又幡然悔悟的人,因为不是幡然悔悟的人,不会认命在赫连家当个家仆,特别是在解放后,但是我纳闷呀,为什么在当年十年动乱时期,也就是连九棋父母死的那一年,我没发现赫连家有什么家仆呢?然后我想起了你,你这个赫连家的邻居,几十年来从没有搬过家的好邻居。” 于中原依然一句话不说,就那么冷眼注视着钱修业。 “你会不会就是赫连家的家仆呢?我开始调查你,虽然是前几年才开始调查你的,但是却有了令人惊讶的结果,你父亲竟然是解放前潜伏下来的特务,而你也从小就受你父亲的影响,不巧的是,你父亲和他的一众所谓的兄弟,在某夜离奇被杀,你开始无依无靠,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抚养了你,你的养父就是上一代的赫连家家仆。”钱修业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你养父为了培养接班人,找了你这个特务的儿子,如果你爹和他的那些同伙不死,你的下场也很惨,当然了,当时你养父最好的朋友,就是郑苍穹,我完全没想到啊,郑苍穹他竟然……” 钱修业说着说着竟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满脸的不解:“他竟然没有私心,没有欲望,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奇门的秘密就摆在自己跟前,自己竟然不伸手去拿,而选择去守护?于中原,你相信这个天下有大公无私的人吗?” 于中原淡淡道:“相信,我如果不相信这一点,也没有办法守护赫连家这么多年。” 钱修业看着于中原挽起的袖口:“怎么?想动手?” 于中原依然语气平淡:“如果有必要……” 钱修业走到一旁的椅子上,用袖子拂去灰尘,随后落座:“我不是来打架的,我不喜欢动武,我只想知道,铸铁仙留下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因为当初这个秘密,并没有告诉任何赫连家的人,只是告诉了背负人命,隐藏在赫连家当下人的家仆,这也是铸铁仙的高明之处,这样,不管旁人的注意力如何放在赫连家家人身上,如何监视,如何逼问,始终什么都得不到,现在我再问你,秘密是什么?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如果你回答不了,你的家人,就会在一夜之间失去幸福。” “一夜之间失去幸福的是你吧,幽州王,钱师兄。”陈泰东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随后陈泰东背着手慢慢走进,用鄙视的眼神看着钱修业。 钱修业很吃惊,也很诧异,虽然有一丝惊慌,但惊慌转瞬即逝,他笑道:“原来是泰东呀。” 陈泰东坐在钱修业对面的椅子上,中间隔着站着的于中原。 陈泰东道:“你派出去的人,已经全部完了,郑师兄早就料到你会这么做,所以早做了安排,你的那些个喽啰们,如今都在警察的手里,他们虽然不知道雇主的名字,但是他们的身份和他们带着的那些凶器,还有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足够让他们在监狱里边住很久了。” 钱修业掏出鼻烟壶,吸了吸:“你们竟然和警察联手,有意思。” “你知道的。”陈泰东冷冷道,“你一直在盯着我们,你现在手里没有任何筹码,所以,你想着找到赫连家的秘密,刑术他们就算在忽汗城找到了什么,也不可能交给你。” 钱修业哈哈大笑:“那可未必,我既然敢让他们去,那自然有我的安排,怎么着?你今天是打算生擒我呀?你是不是把我带来的人都给收拾了?” 陈泰东笑道:“你认为呢?” 屋外的雪地中,八个穿着防寒服,手持利器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那,一个人慢慢从他们的身体上迈过去,同时收起手中的伸缩棍,看着远处的连九棋祖宅。 此时,又有一人从旁边的树林中走出来,边走还便抖着身上的雪,就在他走出来的一瞬间,林子中跃出来一人,直接就抬手抱住了他,那人转身一胳膊肘击打在扑来者的面部,又一脚将其踹开,继续拍打着裤脚上的雪,同时道:“真是不知死活,喂,阎刚,你收拾干净了吗?” 拿着伸缩棍的阎刚转身,看着走来的吴志海,又扫了一眼周围的地面:“打110吧,叫巡警来把他们拖走,要不会冻死的。” 吴志海拨打了电话,然后问:“我们要进去吗?” “不用吧,别忘了,我们这次是拿钱办事,要讲规矩,你现在也不是警察了,我们要替雇主着想。”阎刚背着手站在那,看着远处的院落,“不过,郑老爷子竟然能请’祖师爷‘出山,看来面子真大呀,我都没有想到。” 吴志海点头:“是呀,祖师爷一出面,一点头,一个电话,黑白两道全部出来查这个钱修业的行踪,半天时间就找出来的,唉,我这辈子要能混成这样就好了。” 阎刚不语,只是担忧地看着院落。 距离院落几公里外的松花江江畔的某个冰封的码头中,一艘被吊起来,远离冰面的游船中,郑苍穹正吃着火锅,喝着茶,等待着陈泰东的“好消息”。 一盏不是太明亮的灯挂在火锅顶端,船身缝隙中吹进来的风使得灯左右轻摆着,让整个船舱中变得忽明忽暗。 坐在郑苍穹对面黑暗中的男人正卷着一支烟,然后划燃火柴点上,笑道:“我原以为你我真的就一顿饭的交情,现在来看,变两顿了。” 郑苍穹端着碗笑道:“这顿是火锅,以前那顿,只是火烧。” “火烧也是饭,没你的那几个火烧,我恐怕早就死了。”男子的脸出现在灯光下,看起来不过六十出头,比郑苍穹年轻许多,他的脸上写满了坚毅,似乎天生就背负着正义两个字。 这人就是阎刚和吴志海口中的“祖师爷”唐守正——所谓的祖师爷,只是大家送的绰号而已,并不是辈分。 唐守正被誉为关外第一神探,从当警察那天开始,就破获了无数的奇案,此生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破获当年关芝青的邪教案,这次郑苍穹也是以这个为理由,找到了唐守正,告诉他自己的徒弟刑术解开了那个尘封了几十年的秘密。 唐守正听完之后,点了一支烟,郑苍穹发现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也知道他是用那支烟来掩饰自己心中的遗憾,和对案情真相的悲伤。 “我之所以后来不想再当顾问,不想再过问,其原因就是因为,其实每一件案子都是悲剧,没有例外。”唐守正抽着烟慢慢道,“你徒弟当年的死,不也是个悲剧吗?你能选择说出来,我不知道是应该夸你,还是应该骂你,总之,至少心结打开了,对吧?只要钱修业被捕,这个案子了了,你也就能真正的退休了。” 郑苍穹放下碗,喝了一口茶,长叹一口气:“守正,当我知道九棋还活着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没完,那个秘密又转回来了,还有人一直盯着赫连家的秘密,我就在想,我应该怎么做?思来想去,我决定冒险一次,再逼人家一次。” 唐守正弹了弹烟灰:“我现在不是警察了,你可以畅所欲言,当然,我也有责任帮你,听你的叙述,钱修业看来是纠集了一帮恶人,重新打起了什么大统摩尼教掌戎逐货师的旗帜,光抓他一个人可不行,得把这个组织连根拔起。”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决定冒险。”郑苍穹又一次端起碗,拿着筷子在锅里翻找着,找到了一块煮好的厚五花肉,夹起来看着,“你说,如果我退休后在监狱里面等死,会不会比在精神病院里住着要好一点?” 唐守正也端起碗,夹起一块海带:“老郑,你是要铤而走险,对吧?” “富贵险中求,是谁都知道的话,要连根拔起这个组织,也得冒险。”郑苍穹嚼着五花肉,看着唐守正,“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个老警察,我也许会犯法,但我肯定不会伤害无辜的人,我以人品和资历担保。” 唐守正笑了:“你对我说没用,对规矩说,对法律说,有些话,我只能当做没听到。” 第四十四章:秩序与底线 就在郑苍穹和唐守正吃着火锅,谈着江湖,说着规矩的时候,连九棋祖宅的主屋内,却发生了一件让钱修业和陈泰东都意外的事情——于中原自杀了。 于中原咽下了早就准备好的毒药,死在了陈泰东和钱修业的跟前。 他倒下的那一瞬间,陈泰东很是诧异,立即上前搀扶着他,准备叫人的时候,于中原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告诉苍穹兄,我说到做到,永守秘密。” 说完,于中原闭眼死去,陈泰东愣在那了,脑子中反复回响着于中原死前的遗言,而钱修业则一掌拍在椅子上,将扶手拍得稀烂,愤起怒道:“郑苍穹,你这个老鬼!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制止我!” 说罢,钱修业冲了出去,陈泰东却没有制止他,只是看着他消失在院落的黑暗之中。 院外远处,阎刚和吴志海亲眼看到钱修业从院落的墙头跳下,吴志海要追,阎刚却拦着他道:“别追,郑老先生说过,让他跑,现在是钓鱼,鱼已经咬饵了,抓着鱼竿,顺着线就行了,等鱼自己累了,再提竿。” 吴志海止步,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可惜。” “大鱼身后还有无数的小鱼,我们的目的是要一网打尽。”阎刚打着哈欠道,“走吧,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得上的。” 江畔船舱中,吃饱了的郑苍穹擦完嘴,将卫生纸卷成团,扔进垃圾桶中,坐正看着唐守正,认真地问:“守正,教唆他人自杀,会怎么判?” “从法律上来说,自杀是一种伤害自我身体的行为,自杀者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选择伤害自己本身不构成犯罪,因此教唆自杀不成立犯罪,但是,用引诱、威逼、胁迫等方法使没有自杀意图的人产生自杀意念并实施自杀行为,教唆者主观上具有故意杀人,客观上实施教唆行为,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论处。”唐守正一字字清楚地说道,“这只是我所说的一个大概,具体的,要看具体的案情,不过在我看来,教唆自杀和杀人是一个意思。” 郑苍穹点头:“我今晚犯法了,我教唆了一个人自杀,这个人不死,我的局没有办法铺开,钱修业也钻不进去,整件事我办完之后,一定会去投案自首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您还是能帮助我,完善这个局。” 唐守正闭眼道:“只要是好事,我就做,我的原则就是这个。” “一定是好事。”郑苍穹起身来,“谢谢你的火锅,我吃得很舒坦,大概这是我死前吃得最舒坦的一顿饭了。” 唐守正又点燃烟:“如果你真的会死,我会去送你最后一程的,放心。” 郑苍穹俯身笑道:“守正,如果我被判死刑,能不能让你执行?” 唐守正只是笑,依然不抬头看郑苍穹:“现在都是注射死刑,不吃枪子的,你难道想让我帮你按开关?” 郑苍穹直起身子来:“如果可能,你来按最好了。” 说完,郑苍穹走了,唐守正终于抬眼看着门口,但只看到郑苍穹投进船舱中的那个孤寂的身影。 “为什么正义总是必须要用鲜血书写呢?”唐守正盯着依然沸腾的锅内,喃喃自语道。 郑苍穹离开两个小时后,苟墨领着吴志海出现在了门口,两人进屋后,看到郑苍穹剩下的碗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唐守正抬眼看着这两个开侦讯公司的退役警察,笑道:“来晚了,郑苍穹走了。” 吴志海叹了口气,看向外面:“果然是来找你了。” 苟墨直接上前,打开一瓶啤酒,还没喝,就先解释:“我不开车,志海开,所以别告诉我不要酒驾之类的话。” 唐守正只是笑笑,没说话,吴志海则规规矩矩站在师父苟墨的身后。 苟墨喝完半瓶啤酒后,一抹嘴巴:“我就知道郑苍穹会来找你,他找你做什么?事情很严重吗?” “要看从哪个角度来说。”唐守正慢悠悠地抽着烟,语气也很缓慢,“从我们的角度来说,万清泉、蔡拿云等一系列人替身的死,算是奇案,但如今也算是真相大白,算是破案了,只是案件无法下一个真正的定义,换句话说,如从前一样,没有办法公布。” 苟墨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我叫一个人进来,你跟他说。” 苟墨说完,吴志海走出船舱,看着站在那等待中的傅茗伟和阎刚,示意傅茗伟进去。 先前吴志海和阎刚走进院落,发现自杀后的于中原之后,立即按照陈泰东的吩咐离开,陈泰东也立即离开,因为警察快到了,但是没想到的是,巡警到达的同时,一直密切注意警讯的傅茗伟也带队赶到,与他同行的还有吴志海的师父,也就是带领吴志海开侦讯公司的退休老警察苟墨。 傅茗伟之所以要去找苟墨,也完全是出于无奈,他认为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于是想到了祖师爷唐守正,而自己与唐守正只有一面之缘,只能去找苟墨帮忙引见。 傅茗伟进屋之后,吴志海紧了紧手套,问船舷边上的阎刚:“你说,这算是个什么事?我原本还想瞒着我师父的,这下好了,我师父被傅茗伟给叫出来了,祖师爷出山,我师父出马,几十年来,在哈尔滨这还是头一次,你说,那个什么组织就这么恐怖?” 阎刚看着远处结冰的江面道:“刑术他们那个行当,有很多事情要解释清楚很困难。” 吴志海知道阎刚话中的意思,明白多说无益,只得摸出烟来,边抽边等。 船舱内,苟墨、傅茗伟和唐守正三人坐在火锅边上,唐守正起身拿了一个空碗和筷子,递给傅茗伟之后,指着旁边的那些调料:“别客气,自己弄,要菜冰箱里边还有,如果不嫌弃,就吃点。” 傅茗伟道了谢,拌了调料,夹了毛肚在火锅里涮着,也不说话。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我突然想起来那个故事了,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与咱们警察无关,是运管部门发生的事情,大概是十来年前吧。”唐守正又点了一支烟,他手中的烟都没有断过,“那是发生在双城的一件事,当时那里的黑车,就是非法运营的车辆非常多,比现在还多,根本管不了,那年新上任了一个运管所的所长,他粗略统计了下,在他的辖区内非法运营的车辆至少有三百多辆,而且都是有组织的,有两个领头的,这两人自己出资买来跑的黑车一共加起来就二十辆,但是这两个人有辈分,有实力,其他人都听他们的……” 说到这,唐守正指着锅里:“毛肚不能涮那么久,涮老了就没法嚼了。” 唐守正的话说完,发愣的傅茗伟这才提起筷子,吹了吹毛肚塞进口中嚼了起来,但是的确已经嚼不动了。 唐守正看着傅茗伟的嘴,又道:“这些人除了非法运营之外,也不做其他的,三百多辆车呀,你抓不完的,怎么办呢?这个所长想了很久,发现这些车基本上都要经过一个收费站,于是他就找上这个收费站的站长,问他,这些车是不是经常不愿意交过路费?答案是肯定的。于是这个所长心生一计,找上那两个领头的,告诉他们,自己愿意出面,找其他老板投资,给他们开出租车公司,正规的,同时,也可以减免这两人自己出资买的那二十辆车的过桥过路费,条件是,他们要想办法说服其他非法运营的车主进入正规的出租车公司,怎么做呢?那就是把手上的卖了,三家人买一辆出租车共同经营,你们猜,结果是什么?” 苟墨不说话,转头看着傅茗伟。 一直嚼着毛肚的傅茗伟道:“新的出租车公司成立了,非法运营的车辆减少到了历史最低,从个人的角度来说,这件事对那两个领头的有着很大的好处,在有好处的前提下,他们不会放着正当的钱不赚,同时也能以带着其他人致富为名义,减少非法运营车辆的数量,用不恰当的形容词,那就是招安。” 唐守正笑道:“孺子可教,一点就通,破案也是一个道理,不要墨守成规,在能守住底线的过程中,不要拘泥细节地进行破案的过程,最终达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有些事,我们出面去做,不好做,但是让行内人去做,那就是两回事了。” 苟墨端着啤酒瓶道:“这个世界由不同的人组成,不同的人又在不同的行业当中,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这些规矩都滋生在一个国家的法律当中,不能脱离出去,充其量游走在边缘,但是底线就是绝对不能破坏秩序,不能破坏稳定,秩序没了,法律被藐视,所有人都会遭殃,没有人可以幸免。” 唐守正点头,又道:“我今晚心情好,再给你讲个故事,那是在我退休之前办的一个案子,这个案子老苟也参与过,是个团伙大案,该团伙的首脑是个高智商犯罪者,他之所以能够成为首脑,是因为自己有特殊的销账渠道,他告诉自己的那些手下,去找其他的人,小偷小摸的也好,抢劫杀人的也好,只要他们愿意加入这个组织,那么这个组织就帮助他们销账,而且不收取他们的费用和提成,有机会还可以一起合作发财。” 说到这,唐守正竖起一根手指头:“一年的时间,这个团伙号称有六百多人,可怕吗?六百多人的犯罪团伙,能算在这个团伙身上的案子数不胜数,但是这个首脑实际上是个毒贩。” 傅茗伟愣了下:“你说的是1118案?” 唐守正点头,苟墨接着道:“用其他的犯罪来掩饰贩毒,利用自己所谓销账的渠道吸引其他人加入,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警方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楚他贩毒网络中真正活跃的人是哪些,六百多人,我们挨个排查,需要花多少时间,无法想象。” 傅茗伟道:“我没有仔细看过这个案子的档案,只是知道一点,这个案子最终怎么破的?” “铤而走险,我用了一个最下作的办法,我找人放出消息,说这个首脑是警方的线人,同时还把极小部分他贩毒的消息掺杂进去,但是不多,让他们自己去怀疑,去分析,去寻找答案,这个过程中,势必会导致他们内讧。”唐守正又点了一支烟,“这个案子我受了很严重的处分,因为我那样做,会导致很多打架斗殴,甚至是更严重的事件发生,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但是,六百多人的团伙,如果被这个人合理利用,也许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我逼不得已走了这步棋。” 苟墨喝完啤酒,放下瓶子:“最终证明你是正确的,这个首脑的贩毒网络被他自己的人给瓦解了,我们一直按兵不动,只是盯着,等到他万般无奈出现在毒品现场,当场抓获,人赃并获。” 傅茗伟陷入沉思当中,许久才问:“您的意思是,钱修业的案子,我们过多的去插手,会适得其反?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密切监视?” 唐守正道:“而且一定要掌握住事态的进展,郑苍穹他们这批人,是很讲规矩的,虽然从以前的所谓江湖道义来说,他们不愿意和你们,也就是和官府合作,但现在是法治社会,江湖道义也得存在于法律之下,傅警官,我听说过你办的那些案子,你被誉为警界新星,同时你也因为独特的办案方式被打压,所以,今晚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明白了?” 傅茗伟点头:“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谢谢指教。” 唐守正举起酒杯:“祝你一帆风顺,当个好警察。” “谢谢。”傅茗伟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对唐守正微微点头示意之后,离开了船舱。 傅茗伟走出船舱之后,阎刚和吴志海立即迎了上去。 吴志海问:“傅队,怎么样?祖师爷怎么说?” 傅茗伟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吴志海和阎刚:“谢谢你们,辛苦了,如果需要你们帮忙,我会找你们的,两位,今晚受累了。” 说完,傅茗伟跳下悬挂起来的船,小心翼翼地从冰面上走回岸边。 等傅茗伟走远,吴志海才道:“他什么意思呀?什么叫今晚受累了?这是反话吧?讥讽咱们俩,有事没有先通知他?而是帮了郑苍穹?” 阎刚靠在船舷的栏杆上:“或许吧,也许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是不应该插手。” 吴志海迟疑了下,点头道:“也许吧,你不担心刑术吗?” “担心有毛用。”阎刚打了个哈欠,“不过以他的能力,加上他这次带去的那些人,要解开最后的谜团,应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船舱内,唐守正也对苟墨说了相同的话:“以郑苍穹这些人的脑子,要解开关于掌戎逐货师的秘密,只是时间问题。” 苟墨慢慢喝着啤酒:“你是说,警方绝对不能插手,让他们自己去做,信任郑苍穹和刑术?他们也会在合适的时候,将事情的主导权交给傅茗伟?可是,最终我们还是要了解那个行业,否则的话,为何要成立文物侦缉部?” 唐守正却摇头道:“这次首要的任务是将这个对社会有威胁的组织连根拔起,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就像是培养一个警察一样,你不可能在他进警校开始就制定那么高的目标,只能一步步来,文物侦缉部也是一个道理,需要在长期的工作中积累经验,说到底,警察办案需要警民协作,和战争时期要求的群众基础是一个道理,没有了群众基础,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慢慢来。” 苟墨放下杯子,还是很疑惑:“守正,我们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唐守正叹了口气:“把网张开,等着猎犬将猎物赶到网下面,然后收网。” “郑苍穹他们是猎犬,我们是猎人。”苟墨点头,又开了一瓶啤酒,“好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但很遗憾的是,不能亲自参与其中。” 唐守正的脸色却是很沉重:“兴奋?我是焦虑,每当有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就很焦虑,这个毛病从我在派出所当小民警开始,就有了,不管是上班前,还是下班后,我都怕听到电话响起来,只要那个电话一响,我就知道出事了,然后我就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受伤或者是丧命,我并不是怕破不了案,而是怕看到太多的悲剧。” 苟墨看着唐守正,摇头道:“是呀,为什么正义总是要用鲜血来书写呢?” 唐守正笑了笑道:“因为没有邪恶的话,正义就一文不值了。” 船舱外,阎刚和吴志海两人已经被冻透了,但两人依然站在那,各自看着一个方向,各自揣摩着自己接下来到底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没有答案,就如同此时坐在树林外车内的傅茗伟一样,他又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回想着唐守正告诉他的那两个故事,在脑子中安排着下面的工作,思考着每一个细节。 哈尔滨最冷的时候快来临了…… 第四十五章:水底怪人 忽汗城中的那个神秘水潭的周围,刑术、马菲、连九棋、墨暮桥、托尔烈和瑟瑟发抖的庵古围在那,众人都吞下了那种苦涩的植物,商议着如何将那水怪击杀。 古拉尔和维克多两人站在出口的位置,抱着手中的枪,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注意力都集中在水潭中心,同时留心听着刑术等人的对话。 那只永远带着“你瞅啥”眼神的山羊还立在水潭边上,慢慢嚼着那种植物,不过庵古已经发现那只山羊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它开始脱毛了,就连低头吃草的时候,颈部的厚毛都会大片大片的掉落。 庵古很清楚的知道,那应该是大量食用那种古怪植物的原因。 连九棋蹲在那看着那种植物,仔细回忆着什么:“这看起来有点像是图册中记载的三界草。” 刑术和马菲吃了一惊,马菲看着刑术问:“你不是说过三界草有很强的腐蚀性,需要带着四灵仁兽皮所制的手套,否则的话,空手触碰,皮肉会在瞬间腐化吗?为什么还能吃?” 刑术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没有真的见过……连先生,你为什么认为这是三界草?” 连九棋拔一株三界草,然后扔在水潭之中,众人看着漂浮在水面的三界草浮在水面上被阳光照射之后,立即开始变黑腐烂,然后很快便沉进水潭之中。 众人很惊讶,一齐看向连九棋,连九棋道:“应该就是三界草,所谓的腐蚀性,四灵仁兽皮等等之类的,都是后人不完全的错误记载,即便是按照道家的古典记载,也应该是,三界草生在四灵仁兽栖息之地,扔在水中被天光照射会立即腐化,并沉于水底。” 刑术一愣:“你是说,这个水潭中,住着的是四灵仁兽之一?难道是麒麟?记载中,三界草不是与麒麟有关系吗?” 墨暮桥在旁边道:“不可能,麒麟带火的,能活在水里边吗?” 马菲点头:“对呀,难道是青龙?” 刑术摇头道:“不可能。” 连九棋思索一番后,推测道:“我想,四灵仁兽到底是什么模样,其实谁也不知道,早年认为是麒麟后来觉得与犀牛有关系,按照之前阿乐和唐倩柔所说,这里边的怪物像是巨型蜥蜴,而蜥蜴算是当年与恐龙同一时期的爬行生物,恐龙灭绝了,但是蜥蜴活下来了,我想,大概是一种变异的蜥蜴吧。” 远处的古拉尔有些不耐烦了:“喂,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得把那怪物给引出来干掉,再找出钥匙,想办法引出来,根本不用刀,我们几枪就能解决了。” 庵古在旁边立即搭腔:“对呀对呀,用枪,用枪打死,再用那刀开膛破肚拿出钥匙,不就行了吗?我就不用……” 众人看着庵古,庵古立即闭嘴,刑术安慰他道:“庵古,我们谁也不想你在这里变成真正的渤海之子,成为那种怪物。” 庵古知道刑术言下之意也是让他安静点,他立即闭嘴不说话,站在了一边,但依然无比的紧张。 “我们都吃了三界草,看样子是无法引那怪物出来了,搏一搏,我下去,看看能不能引那东西出来。”刑术说完就开始脱衣服,马菲立即制止他。 马菲抓着他的手腕:“你在想什么?如果下水之后,那怪物反而会侵害你呢?你别忘记了,先前那三界草扔进水中之后就腐烂了,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是我们没有搞明白的。” 古拉尔在对面皱眉看着:“到底去不去?别耽误时间了。” 马菲瞪着古拉尔:“要去你去,你不也想拿到黄金吗?去呀!” 古拉尔看着马菲,将突击步枪扛在肩头,但他扛枪这个动作,让刑术等人误会了,墨暮桥立即持枪而对,古拉尔身边的维克多也立即举枪瞄准对面的人。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稍有不慎,这里就会血流成河。 连九棋示意墨暮桥等人放下枪,自己沿着水潭边走了几步,看着古拉尔道:“朋友,你们为了求财而已,我们也不挡你们发财,但求财也不至于要闹出人命,我知道你们这支佣兵队伍的作风一向比较硬朗,这次折在四季山,你心里也不甘心,所以想找回点损失,也想给死去兄弟的家人有个交代,我提议,我们好好合作,我们也不打算瓜分你们的黄金。” 古拉尔皱眉:“我可以信你,你说合作,怎么做?” “你辅助我们,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所以……”连九棋故意顿了顿,语气放低,“麻烦你们有点耐心。” 古拉尔抬手将维克多的枪口压低,然后退了回去。 连九棋这才转身,转身的同时,已经开始脱衣服了,马菲要上前制止的时候,连九棋用眼神阻止了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种事,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有经验。” 连九棋很快脱光衣服,就剩下一条内裤,紧接着便跳进水潭之中,这一下去水潭里便没了动静,一分钟、两分钟过去,水潭周围的人开始着急起来,因为极少有人在水中憋气能达到两分钟以上。 又过了十来分钟,刑术实在耐不住了,拿了封冥刀,脱下衣服,马菲完全制止不了,也知道此时没有办法制止,不管怎样,刑术都清楚,连九棋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出事,当儿子的不可能不管。 所以,马菲当即也做了个决定,那就是——跟着他。 但是马菲知道,刑术会制止她,所以她等着刑术下水之后,自己才脱掉外衣,抓了一支突击步枪,也不管其他人的劝阻,直接跳了下去。 剩下的人站在那愣住了,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就在此时,对面那只羊开始叫了起来,抬眼用麻木的眼神看着墨暮桥等人。 水潭中的刑术朝着下方游去,只觉得水越来越冷,下面也越来越黑,终于在他觉得自己的体力和体温都有些无法承受的时候,却看到水底有一丝光明。 刑术迟疑了半秒,还是一鼓作气潜了下去,毕竟他潜下水潭后,既没有发现连九棋,也没有发现那水怪和怪人,这才觉得应该往下一直潜,他想搞清楚下面到底有什么。 刑术游到那光明处的时候,自己感觉也有些憋不住了,加上水压的关系,他觉得耳膜都要爆开了,只得四下找着,找着找着,忽然间一个黑影快速游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另外一侧拖去。 被抓住的那一瞬间,刑术一惊,险些呛水,但感觉到那是人手之后,也明白那极大可能就是连九棋,也不挣扎,跟着连九棋朝着前方一游,然后连九棋拉着他往上面一送,刑术终于浮出水面。 刑术抓着旁边的石头,大口大口的呼气,同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抬眼就看到在水岸边上的大洞穴中竟然有一扇黑色的铁门,铁门上还有一个凹进去的坑洞,那坑洞的形状就像是一个碗。 刑术吃力地爬上去,看了一眼在旁边同样也看着大门的连九棋,问:“这是什么?” 连九棋摇头:“不知道,先前我游下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地方。”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马菲从水中冒了出来,趴在岸边剧烈地咳嗽着,应该是呛水了,刑术立即上前拉她上来,拍着她的后背,责怪道:“你干嘛要跟着下来?我说了,让你等着我!” 马菲冲他故意翻了下白眼:“我为什么要跟下来?你认为呢?明知故问对吧?” 刑术看着马菲,好半天才说:“对不起,谢谢。” 马菲原本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连九棋在看着他们,只得岔开话题道:“这水下面有一块水晶,水晶将这个洞穴中的光亮反射了下去,如果不是我游过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下,恐怕我还会朝着下面潜过去,一旦我真的朝着水底的水晶潜下去,我肯定死定了,太深了,气根本不够。” 刑术搀扶着马菲起来:“我刚才也是险些潜下去,要不是连先生,我恐怕已经完了。” 马菲低声问:“那你谢谢他了吗?” 刑术明白马菲的用意,只得看着连九棋道:“谢谢。” 马菲对刑术的表现很失望,当然对连九棋的毫无反应也很失望。 连九棋没有接刑术的话,只是上前摸着那扇铁门道:“我找到这扇门的时候,觉得水晶有古怪,就潜下去看了下,果然发现有古怪,那水怪就在水晶的周围埋伏着,我想,下面应该是个陷阱——如果下来的人朝着水底的光亮游过去,如果没有吃三界草的人,会被水怪杀死,就算吃了草的人,等游到那个位置,余下的气也不足以让他活着游到这里来,所以,只要朝着那个反光水晶潜下去,不管吃没吃三界草,横竖都是死。” 刑术转身,看着洞穴顶端那些个散发出白光的水晶:“这水潭中别有洞天,加上还有陷阱,这么说,也许那井底的六幅画是陷阱?” 马菲寻思片刻:“有可能,铸铁仙不是一向喜欢这么做吗?所谓的看透人心不就是这样吗?另外,你想吧,伍自安找到的资料中,说渤海之子在水潭里靠吃三界草和那怪物的蛋为生,就算怪物的确是存在的,但人要靠吃这些生存几十年,未免太牵强了吧?” 刑术摸着那扇铁门,又使劲推了推,发现门纹丝不动。 连九棋道:“我刚才也推过,门打不开,不过在那边,有个钥匙孔,很古怪的钥匙孔,很大。” “很大?”刑术顺着连九棋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在门右侧的底部果然有个类似钥匙孔的东西,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立即抽出封冥刀来,试探性地将刀伸进去。 当封冥刀插进那钥匙孔之后,里边发出了咔嚓的声音,刑术再抽动封冥刀,发现已经卡死了,于是他尝试着开始旋转,没想到真的能够旋转,旋转的同时,那扇黑色的铁门也慢慢敞开。 刑术、连九棋和马菲立即退后,看着敞开的门后是一间石室,石室的风格完全与中原不符,全是古波斯的风格不说,中间的桌子旁还坐着阿乐和唐倩柔所见过的那个通体绿色的怪人。 见到那怪人的时候,马菲立即举起枪,而那怪人只是用一种遗憾的眼神看着他们,同时,三人还发现了那怪人身后的架子上摆着上百个模样一模一样的碗,也就是伍自安口中的那种千年乌香碗。 可是,刑术越看那怪人越觉得眼熟,身边的连九棋也有这个感觉。 那怪人看着两人用疑惑的眼神盯着自己,突然间笑了,咧嘴笑的同时,皮肤外表那一层粘液滑落了下来,倒是给了刑术等人一种,他欲哭无泪的感觉。 “连九棋,刑术,这位是谁?”那怪人开口说话了,话语中带着江浙一带的口音。 刑术三人吃惊不已,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又为什么能直呼他们两人的名字? 连九棋站在那,仔细看着那怪人,看了许久,抬起手来指着道:“你……你是马师叔?” 刑术一愣:“马师叔?哪个马师叔?” 连九棋用颤抖的声音道:“青肚皮马归远。” 刑术和马菲打了个寒颤,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已经变成怪人的马归远却挪动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了过来,看着连九棋道:“真不愧是我教过的徒弟,还认得我。” 马归远的亲口承认,让震惊无比的连九棋接连退后了好几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一个字,贪,我活该,我太贪心了,太贪心的人就是这个下场。”马归远平静地说,“你们真是厉害,能找到这里来,而没有去雪山顶端找什么雪顶宫殿,聪明,真聪明,比我们当年聪明太多了。” 刑术皱眉:“你们?指的谁?” “我和钱修业。”马归远说着慢慢转身走向石室,又一屁股坐下,“伍自安还真以为钱修业没有解开这里的秘密吗?他很早之前就解开了,当年是我和他一起找到的忽汗城,最早假扮先知的也是他,伍自安难道不明白,为什么他必须易容成为钱修业的模样,才能骗过外面那些渤海遗民吗?他连这个都没有想明白吗?活该被利用,他活该,蔡拿云也活该,我也活该,我们都活该,我们都以为自己是钱修业最信任的人,实际上,他谁也信不过……” 连九棋已经懵了,乱了,相反刑术还算是清醒:“等等,我想想……你是说,最早和钱修业搭伙的人是你,但是钱修业没有让你说出来,反而又去拉拢伍自安,让伍自安以为自己才是钱修业第一个拉入伙的人,钱修业同时又去私下拉拢了蔡拿云,伍自安以为自己骗过了蔡拿云,蔡拿云也认为自己才是钱修业第一个拉拢的人,然后,你们再装模作样地被蔡拿云说服,加入了钱修业的这个庞大的计划中?” 连九棋看着刑术,依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完全没有想到钱修业的心思竟然细密得如此之可怕,他利用了人的贪欲,和所谓的信任,完美的利用了这些人,还让这些人为他守口如瓶。 马归远道:“当年是我和钱修业找到了忽汗城,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计划好了,当时还没有九子这个联盟,这九个人都是他一手挑选出来的,挑选的同时,他也做好了制作《九子图》的准备,那东西其实没有太大的作用,目的就是为了布局陷害连九棋,紧接着,他让我做好准备前往四季山,然后他会安排我的后事,但是在那之前,他又装模作样,带着伍自安来到了这里,同时又说服了蔡拿云加入计划,再反过来让蔡拿云装模作样来说服我和伍自安,除了我和钱修业之外,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伍自安当时肯定在笑蔡拿云是全天下最傻的人,我也在笑他们是天下最傻最笨的人,可是,当时最应该笑的就是钱修业……” 马菲依然不敢相信:“天啦,钱修业怎么会算得这么精准,怎么这么聪明?” “他在利用我们的同时,也想好了如何铲除我们的计划,三件东西中的千年乌香筷,他很清楚是在田家,要拿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他需要那双筷子作为引子,带动整个计划,而赫连家的秘密需要的也是时间,所以,他需要陷害连九棋,将连九棋弄到自己身边,慢慢地将赫连家的秘密从连九棋的身上挖出来。”马归远苦笑着说。 刑术恍然大悟:“《九子图》的作用原来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千年乌香碗呢?”连九棋看着马归远身后的那些碗,“他已经拿走了?” 马归远终于有了点笑容:“他以为自己拿走了而已……” 连九棋忙问:“你是说,千年乌香碗还在这里?是哪一个?” “这里每一个都是,每一个都不是。”马归远转身看着架子上那上百个千年乌香碗,“每一个都是真的,但是缺一不可,这里所有的碗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千年乌香碗。” 刑术问:“什么意思?” 马归远起身,拿起了其中一只碗:“这些碗上的纹路看似一样,却有细微的差别,如果在纸上滚动之后,再按照这些摆放的顺序一一排列起来,就会出现一幅地图,很简单的地图,地图的模样指示着真正的千年乌香碗的所在地,那只碗,就在伍自安每天所坐,也是曾经钱修业所坐过的那张铁座椅的下面,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只有我发现了,我扳回了一局!” 马归远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那个碗笑着,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无比的悲伤。 第四十六章:黄雀 马归远的出现,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钱修业在年轻的时候就计划好了一切,并在常年的观察和接触当中,选定了将来计划中的九个人,也就是后来所谓的九子。这九个人除了是在中国的华北、华东、华中、华南、西南、西北、东北这七个地区享有盛名之外,他们自身关系的交织,也是他利用的重点。 马归远与钱修业是挚友,年轻时候就认识,所以,钱修业最早将这个计划告知给了他,让他辅助,并且和他一起找到了忽汗城,并在忽汗城内假扮先知,蒙骗了渤海遗民,随后两人返回中国之后,开始了“九子”计划,紧接着便开始着手制作《九子图》。 因为制作《九子图》本意是件好事,谁也没有反对,特别是郑苍穹,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将郑苍穹悄然地拽进了自己所布的局中,他很清楚,郑苍穹的师父与刑仁举留下的线索有着密切的关系,也很清楚,郑苍穹除了一直盯紧着田家手中的千年乌香筷之外,也手握着赫连家的秘密,不过他不能直接询问真相,他需要自己用特殊的办法,让赫连家的秘密慢慢渗出。 同时,郑苍穹收连九棋为弟子,也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于是他提出为了公平起见,让连九棋保管《九子图》,并让连九棋拜九子为师,这样做,既可以让他更进一步的了解连九棋,了解赫连家,同时也可以用其他八个人复杂的背景来掩饰自己这个真正的幕后操控者。 钱修业在随后又利用了伍自安,让伍自安以为自己才是钱修业真正的合伙人,同时,钱修业也用同样的方式拉拢了蔡拿云。 在马归远的眼中,伍自安和蔡拿云成为了棋子,而在不知道最早参与计划有马归远的伍自安,则认为蔡拿云才是棋子,但在蔡拿云眼中,其他人都被自己一手掌控,这三个人都浑然不知,自己被钱修业耍得团团转。 钱修业之所以要选中蔡拿云,完全是为了扩大和利用蔡拿云、万清泉和唐思蓉三个人的关系,虽然他最早也想将陈泰东拉入这个关系中,谁知道,陈泰东却认同郑苍穹的理念,决定与世无争,也因为后来库斯科公司前往甲厝殿的关系,自己心有愧疚,主动入狱。 在这个阶段中,钱修业除了安排伍自安卖了那本日记给芦笛之外,还带着伍自安来到忽汗城,先自己假扮先知,又让伍自安留下解密,并让伍自安假扮成自己的模样——因为与伍自安来到忽汗城之后,是钱修业最先假扮先知骗过那些渤海遗民的,所以伍自安并未怀疑自己必须易容成钱修业模样的目的,即便是他知道钱修业曾经找到过忽汗城,来到过这里,但也没有想到马归远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来到了这个地方。 在那之前,钱修业已经完全启动了计划,陷害了连九棋,又下令蔡拿云等人救下连九棋,将其带到国外,决定从他的身上挖出赫连家的秘密。 当然,被他利用的人依然蒙在鼓里,万清泉、唐思蓉和蔡拿云依然轮流扮演着库斯科公司大老板的角色,同时也互相明争暗斗。 伍自安和马归远因为来到忽汗城的原因,原本应该在中国的他们,都被宣布病死,然后在忽汗城内,欺骗伍自安要留在这里找到千年乌香碗,同时也与马归远找到了“真正”的千年乌香碗,自己再带走,并且用计将马归远留在了这里,替代了“渤海之子”。 马归远回忆到这之后,叹气道:“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一开始相信了钱修业的话,不断地服用三界草,不断饮用水潭中的水,就为了最终能找到所谓的钥匙,等我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之后,钱修业才假模假样发现了这个地方,不过他没有解开这里的秘密,只是拿走了当时在门上的那只碗,实际上那只碗,只是个标识而已,他并没有发现这扇门之后的秘密。” 钱修业再次欺骗马归远说,他一定会想办法将他变回原先的样子,让马归远先在这里委屈一阵子,当时的马归远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但是他那模样也走不出忽汗城,就算回到外界,也会被当做怪物。 马归远想到自己在这里变成这幅模样,说不定也可以在这里找到将自己变回去的办法,毕竟他是学医出身的,谁知道这一呆就是好多年,自己始终没有找到变回去的办法,不过却意外的发现了关于千年乌香碗的真正秘密。 连九棋听到这,苦笑道:“难怪钱修业会在背后下令,告诉我千年乌香筷等一系列的事情,还有我师父、刑术等人的事情,让我布局利用马菲,将刑术、铸玉会、合玉门都拖进局中,沿着刑仁举当年留下的线索找一遍,他一方面是想拖这些人入局,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下我到底知道多少,是不是真的知道赫连家的秘密,如果不知道,放我回去,我说不定迟早也会挖出秘密来。” 刑术看着连九棋道:“也许师父早就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才没有说清楚关于你的身世和赫连家所藏的秘密,决定先找出幕后黑手,斩断这只黑手!” 马菲道:“不得不承认,钱修业是个天才。” 马归远也承认:“对,他的确是个天才,我很佩服他,除了天才之外,谁能够布下这么一个精妙又细致的局呢?只有他。” 刑术站在那看着那些个碗:“这么说,钱修业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寻找赫连家的秘密上,只要找到这个秘密,他就可以解开奇门亦或者神迹所在地的秘密,马师叔,你当年是怎么打开这扇门的呢?你难道偷走过封冥刀?” 马归远点头道:“我发现这个钥匙孔之后,思来想去,觉得没有其他的线索指向钥匙,我当时想过,会不会真的如那壁画上所写的一样,钥匙在水怪的体内,但后来想着想着,觉得不对劲,既然那本身就是个陷阱,水怪体内肯定没有什么钥匙,但能找到先知坟墓等一系列的东西,靠的都是封冥刀,所以,我在某个晚上,悄悄离开这里,给伍自安下了药之后,拿着封冥刀打开了这扇门,然后发现了这些个千年乌香碗。” “我们现在手中有两个筹码了,筷子和碗。”刑术摸着下巴分析道,“然后只需要搞清楚赫连家的秘密,就能抢先钱修业一步。” 连九棋却不同意:“钱修业之所以敢直接去找秘密,他肯定是有办法将筷子拿在手中,你将筷子放在哪儿了?” 刑术迟疑了一下:“实际上,我把筷子交给师父了,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 连九棋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师父肯定不会让筷子落到钱修业的手中。” 马菲走到两人跟前:“事不宜迟,我们应该拿着碗,马上赶回去。” 刑术和连九棋都看向马归远:“马师叔,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马归远却是平静地摇头:“我回不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别劝我,千万别劝我,我这个年纪就算回去治好了,又能怎样?也不过是一把即将埋入土中的老骨头,所以,你们走吧,去彻底的击败钱修业。” 刑术还要坚持的时候,连九棋却看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劝,没用的。 连九棋又问:“马师叔,你应该是最了解钱修业的人,我想问你,钱修业是不是重振了掌戎逐货师?” 马归远却是笑道:“他不是要重振掌戎逐货师这个派别,而是要控制,他原本与掌戎逐货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正与掌戎逐货师有关系的,是你们的师父郑苍穹。” 马归远的这句话,再次让刑术和连九棋震惊,短短几个小时内,他们得知了这么多秘密,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 马菲见惊讶无比的刑术和连九棋,谁都没敢再问下去,只得自己开口问:“那掌戎逐货师这个派别,到底还存在吗?郑老先生与他们有关系吗?” 马归远摇头:“据我所知,没有,郑苍穹一直以来,应该只是为了守护赫连家的秘密而存在的,他与我们不一样,他看得太透彻了,也许,这与他在十年动乱时期的那些经历有着绝对的关系,那几年,他救了不少人,也为不少人报过仇,用他的话来说,他是拿着屠刀在当一个好人,而且还是闭着眼睛去做的,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尸横遍野,原本一个想救人的人,却做了那十年中与其他畜生相同的事情。” 此时,连九棋却喃喃自语道:“我到底应该相信谁呢?” 马归远笑了一声:“相信你自己,还有你自己的判断。” 连九棋站在那长叹一口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刑术也愣愣地站在那,看着地面,整个洞穴中变得一片死寂,马归远只是挥手示意他们出去,然后扭动桌下的机关,将那扇黑色的铁门重新关上。 门合上那一刻,两扇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让刑术和连九棋都浑身震了下。 一个多小时后,当两人当着伍自安的面,从铁座椅下拿出那只千年乌香碗之后,伍自安完全傻了,站在那,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满脑子空白,这对他来说太讽刺了,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发现,那个秘密就一直在自己的屁股下面。 刑术捧着那只碗,仔细看着,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只碗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只是材质珍贵,工艺精湛,算是一个珍宝,但算不上真正的奇货。 “也许,我是说也许……”也盯着那只碗目不转睛看着的连九棋道,“也许需要和筷子放在一起,才能发现其中的秘密。” 马菲在一侧道:“还要结合赫连家隐藏着的那个秘密。” 墨暮桥坐在一侧,抱着枪,忽然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其他人有什么打算?” 古拉尔立即道:“现在东西找到了,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要黄金。” 维克多也点点头,连九棋看着伍自安:“伍师叔,你应该兑现承诺了。” 伍自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好,我兑现承诺,我会把黄金给他们的,一定会的。” 连九棋又看向托尔烈:“托尔烈,你怎么打算?你准备做什么?” 托尔烈迟疑了一下道:“没什么改变,我肯定会带着妻子去美国找儿子。” 刑术将碗小心翼翼装进背包后,看着庵古:“你呢?庵古?你是打算跟我们回中国吗?” 庵古慢慢抬眼看着刑术,迟疑了许久,才摇头道:“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家。” 说完,庵古顿了顿,仰头看向大厅的穹顶:“很多年前,我是因为怕才离开阿尔泰,多年后,我也是因为怕才回到阿尔泰,在谜底揭开之前,我又想逃离,还是因为害怕,现在我知道,我不能再怕了,我为什么要惧怕自己的家乡呢?我要留在这里,我一开始的归宿就应该是在这里。” “也好。”刑术点头,“你的选择应该是正确的。” 马菲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刑术背上背包,紧了紧背包带:“明天一大早!” …… 中国,哈尔滨,某五星级大酒店套房内。 脱去纱布,带着那张被严重烧伤烂脸的凡孟跪在那张华贵无比的空椅子跟前,紧张地瞟着旁边燃烧中的酒精炉,原本应该放在上面的火锅被端在了一旁,在酒精炉的火焰中摆着一个烧得通红的铁手掌。 钱修业站在凡孟的身后,俯身低声道:“我不会把你交给刑术他们,因为你是个天才,而且是个心狠手辣的天才,要成为天才,首要的条件,就是什么事都敢做。” 凡孟只是点了下头,不敢说话,在钱修业面前,他感觉到的压力,比当初在连九棋跟前还要大,如果说连九棋像头野兽的话,那么钱修业就是一头会让你害怕,但是你却根本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实体的怪兽。 钱修业慢慢地走到那张华贵的椅子上坐好,同时整理了下身上所穿的那件量身定做的西服:“很多年以前,我很不喜欢西服,不喜欢洋人的东西,但后来我知道,人要学会变通,要学会适应,所以,我开始穿上洋人的衣服,吃洋人的东西,你也一样,凡孟,你虽然不是逐货师,但你也是行当内首屈一指的人才,当然了,前提是我保你,如果我不保你,踢你出这扇门,我保证你会活不过两个小时。” 凡孟脑袋磕地:“谢谢!谢谢!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不用!”钱修业笑道,“做牛做马太严重了,当我的徒弟吧。” 说着,钱修业伸手抓住凡孟的衣领,将他内衣的领口拉得很开,然后目光投向在酒精炉上烧得通红的铁手掌:“当我的徒弟,需要印记的,这个印记也会让你不被自己人所伤害,等时机成熟,整个库斯科公司都是你的,你愿意吗?” 凡孟使劲点了下头:“愿意!” 说罢,凡孟伸手拿过了那个铁手掌,在钱修业的注视下,直接烙在了自己的胸口,烙下去的瞬间,一阵阵白烟腾起,皮肉焦烂的气味随之传出。 凡孟咬着牙,浑身颤抖着,而钱修业则闭眼闻着那股焦烂的气味,那表情无比的陶醉。 终于,钱修业抓着凡孟的手腕,将那铁手掌拿开,又端起一杯酒,递给凡孟:“嘴巴喝半杯,胸口喝半杯。” 凡孟按照钱修业所说喝了杯中一半酒,将剩下的倒在了胸口,咬着牙挺着,忍受着酒精对血红烙印的刺激,同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钱修业双手按在他的肩头:“颤抖吧,等你的颤抖结束,以后颤抖的就应该是你的敌人!” 许久,钱修业拿开双手,又拿过一个瓶子递给他:“这个瓶子中是一种药,一种可以让你强壮无比,战胜眼前所有敌人的药,但是对身体的伤害极大,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明白吗?这是用来自保的,如果你被刑术他们生擒,也可以用这种药来做最后一搏!” 凡孟看着药瓶,问:“师父,如您所说,现在我们只剩下赫连家的秘密了,千年乌香碗筷都已经到手了,但是知道秘密的于中原又自杀身亡,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钱修业却是笑道:“其实,我们手上只有一双筷子,而这双筷子,郑苍穹直到现在,都以为拿在自己的手上,实际上,我早就换走了,很多年前,我就潜入田家换走了。” 凡孟一惊,钱修业解释道:“在我启动计划之前,我就数十次潜入田家,观察那双筷子的模样,研究其材质,然后找了最好的工匠,仿造了一双一模一样的。” 凡孟明白了:“您是说,很多年前,您就换走了那双筷子?连田家人自己都不知道?” 钱修业点头:“对,做事要想周全,要知道,盯着那双筷子的是郑苍穹,如果计划启动,再想从郑苍穹眼皮下面拿走那双筷子,几乎不可能。” 凡孟又问:“那郑苍穹不会发现吗?” “不会,他不知道筷子的秘密,只知道材质和模样而已。”钱修业盯着凡孟胸口那个手掌烙印,“所以,他不会发现,当然了,有些人也至今认为,我还不知道我拿到的千年乌香碗是假的。” 凡孟不明所以地看着钱修业,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钱修业却坐在那里笑着:“我如果不知道那是假的,我就不会引连九棋、刑术他们去忽汗城了,有时候,一个计划需要达到一个或者多个的目的,那才叫完美!” 凡孟看着钱修业满脸的笑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他依然不知道钱修业到底在说什么。 …… 五天后,外蒙古无人区草原。 托尔烈骑马领着刑术等人奔跑在草原之上,远处的那条荒废的公路在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终于,托尔烈拉马停住,调转马头看着身后的其他人,抬手指着那条公路道:“你们骑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就能看到一座小镇,大概要跑三个小时,不过,在那之前,你们最好把枪就地掩埋,不要被任何人看到你们携带武器,否则麻烦就大了,而且准备好证件,就说自己是来旅游的,因为这附近还有巡逻的军队。” 马菲皱眉:“军队?这么糟糕?” 连九棋道:“谢谢,这次多亏有你。” 托尔烈翻身下马,拿过铁铲开始挖坑:“我先帮你们把枪都埋起来吧,要是被巡逻的军队发现了,那就说不清了。” 众人也都开始轮流挖坑,挖好之后,将自己身上的枪支和刀具都扔了进去。 连九棋填土的时候,看着满脸笑容的托尔烈道:“你现在可以和妻子去美国找儿子一家团聚了。” 托尔烈抬眼笑道:“如果你去美国,一定记得来找我。” 连九棋道:“美国那么大,盐湖城又那么糟糕,气候也不好,说不定我还不愿意去呢。” “你敢不去。”托尔烈放下铲子,“你要是不去,我就找到你,一枪打死你。” 连九棋大笑着,笑着笑着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看到托尔烈竟然从自己的包内掏出了一支手枪,而枪口正对着自己,刑术等人也无比吃惊,马菲盯着坑内还没有完全掩埋好的武器,给刑术递了个眼色,示意刑术自己会去吸引托尔烈的注意,刑术趁机拿枪。 就在马菲准备往托尔烈跟前走的时候,墨暮桥突然间一脚踹开了刑术,俯身从深坑中提起一支还带着泥土的突击步枪,瞄准刑术、马菲和连九棋。 墨暮桥的这个动作,不仅让刑术等人再次吃了一惊,也让托尔烈很是疑惑,托尔烈立即退后一步,将枪口对准了墨暮桥,但墨暮桥的枪口依然对着刑术等人,冷冷道:“把装碗的包给我,快点!” “你……”刑术瞪着墨暮桥。 墨暮桥拉栓上膛,举枪打死了三人的马匹,厉声喝道:“把包给我!快点!” 站在外围的托尔烈又退后一步,枪口慢慢在墨暮桥和其他三人的身上缓慢移动着。 连九棋皱眉看着托尔烈:“你被库斯科公司收买了,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你没有救得了我儿子,我儿子真的在他们手上,你打那个电话的时候,我儿子正被一支枪顶着头,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托尔烈面露难色,“连九棋,对不起,如果我不给他们那只碗,我儿子就会死。” 连九棋不语,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不给,托尔烈的儿子真的会死,给,说不定也会死,但是托尔烈会相信吗?他不会,他眼下除了铤而走险之外,别无他法。 刑术咬牙看着墨暮桥:“那你呢?你有什么值得被钱修业收买的吗?” 墨暮桥冷冷道:“还记得我失忆的故事吗?那故事是假的,我骗过了你师父,也骗过了你们,我差点连自己都骗了,钱修业是我的师父。” 说完,墨暮桥脸上有了笑容,上前一把抓过震惊中刑术的背包,顺手又扔给了托尔烈,托尔烈拿着背包,这才将枪口从墨暮桥身上移开。 就在托尔烈和墨暮桥上马的时候,连九棋一字字道:“托尔烈,你要想清楚了,就算你把东西交给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放过你,你应该很清楚,库斯科公司的行事方法!” 托尔烈面无表情道:“连九棋,对不起,我别无选择,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完,托尔烈拍马离开,墨暮桥紧随其后,刑术正要去坑内将枪刨出来的时候,连九棋去制止了他,指着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魂烙。 魂烙就趴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三人,直到托尔烈和墨暮桥跑远了,消失在地平线之后,这才转身慢慢离去,算是为自己的兄弟托尔烈做完了最后一件事。 马菲一屁股坐在死去的马匹身上:“前功尽弃!” 刑术和连九棋对视一眼,同时说了句:“对不起。” 刑术的道歉是因为,他一直相信墨暮桥,而连九棋的道歉是因为,是他找来的托尔烈,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没想到钱修业竟然早就安插好了托尔烈和墨暮桥这两个双保险。 三人在那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如今马也死了,要去追托尔烈和墨暮桥也不可能,只能想办法先回中国再说。 许久,刑术起身来,勉强笑了笑道:“也算是好事。” 马菲看着他:“好事?” 连九棋也疑惑地看着他,刑术道:“到此,钱修业几十年前布下的局算是正式结束了,现在是敌我最分明的时候。” 连九棋道:“国内的情况我不熟悉,不能保证我们身边再没有钱修业的人了。” 刑术笑道:“连先生,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马菲,如果你们两人是钱修业的人,我也认了,我只能认输,只能承认钱修业比我们强,但是现在,我们还有机会,绝对不能放弃,走吧!回中国!哪怕是走回去!” 连九棋起身:“这才像我儿子!” 刑术只是笑了笑,牵着马菲的手,与连九棋一起沿着公路朝北方走去。 …… 第三天的清晨,托尔烈带着墨暮桥来到了位于克丽南乌山下,这座山的地理位置很特殊,翻山之后,南面是中国,北面是俄罗斯。 来到山脚下之后,墨暮桥就看到了那个所谓的旅行者营地,同时也看到穿着冲锋衣,手中却提着一支冲锋枪,现在已经成为库斯科公司董事的眼镜猴。 如今眼镜猴成为了钱修业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当然,他至今为止,也不知道大老板的真实身份。 “欢迎!”眼镜猴站在那看着托尔烈笑道,又看着墨暮桥,“这位是?” 托尔烈扭头看向墨暮桥,他其实也不确定墨暮桥到底是不是钱修业的人。 墨暮桥骑在马上,对眼镜猴说出了一长串数字,眼镜猴皱眉,挥手让一旁的手下将电脑拿过来,然后在公司档案中输入了这串数字,紧接着一个人的照片和部分资料慢慢显示了出来。 眼镜猴举着电脑,对照着墨暮桥的那张脸:“马库斯?你就是马库斯?你整过容?” 虽然电脑档案上显示的也是一张亚洲人的面孔,但与如今墨暮桥的脸完全不一样。 墨暮桥冷冷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联系大老板证实我的身份。” “我当然会证实。”眼镜猴笑道,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如果他要将千年乌香碗已经到手,和曾经库斯科公司清理小组头目马库斯回来的消息一并告诉给大老板,那么结果就是,他的功劳会被全部抢走。 托尔烈并未下马,而是紧紧抓着背包,问:“我的妻儿呢?” “哦,对了,你不说差点忘记了。”眼镜猴拍了拍手,随后几名武装人员从帐篷中将托尔烈的妻子和儿子押了出来,托尔烈看着他们笑了笑,但依然没有下马。 眼镜猴摊开手:“人,已经见到了,东西给我。” “不行,先给我们马,让我们上马走,然后我再给你东西。”托尔烈皱眉道,说完,还看了一眼墨暮桥。 墨暮桥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跑来的一名武装分子,自己则站在一侧,从持枪的一名武装分子身上找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烟来点上,又轻声道了谢谢。 眼镜猴思考了一会儿:“给他们马。” 眼镜猴的手下牵了两匹马出来,让托尔烈的妻儿骑上马,托尔烈则对妻儿道:“快走,我等会儿再追你们,快点!” 两人拍马立即冲出了营地,托尔烈站在那,等着他们跑远了之后,自己则把背包扔给了眼镜猴,眼镜猴拿过背包,一抬手,周围的人立即举枪瞄准了托尔烈。 托尔烈一惊,眼镜猴头也不抬地说:“我总要检查下东西的真假吧?” 眼镜猴说完拿出那个碗来,仔细看着,一旁的墨暮桥开口道:“你会看吗?” 眼镜猴笑了笑,拿着碗上前递给墨暮桥:“请问马库斯先生,这是真的吗?” 墨暮桥只是扫了一眼,点头道:“是真的,出了事,我负责,放他走吧。” 眼镜猴点头,提着背包转身就走,转身那瞬间,举起手中的冲锋枪,直接朝着托尔烈扣动了扳机。 托尔烈中枪倒下,墨暮桥指间的烟也掉落在了地上,紧接着,墨暮桥立即看向远方,看着托尔烈的妻儿在听到枪声之后又调转马头跑了回来。 就在墨暮桥想要阻止眼镜猴的时候,远处半山腰响起枪声,两枪之后,远处奔来的托尔烈妻儿先后从马上掉落,重重摔在地上,受惊的马匹则径直跑回了营地。 眼镜猴转身看向半山腰,朝着那里竖起大拇指来,然后对身边的手下道:“挖个坑埋了,对了,一定要埋在一起,我答应过他们要全家团聚的。” 眼镜猴说完,手下开始忙碌起来,而墨暮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俯身将地上的烟头捡了起来。 等他捡起烟头起身来的那一刻,却看到眼镜猴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眼镜猴提着背包,冷冷问:“马库斯先生,你是不是有点伤心?觉得我很残忍?我可是跟你学的,是大老板吩咐的,说让我们都向你学习,你以前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杀人全家,一个不留,你是前辈,你来评价下,我这次做得怎么样?” 墨暮桥没说话,只是转身朝着帐篷中走去,等他走进帐篷之后,眼镜猴才看着手中那个背包,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走进帐篷中的墨暮桥,扔掉自己的背包和武器,脱掉自己的外套,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喘气的同时,他发现了摆在旁边别人用来刮胡子的镜子,他看着镜子中那张自己都认为陌生的脸,不禁伸出手摸着。 《奇货》 第六卷。忽汗城(完) 敬请期待 第七卷 第一章:掌戎者 1929年,上海,公共租界,跑马总会。 刑仁举前往蒙古五年前。 跑马总会的俱乐部中挤满了男女,自从清末那些外国人将跑马带进上海之后,几十年中,这项打着竞技运动旗号的赌博运动在上海发展迅速,如今已经步入了鼎盛时期,如今平均每年平均获利就达到700多万银元,赌马不仅成为了上海权贵们玩乐敛财的新方式,也成为了其他阶层百姓一夜暴富的白日梦。 穿着西服,头戴礼帽的刑仁举穿梭在人群之中,最终来到吧台,然后掏出一枚旧银元放在吧台上,低声道:“一杯酒。” 酒保盯着柜台上的那名旧银元,低声道:“先生,我们这里不收旧银。” 刑仁举所给的是一枚光绪年间,天津造币总厂按照当时户部要求所铸造的清朝银币,试图用政府铸造的金银铜币来取代当时混乱其他各省货币。 “哦,对不起。”刑仁举说着又摸出了另外一枚银币,递给酒保,那是一枚墨西哥银币,俗称鹰洋。 清朝时期,曾在中国流通的外国银元大概有十一亿枚左右,其中三分之一都是墨西哥鹰洋,这种钱币直到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后,才宣布彻底禁用,用当时铸有孙中山先生侧面头像,俗称孙小头的银元来取代市面上所有的其他货币,包括前期的袁大头。 酒保拿着那枚鹰洋,立即摸到了银元边缘用刀割下的三道痕迹,恭敬地说:“先生,请您到贵宾厅。” 说完,酒保扭头看向吧台右侧由四名保镖保守着的那扇有两批奔腾赛马的雕花大门。 刑仁举点了点头,拿起帽子,离开吧台朝着大门走去。 刑仁举离开的同时,先前听到他与酒保对话的另外一名商人有些不满地说:“还有贵宾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要去贵宾厅。” 酒保没有搭理那名商人,只是转身去倒酒,商人则跟随在刑仁举身后来到大门前,当刑仁举拿出那枚鹰洋给保镖看,保镖们立即开门请他进去后,那商人也从口袋中掏出了银元,而且是一把,直接扔给那几名保镖,作势就要往里面闯。 最外侧的保镖伸手将商人推了回去,商人愤怒道:“凭什么他可以进,我不可以?” 保镖笑着,示意商人靠近,然后拉开衣服,给商人展示了一下自己腰间的两支美制手枪,依然不回答问题。 商人脸色一变,连声道歉,转身隐入人群之中,边走边擦汗,愈走愈远,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刑仁举走进那贵宾厅之后,站在门口,看着屋内那十来个穿着打扮,身高都差不多的男人,这些人咋一看就好像是一个人的分身,连拿着雪茄的姿态都一模一样。 刑仁举笑了笑,顺手将帽子和外套交给门口那人,整理了下里面的马甲之后,扫了一眼屋内,然后径直朝着窗口那人走去。 站在窗口那人也不转身,刑仁举站定后道:“郭少爷,多年不见,你的生活还是这么奢华。” 那个被叫做郭少爷的男人转身,看着刑仁举,忽然露出个笑容,张开双臂抱住他,此人正是多年之后,在奉天从申东俊手中救下过刑仁举的郭盖,传说中守护着奇门的郭家后人。 两人拥抱的同时,屋内其他人立即转身离开,一部分走进打开的暗室门中,一部分人进了里边的书房,一部分人从大门离开,很快屋内就只剩下了郭少爷和刑仁举两人。 郭少爷示意刑仁举落座,自己则打开盒子摸出一支雪茄递过去。 刑仁举摇头表示自己不喜欢,反倒是拿了桌子上的一瓶洋酒,打开瓶塞后闻了闻,然后举起瓶子就喝了一口,露出笑容道:“这个还凑合。” 郭少爷笑了,刑仁举则看向窗口的位置,问:“怎么?现在还有人试图杀你?你竟然搞了十来个替身,至于吗?” 郭少爷点起雪茄,微微点头:“至于。上海的形势你大概不清楚,自从两年前国民政府开始清党之后,上海就愈来愈乱,你看到的繁荣和平静,都只是表面上的,暗地里,帮派林立,鱼龙混杂,那些掌戎逐货师借着他们打探消息的能力,手也伸得越来越长,听说就连国民政府内部,都有他们的人,更别说别的帮派还有组织了。” 刑仁举只是点头,慢慢喝酒,也不说话。 郭少爷又道:“不过,我从一个可靠的朋友那得到了消息,掌戎逐货师快完蛋了,国民政府已经盯上了他们,因为他们的能力太出众,害怕他们渗透太深,有机会颠覆政府,所以,不久之后,政府的情报部门就会将他们在上海乃至于全国的据点和重要人物扫荡干净,这次行动的代号就叫’不洁‘。” 刑仁举终于问:“你的朋友是干什么的?” 郭少爷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总务科科长身边的人。” 刑仁举愣了下:“徐恩曾的人?” 郭少爷默默点头,刑仁举看了他一眼:“这种人你还是少接触,危险。” 郭少爷点了点头,问:“你进行到哪一步了?” 刑仁举放下酒瓶:“我已经找到赫连家的后人了。” “这五年,原来你一直呆在赫连家?”郭少爷仿佛明白了什么,“怎么样?有收获吗?” 刑仁举迟疑了一下道:“有,赫连家人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秘密是什么,相反知道秘密的是他们的家仆。” 郭少爷大惊,起身道:“什么?本家不知道,家仆却知道?” “是的,当年铸铁仙故意玩了一个花招,这样一来,赫连家本家不管怎样都不会漏出破绽,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保不准赫连家的人自己也会去找,对吧?”刑仁举又喝了一口酒,“现在赫连家的人,连他们是铸铁仙的后代都一无所知,加上原本被汉化,与汉族通婚,他们的样貌中都没有留下太多铸铁仙的模样,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掌戎逐货师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的其中一个原因。” 郭少爷手中的雪茄抖了抖,看向刑仁举,问:“那秘密到底是什么?” 刑仁举放下酒瓶:“郭少爷,当年我们找到孝金之后,我爹告诉我们的那番话,你忘记了?” 郭少爷摇头:“没有,他老人家以孝金护宝人的身份掩饰着自己逐货师的身份,目的就是为了让后人混淆奇门和孝金,以孝金作为代价,希望后人找到孝金,这样一来,就会误以为找到了奇门,也就不在追逐什么奇门,不让更多人去关注奇门,在追逐奇门的征途中丧命,但是……” 郭少爷看着刑仁举,认真道:“但是,我身为郭家的后人,孝金的守护者,既然让我让出孝金作为代价,我总得知道奇门到底是什么吧?” 刑仁举看着酒瓶,问:“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郭少爷迟疑了一下,摇头:“我相信命运,但我真的不相信神,如果真的有神,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苦难。” 刑仁举显得很平静:“我宁愿相信有神,至少神算是个希望,对吧?如果人失去了希望,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郭少爷很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刑仁举又拿起酒瓶喝了一口:“从那双筷子现世之后,我才明白,我们不过是陷入了逐货师中两个派别几百年来的争斗之中,实际上奇门到底是什么,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奇门这个地方,会带来什么,当你搞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只是陷阱。” 郭少爷听完刑仁举的话,更是好奇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你……你是不是去过奇门了?” 刑仁举摇头:“我爹让我混入掌戎逐货师中,目的就是为了截断关键性的线索,我思来想去,只能从赫连家入手,因为筷子已经现世,那些掌戎逐货师们也迟早会知道碗的下落,我只能真假各五成混合在一起,将线索留下来,接下来我会去的地点,都与铸铁仙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既完成掌戎逐货师交给我的任务,又能完成我爹吩咐我的事情。” 刑仁举像是在自言自语,完全没有回答丝毫郭少爷提出的问题。 郭少爷急了:“好,奇门我不问了,那你至少得告诉我,掌戎逐货师们到底想做什么?” 刑仁举深吸一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总体来说,奇门分为两个地方,一个是铸铁仙死前留下遗物的地方,另外一个,传说是他将自己神迹卸下来保存的地方。” “啊?什么?”郭少爷已经快听不懂了,“遗物?神迹?你是不是喝多了?酒劲上头了?” 刑仁举也不抬眼去看郭少爷,双眼发直,看向前方:“有些东西,不能让我们得到的,是绝对不能的,一旦得到,不管是再善良的人,都会心生邪念,郭少爷,我问你,如果你能读懂人心,你快乐吗?” 郭少爷一愣:“不知道,但是,那样的话,我会避免做很多错事,会避免去相信不该相信的人。” 刑仁举摇头:“不,你会变得害怕,变得不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你都会排斥,因为没有人是绝对的善良,每个人心中都有欲望,有些人的欲望,在你的眼中,就会伤害你。” 郭少爷点头,刑仁举又问:“要是你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呢?你能掌控生死呢?你会怎么做?” 郭少爷义正言辞道:“我会去救人,救那些不该死却死去的人。” 刑仁举终于抬眼看着他:“在你拥有了看透人心的能力前提下,你谁都不信任了,你还能救谁?” 郭少爷语塞,脑子一下转不过来了,因为刑仁举说的是实情,如果自己谁都不信任了,认为谁都是威胁,在此前提下,自己还会救人吗?不会,就算会,也是在自己可以掌控眼前人的前提下,如果自己变得试图掌控他人的心,那自己还会是所谓的好人吗? 刑仁举起身来,再问:“如果你又拥有了点铁成金的能力,你又会做什么?” 郭少爷糊涂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后又道:“我没有拥有这一切之前,我所说的都只是猜测,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我真的拥有这些,我会做什么。” “对呀,谁也不知道,但我们可以分析。”刑仁举站在苦笑道,“只会出现两个极端,要不得到这一切的人,什么都不做,就如神一样,高高在上,冷眼旁边,这就是你为什么说如果有神,天底下为何还有这么多苦难的原因,要不得到这一切的人,就会试图去改变世界,最终误入歧途,各有五成的几率,所以,我不敢冒险。” 郭少爷站在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问:“我需要做什么?” “远离我。”刑仁举轻声道,“走得越远越好,我会自己安排接下来所有的一切,我会按照掌戎逐货师的指示去做,同时也会按照我爹所要求的去做,这样,既可以让掌戎逐货师们找不到赫连家的秘密而放弃,也能让其他的逐货师,不会误入歧途,减少伤亡。” 郭少爷叹气道:“我明白了,掌戎逐货师想利用你去留下错误的线索,减少自己敌对势力的危险,而你爹的最终目的,是希望谁也找不到奇门,对吧?” 刑仁举点头默认,郭少爷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问:“你……你的意思是说,你爹曾经去过奇门?而不是你去过奇门?” 刑仁举只是转身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帽子和外套:“郭少爷,以后请你远离我,不要再紧跟着我,至少不能让我看到你就在我的身边,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而我的任务才刚开始。” 郭少爷依然不愿意放弃,追到已经握住门把的刑仁举跟前:“神迹真的存在吗?奇门真的存在吗?” 刑仁举停下来,看着他道:“是否存在,取决于你是否相信。” 说完,刑仁举开门离开,从人群之中穿梭出去,经由侍者为他打开的俱乐部大门,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之上。 刑仁举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穿好外套,快跑几步,追上从跟前驶过的那辆有轨电车,在电车上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是末班车。”前方的电车司机忽然开口对车上仅剩下的七八名乘客说道。 刑仁举坐在那一动未动,看着电车上的乘客一个个下车,很快车上就只剩下了他和电车司机两个人,电车也终于在驶进终点站之后停了下来。 电车司机戴好自己的帽子,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刑仁举之后,提着自己的水杯下车了,在他下车的同时,远处黑暗的角落中走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用围巾围着自己的脸,在深夜还戴着黑色墨镜的人。 那人与电车司机擦肩而过,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司机隐入黑暗,而那人登上了电车,直接坐在了刑仁举对面的位置上。 刑仁举摘下自己的帽子,问:“你是来杀我的?” “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来者淡淡道,“先前在俱乐部中,与你说过话的人,除了郭少爷之外,都得死,因为我们还需要郭家人为我们误导线索,郭家的后人也会帮助我们将奇门的消息继续散播,同时不有余力地去保护奇门,秘密就是这样,越多人守护,就越让人好奇。” 刑仁举问:“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来者慢慢靠向椅背:“奇门最终还是会被人找到的,关键要看,找到他的人是谁,是我们,还是其他人。” 刑仁举有些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来者的声音低沉下去:“还记得五年前我拿着筷子,出现在久安当铺之后,发生过什么吗?” 刑仁举道:“我离开了久安当铺,找到了你,接受了任务,但我一直不知道你是谁。” 来者干笑两声:“我是掌戎逐货师中,唯一一个知道你身份的人,也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找到赫连家后人所在地点的人,也是曾经与你父亲一起找到过奇门的人。” 刑仁举猛地起身:“你到底是谁?” “我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来者摘去自己的帽子和围巾,露出一张刑仁举无比熟悉的脸。 刑仁举看到那张脸,失声道:“爹?您不是已经……” “我不是你爹,我只是有你爹的样子,我戴着这张面具已经很多年了,这是我想出来的万全之策,唯有这个办法,才能隐藏我这个曾经挖出那口棺材,找出一切秘密人的身份。”神秘来人低声道,“在那之后,我流浪江湖,以乞丐的身份为掩护,并且在龙泉收了两个徒弟,他们一个叫陈汶璟,一个叫陈大旭,牢牢记住这两个人的名字,今后你能用得上他们,我会和你一起欺骗他们,让他们帮助你用特殊的方式隐藏和延续线索。” 神秘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绰号百家食的江南著名逐货师张墨鹿,也就是陈静文与陈大旭的师父,郑苍穹的师祖。 刑仁举在张墨鹿的示意下,重新坐下:“您和我爹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我也会尽量长话短说。”张墨鹿说完,掏出烟杆来装填着旱烟。 同时,电车内的灯光也突然熄灭,张墨鹿手中的火柴也随后划燃,成为黑暗中最后一丝光明。 第二章:八臂罗汉 刑仁举的父亲原名刑伯秋,河北人,早年加入过义和团,后在义和团中认识了江湖人称八臂罗汉的唐元化——唐元化是逐货师,也是掌戎逐货师在河北分教的执教主,也就是其他地方所称的分舵舵主。 唐元化也就是百年后第二批重新挖出铸铁仙那口铁棺材,从其中发现古波斯文,发现赫连家是铸铁仙后人,并带着铸铁仙隐藏秘密的逐货师。 唐元化在找到那个秘密之后,毒杀了同行的三十名脚夫,后来也毒杀了为他解读古波斯文的西域商人和全部随从,以此来保护这个秘密,可自己也因为用毒不当的关系,毒液侵身,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根本无力继续寻找。 于是,唐元化决定收徒,但掌戎逐货师收徒的规矩与一般逐货师又不相同,一般来说一生只收一名徒弟,但可以收多名门徒,但门徒的定义实际上就和家仆差不多,虽然也口称师父,但师父不能亲自教门徒,门徒需要在日常生活中,用眼看,用耳听,必须自学成才。 当时闹义和团,而义和团的兴起,又众说纷纭,有的说起源于白莲教,有的说起源于大刀会,又有的说起源于江湖门派,所以,当时不少能人异士都参加了义和团,而唐元化为了能找到合适的弟子,也带着曾经在断金门中的身份,带着一众门徒加入了河北义和团组织。 当时的刑伯秋,参加义和团,完全是为了学拳,他家祖上五代都是孝金的守护着,护宝人,但轮到他这一代的时候,父亲因病早逝,只是告诉了他所需要做的事情,该教他的却没有教他,于是刑伯秋只能前往义和团寻找父亲的师弟,希望学成一身武艺,回去履行自己护宝人的职责。 可刑伯秋万万没想到的是,父亲的师弟却在一次战斗中被洋枪打死,死前给他留了一套形意拳的拳谱,让其自学。 刑伯秋每日按照拳谱上所教的刻苦练习,但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即便是他寻求其他会形意拳的师傅帮忙,那些人也只是简单的指点一二,并不教真东西,这也是中华武术千百年来逐渐衰落,到后来几乎消失的主要原因。 刑伯秋就是在这种时候认识了唐元化,唐元化之所以注意到刑伯秋,是因为他发现这小子虽然有拳谱在手中,在自学的过程中,竟开始自行弥补形意拳中的一些缺陷,将一些套路改得更为实用,加之当时义和团的情况,刑伯秋并不拘泥于只用十八般兵器,而是将拳谱中的套路转化为了其他“兵器”可用的套路,即便是一根板凳,在他手中都能成为杀伤力极大的武器。 某日,唐元化在院子中看刑伯秋练拳,看他练了一个上午之后,唐元化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离开了,刑伯秋纳闷,上前抱拳拦唐元化,问:“这位师傅,请指教。” 唐元化也不用正眼去看刑伯秋,只是问:“指教是什么意思?” 刑伯秋谦虚地说:“还请师傅指教一二,晚辈实在不明白先前那声笑是为什么?晚辈心里明白,我的拳法没有学到家。” 唐元化终于抬眼看着刑伯秋,道:“那好,我们就比一次,我只用一招,如果你能接住,我就指教,如果你不仅能接住,还能反击,那你想要我教什么都行。” 刑伯秋大喜,这是他在义和团中这么久,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立即就退到原位,抱拳鞠躬,拉出了架势。 没想到的是,唐元化一抬手,自己的门徒却从包袱中掏出了一支短洋枪递了过去。 刑伯秋一看黑洞洞的枪口,立即傻眼了。 唐元化扬头道:“怎样?打还是不打?” 刑伯秋摇头:“不打,我再强,也快不过洋枪的铅弹,你不也一样吗?” “那好!”刑伯秋将洋枪扔给唐元化,“你用洋枪,我用拳脚。” 刑伯秋接过洋枪,还是摇头:“还是不打。” 唐元化问:“为什么?” 刑伯秋举起洋枪道:“你敢把洋枪给我,说明这枪不能用,我没那么傻。” 唐元化终于笑了:“孺子可教,看来你是为数不多清醒的人,知道功夫再高,也挡不住洋枪的铅弹,也懂得去识破敌人的诡计,当然了,你还有一点需要去学。” “什么?”刑伯秋不明白唐元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唐元化伸手,示意刑伯秋将洋枪还给他。 等唐元化再次拿到洋枪的时候,他朝着旁边的小树扣动扳机,枪响了,小树应声断掉。 刑伯秋再次傻眼,唐元化笑道:“要记住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凡事都有局中局,计中计,如果我要杀你,你早就已经死了。” 刑伯秋当即明白了,跪了来:“求您收我当徒弟吧。” 唐元化叹了口气:“我可以收你当徒弟,但是,第一条件就是要离开义和团,当一个叛徒,你愿意吗?” 刑伯秋沉默了半天,点了点头。 唐元化又问:“你真的不怕当叛徒?” 刑伯秋道:“您又不是洋人,我拜您为师,算什么叛徒?我只是不想呆在这里浪费时间。” “怎么说?”唐元化站在那,期待着刑伯秋的回答。 刑伯秋道:“拳脚再快,也快不过洋人的子弹,最重要的是,我们始终只是被朝廷利用而已,先不要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可以战胜洋人,是不是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与洋人厮杀,即便是我们打赢了洋人,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朝廷当反贼剿灭,我不想被洋人的子弹打死,更不想被朝廷戴上反贼的帽子。” 唐元化欣慰地点头道:“太好了,我总算是在这里遇到了一个真正清醒的人。” 从那天起,刑伯秋就正式成为了唐元化的大徒弟。 但是刑伯秋心中清楚,单单是唐元化一个人,恐怕无法完成之后的任务,因为他之前全都是一个人行动,没有人帮手,太艰难,于是琢磨着再收另外一个弟子,虽然说整个中国,人那么多,但是要遇到合适的人选,比登天还难。 而且这个弟子,不仅要与刑伯秋一样清醒,还得比刑伯秋更聪明,更狡猾,而且要擅长于打探消息,因为在打探消息这方面,刑伯秋根本不擅长。 思来想去,刑伯秋决定将注意力放在两个门派上面,一个是民间情报组织中最强大的冥耳,另外一个则是丐帮。 但是要想从冥耳内部收徒,简直比登天还难,因为这个组织中的人比掌戎逐货师更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从不扎堆,也没有固定的居所,只得作罢。 于是,唐元化在离开义和团之后,带着刑伯秋一路南,来到了当时还算是比较富饶的江南地区碰碰运气,甚至也让刑伯秋想办法混入丐帮。 刑伯秋在杭州想尽办法,四打听,终于找到了杭州的丐帮分舵,托人引见之后,拜了分舵,加入了丐帮,当刑伯秋欢天喜地回去找唐元化的时候,唐元化听完他的叙述,只是冷冷道:“你被人骗了。” 刑伯秋很吃惊:“为什么?” “丐帮从来不收非落魄之人,更不会平白无故带一个刚认识的人去分舵,这是江湖规矩,你还太稚嫩了。”唐元化思考了一阵,“我问你,带你去分舵的那个人,叫什么?” 刑伯秋道:“他自称叫张墨鹿。” “长什么模样?”唐元化又问。 刑伯秋回忆了一会儿,描述了张墨鹿的长相,从他的描述中,唐元化听出来,这是个长相平平,年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唐元化想了想,问:“这样,你就说我是你的伯父,要请他喝酒,你让他来,我在和聚楼摆一桌酒席。” 刑伯秋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也明白唐元化在话中提醒他,这个张墨鹿恐怕没那么简单,也许另有他图,于是按照吩咐,去找了张墨鹿,告诉他自己的伯父请他喝酒,张墨鹿立即应许,当天晚上便应约到了和聚楼。 当张墨鹿到了酒楼之后,唐元化一看他那张脸,立即就笑了,他笑容中的深意,张墨鹿也明白了,也没坐,站在唐元化跟前抱拳道:“前辈,是我张墨鹿有眼无珠,得罪了,还请见谅。” 说完,张墨鹿转身便离开了酒楼,刑伯秋在旁边很纳闷,问:“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元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个人也许是丐帮弟子,但应该属于那种最低级的,以前应该是个江湖骗子,但也算是个明事理,知进退的江湖骗子,而且还会易容术。” “易容术?”刑伯秋不明所以,“可是他没易容呀?” 唐元化笑道:“你仔细想想,你见过他几次?” 刑伯秋算了算道:“加上这一次,一共五次。” “五次,你认为他都是一个样子吗?”唐元化又问。 刑伯秋仔细回忆着:“就是穿着打扮不一样,脸上没什么变化呀。” “有。”唐元化道,“你没有仔细观察,我早上问你,张墨鹿的模样时,你说得很详细,你现在再仔细回忆,你早上见他,和现在见他,有什么不一样。” 刑伯秋仔细想了想道:“颧骨高了,耳朵更圆了,头发少了些,双目更凸,另外,走路的姿态也不同了。” “那就对了,他是在你心中逐渐淡化他的形象,而不是瞬间改变,如果大幅度改变自己的模样,相反会被识破,这样一步一步来逐渐改变,到头来,你根本记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唐元化喝了一杯酒道,“这就是北方骗术中所称为的’念秧‘,也就是用言辞搭讪,迷惑他人,然后设连环局诈脱的意思,张墨鹿这种人在北方被称为’滑子‘,属于高等骗术的一种。” 刑伯秋这才明白自己是中计了,但自己多番试探考察过,也没有发现对方有问题,他实在不理解到底他们是如何盯上自己,如何设局的。 唐元化解释道,念秧作恶多靠连环局,是一个团伙所为,这一伙人儿会散布在某地,在人群之中观察有油水的人,刑伯秋来到杭州之后,四打听丐帮,肯定被他们盯上了,加上刑伯秋每日定时的三餐,出手给钱稳定,再加上所住的客栈也算是杭州较好的,所以,他们认定刑伯秋肯定有油水可捞,于是故意假扮乞丐,在街头演戏,吸引刑伯秋的注意力。 当然,那出戏码所用的就是“丐帮群雄救孤女”,先让一个女子假装卖身,再让同伙装作恶霸要骗该女子,此时假扮成为丐帮弟子的同伙,也就是张墨鹿再出手相救,与那些恶霸大打出手,最后当恶霸叫来人手的时候,张墨鹿再口称自己是丐帮弟子,让恶霸假意知难而退,进一步让旁观的刑伯秋认定,张墨鹿的确就是丐帮弟子。 接来,张墨鹿开始做一些类似丐帮弟子会做的事情,去一些丐帮弟子也许会去的地方,甚至故作神秘,在此期间,张墨鹿就已经改变了一次自己的样貌,但还是会让刑伯秋能认出来。 一来二去,刑伯秋终于主动找上张墨鹿,说出自己的要求,实际上此时刑伯秋也是按照唐元化所教,说了一个加入丐帮的故事和理由,让张墨鹿引见。 张墨鹿口称没那么简单,但这个过程中,他继续在逐渐改变样貌,也并没有欺诈钱财,一直拖到带刑伯秋加入所谓的丐帮。 刑伯秋不解地问:“那他到底会怎么骗我呢?” “按照我的推测,他们应该是会用江湖道义来骗你。”唐元化思考了一番,又道,“这个局会很大,时间会很长,让你尽量完全相信他是个好人,是你的兄弟,甚至还会演上救你几次的戏码,然后在关键时刻,说自己落难,需要钱财搭救,而钱财肯定是一大笔,你拿得出来还好,拿不出来,他们就可能再设局,将你拖入局中,利用你再去骗其他人,一旦得手,到时候人家识破报官,你就会替他们背黑锅,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 刑伯秋点头:“师父,那为什么他不一开始就易容,等到骗完我之后,再卸去伪装,这样,我也认不出他是谁呀?” 唐元化解释道:“易容术有个麻烦的地方,就是制作面具非常麻烦,同时所用的各种药水,有毒素,会损害自身,他们布局时间较长,如果长时间挂着那种面具,会慢慢中毒而死,另外,他这样一点点改变自己的容貌,到最后,他的面容彻底改变的时候,你能记住的就是他最后的那张脸,而记不住,他最早认识你的时候,那张真正的脸,这也是这个骗术的高明之处,他同伙中的其他人也是同理。” 刑伯秋恍然大悟:“那现在怎么办?” “去追他,他应该出城了,滑子被人识破之后,肯定不会在设局地再呆,一定会离开杭州,他们迷信,认为局破,得往东边走,也就是太阳升起的方向,俗称向阳。”唐元化示意门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追上他之后,什么也不要说,和他打一架,如果他的功夫在你之上,你就道歉让他走,如果在你之,你就带他回来,我要收他当徒弟。” 此时的刑伯秋并不明白为什么打输就放张墨鹿走,而打赢了则要留来? 唐元化这样做的意思,是想要他们互相弥补,也互相制约。 唐元化认为,自己的徒弟首先要头脑清醒,能够认清楚眼的局势,不会盲目跟随那些民间组织起哄,更不会随意因为几句话而气血上脑加入某个宗教团体,这在他看来,是极其愚蠢的。 其次,刑伯秋在武学上有天赋,也算憨厚老实,但算不上聪明,所以,他第二个弟子,充其量要有防身的技巧就行了,但头脑必须聪明,这样一来,在往后的生涯中,这师兄弟两人才不会内讧,长期合作会使得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两人拧成一根绳,不会轻易断裂,让外人有机可乘,同时,也可以让两兄弟更加忠心自己,不会背叛自己。 刑伯秋一路追出杭州城,终于在杭州城东外的一条小河边,找到了正在那里休息,还伤痕累累的张墨鹿。 张墨鹿见刑伯秋追来,质问他:“你是不是来杀我的?你的伯父已经说了要放过我!” 刑伯秋见他浑身伤,想了想问:“你的同伙是不是要灭口?” 张墨鹿摇头:“他们不会杀我,只是按照规矩打了我一顿,仅此而已,规矩就是规矩,你和你伯父也要讲规矩。” 刑伯秋见张墨鹿没有性命危险,二话不说,跃过小河,就与张墨鹿打起来。 不到二十个回合,张墨鹿就落于风,但刑伯秋实际上只用了五成力不到,如果用十成,估计张墨鹿根本撑不到三个回合,也许还会被刑伯秋活活打死。 刑伯秋制住张墨鹿之后,直接将其打晕,扛着张墨鹿就回到和聚楼。 回到和聚楼的时候,刑伯秋放张墨鹿之后,唐元化就拍了拍他的脸:“别装了,醒醒吧,我就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徒弟,从此之后跟着我,不要再作恶了。” 张墨鹿翻身起来,也不说话,拿了碗筷,就开始吃饭。 第三章:师徒 张墨鹿吃饱喝足之后,看着唐元化问:“前辈,我如果跟着您,有什么好处?” 唐元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至少你不会横死街头。” 张墨鹿看了一眼刑伯秋,冷冷道:“两位也不是普通人,在乱世当中,我一个滑子,跟着两位想装作普通人,又不是普通人的高人,说不定会有一个比横死街头更悲哀的下场。” 刑伯秋听得心里很不痛快,对这个言辞不讲究的张墨鹿没有半点好感。 唐元化放下茶杯,问:“你想要什么?” 张墨鹿反问:“前辈,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想要我当你的徒弟?” 唐元化直言道:“我希望你和伯秋帮我找一个地方。” 唐元化这番话从来没有对刑伯秋说过,让刑伯秋略有些吃惊,不解地看着师父。 唐元化又道:“我之所以选择现在就告诉你,是因为你迟早会知道,对你来说,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因为你要是晚知道,就会怀疑我是不是在利用你。” 张墨鹿冷笑一声:“那你是不是在利用我们?” 张墨鹿说完,刻意看了一眼刑伯秋,此时刑伯秋也斜眼看着身旁坐着的师父唐元化。 唐元化道:“我是在利用你们,我利用你们将我的理念和我一身的学识传下去,更利用你们完成我不能完成的事情,我的话说完了,你是不是愿意留下,做个决定。伯秋,你也可以重新做决定,无论是走还是留,师父都不怪你。” 刑伯秋立即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唐元化“嗯”了一声,看着张墨鹿。 张墨鹿叹了口气:“我们做个约定吧,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十恶不赦,那么我肯定立即离开,因为就算我是滑子出身,我们行当内也有个规矩,那就是求财不取命,恶人除外。” 唐元化笑了,他终于集齐了两个徒弟,也可以正式授业,将自己的一身本领传给他们。 当然,唐元化的授业还是有选择的,逐货师的基础知识他当然会同时传给两人,但在武艺方面,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张墨鹿并不感兴趣,但张墨鹿喜欢研究典籍,一抱书就不放下,每日钻研,对奇门也比刑伯秋更要上心。 而刑伯秋,除了钻研武艺之外,更多的是在想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回到孝城,履行自己的职责。 过了数年,唐元化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住,在临终之前,将自己得到的所有关于铸铁仙的线索,全部告诉给了两人,并让两人发誓,就算他们解不开那个秘密,找不到那个地点,也得收徒弟,让徒弟们继续。 刑伯秋和张墨鹿两人一口答应,安葬好师父之后,张墨鹿却直言对刑伯秋说:“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孝金,你现在回孝城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剩下的我来做。” 刑伯秋觉得过意不去,忙道:“我和你一起。” “不用,师父说过,做逐货师最重要的,就是专注,你现在的心不在这里,你留下也没用,走吧。”张墨鹿按住师兄的肩头,“你在孝城安个家,将来我如果有难,也有个地方能避一避,我也知道上哪儿去找你。” 两人从此之后分别,这一别就是数年,等两人再相聚的时候,刑伯秋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刑仁举,而刑伯秋为了掩饰身份,改名为陈德发,给儿子起名叫陈九斤,住在河北孝城城郊,以种地卖菜为生,暗中守护着孝城孝金传人郭家的同时,也等待着张墨鹿的到来。 张墨鹿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叹了口气:“我去找你爹的那年,孝城发了大水。” 刑仁举陷入回忆当中:“那年我还小,后来才知道,我爹是为了不让那些试图复辟满清的人找到孝金,这才冒险炸了那座湖的护堤,孝金是保住了,但孝城的很多百姓也因此丧命。” 张墨鹿点头道:“是呀,我们师父当年何尝不是为了保守秘密,杀害了那么多人,所以,那时候,当我找到你爹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装成了一个疯子,我知道,他真是差点就疯了……” 张墨鹿是在孝城外的乱坟岗前找到刑伯秋的,当时刑伯秋就跪在山岗之上,看着下面那些含泪埋葬自己亲人的百姓。 当张墨鹿走到他身旁的时候,刑伯秋只是道:“这些人都是我杀的,我是罪人,我是孝城最大的罪人,我为了守护孝金,炸了护堤,让湖水淹没了藏有孝金的山洞,也淹没了整个孝城。” 张墨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陪他一同跪下,静静地听他忏悔着。 等刑伯秋说完了之后,张墨鹿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奇门在哪儿了。” 刑伯秋扭头看着他:“你想去找吗?” 张墨鹿看着下方的乱坟岗,忽然之间自己的念头就转变了:“不想。” “真的?”刑伯秋不愿意相信,“为什么?” 张墨鹿道:“会死人的。” 刑伯秋微微摇头:“我们不找,其他人也要找。” 张墨鹿看向自己的师兄:“你是说,我们去找?” 刑伯秋起身道:“找,找到之后再藏起来,打乱所有的线索,让后来的人知难而退。” 张墨鹿笑了:“师兄,你想事情还是这么简单,不管我们如何打乱线索,线索都是存在的,因为最早留下线索的不是我们,而是铸铁仙,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阻止。” …… 张墨鹿回忆到这,又抽了一口烟:“我问过你爹,你为什么要守护孝金?他说,是祖辈传下来的责任,我又问他,我们为什么要去找奇门?他说,是师父的遗愿。多可笑?我和你爹,对奇门里边放着什么东西完全不好奇,就是这样两个根本就不好奇,早已经看尽人间百态,心灰意冷的两个人却找到了奇门。” 刑仁举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因为从张墨鹿的话中,他已经感觉到,不管是张墨鹿还是自己的父亲刑伯秋,早就疲惫了,他们想过的只是安稳的日子,不再去纠结什么奇门,追逐什么奇货。 张墨鹿忽然问:“仁举,你呢?你对奇门好奇吗?” 刑仁举摇头:“在我爹告诉我关于奇门的一切之前,我是个警察,我目睹了一桩桩因孝金而起的惨案,孝金传人郭家也因此满门被杀,唯独剩下了郭少爷一人,我们在找到孝金之后,谁也没有动那批财宝的念头,因为我们都很清楚,那批财宝其实只是一份导火索而已。” 张墨鹿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你爹会选择让你来做这件事的原因,只有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才能担起这个责任,欲望是无法绞杀的,失去欲望的人只会是行尸走肉,人只能做到尽力去控制欲望。” 刑仁举问:“那你们真的找到了?” 张墨鹿点头:“是的,找到了,和我所推测的情况完全一样,铸铁仙骗了所有的人,其实奇门近在咫尺,但过去的人,因为他玩的那些复杂的手段,留下的那一个个错误的线索而偏离了方向。” 刑仁举迟疑了一会儿问:“那,筷子和碗,以及赫连家留下的秘密,到底是不是真的指向奇门?” 张墨鹿点头道:“这个属实,赫连家所藏的秘密,就是如何利用碗和筷子来找到指向地点的关键性线索。” 张墨鹿说完又顿了顿:“我们找到奇门之后,发现其中隐藏着的东西,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可怕,所以,我们发誓,永守这个秘密,按照之前的约定,混淆奇门和孝金,同时打乱和掩饰线索,你爹思来想去,选定了你来做这件事,而我负责的事情就是照看你,同时照看藏有那个秘密的赫连家。” 刑仁举道:“原来一切都是你和我爹计划好的,我爹在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后,也告诉了我关于逐货师的一切,他教会了我一切,又让我故意混入掌戎逐货师当中,让我用尽方法去阻止他们找到奇门,实际上,你们故意将我知道奇门线索这个谎言散播了出去,目的就是欲盖弥彰,用一个局套住另外一个局,让人在其中转圈,永远都被谎言迷惑。” “你不要怪你爹,这是我教他的,要想骗过其他人,首先要骗过至亲之人,否则的话,谁会相信呢?你也一样,从今天起,你不能再相信任何人,连自己都要骗过。”张墨鹿说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刑仁举,“这是我给你设计的路线图,你按照这个路线和我所写的办法来掩饰线索,至于那双筷子,你就放在田家,当你按照我所写的完成了计划,找到我两位弟子之后,我自然会交代他们往后怎么做,他们的徒子徒孙也会按照我所交代的去做。” 刑仁举看着那张纸:“师叔,其实我们这样做是徒劳的,你也说过,最早留下一切线索的是铸铁仙,他留下的那些线索,我们是无法抹灭的,我就算按照你的方式去隐藏线索,线索也始终存在,迟早有人会找到的。” 张墨鹿将口中的旱烟嘴取下来:“我们这样做,并不是真的要去制止后人找到奇门,掩饰线索是一种行动,你可以制止他们的一部分行动,但无法改变他们的内心。说到底,重要的不是奇门在哪儿,而是寻找奇门的过程会发生什么。如逐货师一样,我们真正所追求的也只是这个过程,如同打牌一样,赢钱固然重要,但是我们享受的是打牌的过程,因为钱始终摆在那,没有动,你只要赢了,就能得到,但是打牌的这个过程却永远不一样。” 刑仁举思考了一阵,将纸收好:“我明白,你是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让后来去找的人自己理解,现在,我就想知道一件事,奇门到底在哪儿?” 张墨鹿沉思许久,抖出烟锅中的烟灰:“你会去找吗?” 刑仁举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对奇门并没有欲望,而是好奇。” 张墨鹿笑了:“也许,你看到了奇门里边是什么之后,就会安心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了,我给你个提示。” 刑仁举默默点头,张墨鹿开始脱掉自己的外套:“民国九年,宁夏道海原县曾发生过大地震,我只能说到这了,如果不是那次地震,我恐怕永远都无法找到奇门所在地。” 刑仁举疑惑道:“运气?” 张墨鹿停下脱衣服的手:“运气?天意?又也许是铸铁仙显现的神迹,谁知道呢?谁知道,实际上起点就是终点呢,我的话说完了,该回去继续当我的乞丐了,我们奉天见。” 张墨鹿说完,将自己脱下来的衣裤叠好,平平整整放在电车座椅之上,穿着一身破烂的乞丐服,缓慢地从电车上走下去。 刑仁举起身,跟着张墨鹿下了电车,看着张墨鹿朝着远处还亮着灯的街头走去——这一次,他没有走向黑暗,而是迎向了光明。 刑仁举看着张墨鹿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这才慢慢离开,走到街角,看着停在那里的一辆黄包车,还有坐在车下啃着烧饼的车夫,径直上了车,然后道:“南京路。” 车夫两三口吃完了烧饼,拉着刑仁举上路,转过街口的时候,车夫放慢速度,低声问:“怎么样?知道奇门的地点了吗?” 刑仁举看着车夫的背影:“不知道,只是得到了留下来的线索。” “线索给我。”车夫停下来,转身看着刑仁举。 刑仁举伸手将纸拿出来,却没有马上递给车夫:“我必须得按照上面所计划的路线去掩饰线索,因为张墨鹿还在盯着我,我的记性没那么好,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全部背下来。” 车夫依然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冷冷道:“你加入我们的时候,曾发过誓,你别忘记了。” 刑仁举冷笑一声:“我加入你们的时候,是张墨鹿推荐的,若不是我,你们永远都会停留在铸铁仙留下来的那些线索上,如今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奇门所在地的,只有张墨鹿。” 车夫放下手:“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动张墨鹿,对吧?可是,我们时间不多了。” “你们几百年都等了,还差这点时间吗?”刑仁举举起那张纸,“从纸上来看,你们要想真的找到奇门,也许还得花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 车夫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奇门的位置?” 刑仁举依然摇头:“我不知道,只有张墨鹿知道,所以,你们要想顺着他留下来的这些线索去找到奇门,就必须让我去做该做的,否则,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车夫听完刑仁举的话,拍了拍手,很快,从街边各个角落中钻出来数十个持枪的男子,这些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枪,瞄准了黄包车上的刑仁举。 刑仁举环视周围一眼:“这里可是公共租界,一旦你在这里开枪,不仅是巡捕房会来人,各国驻扎的军队也会赶过来,到时候,你们插翅难飞,另外,国民政府已经打算对付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车夫冷冷道:“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留下了一批人,让他们抓,让他们杀,但是掌戎逐货师他们是杀不光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奇门,找回先知留下的一切,振兴大统摩尼教!” 刑仁举不屑一顾:“疯子。” 车夫皱眉:“我们也许是疯子,但也比你们这些混吃等死,没有任何追求和理想的人好,只要我们找回了先知的神迹,我们就能改变一切!” 刑仁举摇头闭眼,不再与车夫争辩:“明天晚上,还是在那个地方,我会将张墨鹿给我的那张纸交给你们,我花一天的时间来抄写,只有这么一个条件,你们如果不愿意,尽管开枪打死我,不过我劝你们可要想好了,一旦我死了,张墨鹿的计划就不会再继续下去,线索就全部断了。” 刑仁举就那样闭眼坐在那,等了许久,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车夫已经不见了,周围那些个枪手也全都消失不见了,他知道,对方算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刑仁举走下黄包车,在街头慢悠悠地走着,又穿梭在小巷之中,但始终都无法摆脱那些如鬼魂一般的跟踪者,他知道,这些人会一直跟到他死的那一天。 也就是那一天晚上,刑仁举擅自做了一个决定,他修改了张墨鹿给他安排的最后一条路,他决定死在监狱中,永远将自己知道的那一切用黑土给掩盖住。 第二天晚上,刑仁举又回到了坐上黄包车的那个街口,将那张纸交给了那名车夫,然后转身离开,将纸交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无比轻松,他终于启动了张墨鹿的计划——如果昨晚他就将那张纸交出去,那些人是不会相信他的,只有隔一天一夜,让他们监视个一天一夜,那些掌戎逐货师们才会更加重视那张纸,重视张墨鹿设下的那个局,而不知道自己已经缓慢地陷入局中,就如双脚踩进了流沙中一样。 办完这一切之后,刑仁举直接坐火车离开了上海,回到了孝城老家,准备在开始死亡之路之前,最后一次去坟头上拜祭一下父亲刑伯秋。 第四章:死神的火焰 孝城城郊乱坟岗。 刑仁举跪在那块连碑都没有立,还长满野草的坟包前,磕下头去。在他身后的那座山岗,就是当年刑伯秋和张墨鹿下跪的地方。 这也是刑伯秋死前,要求自己葬在这个地方,并且不立碑的原因——那场他引来的洪水,一共害死了孝城两百六十七人,其中很多人尸体被找到时,已经面目全非,只知男女,不知道姓名,于是这里就多了几十座无名坟。 刑伯秋自知没资格葬在风水宝地,只能让自己的尸身与那些他害死的人一起葬在这个乱坟岗中,算是一种赎罪,虽然在生前,他也尽力去弥补,但到最后因孝金而死的人,已经数不胜数。 “爹,你临终前说过,人死前,才会明白,人一辈子为了什么,就为了无知的来到人世间,又踏踏实实地离开人世间,最好也是带着无知死去,那样在咽气前,自己才不会留下遗憾。”刑仁举看着那座坟包轻声道,“我已经按照您生前所吩咐的去做了,如您所料,张墨鹿根本没有发现,其他那些掌戎逐货师们也没有发现,您说过,只要逐货师们都死了,就不会再有这些悲剧发生了,所以,我会让我的子孙们谨记这一点。” 说完,刑仁举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来,站在那环视着整个乱坟岗,在他眼中,周围的那些坟包开始成倍数的增加,仿佛每一座坟墓的墓碑上都写着一个逐货师的名字。 想到这,刑仁举终于笑了,转身大步离开,走向乱坟岗外的树林之中,在那里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孩子站在那等待着。 刑仁举走到那妇人跟前,掏出一个厚厚的日记本递过去:“阿悦,这是我的遗物,收好,传下去。” 被称为阿悦的妇人摇头:“我不要什么遗物,我要的是你的人,我要你活着,要你当以前那个人,那个警察。” 刑仁举没有多解释,只是蹲下来,蹲在自己儿子跟前,将日志递了过去:“云志,拿着,好好保管,除了你的儿子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爹的这本日志,明白了吗?” 刑云志接过来,想了很久,才点头道:“爹,云志知道了,云志一定照办。” “好孩子。”刑仁举有了笑容,“还有,就算以后你的后爹对你再好,你也不能让他知道这本日志的存在,爹什么都替你安排好了,等你到了十岁之后,自然会有人领你去拜师,你牢牢记住,在你师父跟前,也不要提起爹的这本日志。” 刑云志使劲点头:“爹,云志明白了,爹,你为什么要走呀?你留下来陪我和娘多好,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人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一家团聚。” 刑仁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摸了摸刑云志的脑袋,起身对自己的妻子道:“阿悦,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走之后十天,就会有人帮你们办我的丧事,两年后,省城会来一个亲戚,给你介绍一个好男人,你带着云志嫁过去,那家人我看过了,是做买卖的,很有钱,你和云志的生活绝对不成问题,那个男的人品也不错。” 阿悦抬起手来,朝着刑仁举脸上狠狠地扇了过去:“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当初怎么会爱上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抛下我和云志,还让我改嫁他人?你是不是和你爹一样,都是疯子!” 刑仁举低下头,只是淡淡地说:“再打我一下吧,因为再不打,以后就打不到了。” 阿悦又抬起手,但始终没有挥下去,而刑云志只是上前,抱住了刑仁举的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闭眼抱着。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了树林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刑仁举才推开刑云志,大步离开。当他走出十来步之后,他停了下来,紧紧抓着自己的包袱,不断地深呼吸着,在眼泪掉下来的同时,最后说了一句:“我对不起你们,我更对不起我自己。” 说完,刑仁举离开了,从此之后孝城再没有刑仁举这个人。 他走后十天,如他安排的一样,有人上门告知阿悦刑仁举死了,醉酒掉入河中淹死了,让阿悦认尸,阿悦去看的时候,发现那具尸体与刑仁举一模一样,她又有些怀疑刑仁举是不是真的死了,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真的像死了丈夫一样嚎啕大哭。 而刑云志则皱眉站在那,呆呆地看着那具尸体。 两年后,省城来了一个自称是刑仁举远房亲戚的人,将母子俩带走,带到省城,改头换面,又介绍给了一个做生意,但死了老婆的鳏夫。 阿悦在成亲的头一天,那个男人走进了刑云志的书房当中,手中还拿着一本残破的古书。 刑云志放下父亲留下来的日志,紧张地看着那个男人,紧接着穿着华贵的阿悦也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看着刑云志道:“云志,从明天开始,他就是你爹,叫爹。” 刑云志看着阿悦,又看着那个戴着眼镜,满脸温柔笑容,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身的男子,张开嘴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阿悦又要说什么的时候,那男子却主动上前,将那本残破的古书递给刑云志:“我听你娘说,你喜欢看书,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没什么好礼物送给你,这是一本民间人士做著的《中华杂事记》,上面所写的全都是民间异事,也许你会喜欢。” 刑云志迟疑了一下,接过那本书,低声道了谢谢。 男子笑道,回头看了一眼阿悦,又道:“我叫钱文山,以后就是你爹了。” 刑云志皱眉:“我也要改姓吗?” “是的。”钱文山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规矩,说来也巧,我们钱家,我这一辈是文字辈,我的下一辈恰好是云字辈,你名字中带个云,所以,你只需要改姓,不需要改名,以后,你就要叫钱云志了。” 刑云志缓慢地点了点头:“钱云志……” “对。”钱文山笑看着他,“钱云志。” …… 钱修业从梦中惊醒过来,浑身一震,手中那本残破的日志掉落在了地上,他慌忙俯身捡起来,轻轻吹去表面上其实并没有沾上的灰尘,随后抬眼看着旁边神龛中所放的那块牌位。 牌位上写着“先严钱公老大人之灵位”,坐下侧还写着“讳云志”。 这块钱云志的灵位,钱修业走哪儿都带着,也是走哪儿都藏着,他怕被人知道自己与刑仁举的关系,更怕人知道他手中有刑仁举所留下的那本日志,在日志中清清楚楚记录了刑仁举所知奇门的一切,也正是因为这本日志,钱修业才得以花几十年的时间布下了这样一个惊天大局。 钱修业站在那,紧握着手中那本日志,喃喃道:“爹,爷爷和您的遗愿,我一定会完成的,他们都得死。” 说着,钱修业转身,看着一直跪在那的凡孟道:“怎么样?名册上剩下的逐货师还有多少?” 凡孟翻看着手机上的花名录:“不算失踪的那些,剩下有记录的逐货师有郑苍穹、陈泰东、马归远、伍自安……” “马归远和伍自安就不要算了,他们已经算是死人了,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钱修业拿着日志坐回椅子上,“你继续说。” 凡孟在删除“马归远”和“伍自安”之后,又道:“刑术、郑苍穹、陈泰东、元震八、柳松云、关满山、叶玄通、齐观、连九棋、唐倩柔、一共十人。” 钱修业睁眼:“只剩下十个人了?不对吧?” 凡孟道:“实际上还剩下三十个人,但那二十个人,名义上是逐货师,但不少只是传的名号而已,实际上根本不算,师父,如果要除掉逐货师,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我们找人把他们一一做掉就行了。” 钱修业冷冷道:“做掉?你真以为逐货师那么不堪一击?你说的那二十个人,也许可以按照你的方式去做,但郑苍穹、陈泰东、刑术、元震八这些呢?你认为他们就能那么轻松做掉?这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再者说了,警察已经成立了文物侦缉部,一旦发现死者与我们这个行当内有关系,那就是连环凶杀案,到时候,事情可就大了。” 凡孟顿了顿:“师父,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在那十个人身上?另外那二十个不用管了?” 钱修业道:“既然他们不算是真正的逐货师,那对我们也没有威胁,只要查清楚了,就别管那二十个人了,专心致志对付郑苍穹他们十个,只要这十个人一死,天下就再也没有逐货师了。” 钱修业说完,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我也终于得偿所愿。” 凡孟道:“那徒弟就提前恭喜师父了。” 钱修业抬手道:“先别恭喜,喜字不要说那么早,这件事做完之后,库斯科公司也得消声匿迹,所以,掌握公司主要机密的那些人,都得一个个消失,这些事,我已经安排眼镜猴去做了,他已经基本上做妥当了。” 凡孟又问:“师父,那眼镜猴怎么处理?” 钱修业笑道:“后续的计划还需要他和他的人,暂时不动他,有人在看着他。” 凡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在看着他”这句话中,那个“人”指的就是墨暮桥。 …… 蒙古国,无人区,达达湖畔。 眼镜猴带着自己五十多名手下,开车缓慢地驶进了乌拉尔汗部落的营地,坐在车上的墨暮桥不敢睁眼,也不敢闭眼,只能低着头看着双腿上放着的那支突击步枪。 他睁眼,会看到部落营地中那些被毒杀的男女老少。而闭眼,则能清楚地感觉到汽车从那些个尸体的身上碾压过去。 终于,汽车停下,眼镜猴打开车门站起来,环视着周围四下躺着的尸体,发现不少人还在那里挣扎。 眼镜猴叹了口气:“这种毒药也不怎么管用嘛,我还以为都死干净了呢。” 墨暮桥低着头在那擦枪:“用风带着毒药吹向这里,又在河道上游下毒,双管齐下,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也容易牵连到其他人或者动物。” “呵——”眼镜猴扒着车门,看着墨暮桥,“你心软呀?马库斯先生会心软?你是在开玩笑吧?老板下了命令,说要除掉这个部落中的所有人,至于山上那个什么金雕部落,早就已经全完蛋了,是不是你做的?” 墨暮桥没回答,不过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之所以渤海遗民要突然间大规模下毒袭击金雕部落,也是在山上的伍自安按照钱修业的吩咐做的,他想抹去一切关于铸铁仙的痕迹,至于忽汗城内的那些渤海遗民,他却完全不需要担心,因为那些人千百年来都住在那里,根本不与外界接触,对他的计划毫无威胁。 而且,伍自安也已经心灰意冷,他与在水潭洞中的马归远一样,都只是在懊悔中等死而已,但金雕部落和乌拉尔汗部落却不一样,他们有机会与外界接触,所以,必须要全数消灭。 这一切都在钱修业周密的计划当中一步步实施了。 眼镜猴见墨暮桥没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一转身,发现自己其中一名手下,正踩着某个正在挣扎的人要补枪,立即上前道:“喂,你在干什么?我让你开枪了吗?” 眼镜猴上前抽了那名手下一巴掌,然后笑着从他的背包中取出了消声器:“在草原上枪声会传很远的,要装上这个。” 眼镜猴将消音器递给那名手下的同时,其他手下也立即给自己的武器装上消音器,开始寻找那些还没有死去的人挨个补枪,同时汽车开始碾压着帐篷,将尸体和帐篷等东西慢慢堆积在一起。 忙活了一天一夜之后,眼镜猴的人终于将乌拉尔汗部落的人和物品全部堆成了五座小山,然后淋上早已准备好的汽油。 一切办妥当之后,眼镜猴站在远处,掏出一颗白磷弹递给墨暮桥:“你来?” 墨暮桥拿过白磷弹,拉开后直接扔了过去,白磷弹爆开的瞬间,汽油被点燃,瞬时间那座“小山”变成了火山,一座连一座开始燃烧着。 当五座堆满尸体的小山都燃起火焰的时候,眼镜猴像个疯子一样在那跳舞欢呼着,还对墨暮桥说自己仿佛找回了多年前的那种感觉,那种看着别人生命逐渐在自己手中流逝的感觉。 墨暮桥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看着,那五座火山持续燃烧了一天之后,才逐渐熄灭,烧焦的尸体混杂着其他的东西发出的怪味散开来,让人作呕。 当墨暮桥要离开的时候,他却看到了远处山脊背上立着的一个白影,他掏出望远镜来,发现那是魂烙,正在他吃惊,下意识去摸枪的时候,却发现魂烙只是呆呆地看着,并没有带其他狼牧前来,也似乎没有要下来复仇的意思。 对呀,它为什么要复仇呢?眼下,他们不正是在帮魂烙复仇吗?但是,如果魂烙知道,托尔烈已经被眼镜猴杀掉了,它会怎么做?会付出整个狼族生命的代价杀掉眼镜猴和他的手下,还是置之不理? 没有答案,墨暮桥也不想知道答案,只是将枪收好,坐上汽车,和眼镜猴一起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恶臭和阴谋的地方。 坐在车上的墨暮桥身体随着汽车的颠簸而晃动着,他不知道车会开向哪里,也许会是地狱吧?对,是地狱,一定是地狱。 回到营地,眼镜猴单独叫了墨暮桥进帐篷,然后拿起卫星电话道:“我的事差不多做完了,现在全世界范围内掌握着库斯科公司核心秘密的人,只剩下老板,我,你三个人,其他人在我来之前都已经处理掉了,老板说过了,这些事做完之后,让我联系他,你算是个见证人。” 墨暮桥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但腰间的枪套已经打开了,他知道,按照钱修业的性格,眼镜猴这种嚣张跋扈又没有大脑的疯子,在利用完之后,通常的下场就是一颗子弹送他下地狱。 而且,现在的墨暮桥巴不得在电话中听到钱修业下达的命令,他好痛痛快快地干掉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疯子。 电话接通之后,眼镜猴在听到钱修业的声音时,无比吃惊,但那种吃惊很快变成了笑容,他很清楚,钱修业能在此时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代表着自己已经得到了他的信任。 眼镜猴听了许久之后,将电话递给墨暮桥。 墨暮桥在拿过电话之后,忍了忍,这才轻声道:“师父,您好,我回来了。” “很好!很好!很好!”钱修业连说三个很好,完全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怎么样?碗拿到了吗?” 墨暮桥道:“拿到了,我什么时候回中国,将碗交给您?” 钱修业低声道:“不着急,等我的消息,只要我挖出了赫连家的秘密,找到了奇门的地点,你再带着碗回来帮我。” 墨暮桥又道:“还有需要我处理的事情吗?” 墨暮桥话语中暗示钱修业,要不要做掉眼镜猴灭口,但钱修业的回答却是:“你什么都不要做,和眼镜猴好好合作,最后的计划还需要你们。” 墨暮桥下意识瞟了一眼旁边的眼镜猴,发现他背着手站在那,毫无疑问,他手中肯定拿着枪,他也明白了,钱修业说不定已经吩咐过了眼镜猴要在某个时候,干掉自己灭口。 不过,墨暮桥还有最终的王牌,也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保命的一件事。 “师父,赫连家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墨暮桥拿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 钱修业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墨暮桥脸上有了笑容:“郑苍穹一直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他将我推荐给了于中原,于中原将我选为了接班人,将那个秘密告知给了我。” 钱修业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突然间爆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第五章:濒死的逐货师 “什么?墨暮桥是钱修业的人?”郑苍穹从刑术口中得知这个事实之后,脸色变得惨白,直接举拳就朝着自己脑袋挥去,被刑术和连九棋直接按住。 连九棋忙问:“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墨暮桥的身份吗?” 郑苍穹低着头,突然间给刑术和连九棋等人一种,他也许在下一秒就会咽气的错觉,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陈泰东在一旁沉默着,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郑苍穹会这样,但可以肯定的是,墨暮桥从他们这,得到的不仅仅只是千年乌香碗,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许久,郑苍穹才低声道:“我怀疑过他,我也考察过他,调查过他,但是,我没有查出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这个人好像曾经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我当时想,我需要的就是这种人,只有他,才有资格守护那个最终的秘密。” 刑术脸色也变了,明白了郑苍穹话中的意思:“你是说,他知道赫连家的那个秘密?” 郑苍穹这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清楚了自己师父陈汶璟以及张墨鹿等一干人的关系,也说明白了于中原的身份,最后说道:“我观察了他许多年之后,认为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他一直处于我的监视当中,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联系,特别是钱修业他们,所以,我才将他介绍给了于中原老先生,于老先生考察他数年之后,也认为这个人没有问题,于是才将赫连家那个秘密告诉给了他。” 连九棋一屁股坐了下去,喃喃道:“我们输了。” 是的,输了,历尽千辛万苦,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之后,回到中国的他们,却得到了这样一个可怕又可悲的事实。 马菲和陈泰东对视一眼,马菲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她找不出词语来,陈泰东也只是对她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屋内的几人都沉默着,沉默了好久,郑苍穹起身来,慢吞吞走向窗口,看着远处那些正在建设中的楼房沉思着,将自己思绪中的疑问一个个提出来分析。 “也许还有转机。”郑苍穹忽然道,转身看着其他人。 连九棋立即问:“师父,有转机是什么意思?” 郑苍穹道:“现在我们能搞清楚的一个事实就是,钱修业想杀死其他的逐货师,你们在忽汗城中看到的那些干尸就是最好的证据,我想,他杀死这些人,不仅仅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找到奇门,也许还有更可怕的目的,那就是除掉全天下剩下的其他逐货师。” 刑术细想了一下,问:“师父,现在剩下的逐货师还有多少?” “不多了,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想到他的终极目的是这个。”郑苍穹慢吞吞走回来,“这几十年来,不断有逐货师失踪,要不就是病死,要不就是因为意外身亡,但他们无论是失踪、病死亦或者意外身亡,都与奇门有密切的关系,乍一看,不让人怀疑,因为寻找奇门本就危险,所以,我并没有怀疑和追查过,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钱修业干的。” 陈泰东道:“师兄,这么说,钱修业就算要害我们,也得让我们死在寻找奇门的路上?这点现在可以确定吧?” 郑苍穹点头:“基本上这一点现在可以确定了。” 陈泰东又想了想:“现在他还差一双筷子,所以,我们手里还有筹码,对吗?当他拿到筷子之后,再找到奇门的地点,就会放出消息,这样一来,剩下的逐货师也好,那些关注着奇门的冒险家也好,都会一起赶往那个地方,到时候,他就可以一网打尽。” 马菲上前道:“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钱修业,但如果要让他现身的话,必须拿筷子做鱼饵,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那只有等他找到地点之后,我们再顺着消息,顺藤摸瓜将他找出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众人点头,只有刑术坐在那一句话都没有说。 郑苍穹见刑术那模样,问:“刑术,你在想什么?” 刑术看着众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师父,从钱修业现在的状况来看,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那双筷子,他也拿到了,应该说,他早就拿到了。” 郑苍穹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刑术道:“师父,你仔细回想一下,既然钱修业能布下这个局,自然也就很清楚,筷子在哪儿,碗在何处,以及赫连家存在着一个秘密,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可恰恰我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碗和那个秘密上面,一心认为那筷子我们还紧紧捏在手中,自然而然在一开始,我们也就忽略了筷子,再说,真正与铸铁仙有关的千年乌香筷,我们谁见过?” 刑术环视众人,所有人都摇头,刑术又道:“我们都无法辨别真假,田家人更不可能能辨别出来,以钱修业他们的身手,要进出田家,找到那双筷子,轻而易举,以钱修业的本事,要找人仿照一双一模一样的筷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郑苍穹沉重地点头道:“刑术说得有道理,也许一开始,钱修业就把筷子给换走了,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这么说,我们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等钱修业放出奇门的消息,我们再顺着消息找到他。” 连九棋点头:“那我们就得作出万全的准备。” 刑术又道:“还有,我们得把剩下的那些逐货师找出来,告诉他们实情,试着阻止他们。” 陈泰东摇头:“我想,要阻止他们是不可能的,毕竟奇门是逐货师们一生的梦想,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只能以一起找到奇门的方式,来拉拢他们。” 郑苍穹看着陈泰东道:“我赞同泰东的办法,我想想,除了我们这几个以及元震八、唐倩柔之外,还剩下几个人,刑术,拿纸笔来。” 刑术拿来纸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柳松云、关满山、叶玄通、齐观(元震八、唐倩柔)四个人的名字,写完后,又沉思了片刻道:“现在全国上下,还存在,并且真正算得上逐货师的,只剩下这四个人了。” 众人围过去,看着那四个人的名字,连九棋问:“师父,除了齐观之外,其他三个人我都不认识,属于我的同辈吗?” 陈泰东也点头:“我也只认识齐观,也许是在监狱这些年,没有接触外界的关系,其他三个人闻所未闻。” 马菲问:“先说齐观,他是谁?人在哪儿?” 连九棋先说:“齐观也算是个奇人了,做事特别的孤僻,当年唯一的朋友就是师父了,除了师父之外,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在何处,常人连他的照片都没有,只知道他也是黑龙江人,祖辈是闯关东过来的,不过他算是混血儿,母亲是俄罗斯人,早年当过土匪,解放东北的时候,他率众起义,后来参了军,还上过朝鲜战场,听说祖上貌似是捕头。” “这个人的年纪和师兄差不多,成名却比师兄早一些,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与警方有关系,他应该算是逐货师中,第一个与官府建立联系的人。”陈泰东说完,看着郑苍穹,“师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就是齐观引见你认识的唐守正。” 郑苍穹默默点头:“对,齐观与唐守正也是因为一顿饭认识的,这个人和其他的逐货师不同,他喜欢破案,也许是祖上的基因作怪吧。” “喜欢破案?”马菲来了兴趣,“这什么意思呀?破案和逐货师没关系吧?” 郑苍穹解释道:“他喜欢收集一些民间奇案中的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就是喜欢,为人很正义,这也是他与唐守正能成为朋友的主要原因,不过他不轻易现身,我上一次见他,都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了。” 马菲惊讶道:“那……这位齐观老先生是不是活着都是问题了?” 陈泰东道:“马菲说的有道理,他还活着吗?” “应该活着,我前几天才看到他在报纸上登广告,发消息。”郑苍穹将旁边的一张报纸拿过来,指着上面道,“你们看,报纸上有哈尔滨奇观蜡像馆的广告,说要做内部精装修,面向社会招标装修公司,这就是他活着的证据。” 刑术拿着报纸看着:“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他喜欢清静,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他又有一部分真心朋友,包括我,总觉得他年龄大了,一个人住着很麻烦,万一有个事,也没人送他去医院,但是他不肯,我当时还劝他搬到医院来和我作伴,他也不肯,嫌烦。”郑苍穹长叹一口气,“所以,约定了这个方式,一个季度在报纸上登一次广告,如果约定的时间他没有登广告,那就是出事了。” 连九棋拿过刑术手中的报纸:“那怎么找他?” “要找他不难。”郑苍穹想了想,“这样吧,我和泰东去找他,你们去找其他人,没问题吧?” 连九棋点头道:“好,剩下三个人在什么地方?” 郑苍穹指着纸上所写的名字:“柳松云,人在浙江东阳,开了一个专营木雕的小店,店名就叫’松云居‘,很好找,你在东阳的旅游地图上都能找到这家店,这个关满山,在大兴安岭市,现在养殖狍子,详细地址我等会儿写给你们,最后一个是叶玄通,人在重庆,开火锅店……” 说完,郑苍穹给刑术等人描述了下几人的长相,又写上了详细地址,交给了刑术:“你们得抓紧时间,最多一个星期就得回来,时间不等人,我估计就这几天,钱修业应该就会放消息出来。” 刑术收好地址:“那你呢?我担心你的安全。” “别担心我,我已经找了阎刚和吴志海他们帮忙,你放心好了。”郑苍穹笑道,抓住连九棋和刑术的手,“我这辈子其中最大的一个心愿,就是能看到你们父子两人平平安安,也算是能弥补我过去犯下的错误吧。” 连九棋点了点头,刑术也勉强“嗯”了一声,他心中其实对连九棋的责怪已经在忽汗城的险境中逐渐化解了,但留下了那种尴尬,毕竟他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父亲,没有太大的感觉,相反说起父亲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想起刑国栋。 陈泰东道:“那就这样定了,我和师兄去找齐观,你们三个,赶紧去找其他三个人,找到之后,如果他们同意,就马上带他们回来,如果不同意,电话联系告诉我们,再想其他的对策。” 刑术又想了想,道:“我还想联系几个帮手。” 郑苍穹问:“谁?说来听听。” 刑术道:“合玉门的人。” 马菲心里一惊,担心刑术又要顺势提到铸玉会,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装作疑惑的模样看着刑术。 郑苍穹想了想:“能告诉我理由吗?” “往大了说,唇亡齿寒,他们与我们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合玉门一向有仇必报,有机会反击钱修业,他们不可能不做,而且名正言顺,这样一来,就算我们不会多一个盟友,也不会多一个敌人。”刑术说完后,看了一眼马菲,“另外,铸玉会那边,我也希望师父能牵头去说一说,希望他们不要在这件事上插手,而且,我……” 刑术说到这顿了顿:“我也不希望再看到贺晨雪。” 马菲听刑术这么一说,稍微安心了点,知道刑术并不是想找借口见贺晨雪。 郑苍穹看了一眼马菲,知道刑术这番话,实际上也是说给马菲听的。 “好吧,我知道了,合玉门和铸玉会方面,我会去办的,应该问题不大。”郑苍穹说完,又问,“还有其他的人或者事吗?” 刑术摇头:“其他的人和事,我自己安排吧,对了,我会让阎刚去搞一批装备,前两次,我们在装备上吃了大亏,要有准备,鬼知道奇门会在什么地方。” 随后,刑术、连九棋和马菲告别了郑苍穹和陈泰东,从那个农家小院离开,径直去了机场,却没有想到,三人在机场候机厅门口遇到了早就等待在那里的刑国栋。 看到刑国栋的那一刻,刑术很惊讶,但同时也明白了什么,上前问:“爸,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刑国栋摇头:“我是受邀请来的,你应该知道是谁有这么神通广大,知道你回来了,还知道你买了机票,你说你,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我,就算不回来看看我,也不打个电话。” 马菲和连九棋站在不远处,马菲心里很忐忑,既希望刑术能将自己正式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绍给刑国栋,也有第一次见家长的紧张,而连九棋则是尴尬,心里更是愧疚,特别是听到刑术自然而然叫刑国栋“爸”的时候。 刑术看了一眼旁边二楼下方的那个摄像头,半开玩笑地问:“爸,他们没给你身上装什么窃听或者录音装备吗?” 刑国栋笑了:“你又不是嫌疑犯,我又不是卧底,怎么会装这种东西?我原本是不想掺和这些事的,但是呢,我想来看看我儿子怎么样了,还有,傅警官也说了他的顾虑,希望你能和他谈一次,充其量就一个小时。” 刑术怪笑道:“爸,你被傅茗伟策反了吧?” “胡说八道些什么?”刑国栋也笑了,“这事能开玩笑吗?诶,对了,那个是马菲吧?现在你和马菲是不是?嗯?别装了,你师父都告诉我了,这是好事,你也该有个女朋友了,没个女人在身边,男人不会安心的。” 刑术转身,叫了马菲,马菲上前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了,半天才突然一个鞠躬:“叔叔好。” 刑术看着她那模样,憋着笑,低声道:“还好,你没有直接叫爸。” 马菲脸一红,撞了一下他,刑国栋伸出手去:“马菲对吧?我们不算是第一次见面了,不过,以刑术女朋友的身份来和我见面,是第一次。” 马菲点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嗯”了一声,脸颊绯红。 刑国栋很开心,不过目光还是自然投向了连九棋,然后道:“刑术,傅警官在机场二楼等你们,你和马菲过去吧。” 刑国栋这么一说,刑术和马菲也明白,他是有话单独要和连九棋说,于是与刑国栋道别,走向扶梯上二楼。 两人离开之后,刑国栋主动走到连九棋跟前,伸出手去:“你好,连先生,又见面了,这次见面,咱们俩的心情和上次应该都大不一样了。” 连九棋握住了刑国栋的手:“是不一样,但是你还是比我适合当一个好父亲。” 刑国栋笑了:“别这样说,你只是和刑术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这次你们一起去蒙古,怎么样?应该误会解除了不少吧?” 连九棋摇头:“也许吧,我不知道,刑术和我以前很像,有些事喜欢憋在心里边,一直不说,非要等到爆发的那天才说出来,这不是什么好事。” 刑国栋转身看了一眼已经上了二楼,朝着角落走去的刑术:“这也许和他成长的环境有关系吧,他要不就话唠,要不就一句话不说,这点我也有很大的责任,不过,你回来就好了,你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连九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好半天才说了“谢谢”。 刑国栋从自己随身的包中,掏出一个公文信封来:“这里边有一封龚盼写给你的信,是时候交给你了,这封信,我已经替你保管了这么多年了,应该物归原主了,就这样吧,我还要赶回去上班,再见。” 说完,刑国栋径直走出了候机厅,连九棋拿着公文信封站在那,等到刑国栋上了出租车之后,才将那封信拿出来。 第六章:部分过去 连九棋在候机厅中四下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但在机场候机厅内,永远他想找到的那个,可以坐下来,什么都不想,全身心投入读亡妻留下那封信的场所。 他越走越无力,最终只得找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在地上,鼓起勇气来打开了那封信。 看到那熟悉的笔迹时,连九棋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夫九棋: 见信安,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读到这封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当身边所有人都说你已经死去的时候,我坚信你还活着,因为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好丈夫,一个永远不会抛下自己妻子的好丈夫。 …… 连九棋读到这的时候,眼泪已经掉下来,他坐在那,不敢再读下去,他抬眼看着眼前过往的旅客,觉得每个人都那么真诚,只有自己是人群中唯一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虚伪和借口的蠢货。 …… 写这封信的八小时前,我刚打过一针,是我求刑大夫的,原本他不希望给我用镇静剂,因为他发现,我已经依赖上这东西了。 是呀,我依赖上了,只有那冰冷的液体进入我血液中之后,我才会安静下来,将所有的悲伤抛到脑后,眼前浮现的全都是你的画面,就像看一部最爱看,百看不厌的电影一样,我多希望这些画面会不断重复在我眼前浮现,没有人来打扰,也不会被迫中断。 九棋,我有时候也希望你死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马上下去找你,我们就可以团聚了,可是,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想,我们的儿子怎么办?小术怎么办?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们的儿子叫连术,术的意思是变通,你以前不也说了吗?你希望我们的儿子不是个死脑筋的人。 还有,师父说,为了小术,为了他的成长,必须给他找个爸爸,而且我也很清楚,我撑不住了,所以,我把小术委托给了刑大夫,你放心,刑大夫没有任何迟疑就答应了,我相信他,能和师父一起照顾好小术。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辜负了你,也辜负了小术,但是我真的撑不住了。 如果你还活着,有一天看到这封信了,在你们父子团聚之后,一定要代我向小术说一句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他,妈妈没有勇气再支撑下去。 如果你真的已经去了,我已经告诉了刑大夫,让他在有一天得到准确消息之后,将这封信交给小术,我会下去亲口对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觉得好难受。 …… 信很短,但在那之后,下面满篇都写满了工工整整的“对不起”三个字。 连九棋喘着气,流着泪,在心里仔仔细细地读着每一个“对不起”,终于他读出声来,将那封信贴在胸口,坐在那,不断地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小盼,对不起,老婆,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 连九棋多希望龚盼的心中写满了对他的恨,写满了诅咒,咒骂他的语句,可是,没有,龚盼满篇所写的只有歉意,这让连九棋更无法原谅自己。 刑术说得对,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去找什么答案,而是回家,带着妻儿离开,哪怕是亡命天涯,这一切不就都不会发生了吗?钱修业的计划不也就彻底断掉了吗?因为自己是计划中最重要的环节,可是,钱修业算到了自己会寻找答案,会留在库斯科公司内部。 当然,钱修业也肯定算到了自己今日的痛苦。 连九棋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凡孟会以操纵人的情感下手,让刑术在甲厝殿败得如此彻底。 机场候机厅二楼那家挂着不营业招牌的咖啡厅中,身穿便服的傅茗伟坐在角落,看着陈方将刑术、马菲带进来。 傅茗伟点头示意之后,陈方转身离开,与董国衔一起站在大门口等待着。 刑术和马菲坐下之后,傅茗伟抬手看表:“距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我只耽误你们最多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足够你们过安检了,登机牌我已经让人帮你们换好了。” 说着,傅茗伟将登机牌拿出来,放在桌上:“我没其他的意思,没有制止你们,也没有打算要挟你们。” 马菲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方便说什么,毕竟她本质上还是国际刑警。 刑术道:“那你想干什么?” “眼下这个案子已经变得无比的复杂,就连我写报告都不知道从何写起,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个案子要从头开始梳理的话,单从我的角度来看,是完全不准确的,但是也不能完全按照你的角度来写,毕竟有些事情是不能出现在报告当中的。”傅茗伟说到这的时候,又笑了,“我好像在重复说废话,对吧?” 刑术点头:“对,傅警官,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写报告吧?” 傅茗伟道:“我倒是想,不过那不可能。” 刑术有些不耐烦了:“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茗伟抬手示意刑术不要激动:“我需要你们帮助,你们最终也需要我的帮助,你们是社会构成的一部分,这一点你无法否认,维持社会秩序的是法律,而钱修业这批人违反了法律,最终逮捕他的应该是警察,你绝对不能动用私刑,你懂我的意思吗?” 刑术道:“当然,我也不是刽子手,我只是想救人,彻底解决这件事,解决一件事,不一定就要取人性命。” 傅茗伟点头:“那就好,我的电话号码你知道,有事随时保持联系,需要支援,说一声,全国各地都可以,我尽量安排。” 刑术点头:“没其他的事了?” 傅茗伟看向马菲:“马菲,国际刑警方面传来了消息,关于你身份的问题,他们正在想办法尽快核实,国际刑警副主席霍德华。伯恩斯先生正在亲自负责你的事情,另外,国际刑警发来了关于协助调查库斯科公司相关案件的请求,上头已经批准了,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我们需要一个中间人,联络员,虽然你的身份没有彻底核实,但基本上已经认同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国际刑警方面推荐了你当这个联络员。” 马菲淡淡道:“傅警官,我认为,还是等我身份核实之后再说吧。” 马菲很清楚,如果自己身份被核实了,回归了以前的本职,自己的工作免不了和刑术所做的事情会产生冲突,于公于私,都不是她期望看到的。 傅茗伟摇头:“你无法拒绝,因为事态已经很严重了,国际刑警各部得到了库斯科公司重要组织干部遇害的消息,就是在你们前往忽汗城那段时间发生的,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德国、英国、美国、法国等等地区,几乎遍布全世界的库斯科公司各分公司和他们有直接业务来往的一些人,不是失踪,就是出了意外,要不就是直接在街头被枪杀,国际刑警方面已经启动了一级预警,认为这是有预谋的连环灭口案件,到我来之前,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了48人。” 刑术听完后道:“看来钱修业是启动了最后的计划,准备清理干净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 马菲问:“但是死的人越多,线索也应该越多,杀手一个人都没有抓住吗?” “抓住了很多,证据确凿,可惜的是,无法从他们那里得到雇佣他们人的半点消息,也可以说,这些杀手的准确资料,都应该是库斯科公司暗中故意提供给国际刑警的。”傅茗伟习惯性摸出烟来,但又看到禁止吸烟的标志,只得忍住,又道,“这就是说,钱修业在雇佣杀手灭口自己的人之后,又借国际刑警的手,将这些只知道杀人,不知道内情的杀手们’灭口‘。” 刑术沉默了许久,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马菲抢先道:“有个人,你们帮着查一下,这个叫墨暮桥。” 傅茗伟立即摇头:“我们已经查过了,什么也查不到,从表面上来看,他是美籍华人二代,二十一岁的时候回到了中国,在此之前,他继承了祖父在澳大利亚的一大笔财产,他将这笔财产放在某信托基金之中打理,所以不需要工作,一直过着很悠闲的生活,在中国各地旅游,同时,也与你师父郑苍穹的关系非常好,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他甚至与你师父称兄道弟。” 马菲又问:“那美国方面的消息呢?” 傅茗伟皱眉,显得很为难:“你知道,我们是警察,不是情报机构,这些事情只能委托国际刑警方面去调查,国际刑警方面要作出调查,也必须要立案走程序,但库斯科公司干部大批死亡之后,他们也着急了,开始绕开程序,开始对墨暮桥在美国方面的过去进行详细调查,发现他的确曾经在美国读过书,但是读书的人的确是叫墨暮桥,在他们学校网站中也能查询到,档案中也能查到,不过国际刑警的探员发现一个宁人惊讶的事实,在那一界毕业相册中那个叫墨暮桥的人,与现在这个墨暮桥不是一个人,而且真正的墨暮桥已经溺水身亡很多年了。” 刑术叹了口气:“这么说,线索又全断了?” “不,没有,他们从真正的墨暮桥身上入手,去询问了真墨暮桥在美国的家人,从他们的回忆中,得知了一个叫希斯。克劳的人,也是华人,与真墨暮桥是同学,也是好朋友,虽然在那所学校中有很多华人,但是唯独他们两人的关系特别好,还发现,这个叫克劳的人身材身高等等都与墨暮桥很相似,是从澳大利亚来美国读书的华裔。”傅茗伟说着,干脆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看着上面的调查资料。 名叫希斯。克劳的男子在资料上显示的是被一对在澳大利亚墨尔本的夫妇所收养,两人都是澳洲本地人,男人是做艺术品生意的,常年来往于新西兰,美国和澳大利亚三个地方,其母亲是澳洲某著名会计师事务所的高级注册会计师,并且还是澳大利亚cpa协会的重要成员,记录无比的清白。 也就是因为过于清白,这才引起了国际刑警的注意,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希斯。克劳的身上开始深入调查,没想到却意外发现,这对夫妇已经在一年前因为车祸死亡,死因是醉酒驾驶。 但是希斯。克劳的父亲却有着严重的酒精过敏,其母亲曾经酗酒,但后来戒酒,也属于滴酒不沾。 傅茗伟看着手机道:“这里线索虽然断掉了,不过却让他们认为自己找准了方向,然后他们调离了希斯。克劳的一切资料,包括出入境的,发现他出入境记录只存在去美国的,但是从他16岁开始,就频繁出去旅游,一去至少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虽然地点都在澳大利亚本地,不过详细调查后发现,这些履行记录都全部是伪造的,所以,他们认为,希斯。克劳又可能冒用他人身份,亦或者使用假护照,前往过其他的国家和地区。” 刑术点头:“说结果吧?最终查到了什么。” “最终没有任何办法的前提下,只能向美国联邦调查局要求帮助,调查局使用国际刑警在澳洲找到的照片,进行内部档案扫描,发现希斯。克劳曾经出现在美国的三个至今未破的凶杀案现场附近,都是监控头拍摄到的。”傅茗伟说着举起一张照片来。 刑术和马菲看了看,发现照片上的人的确从某些部分上来看,有点像是现在的墨暮桥。 马菲想了会儿,道:“也许他整过容?” “没错,联邦调查局和国际刑警方面的联合调查小组也是这么认为的,然后专门成立了小组调查这个人,最终查到这个叫希斯。克劳的华人,是在2岁的时候,被那对夫妻在中国收养的,然后带到了澳洲,从小就生活在澳洲的新威尔士州,那里是个矿区,那里大部分都是沙漠,环境很恶劣。”傅茗伟边说边抬手看表,“还有点时间,我抓紧说完,调查小组赶往那个地方后,发现克劳曾经居住过的房子什么的,早就被焚毁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就连当地人,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也不知道他的父母。” 马菲摇头:“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傅茗伟再次抬手看表:“不,他们最后查到了他的养父母,与库斯科公司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综合墨暮桥在入境时候提供的资料,我们认为他就是那个希斯。克劳,而且从他不可调查的经历,以及相关的凶杀案来看,他应该接受过高强度的训练,是个极端危险人物。” 刑术和马菲对视一眼,这一点他们倒是很清楚,墨暮桥对各种武器使用十分熟练,这次前往忽汗城他们就发现了。 马菲回忆道:“难怪我觉得他去忽汗城的时候不对劲了,不像是郑苍穹形容中的那个他,郑苍穹认为墨暮桥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但忽汗城中的一系列表现,让我觉得他有些平常,看来他是为了执行计划,故意表现成那样的。” 傅茗伟掏出一个小型平板电脑:“关于墨暮桥的调查,这里有一份比较详细的档案,我已经放在里边了,需要密码和你的指纹解锁才能打开,你上飞机之后慢慢看吧。” 刑术拿过平板,轻声道:“谢谢。” “这是我分内的事情。”傅茗伟起身道,“你们该过安检,准备登机了,记住我的电话号码,需要支援来个电话就行了,千万不要自己冒险,也不要去做不该你做的事情。” 傅茗伟说完径直离开了咖啡厅,然后与陈方、董国衔前往了机场的监控室。 刑术和马菲走出咖啡厅之后,就看到连九棋站在那等着他们,虽然连九棋洗过脸,但他们两人还是很容易就发现这个坚强的男人刚才哭过。 连九棋笑道:“走吧,抓紧时间,我们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来找人,还要说服他们。” 刑术点头,连九棋转身就走,刑术迟疑了半天,终于开口说了句:“爸,你没事吧?” 马菲一愣,前面的连九棋也立即驻足停住,慢慢转身,带着笑,摇了摇头:“没……没事,走吧。” 刑术笑了:“走吧。” 三人前往安检口的时候,傅茗伟、陈方和董国衔正在监控室中看着。 董国衔抱着胳膊站在一侧,问:“头儿,不需要我跟着他们吗?” “既然说了要信任他们,那就要信任到底。”傅茗伟摇头,“有些事情,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但实际上,占主动权的还是我们,任何时候,都别忘了,我们是警察。” 陈方抬手看了看表:“我的人差不多也布置到位了,头儿,那个钱修业真的有可能会对郑苍穹和陈泰东下手吗?” 傅茗伟看着陈方:“我不知道,只是推测,我只是站在钱修业的角度去想了下,如果我是他,如今对自己最有威胁的人,就是钱修业和陈泰东。” 董国衔问:“那他会不会对刑术他们下手?” “也许会,也许不会。”傅茗伟坐下来,思考着,“主要是,我现在还搞不明白钱修业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刑术也没有明说,反正,无论如何,都要将掌戎逐货师这个组织连根拔起。” 第七章:我是谁 前往义乌机场,需要在北京转机,这个时间段,刑术已经将关于国际刑警搜集到的那个名为希斯。克劳的资料通读了一遍,不过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调查局负责的那三件灭门惨案。 刑术相信,如果希斯。克劳真的就是墨暮桥,那么他在作案的手法上,肯定会留下线索,哪怕一点点线索能与现在的墨暮桥联系起来,就能彻底肯定这两个人是一个人。 因为就连国际刑警和调查局现在都只是推测,并没有百分之百确定这两人的身份。 “第一件案子,是在旧金山的唐人街,按照时间来推算,应该是克劳16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一家五口被杀,最小的不过7岁,分别是被水果刀、菜刀、螺丝刀、毛巾和枕头所杀。”到达中转站后,在候机厅的角落,刑术给连九棋和马菲分析着,“被水果刀所杀的人,是被刺死的,刺中心脏,菜刀砍的是后脑,螺丝刀刺中的颈动脉,毛巾用来勒死了家长的长女,而用枕头来闷死了最小的那个孩子。” 马菲看着平板上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被利器杀死的人,伤口只有一处,杀手很懂人体构成,在下手前就考虑好了用什么凶器,就连在什么位置下手,全都计算得很仔细,所以现场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五个人也死在自己的各自的区域中……” 凶杀案发生在午饭之后,午休时间,年长的爷爷在客厅中看电视时被杀,被水果刀从身后刺入心脏部位;母亲被杀死在厨房,被菜刀劈中后脑;父亲在储藏间中维修机器,被螺丝刀刺中颈动脉;长女正在洗手间内,被毛巾勒死;幼子在午睡,被枕头闷死。 从现场情况可以推测,杀手长期观察过这家人,亦或者有人提供给了这家人的生活习惯,所以他选择在午饭后动手,挨个刺杀,没有留下痕迹,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 连九棋分析道:“他的主要目标应该是杀死母亲,因为相对来说,其他人被杀的方式比较痛快,唯独母亲是用刀劈,所以,母亲应该是库斯科公司要下手除掉的主要人物。” 马菲问:“连先生,你在库斯科公司那么久,你知道这些事吗?” “我知道的不多,库斯科公司的人,都是各司其职,谁也不能插手其他的事情,一旦发现,不管是谁,格杀勿论。”连九棋皱眉道,“我能负责是勘察和搜寻,但我知道,有一个负责清理的小组,小组的负责人叫马库斯,但是,极少有人知道这个小组成员都有谁,马库斯又长什么模样。” 刑术看着远处过往的旅客:“第二件案子,是在新泽西州,海边的一座小镇,被害者是一家三口,儿子12岁,首先在学校中毒身亡,父母得知消息赶往学校的路上,出了车祸,后被证实汽车被动了手脚,不过尸检之后,从父母心脏中发现了一种低浓度的神经毒素,换句话说,汽车出问题的同时,这对夫妻也因为心脏麻痹而死,比起第一个案子来说,没那么血腥。” 马菲看着平板:“这个案子就看不出,谁才是库斯科公司真正的目标。” 连九棋摇头道:“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库斯科公司一向都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不。”刑术呆呆地摇头,“从这件案子可以看出来,这个杀手心软了。” “心软?”马菲一愣,“杀了全家还心软。” 连九棋道:“刑术的意思是,在杀手的手法上心软了,没有那么残忍,基本上以用毒为主,车祸只是保险措施,在车祸之前,两人心脏麻痹,总比车祸死要轻松些,而且单纯只是车祸,两人还有少许的机会可以活下来。” 刑术道:“没错,就是这样,第三件案子,也就是最后一件,是个牧师,牧师收养了五个孩子,这件案子中,死的人是牧师,没有一个孩子被杀,受伤都没有,这件案子中牧师死得很奇怪,他先受了伤,伤在大腿,两条大腿,各被子弹击中……” 马菲仔细看着照片,看到牧师所死的地点是在教堂门口,悄悄是在门口的位置,推测是牧师走出教堂那一刻,被子弹击中双腿,瘫倒在地,然后头部又挨了一枪。 马菲疑惑道:“为什么明明可以一命致命,偏偏要先打双腿,再打头呢?” 刑术分析道:“牧师是自杀的。” 马菲一愣,连九棋却点头赞成,马菲也很快想明白了:“你是说,基于第二个案子,杀手已经非常心软了,但是他又不能违背组织的命令,所以,只是打中了牧师的双腿,让他不能逃,再让他自己动手?” 刑术道:“对,虽然这样做只是多余,但实际上杀手之所以要用这种办法,完全是在自我安慰和自我欺骗,欺骗最后这个牧师不是自己所杀,而是他自杀的,还有,那些孩子,也没有被杀。” 连九棋道:“嗯,只有这三件案子,除此之外,这个人再没有出现在任何现场附近,被拍摄到。” “等等——”马菲抬起头来,看着两人,“你们不觉得,这个人在现场附近被拍到,也是故意的吗?” 刑术道:“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这种身手和思维的人,不可能犯下在现场被监控拍到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他是故意的,也就是说,从第一次下手开始,这个杀手就产生了悔意,他故意被监控拍到,我想,就是为了逼迫组织不再让他这个留下身影和真面目的人,再去执行类似的暗杀行动。” 连九棋沉默着,马菲却问:“刑术,那从三件案子当中,你能将他和墨暮桥联系在一起吗?依我看,没有丝毫联系呀。” 刑术道:“正是没有丝毫联系,才让我认定这个人就是墨暮桥。” “为什么?”马菲立即问。 刑术道:“师父说过,墨暮桥这个人的特点是,他愿意是谁的时候,就是谁,他做人做事似乎根本不重复,那三件案子也是,如果没有监控拍下来的画面,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人的背景与库斯科公司有关,那么,再聪明的人也无法将三个分别发生在美国三个不同地点的凶杀案联系在一起,另外,在我们出发前,墨暮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那时候的他,无比的冷静,那种冷静,我估计这辈子都达不到,但是到了蒙古国之后,墨暮桥变了,他和以前完全是两个人,我想,这就是他的性格和过去被人培养出来的习惯,这种东西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连九棋想了一会儿,才道:“你是想告诉我们,师父没信错他?” 刑术也想了好久,摇头:“我不不知道,但我相信师父的眼光,但是我真的看不透墨暮桥这个人,如果这个人是逐货师,那么,他肯定是天下最厉害的逐货师。” …… “如果你是逐货师,你就应该是天下最厉害的那一个。”钱修业从墨暮桥手中拿过那个千年乌香碗之后,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但根本从未正眼去看站在一侧,低头站立,面无表情的墨暮桥。 站在钱修业身边的凡孟,仔仔细细观察着墨暮桥,从他头顶一直到脚尖,每一个细节凡孟都没有放过,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怎么可能是钱修业所说的那种人? 钱修业将碗装好,坐下道:“郑苍穹这次彻底输了,他败得很彻底,可以说,因为他,你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但却因为你,他败得如此的彻底!我没有看错你,我也向你道歉,我曾经误会过你。” 墨暮桥淡淡道:“师父的误会,也是师父的教导。” 钱修业只是笑了下:“你去休息吧,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谢谢师父。”墨暮桥道谢之后,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等房间门重新关好之后,凡孟立即问:“师父,你为什么不问他赫连家的那个秘密是什么?” “墨暮桥就像是一个装着秘密的玻璃容器,只要容器不碎,秘密就永远在他体内,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等这个从寒冷之地回来的玻璃瓶适应了正常的温度之后,再慢慢倒出我们想要的秘密,紧接着……”钱修业说到这,拿起旁边的开水壶,将一杯滚烫的开水倒进旁边装有冰块的玻璃杯中,玻璃杯瞬间炸开,碎了满地。 凡孟明白了:“懂了,现在要捧着他。” “对,从辈分上来算,他怎么说,都是你的师兄。”钱修业又打开箱子,拿出那个千年乌香碗,“所以呀,必须要尊重他,捧着他,再者,你千万不要对他懂什么歪脑筋,凡孟,你别生气,不管是斗智还是斗武,你都不是墨暮桥的对手,你要对付他,下场会很惨的,因为他是我精心调教饲养出来的怪物,全世界就这么一个,既珍贵,又可怕!” 凡孟点头表示明白,下意识看向旁边那堵墙,因为在那堵墙的对面,就是墨暮桥所住的房间。 房间内的墨暮桥,正听着歌私下晃荡着,同时搜查着这间屋子中是否有窃听监视装置,等确定没有这些东西后,墨暮桥自己从包中拿出了自己的相机、摄影机、望远镜等物品,挨个拆下来,从其中将一部分“多余”的配件取出,在那拼凑出了一个他故意拆开分开放的监视装置。 墨暮桥将那个装置挂在了窗帘边缘的角落之中,又打开手机将其连接上公众wifi,调整好一切后——从12岁开始,他就学会在各种环境中监视且反监视,也学会绝对控制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喜怒都是故意表现给人看的,内心想法会彻底隐藏起来。 “你是谁?回答我!你是谁?” 坐在角落中的墨暮桥耳边回响着那个教授自己杀人的“老师”,那个澳洲土著的声音。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傍晚,他被老师拖行在沙漠中,绑在一颗仙人掌上拷问的情景,在那之前,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只喝过少量可以维持生命的水。 他的身体扎满了仙人掌的刺,但他不敢挣扎,一旦挣扎痛得更厉害,同时,绑着他身体的三根皮筋也因为失去水分的关系逐渐收紧,让他快喘不过来气。 “我叫托马斯。亨特,我是亨特家的小儿子,我在一家私立学校上学,我的老师叫约翰逊……”墨暮桥吃力地编造着谎言,这是他必须学会的,哪怕是在濒死边缘,被人拷问时,也不能说实话,必须要在心中说完那个早就编造好,也许会天衣无缝的谎言。 老师上前,抓住墨暮桥的下巴:“你撒谎,亨特家根本就没有小儿子!” “我没撒谎,是真的。”墨暮桥眼泪滴落了下来,好像是习惯,也好像是出自自然,“先生,我求求您了,给我爸爸打电话吧,他会付赎金的,真的,求求您了,放了我,我受不了了,求求您了。” 接下来,老师开始用皮带抽打着墨暮桥,足足打了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墨暮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可是,墨暮桥依然坚持自己的那番话,坚持着那谎言,老师转身便走,开车驶离了沙漠,又过了一天一夜后,才回来解救墨暮桥,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墨暮桥已经想办法掰断了仙人掌,并且埋伏在旁边,用磨得锋利的石头,直接割断了那位老师的咽喉。 这也是他的必修课,在他16岁执行任务之前,他唤了5个老师,每个老师在教授他所有课程,并且高兴地告诉他毕业之后,他会带着笑容杀死老师,然后深深地对着尸体鞠躬。 而每次他做完这种事之后,都会由钱修业亲自为他“洗涤心灵”,为他灌输做这些事的“好处”,但每次,钱修业都会问他一个相同的问题:“你是谁?” 逐渐地,墨暮桥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了,他认为其实自己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他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没有任何值得去留恋的东西,所以才能够毫不迟疑地下手杀人,并且在杀人之后没有丝毫愧疚。 一个连自己是谁,自己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就是钱修业想要达到的效果,他要的是一个绝对忠心,绝对不会手软,并且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持冷静的杀手。 “我是谁?”墨暮桥站在浴室的镜子跟前,看着自己那张脸,他都忘记了自己以前的脸是什么模样,他脱掉上衣,看着自己身上的肌肉,用手摸着自己肌肉的纹路,似乎这里边藏着答案一样。 脸不是真实的,但身体是,身体内的灵魂是,可是这些在很多年之前他都已经藏起来了。 不,还有办法可以找出来,有一个人可以帮自己。 墨暮桥想到这,穿好衣服,转身出门,敲响了隔壁钱修业的门。 当墨暮桥在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钱修业昂头,半眯着眼睛,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迫切地想要杀掉郑苍穹?” “我动摇了。”墨暮桥实话实说,“我在他身边多年,受他恩惠,我的意志动摇了,如果不杀掉他,我怕有一天会背叛您,当然,您如果觉得这样会违背您的计划,您现在就杀掉我。” 钱修业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会。” 钱修业说着,从旁边拿出一柄匕首,直接刺进了墨暮桥的肩膀上。 这个举动,让凡孟大吃一惊,吓了一跳,但同时他也发现,墨暮桥没有躲闪,没有反击,甚至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 鲜血渗出的时候,钱修业目光一直追随着,看着血从伤口流出,然后聚集成一点,紧接着滴落在地上,这个过程中,墨暮桥始终微微低头跪在他的跟前。 钱修业挥手让凡孟拿了急救箱过来,将匕首拔出来,开始为墨暮桥止血,凡孟要上前帮忙,被钱修业拒绝。 此时的钱修业像个慈祥的父亲一样,为墨暮桥处理着伤口,同时道:“你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这非常号,这说明,你对我还是忠心的。不过,你既然要去做,就必须做好,就不能失手,郑苍穹必须死!” 墨暮桥平静地回答:“我不会失手的。” 钱修业抬眼冲着墨暮桥微微一笑,一针一线缝合着伤口,等上药包扎完毕后,这才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全听师父的,我知道他所有藏身之地,如今他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就是在优抚医院的地下室内,也就是刑术平日内居住的地方。”墨暮桥目视着钱修业的双眼道,“如果师父同意,我今晚就可以动手,保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钱修业伸手抚摸着墨暮桥的伤口:“当然要赶紧理论,但不能不留下痕迹,你懂我的意思吗?” 墨暮桥微微摇头:“师父,徒弟不懂,如果郑苍穹已死的消息传出去,不就破坏了您的计划吗?他的死,虽然会让刑术等人抓紧时间寻找奇门,却会让其他的逐货师望而生畏,说不定剩下的人都会隐姓埋名躲起来,就无法一网打尽了。” 钱修业看了一眼凡孟,凡孟会意,看向墨暮桥:“师兄,师父的意思是,郑苍穹的死虽然如同火上浇油,但也能在短时间内产生更强烈的化学效果,因为对其他逐货师来说,郑苍穹也是劲敌,少一个劲敌,会让他们心底寻找奇门的欲望变得更强。” 钱修业听完点头:“暮桥,今晚你先不要动手,等明晚吧,你和你师弟好好计划一下。” 墨暮桥抬眼看着钱修业:“师父,我一向独来独往,您让师弟跟着我,是您还不是百分之百信任我,所以需要派他监视我。” 钱修业笑道:“是呀,所以,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说完,钱修业又再一次看向凡孟:“凡孟,你,没问题吧?” 凡孟毕恭毕敬道:“是。” 钱修业招呼两人到自己跟前,抬手分别按在两人的肩头:“只要你们明晚成功,逐货师的历史就会彻底改写,再过一段时间,天底下就再也没有这个职业了,这些贪婪的畜生,早就应该被历史的尘埃埋葬了。” 第八章:没落的职业 回到房内的墨暮桥,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面的大楼沉思着,他脑子很乱,甚至希望对面大楼上出现一个狙击手,瞄准他的脑袋来上一枪,这样便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 但那不可能,就如同他明晚不得不去解决掉郑苍穹一样。 隔壁屋内,钱修业亲手泡了茶给凡孟,将杯子递给自己这个二徒弟之后,他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凡孟喝了一口茶,低声问:“师父,你是不是怀疑墨暮桥已经被郑苍穹收买?” “不应该叫收买,是同化。”钱修业摇头道,“郑苍穹不会收买任何人,本着良心来讲,他是个很好的人,是个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的逐货师,可惜,他不愿意与我合作,所以,他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凡孟看着钱修业那双在茶海中忙碌的手:“那墨暮桥是不是被同化了?” “也许。”钱修业端起茶杯,看着凡孟,“这就是我让你去盯着他的原因所在。” 凡孟点头:“明白了,师父,外面传闻郑苍穹拿出了一千万美元悬赏,郭家人也拿出了三百万赏金,这么大的金额,就连那些社会上的小混混都蠢蠢欲动,我们再住在这里,恐怕会泄露行踪吧?” 钱修业不慌不忙地倒掉茶杯中剩下的茶水:“放心,除非是出动军队,否则的话,要找到我,拿下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眼镜猴的人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职业杀手。” 凡孟迟疑了一会儿,看向旁边的箱子:“师父,为什么还不问墨暮桥那个赫连家的秘密?” 钱修业道:“不急,等郑苍穹死了再说,我也得确定他的忠诚,如果不能确定这一点,墨暮桥说出的秘密,肯定是圈套,来,请茶。” 凡孟端起杯子的时候,在这座城市那个隐秘的地下坐窟中,凡君一也将打探到的消息详细地复述给了正坐在那里翻书的贺晨雪。 “我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不管钱修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有人悬赏多大的金额寻找他,我只想知道凡孟的下落。”贺晨雪合上书冷冷道,“凡君一,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职责是什么了?那我就再提醒你一次,我要你找到你的儿子,再将你儿子亲手带到我面前,你如果不愿意,现在可以转身离开,我不会为难你!” 凡君一低头站在一侧,微微点头。 贺晨雪起身来,冷冷道:“回答我。” 凡君一忍了忍,抬眼看着贺晨雪:“首工,我明白了。” 贺晨雪再道:“不要让我再提醒你,我已经烦了,去找其他人,凑一笔钱,我们也要悬赏。” 凡君一一愣:“悬赏找凡孟?” 贺晨雪斜眼看着他:“不,是悬赏钱修业等人的准确消息,这次不能跟丢了他们,我不想在这个城市里取凡孟的性命,那样会玷污了我和我姐的美好回忆。” …… 浙江东阳,刑术、连九棋和马菲站在松云居外,看着那块古色古香的牌匾,屋内嗑瓜子的妇女不断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招呼着他们。 妇女抓了一把瓜子,走到门口来,笑吟吟地问:“三位,看木雕呀?你们是剧组的哇?进来看,进来看,我们松云居的木雕在东阳很出名的呢,别人家好多都是用机器做的,我们家绝大部分都是会手工雕琢的,你们也知道哦,那个机器做出来的,就没有价值了哇。” 刑术、马菲和连九棋谁也没有走进去,刑术则低声问:“大姐,请问这里的老板是柳松云吗?” 妇女一听“柳松云”三个字,脸色立即一沉,将还没有嗑的瓜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内,转身走向收银台,坐在那看着开始看起笔记本上的电视剧,当三个人完全不存在。 刑术看了一眼身边两人,示意他们稍等一下,自己则径直走向收银台,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妇女瞥了一眼刑术:“我们家没钱,只有这些木雕,你们要拿随便拿吧。” 刑术听到这,明白了什么,解释道:“大姐,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来找柳松云柳先生的,我们是他的朋友。” 妇女终于抬眼看着刑术,走出柜台,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上下,问:“什么朋友?” “同行。”刑术微笑道,“您原话转告他,说天朝奉的徒弟来找他了,他就会明白的。” 妇女冷笑一声:“天朝奉?我还地阎王呢,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拍电视剧呀?还带绰号呢,我告诉你,柳松云就剩下半条命了,不管你们是来要钱的也好,还是来干什么的也好,别找我,也别找这家铺子,这家店是我爸当年投钱让他开的,我也和他快离婚了,有什么事和我无关,你们要找他,就进后院去,进后院后,穿过右边的那条巷子,再往里边走有一间瓦房,他就在那。” 妇女说完,继续看着电视剧。 刑术转身看了一眼马菲和连九棋,示意两人进来,又向妇女道谢,妇女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 三人按照那妇女所说,进了后院,找到那条巷子,穿过巷子后,果然看到了一座破瓦房,那房子的模样就和危房没区别,门还是半掩着的。 刑术抬手敲门:“松云先生?我是天朝奉的徒弟刑术,我们来找你,有要事商量。” 屋内传来咳嗽声,剧烈的咳嗽声之后,才听到里边的人回了一句:“进来。” 刑术推开门,开门的那一刻,屋内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三人下意识都退后了一步,捂着鼻子不敢再进去。 刑术将门打开,放了放味儿之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走进去。连九棋和马菲则留在门口等着。 刑术进屋之后,一眼就看到坐在穿上,还盖着一床脏得不像样,还散发出怪味棉被的柳松云,柳松云整个人形同骷髅,如果不动不说话,说是一具干尸恐怕都没有人怀疑。 “松云先生,您好,我是刑术,天朝奉郑苍穹的弟子。”刑术站在床尾,恭敬地自我介绍道,“我们冒昧来找您,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有人试图杀掉剩下的逐货师,您是目标之一。” 柳松云却是笑了,笑着笑着开始咳嗽,好半天才说:“我还能活几天,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真是有心了,谢谢。” 刑术皱眉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得的什么病?” “心病,日积月累,就变成绝症了。”柳松云看向用报纸糊上的窗户,仿佛很憧憬外面的世界,“刑术,你能帮我个忙吗?那边有个折叠在一起的轮椅,你推我出去,去外面看看太阳。” 刑术立即拿了轮椅,搀扶着皮包骨的柳松云坐上轮椅,推到门口,又在马菲和连九棋的帮助下,一起抬着轮椅到了小院落的中间。 柳松云用胳膊挡住眼睛,好半天适应了才放下来,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笑容,就如同是被囚禁了几十年,终于重见天日的囚犯一样。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奇门而来的,逐货师来找逐货师,除了奇门之外,那就是以货换货的交易,对了,你们见过我老婆了吗?你们有没有告诉她,你们是逐货师?应该没有,如果你们告诉她了,她会用扫帚赶你们出去的。”柳松云说完开始大笑着,笑完开始咳嗽,马菲递过水去。 柳松云拿过瓶子,喝了两口,喘了几口气,问:“为什么有人要杀我?” 刑术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柳松云平静地听着,不惊不喜,直到刑术说完之后,才开口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人要找到奇门了,可惜,我看不到了。” 连九棋在旁边抬手看表,马菲则问:“先生,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报应。”柳松云简单地回道,“我老婆现在这么对我,完全是报应,我应该有这种报应,你们如果不想变成我一样,那就收手吧,别找什么奇门了,没意义。” 柳松云的回答,让刑术和连九棋都很吃惊,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对奇门不感兴趣的逐货师,准确的说,是一个落魄濒死的逐货师。 “为什么?”刑术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很好奇,即便是他知道奇门也许就是个陷阱,但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柳松云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看透这一切? 柳松云仰头看着天空:“我曾经和你们一样,充满活力,不留余力地去找奇门,甚至可以说不折手段,只要有奇门的消息,不管多远我都会赶去,可是,每次我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好累,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那样做有什么意义?终于,我疲惫了,我决定回到老家来,做个买卖,娶妻生子,退出江湖……” 柳松云要结婚前,很多故交都劝他,要不金盘洗手,要不不要结婚,因为当逐货师的,必须在这当中二选一,根本无法兼顾两头。 当时的柳松云还年轻,觉得自己要做世界上第一个兼顾职业和家庭的逐货师,不顾他人劝阻,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开始第一年还好,到了第二年,柳松云逐渐感觉到厌倦了,他厌倦每天进货、卖货,坐在那看着电视剧,哄着孩子的生活。 他开始找借口出门,一趟有一趟,一次又一次,开始他妻子还理解他,但时间一场,他的频繁离开让妻子变得疑神疑鬼,变得脾气无比暴躁,多次抱着孩子跑回了娘家。 柳松云苦笑道:“我原以为,我是个不平凡的人,在我的身上永远不会发生平常男人才能遭遇的事情,当时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在我心底,我知道,我后悔了,后悔结婚生子了,我开始逃避,开始不回家,我妻子对我的怨恨也越来越大,直到那天,灾难终于降临……” 五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柳松云带着两个帮手,在深夜潜下了杭州西湖,试图找到那艘失踪百年花船,如果能找到那艘花船,并且打开花船上那个著名的首饰箱,也许就能找到那根陨铁簪。 可惜的是,消息有误,柳松云什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两个助手也因为卡在那艘沉船的缝隙中死去,他只能独自一个人回到岸边的车上,回到车上的时候,他看到了无数个未接来电,回过去才知道,自己儿子因为得了重病住院。 柳松云立即开车返回东阳,却以为疲劳驾驶的缘故,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虽然他保住了一条命,但自己的儿子也因为疾病的关系,失去了听觉,他也因此下半身瘫痪,成为了一个废人。 柳松云说完,叹了口气:“开始那一年,我每天都在唉声叹气,埋怨老天的不公,但当我看到我儿子的时候,我知道,那不是老天不公,那是报应,对我的报应,我也终于知道,逐货师最大的敌人是心里的欲望。” 柳松云指着自己的胸口:“刑术,钱修业利用的就是欲望,你想想,只要逐货师们不再对奇门感兴趣,你认为他会得逞吗?完全不会,为什么就必须要找到奇门呢?既然选择了要当逐货师,为什么还要娶妻生子呢?谁都知道,这个职业不能善终,没有资格儿孙满堂的!” 柳松云的话,像一柄柄利刃一样刺进连九棋的心中,虽然他现在还站在这里,但本质上与瘫痪的柳松云没有任何区别,虽然他的儿子刑术看似健康,但失去父母的爱,在精神病院中长大的他,又会健康到哪里? “所以,收手吧。”柳松云看着刑术,“如果你不收手,你就不要和这位小姐在一起,迟早你们的浪漫会成为悲剧。” 马菲一愣,想问柳松云为什么能知道他和刑术的事时,柳松云却率先解释道:“你们两人对视时,眼神中流露出的东西都不一样,不难猜。” 刑术不知道该说什么,马菲和连九棋也只是保持着沉默。 柳松云再次仰头看着天空:“你们走吧,不用管我,我倒希望现在有人来杀了我,这样就一了百了啦,走吧,快走,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刑术微微鞠躬:“松云先生,你要保重身体,再见。” 刑术与马菲离开,连九棋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柳松云,这才离开。 三人走回店铺的时候,恰好遇到柳松云的妻子走进院子,很快三人就听里面院子中传来的叫骂声,还有柳松云那貌似开朗的笑声。 连九棋停在那,站了许久,才说了一句:“他还能被他妻子骂,真幸运。” 刑术没任何表示,只是牵着马菲的手快步离开。 回到街头,刑术越走越快,马菲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停,道:“你怎么了?” 刑术摇头,勉强笑了笑:“没怎么。” 马菲安慰他道:“不管怎样,至少我们知道柳松云是不会参与这件事的,他也是安全的。” 刑术摇头:“我觉得压力有点大。” “为什么?”马菲不解地问。 连九棋上前道:“他是觉得,逐货师这个职业即将从历史中消失了,他看到柳松云的那副样子,很矛盾,不知道自己解决完奇门的事情,是该继续下去,还是应该真正的退出江湖,和你过平常人的生活。” 刑术没有否认,只是看着马菲。 马菲看着刑术道:“我尊重你的决定,夫唱妇随。” 连九棋淡淡道:“走吧,我们还要去重庆,下一班飞机三个小时后就要起飞了,我们还得去义乌机场。” 到机场,换登机牌,过安检,登机,飞机起飞,到达重庆机场这整个过程中,刑术都沉默着,下飞机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怕见到那个叫做叶玄通,还开着火锅店的逐货师,他不知道这次在叶玄通身上又会发生什么故事,这个故事就会不会再次改变自己心里的想法。 “刑术,到了。”马菲对正在发呆的刑术说道。 刑术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出租车已经停下,透过窗户,就能看到那家外表装修奢华的火锅店,因为是饭店,火锅店内坐满了人,还有几十个人在门外拿号排队。 马菲给了出租车钱之后,出租车缓慢穿过拥挤的街头离去。刑术三人则站在门口,努力地向门口的服务员询问关于叶玄通的事情,但每次问,服务员都只是摇头道:“没这个人,我们老板是姓叶,但不是叫叶玄通,他现在也不在。” 刑术刚准备再问的时候,被旁边的人挤了出来,他只得又奋力挤进去问:“那你有没有他的电话好吗?” 服务员不搭理刑术,只是不断用对讲机询问着里边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客人已经吃完了,她好让下一桌客人进去。 马菲站在那,惊讶地看着:“一家火锅店竟然会这么火爆?” 连九棋也有些怀疑:“会不会是找错了地方?” 刑术走出来,四下看着,却在火锅店对面发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金融公司”,也就是俗称的小额贷款公司,他指着那里道:“找到了,肯定在那,走吧。” 第九章:军器 刑术走到公司门口,就被一个大个子拦下来,问:“你们来借贷的?” “对。”刑术点头,“我要见你们的老板。” 大个子点了点头,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用重庆话说了两句之后,放下电话道:“你们上去吧,上去之后左边那个房间。” “谢了。”刑术领着马菲和连九棋从狭窄的楼梯口走了上去,然后推开了左边那个房间的门,刚推开,就发现里边坐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在男人对面坐着一个在这个天气竟然只穿了一件背心,满头大汗的胖子。 刑术认得这个胖子就是叶玄通,虽然胖了许多,但与照片上那个人五官依然相似。 叶玄通看了一眼刑术,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他们坐,自己则放下手中那尊玉佛,端起旁边的冒菜吃着,同时问:“你借多少钱?” 那个瘦子竖起两根手指头:“二十万。” 叶玄通侧头看了一眼那玉佛:“你这玉佛,撑死就值八万,按照规矩,我最多借你四万,一般来说,只能借两万,每个月两分利,按月还利息,如果连续两个月不按时还利息,这玉佛就归我了,你愿意吗?如果你愿意,那就签字,文件都是现成的。” 刑术看着那玉佛,皱起了眉头,那个瘦子也爽快,立即提笔签字。 叶玄通将文件副本交给了瘦子,将自己那一份文件用玉佛压着,转身开了保险柜,拿了两万块递给瘦子,又道:“我可以给你二十万,咱们可以赌一把,你愿意吗?如果你赢了,二十万你什么还都行,如果你输了,这两万归我,这玉佛也归我。” 瘦子考虑了下,咧嘴笑道:“好!不能耍赖!” 叶玄通继续吃冒菜:“我什么时候耍过赖?你要赌什么?” 瘦子想了想:“扑克,比大小,这个快!一人抽三张,谁的其中两张比另外一个人大,这个人就赢,公平吧?” 叶玄通点头:“你有扑克吗?” “随身携带!”瘦子笑道从裤兜里摸出一副扑克,放在桌子上。 叶玄通继续吃着冒菜:“洗牌吧,抓紧时间,我还有客人。” 瘦子开始洗牌,马菲和连九棋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瘦子洗牌的手,而刑术则盯着叶玄通,发现叶玄通虽然飞速在吃着冒菜,但眼睛也一直盯着瘦子的手。 瘦子洗完牌,往桌子上一放,问:“发牌还是自己随便摸?” “那当然随便摸啦,那样才公平嘛!”叶玄通咽下最后一口冒菜,扯了卫生纸擦着嘴,“你先来。” 瘦子很快从其中抽了三张,拿起来看着,刑术在身后看着那瘦子抽了j、k和一张大鬼。 叶玄通扔掉卫生纸之后,也很快抽了三张,叠在一起,也不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赢定了,你输球了。” 瘦子当然不信:“那就开牌!” 叶玄通笑了,抓着牌撑着椅子扶手坐正,然后将手中牌一张张翻过来放在桌子上,分别是两张a和一张小鬼。 瘦子看着牌的时候都傻了,愣在那了,叶玄通则拿过他手中的牌,看了一眼,冷笑了下,重新开始洗牌,同时道:“我说了,你输定了,你可以走了,玉佛归我,走吧。” 瘦子站在那,抬眼看着叶玄通,想说什么,但看到叶玄通那一脸阴冷的表情,只得将话咽了回去,起身来唉声叹气地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抽了自己两个巴掌,这才离开。 门关上之后,刑术坐上前,笑道:“我们来玩一把,赢了,你跟我走,输了,我走人。” 叶玄通冷笑一声:“不和你玩,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能耐,你的手比我快。” 刑术靠着椅背,问:“不过你那样做无可厚非,毕竟他先骗你的,那尊玉佛撑死就值几千块钱,满大街都能买到这样的工艺品。” 叶玄通的目光投向身后坐着的连九棋和马菲:“他们也都是逐货师?” 连九棋举了下手:“只有我是。” “没见过你呀,贵姓?”叶玄通开始吃着饼干。 连九棋淡淡道:“免贵姓连。” 叶玄通挑了下眉毛:“很多年前,我从某个特殊渠道知道天朝奉郑苍穹有个徒弟叫连九棋,从年龄上来看,应该是你吧?” 连九棋笑道:“你知道得蛮多的。” 刑术道:“你为什么要骗刚才那个人?” “我在救他。”叶玄通看着刑术,“他是这里出了名的赌棍,还吸毒,家里被他败光了,好在是呢,我这里还留着他家老爷子以前留下的不少真东西,我都用特别便宜的价格收了,小钱给他,真东西我拿出去卖了高价,然后每个月给他的老婆和孩子生活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然他老婆孩子早就饿死了。” 刑术恍然大悟:“难怪你能换和他手里扑克牌一模一样的牌,你早有准备呀。” 叶玄通点头:“当然,就和我对你们的到来也早有准备一样,哈尔滨方面的悬赏消息传遍了全国,各个行当都知道你师父要抓钱修业,我也不例外,你们只管放心,我不会去找奇门,我也不会与你们为敌,更不会与钱修业为伍,我只想当个小老板,坐在办公室里边,没事收收东西,做做好事,看看对面的火锅店,就这么简单。” 刑术笑了:“叶前辈,你说得太轻松了,所以,我不敢冒险。” “你过来,到我跟前来。”叶玄通朝着刑术挥手。 刑术有些警惕,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当他绕过桌子到了叶玄通跟前的时候,一下子就愣住了,双眼看着叶玄通的下半身。 马菲和连九棋很纳闷,不知道刑术看到了什么。 刑术看到的是一双断腿叶玄通双膝往下什么也没有,如果不绕过桌子,谁也发现不了他是个残疾人。 叶玄通朝着刑术咧嘴笑着:“三年前,我去泸州找一件东西,暴雨,山体滑坡,垮塌的石头压下来把我的小腿砸得粉碎,但我还是运气好,活下来了。” 刑术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叶玄通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当逐货师吗?” 刑术摇头,叶玄通指着自己胸口:“好奇心重的人,其实每个人好奇心都重,但逐货师绝对是好奇心最重的,为什么我们能找到其他人找不到的东西?为什么我们会遭遇其他人一辈子都可能遇不到的灾难?都是因为好奇心,说到底,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刑术点头,坐了回去。 叶玄通笑道:“所以,我就算想对奇门感兴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刑术,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刑术点头:“不好意思。” 叶玄通拿起电话:“要不要吃火锅,我家的火锅很出名的,我叫他们给你们三个留个桌子?” 刑术转身看着马菲,连九棋立即道:“谢谢,不用了,我们还得赶回去,还要去大兴安岭找下一个人。” 叶玄通放下电话:“大兴安岭?你们是去找关满山吧?这个人不好找,你们的地址肯定有错。” 刑术疑惑道:“有错?这地址是我师父给我的。” “关满山是我师兄,全天下只有我和他还在联系。”叶玄通翻看自己的笔记本,从其中撕下来一页,递给刑术,“这是他的详细地址,大兴安岭地区很大,你们按照你师父所说的去找,肯定什么也找不到,这个季节,要是迷路了,你们会死在山里边的。” 刑术看着那一页纸,纸上按照序列号写着关于怎么坐火车,怎么转汽车,又怎么步行,朝着什么方向,虽然没有写公里数,不过单从转汽车再步行的时间上来算,少说有一百多公里的路。 刑术将纸收好:“谢谢。” 叶玄通靠着椅背点了点头,等刑术几个人离开了房间后,他才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来,拨出一个号码去,然后道:“钱老板,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我师兄的准确地址告诉给刑术了,从时间上来算,最多后天傍晚,他们就能找到我师兄,尾款你可以付给我了。” 电话那头的钱修业发出爽朗的笑声:“好,我马上安排人转账,你稍等,合作愉快。” 叶玄通没说什么,只是挂了电话,然后打开电脑登录网上银行,等他看到那笔钱到了自己的账户之后,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老郑,钱修业和你预料中一样,第一个联系了我,我也按照计划,将计就计,你现在可以把钱汇给我了。” 郑苍穹冷冷道:“你有多大把握,能帮我减少一部分阻力?” 叶玄通打了个哈欠:“说不准,我开始就说了,我没有太大的把握,看我师兄了,如果他不失手的话,至少可以重创钱修业吧?” 郑苍穹冷笑道:“叶胖子,你果然是个做买卖的人,真会赚钱,坐在那,说几句话,几百万就赚到手了。” 叶玄通语气一变:“郑狐狸,别把话说那么难听,这可是你先找我的,我还得感谢你呢,没有你,我也赚不到钱修业的那笔钱。” 郑苍穹道:“如果我没有提前找你,你恐怕真的会和钱修业合作吧?” 叶玄通嘿嘿一笑:“不知道,我只和出得钱的人合作,你出的钱比钱修业多,而且还让我两头通吃,我当然选择和你合作啦,这年头,真金白银才是真的,奇门?奇葩吧!” 郑苍穹听完叶玄通的话,语气也变了,笑道:“叶胖子,如果你收了钱,又达不到你保证的效果,我肯定烧了你的店,把你两只手都打断,扔到长江里当浮尸!” 叶玄通只是呵呵一笑,挂了电话,紧接着脸色变了,迟疑了许久,又拨出一个电话去,电话响了好久那头才接通。 “师兄,怎么才接电话?”叶玄通擦着满头的汗水,“你安排妥当没?刑术和另外两个人朝着你那边来了,两男一女,钱修业的人也肯定会赶过去的,但是钱修业派去的人数量不明,我也没有办法打听。” 电话那头的关满山,坐在火炉跟前,喝着水壶中的高浓度白酒,平静地回答:“我可以马上安排,但是我得知道,需不需要留活口。” 叶玄通道:“当然得留活口了!不是,你别搞混了,我让你对付的是钱修业的人,不是郑苍穹的徒弟,和他徒弟带去的人,你听清楚,不要动刑术,千万不要动刑术!” 关满山带着醉意道:“狩猎一旦开始,我就没有办法保证了,你要知道,这些年我一直躲在这个地方,原因是什么?因为自在,因为可以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师兄,这事别开玩笑。”叶玄通急了,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要是刑术有事,郑苍穹不会放过咱们的,你知道他有那个本事。” “我知道,我知道。”关满山不耐烦道,“我尽量吧,总之,我答应你,我既不帮刑术,也不会帮郑苍穹和刑术,我只是想玩,好好的玩,这可是第一次有国内的人来我的围猎区,破天荒的第一次呀!” 叶玄通压低声音道:“师兄,刑术要是有事,会招来警察的,一旦警察去了,你的围猎区就完了,真的完蛋了,你要是还想安安稳稳的玩几年,那就对付钱修业的人得了。” 关满山“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然后扫视了一眼这个装修豪华舒适的屋子内,慢吞吞起身,喝着酒走到那个旧式的军用通讯设备前,调整了一个频率,然后用俄语呼叫道:“呼叫北极熊,这里是围猎区,听到请回答。” 许久,无线电中传来一个俄国男子的声音:“北极熊收到,有新猎物到吗?品种、数量、难度都是什么指数?” 关满山捏着话筒笑道:“后天会有新猎物到,前所未有的聪明猎物,难度是迄今为止我这里最高的,生死不论,已知道的有两男一女,剩下的不知,但剩下的那些都是受过标准军事化训练的人,预测人数应该在10人左右。” 俄国男子迟疑了一会儿,问:“生死不论?” “老规矩,生死不论,当然……”关满山又喝了一口酒,“对你们也一样,也是生死不论,如果你们出事,和我无关。” 俄国男子笑道:“明天中午,我们会赶到围猎区,见面详谈。” 说完,通讯断掉,关满山关掉了通讯设备,将双脚翘在桌子上,哼着歌,带着满脸期待的笑容。 …… 回哈尔滨的飞机上,刑术依然是保持着沉默,一直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满脑子想的都是柳松云和叶玄通的话,还有他们的经历,不过每当他脑子中冒出想退出的想法时,他就立即闭眼不继续想下去,因为这种事会越想越害怕,毕竟他么说得没错,先不要说过去多年的经历,但是那双千年乌香筷出现后,他所遭遇的一切,都已经让他萌发了要彻底退出的念头。 坐在中间的马菲,看着刑术那副呆呆的模样,想了想,问:“刑术,柳松云、叶玄通还有关满山三个人,以前最擅长的是什么?” 刑术看着马菲:“柳松云专攻女饰,也就是女人的首饰,他是这方面的专家,绰号叫’红娘‘,以前这个绰号被人误以为是个女人,叶玄通呢以前的绰号叫’武财神‘,兴趣是从古至今各个朝代的货币,至于那个关满山,传说是个疯子。” 最左边的连九棋俯身问:“疯子?什么意思?” “这家伙年龄比你略小些,应该是上世纪58年左右出生的人,二十多岁出头的时候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但是因为犯了错误,在正面战役还没有打完,就上了军事法庭。”刑术仔细地回忆道。 马菲问:“为什么?他干了什么事?” “这个家伙对武器十分痴迷,他多次私藏俘虏的武器,多次劝告不改,最终只能抓回去了。”刑术说完看向外面,“后来关了一段时间就退伍了,他是在退伍之后拜师成为逐货师的,专攻武器,冷兵器、自动火器,什么都研究,我师父有一柄震天剑,就是他送的,那柄剑我见过,会产生共振,那时候我不懂事,买了个猪头来试,一剑劈下去,整个猪头四分五裂,被震得粉碎,还险些把我自己给伤着。” 连九棋听到这,问:“他的绰号是什么?” “军器,也就是兵器的意思。”刑术看向窗外,“后来他因为私藏武器被判了十年,警方只查到他所藏的那支定制版的手枪,也没有搜查出子弹,更没有他将枪支出售给其他人的证据,不过,他出狱之后就失踪了。” 马菲纳闷地问:“失踪?不是去大兴安岭了吗?” “失踪了三年,三年以来,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三年后,有消息说他回到了东北,不过藏在山里。”刑术说完,转头回来看着马菲,目光又跳向连九棋,“有人说他在大兴安岭里有一个自己的军火库,里边装着世界上各国制造的各种轻武器,也不知道真假,如果是真的,他被抓住,肯定吃枪子。” 马菲惊叹道:“真是个痴迷武器的疯子,没想到逐货师中竟然还有这类人。” 刑术叹道:“退出的退出,隐居的隐居,死的死,残的残,剩下来的逐货师只有我们几个了。” 连九棋道:“不过真正首屈一指的还是齐观,在这个行当内,他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第十章:破军星坠落 齐观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那么神秘?这个问题,让马菲十分的好奇。 连九棋解释道:“齐观算是逐货师中的百科全书,这个人所懂的特别多,涉及了各个行业,有人说他的脑子就和电脑一样,能储存大量的知识,无比的聪明,好学,也好玩,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研究。” 刑术没接话,只是在那沉思着。 马菲又问:“他有什么传说,事迹什么的吗?” 连九棋笑道:“那就多了,我就见过他一次,还是在我拜师之后不久,这个人其貌不扬,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到,但城府很深,师父说过,在逐货师中,我可以得罪任何人,但是千万不要得罪齐观,也不要触碰他的底线。” 马菲奇怪:“底线?” 连九棋想了想道:“他算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吧,所以他从前才会与警方合作去侦破一些与我们这个行当内有关的事情,虽然师父曾经这么说过,但齐观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他与警方有过合作,毕竟几百年前就传下来了,逐货师不与官府合作的规矩,也可以说,近代以来,一些逐货师的规则,就是他制定的。” 马菲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他的地位类似与警方那边已经退休的唐守正。” 连九棋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还是很担心,他关于出山的问题,因为师父说过,就算是他出面,也不一定能请齐观出山,除非是出了大事。” 刑术此时忽然问:“什么样的大事,才会让齐观出山?” 连九棋摇头:“不知道,师父没说过。” 刑术微微点头,又看向窗外,此时飞机已经飞到了哈尔滨上空,机舱中传来乘务员的通告,刑术按照要求调整好椅背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手心中全是汗水。 马菲见刑术脸色有些不对,抓住他的手问:“没事吧?” 刑术勉强笑了下:“没事,就是有点累。” 马菲将头靠在刑术的肩头,一侧的连九棋侧头看着两人,抬手看表,知道规定的时间虽然还很多,但接下来的关满山肯定是三个人当中最麻烦的一个,也许所花的时间会超出预计。 …… 圳阳优抚医院地下室中,郑苍穹和陈泰东对坐着,陈泰东额前的汗水流了下来,郑苍穹却是一脸的平静。 陈泰东猛地起身:“不行!太冒险了,我不能这样做!” 郑苍穹摇头道:“泰东,你不这样做,钱修业还是会处心积虑杀死我,如果我要躲,当然能躲过,可惜的是,我们如今在明,钱修业在暗,他的成功率比你我都大,你是唯一一个能暂时骗过钱修业的人,如果你动手杀了我,他至少会给你四成的信任,你也可以借机会接近他,这样一来,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陈泰东挥手道:“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向你下手,难道你要让我玩荆轲刺秦那一套吗?简直荒谬!” 郑苍穹一脸难色:“泰东,如果不这样做,逐货师就会永远消失,连九棋和刑术两人,从骨子里边都透着善良,他们在关键的时刻无法作出正确的决定,你想想看,凡孟用那种耍小孩子的招数就击溃了刑术,钱修业也会用同样的招数对付连九棋,当年他下套让我做的那一切,不也是为了今天吗?他们父子俩的隔阂全都是因为我,我一死,说不定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也会因此消失,我这也算是赎罪。” 陈泰东大喝道:“师兄,你这是胡闹,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郑苍穹苦笑道:“好吧,那这件事就先说到这里,我也不勉强你了。” 陈泰东觉得自己闷得慌,径直就往外走去:“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陈泰东抬脚离开之后,地下室内就剩下了郑苍穹一个人,他抬眼看着头顶上挂着的那盏昏黄的灯,又看着在灯下苦黄汉养的那些个猫猫狗狗,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喝完,就看到一个拉长的人影逐渐靠近了自己。 郑苍穹放下了杯子,叹了口气:“你终于还是来了。” 穿着黑色羽绒服和黑色冲锋裤,戴着黑帽子,手持消声手枪的墨暮桥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枪口一直对着郑苍穹。 郑苍穹转身,第一眼却是看向墨暮桥手中的枪,随后目光投向紧随他身后的凡孟:“凡孟也来了,真是稀客。” 凡孟快走几步,持枪走进地下室,左右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这才站在地下室门口一侧,也不说话,只是紧盯着郑苍穹。 墨暮桥也不说话,只是持枪站在那,目光阴冷。 郑苍穹回到椅子上坐好,带着笑道:“我遇到师父的时候,师父告诉我,我是破军星下凡,注定要刀剑江湖之中打滚,一辈子不得安宁,永远无法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充其量就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 墨暮桥只是“嗯”了一声,捏紧了手枪,枪口往上抬了抬。 “现在要是有杯茶喝就好了。”郑苍穹笑道,叹了口气,“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暮桥,人呀,一辈子行差错步很正常,只要在关键的时候明白大是大非,还能回头。” 凡孟在旁边冷哼了一声,随时都准备着将枪口对准墨暮桥,因为他所站的角度,绝对可以在墨暮桥转身反击前扣下扳机——这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也是钱修业所叮嘱的。 墨暮桥枪口抬高,郑苍穹也微微抬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打这里,不要打头,打头呢,不好认尸,你们回去,也不好交代。” 墨暮桥淡淡道:“好。” 说罢,墨暮桥扣动了扳机,第一颗子弹直接命中了郑苍穹的胸口。 凡孟都惊了下,看着郑苍穹胸口出现的那个血洞,还有子弹穿过他身体,在身后墙壁上溅出的血迹。 郑苍穹身体一震,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刚抬头,第二颗子弹又击中了肺部,子弹穿过,身后的墙壁被打出一个坑洞来,同时鲜血四溅。 郑苍穹坐在椅子上慢慢滑落下去,瘫倒在地上,双眼瞪大,身体不再动弹。 凡孟放下枪,有些意外地看着墨暮桥,毕竟他在的推测中,墨暮桥至少有六成几率不会杀死郑苍穹,但是他真的开枪了。 与此同时,刚推开刑国栋办公室的陈泰东,一开门就看到了坐在刑国栋办公室中,正与刑国栋面对面坐着,不知道在商量什么的谭通。 陈泰东不认识谭通,看到他之后自然很是警惕,但谭通却是笑眯眯地起身,向刑国栋道别,又朝陈泰东笑了笑,转身离去。 陈泰东看着谭通离开后,才问:“那是谁呀?” “刑术的一位朋友,来找刑术的。”刑国栋简单解释道,“陈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陈泰东摇头:“没什么,找你聊聊天而已,我闷得慌。” 刑国栋笑道:“那我去泡茶,咱们下一盘棋,边下边聊?” 陈泰东点头:“好呀,正有此意。” 刑国栋去泡茶准备棋盘的时候,地下室中墨暮桥提枪走到死去的郑苍穹跟前,上下打量着尸体,然后看着还在发愣的凡孟:“拍照呀。” 凡孟半天才反应过来,从背包中拿出相机上前,刚要按下快门的时候,墨暮桥又朝着郑苍穹的胸口补了一枪,吓了凡孟一跳。 凡孟道:“你有病是吧?人都死了。” 墨暮桥冷冷道:“保险起见,快拍,我们得撤了。” 凡孟上前快速拍了几张,又看向楼梯口:“走吧。” 墨暮桥看了一眼尸体,转身以正常速度离开,凡孟却跑得比他还快,出了地下室之后,又看了一眼在花园雪地内被打晕在地的黄苦汉,还有围在他身边那些不明所以的狗。 墨暮桥站在那,看着那几只狗,笑了笑。 因为他过去时常来陪郑苍穹的关系,所以这些猫狗都认识他,也是因为如此,这些猫狗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警惕。 半小时后,刑国栋办公室内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刑国栋接起电话来之后,听到电话中保安的话,电话直接掉落在地上,对面的陈泰东手中的棋子也直接落地,他意识到出事了,起身就朝着外面跑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整个圳阳优抚医院都被警方封锁——大门口,围墙下,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察,地下室门口一辆救护车停在那,董国衔和陈方持枪站在那,面无表情地听着对讲机中不时传来的汇报。 而在地下室内,陈泰东坐在角落中的椅子上抱着头,一言不发,不敢抬眼去看不远处躺在血泊中,还盖着白布的郑苍穹。 傅茗伟站在尸体旁呆呆地看着,又扭头来看了一眼陈泰东。 此时,白竹声被董国衔带了进来,随后傅茗伟蹲下来揭开白布,白竹声看了一眼后,眉头紧锁,又点了点头。 傅茗伟将白布重新盖上,让一名警员将白竹声带了出去,这才对董国衔说:“怎么样?有什么结果吗?” “杀手应该就是陈泰东所说的那个人,至少应该是个熟悉这里的人,否则的话,那么狗没有叫一声,不合理。”董国衔看了一眼门口,“我们顺着雪地的脚印追进树林后,线索就断了,树林中脚印太多了,四面八方都是,看起来他们是提前有安排,我们已经在全城各个地方设下检查点,希望有用吧。” 傅茗伟道:“检查点到早上就撤了,那只是形式而已,这种杀手,如果能设卡抓捕,他就做不到能无声无息摸到这里边来。” 傅茗伟说完,示意董国衔离开,自己慢慢走向陈泰东,轻声道:“陈老先生,节哀。” 陈泰东不语,没有丝毫反应。 傅茗伟又道:“按照规定,我们要将郑老先生的遗体带回去,等法医那边忙完,手续办完,我再通知您来。” 陈泰东终于拿开手,麻木地点了点头:“辛苦了,傅警官。” 傅茗伟道:“这是我的职责。” “可是,我没有尽责。”陈泰东眼泪滑落,“如果我在场,恐怕……” “恐怕你们俩都会死。”傅茗伟一字字道,“对方有枪,你们拳脚功夫再厉害,快不过子弹的,这是事实,哪怕是时光倒流多少次,这个事实都改变不了。” 陈泰东瘫坐在椅子上,突然间,时间变慢了,晃动的灯光下,他看着傅茗伟缓慢转身离开,法医走进,与警员一起收敛了郑苍穹的尸身,开始再一次勘察现场,而他始终坐在那,一直等到董国衔走到他跟前,轻声请他离开,因为现场在破案前,都必须封锁。 等陈泰东走出地下室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到了头顶,在医院的花园中,站着刑国栋、苦黄汉、童云晖、廖洪美一干等人,虽然众人都带着悲伤的表情,但在陈泰东眼中,这些人仿佛都在怪罪他。 此时,在哈尔滨至大庆的高速公路旁某树林中,三辆越野车停在其中,周围站着六名其貌不扬,但衣服内藏着武器的男子,已经换了装束的墨暮桥和凡孟站在中间那辆车的车窗口,安静地等待着车内钱修业的训示。 钱修业翻看着数码相机上面的照片,脸上逐渐露出笑容:“眼中钉终于死了,接下来咱们可以开始计划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一个最麻烦的事情要解决。” “什么?”凡孟抬眼问道。 钱修业将相机递给凡孟,看着墨暮桥道:“齐观这个人,你听郑苍穹说过吗?” 墨暮桥点头:“听过,有天下第一逐货师的称号,是个很棘手的人。” 钱修业叹了口气:“对呀,我之所以要让你杀了郑苍穹,也是希望能引这家伙出来,只要他一死,我们才能静下心来对付连九棋和刑术他们。” 墨暮桥道:“师父,您的意思是,如果郑苍穹不出事,齐观是不会对奇门感兴趣的?也不会介入这件事?我们也找不到他。” “绝对找不到。”钱修业皱眉,“我从制定这一系列计划开始,就开始寻找齐观,找了这么多年,连齐观的半点线索都没有找到,这个人没有固定的居所,在一个地方住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全国各地到处走,他真实姓名叫什么,身份证号码是什么,户籍在哪儿,全是未知,所以,眼下,除连九棋和刑术等人,他是最大的威胁。” 凡孟上前道:“师父,关满山那边,会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吗?” 钱修业冷冷道:“那得看眼镜猴的本事了,把眼镜猴叫过来。” 凡孟走到旁边那辆车上,敲了敲车门,当窗户摇下来,露出眼镜猴那张阴冷的脸后,凡孟道:“老板找你。” 眼镜猴下车,扔掉手中的烟,走到车窗前,毕恭毕敬道:“老板。” 钱修业拿着平板电脑,看着上面的那些个人员资料:“你派到关满山那边的就这些人?一共八个?够吗?” 凡孟和墨暮桥都看向眼镜猴,眼镜猴点头道:“够,他们八个,跟了我快十年了,都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钱修业看着平板上那个领队的资料:“领队的人,就是你以前的副手?那个越南人?叫阮仁雄?” 眼镜猴点头:“他以前是越南第九军区下属特工第三营的营长,这次我为阮仁雄配备的副手叫李宇成,前韩国黑色贝雷帽成员,剩下的六个人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 钱修业将平板电脑递出去,递给墨暮桥,问:“暮桥,你帮着分析下,眼镜猴派去的八个人优点和弱点,还有成功的几率。” 墨暮桥虽然接过平板,但并没有看,只是道:“师父,我相信眼镜猴大哥选的人都是一等一的。” 钱修业笑了一声:“不用顾忌那么多,你先看完再说。” 墨暮桥只得低头查阅着那八个人的资料,看完之后,看了一眼眼镜猴,依然没有立即说。 凡孟在旁插嘴道:“有什么结论吗?” 凡孟很清楚,自己在实力上根本不如墨暮桥和眼镜猴,在智力和能力上,墨暮桥应该是钱修业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其次才是眼镜猴,不过眼镜猴最大的优势便是,他手下有一众亡命之徒,其中大部分人都很忠心,余下的人,只要钱给够了,让做什么都行。 所以,凡孟不会放过任何让这两个人争斗的机会。 眼镜猴不以为然道:“没事,说吧,我也想听听马库斯先生的高见。” 墨暮桥迟疑了一下道:“这八个人当中,除了来自韩国黑色贝雷帽的李宇成和郑东相之外,其他六个人,应该都没有雪地丛林作战经验,即便受过类似的讯连,也没有机会参加过实战,他们擅长的是热带丛林战斗。” 钱修业默默点头,眼镜猴也不着急:“所以,我这次才派了李宇成和郑东相前去,虽然李宇成是副手,不过阮仁雄肯定会听取他的意见,再说了,他们的装备都是我们拿出的最顶级的,不比美军和英军特种部队的差。” 墨暮桥淡淡道:“那就好。” 钱修业笑道:“好了,眼镜猴,你回去休息吧,我放心了。” 等眼镜猴离开之后,钱修业脸色一沉,叹气道:“果然和我预料中一样,这种好事,他眼镜猴肯定会派自己的心腹去,那个阮仁雄是个人才,但是眼中容不下人,那个李宇成和郑东相在公司算是新人,恐怕事情会变得复杂呀。” 墨暮桥立即道:“师父,那我去吧,还来得及。” 钱修业笑了:“不用,杀鸡焉用牛刀,我已经派了bm小队去了。” 凡孟完全听不懂什么bm小组,只得看着钱修业,而墨暮桥的脸色却是一沉,问:“是a小组吗?” “当然。”钱修业轻笑道,“只有a小组可以胜任,也只有他们可以信任。” 第十一章:杀戮序幕 bm小队绝对是库斯科公司的中坚力量,这件事是公认的,除了墨暮桥曾经负责的清理小组之外,综合实力最强的也就剩下bm小队了,如今清理小组中除了墨暮桥之外,其他人已经全部被灭口,bm小队中五个小组,也只剩下了由关盛杰、白博然和綦峰组成的a小组,足以可见钱修业对a小组和墨暮桥的重视。 不过,墨暮桥曾经与a小组有过一次接触,在那次接触中,墨暮桥感觉到了这个小组三个人都很怪异他们似乎在执行命令过程中,都是我行我素,绝对不会百分之百按照钱修业的命令去行事。 不过,三个人战斗力之强,也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这点让他很不可思议,从履历上来看,他们三个,一个是游骑兵,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外籍军团的狙击手,剩下那个是美军第10山地师的飞行员,战斗经验也不算丰富,但在行事方面,这三个人甚至在眼镜猴挑选出的那8个人之上。 所以,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钱修业又为何那么信任他们?墨暮桥带着这些疑问,随车上路了。 …… 大兴安岭地区,紧挨俄罗斯边境某地丛林中。 关盛杰躺在雪洞中,翻看着手中的小说,边看边说:“这个《川西秘闻》后面还有吗?你就带了第一本?” 趴在洞口的綦峰查看着平板电脑上感应器的信号:“就出了这一本,其他的你要在网上看,网上连载的名字叫《午夜开棺人》,和出版名不一样。” 关盛杰合上书:“等这次任务完成了之后再说吧。” 说完,关盛杰按下对讲机:“博然,有动静吗?” 十来米开外的一颗大树之上,披着吉利服的白博然拿着望远镜四下看着:“没有任何反应,会不会我们的感应器被他们发现了?” 白博然刚说完,头顶上一架直升机呼啸而过,白博然下意识收紧身子,将望远镜对准穿过森林上空的那架直升机,读着机身上的俄文:“尤里林业集团?老毛子的民用直升机?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已经爬出雪洞的关盛杰,皱眉看着直升机远去的方向:“别轻举妄动,小心点,我们现在正在俄罗斯的境内,往上面的山坳中走,那里就是争议地区了,因为那里地形特殊,地势怪异,中俄双方都没有驻兵,但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查看界碑,如果遇到军队,千万不要开火,不要与他们产生任何冲突,明白了吗?” “明白!”白博然和綦峰异口同声回答道。 关盛杰站在那想了想,蹲下来道:“綦峰,我觉得有些奇怪,老毛子的直升机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偶然,晚上我想去看看。” 綦峰道:“头儿,但是我留下的感应器怎么办?我要回收,来回也得一个小时。” 关盛杰道:“你还剩下多少个感应器?” “不多了。”綦峰摸了下背包内,“如果不回收,对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会造成阻碍。” 关盛杰想了想道:“那抓紧时间去回收吧,快点!” 綦峰点头,带了一个小型背包,紧了紧雪地伪装服,检查了下手中那支带了消声器的冲锋枪,悄然进入了森林之中。 距离关盛杰三人所在地一公里外的树林中,阮仁雄领着其他7名士兵,穿着白色伪装服,在树林中呈扇形前进,但他看得出来,除了李宇成和郑东相之外,其他的手下都走得很吃力,不少人走一会儿,都会停下来,用手拉一拉面罩,拍打上面因为呼吸而导致的冰霜。 相反,那两个韩国人则一直将面罩拉到脖子的位置,并没有拉上来保护面部,这让阮仁雄都觉得有些奇怪。 走在最前方的李宇成回头看着阮仁雄那怪异的眼神,又看了周围人一眼,低声道:“把面罩放下来,这里没有什么风,等会儿离开了森林,到了开阔地再拉上来也不迟。” 阮仁雄皱眉,微微摇头,他还是吃不消。 郑东相单膝跪地,单手持枪,指着自己的脸说:“这里风不密,不割脸,你们可以适应下,否则的话,入夜之后,你们更吃不消。” 阮仁雄只是勉强笑了笑:“继续前进吧,必须在预定时间赶到那地方。” 李宇成和郑东相对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前进,但走了一会儿之后,李宇成举起拳头示意全队停下来,阮仁雄上前问:“怎么?” “三点钟方向,树上,从下往上数,第三根树枝。”李宇成指着那边,“看到没有?” 阮仁雄定睛看去,终于看清楚在那里竟然藏着一个刷上了伪装色,还包裹了伪装布的摄像头,他举起望远镜往上看去,看到旁边一条线,顺着树干一直往上,一直到树干的顶端。 “太阳能监视器。”阮仁雄放不下望远镜,“这不是没有人的森林,那个关满山也不是普通人,我们得放慢速度了。” “最好不要。”李宇成摇头道,“一旦入夜,温度骤降,我们都吃不消,而且不能生火,目标太大,除非找到大型洞穴,但在这种地方,我估计就算有洞穴,是陷阱的可能性也会很大。” 阮仁雄笑了笑:“谢谢,我知道了,继续前进吧。” 李宇成领队继续前进后,阮仁雄一直盯着他和郑东相的背影,许久才抬眼看着那个监视器。 几公里外山坳中的那座旧日军留下的堡垒中,关满山正坐在房间内,盯着监视器,看着监视器上面的正在缓慢移动的阮仁雄等人,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牛高马大,戴着墨镜,满脸期待笑容的俄罗斯人。 “怎么样?难度很大吧?看样子,这些都是职业军人出身,应该对你们的胃口。”关满山转动椅子,朝向那两个俄罗斯人,“安德烈先生,还有彼得先生。” 安德烈扭头看向彼得:“有兴趣吗?” 彼得上前,摘下墨镜,凑近看着监视器:“太有兴趣了。” 安德烈上前:“什么价格?” “钱?”关满山笑道,“你们给我提钱?不,我不需要钱,我有的是钱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尽力而为,干掉这次游戏中所有的人,然后自己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安德烈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关满山:“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会妨碍我的计划。”关满山舔了舔嘴唇道,“所以,这些人都必须死,死一批人,我的计划就少一个障碍。” 彼得扭头看着关满山:“我对你的计划很感兴趣,我想参与。” “太好了。”关满山笑道,“我真愁找不到合作者。” 安德烈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奇门。你们肯定没听说过。”关满山滑动椅子,挪动到大厅的中间,“那是一个谁也不知道,但谁都想去的地方,听说那里有神迹,有神留下的东西,可能还有神的武器。” 安德烈和彼得对视一眼,彼得问:“奇门?神?你们中国的神?” “不!是一个来自古波斯的神,我很难给你们解释。”关满山离开椅子,走到安德烈的跟前,“如果你们愿意加入我的计划,保证你们不会后悔的,愿意吗?” 关满山伸出手去,安德烈迟疑着,彼得却一把抓住了关满山的手,安德烈这才将自己的手也按上去:“好的,我们加入,不过,得到的东西,要分成三份,这是规矩,关先生,你应该懂。” 关满山笑了,露出被烟熏得漆黑的牙齿:“懂,我当然懂!” 说完,三个人同时转头,看向监视器画面上阮仁雄和他的一众手下。 十来公里外的林区边上,刑术、马菲和连九棋从越野车上下来,浑然不知郑苍穹消息的三人,仰头看着雪山树林,都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发誓!”马菲面露难色道,“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进入雪山,这辈子最后一次,我以后肯定再也不涉足这种地方半步!” 刑术笑道:“可别说这么坚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连九棋转身递给开车的那个中年前一叠钞票,中年人婉言谢绝道:“不用了,我和刑术都是朋友。” 刑术上前道:“老孙,收下吧,辛苦你了,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对吧?” 老孙迟疑了一会儿,将钱收下:“刑术,你找个猎人和你一起上山吧,往前走,有个屯子,俗称边境屯,那里有不少都是老猎户,我还认识一个,算是我家的远房亲戚,是个混血儿。” 马菲奇怪道:“混血儿?” “算是吧,他爸是中日混血,日本战败的时候,很多日本女人被留下来了,他奶奶就是其中之一,也姓孙,叫孙望东。”老孙说着拍了拍车门,“赶紧上来吧,我带你们去,你们三个不熟悉地形什么的,一旦进山容易出事,别墨迹了,赶紧的。” 刑术看向马菲,马菲看向连九棋,连九棋道:“有个向导也好,走吧。” 三人又上了老孙的车,在那条雪路上慢悠悠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紧挨雪山下的一座屯子,老孙将车停在屯子口的时候,一群孩子冲了出来,爬上车在那玩耍。 老孙也不阻止那些孩子,将车厢中准备好的糖果什么东西拿出来给孩子们分了,然后领着刑术三人走进屯子,到了屯子西边的一座民居之中。 老孙根本不敲门,就像是走进自家一样,进屋就喊:“大哥,大哥我回来了。” 刑术三人进屋,看着冷清的屋内,立即判断出这里只住着孙望东一个人,但没想到的是,屋内却没有人。 老孙走进厨房,又出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先做一下,喝杯热水,我看厨房里还热着一锅水呢。” 老孙领着几人坐下,喝着热水,没想到这一喝就是三个小时,直到傍晚,四人都饿得头昏眼花之后,门才被一个人浑身冰霜的人踢开,踢开的同时,来者直接将一只狍子扔在地上,站在门口大口喘着气。 “大哥,你去打狍子了?”老孙立即上前,刑术三人看着那个穿着大棉服,带着棉帽,满脸冻得通红,大胡子上全挂着冰霜的中年男子,知道那就是孙望东。 孙望东扫了一眼刑术等人,道:“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这么多乱,你帮我收拾下,我去做饭。” 说完,孙望东扛起地上的狍子就往厨房里边走,随后就听到里边传来磨刀声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孙望东端着一个大铁锅走了出来,直接往桌子上一放,将烫着的手不断摸着耳垂,同时道:“山蘑炖狍子,将就吃吧,你们要喝点啥?” 刑术三人同时摇头,表示不喝酒,孙望东点了点头,转身进厨房,拿了两瓶没有标签的白酒出来,递给老孙一瓶,两人开始喝起来,刑术等人也不客气,因为饿急了,拿筷子就吃,不到半小时,一锅肉全吃没了。 孙望东和老孙两人也喝得差不多了,虽然老孙有些微醉,但孙望东却屁事没有,他也不问刑术三人,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老孙,明显是在问有啥事? 老孙打了个酒嗝后,这才将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后,刑术立即道:“孙大哥,我们不会让你白干的,一天给你一万块钱。” 孙望东眉头紧皱,满脸的怀疑。 刑术转身从包里摸了两万,放在桌子上:“这是定金,你先拿着。” 孙望东看着钱,又看着刑术:“你们得先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进山是干啥?如果做坏事,我肯定不干,还有,你们如果想越境去俄罗斯,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我死都不会帮你们的。” 马菲忙道:“孙大哥,你误会了,我们是进山去找人的,找一个叫关满山的人,传说他是在这里开了一个狍子的养殖场。” “关满山?关黑牙?”孙望东脸色猛地一沉,“你们找他干什么?” 刑术和连九棋对视一眼,老孙也觉得奇怪,问:“大哥,你认识这个关满山?” 孙望东点了点头:“算是吧,村子里边老猎户,除了我之外,还有两家也认识他,不过,我已经不和他做买卖了,这个人有点怪,怪得渗人。” 马菲忙问:“什么意思?” 孙望东挠着额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呀,如果你们要去找关满山,我能领你们去,但是,你们得告诉我,你们找他是干什么?” 连九棋道:“他是我们师父的故交,有点急事找他商量,怎么说呢,也算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吧。” “为他的安全?”孙望东笑了,一脸的纳闷,“他还不安全?他是这一片林子里最安全的,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刑术三人都一起摇了摇头,孙望东挠着头道:“这么说吧,这林子往那边,没多远,就是俄罗斯啦,但是呢,因为地形复杂的关系,要确定两国的边界很难,这几年,咱们和老毛子的关系好,谁也没有计较这事,最近的驻军离这里也不算远,但也不近,老毛子那边也一样,就好像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所以,这里相对来说很太平,特别是这个关满山来了之后,更太平啦。” 刑术依然摇头,不懂孙望东话里的意思。 孙望东上前将门关严实了,回来低声道:“这个关满山来这里,大概有十年了,刚来的时候,他就住在屯子里,租的人家的房子,给了不少钱,然后他开始陆陆续续买一些东西,全用箱子封着的,带着一些外面的人,进山又回来,进山又回来,来来回回呀,这么忙了两年,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干嘛,问他吧,他说在山里边弄个养狍子的地方,我当时就知道不对劲,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养狍子,肯定是冲着山里边那个要塞去的。” 连九棋道:“要塞?” “日本人留下的要塞呀!”孙望东俯身拿了一瓶啤酒,打开喝了一口,一抹嘴巴又道,“里边有个要塞,还有弹药库,这些都是真的,以前山上有土匪呢,后来被部队给剿了,但要塞还在,钢筋混泥土的,那日本人修的东西,真是这个……” 孙望东竖起大拇指,忽然间又有些尴尬:“我其实吧,也算半个日本人。” 刑术点头:“然后呢?” “有次,我看到他们搬的东西,发现有口箱子里边,装的是水泥,我就确定了,他肯定是冲着那要塞去的。”孙望东仔细回忆着,“你们要不是我弟弟带来的,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因为这里边肯定有……肯定有……” 孙望东“肯定有”了半天,又压低声音道:“肯定有命案!” 刑术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刑术问:“命案?” 连九棋道:“为什么这么说?” 孙望东又看了一眼门口,好像怕关满山这个时候冲进来一样:“那两年,他带来了一共二十多个人,我想想啊,连他二十五个吧,男女都有,忙碌了两年,终于有一天,他带着这些人上山后,段时间内没下来,过了三个月,关满山回屯子啦,其他人没见着下来,我问他,他说那些人呀早就走啦,然后还告诉我,愿不愿意给他送一些山里边没有的,什么盐巴酱油水果之类的,半个月去一次,去一次吧,最快也得两天,给的钱不少呢,我想想吧,挺划算的,就答应了,然后吧,他给就给我一张清单,说照着清单上面买,我一看清单就知道,那肯定不对劲呀。” 刑术问:“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孙望东神神秘秘地说,“如果他告诉我,那些人去俄罗斯了,我说不定还会相信,但要说那些人下山了,我不信。因为下山不来咱们这个屯子的话,只能直接穿林子往西走,但要去那边最近的屯子得一个星期,就算走到有铁路段的地方,也得三五天,这山里,熊呀狼呀野猪什么的,随时都会窜出来,穿山而过那就是找死,我在这里长大的,最有经验的猎户都不敢在林子里边呆三天以上。” 刑术仿佛明白了:“你是说,你不相信那些人已经走了,但看清单,发现清单上吃的喝的用的,都只够关满山一个人用,对吧?” 孙望东使劲点头:“对!” 第十二章:失去的机会 因为边境屯地理位置特殊的关系,不要说关满山,就连边境屯里的人,要买点东西,都要走很远,花上至少一天的时间,而且屯子里既没有汽车,也没有拖拉机,摩托之类的交通工具,只有马和马车。 并不是因为这里的人真穷到买不起汽车拖拉机,而是太不方便,加油不方面,维修保养也不方便,当然,最麻烦的是,在这里,每年10月份就差不多入冬了,晚上就到了零下,一直到来年5月份冰雪才会开化,所以,马车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 关满山当初找上孙望东,也不是偶然,首先孙望东是个老猎户,熟悉这里的环境,能够在预定的时间内将关满山所需要的东西送到,另外孙望东也老实,嘴也严,还是个无儿无女的鳏夫,城里边只有老孙这么一个亲戚。 听到这里的马菲,觉得有些可笑,因为从孙望东坐下来之后,那嘴就没歇过,该说的不该说的,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说出来了,这种人还嘴严? 但是,在刑术和连九棋心里也不这样认为,他们从孙望东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是有什么事憋在心里太久了,今天遇到有人要去找关满山,又是自己亲戚老孙带来的,几杯酒下肚,憋在心里的那些东西全部爆发了。 刑术问:“孙大哥,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给关满山送东西?” 孙望东点头,又喝了一口啤酒。 刑术又问:“那你应该去过那座日军的要塞吧?以前什么样?后来关满山去了之后又变成什么样?” 孙望东回答:“从前里边什么样我知道,我去过,老一辈的好多人都去过,里边四通八达的,很大,全是隧道,进去走远了就迷路,里边还有很多炮,还有弹药,对了,我以前还看见过坦克,不过那些坦克里边的东西都被拆了,连履带都没了,开不走啦。” 连九棋点头,问:“也就是说,后来关满山重新整修过那要塞后,你就没去过了?” 孙望东摇头:“他不让我进呀,外边是没怎么变,看不出来,每次我都是在门口把东西交给他,如果要休息,就在外边的哨岗里边歇一歇,反正是不能进去的,而且吧,让我进也不敢进。” 马菲忙问:“为什么?” “原因之一吧,是因为早年说里边闹鬼,因为日本鬼子修这个要塞的时候,抓了几百个民夫来,这些人全死里边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孙望东边说边给自己卷烟,“另外一个原因吧,就是我不让你们上山的主要原因,因为除了关满山之外,这些年从外面来的人,但凡进去的,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这些年还有其他人进过山?”刑术忙问,“都是什么时候去的?大概有多少人?为什么要进山?” 孙望东又喝了一口酒:“基本上都是入冬之后进山的,有说自己旅游的,也有说自己探险的,还有说自己上山找人参的,还有人说要从这里绕道去长白山的。” 马菲一愣:“从这里去长白山?完全是两个方向吧。” “嗯呐,可不呗。”孙望东一脸的不解,“我也问那些人呐,为啥要去长白山呀?那几个人支支吾吾的,最后一个女孩儿说,他们说去长白山找什么青铜门,等什么闷油瓶?” 刑术三人一愣,完全懵了。 孙望东又道:“其实吧,我知道,这些人都和关满山有关系!”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刑术又问,“这些去过的人,提到关满山了?” 孙望东摇头:“没有,但是我好几次,都偷看过那些人带的路线图什么的,按照路线图的指示,明显要去的地方就是那个日军要塞,这不是摆明了与关满山有关系吗?” 连九棋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你还记得这些年前前后后去了多少人吗?” “少说几十个吧,什么人,什么职业,什么年龄的都有,还有一些是俄罗斯人。”孙望东叹了口气,“这些人没有一个人下来过,所以,你们最好不要上去。” 说完,孙望东又想起来了什么,忽然间神神秘秘地问刑术:“这位兄弟,我看你们也不像普通人,你们是不是警察?” 刑术一听,决定顺水推舟,缓慢点头默认了。 连九棋一看刑术默认了,下意识就给旁边的老孙递了个眼色,老孙会意,低声对孙望东道:“大哥,他们就是警察,就是来调查关满山的。” 孙望东一听,立即站起来,一脸的紧张:“警察同志,我可是好人呐,我没有参加过关满山组织的任何犯罪活动,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给你们了。” 马菲憋着笑,刑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看到孙望东那副表情,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连九棋抬手示意孙望东坐下来:“孙先生,你别害怕,我们就是来调查情况的,你记住,清者自清。” 孙望东扔掉手中的烟,在凳子上坐得笔直:“警察同志,你们还想知道些什么?” 连九棋道:“我们想知道进山的最短的路线,以及你所知道的一切情况,包括要塞内的情况。” 孙望东挠着头,想了想:“进山的最短路线,就是从屯子边上的那条河过去,大概走一里多就没路了,往下,我如果不领路,你们就算要找到那座要塞,也是一两天后的事情了,如果我领路,只要一天的时间,我带你们抄近路。” 刑术又问:“要塞有多大?” 孙望东双臂张开,比划着:“好大的,我年轻的时候去的那次就差点迷路,从入口进去,要不是外面绑着绳子,我估计真得迷路,主隧道很大,能走车过坦克,周围有不少的小隧道,不知道都通向什么地方。” 连九棋看着刑术,那意思是让刑术定夺,刑术看着表,想了想:“今晚我们先休息,明天一大早就出发,怎么样,没问题吧?” 连九棋和马菲点头,刑术随后看向孙望东,孙望东立即起身,站得笔直:“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在刑术等人休息的同时,阮仁雄等8人已经靠近了关满山所在的日军要塞周围,一路上他们除了发现更多的摄像头之外,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原定计划是在一小时前就可以到达,但因为阮仁雄放慢速度的关系,导致队伍到达预定地点的时间延后了。 李宇成观察着前方从雪地中凸起的那个地下观察哨,清楚看到观察哨中也装着一个摄像头,再看向右侧的山壁之上,也有一个被炸出了个缺口,里边满是积雪的堡垒,同样,那里面也立着一个摄像头。 “入口在什么地方?”阮仁雄低声自言自语道,观察着四周,其他人也戴上夜视镜,认真地观察着,但夜间森林带来的严寒让除了李宇成和郑东相之外所有人都有些吃不消了,这些在热带丛林中来去自如的战士们,如今就像是鱼缸中没有恒温器和加热棒的热带鱼一样难熬。 蹲在一旁的李宇成道:“直接联系关满山吧。” 阮仁雄摇头:“别忘了,老板的命令是,干掉关满山和刑术等人。” 郑东相在旁边皱眉道:“要干掉关满山,我们必须先找到关满山。” 阮仁雄笑眯眯地看着郑东相道:“你说得对,我们得联系关满山。” 李宇成对郑东相投去一个责备的眼神,郑东相立即将头转去一侧,两人并未发现,先前那一瞬间,阮仁雄的脸色沉了下去,但在李宇成回头来的那一刻,他又挂上了满脸的虚伪笑容。 阮仁雄拿出卫星电话,拨出预设的号码去。 与此同时,要塞内,正盯着监控夜视画面的关满山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放在耳边道:“你好,阮少校。” 阮仁雄一愣,下意识看向不远处树上安置的摄像头:“你好,关先生,我们已经到了预定的区域。” “是的,我看见你们了。”关满山笑道,“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不过可惜的是,我这里的电力供应出现了问题,我需要你的帮忙,这样,我才可以打开我的闸门。” 阮仁雄看着李宇成,李宇成微微摇头,阮仁雄道:“关先生,我们很乐意帮你这个忙,我们见面详谈怎么样?” 阮仁雄这么说的时候,李宇成对他点头,不过这一切关满山都在监控中看得一清二楚。 关满山捏紧电话,看着画面:“阮少校,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你已经进入了我的围猎区,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不,马上掉头回去,这样一来,我和你们老板的交易就彻底取消了,要不你们按照我的话去做,我给你们找个地方,让你们8个人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不至于被冻死在森林中,剩下的事,我们明天再谈。” 李宇成寻思了一下,堆着阮仁雄使劲点头,又竖起两根手指头,意思是让阮仁雄选择关满山提出的第二个要求。 此时阮仁雄却看向周围其他手下,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看,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没有采取李宇成的意见,而是坚持道:“关先生,按照约定,我们是需要见面的,你应该守信,否则的话,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难办,我知道,这是你的地盘,但是你要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抢夺人家的地盘。” “也就是说,你已经决定从此时此刻开始我的游戏?”关满山笑道,说完他干笑两声,不等阮仁雄回答,又道,“感谢你阮少校,你的决定让这个夜晚不会那么无聊。” 说完,关满山切断了通讯。 阮仁雄拿着电话还在发愣的时候,李宇成已经提枪直接打坏了旁边树上的监控,郑东相也立即开枪将先前观察到的几个摄像头一一打掉,李宇成同时下令道:“把已经发现的摄像头全部毁掉,快点!这是陷阱!” 阮仁雄当然也知道这是陷阱,也立即提枪打点了之前自己发现的几个监控头,挥手示意手下立即散开,两人一组开始搜寻要塞的入口。 李宇成和郑东相自然是一组,在两人稍微走远了之后,郑东相停下来,对李宇成说:“大哥,那个阮少校是个白痴,我们会被他害死的,这个关满山的目的没那么简单,这里那么多监控,说不定整个森林都在他的监控中,而且他还说了我们进入了他的围猎区,这家伙把我们当做是他的猎物。” 李宇成吐出一口气,观察着四下:“东相,这恐怕是个自杀任务。” 郑东相一愣:“什么?自杀?” 李宇成点头:“老板没有给我们关满山任何详细的资料,只是给了地点和关满山的照片。” 郑东相皱眉:“我们以前执行过的任务,不是都这样吗?我们的任务是执行,而不是去了解目标的背景。” 李宇成道:“如果不了解目标是什么人,我们相反会成为目标,东相,我们朝着山边前进,去先前看到的那个被炸坏的堡垒中,从现在开始,把对讲机关闭,不过要记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个加密频道,万一我们被迫分开,也好联系。” “了解。”郑东相说完,持枪朝着之前山崖边上的那个堡垒方向慢慢走去。 另外一边的阮仁雄和自己的一名手下,在雪地中缓慢地前进着,耳机中不断传来手下的汇报声,但唯独没有听到李宇成和郑东相的汇报。 阮仁雄停下来,按下对讲机呼叫着:“李宇成,郑东相,听到请回答!” 对讲机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阮仁雄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就在他准备再次下达命令的时候,在他跟前的那名手下,突然间倒地。 阮仁雄立即趴下来,滚向旁边的雪坑之中,微微抬头用夜视镜看着倒地的手下,发现手下的左侧太阳穴中枪,子弹直接穿过了脑袋,将脑袋右侧直接破开了个大洞,溅出的鲜血已经在雪地上凝固了。 阮仁雄将头缩回去,大口喘着气,按下对讲机道:“各小组就地隐蔽,有狙击手!再重复一次,就地隐蔽,小心狙击手!” 阮仁雄正说着的时候,忽然间自己摸到了雪坑中有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所在的雪坑中竟然有一具被冻得僵硬的尸体,他俯身看去,发现那是个穿着冲锋衣的男子,男子手中还提着一把刀,胸口中了三枪,因为被冻住的关系,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时候死的。 此时的阮仁雄已经无法冷静了,他下意识想到自己被出卖了,说不定李宇成和郑东相两人也是和关满山一伙儿的?不,那不可能,也许是大老板的问题?也不一定,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发前,除了气候之外,阮仁雄从不觉得这个任务有什么难度,也没有想到森林中的情况会这么复杂。 “妈的,各小组汇报情况!”阮仁雄按下对讲机压低声音道。 “c组没有发现目标。”c组的两人躲在一块岩石后面,根本不敢探头。 d组的两人分别躲在两颗粗大的松树后面,背靠着树不断喘着气,试图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但每次吸进去的寒气,都好像是一柄冰矛在体内乱捅一样。 “d组也没有发现目标,暂时安全。”d组一人回答道,这人刚说完,突然间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直接扑倒在雪地之中,一动不动。 躲在旁边树后的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颗被击穿了一个大洞的松树,还有地上那个身体被破开一个大洞的同伴,半天才用颤抖的手按下对讲机道:“少校,目标有重武器,有反器材狙击步枪!” 说完,那人转身拔腿就朝着c组所在的岩石后面跑去,而c组的两人立即挥手制止他,让他千万不要动。 因为在雪地上的关系,d组的那名幸存者根本没有办法将速度施展开来,刚跑了不过五步,整个脑袋就被远处袭来的子弹直接削掉了一半。 躲在岩石后面的c组端着枪,看着那人双脚还陷在雪地之中,但半个脑袋已经没了,他的手依然保持着向前挥动的姿势,当他的后脚从雪地中拔出来的那一刻,整个人才侧身倒下去。 “d组?d组快回答!”缩在雪坑中的阮仁雄压低声音问道,“回答!快回答!” “报告,d组已经全员阵亡。”c组的一人靠着岩石滑坐在雪地当中,“少校,这是个陷阱!” “c组,保持原位不动,我联系老大!”阮仁雄拿出卫星电话,蜷缩在雪坑中,拨出眼镜猴的电话号码去。 此时,远处山坡上,趴在那的关满山,正用带着有夜视镜的狙击步枪瞄准着阮仁雄所在的位置,然后又转向岩石的方向,自言自语道:“8减3等于5,还有两个最聪明的已经跑了,今晚差不多就到这吧。” 说完,关满山慢慢爬起来,将旁边那支sv98狙击步枪背起来,又提起那支俄制osv96反器材狙击步枪,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阮仁雄的电话好不容易接通,接通之后,他立即道:“老大,这是陷阱,我们中了关满山的陷阱,这个人不是普通人,我们已经减员三分之一,重复,我们已经减员三分之一!” 但是电话被挂断了,阮仁雄一愣,再拨出去,发现打不通了。 正在阮仁雄不明所以的时候,电话又响起,阮仁雄接起来,发现电话中传来的却是关满山的声音:“阮少校,这是你自己选的,我明明给了你准备的时间和撤出的机会,你没有去珍惜。” 阮仁雄喘着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你们想来杀我的,我这是自卫反击。”关满山干笑道,“你还问我想干什么?这不是笑话吗?” 阮仁雄咬牙骂道:“你妈的,我一定会找到你,杀了你!你这个杂种!” 关满山笑道:“阮少校,不瞒你说,这句话,我这些年听了几十次了,可是,都是骗子,没有一个人说话算话的,都失败了,我期待你的成功,祝你今晚过个热带雨林的美梦,对了,1979年我在越南打仗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吧!” 阮仁雄气得只是捏紧了电话,关满山又道:“你的位置,12点方向,有一座废弃的堡垒,可以避风,你去那里,我们暂时休战,明天我再告诉你详细的游戏规则,你这次一定要相信我,也要对我有信心,我设计的游戏都是非常有意思的,明天见,阮少校!” 电话挂断之后,阮仁雄仰头暴吼了一声。 第十三章:将军珠 阮仁雄的那声暴吼在森林之中回荡着,远处山崖堡垒中的郑东相微微抬头看去,然后缩回头来,朝着李宇成微微摇头,低声问:“大哥,真的不管他们吗?” 李宇成正在吃着自加热的食物:“就算这个关满山杀不死我们,我们回去的时候,阮仁雄说不定也会对咱们下手。” 郑东相慢慢靠近李宇成:“哥,他们是不是识破你的身份了?” 李宇成一愣,随后摇头:“不太可能,阮仁雄只是容不得人而已,再说了,我在库斯科公司才不到两年时间,没有接触到任何核心秘密的前提下,只是被当做兵器一样使用,这次也是如此,这次任务中的8个人,只有你和我有雪地作战经验。” 郑东相抱着枪拿过李宇成递来的食物:“你说,这个关满山是个什么人?” “曾经是个军人,肯定是。”李宇成靠在一侧道,“按照我收集来的资料,中国的逐货师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爱好,也许这个关满山爱好的是兵器,否则的话,他不可能拥有那么多武器,你应该清楚,在亚洲,私人手里有反器材狙击步枪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除非是东南亚的一些毒枭,但关满山不是。” 郑东相又往李宇成那靠了靠:“哥,你说,我要是跟你回去,会被逮捕吗?” 李宇成笑道:“当然不会,我会给你作证的。” 郑东相一脸不相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宇成拍了下郑东相的脑袋,“不过,你以后就得乖乖地回家,找个女孩儿结婚生子,再找一份正经工作。” 郑东相叹气道:“没有什么工作能比现在这份赚的钱多。” 李宇成看着他道:“就算你去开出租车,去送炸鸡炸酱面,赚的少又怎样?至少不会丧命。” “话是这么说……”郑东相一脸的无奈,“可是,钱是很重要的,钱呀,回到韩国没钱,就什么都没有,哥,我能加入你们吗?” 李宇成摇头:“不能,而且国际刑警也不赚钱。” 郑东相点头,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又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我总感觉这里好像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 李宇成不以为然道:“当然了,还有关满山,他一直在盯着我们。” 远处的山坡雪洞中,趴在那的关盛杰、白博然和綦峰三人分别观察着三个方向,关盛杰盯着了李宇成和郑东相所在的堡垒,白博然则观察着阮仁雄所在的位置,綦峰则瞄准着关满山离去的方向。 “我说……”綦峰扭头来低声道,“刚才一枪打死关满山,我们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不需要在这里遭罪了。” 白博然道:“我也同意,我们现在在俄罗斯境内,要是闹出太大的动静,俄罗斯边境军一旦过来,这事情就麻烦了。” 关盛杰摇头:“不行,老板的意思是,争取让关满山和下面那些诱饵以及刑术那几个人一起死,最好是在我们不动手的前提下。” 綦峰翻过身来:“老大,你认为老板会放过我们吗?” “当然不会!”关盛杰笑道,显得很轻松。 白博然问:“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他?” 关盛杰道:“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反叛,他肯定会悬赏追杀我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杀死。再说,你们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拿到库斯科公司几十年来所有的关于寻宝地点的详细资料,这些资料,在关键时刻可以发挥作用。” 綦峰好奇问:“什么作用?” “可以当做证据,如果我们被国际刑警调查,我们可以将那份资料当做证据交出去,和他们交易。”关盛杰嚼着口香糖,“当然,我们自己得留个备份,你们别忘记了,其中有很多地点,还没有彻底的勘察,指不定那些地方还留着什么好东西,一旦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组建新的库斯科公司,当然,只是纯粹的寻宝公司,不做非法的勾当。” 白博然笑道:“只要寻宝,没有不违法的。” “至少不用再随随便便就杀人吧。”关盛杰打了哈欠,“我可是信佛的。” 关盛杰一本正经的说辞,让白博然和綦峰笑了很久,不过很快,他们又都安静了下来,各自观察着自己的方向,等待着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他们都清楚,等太阳升起之后,关满山的这场游戏才算是真正开始。 …… 太阳升起的时候,刑术、马菲和连九棋在孙望东的带领下,走过那条结冰的小河,朝着山林中走去。 前面带路的孙望东边走边说:“这个林子,以前也叫鬼迷林,这座山,早年叫鬼转山。” 马菲在后面问:“孙大哥,为啥叫这个名字?” “容易迷路呗,特别是冬天,一不小心就踩着捕兽夹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我们还好点,那些打猎的老毛子可狠了,一挖就是好几米的深坑,都是用来捕熊的,不过呢,也是因为容易迷路,这里的药材呀都是大兴安岭一带最丰富的。”孙望东叹气道,“你们大概不知道,这几年中药材的价格涨得特别夸张,去年还有人花钱雇我给他们采药呢,现在好多中药材,我们都得向老毛子买,因为我们这边的药材,都他妈被挖没了,就连松子这些玩意儿,好一点的,都得向老毛子买。” 连九棋停下来,看着前方山上密密麻麻的松树:“贪婪。” “对,就是贪。”孙望东转身来说,“当初日本人咋死的?还不时因为贪,不知道见好就收,你想想吧,要是那些日本人就把东三省占了,不往关里打,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刑术和马菲对视一眼,不想继续这个让人不痛快的话题,刑术问:“孙大哥,这几天有人上山吗?” 孙望东想了想:“听屯子里的老付头说,前几天他好像看到有些人进山,还不少呢,每个人都背着大背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诶,说不定又是关满山弄来的人。” 孙望东说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神神秘秘地说:“警察同志,我觉得,关满山肯定是个连环杀人犯。” 连九棋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孙望东点头:“所以呀,你们得叫支援呀,搜山呀,叫飞机,对,叫直升机!” 连九棋笑道:“那也得首先确定情况不是吗?走吧,抓紧时间。” 孙望东点着头,自己又低声嘀咕着什么,走在前面带路。 刑术走在后面,寻思着什么,马菲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钱修业现在是不是已经找到奇门的位置了。”刑术低声道,“另外,之前进山的那些人是不是他派的,如果是,那就说明他很重视这个关满山,关满山对他的威胁也很大。” 马菲道:“这么说,关满山和我们之前找过的逐货师不一样,他也对奇门有兴趣?” “什么奇门?”前面的孙望东的耳朵比刑术想象中要灵,他转过身来看着刑术和马菲。 刑术立即道:“没什么。” 孙望东看了一眼山上:“警察同志,我想起来一个事儿,和关满山有关系的,我……我是觉得应该和他有关系啊。” 连九棋问:“什么事?” “这山里有宝藏。”孙望东认真地说道,“这件事传了很多年。” 刑术笑道:“孙大哥,你说的是那个传说中满清宝藏吧?” “对对对!就是那个。”孙望东看着刑术,“你也知道?” 连九棋笑道:“孙大哥,那是个九十年代很出名的骗局,当时从天津一带开始盛行,其实和庞氏骗局差不多,就是吸引很多人投资找宝藏的,实际上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满清宝藏!” 孙望东一脸的不相信:“假的?” “对,假的。”刑术笑道,“九十年代初,也就是气功盛行的那几年,有人在天津说,自己梦里看到在东北有一处满清的宝藏,然后还有人冒出来说,自己就是什么满清的格格,家里有一份藏宝图,希望有缘人能和自己一起去找宝藏,找到的有缘人呢,只能带两个自己最好的朋友加入,而那最好的朋友可以再选最好的两个朋友,说白了,就是现在传销用的那种方式,从日本传到台湾,再从台湾传到沿海一带,到了九十年代进入了内地。” 孙望东叹了口气,解开自己的围脖,在里边摸索了半天,从脖子里边掏出了一串珠子,递给刑术:“兄弟,你看看,这是个啥?” 刑术一看那珠子,一下愣住了,马菲和连九棋也有些吃惊,那不是朝珠吗? 刑术仔细看着那朝珠,看了半天摇头道:“这不是朝珠,这是早年的女真族的贵族供器,用大白话来说,就是老佛珠,藏传佛教里传来的一种饰品。” 连九棋也上前看着:“对,这是老佛珠,不是朝珠,是满清入关之前的东西。” 孙望东一脸的得意:“这珠子,可是我在山上找到的。” 刑术抬眼看着孙望东:“你在山上找到的?怎么可能,这种老佛珠一般都是陪葬品,这山里边有古墓?” 孙望东一愣:“啊?陪葬品?死人身上的玩意儿?” 刑术道:“对,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你看,这种老佛珠和平常的那种朝珠不一样……” 孙望东来了兴趣:“兄弟,你给说说,仔细说说,边走边说。” 刑术与孙望东并排走在一起,给他解释道:“这佛珠传入咱们中国,是隋唐时期的事儿,一般来说,分为持珠、佩珠和挂珠三种——持珠,就是平时看到大家手里握在手里的那种佛珠,而佩珠呢,就是戴在手腕上佛珠,现在通常被人称呼为手串,而挂珠,就是挂脖子上的那种,你这种就是挂珠。” 孙望东点头:“但是这清朝人,为啥也用这个呢?” 刑术道:“清朝时候的朝珠,起源于呢,就是藏传佛教的佛珠,在他们没打入关之前,就已经盛行藏传佛教了,朝珠就是脱胎于藏传佛珠,一般来说朝珠有108颗,不过朝珠真正有那个制度,是在顺治帝期间开始的,真正起源于康熙时期,你去过故宫博物馆没?” 孙望东摇头:“没呀,我一辈子的愿望就是去一趟首都,就算不去看故宫武博物馆,我也得去看看升旗仪式呀。” “行,有机会我领你去,咱们说回这个故宫博物馆呀。”刑术抬眼看着跟前的大树,现在他们已经走进了林子当中,不过地上的雪依然很厚,似乎比外面没有遮挡的地方还要厚,“你去博物馆里看画像就知道,努尔哈赤呀,皇太极,包括顺治帝本人,都没有佩戴朝珠,但是顺治帝的皇后,就是孝献皇后却佩戴了朝珠,从康熙帝之后,之后历代皇帝的朝服画像都有朝珠。” 孙望东点头:“原来是这样,这有什么说道吗?不是,我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种珠子又叫将军珠,是民间收藏家的一种说法,现在已经很罕见了,我给你交个底吧,孙大哥,你这件东西拿出去,至少这个价。”刑术竖起两根手指头。 孙望东大惊:“二十万?” 刑术摇头,孙望东喊道:“两百万!?” 刑术还是摇头,孙望东呼吸都快停止了,看着对着他笑的马菲和连九棋,忙道:“你们别框我玩啊。” 连九棋笑道:“真没框你玩,我给你说个价吧,一般的琥珀朝珠,就是很一般的那种,就是普通文官佩戴的,现在也至少是十万左右,一般收藏家都不惜得要的玩意儿,全翡翠的玻璃种的朝珠,普通品质的,不是皇族佩戴的,价格在六百万左右。” 孙望东听得目瞪口呆,浑身一哆嗦。 刑术道:“乾隆年间的一串朝珠,御制的东珠,一千二百万,这是当年的拍卖价,能查到的。再举个实例吧,曾经有个著名的翡翠商人,在民国初年,从末代皇帝溥仪家族中收了一串翡翠朝珠,辗转最后到了华侨黄仲涵手里,就这么传下来的,在2011年保利国际的春拍会上,最终成交价是两千三百万。” 孙望东一屁股坐在雪地中,好半天才问:“多……多少?” “两千三百万。”刑术认真道,“你这一串将军珠,也是翡翠的,按照年代和品质来算,至少三千万,我可能还说少了。” 孙望东完全懵了,马菲在旁边低声问:“喂,刑术,真的假的?” 刑术认真地看着马菲:“你看我什么时候拿这种事开过玩笑?” 马菲看着那珠子:“我的妈呀,三千万!?” 连九棋看着珠子道:“时间越久,越值钱,这就是古董,但是呢,这种东西,有不好的地方,怨气太重。” 孙望东爬起来,问:“什么叫怨气太重?真是死人戴的?” 连九棋道:“这么说吧,这种将军珠呢,是满清入关时候,给那种立过大功,但又翻过大错的武官用的,基本上呢,这种人,都是背了黑锅的,在史书中都不好查到,所以,这种将军珠很罕见,至今市面上都出现过一串,但是从没有公开拍卖过,所以,我们才只能估价三千万。” 孙望东寻思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兄弟,不,哥们,你说的这个背黑锅的将军,最终是什么下场?” “流放。”刑术立即道,“一般都是流放,以前不是都流放到宁古塔,也就是过去渤海国的旧址,你知道渤海国吗?” 孙望东摇头:“那,这到底算不算死人的东西?” 刑术笑道:“我也不知道,除非这里边真的有将军墓。” 连九棋道:“奇怪了,宁古塔距离这里完全是两个方向,是在牡丹江一带呀,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将军珠呢?” 此时,刑术将将军珠还给孙望东,拍了拍他的手,问:“孙大哥,你给我说实话,这串珠子,是不是关满山给的?” 马菲这才明白,刑术铺垫了那么久,其实想问的是这个,原来一开始刑术就意识到了,这串珠子的问题所在,所以才会解释得那么清楚。 连九棋也满带笑容看着孙望东。 孙望东咽了口唾沫,好半天才回答:“对,是他给我的。” 连九棋道:“你这串珠子是不是也给其他人看过?” 孙望东一下跪在雪地当中:“警察同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他的帮凶,我只是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马菲明白了,关满山给了孙望东这串珠子的原因,应该是让他带着珠子出去给人显摆,特别是去城里边,就算刚入门的收藏的,也知道这玩意儿价格不菲,肯定会问他怎么来的?他就会说,自己在鬼转山上找到的,这样一来,就会吸引很多的人进山去寻宝。 刑术问:“你其实也知道珠子值钱,但不知道这么值钱吧?” 孙望东使劲点头:“我是真不知道有这么值钱,三千万啊,早知道,我拿了这东西不干了,早跑了,我还给他干什么干呀,我这猪脑子呀,他说按照他那样去做,那样去说,后面的就不用管了,每年他给我二十万。” 刑术问:“那你这样传播消息,传了多少次?干了多少回?” “就一回!”孙望东竖起一根手指头,“真的,关满山也说了,只干那么一回就行了,说等他的消息,他有指示的时候,我就再去城里边显摆。” 刑术叹了口气,看着山林:“就一回,一年二十万,你干了几年,撑死也就一百万吧,就为了一百万,你知道多少人因此送命吗?” 孙望东急了,跪在那就开始磕头。 刑术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孙望东,摇了摇头,走进山林之中,扔下一句话:“你之前自己说过,人呐,就是因为一个贪字才自取灭亡的。” 第十四章:出山 陈泰东走到殓房门口的时候,吴志海、阎刚、白仲政早已等待在那。 陈泰东双手端着一个茶海,上面摆着茶具和茶叶,当他驻足停下,准备抬眼示意吴志海和阎刚打开殓房门的时候,门从里边被打开了,一身警服的傅茗伟出现在了门口。 陈泰东看着傅茗伟,一字字清清楚楚地说道:“傅警官,我想来送我师兄最后一程,陪他喝喝茶。” 傅茗伟侧身让开,就在陈泰东即将进屋时,走廊尽头的门打开了,三个人影缓缓走进,朝着众人走来,直到门关上,走廊的明暗度恢复到正常之后,陈泰东才看清楚,来者竟然是合玉门如今的门主盛子邰,以及他的贴身保镖段卫国、段卫家。 盛子邰与两个保镖都是一袭黑衣,走到众人身前站定,盛子邰微微鞠躬道:“我代表合玉门上下来送郑老先生最后一程。” 同时,段氏兄弟也微微鞠躬。 陈泰东点头道:“好,盛门主有心了。” 盛子邰又朝其他人点头示意,带着段氏兄弟规矩地站在一旁,刚站定,远处的门再次打开,众人再次回头,这次他们却是看到穿着黑色风衣的贺晨雪和凡君一出现在那。 贺晨雪在走廊门口站定,道:“我知道你们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所以,这次铸玉会只派了我和凡教授两人作为代表来,其他人自会在家中祭拜郑老前辈,我们只是来送别,上柱香就走。” 陈泰东虽然有些厌恶这个女孩儿,但还是礼貌地说:“请。” 陈泰东领头,带着众人走进殓房,然后竟茶海放在放有郑苍穹尸体旁的工具桌上,阎刚和吴志海在一旁帮忙烧水、清洗茶具,而陈泰东就站在那,看着身体盖着白布,只露出面部来的郑苍穹。 “傅警官,我们在这里上香,违反规矩吗?”陈泰东看着郑苍穹,低声问道。 站在外围的傅茗伟微微摇头,陈泰东道:“谢谢。” 水烧好,茶具也清洗完毕,阎刚和吴志海退到一侧,陈泰东则开始泡茶,将杯子一一摆好,待茶泡好之后,又一一倒上。 陈泰东放下茶壶,展手道:“来,各位,请茶,送天朝奉郑苍穹最后一程。” 众人挨个上前,从茶海中拿起杯子,举在胸前。 陈泰东也将一杯茶放在郑苍穹头旁,举着杯子道:“师兄,一路走好,我一定亲手为你报仇,你的所有遗愿,我也会帮你完成,尽管放心上路!走好!” 陈泰东说完,饮了杯中一半的茶水,然后将茶水倒在地上,其他人也跟着照做。 谁知,陈泰东再次准备倒茶的时候,一抬头却看到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另外两人,一个是唐守正,另外一人则是苟墨。 两人站在那,看着陈泰东,随后都朝着旁边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道来,紧接着一个人影率先出现在门口,紧接着一个穿着中山服,还带着满头银发,手中握着一串念珠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走进来的那一刻,陈泰东手中的茶壶险些落地,他立即放下茶壶,走到老者跟前,尊敬地称呼道:“齐师兄!” “泰东,好多年不见了,你的身体还很不错,这很好,很好。”齐观的声音显得无比的沙哑,就像是刚刚痛哭过一般,其他人也立即微微点头示意,算是行礼了。 齐观慢慢上前,走到郑苍穹跟前,就那么看着。 陈泰东回到茶海跟前,泡茶,倒茶,然后双手将杯子递给齐观。 齐观双手接过,默默地倒在地上,陈泰东又为他倒上一杯,齐观这才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放在郑苍穹的身边,其他人也立即照做。 “我已经去郑力那撤了苍穹悬赏的钱。”齐观站在那低声道,然后抬眼看着白仲政,“白仲政,你也回去告诉下郭洪奎,让郭家也撤了悬赏的钱。” 白仲政想问为什么的时候,陈泰东看了他一眼,他立即道:“是,晚辈明白。” 齐观低头道:“悬赏是下策,这样做,只会让更多人铤而走险,去做原本不敢做的事情,也许还会导致其他不好的事情发生。” 齐观说完之后,后方的唐守正道:“昨晚,一批来路不明的人,闯进了先前钱修业的藏身处,持枪对房间进行了扫射,所幸没有伤到其他人,这些人已经于早晨被全部逮捕,如果不撤销悬赏,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所以,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用这种方式来抓捕钱修业,更不希望有人对钱修业动用私刑。”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贺晨雪此时道,转身带着凡君一就要离开,却被齐观叫住。 “贺首工!”齐观看着贺晨雪,等她转身来的时候,才接着道,“凡孟的事情,还请首工三思而后行,铸玉会是个历史悠久的组织,但你也得清楚的知道,有这个国家,才有你们这个组织,你们如果不按照规矩来,那就等于是破坏了秩序和法律。” 贺晨雪微微鞠躬:“晚辈一定谨记前辈的话,各位,再见。” 贺晨雪说完,带着凡君一转身离去。 两人离去,门重新关好后,盛子邰开口道:“前辈,不知道我们合玉门能帮上什么忙吗?” “盛门主,合玉门之前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与前任门主的私心以及钱修业有着直接的关联,也直接导致了合玉门元气大伤,但是,也算是帮助了合玉门走上了正轨。”齐观抬眼看着盛子邰,“所以,我希望合玉门从今往后,只做正当生意,也不要再卷入任何的江湖纷争当中去,要知道,以前之所以有江湖,是因为没有一个完整的社会,而现在,已经没有江湖的,取而代之的是社会,社会讲到的是法律、道德、秩序,而不是所谓的江湖规矩。” 盛子邰立即明白了齐观的意思:“前辈,晚辈明白,晚辈从此之后再不涉入任何江湖纠纷之中,从此之后,只有安分守己的合玉门和合玉集团。” 齐观点头示意:“谢谢盛门主的理解。” 盛子邰鞠躬道:“晚辈上柱香再告辞。” 陈泰东递过香去,盛子邰焚香磕头之后,向各位道别,带着段氏兄弟离开。 齐观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一一念着众人的名字:“唐守正、苟墨、傅茗伟、吴志海、阎刚、白仲政、陈泰东,该来的都来了,唯独就差刑术和连九棋。” 陈泰东立即解释道:“他们去找关满山了,我怕他们分心,耽误计划,所以,自作主张,没有告诉他们郑师兄的事。” “不,我没怪他们,我只是想缩小范围,你们懂我的意思吗?”齐观再次扫视周围人一眼,“这里加我,一共八个人,我希望接下来的事情,只有我们八个人知道,当然,我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在钱修业身边安插了一枚钉子,关键的时候,这枚钉子只要一动,就能改变大局。” 陈泰东疑惑道:“钉子?谁?” 齐观看着郑苍穹的尸身:“余下的逐货师中,对奇门有兴趣的,还有一个人。” 陈泰东一寻思,立即道:“元震八?” 齐观默默点头。 …… 大庆,某废弃小型油田厂区门口。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元震八站在雪地当中,虽然他戴着厚厚的棉帽,但因为将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扣在头上,阳光照射在雪白的地上,导致的反光让人不戴着墨镜根本无法睁眼。 元震八用手摸了摸裸露在外面的面部皮肤,努力抬眼看着远处,但始终没有看到有任何交通工具出现在视野当中。 “怎么还没来?”元震八自言自语道,又想,会不会是钱修业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想知道奇门在哪儿?想知道奇门里边有什么吗?”元震八耳边回响起齐观的话。 元震八很镇定地回答:“当然。” “现在有个机会,但是很冒险,不过也很划算。”齐观盯着元震八的双眼,“我知道,你想在不成为罪人的前提下,知道奇门的秘密,亲眼目睹奇门里边是什么,那么,你只能选择我给你的这条路。” 元震八问:“什么路?” 齐观冷冷道:“投靠钱修业,留在他的身边,提供他的消息给我,成为我埋在钱修业体内的一枚钉子。” 元震八皱眉道:“太冒险了,钱修业那么聪明,肯定会识破我的。” 齐观语气依然:“那简单,假戏真做,你只要见到钱修业,就告诉他,你是我派过去的,你只是将计就计,你只是想知道奇门是什么,你投奔他之后,他就会少一分威胁,多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元震八摇头:“还是太冒险,我比较珍惜我这条命,我如果不做呢?” 齐观笑道:“如果你不做,你就跑,躲起来,因为钱修业的目的,是杀掉天底下所有的逐货师,以及所有与奇门相关的人,等到钱修业被捕或者被杀的那一天,你才能出来,当然,如果你能加入我的计划,就能让这一天早点来临,否则的话,我不能保证你会躲到什么时候。” 元震八思考了半天:“除了提供消息之外,我还需要做什么吗?需不需要我帮郑苍穹报仇,杀掉那个叫墨暮桥的家伙?” 齐观想了想,问:“你有多大的把握?” “如果不考虑我逃脱的方式,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元震八抽了抽鼻子,“如果考虑到我必须逃脱的话,把握只有不到四成,而且今后提供消息的机会也会失去。” 齐观笑了:“你这样说,分明是怕我让你去对付墨暮桥,放心,墨暮桥自然会有人收拾的,你只管提供消息就是了,其他的事情,你随机应变,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必须尽量做到,不要与钱修业同流合污,在自身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你可以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 元震八看着齐观,问:“听你的语气,这次的计划,你和警方合作了?” “当然。”齐观平静地回答,“那是必要,也是必须的,没有警方的参与和授权,这个计划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元震八终于有了点自然的笑容:“那就好。” 元震八说完起身,在经过齐观身边的时候,齐观问:“你答应了吗?” “生死有命。”元震八停下来看着齐观道,“老前辈,希望我这条路没选错吧。” 齐观回忆到这,拉下自己的面罩,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希望我这条路没选错吧。” 话音未落,一辆白色的suv就从远处缓缓驶来,看得出,开车的人很小心,在这种雪路上,就算上了防滑链,稍微开快点,汽车都会失去控制。 车停在元震八的旁边,车门开了,一个戴着眼睛的,皮肤有些黝黑,个子不算高的男子走了下来,比元震八还裹得严实的他,稍微拉下自己的围脖,笑眯眯地说:“你好,是元先生吧,我是张海波,你叫我海波就行了,我是来接您的司机。” “你一个人?”元震八有些意外,下意识看向车内。 自称张海波的男子点头:“是的,我一个人,对了,这有您的一部电话。” 张海波将电话交给元震八,元震八刚拿到手上,电话就响起来了。 元震八没有立即接起来,但他知道,肯定有人在附近监视着他,否则的话,不可能在他拿到电话的瞬间就能这么准确地拨来电话。 元震八接起电话来,话筒中立即传出钱修业的声音:“震八,今天天气很冷,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元震八笑道,“就当是对我的一种考验吧。” 钱修业干笑两声:“是的,考验,不过考验现在才开始。” 元震八一愣:“什么?” 钱修业道:“我现在是个被通缉的人,说直白点,我就和土匪头子差不多,加入我,就等于是加入某个犯罪团伙,按照传统,应该纳投名状,你懂我的意思吧?” 钱修业捏紧电话,下意识看向自己跟前的那个依然满脸笑容的张海波。 “没错,你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就是我希望你杀掉的,无辜百姓。”钱修业笑道,就如同是让元震八杀掉一只鸡一样,“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杀掉他,当然,最好是不流血的,因为流血的话,现场不好收拾,你只管做,自然有人会收拾现场的,当然了,如果你不做,也没关系,就当我们没见过。” 说完,钱修业挂断了电话。 元震八放下电话,再次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叫张海波的男人。 张海波依然朝着元震八笑着,但那种笑却是那么的不自然,就在这突然间,元震八出手了,左手成掌,指尖直接戳中了张海波的喉结,张海波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就去捂住了咽喉,元震八则上前一步,毫不迟疑抱住对方的脑袋使劲一拧,将张海波的脖子直接拧断。 元震八看着躺在雪地上的张海波,抽了抽鼻子,低声道:“下辈子跟对人,跟个不会出卖你的好老板。” 此时,电话再次响起,元震八接起来后,听到钱修业的语气变了,变得很开心:“震八,你顺着雪路一直往外走,走到公路边上,然后上车,有车在那里接你,还有,扔掉手里的电话。” 元震八扔掉电话,拉上面罩,顺着雪路朝着外面的公路走去,他走远之后,从废戏油田厂内走出两个人来,将“张海波”的尸体搬上suv,开车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太过于标准的普通话,不带一点儿东北口音,就算是在日照强烈的北方,也很少有人能晒出那么黝黑的皮肤,另外,在这个地方,本地人在冬季,像他那种年纪的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将自己包裹成那样的。 所以,张海波百分之百是钱修业的手下。 钱修业也不傻,这个时候他找一个陌生人来接自己,还让自己杀掉,那不等于是给警方一个再明确不过的线索吗?他不会那么做的。 所以,自己刚才赌对了。这样想着的元震八终于走到公路边上,来到那辆黑色的轿车跟前,车门打开,元震八俯身看着坐在后排,冲着他微笑的钱修业。 元震八微微鞠躬道:“钱师叔。” 钱修业拍了拍座位:“外面冷,来上车吧。” 元震八上车后,凡孟踩下油门,坐在副驾驶上的墨暮桥则微微侧头,扫了元震八一眼。 “凡孟我不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大徒弟墨暮桥。”钱修业介绍道,开车的凡孟举了下手,墨暮桥则侧身来,伸出手去握了握元震八的手,算是正式认识了。 “久仰。”元震八说道,这也是他的真心话,如今的墨暮桥已经快成为他们行业内的传奇了。 钱修业笑道:“震八,就差你了,你一来,我的计划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应该去举行仪式了。” “仪式?”元震八不明白钱修业在说什么。 钱修业看着元震八道:“开启奇门所在地点的仪式。” 元震八道:“太荣幸了。” 钱修业却抓住了元震八的手:“让我们一起见证历史吧。” 元震八点头:“谢谢钱师叔。” 钱修业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第十五章:孤军 “就是这样,元震八去了钱修业的身边。”坐在傅茗伟办公室中的齐观把玩着一个茶杯,“很快,元震八应该会传回来关于奇门地点的消息,然后我们尽快提前出发,早一步到达那里。” 站在角落的董国衔道:“齐老先生,我有个疑问。” 齐观看向董国衔:“问。” 董国衔上前道:“只要搞清楚了奇门的准确地点,我们不就可以立即逮捕钱修业了吗?” 坐在齐观对面的唐守正却不同意:“不行,首先,我们无法确定元震八传回的消息真假,因为钱修业有可能骗他,毕竟钱修业只会相信自己,所以,他给元震八假消息的可能性极大,其次,如果打草惊蛇,钱修业完全可以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当中,他有的是时间等,一直等到我们没有精力一直盯着他的时候,他才会重新现身。” 陈方问:“齐老先生,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找到奇门,确定位置之后,就可以逮捕钱修业了?” “来不及时间的,如果钱修业发现了有警察埋伏,他也会跑,他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冒险。”齐观思考着,“所以,请你们警方暂时不要出动,否则会破坏我整个计划。” 傅茗伟点头:“齐老先生,这次去奇门,你说不定会比刑术他们先一步,你怎么打算?准备带谁同行?” 齐观看了一眼屋内的人,抬手指着阎刚道:“阎刚。” 随后又将手指向了陈方:“还有你,陈警官。” 齐观刚说完,苟墨边道:“陈方,这次要委屈你了,你得先写辞职报告。” 陈方一愣,但随即也明白了:“我懂了,我会马上写辞职报告的。” 傅茗伟靠近齐观,认真问:“只带两个,没问题吗?” “人太多了,相反不好,他们两个的经历都对我有帮助。”齐观认真地说,“两人都是军人出身,阎刚的军人身份还很特殊,陈方更不用说了,做过卧底,应变能力很强,至于泰东嘛……” 一旁等待中的陈泰东立即起身,等待着齐观的吩咐。 齐观挥手示意他坐下:“泰东,你马上出发,去找刑术他们,与他们会合之后,再联系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连九棋和刑术这两人,都有致命的缺点,你可以弥补他们的这个缺点。” 陈泰东点头,抓了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走,陈方和阎刚也转身离去,去做相关准备工作了。 屋内,剩下了齐观、傅茗伟、董国衔、苟墨、吴志海和唐守正几人。 齐观闭眼思考着,想了许久,看着吴志海问:“吴先生,我拜托你找的人,你找到了没有?” 吴志海点头:“找到了,我也已经将你的请求转告给了他。” 齐观问:“他怎么说?” “他说他不认识你,所以不会去的。”吴志海皱眉,“我尽力了。” 齐观却是笑了:“太好了,这么说,他就算是同意了,这个人是个精神病,他的老师也是精神病。” 傅茗伟在旁边疑惑地问:“齐老先生,你为什么要找徐有和他的老师杨徵侠,你不是也说了吗?那是两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唐守正却道:“齐观的意思是想把水搅浑了,这样会让钱修业分心。” 齐观道:“没错,我的目的就是这个,很单纯的目的,在水里,有些鱼为了逃命,会故意搅浑水来逃脱,有些鱼,则会为了捕捉猎物而搅浑水,让猎物在浑水之中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徐有和杨徵侠就是这两种鱼,还有,他们师徒两个人很极端,认为遗迹不能碰,认为遗迹里边的东西能不应该拿,所以,他们一定会拼命的玩好我提供给他们的这场游戏。” 董国衔听完,心里有些不安,他觉得这种安排本身就很疯狂。 齐观看着满脸担忧的董国衔:“对付钱修业这种人,不能采取常规的办法,他疯狂,我们就得找更疯狂的人对付他。” 苟墨起身,唐守正也起身,苟墨问:“还有呢?您还有什么事情没安排的?” 齐观道:“我现在担心的就是铸玉会的人了,他们肯定会去的,不过好在是,贺晨雪现在的目标,只是凡孟而已,所以,我需要想办法将凡孟单独弄出来,当然,我也很害怕,贺晨雪会对刑术和马菲做点什么……” 其他人对视一眼,不太理解齐观话中的意思,齐观也起身道:“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大家辛苦了,也许下次见面,就是我们所有人庆功的时候,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归来。” 齐观站直,对众人深深鞠躬:“齐观在这里感谢大家的帮助。” 傅茗伟和董国衔敬礼,傅茗伟道:“职责所在,应该的。” 傅茗伟的办公室内,第一次充满了如此浓重的告别气息。 …… 大兴安岭,鬼转山,关满山围猎区。 阮仁雄和剩下的两名手下躲在那个破烂的地下工事内不敢露头,因为担心被狙击的关系,谁也不愿意冒险离开,即便是阮仁雄下达的命令,那两名手下也会找各种各样奇葩的理由拒绝。 佣兵就是这样,死到临头才知道,其实命比钱重要。 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狙击手,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从俄罗斯内陆地区乘坐飞机赶来的富家公子们。 “加上随从一共是24个人,一共12个小组。”安德烈坐在舒服的沙发里边,举着那杯伏特加,看着监控画面中,正在武器库挑选装备的那些富家公子。 彼得打着哈欠靠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浓浓的咖啡,因为连续飞行的缘故,他已经一天没睡觉了。 关满山裹着大衣蹲在地下通风口处,虽然他也抽烟,但他很抗拒那雪茄的气味,总觉得那和硫磺烧出来的气味差不多。 “关先生,没想到,你这里竟然有这么多武器,竟然还有sr47突击步枪,花了不少钱吧?我看那架子上竟然有五支。”安德烈喝着酒,凑近看着监视器。 关满山侧头看着他:“那种东西,没你想的那么珍贵,当初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花高价买了,然后才发现,民间到处都是,我只是觉得,你带来的这24个人,要对付在丛林里边剩下的那5个,估计很困难。” 彼得扭头看着关满山:“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俄罗斯人,他们受过枪械训练,每年都打猎,而且,他们每个人带的随从,大多数都是猎人出身。” 关满山冷笑道:“对方可是佣兵,以前都是军人,而且,在体能和技术上,不是那5个人的对手,如果脑子再不好使,今晚狩猎一旦开始,24个人估计瞬间就会折损一半。” 彼得认为关满山的担忧是正确的,转向安德烈:“安德烈,这群孩子有没有签下合同?” “当然。”安德烈道,“我可不像承担任何责任,不过,这次我可赚了一大笔,就算出事,我也可以跑得远远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也得去那个什么奇门,这件事你还记得吧?关先生?” 关满山看着窗外:“记得,当然记得,不过,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安家吗?” 安德烈和彼得一齐看向关满山,安德烈道:“不是因为这里的旧日军要塞吗?” 关满山走近两人,俯身道:“那你们知道,日军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修建要塞吗?这地方,根本不算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当时就算是防范苏联,在这里设伏就行了,完全不用修建要塞。” 彼得来了兴趣:“为什么?” 关满山一侧嘴角上扬:“跟我来。” 彼得和安德烈起身,跟着关满山来到角落中那扇小门前,当关满山将小门的锁打开,再将门拉开,他们才发现那实际上是一部只能容纳三个人的电梯。 “委屈一下。”关满山先行进去,“你们两个太壮了,我们只能挤一挤了。” 彼得和安德烈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进了电梯中。 最里边的关满山一手抓住电闸,另外一只手指着外面道:“彼得,把门拉上,谢谢。” 彼得腾出手去,将电梯门拉上,关满山直接拉下电闸,同时道:“整个要塞的供电,是用最新的生物能源,光是那套设备,就花了我半年时间才搞进来,以前日军用的只是老旧的柴油发电机,不过在那个年代,已经很了不起了。” 安德烈吃力地转身,看着关满山:“这里边到底有什么?” “僵尸!”关满山说完,安德烈和彼得一惊,关满山又笑道,“开玩笑的,没有那种东西,等你们下去就知道了。” 安德烈和彼得都能感觉出,电梯下行得十分缓慢,足足走了五分钟,电梯才停下来,彼得在关满山的指示下,将电梯门拉开,然后挤了出去,站在外面脱掉自己的外套,喘着粗气。 安德烈也扯掉自己的领带,看着下面那个巨大的隧道,隧道中还铺设了许多小型铁轨,旁边还倾倒了不少的矿车。 “矿区?”安德烈转身看着关满山道,“是矿区吗?” 关满山走到旁边的新电闸跟前,用力拉下开关,随后隧道顶端的那些灯一盏盏的亮起来,照亮了隧道深处十五米的距离。 关满山看着隧道里边道:“我只在这个距离装了灯,往下装就没意义了,太深了,不过我很佩服日本人,竟然能想出这种古怪的计划,虽然说,这种计划完全是没有什么大用处的,但是他们却因祸得福,再因福得祸。” 彼得看着关满山:“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当初就是冲着这个地方来的,我可是专门去了一趟日本,找到了那个高寿的日本老人,从他嘴里亲口证实了这个地方的存在,这里被称做’不存在的要塞‘,这个要塞所执行的任务也是不存在的任务。”关满山站在那,开始向安德森和彼得解说,“这个要塞的修建和挖掘工作,从日本扶持的满洲国成立那一刻便开始了,整个要塞中的士兵加军官只有50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挑选的日军中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士兵,所以,这支部队又被称为’孤军‘,这里的正式名称也叫’孤军要塞‘。” 孤军计划起源日本内阁情报局,虽然在后世的记录中,日本内阁情报局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实际上在当时由军人主导的日本政府,所谓的内阁情报局几乎就是摆设。 就是在这个大背景的前提下,内阁情报局中的一部分人十分不满,不满的原因是在于,他们始终认为,日本当时的重心不应该是在对华发动武力,而应该是将重心全面放在当时的强大的苏联上,所以,他们认为,就算不袭击苏联,也应该对苏联展开全方面的防卫,写下了一个关于防御苏联入侵的方案,简而言之,就是在当时伪满地区修建要塞。 这个计划和当时的法国的马奇诺防线基本上算是一个意思,虽然得到了日本天皇的一定重视,但也成为了军队中的一个大笑话,再次争取之下,终于同意他们挑选一小部分人开始实行这个计划,先做实验性的要塞,看看效果再说。 于是,孤军计划正式开始启动,应该说,无比可怜的开始启动了,启动的时候,加上内阁情报局里边的负责人员,才不过80人。 因为人员稀少,也因为要保密的关系,他们无法让太多的人参与这个计划,所以从1933年开始到1940年,要塞虽然修得差不多了,但也因为发生了两个意外被迫中止。 “两个意外?”彼得叉着腰问,“什么意外?” 安德烈下意识掏出烟来,被关满山一把抢了过去。 关满山道:“这里通风困难,你抽烟是想找死吗?” 安德烈只得问:“好吧,意外是什么?” “第一个意外,就是德军绕过马奇诺防线对法国的奇袭,直接导致了这个孤军计划失败,原本孤军计划还想直接挖到俄罗斯境内,将来好让日军能够奇袭苏联。”关满山说完,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头,“第二个意外,是他们在这里挖到了满清入关前,留下的将军墓。” 安德烈和彼得对视一眼,彼得问:“什么将军墓?” “以你们对中国的了解,这种事,我很难像你们解释。”关满山靠在一侧看着两人,“简单来说,就是满清入关前,在这里弄的一个地下监狱,加坟地,关的都是政治犯,一直到清朝咸丰年间,这个对方才被正式封闭,如不完全记载,被关在这里死在这里的满清武官,高达百人,都被剥夺了名字,所以,都是什么人都在这里,谁也不知道,不过这里却存在很多价值连城的玩意儿,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安德烈和彼得在听到“价值连城”这个词之后,果然是精神一震,表情也变了,还对视一笑。 安德烈问:“那个将军墓在哪里?不,那座监狱在哪里?” 关满山指着隧道深处:“朝着里边一直走,就能看到,森林里的游击战我已经看腻了,这次,我想看一场古监狱中的厮杀!” 彼得笑了:“我突然有兴趣了。” 关满山看着他:“你不想知道里边有多少价值连城的东西吗?” “我信你。”彼得笑道,“因为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关满山抱着胳膊道:“这次也不会,等会儿你们上去吧,将那24头不知道是羊还是狼的家伙赶下来,我去通知森林里其他5只羊。” 安德烈问:“你也让他们进入要塞吗?” “当然不能。”关满山笑道,“有其他入口可以进去的,这次的游戏我可是策划了好多年,终于等到了!” 关满山说着跳着舞步离开了,等他上了电梯之后,安德烈看着彼得道:“看来咱们的计划有变,不能那么快干掉他。” 彼得看着隧道:“是呀,他死太早,对我们没有什么帮助,不过他迟早得死,他一死,这个绝佳的藏身之地就是我们的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干什么都行,甚至可以将这里改建成为俄罗斯最大的地下黑市!” 安德烈上前捡起了自己那支踩烂的烟,看了看又扔掉,重新摸了一支出来点上,深吸一口,道:“但愿吧。” “阮少校!午安!昨晚睡得不错吧?我可是遵守约定,并没有打扰你们。”关满山的声音从对讲机中响起来的时候,阮仁雄和其他两人都吓了一跳,立即半蹲起来,仰头看着工事外面。 阮仁雄看着外面,按下对讲机道:“那我还得多谢你了。” “哇,冻了一夜,还能说话,不愧为前越南的职业特工。”关满山笑道,“我只是纳闷,为什么昨天晚上你们不跑呢?是因为你们必须按照命令干掉我呢,还是因为,你逃跑的过程中被我狙击呢?” “妈的!”阮仁雄骂了一声,他的确是失误了,他的确认为昨晚要是逃离的话,肯定会被狙击,现在看来,昨晚最好的逃跑时机被他生生给浪费了。 不过,阮仁雄当然不会承认,他朝着对讲机说道:“我的任务就是干掉你,你没死之前,我是不会撤退的。” “太好了!我就希望看到这样的阮少校!”关满山大笑道,“离开你们的工事之后,往西南方向走一百米左右,会看到另外一个较为完整的碉堡工事,你们进去之后,挪开那个破柜子,在柜子后面会有个通道。” 阮仁雄捏紧对讲机:“我凭什么要按照你的指示做?” 刚说完,一颗子弹直接打在工事的边缘上,打出一个大洞来,随后关满山的声音从对讲机中响起:“因为你没有其他的选择。” 第十六章:牺牲品 当阮仁雄带着两名手下赶到那个还算完整的工事前时,却意外发现了早就埋伏在那里的李宇成和郑东相,双方持枪对峙,阮仁雄恶狠狠地看着李宇成,怒道:“他妈的,你们还有脸见我!你们不服从命令,等于就是兵变,兵变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李宇成却放下了枪,郑东相也将枪放了下来,阮仁雄略有些吃惊,但并未和手下放下武器。 李宇成道:“昨天我说了不对劲,是你不听我的,和我没关系,我总得保命吧?你是愿意昨天看到我死呢,还是愿意现在看到我出现在这里,和你一起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阮仁雄想了想,挥手示意手下放下武器。 远处的山崖树上,蹲在那背着狙击步枪的关满山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切,笑道:“这才像话嘛,全员到位了。” 关满山观察的同时,完全没有想到,在他右侧两百米之外的雪洞口,綦峰的狙击步枪瞄准镜的十字线已经对准了他的头部。 “头儿,如果现在要击杀,是个绝佳的机会。”綦峰瞄准的同时,低声问。 白博然看着旁边的举着望远镜的关盛杰,期待着他的命令。 关盛杰道:“不,不能开枪,我们开枪的话,就暴露了,等于是帮助了阮仁雄他们,记住我们的最终目的,所以,我们不要动。” 綦峰的眼睛从瞄准镜上移开:“那我们要做什么?” 关盛杰指着进山的那条路:“等刑术!” 工事前,阮仁雄四下张望着,问:“关满山也联系你们了?” 李宇成点头:“当然,否则我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阮仁雄想了想,又问:“如果我们现在走,有多大几率能活下来?” “不知道。”李宇成摇头,“我们不知道关满山有多少人,不知道他手中的武器到底有多先进,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少监控,他是不是还有无人机之类的玩意儿,一开始我就说过,这个任务有问题!” 阮仁雄抬手示意李宇成不要说下去,闭眼在那思考了许久,才开口道:“好,即便有问题,但是这样做,对老板有什么好处?我们不是他的眼中钉,刑术和关满山才是,而我们是他用来对付这些人的兵器。” 李宇成摇头:“阮少校,你仔细想想,如今老板身边,谁的人最多,武器最多,对他的威胁最大?是刑术和关满山吗?不是,是你的老大眼镜猴,库斯科公司遍布全球的其他分支机构的主要首脑,全都死了,只剩下眼镜猴了,如今他的计划接近尾声,他就不再需要我们这么多人了。” 阮仁雄身边的两名手下一愣,都看着阮仁雄,期待他的判断。 阮仁雄后退一步:“你是说,他让我们来杀关满山和刑术,同时,也让关满山杀掉我们和刑术?” 李宇成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管怎样,我们三方厮杀,得利的都是老板,他不会有任何损失,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知道,我们三方不可能握手言和,因为我们三方谁也不会信任谁。” 阮仁雄拿起卫星电话,但不敢拨出去,他很怕这次拨出去,电话依然会被挂断,从而证实了李宇成的推测。 李宇成看着阮仁雄手里的电话:“你如果不相信,可以打电话回去问问,当然,你昨天肯定已经打过了,我没猜错的话,老板和眼镜猴都没有接你的电话。” 阮仁雄下意识点了下头,但又立即抬眼看着李宇成:“不,就算老板会抛弃我们,构陷我们,老大肯定不会。” 说着,阮仁雄拨出了电话,然后慢慢将电话放在耳边,咬紧牙关,心中不断念叨着:接电话,快接电话。 大庆,杜尔伯特草原某地。 四辆越野车停靠在一个巨大的帐篷外侧,外面站着数名将武器藏在衣内的保镖们,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在钱修业没有走出帐篷前,无论是谁靠近帐篷,哪怕是警察,都要毫不迟疑地开枪做掉。 而在帐篷中,墨暮桥、眼镜猴、元震八、凡孟四人跪在钱修业跟前,在他们放着一个红木机关箱。 就在钱修业俯身要去打开箱子的时候,眼镜猴的卫星电话响起来,他拿起来,然后抬眼看着钱修业道:“老板,是阮少校的电话。” 钱修业根本不搭理,只是俯身开始像玩魔方一样摆弄着机关箱上面的那些可以移动的零件。 “老板,阮少校肯定是有重要的情况汇报,上次的电话就……”眼镜猴刚要起身的时候,钱修业抬眼瞪着他,他立即跪了回去。 电话继续响着,与钱修业拼凑机关的声音混在一起,让帐篷内的气氛变得无比紧张。 眼镜猴跪在那,咽了一口唾沫,捏紧了电话,刚要开口的时候,却被身旁的墨暮桥一把抓住了。 眼镜猴盯着墨暮桥,而墨暮桥则一直看着自己跟前的地面,不与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十来秒之后,电话的声音终于停止,帐篷内的气氛也因此有所缓和,钱修业的脸上也出现了较为轻松的笑容,开始全神贯注拼着机关。 眼镜猴依然紧握着电话,此时,他的眼神与墨暮桥以及凡孟、元震八一样,都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就如同是过去觐见皇帝的奴才。 大兴安岭鬼转山中的阮仁雄,也慢慢放下了耳边的电话,手指一松,电话落入雪地之中,然后陷了下去。 身旁的一名佣兵立即俯身,将那卫星电话捡起来,双手递过过去,但阮仁雄没有去接,只是看着李宇成道:“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对,你是个纯粹的军人,这是你的优点,也是弱点。”李宇成淡淡道,“我们这次派来的8个人中,为什么会有我和郑东相,你不明白吗?你应该明白,应该懂,因为眼镜猴暗示过你。” 阮仁雄深吸一口气,耳边响起了出发前眼镜猴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公司现在剩下的人不多了,但是相反有能耐的人却多了,马库斯回来了,还多了个什么事都敢做的凡孟,对了,这次我给你派了两个有能耐的人,两个韩国人,你认识的,你们一定要好好合作,完成任务!” 阮仁雄很清楚,眼镜猴的意思是,在这次任务中,他必须要找到合适的机会,除掉这两个韩国人,减少自身的威胁,至于墨暮桥和凡孟,那都是之后要做的事了。 阮仁雄回忆到这,只是笑了笑:“没有,他什么也没有暗示我,只是让我好好完成任务。” 郑东相在旁边低声道:“都被出卖了还这样……” 李宇成道:“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也只剩下我们5个人了,标准的突击小组人数,现在我们应该决定一下,是马上离开这个区域,还是按照关满山的话去做,不管怎样,我们生死的几率各有百分之五十。” 阮仁雄摇头:“我们就算活着离开了,接下来面临的也是老板的惩罚,谁也活不了,所以,离开生存的几率为零,我们只能选择完成任务,另外,事已至此,我们得另外选择一个领队,大家投票吧。” 郑东相发出不满地声音:“投票?五个人,你带着两个手下,怎么看也会选你,还需要投票吗?” 阮仁雄也不搭理郑东相,只是道:“选李宇成成为领队的举手。” 郑东相第一个举手,同时将李宇成的手也举了起来,同时瞪着阮仁雄,却没有想到阮仁雄自己也将手举了起来,他的举动让其他人无比吃惊。 “你说得对,我只是个职业军人,职业军人的弱点和优点都是服从命令。”阮仁雄看着李宇成道,“你比我适合领导这支队伍,带着我们完成任务吧,另外,你可以不管我,但是,不管怎样,希望你能把我这两名手下活着带离这里。” 李宇成笑了:“你的手下,又不是我的,要带出去,就自个儿先好好活着,走吧。” 李宇成和郑东相转身进了那座旧日军工事中,阮仁雄看向旁边的两名佣兵,露出了个笑容:“放心,我会把你们带出去的。” “是!”两名佣兵下意识回答道,随后跟着阮仁雄走进工事。 远处,从狙击镜中看到他们走进工事后的关满山,起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抬手看着表:“好了,现在就等刑术了,不知道那三个狗东西什么时候才到。” 与此同时,在山林中的孙望东、刑术、马菲和连九棋四人已经走进了关满山围猎区的范围之内,当孙望东抬脚走过那颗树下的时候,关满山设下的感应器立即将信号发送到了他的接收器上。 关满山看着接收器上的gps地图,看着地图上面闪烁的红点,抬眼看着刑术他们不久后就会出现的位置:“终于来了,太好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来一场热身运动吧。” 关满山咧嘴笑着,跑向要塞大门的方向。 刑术等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树下的感应器,不过很快便发现了在树上被损毁的那些个监视器。 刑术的目光从监视器上移到孙望东面部,问:“孙大哥,这里以前就有这些监视器吗?” 孙望东看了看监视器道:“有,一直就有,我觉得那两年关满山和他带来的那些人,估计就全干这些事了。” 马菲蹲在地上,打开电脑,接上gps:“这里地形很怪异,高地交错起伏很大,山体几乎不是在一个平面之上,而且树和植被什么的很茂密,就算乘坐直升机从顶端来看,都无法看清楚树林中的情况,另外,这个地方对中俄两国来说,都不是什么敏感地区,所以,在民用卫星的地图上,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没有被屏蔽过,我想,这也是关满山选择这里的原因,我现在做的事情,他当年肯定也做过。” 连九棋蹲在旁边问:“森林这么密,肯定是看不到下面的情况,所以,拿这个来导航,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方向,老孙,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到达关满山的要塞,还有多远?什么方向?” “西北方向,按照我们先前的速度,还有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孙望东也站在后面看着,“其实直线距离并不远,主要是这山里边雪厚,走不快,而且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原本五分钟能走到的地方,都得走半个钟头。” 刑术依然抬眼看着那个被打坏的监控:“从发现第一个监视器开始,到这里,是第五个了,从外表看,都是被子弹打坏的,这说明,钱修业的人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 马菲抬眼看着远处雪地上的那些个脚印:“先前脚印我已经看过了,对方的人数至少在五个人以上,脚印比我们的略深,这说明,他们没有携带太多的武器装备,打算速战速决。” 刑术道:“钱修业的人,应该是知道我们会来,所以,打算干掉我们和关满山,他们应该没有和关满山合作,否则的话,这些佣兵不会打坏监控,但是,换个角度来说,如果这些佣兵已经得手的话,他们肯定会在这周围设伏等我们,速战速战干掉我们之后,立即下山,可是他们没有,为什么?” 连九棋看着刑术道:“那就是他们遇到了麻烦,看样子,关满山这个人,有其他的打算呀。” 刑术想了想,脸色一沉:“糟了,糟糕了,我们被算计,被那个死胖子算计了。” 马菲起身,问:“什么意思?” “叶玄通说过,只有他才知道关满山的准确地址,对吧?但是钱修业的人却来了,还先我们一步,不仅如此,这些人还遭遇了麻烦,综合这些因素,就能判断,叶玄通和他师兄关满山早就与钱修业有某种交易,当然,交易的内容百分之百与我们有关系。”刑术摸着下巴思考着,“钱修业肯定是希望关满山干掉我们,同时他也想干掉关满山,反过来,关满山不傻,他知道钱修业会对付自己,而且这里是他的地盘,这些年,他肯定杀过不少的人,所以,他会利用自身的优势,做掉钱修业派来的人。” 马菲道:“还会做掉我们。” 连九棋皱眉:“钱修业不会那么傻到不知道关满山的打算,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有什么后招,不过,从他没有派人去对付柳松云和叶玄通来看,只能证明钱修业很清楚关满山是剩下逐货师当中,唯一有能力去找奇门,也对奇门充满好奇的人,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除掉关满山的原因。” 孙望东站在旁边的树下,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正在商量中的三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既害怕又好奇,同时也很轻松地判断出,眼前这三个人,绝对不是什么警察。 连九棋道:“柳松云和叶玄通就是两个废人,就算对奇门有兴趣,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威胁,钱修业虽然的的确确做的事情是除掉剩下的逐货师,不过这两个人已经算不上逐货师了,他们俩死了,只会为钱修业的计划带来更大的麻烦。” 刑术听到这的时候,脸色变得很难看,立即从背包中将卫星电话掏出来。 马菲忙问:“你干什么?” 刑术捏着电话:“我担心师父,钱修业既然想杀我们,那么肯定不会放过师父的,师父是他最大的威胁,还有那个齐老前辈,我得打电话回去问问。” 刑术拨出电话,但郑苍穹那头的电话一直出于忙音状态,尝试了好几次之后,刑术更加的不安,变得心神不定,脑子中冒出了一个又一个让他不安的画面。 马菲上前抓住刑术的手:“没事的,你别多想了,我们继续出发吧,先解决眼下的事情。” 连九棋也安慰他:“师父一辈子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钱修业要对付他,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们继续前进吧,老孙,麻烦你带路。” 孙望东点了点头,冲着连九棋等人勉强一笑,背着自己那支猎枪在前面慢慢走着,不过这次,孙望东走得比之前还要慢,时不时侧身往后看上一眼,也不再问关于什么朝珠、佛珠的问题了。 又走了近半个多小时后,刑术等人终于发现了阮仁雄那三个死得凄惨无比的手下。 马菲示意其他人不要动,自己小心翼翼上前,勘察着现场。 孙望东此时已经吓懵了,他头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躲在树后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手里有一支猎枪,于是取下来,抱在手中,警惕地看着周围。 “三具尸体,位置相对比较集中,从脚印来判断,钱修业的手下是这个位置开始散开的,紧接着,在这里,第一个人被狙击,子弹从击穿太阳穴,将脑袋开了一个大洞。”马菲站在那,看着那具尸体,“但是从头部的中弹部位来看,应该是突击步枪或者狙击步枪干的,而且加装了夜视镜,否则在夜间不可能看那么清楚,子弹大概是7.62毫米标准弹,距离至少在两百米开外,只有在这个距离,子弹射入太阳穴,造成空腔效应后,才会在右侧脑部出现一个直径大概为10厘米的洞,如果再近点,这个人右侧的头盖骨估计会被全部掀开。” 孙望东已经吓傻了,虽然他打过不少猎物,但是被枪打死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刑术看着另外一具尸体,问:“这个呢?看起来没那么惨。” 马菲慢慢走过去,先是看着那颗被打出一个孔来的大树,然后再看着扑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这个人更惨,他的死法,和近距离被霰弹枪击中差不多。” 第十七章:冬眠的熊 马菲指着那颗直径大概有14厘米窟窿的大树道:“狙击手用的应该是大口径狙击步枪,就是常说的反器材狙击步枪,而且是特制的子弹,应该是破甲弹,这种特殊子弹和普通穿甲弹不一样,子弹会在击中目标并穿透之后,弹头再破开,有点类似空尖弹,但比空尖弹更为恐怖的是,弹头不是膨胀,而是直接爆开。” 刑术点头,指着树:“子弹穿透这颗大树,随后爆开,爆开的弹片,就像是霰弹枪的子弹一样,将树后面的这个人杀死。” 马菲走到尸体跟前,拔出匕首来,将尸体表面上的那些冰霜拨开:“你看,尸体背部致命伤部位上下高度为10厘米左右,足以说明,这个人一开始是紧贴树干的,如果不是紧贴树干,远离树干的前提下,这些中弹部位的范围应该至少扩大一倍。” 刑术看向第三具尸体,和尸体后面跟着的那一连串杂乱的脚印:“这么说,第三个人也是贴在旁边的树干后面,看到第二个人被杀死了,他跑向那个方向,那边有岩石。” 刑术走向岩石,看着岩石后面的脚印:“岩石后面肯定躲着其他的人,他想过去躲避,但在这个过程中,被打死了。” “对。而且也是挨了破甲弹,但因为破甲弹高速飞行,射过来的时候,完全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的,即便如此,还是削掉了这家伙的半个脑袋。”马菲顺手往尸体右侧的雪地中一指,“你看,那边有个坑,子弹最终落点是在那里,落入雪地之后,再爆开的,所以出现了一个坑。” 刑术叹了口气:“就死了三个,其他人逃了。” “不,是狙击手没有打算再杀人了。”马菲看着远方,看着子弹袭来的方向,“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用破甲弹吗?因为大口径步枪加上破甲弹,在这个密林当中,加上周围的监控呀,或者其他之类的辅助器材,他完全就是死神,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风向、湿度等等一些的因素,在这种环境中,只要子弹初速后,穿透力强,威力大,他想杀谁都行,所以,他不是杀不了,而是不想杀,这个狙击手极有可能就是关满山。” 连九棋看着刑术,问:“刑术,你怎么看?” 刑术沉思了片刻:“从已知关满山的一些资料,加上刚才马菲所说的一切,可以分析出,关满山应该是个性格十分孤僻,但又喜欢热闹的人。” “啊?”马菲皱眉,“这不是矛盾吗?” “不,不矛盾。”刑术站在雪地中,平静地说,“我是在精神病院长大的,要知道,在那种地方,其实有很多聪明人,智商高得可怕,这种聪明人自己意识不到自己的聪明,只是按照自己潜意识中的行为准则来行事,其中有一类人,喜欢热闹,但性格孤僻,而且是那种扔在人群当中都不容易被发现的,通常在人们聚会的时候,这个人会站在角落,与什么饮料箱子杂物之类的站在一起,开心地看着那些载歌载舞的人们,但是,他通常会时不时上前说两句关键性的话,煽动大家的情绪,说到底,就是控制,这个人心中有很强烈的控制欲望。” 刑术说完,又抬眼看着树上的那些监视器:“如果不是因为有强烈的控制欲望的话,他也不会在这里装这么多监视装置,更不会喜欢拿着狙击步枪,在远处决定他人的生死,他不再是军人了,这一系列的行为都没有人命令他,是他自己决定的。” 马菲道:“通俗点说,关满山就是个疯子,心理不健康?” “按照心理学的标准,行为符合某一社会标准的就是心理健康,一方面能为社会所接受,另外一方面能给自身带来快乐,不过我认为虽说这种观点符合一般的常识,但是不能作为普遍的原则,每个人的心理都会因社会背影、个人经历等等一系列因素的影响。”刑术看着那三具尸体,“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关满山杀人这件事是不能被社会所接受的,但是绝对能给他自身带来快乐,反过来,如果这是在战场上,那么从先前的标准来做单一评测,他就是个正常人,相反不正常的就是那些击毙了敌人,但心理无法承受的人。” 连九棋看着刑术道:“刑术,你现在是打算从分析关满山的角度来找到解决眼下事情的方法?” 刑术道:“我只是想搞清楚关满山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应该是奇门,否则的话,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管他是否成功,最终都会引得警察前来,确切的说,这么大的事,军队都会因此出动,到时候不管他再聪明,也不可能从这里逃脱,所以,我认为关满山的打算和钱修业差不多,他也是想削弱钱修业的力量,并且干掉我们这些他眼中的竞争对手,然后再与钱修业与争夺奇门。” 刑术刚说完,周围就传出了沉闷的鼓掌声,很明显鼓掌声是从某个喇叭中传来的,众人立即背靠背站着,警惕地注视着自己的前方。 关满山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刑术,你不是第一个分析我心理状态的人,也不是第一个打算从这个角度入手来击败我的人,不过可惜的是,他们都失败了,你也会失败,就算你是在精神病院之中长大的,接触过很多病患,在你养父那学习过更多的知识,你还是会失败,因为我压根儿就没病,我的行为就和那些集邮,收集古董的人差不多,只不过我不像他们,我撕开了我的面具,将我内心中最肮脏的一面表现了出来。” 刑术冷冷道:“关满山,你也知道自己很脏脏?” “当然,先前你也说了,心理学必须以社会标准来衡量,而有社会标准的前提下是文明,试问,如果现在是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我的行为有错吗?没错,绝对没有任何错,大部分的人还会将我当做英雄。”关满山说话的时候,还能听到他喝水的声音,呼噜呼噜的从扩音器中传来,回荡在森林之中,就如同是一只流着口水,准备扑向刑术等人的饥饿野兽。 连九棋问:“关满山,你的目的真的是奇门?” 关满山笑道:“先前刑术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他的猜测很准确,我的确对奇门很感兴趣,不过,我的兴趣和钱修业可不一样,我没有想过要利用奇门做什么,我只是喜欢这个过程,奇门就是个陷阱,我们都是猎物,就连钱修业都没有资格成为猎人,一个只有陷阱,没有猎人,全是猎物的游戏,多有意思。” 刑术笑道:“你应该是属于逐货师中最奇葩,最无能的那一类人了,自身没有实力能够找到奇门,对奇门的历史和相关了解得也非常少,你感兴趣的只是兵器和杀戮,但同时,你又希望自己能够与普通的逐货师一样,真可悲。” 关满山完全不生气:“刑术,激将法对我没有任何作用,我也不想再废话了,你们要走也不可能了,因为我已经启动了你们来时路上的那些感应器的开关,如果你们往回走,这些感应器会触发下面的爆炸物,这些爆炸物都带着白磷弹,你们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吧?如果粘上了,活下来的几率很低,所以,你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不过,我也很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不远万里来这里将我从钱修业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哈——” 钱修业的笑声回荡在森林当中,在笑声停止的时候,他们还听到了有什么动物传来的吼叫。 身为猎人的孙望东听到那吼叫声之后,脸色一变,立即道:“上树!找一颗最大的树爬上去,快点!是黑瞎子!别和这东西硬拼!” 孙望东这番话说完,刑术三人立即转身就要爬树,刑术帮助马菲爬上去之后,马菲解下绳子要放下来,刑术却摆手道:“一棵树,一个人,绝对不能全都在一棵树上!” “对!赶紧的!你们赶紧的!”孙望东看着黑瞎子吼叫的方向,看着刑术和连九棋也上树之后,自己也顺着旁边最大的那棵树爬了上去,爬到较高的位置,又用绳子将自己绑在在树干之上,这才端着猎枪往下仔细看着。 蹲在树杈上的连九棋朝着左右两侧的刑术和马菲比划着手势,示意他们都打开自己对讲机的开关。 刑术打开对讲机的同时,已经看到一头黑狗熊晃晃荡荡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不时停下来直起身子四下观望,走了十来米之后,又俯身在雪地中闻着什么,然后顺着脚印找到了那三具尸体。 刑术等人蹲在树上安静地看着那黑瞎子在尸体边缘徘徊了许久,随后黑瞎子起身又暴吼一声,挥舞着爪子将跟前的一具尸体的上半身拍得稀烂,然后开始原地转圈,一边跑还一边用爪子挠着树。 “糟了,看样子,这熊是在冬眠中被吵醒了。”刑术抬眼看着孙望东,指着那黑瞎子,又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孙望东点了点头,表示刑术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头黑狗熊的确是在冬眠中被吵醒的,所以异常愤怒。 刑术指了指孙望东手中的枪,又指了指那狗熊,孙望东立即摇头。 刑术想了想,掏出一个对讲机,将耳机缠在上面,然后扔了过去,孙望东接住,戴上耳机后,压低声音道:“不能开枪,距离不够,只能击伤黑瞎子,打不死它,一旦它受伤,会发狂的。” 马菲看着那黑瞎子道:“那我们就等。” “等不起。”孙望东指着西边,看着远处树上的马菲,“太阳一旦下山,鬼转山的温度就会骤降,我以前上山,都必须在山里住一晚,因为夜间在山里行走,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就算我们的体力可以支撑,但也抗不过晚上的寒冷,在树上会被活活冻死的。” 连九棋问刑术:“刑术,看样子,咱们只能先等一会儿,看看这头狗熊会不会走开。” 刑术看着徘徊在下面,现在已经冷静下来的狗熊:“它不会走,就算会走,也是故意的。” 马菲忙问:“为什么?” 刑术看着徘徊在周围,几乎是按照一定轨迹前进的狗熊道:“这头熊不是野生的,也许以前是,但被捕获了,一直被关满山养着,否则,不可能那么巧,说出现熊就出现熊,你想下,不可能有一只熊在昨晚的战斗中都没有被吵醒,相反我们来了,却被吵醒了。” 孙望东从耳机中听到刑术的话,有些心灰意冷:“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完了,这头熊肯定不会走开的。” 马菲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们先找一个人吸引熊的注意力,其他人下树,分散着跑,也许能逃脱,熊的速度不快。” “绝对不行。”刑术否定了马菲的提议,“首先,我们不能外回走,关满山说设置了炸药和白磷弹,应该不是开玩笑的,因为这个因素存在,我们只能前进,但就算是前进,在雪地中,我们无法发挥速度,而狗熊却不一样,这东西可以轻松的追上我们。” 孙望东捏着对讲机道:“就算没有下雪,在山上,我们也一样跑不过狗熊!你真以为那东西速度慢吗?那是你看到的速度慢,真被这玩意儿追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马菲急了:“那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 “当然不。”刑术将背包拿到身前,掏出几个罐头来,“熊很暴躁的原因,我想,第一个是因为被吵醒了,估计用的是电击之类的比较粗暴的方式,第二,就是这家伙饿了,关满山肯定计划好了这一切,所以,他肯定会留这一头饥饿的熊,而不会去喂饱它,只有被吵醒且饥饿的熊才具备最可怕的攻击性。” 要塞内,关满山坐在那,盯着监视器画面中正在开罐头的刑术,脸上有了点笑容:“这小子挺冷静的,不愧是天朝奉郑苍穹的徒弟,不过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从这黑瞎子手里逃出来,就算熊在吃东西,发现了你,也会追上你,杀掉你,你这么做完全是徒劳的。” 树林中,刑术打开了随身所带的所有罐头之后,罐头的气味也立即吸引了那头熊的注意力,刑术随后按下对讲机道:“孙大哥,你把你的猎枪扔给我,告诉我使用的方法。” 孙望东一愣:“你想干什么?我说了,距离太远了,没用的!” 刑术道:“你别管,你扔给我就行了,这种枪打出去的子弹是散射的吧?” 孙望东没办法,只得将枪奋力扔给刑术,刑术抬手接住:“是不是已经上膛了?” “对,已经上膛了,一次只能打五发,这是我从老毛子手里买的,比我们以前用的那种猎枪好,半自动的,就是有些年头了。”孙望东望着远处树上的刑术,“子弹是铅弹,越近杀伤力越大,现在你只需要把保险打开,扣动扳机就行了。” 刑术又问:“下一发就不用再拉枪栓了?” “对,我说了,是半自动的。”孙望东皱眉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听着,现在熊已经朝着我这边来了,肯定是闻着气味了,你们把手头有的什么饼干之类的东西往下我树下扔,我先扔一个罐头,你们往罐头落点的位置扔食物,明白了吗?”刑术说着,往树下看着,计算着从自己的位置到树根下面的距离,同时摸出绳索将绑在自己腰上,然后又转身缠在树干之上。 刑术绑好绳子之后,又俯身看了下下面,计算了下距离,想了想,深吸一口气,端着猎枪,按下对讲机:“我扔罐头了,然后你们扔,机会只有一次,千万不要扔太远了,认准一点,否则,我就完了。” 马菲看着刑术:“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至少得告诉我们呀!” 连九棋看着刑术绑在身上和树干上的绳子,又看着他扔在下方的罐头,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连九棋道:“刑术,你有多大的把握?没有太大的把握,千万不要这么做,我们想其他的办法。” 刑术看着熊晃晃荡荡走到树下,开始舔食罐头,自己随后将其他罐头全部扔了下去,连九棋和马菲也立即往那个地方扔食物。 做完这一切后,刑术慢慢站起来,端着枪看着下面:“我只有五成把握!” 说完,刑术瞄准下面的熊,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双脚慢慢挪动着位置,可是当他挪动位置的时候,鞋子碰掉了树枝上面的雪,积雪从上面掉落下去,砸在那头熊的头部。 熊立即抬头,朝着上面嚎叫着。 刑术立即停下,盯着那头熊,同时耳机中传来孙望东的声音:“别怕,这玩意儿之所以叫黑瞎子就是因为眼神不好,他看不清楚你的!” “我知道,我就是希望它这样看着我,我才好……”刑术没有说完话,只是吸了一口气,憋在胸口,然后直接从树枝上跳了下去。 刑术跳下去那一刻,马菲一下捂住嘴,险些叫出声来。 要塞内,坐在监视器跟前的关满山也猛地起身来,还碰掉了身旁的酒瓶。 刑术跳下去的瞬间,熊也逐渐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受惊且愤怒的黑熊立即朝着刑术挥舞着爪子,就在刑术快要落到黑熊头顶的瞬间,枪响了。 刑术手中猎枪近距离喷出的火花以及散开的铅弹,直接击中了那头黑熊的面部,同一时间,刑术也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绑在他腰间的绳子被绷直,刑术整个人也猛地撞在树干之上,猎枪脱手,整个人在那晃来晃去。 马菲和孙望东这才明白,刑术先前绑绳子算距离的原因,他需要将绳子缩短到自己跳下去之后,刚好接近黑熊头部的位置,只有这样,手中的猎枪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对黑熊造成一击必杀。 可是,刑术失算的是,在那么近的距离中了一枪之后,那熊虽然轰然倒地,但挣扎了一番后,依然站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疯狂地挥舞着自己的爪子。 “刑术!往上爬呀!”马菲在那喊道,可是被吊在那的刑术,根本来不及转身爬树,手中也没有匕首可以隔断绳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疯狂黑熊的爪子朝着自己这边挥动过来。 第十八章:王牌 关满山虽然很惊讶刑术的举动,但惊讶的表情很快被笑容所取代,不过这个笑容并没有持续到一秒便消失了,因为他清清楚楚看到绑着刑术的绳子突然间断掉了。 绳子断掉,刑术落在雪地中的那一瞬间,熊爪刚好拍到刑术先前位置的树干之上,紧接着,那头熊浑身一震,再一僵,紧接着便倒地不再动弹。 看到这一幕的连九棋、马菲和孙望东都无比吃惊,马菲第一个滑下树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刑术,连九棋也跳下来,和孙望东一起慢慢走向那头黑熊。 孙望东观察了一会儿,才放心道:“死了,这次是真的死透了。” 连九棋皱眉上前,看着刑术道:“你怎么做事之前不和我们商量下?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你差一点就死了!” 刑术带着歉意看着连九棋:“对不起,我……” “对不起?”连九棋怒道,“脑袋一热就灵光了?不考虑后路,说做就做,你以为你是谁?要是先前不是绳子断了,你早就没命了!” 孙望东此时仰头看着那断裂的绳子,原本想责怪刑术的马菲,见连九棋训斥刑术,也不愿意再说什么,搀扶着刑术起身道:“好了,以后别这样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刑术却转身仰头看着断掉的绳子:“怪了,绳子怎么会断掉的呢?” 马菲仔细看着断掉的绳子,随后看到树干上面有一个小孔,马菲猛地转身看着某一个方向,脸色一沉:“这林子里还有其他人,还有一个枪法非常好的人,也许不止一个!” 其他人一愣,刑术立即拽了马菲,躲在树干后面,孙望东和连九棋也立即躲好,不敢露头。 马菲看着地上死去的黑熊:“这个人应该不是用的栓动狙击步枪,应该是半自动狙击步枪,否则的话,他做不到,在打断刑术绳子,帮他避开黑熊攻击的瞬间,又朝着黑熊开枪,你们看黑熊脖子上那个血洞,子弹射入黑熊后颈,打断了脊椎,又从喉部传过来的。” 连九棋微微探头看了一眼:“也就是说,这个狙击手连续开了两枪,救了刑术?会是关满山吗?” 马菲道:“绝对不是,如果关满山不想杀我们,他根本没必要放这头熊出来。” 刑术疑惑道:“那会是谁?” 马菲摇头:“不知道,总之肯定不会是关满山的朋友,当然,我认为也不一定是我们的朋……”说到这,马菲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从树干后面走出来,抬眼看着树上断裂的绳子,“刑术,我认识一个人,不仅有这种枪法,还与库斯科公司有直接联系,还与我和你有间接性联系。” 刑术立即问:“谁?” 马菲刚要说话,想起来了什么,让刑术附耳过来,低声道:“不要太大声说话,关满山能听到的,我们先出发,离开这里。” 刑术点头,像连九棋扬头示意,四人立即收拾了东西,朝着前方走去。 要塞内的关满山,在听到马菲最后那句话,看到马菲在刑术耳边低声说话后,他没有再调出其他的画面,而是坐在那思考着,盘算着。 很明显,绳子是被狙击手打断的,那狙击手也给了熊致命一击,虽然说那熊被猎枪近距离打成那模样也活不了啦,但如果不是那个狙击手,刑术肯定已经死了。 那个狙击手是谁?还有谁在这里?我怎么没发现?关满山脑子中充满了疑问。 关满山滑动椅子,坐在旁边的专用的储存资料的电脑前,调出自己花钱买来的关于库斯科公司全球范围的所有人员资料,当然,这些人员资料大部分都是在库斯科重要干部被灭口之后流出的,还有一部分,是从其他与库斯科公司合作过的寻宝公司买来的。 关满山单是整理这些资料就花了半年,他按照性别、年龄,是否军人出身进行了严格的分类,那个狙击手肯定是军人出身,民间的人,哪怕是枪法再好,也达不到那种程度。 紧接着,关满山又缩小了范围,将其中是库斯科公司的精锐挑选了出来,最终他的目标锁定在了白博然和李宇成的身上。 “肯定不是李宇成。”关满山用笔点着屏幕,“那就是你了,白博然白先生,既然你来了,那bm小队的a小组也肯定全部来了,钱修业呀,你原来是把阮少校他们当做了牺牲品,不过你失算了,你恐怕死都没有想到,a小组竟然会救下刑术吧?” 关满山说完扔掉了笔:“好,太好了,这个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雪洞前,白博然看到刑术等人走向远方后,这才挪开位置,将狙击步枪递还给了綦峰,不满道:“我不是担任观察手和警戒吗?怎么又让我碰这玩意儿。” 綦峰笑道:“我们三个人当中,你的枪法最好,应该说,以前在公司里,你的枪法都是最好的,你不来,谁来。” 关盛杰慢慢起身:“我们都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刚才那两枪,不仅刑术他们发现了我们,关满山肯定也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我们已经彻底暴露了。” 白博然坐在旁边,喝着水:“头儿,我实在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救刑术他们?” 关盛杰道:“我不是为了救刑术,我是为了救马菲,这叫留条后路。” “后路?”綦峰一愣,“头儿,你该不会是想自首吧?” 关盛杰吐出一口气:“不是自首,是交易,肮脏的交易,应该说,对我们不脏脏,但是对什么国际刑警呀什么的,那就是肮脏的交易,现在对国际刑警来说,他们最重要的摧毁库斯科公司这个组织,逮捕钱修业这个幕后黑手,至于我们三个,相比较起来,就是小鱼小虾了。” 綦峰点头:“有道理,头儿,你准备怎么做?”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反对去杀那些无辜的人,一开始都只是做勘察工作,即便是我们当年与佣兵,或者那些反叛武装交战,我也是秉承一个绝对不伤害非武装人员的准则,一来是,我们没有必要把事情做那么绝,二来是,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留条后路。”关圣鹏坐在那点了一支烟,“记得上次我们帮马菲在俄罗斯弄的那一批名画的事吗?你们后来总是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在知道马菲可能是卧底的情况下为什么那样做,现在你们明白了吧?马菲就是个重要的证人,她可以证明,我们三个,不管怎样,都是有良心的。” 白博然笑了:“大哥,我有时候真佩服你,你在公司内通常不按照老板的方法去做那么绝,久而久之还传出了一个你很个性的好名声,老板也没有怪罪你,你的情商可真高呀。” 关盛杰笑道:“我就是因为情商不高,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我要是情商高,早就在老板身边当个副手了,怎么可能和你们每天在第一线拼命呢,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执行任务吗?是在海上……” 关盛杰抽着烟,轻松地和綦峰、白博然回忆着过去,三人有说有笑,对眼下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不以为然。 而在山中的某个旧日军地堡当中,正在休整的刑术、连九棋和孙满山,在检查了地堡中没有监听装置之后,这才让马菲说完先前没有说完的话。 “白博然,我说的那个狙击手就是白博然,刑术,你算是见过他了。”马菲看着刑术道,“天地府事件时,他们三个和我一起去的,是库斯科公司bm小队a小组成员,精锐中的精锐,表面上看,三个人的身份很简单,关盛杰是游骑兵,白博然是法国外籍军团的狙击手,而綦峰是第10山地师的机师,都是美籍华人,不过我想办法去调查过他们的身份,发现在他们所称的部队中,根本就不存在他们三个退役军官和士兵的名字。” 连九棋靠在一侧,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马菲吃着剩下来的饼干:“我后来尝试着让认识的朋友,去美国相关部落调查这三个人,发现调查出来依然显示他们还是在什么游骑兵,法国外籍军团以及第10山地师,这就很矛盾,军队可以查询到退役人员的资料,但是资料中根本就没有这三个人,相反在调查局的档案中,却显示这三个人的伪造资料,这说明什么?” 刑术想了想:“这三个是美国政府的人?” 马菲摇头:“类似吧,最怪异的是,国际刑警这次跟进库斯科公司的案子,特别是我们回来那段时间,他们给傅茗伟他们的资料中根本没有提及这三个人,只是说这三个人,他们会附近跟进,所以就不需要提供资料给中国方面,这不是很怪吗?” 连九棋道:“的确古怪,什么意思?” 刑术道:“证人。” 连九棋皱眉:“证人?你是说这三个家伙要反水了?出卖钱修业自保?所以,美国方面和国际刑警为了得到他们关键性证词,替他们修改了背景,隐瞒了过去的东西?就像类似证人保护计划?” 马菲点头道:“对,但是这三个人的背景不止这么简单。” 连九棋道:“的确,我也对他们好奇过,因为钱修业很信任a组,甚至可以说完全是放纵a组的行为,不管他们做什么,钱修业都不会多加干涉,当然,另外一个原本是,钱修业布置的所有任务,a组从来没有失手过,在这一点上,从过去到现在,完美完成任务的,只有我和a组。” 刑术问:“其他小组呢?” “其他小组虽然也很优秀,但钱修业对他们很不放心。”连九棋认真回忆着,“我记得,钱修业当时派过我去监视其中一个小组,从那之后,我就发现,他会轮流派人监视在休假中的bm小队其他成员,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监视过a组。” 马菲道:“难道是a组拿了钱修业的什么把柄?” 刑术道:“不可能,如果a组手里捏了钱修业的什么把柄,早就死了,钱修业不是那种会被人威胁的人,就算当年没机会干掉他们,这次钱修业肯定会首先将a组的人灭口,不仅他没有这么做,还派了a组过来,我想,钱修业肯定是将之前那支佣兵部队当诱饵,让我们和佣兵,以及关满山三方斗个你死我活,再由a组来扫尾,并确认任务的完成程度,亦或者说,a组是这次任务中,钱修业的王牌。” 连九棋沉思了一会儿:“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除了对付佣兵和关满山之外,还得对付bm小队的a小组?” 马菲和刑术点头,连九棋叹了口气:“关满山既然不愿意与我们合作,钱修业也将他视为眼中钉,那我们可以抽身离开,不管他们了。” 孙望东听连九棋这么一说,立即表示赞同:“我也这么觉得,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下山吧,原路返回不行,我带你们绕远点,我们白天走,晚上找地方休息,最多五天,我们就能走到铁路段,到时候就简单啦。” 马菲看着刑术,刑术却抬眼看着连九棋,问:“爸,你认为能办到吗?关满山既然想要我们和他玩游戏,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这是他的地盘,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来布置这座山,还因为杀害了那些雇佣来的技术人员,另外,先前那些个佣兵也都不是废物,他们都出不去,更何况是我们。” 这次刑术没有与连九棋争吵,而且在一开始就叫了一声“爸”,这是刑术这辈子第二次对连九棋叫出这个称呼,也足以说明,他是在完全冷静的状态下和连九棋对话的。 连九棋想了想,问:“那你怎么打算的?” 刑术抬眼看着孙望东:“老孙,谢谢你带我们来,我们会把剩下的一些干粮呀之类的东西交给你,你绕路先回去吧,关满山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毕竟他要是想杀你,早就杀了,而且,在他心目中,你也是同伙之一,你懂我的意思吗?” 孙望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是警察。” 刑术指着连九棋和自己:“我和我爸不是警察,不过她是。”刑术又看向马菲,“总之,不管怎样,警察最终都会找你,你跑不掉的,但是我想,如果你交代清楚了一切,应该不会受到太严重的惩罚,但如果你要选择逃,你就是通缉犯,你下半辈子就只能在逃亡当中度过,被抓住,对你的量刑会加重,我话说完了,你走吧,回去的路上好好想想。” 孙望东好半天终于点了点头,拿起马菲已经给他塞满东西的那个背包,走到工事门口,又停下来,好半天才说了句:“这下面,估计真的有个将军墓,这是关满山亲口对我说的。” 刑术起身:“什么?亲口对你说的?原话是怎样的?” 孙望东吐出一口气来:“其实,他是不想让我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所以,他就告诉我,自己是来寻宝的,用这个来掩饰,还给了我那串珠子,我当初真的不知道那东西的价值,现在知道了,所以,我更清楚,他是对我完全没有戒心。” 刑术摇头:“你错了,他是在试探你,如果有一天,你知道那珠子的价值,也许你会去找他,会去威胁他,到那时候,他才会杀了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孙望东缓缓摇头,不明白刑术在说什么。 刑术朝着他挥挥手:“你走吧,注意安全。” 孙望东离开,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后,马菲才问:“你刚才那番话什么意思呀?什么叫知道那珠子的价值,孙望东才会杀了他?” 连九棋站在马菲身后解释道:“孙望东不管怎样,都是边远山区的一个猎户,毕竟懂得少,相对来说,要淳朴一些,给一点甜头就能让他闭嘴,关满山给他珠子,一是为了让他引人来,二是为了试探下他,是不是那种太过于贪婪的人,如果他是,真的是,而且特别没脑子,就会拿着珠子去找关满山,威胁关满山说,如果不给他更多,他就会说出关满山的事情。” 马菲点头:“明白了,也就是说,在一切没有真正开始之前,刑术就遏制了这件事的最终发展,对吗?” 刑术看着马菲道:“你信吗?如果我们这一路走来,没有看到尸体,没有遇到那只熊,孙望东极有可能与关满山合作,在关键时刻出卖我们,也极有可能在出卖我们之后,向关满山要求更多,我是在救他,因为人是贪婪的,就如刚刚刚出道的时候一样……” 刑术说着坐了会去,喝着热好的咖啡:“我那时候其实并不懂逐货师呀之类的,只知道能赚钱,人就是那样,没钱的时候,就想,自己要是一年能赚十万多好,然后赚到了,一次性就是十万,自己又会想,我要是一年能赚五十万就好了,谁知道,我入行第二年,我就赚了两百多万,可是我还是不满足,这个时候,我师父就问我,问我人有几条命,我这才醒悟过来。” 连九棋点头:“对,类似的经历我也有。” 马菲笑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醒悟过来的?” 刑术也笑了:“当你知道自己随时都有能力赚钱的时候,你才能明白自身性命的重要性,当然,还有一个途径就是,你从阴间大门逃脱的时候。大多数人在贫困无奈的时候,都会愿意用寿命去换金钱,因为那个时候的人,认为自己除了性命之外,什么都没有。人呐,要明白一个道理,听人说是不行的,必须要亲身去理解。” 第十九章:猎物的选择 要塞大厅之中,换了一身黑色战斗服的关满山,与安德烈、彼得站在一起,面朝着跟前那些叼着烟,提着酒,身上已经塞满了各种武器弹药的俄罗斯富二代和他们随从。 关满山虽然满脸带着笑容,但是心里却是充满了鄙视,在他眼中,这些都是可以移动的人形靶子,不,是一个个带着小丑妆容的移动靶子。 “各位——”关满山终于开口道,“你们当中有人不是第一次参加狩猎游戏,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新来的会员,告诉他们一些注意事项,我们这里的注意事项就是’只要你自己活下来了,做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 关满山的冷笑话,还是让大多数人笑了出来,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安德烈和彼得,又道:“当然,会员与会员之间不允许自相残杀,这是硬性规定,你们一旦进入了狩猎区域,你们就是一个团队,就是一支军队,没有一支军队是会自相残杀的!” 一个俄罗斯青年此时站出来,问:“我想知道,这个会或者说这个俱乐部叫什么名字?给我们会员卡吗?” 说完,其它哄笑起来。 关满山上前一步,站在那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的俄罗斯青年跟前,笑道:“你认为杀人很可笑吗?” 俄罗斯青年的笑容凝固了,安德烈和彼得对视一眼,也不知道关满山怎么了,突然间变这么严肃。 “杀人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并不高雅,可是,为什么我们要杀人呢?”关满山离开那名俄罗斯青年身边,从他身后第一排人的跟前慢慢走过,“谁知道?知道的说一说,我看看是不是和我理解的一样。” 许久,终于有个强壮的随从昂头道:“杀人是让我们知道,生命的可贵。” 关满山盯着那个人,笑了,高举双手开始鼓掌:“来,大家为他鼓掌,他是个聪明人,不不不,他是个哲学家,你是哲学家吗?” 那个随从摇头:“我不是。” “别谦虚了。”关满山笑道,“就算你不是,你祖辈,你家亲戚中肯定也有哲学家,我喜欢你。大家听到了吗?杀人就是为了让我们明白生命的可贵,让我们知道生命只有一次,不要白白的浪费了,所以,我们要成为杀人者,而不是被杀的猎物,你们的父母拼命赚钱,目的不仅仅是让你们不再那么辛苦,也是为了不让你们成为人家砧板上的鱼肉,所以,你们不能死在这里,你们要杀死猎场中那些凶猛的猎物!” “当然!我们才是猎人!”人群中有人喊道。 “猎人!嗜血的猎人!”有人开始疯狂。 “干掉那些杂碎!” “把他们用子弹打得粉碎!”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关满山看着那群嚎叫中的富二代,眼神中依然带着不容察觉的鄙视,他转身,打开旁边的两个巨大的监视器,然后站在中间,展开双臂指着两侧:“现在,我需要你们自由选择,是在地下,还是地上。” 青年们皱眉看着关满山,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关满山笑道:“如果选择地上,地上的猎物不多,只有三个或者不到三个,但是难度很大,因为连我都不知道这三个到底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在外面的森林当中。” “如果选择地下呢?”先前那个最早站出来的俄罗斯青年问。 关满山看着他,又转身看着显示器:“地下就复杂啦,四通八达,全是隧道,还有机关,真正的机关,不是游乐场中的那些吓唬人的玩具,当然了,还有猎物和宝物!” 那群俄罗斯青年互相对视着,低声议论着,随后选出了一个代表出来,那是一个身材不算高达,留着平头,很是精干,看起来比其他人要聪明一点的小伙子,而且,最让关满山意外的是,这个小伙子穿着打扮就是随从——这12个俄罗斯富二代,都有权选择一个自己的随从,也就是俗称的助理,同时这12个人互相都不认识,是从俄罗斯境内各大城市中筛选出来的,相同的特点就是父母有钱,同时自己很闲,另外内心渴望杀戮和鲜血。 而那些个随从,入选的标准首先必须是他们的同学,必须是他们父母发家之前,他们就读贵族学校之前,公立学校的同学,与这些孩子关系最好的同学。 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关满山希望看到另外一番杀戮,富人和穷人之间的杀戮。试想一下,如果曾经与你住在相同社区,玩着相同简陋游戏,不被人重视的同学,有一天开着名贵的跑车,手里拿着大把的现金出现,并且邀请你参加一个杀戮游戏的时候,你会怎么想? 当然,你也许会拒绝,只要你拒绝,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因为你很清楚,贪婪会让人送命,你珍惜生命,这非常好,但你为了钱,你参加了这场游戏,下面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拭目以待吧。关满山满脸的微笑。 “你们知道自己的奖品是什么吗?”关满山满脸笑容,同时扭头看着安德烈和彼得,“你们俩知道吗?这次的奖品是什么吗?” 众人摇头,身后两人耸了耸肩,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安德烈和彼得心中很清楚,这次他们的奖品是永远地得到这个要塞,成为这里的主人。 关满山看着那些富家子弟:“你们的奖品是,瓜分在地下的那个中国古代遗迹中的财宝,你们能拿多少拿多少,怎么样?有意思吧?人家参加游戏付钱,而我,让你们参加游戏,是赚钱,因为我不在乎钱,我只在乎杀人的意义。” 而在关满山心中,那个声音却在说——你们知道自己的奖品是什么吗?你们的奖品就是你们的尸体。 关满山拍着手,示意所有人安静,然后道:“现在开始选择,选择去地面上狩猎的站在我左手,选择在地下狩猎的,请站在我的右边,只有30秒的时间考虑,现在开始计时。” 关满山按下手表上的计时器,计时开始之后,那些孩子依然在议论,过了10秒之后,有4个人走向了左边,也有6个人走向了右边,关满山依然带着笑容,等30秒结束之后,关满山深吸一口气,看着左边那12个人道:“你们决定放弃宝藏了?” 12人当中一人道:“我们很有钱,而且,我们不喜欢阴暗的环境。” 关满山点头,指着要塞的大门口道:“现在,你们可以出发了,加油,各位,祝你们猎杀愉快!” “谢谢!”领头那人笑道大步离开。 “对了。”关满山叫住他们,“我建议你们最好是6个人一组,分成两个小组,千万不要两人一组,那样的话,死得快,我不喜欢看到猎人被猎物杀死。” 那些人只是笑笑,扛着枪就跑向要塞出口。 关满山听着要塞大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后,这才看着剩下来的12个人道:“我非常遗憾的告诉各位,刚才出去的那12位英雄,他们死定了。” 剩下那12个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都很警惕地看着关满山,不少人甚至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关满山不慌不忙道:“别着急,听我说完,我说他们死定了,是因为他们的选择就是错误的,你们要知道,玩游戏最重要的是开心,当然了,如果又能开心,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你们也不想被人骂是蛀虫,只靠父母的混蛋,对吧?我也不想你们被人骂,所以,你们的选择是明智的,明智的人就不应该与平庸的人为伍,让他们去玩他们的吧,你们应该乘坐电梯从那里出发,一个组一个组的出发,第一个组出发之后10分钟,第二个组才出发,在下面有背包,有其他的装备,每个背包中的东西都是相同的,带上那些东西,那些东西能保护你们,再见,各位英雄!” 关满山说完,转身与安德烈、彼得一起走进了里边的房间,然后拉上了窗帘,与此同时,第一个组走向电梯,准备出发。 “关先生,他们真可怜。”安德烈站在那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你说,这些孩子们父母的竞争对手,这次得多高兴?” 关满山窝在沙发里,冷冷道:“那与我没关系,我也不会多要你们一分钱。” 彼得点头,坐在沙发扶手上,问:“那个什么古代的遗迹,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关满山平静地回答,“这种事,我是不会开玩笑的,里边有宝藏也是真的,否则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 安德森端着酒,坐在关满山的对面,认真地问:“关,我认真的问你,你当初为什么会想到弄出这个狩猎场,你真的就那么喜欢杀人吗?” 关满山反问:“你呢?你不喜欢吗?” 安德森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只会杀那些有必要杀的人,比如说妨碍我的人。” 关满山咧嘴笑道:“我也是,但是略有不同,我经常会发现妨碍我的人,应该说,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全世界所有人都在妨碍我,你相信吗?如果这里出现一个按钮,只要按下去就可以毁灭世界,我肯定早就按了。” 安德烈被关满山认真的表情吓着了,捏着酒杯,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彼得起身举起酒杯:“为我们的成功干杯。” 安德烈也举起杯子,但关满山却坐在那无动于衷。 “喂,关,你怎么了?”安德烈问,谁知道去知道抬头来的关满山泪流满面,他和彼得都吓了一跳。 关满山带着哽咽的声音道:“马上就要死人了,而且会死那么多人,你们竟然有心情在那庆祝,你们毫无人性可言,真是畜生……” 安德烈和彼得都傻眼了,不知道关满山在干什么,谁知道关满山越哭越大声,最后竟然捂着脸俯身在那痛哭起来。 房间内的气氛怪异到了极点。 森林中,躲在旧工事中的刑术等人已经休整完毕,但也不敢贸然前进,只能等到关满山的下一步“指示”,不过,很快,刑术就从望远镜中看到那出现的12个全副武装的俄罗斯青年。 “老毛子?”刑术趴在那看着,“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武装老毛子?” 马菲也爬了过来,仔细看着,连九棋拿过刑术递来的望远镜,观察了一阵后道:“不知道,但是看他们武装的程度,应该是关满山弄来的,否则的话,这种程度的武装出现在这里,关满山估计早把他们解决了。” 马菲拿着望远镜看着:“一共12个人,从行走的姿势,握枪的动作还有列队前进的方式,都可以看出,他们是平民,不是什么军人,从年龄判断,平均年龄大概是在22岁左右。” 刑术皱眉:“搞什么?关满山想做什么?” 马菲从望远镜中发现,那12个人聚集在一起,商量着什么,随后6个人一组分成两组,从左右两侧散开,一组人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另外一组朝着高地方向慢慢搜去。 马菲退了回去,蹲在工事中道:“糟了,过来了,看样子,他们不像是什么好人。” 就在此时,枪声从远处传来,马菲立即举起望远镜朝着枪声来源处看去,隐约看到,在熊尸附近,那6个俄罗斯青年正举着枪朝着地上的尸体开着枪,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兴奋,有个人打光了弹夹之后,还拿着枪托朝着尸体身上不断砸去。 “天啦。”马菲看得后背冒着冷汗,“这些人是不是都是疯子?” 刑术蹲在那道:“其实每个人都是疯子,杀戮的欲望一旦被勾起来了,就停不下来了,我想,关满山的游戏应该是正式开始了。” 连九棋吐出了一口气:“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他们肯定会杀掉我们,而我们呢?怎么对他们?” 刑术咬牙道:“出于自保的前提下,我们也只能动手,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马菲也点头:“对,否则我们都得死。” 半山腰上,已经转移地点的关盛杰等人,也发现了那12个俄罗斯青年,因为枪声的缘故,他们也看到了其中6人的“壮举”。 綦峰半蹲在那,用狙击步枪瞄准镜看着:“妈的,这群孩子在干什么?虐尸?” 白博然冷冷道:“他们不是孩子,是武装人员,你忘记了吗?只要在交战区域,手中持有武器,并带有攻击倾向的一切可活动物体,都是可以射杀的敌对目标。” 綦峰看着站在一侧,靠着山壁拿着望远镜的关盛杰:“头儿,怎么办?看样子,他们是朝着我们来的。” 关盛杰放下望远镜:“他们分成了两个组,一组6人。” “有一组朝着刑术他们的位置去了。”綦峰转了个方向观察着,“刑术他们没有武器,充其量有刀,如果遇到那6个家伙,肯定死定了。” 关盛杰又举起望远镜看了一阵:“先干掉虐尸的那6个,先等一会儿,等到他们无法目视互相的时候再开火,你们一个人选择两个目标,然后告诉我。” 说完,关盛杰趴下来,举起自己的那支上了消声器的突击步枪,在战术导轨上重新撞上一个8倍的瞄准镜,看向远方,瞄准后道:“我选那个提着rpk轻机枪的家伙。” “头儿,我可不想杀那么多人,会下地狱的。”綦峰瞄准着,寻找着目标,“我12点方向,拿着akm,背着榴弹发射器的那家伙,还有与他并排站在一起那个穿着雪地伪装服,却戴着红色贝雷帽的白痴。” 白博然远离两人,站在近十米开完的矮树下,以树枝为依托,将半自动狙击步枪架在那:“我没得选了,剩下两个交给我吧,这些白痴在想什么?有一个竟然带着喷火器?这群孩子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綦峰笑道:“也许他们会认为,杀掉我们之后,他们会全身冒金光,然后脑袋顶上会出现升级的提示呢。” 关盛杰道:“闭嘴,准备,3秒内全部放倒,明白了吗?” “明白。”白博然和綦峰立即回答。 “3、2、1,开火……”关盛杰说完,扣下扳机。 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枪,随后远处的三个人头部中弹全部倒地,剩下三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也各自中了一枪,血溅当场。 “目标确认击毙。”白博然又仔细搜索了一圈后,将枪口对准了刑术等人所在的方向,“那6个人不见了。” “什么?”关盛杰立即举起望远镜看着,找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那6个人。 綦峰也四下搜寻着:“搞什么?见鬼了!刚才好在,几秒功夫竟然不见了。” “不是几秒,是几十秒。”关盛杰继续找着,“我们从观察目标、锁定目标,到击毙目标,至少用了30秒!” 此时,关盛杰等人并不知道,剩下的那6个人,已经全部躲进了下方一处工事壕沟之中,其中一人,已经用望远镜清清楚楚看到了远处6个人被击毙时的场景,不过这一切完全是因为巧合,因为右侧的这6个人当中,有个领头在听到枪声之后,下意识带着人钻进了壕沟之中,同时对其他5人下令说:“千万不要露头,藏起来,让那些开枪的去吸引目标。” 但是,这个聪明的家伙没有想到的是,那6个开枪虐尸的家伙,真的在几秒之内全部被击毙。 拿着望远镜看着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的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与那几个所谓猎物之间的差距。 许久,那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青年,放下望远镜,大口大口喘着气道:“我……我要……要回家。” 第二十章:本性 喜欢杀戮的通常有两种人,一种是很清楚杀戮是什么,平日内克制着自己的本性的人,另外一种则是平日就喜欢将杀人挂在嘴边,当他真正置身于杀戮之中时,就会顿时尿裤子的家伙。 那个领头的俄罗斯青年就是第二种,应该说,大多数口称喜欢杀戮的人,都是第二种。 尿了裤子的青年,手中的望远镜也掉在地上,他直接滑坐在地上,在那浑身颤抖着,其他四人看见他那模样,也大概意识到了什么事,胆子稍微大点的人,微微抬头,举起望远镜看着,搜索了半天,终于看到了远处雪地中的六具脑袋开花的尸体,立即也缩了回去,拿着望远镜瞪着地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死……死了。”那人道,抬眼看着其他人,“怎……怎么办?” “回去!我们回去!不玩了,他们来真的!”其中一人惊讶地说,这个白痴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玩的真的是个游戏,就算是真枪实弹,他也不相信猎物会反击,而是会绑在那里被他们虐杀,就如同以前他们在后巷中打死的那些个流浪汉一样——不管如何凌辱,都不会反抗。 工事中的刑术等人,能从他们的位置清楚看到工事中那些青年的表现,也知道他们是吓傻了。 刑术叹了口气:“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着。”马菲靠在那说,“这里的事情不是我们管得了的,要知道,是他们自己去找死的,如果你想救他们,那我肯定会骂死你,你出现,那6个孩子肯定会开枪把你打成筛子。” 刑术摇头:“我没想过要救他们。” 马菲不说话,只是盯着刑术。 刑术再次叹气:“好吧,我想过。” “别心存侥幸,不要过于善良,别忘记,你是怎么输给凡孟的。”连九棋轻声细语道,“你也许没有看过在战场上那些拿着ak47,朝着你疯狂射击的孩子们吧?你也没有看过,那些前一秒还对你笑,后一秒就拉开你身上手雷的所谓孩子,也许他们的教育的确有问题,也许他们是被指示的,但是,在生死跟前,这些都不重要,那一刻,在你身边的,只有你、你的战友、你的敌人以及死神,你必须要作出正确的选择,因为你的选择就会决定死神将站在谁的身后。” 刑术默默点头,坐在了一侧,许久才道:“那我们就等着吧。” 马菲看着远处的战壕内:“我现在唯一对他们感兴趣的,就是他们携带的那些枪支弹药,这些东西现在对我们很重要。” 连九棋道:“我有办法让他们离开战壕。” “别。”刑术立即道,“既然我们不选择救,也不要选择做其他认识事情,静观其变算了。” 马菲迟疑了一下,看着连九棋道:“你应该知道你儿子的性格。” 连九棋没再说话,只是拿着望远镜观察着。 战壕中6个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此时,其中一个人做了重大的决定,他抬头来看着其他5个人,开口道:“我有一个办法,能平安地活着回去。” “什么?”其他5人来了兴趣,都看向他。 那人向周围看看,挥手示意其他5个人围拢,就在那5人蹲着朝着他围过去的时候,那人手中的mp5冲锋枪开火了,直接扫倒了自己的同伴。 中枪的5个人直到倒地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没有任何还击的力气,受伤最枪的那人,也是浑身抽搐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开枪的人站起来,然后脱掉了外套,将里边白色的t恤举起来在那挥舞着,高声喊着,“不要杀我,不要开枪,我已经打死了他们,我已经打死了他们,不要打我,我投降,我投降!” 关盛杰等人从瞄准镜中看到那个挥舞着白色衣服的小丑后,都很吃惊。 綦峰皱眉道:“他在干什么?疯了吗?” 白博然淡淡道:“他肯定是疯了,先前的枪声你听到了吗?估计这小子是真把其他人打死了。” 关盛杰示意两人安静:“嘘,别说话,再等等,博然,你朝着那人的脚下开一枪,不要打他。” “收到。”白博然朝着那人的脚下开了一枪,原以为那个小丑会因此转身就跑,没想到他的选择却是,跳回战壕中,将那五具尸体奋力拖出来,挨个摆在旁边,然后像是一个超市的促销员一样,露出一张难看的笑脸,指着那四具尸体,展现着自己的诚意。 “我x!”白博然骂了一句,“这个王八羔子真杀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没出息的人。” 关盛杰冷冷道:“这就是普通人,为了保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放他走吧,让他往要塞方向走,我们也可以看看要塞大门的大体位置,而且,他都杀了四个了,对我们没有威胁了,不用再对他做什么了。” 綦峰和白博然对视一眼,都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许久,那个枪杀自己人的小丑,终于转身拔腿就跑,赤裸着上身,边跑还边挥舞着白色的t恤,好几次摔倒之后,都不忘记双手高举着自己用来投降的物件。 等那人跑远之后,马菲终于决定出去,刑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干什么?” “我去拿武器,顺便叫白博然那三个家伙出来。”马菲说完,又笑道,“放心,如果他们要杀我们,之前就不会帮你了。” 马菲说完爬了出去,然后举起一只手,竖起中指,朝向关盛杰三人的方向。 关盛杰从瞄准镜中看到这一切,笑道:“马菲还是老样子,很有意思。” 白博然问:“怎么样?要出去见她吗?” 綦峰道:“我不同意出去见她,我们现在的位置,是监控的死角,要出去,关满山肯定会发现我们的。” 关盛杰起身道:“关满山已经发现我们了,所以,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不偏向虎山行,要不就逃离这个地方,只有选择前者,走吧,下去见见马菲。” 白博然也起身:“头儿,你为什么会对马菲这么信任?” “不是信任,是她能给我们提供真正的帮助。”关盛杰点了一支烟,“别忘了,他身边还有刑术和连九棋,这两个人都是钱修业既想得到,又很害怕的人,另外,你记住,一定要和聪明人在一起,千万不要和猪为伍,这就是我们a小组这么多年来的生存原则,我为什么拒绝钱修业给我们添加人手的要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綦峰也爬起来:“头儿,你是在变相夸我们聪明吗?” “不,只是因为我对你们太熟悉了,再来一个人,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了解熟悉和建立感情。”关盛杰笑着,抱着枪往下走。 就在马菲将战壕中的枪支弹药收集起来,准备叫刑术和连九棋两人出来取的时候,关盛杰三人已经出现在了周围,他们并没有持枪而对,只是抱着枪站在那,面带笑容看着马菲,白博然还举起手来朝着马菲挥动着,就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故意悄悄上前,要给她惊喜一样。 “他们三个什么时候来的?”工事内的刑术有些惊讶。 连九棋面无表情道:“要不,为什么他们是精锐呢,行动如鬼魅一样,这就是bm小队a组的作风。” 刑术刚准备出去,连九棋拦住他道:“先等等,看看马菲怎么处理。” 刑术只得停下来,看着战壕内的马菲,虽然他很清楚,关盛杰三人知道自己和连九棋在地堡内,但这三人没有一个人转身看向这边,似乎对他们很放心。 关盛杰蹲在那,看着堆在那里的武器:“轻机枪扔掉吧,几乎没用,要进去的话,我建议带上霰弹枪、冲锋枪和全自动手枪。” 马菲靠在战壕边,故意转了一圈,看着周围的三人:“我果然没猜错,真的是你们,怎么?钱修业派你们来当黄雀?” 关盛杰却道:“马菲,我们不想与你们为敌。” 马菲笑道:“关先生,我想,你是为自己留了后路吧?” 綦峰和白博然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关盛杰,因为马菲一阵见血就说出了关盛杰心中的打算。 “其实我是个生意人,真的,一心只想做买卖的生意人。”关盛杰笑道,“做生意呢,力求做到就算不赚钱,也不能亏本,我算过了,以眼下的形势来看,钱修业迟早会输。” 马菲问:“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关盛杰道:“当然,如果钱修业的计划真的那么完美,你们三个早就死了,当然了,他自始至终没有算到,我们三个会在关键时候没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马菲走向关盛杰:“这么说,关先生是想与我们合作了?” “合作说不上,至少是不能成为敌人吧,我们三个保持中立。”关盛杰笑道,又向前挪了挪,“马菲,你应该清楚,我们三个只要保持中立,就已经帮了你很大忙了。” 马菲摇头:“可以,不过,你至少得给我们透露点,能让我们安心的消息。” 关盛杰微微皱眉,故意问:“安心的消息?你指的是什么?” 马菲后退一步,俯身捡起一支冲锋枪,检查了下,然后拉动枪栓,将枪提在手中:“你们三个到底是谁,为什么钱修业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对你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在这个时候还这么相信你们,你们应该清楚,bm小队的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你们3个了。” 关盛杰的眼神从马菲身上移开,分别看了看白博然和綦峰,两人没有任何表示,关盛杰只得伸出一只手来:“老办法,剪刀石头布,我赢了,就说,我输了,我就保持沉默,好了,开始,剪刀石头布……” 马菲也好,刑术和连九棋也好,都对关盛杰采取的这种如同儿戏一样的方式感觉到惊奇,同时,在关盛杰没有开口阐述一切时,三人都已经对他接下来的话产生了怀疑。 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谁都会怀疑吧! 最终,关盛杰硬了,他出了石头,白博然和綦峰出了剪刀。 “这可怪不得我啊,这可是你们自己出的剪刀。”关盛杰脸上的表情就像个孩子,白博然和綦峰则故意不去看他,在那摇着头,表示对他行为的无可奈何。 此时,刑术也从三人的举动中发现,这三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也许,就是因为他们三人做到了这一点,才会成为库斯科公司bm小队中精锐的精锐。 关盛杰扭头看向地堡那边:“我们过去说吧,外边怪冷的。” 马菲点头,白博然和綦峰跳进战壕,帮她拿了武器,四人这才朝着地堡中走去。 走进地堡之后,关盛杰三人也都是面带微笑朝着刑术和连九棋点头示意。 关盛杰走到连九棋跟前:“连先生,又见面了,上次见面是在三年前吧?当时是在意大利,你负责监视我们。” 连九棋握住关盛杰的手:“你们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在监视你们。” 关盛杰笑道:“你也是按照钱修业的命令行事,和你无关,不过,我们今天能和和气气坐在这交谈,也是托钱修业的福,对吧?” 连九棋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马菲坐在一旁,一件件整理着武器,并且分类,同时道:“开始吧。” 关盛杰故意夸张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调查局在九十年代初就盯上了库斯科公司,我是美国调查局派去卧底的人,白博然和綦峰是我后来认识的朋友,他们当时加入库斯科公司只是为了钱。” 马菲笑道:“也就是说,你策反了他们俩是吧?” 白博然和綦峰面无表情,都盯着地堡外面,明面上是在警戒,实际上只是不想接话茬而已。 “有什么喝的吗?对了,我们带了罐装的咖啡,热一热就能喝,味道不错的,还剩几罐,你们要喝吗?”关盛杰说着将背包中的罐装咖啡拿出来,挨个放在地上,“哟,还剩下四个了,我喝一个啊,剩下的你们随意吧。” 关盛杰将咖啡放在连九棋刚点起不久的篝火旁边,这才接着道:“详细的我就不多说了,因为库斯科公司对人员审核和调查方面十分严格,没过几年,查到了我的身份,因为他们用高价贿赂了调查局中的一个高官,这个人负责所有卧底的档案,我也在其中,但是钱修业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并没有对我怎样,而是用卫星电话找我私下聊了一次。” 刑术问:“你们聊什么?”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死定了,因为我很清楚钱修业的手法,也知道他手下有个清理小组,还有一个名叫马库斯的残忍杀手。”关盛杰盯着篝火边的咖啡罐,“不过其实钱修业也怕我,因为当时我已经展现自己的能力,加上有博然和綦峰的帮忙,我们a组很快在公司内部立足。” 连九棋似乎明白了:“钱修业找你们,是因为他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对吧?” “不愧是连先生,给点线索就能推测出来。”关盛杰冲着连九棋笑道,“钱修业有个档案库,里边装了他从建立库斯科公司开始,所做的每一件事,挣来和花出去的每一分钱,清清楚楚记录着,同时,还记录着关于他所知道的,与库斯科公司合作过,或者被操纵过的组织和公司的黑账,例如中国的铸玉会、合玉门这些组织,不为人知的秘密,确切的东西,他那里都有。” 连九棋暗骂了一声,看了一眼刑术,刑术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马菲哼了一声,道:“这个老家伙,原来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条路,他不仅想弄死所有的逐货师,还想把整个行业连根拔起,如果这些档案被公布,这个行业就会被迫重新洗牌,但是我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要与钱修业合作了这么多年?” “我没得选,站在调查局的角度上,我已经是叛徒了。”关盛杰苦笑道,“调查局内部收手贿赂的那家伙,洗掉了我的档案,然后又被钱修业灭口,我的身份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库斯科公司bm小队的a组组长,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马菲摇头:“你没有单线联系的上司吗?” “有用吗?就算当初你的联系人还活着,只要你的档案被清洗了,他的证词只能当佐证,无法起决定性作用,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你不能光靠一个证人,两张嘴。”关盛杰紧盯着马菲,“所以,我的上司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我留在钱修业身边,尽力收集相关犯罪证据,在关键时候,以证人的身份站出来,当然,这等于是与调查局做交易。” 马菲皱眉摇头:“你比我还惨……” “是你比我惨,你连做交易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从表面上来看,你比我清白些而已,换个角度,如果这些事情全部曝光,你也完了。”关盛杰用手在马菲脑袋顶上比划了一下,“钱修业在档案中下了圈套,给你栽赃了很多事情,你根本洗不清嫌疑,因为没有人知道你是卧底,你在所有人跟前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国际大盗马菲。” 刑术指了指已经热好的咖啡罐:“关先生,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钱修业要把你留下来?为什么要洗掉你的档案?仅仅只是想你这个有实力的人留在身边?” 关盛杰摇头:“交易,将我当做与调查局、国际刑警交易的中间人,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除掉我和我的上司,单单只是除掉了那个洗掉我档案白痴的主要原因,只有这样,才能捆绑住我和他,也只有这样,才能迫使我留在他的身边。” 第二十一章:碎掉的地 关盛杰的话,让众人吃惊,同时也很害怕——钱修业的确是个劲敌,最可怕的高智商犯罪者。 他在中国警方这里,并没有留下任何余地,原因很简单,库斯科公司注册地不在中国,经营范围也遍布全球,按照相关法律,只有美国政府才有资格抓捕他,审判他,即便是他落在国际刑警手中,最终也会移交给美国方面,所以,他需要的是利用关盛杰打通调查局这条通道,与他们达成协定。 钱修业怕死吗?不,他不怕死,他活够了,他留下那些资料档案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破坏这个行业千百年建立起来的独特秩序。 连九棋坐在那,许久才狠狠地说了句:“他这是在与全球的同行为敌。” 马菲摇头:“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如果传出去,那就正中下怀。” 关盛杰道:“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他势必会遭到追杀,因为档案中还涉及了各地黑手党的一部分交易资料,以及东南亚毒贩,和某些地方军的档案,这些东西是调查局非常想得到的,如今调查局还没有表态,就是需要一个契机,一旦钱修业被追杀,他相反还会变成被调查局保护的对象,幕后黑手就会变成所谓的污点证人。” 刑术坐在那沉思了许久,才道:“换句话说,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先逮捕钱修业,然后定罪?但麻烦在于,我们如果将那些资料分类整理出来,毕竟有些秘密,是绝对不能公布的。” 连九棋看着关盛杰问:“这些资料档案钱修业放在什么地方了?” “有好几个地方,但是我相信都是假象,是诱饵。”关盛杰摇头,“按照钱修业的性格脾气,他一定会将这些资料留在身边,我估计,不是一个笔记本电脑,就是一个移动硬盘,因为资料太多,涉及音频,视频和图片等等。” 刑术点头:“看来,只能想办法接近钱修业,找到那份资料并确定之后,才能再想办法逮捕他,而且,一定要想办法让中国警方逮捕他。” 关盛杰不发一语,只是抱着枪坐在那,抬眼看着刑术等人。 …… 杜尔伯特草原的那个巨大的帐篷中,花费了很长时间的钱修业终于打开了那个机关箱。 当他直起身子来的时候,凡孟立即上前用手绢替他擦汗,并问:“师父,您自己放进去的,为什么解开还需要这么久?” 钱修业看了一眼凡孟没说话,相反是看着元震八。 元震八会意,帮钱修业解释道:“钱师叔这样做,是为了保险。” 凡孟不理解:“保险?” “这就和那些押送重要物品的押送员一样,他们随带携带着价值连城的物品,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箱子的密码,就算被劫,劫匪也无法轻易打开箱子带走里边的东西。”元震八淡淡道,“钱师叔也是一样,他故意选了这个机关箱,放进去之后,没有记住机关箱的解开规律,就是为了避免这一点,即便是有人抓住了他,逼他解开,他也必须重头开始,就算对方不相信,给他上刑,他还是无法轻易打开,换言之,他在给箱子上了保险的同时,也给自己的心上了保险。” 元震八说完这番话,发现钱修业带着笑意看着他,但他在心里却对钱修业的这些做法,感到害怕,这个人心思缜密得连这些事情都计划在内。 钱修业转向凡孟道:“凡孟,你缺的就是对自己的一股狠劲,你可以对其他人狠,但你对自己却很好,你记住,如果你真的要变得铁石心肠,首先就要学会不要自己留任何后路,这样,敌人才会闻风丧胆!” 凡孟点头,下意识瞟了一眼元震八,琢磨着这个元震八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对他而言,即便元震八真的是来投奔钱修业的,如果不能成为他的垫脚石,那也必须变成大家眼中的绊脚石,绊脚石就应该碾碎! 钱修业俯身中箱子中拿出千年乌香筷和碗,用眼神示意墨暮桥上前:“暮桥,现在该你了,你说说看,怎么解开这里边的秘密?” “将碗泡在朱砂水当中,约莫半个时辰再取出来,到时候碗和筷子会变得通红,然后再用高浓度白酒清洗。”墨暮桥平静地说。 钱修业按照墨暮桥所说的去做,而且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墨暮桥也只能站在旁边用语言叮嘱,等到了高浓度白酒清洗的步骤,因为过于专心的关系,钱修业已是气喘吁吁,问:“需要怎么清洗?” 墨暮桥指着旁边的装满白酒的桶道:“拿着碗和筷子放入白酒之中,然后再提起来,这样反复重复三十次,通过白酒附在碗筷表面接触空气产生的挥发来产生化学作用。” 钱修业按照墨暮桥所做,重复三十次之后,墨暮桥立即指着另外一个金属水桶道:“现在放到旁边,将这包东西倒进去。” 钱修业拿过墨暮桥手中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墨暮桥道:“药粉,配方是什么,于中原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听说很复杂。” 钱修业有些怀疑:“管用吗?不会毁了咱们唯一的线索吧?” 墨暮桥看着钱修业道:“师父,我也是按照于中原所交代的来做。” “我信你。”钱修业举起那包药粉道,然后将碗筷放进水桶,再按照墨暮桥的吩咐将水倒进去。 水倒进水桶之后,立即开始沸腾起来,那包粉末就像是石灰粉一般,不过同时也弥漫出一股特别刺鼻的气味,众人立即打开帐篷口,让风刮进来吹散气味,同时戴上防毒面罩。 许久,水不再沸腾,钱修业用夹子将碗筷拿出来,小心翼翼放在旁边的桌面上,凑近观察的时候,才发现无论是筷子还是碗,在表面上都出现了有规则的纹路。 钱修业俯身看着,同时问:“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元震八、眼镜猴和凡孟俯身看着,墨暮桥站在一侧道:“现在碗和筷子还很烫,不能用手摸,等自然冷却之后,再按照纹路一块一块的分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钱修业点头,叹道:“果然是内有乾坤,必须用特殊的方法使纹路展现出来,如果使用蛮力取出,就会毁坏对吧?” 墨暮桥道:“如果强制性打开,碗筷内壁当中摩擦会产生一种特殊物质,这种物质会彻底腐蚀掉内部的东西。” 钱修业抬眼问:“里边到底是什么?” 墨暮桥摇头:“这些步骤都是铸铁仙亲口传下来的,就连那药粉的配置方法都是他口传的,只能口传,不能留下任何记录。” 等碗筷冷却之后,钱修业戴上手套,迫不及待地上前,没想到一触碰碗筷的时候,他发现碗筷竟然变软了,这让他更加惊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只得看着墨暮桥。 墨暮桥戴上手套,开始沿着纹路,将软点的碗筷一点点取出来,放在旁边,就这道工序,墨暮桥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 等那些碎片完全放好之后,钱修业上前,数了数,竟然有八十六块之多。 “现在该做什么?”钱修业看着墨暮桥问,“线索在哪儿?” 墨暮桥看着那些碎片:“就在这些碎片当中,这些软掉的碎片放在平面之后,会全部变成一个个的小方块,再按照拼图的方式将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就能知道奇门在何处了。” 钱修业恍然大悟:“原来,筷子和碗是一副地图,巧夺天工,不,这简直就是另外一种神迹,就算用现代科技也做不到这一点,我们有的是时间,等吧,等着……” 此时,凡孟却发现在机关箱中竟然放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他看得出来那是个防震盒,于是俯身去拿:“师父,你落了东西在箱子中。” “走开!”钱修业转身看到凡孟去拿防震盒的时候,突然吼道。 凡孟一愣,立即退到一旁,钱修业上前一把将箱盖关上,指着箱子道:“这里边的东西,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要碰,明白了吗?我把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想觊觎这里边的东西,谁就死!” 那是什么东西?在场众人虽然都点头,但心中都带着这个疑问。 …… 大兴安岭,鬼转山,原日军要塞隧道中。 阮仁雄、李宇成、郑东相等五人从那个狭窄的洞穴中钻出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隧道之中,隧道远处还亮着灯。 阮仁雄摸着隧道中的水泥墙壁:“这是什么地方?原日军留下来的要塞里面竟然有这么宽的隧道?” 郑东相用强光手电照着前方:“你们看,那边还有一辆废弃的坦克。” 李宇成持枪上前,看着那坦克道:“是二战时期日军用的97式中型坦克,看来这里真的是日本人留下来的。” “少校,这地上好像有一张地图。”一名佣兵发现了墙壁下的一块木板。 阮仁雄上前,捡起木板来,果然看到上面是用日文标注了隧道深处应该怎么走,可惜他不认识日文,只得拿给李宇成。 李宇成看着那块木板,又用手电扫了一圈墙壁,最终将手电光停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指着那里道:“那里是不是挂什么东西的钉子?” 一名佣兵上前查看后,转身看着李宇成点点头。 李宇成道:“把钉子拔出来看看!” 佣兵拿出工具尝试了下,摇头道:“不行,是膨胀螺丝。” 阮仁雄一听,立即产生了怀疑。 李宇成摇头,将木板直接扔在地上:“地图是假的,估计是关满山伪造的,就是希望来这里的人,按照他写下的示意图前进,最终落入他的圈套当中。” 阮仁雄也明白了:“如果是日本人留下来的,那才奇怪了,那时候哪儿有膨胀螺丝这种东西,不过看起来,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去了,还拿走了挂在那里的那副地图,两幅地图是一样的吗?” 李宇成道:“不管是不是一样的,我们都不能用,先观察下,周围有没有什么监控监听装置,我就不信,他在每个地方都装了那种东西,然后呈战斗队形前进,紧贴着洞壁走,戴上夜视仪,不要使用手电。” 五人继续前进,路过那辆坦克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坦克尾部那个下挂的摄像头,而在摄像头另外一段的关满山,一边看着阮仁雄等人,一边看着右侧显示上那个刑术等人所在的旧地堡外面,因为地堡中没有监视设备的原因,他只能远远地看着,耐心地等待着刑术等人离开,从要塞正门进入。 “你们还在等什么?出发呀!快点出发!”关满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不知道刑术他们到底在地堡中说什么。 几百米外的隧道尽头,剩下的12个俄罗斯富二代,正看着尽头那个巨大的窟窿发呆,窟窿内不仅漆黑一片,还散发出阵阵古怪的气味,那种气味中有霉味,也有什么东西腐烂发出的气味,还混杂着浓烈的药味。 站在最前方的一个青年戴上防毒面罩之后,其余人也纷纷效仿,不过戴上之后,他们便不认识刚刚才自我介绍,还没来得及记住的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只得与自己身边的靠拢。 “走吧,进去。”领头者手持双枪,迈过窟窿下方那些碎石,钻了进去,其余人在后面排着队,依次朝着里边走着,就像是一群排队进入游乐园的好奇少年。 轮到站在最后的伊万和他的随从路基耶夫的时候,伊万忽然将自己手中的突击步枪塞给路基耶夫:“拿着,我去尿一个。” 路基耶夫站在旁边,埋怨道:“伊万,你怎么还是这样?一紧张就想小便,以前在学校,每次考试前,和宣布成绩时,你都会去上厕所。” 伊万一边尿者,一边道:“这是家族遗传,优良的传统,这样可以将紧张感排出体外。” 等伊万方便完,拿回步枪和路基耶夫钻进那窟窿的时候,却发现其他人已经不见了,明明才进去不到一分钟的其他10人,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马卡耶夫?胡齐耶夫?瓦西里?”伊万站在那叫着他勉强能想起来的那些个名字,不敢向前迈一步,因为他站在一个长长的走廊当中,左右全是一间间立着铁栏杆的牢房。 路基耶夫拿着手电照着牢房,发现牢房中除了一些干草之外,就剩下一具还穿着奇怪衣服的干尸,他吓了一跳,赶紧移开手电,却发现无论左边,还是右边,亦或者左侧、右侧更远点的地方,全都是这种牢房。 “这是个地下监狱。”路基耶夫扫了一圈,将手电照在伊万的脸上。 伊万推开路基耶夫的手:“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知道这是个地下监狱。” 路基耶夫皱眉:“地下监狱会有宝藏?” 伊万看着路基耶夫:“我是带你来杀人的,找宝藏一点儿都不重要。” “我是为了钱,伊万。”路基耶夫认真地说,“我并不喜欢杀人,而且,你也答应过我,我们来这里,只是看看,不是为了杀人,你也不会杀人,伊万,你不是残忍的人,我很了解你。” 伊万捏紧手中的突击步枪,厉声道:“你也这么认为我?我怎么不敢杀人了?所有人都认为我懦弱,但我不是懦弱的家伙,我是伊万家族的长子,我的爷爷,我爷爷的爸爸,我爷爷的爸爸的爸爸都是英雄,我告诉你,我体内狂暴的灵魂已经蠢蠢欲动,不要触怒我,要是我发起火来,我……” 路基耶夫平静地看着伊万:“你是不是连自己都杀?” 伊万一下噎住了,半天才将枪放下去,放下去的过程中,食指扣动了扳机,“呯”地一声后,一颗子弹射了出来,打在铁栏杆上,又反弹回来,击中身后的一根钢筋,再弹回来,最后命中了牢房中的那具干尸。 伊万和路基耶夫抱着头蹲在地上,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随后发现那具干尸倒在地上,袖筒中和腰间藏着的一些银锭和首饰滚落满地。 路基耶夫和伊万对视一眼,都笑了。 原来,真的有宝藏。 隧道内,快走到窟窿口的阮仁雄等人听到枪声,立即蹲下,李宇成做了一个停下散开的手势后,另外两名佣兵快速冲到了左侧洞壁下,持枪对准了窟窿口,严阵以待。 许久,里边传来人的笑声和喘气声,阮仁雄又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宇成,低声问:“喂,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我们是来干掉关满山,不是真的和他玩游戏的。” 李宇成蹲在那思考着,又转身看了一眼:“你认为关满山没想到这一点吗?那边灯火通明,要是我们往那边走,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死前是带着笑容,还是带着满脸的恨意。” 阮仁雄不说话了,虽然他也清楚这一点,但他实在对眼下的环境厌恶到了极点,因为加入库斯科公司之后,他去过不少洞穴、墓穴之类的地方,也因此损失了不少的手下,所以,对这种地方深恶痛绝。 许久,窟窿内的笑声停止了,李宇成示意其他人不要动,自己持枪慢慢上前,走到窟窿口,蹲在那听着,听了一阵这才示意其他人上前。 李宇成低声道:“东相,我和你进去,其他人掩护。” 其中一名佣兵拿出了一枚闪光弹,李宇成示意他放下:“不要用这东西,没意义。” 说着,李宇成和郑东相偷偷摸了进去,过了一分钟后,阮仁雄的对讲机耳机中才传来李宇成的声音:“进来吧,人已经走了。” 当阮仁雄和两名佣兵走进窟窿,发现那些牢房之后,阮仁雄长叹一口气:“妈的,果然又是这种地方。” 李宇成提着枪看着四下:“这次有点不一样,是个地下监狱。” 阮仁雄上前看着牢房中的那具干尸,还有地上留下的被什么东西扫过的痕迹,叹气道:“要是这次能活着出去,我肯定回越南隐居,我发誓。” 第二十二章:噩耗 当缩在要塞大门口,凄惨地拍门哀嚎的那名赤裸上身的俄罗斯富二代,发现刑术六人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疯了一般去拍门,叫里边的人将门打开,在无人回应之后,心一横,决定最后拼一把,哪怕在死前也要英雄一番。 于是,这小子操起地上一块石头,高举着石头朝着刑术冲了过去,然后被刑术一巴掌直接拍翻在地。 富二代倒地之后,先是一愣,随后捂着脸,看着刑术,眼泪滚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种“你为什么要打我”的疑惑表情。 刑术皱眉,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要塞门开了,关满山出现在门口。 看到关满山的那一刻,关盛杰等三人立即举枪瞄准,而关满山则带着笑,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那个控制器:“我只要按下去,这个要塞里面装的炸弹,就会立即爆炸,包括树林里边的那些个白磷弹也会,大家一起玩完,你们不至于傻到认为,我会什么防范措施也不做,就出现在你们面前吧?” 刑术直接上前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已经来了,那就把事情说清楚吧。” “稍等。”关满山摸出一支手枪,对准那个还在地上的俄罗斯青年头部就是一枪,随后笑道,“好了,几位,请进,外边冷。” 刑术看着那具尸体,随后与几人走进要塞,要塞大门缓缓关上的时,关满山就站在那,面带笑意看着逐渐消失在眼前的尸体,尸体下的鲜血逐渐冻结。 刑术走进要塞,抬眼看着其中的装修和陈设时,无比的吃惊,虽说里边比不上皇宫,但也查不了多少了,而且放置了各种现代化的科技产品,连扫地机器人都有四五个在那转悠着。 关盛杰三人习惯性观察了这间屋子的进出口,和电闸位置,还有可以作为掩体的家具,并且下意识散开,站在三个不同的角度,不管从哪个角度都能立即拔枪击毙关满山,而不至于造成误伤。 关满山握在沙发中,捏着控制器,看着坐在对面长沙发上的刑术、连九棋和马菲,又抬眼看着周围的关盛杰三人,笑道:“我知道,我只要放下这个控制器,一定会被打得千疮百孔,所以,你们不要想钻我的空子,没用的。” “说吧,为什么?”刑术看着关满山,“你和钱修业有什么交易?你的目的是什么?” 关满山收起笑容:“刑术,你是出了名的聪明,事已至此,你应该很清楚了,钱修业和我之间的所谓交易,无非就是让我干掉你们,当然,他最希望的是,我干掉你们,然后被他派来的阮少校那批人干掉,再然后,你背后的三位再干掉他们,他没有想到的是,我没那么容易被杀死,毕竟,不来这个地方,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到底谁能控制局势。” 刑术靠着沙发:“你也想找奇门?” “那是肯定的。”关满山身体微微前倾,“奇门是什么,里边有什么,我其实并不关心,我只是觉得这个过程很有意思,据我买来的情报,在你找奇门的这一系列过程中,死了不少人,对吧?” 马菲道:“关满山,你就那么喜欢杀人?” 关满山吐出一口气来:“我不喜欢杀人,我只是喜欢看别人杀人,我在做研究,我是个逐货师,也是个学者,我想研究人为什么会杀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杀人,不愿意杀人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杀人,他杀人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也许这些对你们来说不重要,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连九棋低声道:“有病。” 关满山看着连九棋:“要说有病的话,我恐怕比不上钱修业吧?他可是个纯正的疯子,比其他来,我还差得远呢。” 刑术没好气地问:“废话说到这就可以了,你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玩个游戏,下面有个将军墓,那个孙望东应该告诉过你们了。”关满山平静地说,“我来这里,就是冲着将军墓来的,因为这座名叫将军墓的地下监狱中,是我所知的,最大的地下迷宫,非常适合玩游戏的场所,里边有好几百个牢房,有无数不为人知的机关,就连我,都只是走了一半而已。” 连九棋冷笑道:“你不就是想弄死我们吗?不如我们同归于尽算了。” 连九棋说着,举起放在膝盖上的那支冲锋枪,对准了关满山,关盛杰三人也举枪瞄准。 关满山也不害怕:“如果这里爆炸了,事情就闹大了,这里是边境,一旦爆炸,在两国交界地区会发生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吧?你们帮我下去找一件东西,找到之后,带回来给我,酬劳是,我会提供给你们钱修业的准确行踪。” 刑术等人一愣:“准确行踪?什么意思?” “别管那么多,我说能提供就是能提供,如今钱修业人在杜尔伯特草原,就是你……”关满山指着连九棋,“就是你当年死的那个地方,我有个合伙人,就在钱修业的身边,在钱修业联系我的同时,他也联系上了我,我和这个人,算是志同道合吧,我们都喜欢看杀人,所以,这笔交易实际上很划算,因为钱修业正在想办法找到奇门的地点,这一次是绝对准确的,等你们将那件东西找出来,我就告诉你们,钱修业去哪儿了。” 关满山说完,顿了顿,又追加了一句:“千万不要拒绝,这笔买卖,对你们有好处的。” 刑术等人迟疑着,刑术看了看连九棋和马菲,又扭头看着关盛杰,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仿佛是在等他做决定。 关满山看刑术还在犹豫,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再告诉你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件事可以促使你答应我的要求。” 刑术从关满山的语气中感觉出了什么,他心中有些不安,问:“什么?” “你师父,天朝奉郑苍穹已经死了。”关满山一字字道,“杀死他的是,钱修业身边的大弟子墨暮桥,也就是从前库斯科公司的第一杀手马库斯。”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刑术等人全愣住了,突然间刑术暴起,持枪指着关满山道:“你他妈说什么呢?你咒我师父死!” 关满山平静地摇头:“真的,不信,你马上用你的卫星电话,打会去问问,最好是问警察,警察不会骗你的。” 刑术依然持枪对准关满山,没有去摸电话,虽然他知道关满山此时说谎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那没有丝毫意义。 终于,还是连九棋摸出了卫星电话,递给刑术:“拨给傅茗伟,快。” 刑术摇头:“他肯定在撒谎,我不拨!” 连九棋瞪着关满山,将手一收,转而递给中间的马菲:“你知道傅茗伟的电话,你来。” 马菲迟疑了下,看了一眼刑术,见刑术没反对,便伸手按下了傅茗伟的电话好吗,许久,电话接通,连九棋道:“傅警官,我是连九棋,我打电话来没其他的事情,就想确认一件事,我师父郑苍穹……” 说到这,连九棋没有再说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很希望傅茗伟对他疑惑地说“找你师父,打我电话干什么?”,可惜的是,傅茗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个沉默,让连九棋知道,真的出事了。 “郑老先生遇害了。”傅茗伟隔了几秒后才说了这么一句,“对不起,请节哀。” 连九棋放下电话,并且挂断了电话。 “刑术,把枪放下来。”连九棋呆呆地看着自己跟前,“关满山没撒谎,师父遇害了。” 马菲看着连九棋,愣住了,身后的关盛杰三人,虽然吃惊,但最吃惊的是那个杀手马库斯,也就是墨暮桥回来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关盛杰可以说能够应对库斯科公司内其他任何小队小组的追杀,唯独无法应对墨暮桥,因为他亲眼见过马库斯的身手。 这小子在丛林里,就拿了一支匕首,干掉了对方游击队25个人,虽然自己也受伤严重,但最终还是活下来了。 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人,他是暗杀者,是追踪者,是……恶魔! 刑术依然持枪站在那,呼吸从急促变得缓慢,终于,他放下了枪,眼前也随之一黑,马菲和连九棋立即上前扶住他。 …… 哈尔滨,道外区,阎刚家中。 齐观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就那么安静的坐着,阎刚则在旁边拿着单子整理着那些个装备,不时回头看一眼齐观,在他眼中,齐观是个超级怪人,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这么平静,一句话不说,一口水不喝,也不上厕所。 这么大年纪了,扛得住吗?阎刚心里这么想的时候,门被敲响了,阎刚要起身的时候,齐观却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慢慢走到门口,开口问:“谁呀?” 齐观说“谁呀”的时候,阎刚一惊,因为齐观模仿出的是自己的声音,而且像得自己都有些怀疑是自己刚才开口了。 门外传来陈方的声音:“我,陈方。” 齐观这才从猫眼中看了一眼,只是飞快地看了一眼,才站到门口一侧,将门打开。 阎刚知道,齐观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担心门外有其他人,担心自己在开门的瞬间遭到袭击。 陈方进屋,将背包放在地上:“我的辞职手续已经全部办好了,我已经不是警察了,现在办事方便了,车我也已经借到手了。” 齐观问:“是在车王那借的吗?” “对,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就是年限有点久了,行吗?”陈方有些怀疑,因为那辆车已经开了十万公里了,而且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那个齐观所说的车王口称是改装过的,但是他完全看不出来,哪儿改装过。 就在此时,一个奇怪的声音从齐观的口袋中响起来,阎刚和陈方看着齐观的手伸进口袋,然后摸了一个传呼机出来! 传呼机!?阎刚和陈方对视一眼,都傻眼了,这东西还能用?现在哪儿找传呼台去? 齐观看着传呼机上面发来的代码,平静地解释道:“这是最安全的通讯方式了,要给我传消息,只需要向某个特定的号码发出特定的代码,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用打电话,不用直接的文字,就算被人监视了,对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最重要的,发代码的人,不用看,手放在口袋中,输入数字就可以将代码发出来。” “可是……”阎刚疑惑地说,“哈尔滨最后一个传呼台,在2011年就关闭了。” 齐观笑了笑:“那是你们知道的最后一个传呼台,我已经知道地点了,准备出发吧,我们会走很久。” 陈方凑上去问:“在哪儿?” 齐观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宁夏。” 阎刚一愣:“宁夏!?那我们最快的是走内蒙古了?” 齐观点头:“对,还有什么没买的吗?” 阎刚看了一眼陈方,陈方道:“没武器。” 齐观却是指着自己的脑子道:“有,这个不就是吗?” 齐观三人出发的同时,钱修业的队伍也浩浩荡荡驶上了公路,朝着内蒙古前进,坐在尾车中的元震八悄悄在裤袋中发出了那一串代码之后,又删除了那条短信,然后悄悄分解了那个老式手机,等待着下车休息的时候,再将分解的手机分批扔掉。 地图最终拼出来的地方是宁夏,具体地点元震八却不知道,因为当时亲眼目睹那张地图的人,只有钱修业、凡孟和墨暮桥三个人。直到出发前,钱修业才说了宁夏这个大概的方向,至于具体地点在哪儿,他只有到了大概的地点,再想办法发消息给齐观。 但是元震八根本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在这个队伍中还有一个人,用相同的方法,将消息传给了远在大兴安岭的关满山。 关满山坐在那个封闭的小屋内,看着接收器上面的那一串代码,解读之后,喃喃自语道:“原来在宁夏,对呀,应该是在宁夏,丝绸之路嘛,铸铁仙不就是从那条路过来的吗?” 关满山思考了半天,突然间笑了,自顾自在那笑着:“游戏得好玩才行呀,对呀,还少一个人。” 说着,关满山开始查询起自己那个手抄的电话本,找了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哈尔滨,铸玉会地下坐窟中,恭敬站在桌旁的凡君一摸出电话来,看着上面那个连电话号码都没有显示的来电,又抬眼看着坐在桌前看书的贺晨雪。 贺晨雪也不抬头,只是问:“接吧。” 凡君一接起电话来,听到关满山的声音道:“凡教授,你好,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知道首工贺小姐就在你身边,麻烦您打开免提。” 凡君一迟疑了下,将免提打开,此时关满山又道:“贺小姐,您好。” 贺晨雪依然不抬头,也不说话。 关满山又道:“贺小姐,您要找的人,也就是您跟前这位凡教授的儿子凡孟,如今正出发前往宁夏,他与钱修业同行,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希望对您有帮助。” 贺晨雪终于抬眼看着电话,问:“消息如果是真的,我会给你好处的。” “您只要杀了凡孟,我就得到好处了。”关满山笑道,“贺小姐,凡教授,祝两位狩猎愉快,也许我们会见面。” 关满山说完挂了电话,凡君一则一直盯着电话,听着电话中传来的忙音。 贺晨雪起身道:“你的祈祷看来不如我的祈祷,老天爷最终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准备吧,我们要出发了。” 凡君一站在那,终于鼓足勇气要说什么的时候,贺晨雪已经转身离开了。 大兴安岭,鬼转山,原日军要塞中,马菲照顾着昏迷中的刑术,连九棋则坐在旁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时去看着旁边那个小房间——半小时前,关满山带着那个控制器走进了小房间,然后将门关上,只用扩音器与他们对话,并警告他们不要试图破门而入,因为那扇门是防弹防暴的,除非是高爆炸药,一般的手雷,一两颗都不要想炸开那扇门。 “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不过,我也劝你们最好接受我的建议。”关满山按下扩音器的开关道,“毕竟,这个交易很划算,因为不要说是你们,就连是我,都很想为天朝奉报仇,他是我很尊重的一个逐货师前辈,不,是最尊重的一个。” “闭嘴!”连九棋突然起身,举着冲锋枪朝着那扇小门扣下了扳机,子弹击中在门上,虽然留下了弹孔,但没有对门造成任何实际损伤。 关盛杰三人对视一眼,白博然在一侧道:“还是减冲门,很少见呀,冷战时期流行的东西,想不到关满山竟然给自己弄了一扇。” 关盛杰看着门外两侧的墙壁:“看样子,那个房间是重新隔出来的,因为减冲门不能直接安装在普通的墙壁上面,他没撒谎,我们要突入进去,真的很困难。” 连九棋扔掉枪,一屁股坐下来,抱着头,大口喘着气,无法接受郑苍穹已死的事实。 焦急的马菲看着连九棋,又看着持续昏迷中的刑术,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虽然她很想刑术醒来,但又想刑术就这么睡着,因为只有睡着了,他才不会感觉到痛苦。 而在这个要塞中,唯一能与刑术保持相同感受的,恐怕只有连九棋,但是就连他也仅仅只能感受到很小一部分。 郑苍穹和刑国栋对刑术很重要,但重要到什么程度,也是连九棋无法真正去感同身受的,因为在刑术的心中,他过去几十年,除了过世的母亲龚盼之外,只剩下师父和养父这两个亲人,这两人也是自己唯一百分之百相信的人。 可如今,这两人中其中一个,去了。 能压住刑术心中愤怒的力量,也消失了一半。 第二十三章:“游戏”前的准备 连九棋很想答应关满山的条件,但是,他知道,如今自己无法做这个决定,必须要等刑术醒来。 连九棋起身慢慢走到要塞大门口,打开门,然后朝着哈尔滨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他开始真的怨恨自己,他问自己,如果当年自己死里逃生之后,并没有为了调查真相,而跟随库斯科公司的人离开,而是回到了妻子龚盼身边,询问师父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来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是,肯定不会发生了。妻子不会那么早就死去,儿子也会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中长大,钱修业的阴谋也会因此胎死腹中,师父郑苍穹也不会被人暗杀。 许久,连九棋起身,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却看到刑术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门下方。 刑术满脸的青筋暴起,双眼满是血丝,就如同是一个充斥着恐怖力量,却在拼命压制的容器。 “连九棋,你现在应该心安了。”刑术冷冷道,“师父死了,你和师父谁也不欠谁了。” 连九棋迟疑了许久,微微点头。 他这一点头,让站在刑术身后的马菲都觉得害怕,作为旁观者,马菲很清楚,那件事怪不得郑苍穹,更怪不得连九棋,但此时此刻的刑术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马菲不知道,只知道刑术先前突然间爬起来,发现连九棋不见了,立即紧追了出来。 刑术道:“既然互不相欠,那你就帮我一个忙。” 连九棋抬眼看着刑术,不知道刑术为什么变这么“客气”。 刑术侧身指着要塞内:“答应那个杂种的条件,帮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然后,找到钱修业,杀了钱修业。” 马菲刚要说什么,刑术又看着她:“别劝我,别对我说什么法律道德,钱修业这种人不配,我一定会让他和墨暮桥生不如死。” 刑术说完,走进要塞内,盯着关满山小房间的那扇防冲击门:“关满山,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会下去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但是,你千万记住,不要骗我。” 关满山从监控画面上看到刑术,无比高兴:“我一定不会骗你的,我怎么会骗一只狂暴的野兽呢?” 刑术面无表情问:“你让我们找什么。” “一柄官刀,正确的称呼应该叫清刀,清朝的官刀,不过那柄刀有点特别。”关满山翻开自己那本笔记,那本自己收录并手写的《满山军器集》,“严格来说,这是一柄牛尾刀,刀柄左右各镶嵌着三枚西域红石,也就是说我们常说的红宝石,刀柄和刀鞘用九纹鲨鱼皮包裹,刀刃上带鱼鳞纹,而且是双刃刀,刀尖带锯齿,根据不完全的记载,是康熙年间禁军圣卫所携带的兵器,当时圣卫只有四个,传闻这四个当中有三个都被鳌拜收买了,在鳌拜伏法之后都被杀,剩下这一个,叫格尔泰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因为知情不报,最终被判流放,但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太多,最终被关押在了这个地方,将军墓。” 刑术认真地听着,记清楚了关满山的每一个字,又问:“这个将军墓,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一座监狱,关的全都是不能杀,只能关到死的武官,通常都是旗人,但在康熙之后,这里也关汉人武官,据我所知,最后一个送到这里来的汉人武官,应该是在闹太平天国的时候,不过这个人逃出来了,原因是,这座地下监狱已经毁了,既存在,也不存在。”关满山看着笔记本上的记载解释给刑术听,“换言之,这座监狱被占领了,已经不再属于清王朝了。” 刑术问:“什么意思?被谁占领了?山贼?” “龙。”关满山抬眼看着监控画面,“是龙,双头龙,惊讶吗?” 刑术冷冷道:“胡扯,别说龙了,所谓的麒麟我也见过,那根本就不是神话故事中的麒麟,而是另外一种远古时期的生物,所以,这里也不可能有龙。” 关满山合上笔记本:“我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龙,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那柄清刀,你应该知道,我喜欢收集兵器,清朝时期的所有怪异的武器,只要我能找到的,都已经找到了,唯独就差那么一柄清刀了,现代武器要收集很简单,只要你有门路,有钱,胆大,你就能拥有,可古代武器不一样,很多东西都不知道遗失在哪儿了,所以,每次我看到有详细的记载时,心里就无比着急。” “那我没关系,我只想知道下面怎么走,有什么,要从哪儿找到那柄清刀。”刑术转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几个人,“你最好快点,我赶时间。” 关满山道:“别着急,刑术,千万别着急,着急会送命的,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找到清刀,我一定告诉你钱修业的行踪,也一定会让你们平安离开,我还会为你们提供便捷的离开方式,我这里有直升机。” 刑术依然语气冰冷:“说吧,下面的具体情况。” “下面的地牢,只有一层,很简单,但可惜的是,是个迷宫。”关满山打开自己手绘的一张地图,“这个地牢的入口,早就被封死了,根据我的推测,应该是地震造成的,日本人在建立傀儡政权伪满洲国之后,开始修建了这个要塞,原本要塞的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挖一条进入苏联境内的运兵隧道,达到能够奇袭苏联的目的,但要塞建好,在挖掘隧道开初,就出现了问题,第一是因为法国马奇诺防线的失败,导致日本军部停止了这个愚蠢的计划,第二便是他们挖到了这个地牢,也就是俗称的将军墓,所以,你们等下要进去的那个隧道,直通地牢,不需要你们想其他的办法。” 刑术点头:“地牢的构成?” 马菲在旁边认真地做着记录,连九棋脑子乱乱的,依然在想着郑苍穹之死。 “我不清楚,我只确定有那么一层,真实的构成不会有人留下记录,只有这里的牢头才知道正确的路线,还有不触发机关的方式。”关满山看着那绘制得并不完全的地图,“这个地牢原本是开放式的,换言之,就是囚犯关进来之后,可以自己选择住不住在监牢里,哪怕你住在走廊上都没有人管你,不过每天到了特定的时间,机关就会启动,到时候你如果不回到自己的监牢当中,那就是死路一条。” 刑术想了想道:“也就是说,如果担心机关,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牢房内?对吧?” 关满山笑道:“对,没错,我就喜欢和聪明人合作,不需要太详细的解释,一点就通。” 刑术又问:“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噢,其他的嘛,你就得注意在那里流窜在各处的猎人们了。”关满山呵呵笑道,“也许,对你而言,那些只是猎物,只是自以为是猎人的猎物,还有12个拿着我提供的各式武器的青年,以及5名钱修业的佣兵,剩下的麻烦嘛,我想,应该就是那条可能存在于地牢之中的龙。” 刑术低头看着地板:“就这些?” “我再仔细想想。”关满山想了一会儿,“嗯哼,对,差不多就这些,如果需要补充的,我们用无线电联系,下面可以使用无线电,我测试过的。” 刑术左右四下看了看,开始收集一些他们用得上的东西,马菲也上前帮忙,关满山此时又道:“从隔壁房间进去,有个楼梯,往下走,有个库房,里边有很多你们大概用得上的东西,轻重武器都有,火箭筒我都提供,只是在技术上不建议你们在那种地方使用。” 关满山说完,关盛杰看着綦峰和白博然,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两人盯着关满山,然后便第一个朝着枪械库走去。 走进枪械库之后,关盛杰故意夸张地瞪了下眼睛,因为这间面积大概有八十平米的放满了各式武器,不过大多数都是以苏制以及后期俄罗斯制造的武器为主。 关盛杰取下一支突击步枪,检查了下,又放了回去:“这些武器大多数都是二手的,看起来不少是从乌克兰流出来的,不过,我不建议你们携带突击步枪。” 刑术在后面问:“为什么?” 关盛杰看了他一眼:“刑术,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很生气,同时也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痛苦,加上你原本就对武器枪械一窍不通,所以,我希望你冷静的听我接下来的这番话。” 刑术冷冷道:“好,你说。” “首先,我不是你的敌人,所以,你不能当我是你的敌人,哪怕是假设都不行,眼下的情况,你和我必须选择相信对方,你和我都想解决整件事,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我们共同的目的。”关盛杰看着刑术,顺手拿过旁边的一支mp5冲锋枪,“你是否同意?” 马菲很担忧地看着刑术,连九棋则是走向放置着手枪的架子跟前,慢慢浏览着。 刑术回答:“好,同意。” 关盛杰看着他,又道:“我会按照我对你们三个人的基本了解,来给你们选择武器,希望你们听从我的安排,有问题吗?” 刑术还没说话,马菲上前一步,问:“关组长,你什么意思?你们不下去?” 关盛杰摇头:“我们不去,我们有其他的事情要办,至于是什么,你们不要问,总之对你们来说,我们要办的事情肯定是有利的,同意还是不同意?” 刑术不假思索回答:“同意,下去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我一个人去。” 马菲看着刑术,刑术也看着她:“我是认真的。” “不可能。”马菲说道,“你这次别想扔下我!” 刑术看着关盛杰:“关组长,麻烦您,继续,抓紧时间。” “pp-19bizon冲锋枪,俗称的野牛冲锋枪,俄罗斯制造,射速快,枪身本身重量不到5斤,加上弹夹才5斤多一点,能使用俄罗斯制式手枪子弹,所以,为了节省弹药空间和负重,手枪我建议你选择马卡洛夫pmm手枪。”关盛杰说完非常缓慢地演示了一遍如何卸下筒形弹匣,又如何装填子弹,将枪扔给刑术之后,又道,“你照做一遍,我建议你们携带的弹匣不要超过5个,那边有特制的战斗服,去穿上,能节省弹药存储的空间。” 刑术照做了一遍,关盛杰看着他,平静地说:“好,多练习几次,临阵磨枪,不利也光,另外,你们每个人还必须携带一支霰弹枪,万一有近距离战斗,那东西相当管用。” 关盛杰说完朝着霰弹枪分类走去,在那选择着:“我建议你们带rmb93。” 关盛杰说完,马菲就上前拿起另外一支模样像是突击步枪的霰弹枪:“为什么不用这个?这个是自动的。” “你拿的vepr12霰弹枪虽然是自动的,但是枪身太长,你在携带其他武器的前提下,再带上这个,很麻烦。”关盛杰将一支rmb93霰弹枪递给刑术,“rmb93虽然是泵动式霰弹枪,击发速度也慢,但是枪身短,枪托折叠起来只有65.7厘米。” 说完,关盛杰又将两盒子弹放在马菲手上:“你们下去,除了要维持能够自保和反击的火力之外,还需要灵活性,所以听我的没错,你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钱修业派去的阮少校那几个人,其他那些俄罗斯孩子,对你们不是太大的威胁,主要不让他们靠近就行了,明白吗?受过训练的人,才是你们最大的敌人。” 刑术接着道:“还有未知的环境。” “没错。”关盛杰点头,“还有下面那个未知的环境。” 马菲四下看着,问:“我用什么?” “这个。”关盛杰拿起一支无托突击步枪递过去,“乌克兰的veper突击步枪,实际上就是无托版的ak74,虽然比起ak74来说,这枪并不算好用,但是……” 马菲点头:“我懂,携带方便,也可能持续和输出较为强大的火力,对吧?” 关盛杰竖起大拇指:“对,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连九棋终于上前,问:“我呢?” “连先生,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喜欢手枪,对吧?”关盛杰也不去看连九棋,只是走到手枪架跟前,上前看着,然后拿出分别拿出两支,递给连九棋,“德制usp战术性手枪,使用9毫米弹药,还有这个p220手枪,弹药都是可以通用的,只不过,我建议你在使用usp手枪的时候,选装钢芯弹,我给你找找,关满山这里肯定有那玩意儿,一般来说,9毫米的钢芯弹军队都不会使用的,那对武器的损伤性太大。” 连机器拿着两种手枪,仔细看着,掂量了一下:“都挺短的,重量也挺轻的。” “是呀。”关盛杰翻找着弹药,“因为你得帮他们两个人携带其他的东西,刑术虽然年轻,但是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还不如你,很容易造成失误,也很容易为了赶时间,或者追击敌人,扔掉自己身上携带的物品,那样的话,你们生存的几率会大大减少。” 说完,关盛杰抬眼看着刑术:“不好意思,我有话直说,你别在意。” 刑术不说话,只是在那机械性地重复着先前关盛杰所教的一切,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任何话。 关盛杰找到子弹之后,递给连九棋,又给他们找到了合身的战斗服,以及防水用的战斗背包等等物件,提着其中一个背包道:“你们需要冷静下来,吃点东西,听我说完下面的话,然后再出发,不要马上走,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着急这一会儿了。” 刑术点了点头,可连九棋和马菲却很担心,因为此时此刻的刑术,已经冷静得过头了,让他们觉得好像变了一个人。 回到主厅的位置,关盛杰示意三人坐下,然后在旁边找了些吃的递给他们,又冲了些咖啡,自己也端了一杯,坐在那,不紧不慢地说:“从你们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你们就必须把仁慈以及一切世俗的观念抛开,特别是所谓的法律,因为在那下面,没有无辜的人,也没有真正的平民,都是随时都能杀死你们的狂徒,如果你们觉得自己还能给下面的人讲讲道理,试图让他们放下武器走出来,那你们最好是现在就朝着自己脑袋上来一枪。” 刑术三人坐在那,强迫自己喝着咖啡,吃着东西,马菲也往自己背包中塞着面包和饼干,虽然心里很害怕,但也提醒自己,就算再可怕,也许都比不上自己在四季山中的经历。 是呀,刚从四季山回来才多久?又必须得钻进那种暗无天日,走进入就一只脚踩在棺材中的环境当中。 “各位,你们真有福气,选择进入的时间也抓得很好。”盯着监控画面的关满山懒洋洋道,“因为目前,你们在下方的敌人,已经减少了四个。” 说完,关满山扭头看向另外一侧地牢中的夜视监控,虽然地牢中的监控他只装了极少的一部分,但这些监控足够让他看清楚那些俄罗斯小子们愚蠢的行为了。 “该出发了。”刑术抓起武器,紧了紧被背包带,起身道。 第二十四章:踏入地狱 地牢某处,一名俄罗斯青年的腹部被从黑暗中飞出的长矛刺穿,随后被钉死在了旁边的墙壁之上,他抓着刺入腹部的长矛,抬眼看着已经跑远的其他人,伸手无力地抓向那个方向。 可在他眼中,那些黑暗中的手电光越来越远。 “救……我。”他说出最后一个词之后,还试图将长矛拔出来,可他的力量根本不够,求生的本能使他尝试着直接从钉死的长矛中走出来,就像是一块尸体离开烧烤签的烤肉一样。 忍着剧痛的青年刚迈出去一步,疼痛感还没有来得及渗透他身上每个细胞时,脚下触动的地板,带动着机关,让一块长条石从天而降,直接砸了下来。 “噗——”青年瞬间被砸得粉碎。 就在五分钟前,青年和其他三人被选出来当了所谓的尖兵,在前方开路,这些一边走一边从牢房中干尸身上搜刮“战利品”的无脑青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潜伏在身边的危险。 他们自认为拿到了隧道中的那张所谓的地图就可以平安无事,他们还以为从前的日军已经探索过这座地牢,并且留下了详细的地图,根本没有细想在这张地图背后隐藏着什么,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这里的日军还留下了这里这么多古董珍宝。 直到在地下转悠了近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了那十来具日军的干尸,还有在干尸中穿梭爬行的各种叫不上名来的昆虫。 害怕和恐惧就像是一阵风吹响他们,但也像一阵风一般只是在他们面部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他们完全没有思考太多,而是继续前进,直到第一个人掉入旁边的陷阱中,被摔断了腿,其余人才感觉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不过好在是,他们都是男性,并未有人发出尖叫声,只有不断的骂声和推诿的话,都试图说服身边的人,去将落入陷阱中的那个可怜虫给救出来。 就在他们思考的时候,那个可怜虫已经被灌入的细沙所淹没,他的惨叫声也瞬间消失。 “怎么办?”有人终于问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大部分人的意见都是——要不咱们回去吧? 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加上开始所吹的牛,让这些从小就生活在夸奖和虚荣当中的富二代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 “继续前进!”有人站出来说,“人总是要死的,那小子死了,是因为他蠢,我们只需要小心一点就行了,他的死,让我们知道,这个地方没那么简单,约不简单就越有意思。” 这人说完后,抓着旁边两人怂恿着他们继续前进,自己虽然也跟着走,但故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又前进了十来米之后,在他左侧的那个胖子被墙壁上突然冒出的羽箭,从左侧直接穿透,应声倒地,怂恿他们前进的青年下意识趴下,而右侧那人看到胖子被杀,紧绷的精神终于崩溃,嚎叫着冲向前方,然后便被飞出的利刃直接割成了两半。 趴在地上的那人却是笑了,他笑自己太聪明,并没有走在最前方,不过当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剩下来的6人依然停留在那,没有前进的意思,更没有上前来救他的举动。 “这群蠢货。”青年爬起来,仔细观察着地板,发现地板上面的纹路不一样,他仔细回忆着,发现先前那些触动机关的人,都是因为踩着那些有纹路的地砖而死,所以,他不会重蹈覆辙。 没想到,当他的腿迈出去,踩着那块光滑无比的地砖时,脚下却是一滑,脚后跟直接触碰到了旁边的花纹地砖之上。 糟了,他这么想,随后便清清楚楚看到了从黑暗中飞出来的那支长矛。 活下来的那6个人往回狂奔着,跑了一阵之后,终于有人冷静下来,他突然驻足站住,看着两侧的牢房,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走错了!这不是回去的路!”那人朝着其他人喊道。 “你他妈是不是吓破胆了?这明明就是回去的路!”另外一人喊道,“我记得很清楚。” 那人用手电照着两侧的牢房:“先前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基本上把路过的牢房都搜刮干净了,可是,你们仔细看看,牢房里边的干尸身上的饰品都好端端地挂在那,所以,这肯定不是我们走过的那条路!” 其他人立即用手电照着四周的监牢,发现果然如他所说,那些死前摆着各种姿态的干尸身上的东西都还在。 “对,我想起来了,我们先前都拿光了那些饰品。”有人后退一步,脸上充满了恐惧,“这的确不是我们走过的那条路。” “我们迷路了?”他们终于开始怀疑并逐渐确认这一点了。 “妈的!地图有问题!”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不是地图有问题,是我们被那个中国人耍了!妈的!”他们的头脑也逐渐开始清醒起来。 “我要会去杀了那个中国老头!”他们的愤怒再一次战胜了理智,就如先前兴奋欺骗了理智一样。 他们扔掉木板地图,开始步步为营,往自己认为应该前进的方向走,但接下去的一个小时内,这6个人依然走回原先的那条路。 终于,矛盾爆发了,6个人互相指责着对方是头蠢猪,都是因为某一个人的说法才导致他们迷路,也许他们先前错过的那条路才是真正的出口。 “够了!”有人举起了枪,“别吵了,我受不了啦,我们原本就不认识,对吗?所以,我们原本就不会互相信任,那就简单了,前面就是个十字路口,我们6个人分成三个组,各走各的,这样,我们就不会再影响到对方了!” 其他人都默默点头,表示同意,就在提议那人要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小个子叫住他道:“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应该保持联系不是吗?我们还有对讲机。” “当然。”提议者点头,也稍微冷静了下来,的确,要是其中某一个组找到了出口,其他两个组也可以沿着先前的路走回去。 小个子看着自己身边那个人道:“我叫米哈伊尔,他叫弗拉基米尔!我提议,我们三个组有自己的代号,按照国旗上的三种颜色来区分,白、蓝、红三色,我和弗拉基米尔是红组!” 先前的提议者放下枪,咽了口唾沫:“我叫格纳迪。” 格纳迪身边的同学,也是他的随从举手道:“我是瓦吉特!” 米哈伊尔道:“那你们就是蓝组了,好吗?” 格纳迪和瓦吉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与红组一起看向剩下的两个人。 剩下的两人看起来年纪最小,脸上的装载的恐惧也最多。 “你们叫什么?”米哈伊尔轻声问,担心太大会吓着那个家伙。 “我叫谢尔盖。”身为随从的谢尔盖靠近了自己的同伴,“这是我的朋友扎拉卡!” 扎拉卡微微点了点头,又下意识举了下手。 格纳迪皱眉:“扎拉卡?你父亲就是那个房地产皇帝?又叫白俄罗斯皇帝那个?” 扎拉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米哈伊尔道:“那你们就是白组了,好了,现在大家都记住了各自小组的名字,和姓名,我们分开行动吧。” 米哈伊尔说完,带着弗拉基米尔转身走了,格纳迪和瓦吉特也朝着白组的两人点点头,转身走向另外一个方向,十字路口旁,只剩下了白组两个年龄不足20岁的孩子。 扎拉卡叹了口气,抬眼看着他们离去的两个方向,对充满期待的谢尔盖道:“我们不要前进了。” 谢尔盖点头:“好。” 扎拉卡看着谢尔盖:“我很奇怪,为什么我找上你的时候,你根本没有问过我其他的问题,就愿意跟我来,而且一路上,你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你很聪明。”谢尔盖坐下来道,“从小到大,你都是我们身边最聪明的那一个,而我很笨,非常笨,你那时候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我很清楚,我只能跟着聪明人才会变得更聪明,如果一个笨蛋总是愿意对比自己更笨的人发号施令,只会让他变得更笨,充其量就是在一个瞎子王国中,当独眼龙国王。” 扎拉卡笑了:“谢尔盖,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谢尔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扎拉卡指着他道:“很好,就这样,故意害羞,装作谦虚,还挠自己的头,此时,人家会夸奖你谦虚,但是在人家眼里,你就是个白痴,你是希望人家真觉得你谦虚,还是希望人家当你是白痴?” 谢尔盖想了想道:“我希望人家当我是白痴,扎拉卡,这是你以前教我的。” “对。”扎拉卡拍了拍谢尔盖的脸,“没错,一定要让人家当你是白痴,成熟的人,不会伤害一个白痴,因为白痴对他毫无威胁,你认为先前站在这里的那些东西,他们成熟吗?” 谢尔盖摇头:“也许吧。” “对,也许,也许他们成熟,也许不成熟,但他们都不算孩子了,只不过,在他们眼中,我们是孩子,换个场所,例如说在酒吧里,他们不会带着我们,还会欺负我们,但在这里不会,在这里他们会远离我们,因为他们担心我们成为累赘。”扎拉卡眼神看向那两组人离开的方向,“我就期待这样,把我们当累赘,才会放弃我们,在危险没有降临之前放弃我们,我们就赢了三分之一了,你记住,生存之道便是,当你不得不成为人家口中的食物时,一定要让自己变得难以消化,这样,即便是人家吞食了你,把你咽下去,塞进胃中,也会因为胃部不适而拉出来,有些人被吃掉了,就会被消化,最终在大肠里变成一坨屎,而我们不会,我们还是完成的,被吃掉,只是自保的一种方式。” 谢尔盖笑道:“扎拉卡,这是你父亲教你的吧?他做生意也这样?” 扎拉卡收起笑容:“不,他做生意的技巧,比这个残忍多了,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他,他一定会,把其他所有人都当做是牺牲品,包括你,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你总得留下一两个自己必须信任的人,否则的话,在关键时刻谁会帮你。” 谢尔盖点头:“是的,应该是这样,所以,我们现在就坐在这里等着。” “等着,并且分析。”扎拉卡点头,“我在参加这个俱乐部之前,我就花了很多钱对他们进行调查,这是有必要的,我发现过去几年之中,有不少人失踪,都是与这个俱乐部有关系,一开始只是一些猎人,然后是一些中产阶级,到了今年,就变成了有钱人。” 谢尔盖摇头:“我不是很明白,你是怎么发现其中的关联性的?” “警察会找失踪者之间的关联性,比如说,四个失踪者,也许他们失踪的位置都差不多,这就是他们的关联性,还有,他们的职业和收入也差不多,这也是他们的关联性,但这种犯罪手法很低劣,很容易被人发现,不过这个俱乐部就不一样。”扎拉卡平静地说,“他们选不同职业的人,但是收入水平会有一定的差距,不过这些人通常都是持枪者,或者说有战斗经验的人,另外,他们失踪的时间分差在一个星期左右,也就是第一个失踪者出现之后一个星期,才会出现第二个失踪者,最重要的是,他们最后失踪的地点都不固定,就是因为这种不固定我才将这几批人联系在一起的。” 谢尔盖点头:“哦,也就是说,你同时分析了好几批失踪者,随后发现,他们的复杂背景,加上交叉的失踪时间,以及不固定的失踪地点,这就是他们的相同性和关联?” 扎拉卡道:“对,就是这样。” 谢尔盖疑惑地问:“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的目的是,如果我能破获这些失踪案,对我将来有很大的帮助,在大家心目中,我就是个英雄,你想,一个英雄的生意,不管是政府还是民众,都会支持的。”扎拉卡掏出口香糖塞进口中,“另外,我们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我们以前不敢做的事情。” 谢尔盖悄声问:“杀人?” 扎拉卡点头:“如果有必要的话。” “什么叫有必要的话?”谢尔盖不懂。 扎拉卡道:“谢尔盖,我们不是恶魔,我们是人,是人都得有欲望,每个人潜意识中都想过杀人,但是杀人在文明社会是犯法的,但是,你在自保的前提下,你在制止其他人犯罪的前提下,你杀人,相反就会成为正义,你懂我的意思吗?” 谢尔盖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扎拉卡,这次我们回去之后,我就跟着你混。” 扎拉卡摇头:“不,谢尔盖,你应该读完大学,精通一门技术,有一样爱好,有了一定的基础,你再来找我,到时候我肯定不会拒绝的,知道为什么吗?” 谢尔盖咧嘴笑道:“因为我们一起杀过人,不,是我们一起因为自保而杀过坏人。” 迷宫另外一处,红组的米哈伊尔和弗拉基米尔两人正持枪慢吞吞走着,走了许久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很安全,因为沿途都没有看到其他的尸体,没有自己同伴的,也没有从前日军的,只有一些废弃的运货小车,这说明他们选择的路线很安全。 只不过,米哈伊尔却发现了地上有很多干掉的像是油漆一样的纹路。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米哈伊尔蹲下来用手摸着,“干掉的油漆?” 弗拉基米尔用手电照着旁边栏杆上,发现栏杆上也有那样的东西缠绕着:“黑色的油漆?不过,摸起来像是胶,干掉的胶,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米哈伊尔起身道:“不管那是什么东西,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我觉得,我们应该掉头回去,不应该再前进了。” 弗拉基米尔皱眉:“不,这里很安全,我才不要回去,我们继续前进吧,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我们再回去也不迟。” 米哈伊尔摇头:“不,我不要,我要回去,你如果要继续前进,那是你的选择,我肯定不会再前进,你别忘记了,之前那4个人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发现了事情不对,还继续前进。” 弗拉基米尔看着米哈伊尔:“兄弟,你说的是真的?你打算扔下我?” 米哈伊尔摇头:“选择,这是选择,不是我要抛下你,我没有制止你和我一起回去。” 弗拉基米尔思考了许久:“我选择继续前进,如果我发现事情不对劲,我会用对讲机通知你的,你也会的,对吗?” “对,我会。”米哈伊尔说完,慢慢后退着,“祝你好运,兄弟,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一定带你去我爸的夏威夷的别墅,你想做什么都行。” 弗拉基米尔站在那,看着米哈伊尔的手电光逐渐消失在远处,这才转身持枪朝着前方慢慢走着,但走了不到五分钟之后,路过某个牢房的他突然间停住,然后慢慢地停下来,用手电照着牢房当中,随后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因为他看到在那间牢房中,平躺着蓝组格纳迪血肉模糊,浑身是洞的尸体…… 第二十五章:温柔的迷宫 格纳迪的尸体就躺在那,浑身上下全是孔,那些个孔的边缘上都带着黑色如胶水一般的东西,这让弗拉基米尔立即想起来先前看到的那些干掉的黑胶。 弗拉基米尔意识什么,他拿着手电是照着,寻找着那种杀死格纳迪的怪异东西,那是什么东西?会在人身体上钻出那种孔来,还会留下黑色胶体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异形?弗拉基米尔脑子中半天出现了这么个词,他浑身一抖,想起电影中的画面,感觉后颈发凉,头发都要炸开了。 弗拉基米尔拔腿就朝着先前与米哈伊尔分别的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米哈伊尔的名字,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还带着对讲机。 远处,另外一处,正处于惊呆中的米哈伊尔听到了弗拉基米尔的喊叫,他下意识回应了一声后,立即抓起腰间的对讲机,按下道:“白痴,你不会用对讲机吗?安静点!你不要着急,会迷路的!顺着我的灯光走,我会将手电光一直照着走廊,你顺着光线过来,快点!” 若不是米哈伊尔的这个办法,恐怕弗拉基米尔已经跑迷路,因为在他听到对讲机中那番话的时候,他刚刚跑过那个有光线晃过的岔道。 当弗拉基米尔找到米哈伊尔的时候,也同时发现了被夹在某监牢栏杆中,尸体已经完全变形的瓦吉特,当然,与格纳迪相同的是,瓦吉特的身体也被钻出了数个带着黑胶的小孔。 弗拉基米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半天才道:“我在那边,发现了,格纳迪的尸体……” 米哈伊尔冷静地问:“死法一样?” 弗拉基米尔点头:“一样,米哈伊尔,这里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变成一个蜂巢的东西,先前我们看到的那种黑色干胶,就是那种东西留下来的。” 米哈伊尔四下看了看,试图凑近瓦吉特的尸体,被弗拉基米尔抓住。 弗拉基米尔问:“喂,你想干什么?” “只是看看,我得确定,是什么东西把他变成这样的,到底是某种怪物,还是人。”米哈伊尔认真地说。 弗拉基米尔纳闷地问:“人?你是说?红队的那些家伙?” “不,你别忘记了,除了我们之外,这里还有其他的人,那些猎物。”米哈伊尔紧紧抱住自己手中的枪,“那个中国老头,说不定只是想我们死,别忘了,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也许他会要挟我们的家人,拿赎金什么的。” 弗拉基米尔脸色一沉:“米哈伊尔,你是有钱人,我不是,我是穷鬼,我爸妈也都是,我祖上八代都是穷鬼,我可付不出什么赎金,再说了,他不会想要赎金的,你看,格纳迪死了,瓦吉特也死了,他是想干掉我们!” “别这么激动,嘘嘘嘘——”米哈伊尔示意弗拉基米尔安静下来,“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管看到什么东西,只要会动的,就要立即开火!你懂了吗?” 弗拉基米尔使劲点了点头,打开了枪上的保险。 依然徘徊在十字路口等待中的扎拉卡和谢尔盖两人,远远地听到了弗拉基米尔的喊声,谢尔盖下意识起身,却被扎拉卡拽进了旁边的牢房中,示意他不要出声。 许久,声音不再传来,扎拉卡下意识关闭了自己的对讲机,对谢尔盖说:“你用你的对讲机呼叫他们,并且告诉他们,我失踪了,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谢尔盖很快明白了扎拉卡的意思,因为在这种环境下,信任已经很可贵了,只有将自己假装置于险境,才能博得其他人的可怜,加上谢尔盖本身出身贫寒,与扎拉卡这种有钱人不一暗影,在米哈伊尔发和弗拉基米尔的眼中,也会产生容易操控的假象。 谢尔盖按照扎拉卡的意思,用对讲机询问了米哈伊尔,得到了蓝组的死讯,他很吃惊,吃惊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当然,那种吃惊他根本不需要伪装。 米哈伊尔让谢尔盖过去找他,只是简单地说明了蓝组是如何死的,至于详细的情况,需要等谢尔盖过去再说。 就在通讯快结束的时候,地下迷宫监狱内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枪声持续着,不时还传来喊叫声,不过从枪声来听,战斗在迷宫中某个角落展开的,到底谁在打谁,他们并不知道,只能安静地等着,也不敢再用对讲机呼叫对方,担心会引起敌人的注意。 可是,敌人到底是谁呢? 要塞之中,关满山已经无法从监控上看到刑术、马菲和连九棋三人了,因为他们已经走出了自己监控的范围内,深入了地牢中心区域。实际上,下面那座地牢到底有多大,就连关满山自己都拿不准,只知道很大,少说也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也许是两个足球场,里边用牢房分隔开来,他进去都是靠绑在腰上的绳索才走出来的。 所以,刑术在进去之前,也做了相同的事情,他将从关满山仓库中找到的三根最长的绳子绑在了腰间,这才走进迷宫当中。 同时,关满山更疑惑的是,关盛杰、白博然和綦峰为什么要离开要塞,他们去哪儿了?不过很快,三人所做的事情,给他脑子中塞满了更多的问号——三人离开要塞大门时,打坏了那里的监控,然后在森林中继续寻找着关满山隐藏起来的监控,并且一一破坏掉。 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关满山留在森林中的监控还剩下6个最隐蔽的能用,不过按照关盛杰等人的能力,这6个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关键是,这三个家伙为什么只是去破坏监控?难道说,他们会找救兵?不,他们已经没有救兵了。 地牢内,刑术一边放着绳子,一边观察着四下,马菲有些担忧:“万一有人将绳子割断了怎么办?” 刑术道:“看运气了,不过这种绳子不容易被割断,一共有五层,以前我用过,是以色列的军工技术,单是这么一条绳子,在黑市上价值几十万美金,所以,相对保险。” 走在前方的连九棋步步为营,同时不断观察着监牢中那些干尸:“马菲,你刚才说的办法管用吗?要是绳子放光之后,你使用感应器信号找回来的那个办法?” 马菲掏出感应器:“理论上是可以的,否则的话,感应器要巡回也很麻烦。这种东西,美军使用的比较多,他们会在交战区域附近,安置下这种感应器,一般会埋在地下十来厘米的位置,通过感应地面的压力和声音来判断从感应器周围走过的到底是什么人。” “所以?”连九棋停下脚步,看着马菲。 马菲解释道:“所以,我会把感应器放在绳子放到头的位置附近,我在我们出发点也放置了一个,这种感应器靠的是传输信号,主要以平面传输为主,并不依赖卫星或者其他什么玩意儿,所以,在同一平面上,只要打开接收器,就能接收到感应器的信号,越近信号越强,万一我们迷路,可以随着信号源找回去,哪怕是绳子断掉了,我们先找到第一个感应器,也能更接近在出发点放置的那一个。” 刑术倒退着走着:“唯一的麻烦就是感应器的电池。” “这个你放心,研究这玩意儿的人考虑过这一点。”马菲拿起那个感应器,“关闭和开启可以在一公里内操作,也就是说,在我们放下感应器之后,可以关闭它,等需要的时候再开启,这样就省电多了,但是即便如此,可待机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一星期。” 连九棋道:“我现在只希望我们不要困在这个地方,超过一个星期。” 马菲道:“但愿吧。” 三人又没走多久,刑术的绳子已经放光了,他将绳子绑在了旁边的铁栏杆上面,打了一个死结:“从绳子的距离来看,我们不过走进来了两百米,但是沿途你们也看到了,这里的环境很复杂,如果不使用这个办法,只是两百米就足够让我们迷路了,迷宫中的两百米,比外面的两百公里都还要复杂。” 马菲走进牢房,将一个感应器放在了干尸的身体下,然后打开接收器,确定无误之后,起身道:“走吧。” 刑术检查了下手中的枪:“你们相信这里有什么龙吗?” 马菲摇头,连九棋道:“不知道,我只能说不知道,刑术,有些东西的确是无法解释的,不能说存在,也不能说不存在,总之那种东西也许是我们根本就不敢触及的。” “好吧,先研究下这些干尸。”刑术蹲下来看着干尸,“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些干尸有些穿着铠甲,有些还穿着朝服,坐牢的人怎么会穿成这样?而且死前的姿态不一,先前我们一路走过来,发现有坐在地上的,有坐在椅子边上的,甚至还有靠着墙角的,不太对劲。” 连九棋转身看着对面牢房的干尸,那具干尸蜷缩在墙角,死前还抱着自己的双腿,房间内的桌子一条腿已经时间太久的关系,已经粉碎断掉,旁边的椅子还好端端放在那,石床上铺着的全都是干草,并没有其他被褥之类的东西。 刑术离开牢房,走向旁边一间,看了一会儿,又走向下一个,然后再折返回来。 马菲问:“发现什么了?” 刑术看着连九棋:“你呢?发现什么了?” “这些人在送进来之后,也许就死了,估计是毒药,一种特别怪异的毒药,亦或者是送进来之前就是尸体。”连九棋用手电照着牢房内,“牢房陈设简单,只有床、桌子和椅子,床是石床,应该是凿洞的时候就地取材做的,桌子和椅子是搬进来的,上面其他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生活用品,最奇怪的是,这里的干尸都是穿着衣服,即便给他们保有尊严,让他们穿着朝服和铠甲,但是长期穿着这样的衣服,谁都会不舒服,更何况,这个地牢内的温度在零上二十多度,根本不冷。” 刑术接着道:“另外,这些人死后保持的姿势太奇怪了,如果不是中了奇怪的毒而死,亦或者进来前就是死尸,不可能是那种状态,被饿死,渴死,都不会如此的平静,大部分不是躺着就是趴着,不可能有蜷缩在角落,或者安稳的坐在椅子上。” 连九棋点头:“怎么死的,我们不需要查清楚了,毕竟不是找凶手,不过要搞清楚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存在,那柄刀又为什么在这里,对我们找到清刀有帮助。” 马菲道:“是呀,都是囚犯了,怎么还会有人带刀进来呢?” 刑术道:“所以,这就是我们要搞清楚的重点。” 刚说完,远处响起来枪声,三人立即蹲下,辨别了一下后,刑术看向南方道:“在那边,南边。” 刑术说完,起身朝着枪声来源处慢慢靠近。 刑术三人并没有想到,在他们隔壁的另外一条路上,伊万少爷和他的随从路基耶夫两人疯狂地跑着,连滚带爬,但路基耶夫每摔倒一次,都会手忙脚乱地将那些个首饰朝珠之类的东西捡起来,重新塞进口袋中。 “你不要命了!”伊万在前面停下脚步,看着贪婪的路基耶夫。 路基耶夫摇头:“这些是宝物!伊万,你不需要,我需要,我陪你来,你才给我二十万卢布!” 伊万无可奈何地跑回去,帮路基耶夫将那些珠宝捡起来,塞进他的背包中,两人捡东西的时候,路基耶夫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缓慢地从伊万身后的那条通道移动过去,速度并不算太快,在没有强光的前提下,也让路基耶夫辨别出,那东西很大。 “什么人?”路基耶夫下意识举起手电照过去,同时端起手中的枪。 伊万立即转身,持枪瞄准着,但是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许久,伊万才问。 路基耶夫摇头:“绝对没有,肯定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很大,一团黑。” 伊万咽下一口唾沫:“路基耶夫,你过去看看。” 路基耶夫刚上前一步,又停下来:“为什么要我去?就因为你有钱?” “我不是那个意思!”伊万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我……好吧,就当我有钱吧,我出钱,让你过去看看怎么样?” 路基耶夫摇头:“你给多少钱?” 伊万竖起五根手指头:“五万。” “卢布?”路基耶夫皱眉,“五万卢布买我一条命?你开什么玩笑!” 说完,路基耶夫拿出一把找到的珠宝,塞到伊万手中:“这些给你,你去!” 伊万将珠宝塞回去:“好吧,我们一起去,没意见了吧?” 路基耶夫点点头,两人并排着前进,走的时候,不断看着脚下,看着对方的步子,生怕自己走到最前方了,导致两人的前进步伐非常怪异而滑稽,就像是在跳探戈一样。 终于,两人走到了丁字路口,然后一起靠在了右侧的牢房栏杆上,伊万扭头看着左侧的路基耶夫,做了一个“上”的手势,路基耶夫下意识抓了一把珠宝递过去,意思让伊万上。 伊万翻了下白眼,下意识骂了一句:“白痴!”正准备冲出去的时候,路基耶夫一把抓住他,压低声音问:“你刚才在骂我?” 伊万摇头,示意他松开,路基耶夫怒道:“别以为你有钱,你就可以随便骂人,你这只有钱的猪,蛀虫,蛀虫猪!” 伊万摇头,一把推开路基耶夫,转身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等他抬眼去看的同时,被他推翻在地的路基耶夫也抬眼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模样。 两人顿时傻眼,紧接着浑身僵硬的伊万就被那黑暗直接吞噬,而路基耶夫则坐在那,看着那东西越来越逼近自己,终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路基耶夫的惨叫声回荡在地牢之中,然后又瞬间消失,就像是有人关上了路基耶夫嗓子中发音的开关一样。 另外一条路上的刑术三人刹住脚步,看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同时对视一眼。 刑术想了想道:“地牢里的人肯定是分开了,不然的话枪声和惨叫不可能从两个方向传来,我想,大概是阮少校那批人,还有那些俄罗斯青年分别遇袭了。” 马菲点头:“对,应该是。” 连九棋不理解:“也许是他们遭遇了?” “不可能。”马菲摇头,看着枪声来源的方向,“刚才的枪声不杂乱,有节奏,应该是阮少校那批人,如果是俄罗斯那些青年,他们开枪肯定是胡乱扫射,听起来很乱,但是这种枪声不存在,所以应该是遭遇到其他什么东西了。” 刑术又道:“那声惨叫,听起来也不像是遭遇到了什么人,再胆小的人,也不会遇到敌人发出这种叫声,相反像是遇到了什么让人极度恐惧的东西,才会发出的惨叫。” 连九棋算是听明白了:“不过,关键是他们遭遇到了什么东西?才会发出这种惨叫?阮少校那批人,也不是普通人,如果不是有必要,他们是不可能开火的。” 刑术点头,左右看着:“看起来,这座监狱中真的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要塞中,关满山看着从监控摄像头下行过的那个黑色怪物时,嘴角上扬,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酒后,略带遗憾地说:“你竟然这么早就出来了,看来是真饿了。” 第二十六章:墙壁中的蛋 黑色怪物游走在迷宫的同时,阮仁雄、李宇成和郑东相也刚刚从死神手中逃脱——当那团黑色的东西瞬间出现,包裹住前方作为尖兵的两名佣兵之后,他们开始疯狂扫射,朝着那不知名的怪物倾泻着枪械中的子弹。 三人打光各自打光一个弹夹之后,站在墙边的阮仁雄这才捡起手电来照着前方,想要看清楚先前突然出现的那团黑色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当手电光照向前方的时候,三人只发现只剩下一名佣兵躺在那,剩下的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李宇成和郑东相各自朝着前方扔下两根荧光棒,蹲在两侧观察了一阵后,这才一左一右慢慢上前,阮仁雄则持枪站在后面掩护着。 阮仁雄看着前方,不时回头观望着自己的身后,看着身后那个十字路口,担心那里又会冒出什么东西来。 李宇成终于走到那名佣兵跟前,郑东相立即靠墙站着,半蹲在那掩护着他。 李宇成观察着那具佣兵的尸体,却发现尸体上至少中了十来枪,也就是说,先前他们倾斜出去的子弹,有三分之一都打在了这个可怜的家伙身上。 “奇怪。”李宇成抬眼看着四下,又仔细看着地面,先前他们三个明明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两名同伴被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色的东西被包裹住了,而且其中一个人还发出了惨叫,这才导致他们反应有些过激,直接举枪便射。 李宇成抬手招呼阮仁雄上前,阮仁雄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慢慢跑过去,上前看清楚那人的死因之后,也为之一愣,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仁雄半蹲在那看着,半天才道:“也许是我们中了毒,产生了幻觉?上次在南美,我也中招过,若不是我反应快,听到枪声立即趴下来,否则的话,早就被产生幻觉的其他人打死了。” 一侧的郑东相道:“不可能是幻觉,如果是,另外一个人去哪儿了?” 李宇成也同意,然后用手电照着地上道:“你看,地上黑色胶体是什么?” 阮仁雄仔细看着,又用匕首去挑起来了一部分,仔细看了看,有甩开:“不知道,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留下来的体液。” 郑东相甩头道:“不可能,没有爬行动物是那种模样的,你们也看到了,很大的一团,就像是一团黑雾,如果不是黑雾,如果不是没有实体的话,我们的子弹怎么可能打中的全是自己人!” 阮仁雄点头:“有道理,那会是什么东西呢?鬼?” 鬼这个字说出口之后,李宇成和郑东相先是一愣,随后都摇头。 “我也不相信有鬼,如果有,这些年我们早就遇上了。”阮仁雄咬牙道,“不过,我的确相信有无法解释的现象出现,我还记得在南美的那次,我们遭遇到了一种蜜蜂,很小的蜜蜂,通体金黄色,覆盖在人身体表面之后,那种蜜蜂就会立即死去,与周围的高温产生变化,将人直接封死在里边窒息而亡,至今我们都不知道那种蜜蜂到底是什么物种。” 李宇成起身:“你是想说,先前我们看到的也许是一种昆虫?” “说不一定。”阮仁雄将匕首放回鞘中,“我建议我们回去吧,无论关满山在回去的路上设下了什么陷阱,至少那都是人为的,可以用双眼去证实,用双手去解开的,总比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的要好,你们认为呢?” 郑东相看着李宇成道:“哥,这次我同意他的话,这地方太诡异了,而且,我们原本的任务就是干掉关满山。” 李宇成心里却想的是:我们原本的任务是收集犯罪证据。 “好吧。”李宇成也同意了阮仁雄的提议,因为不管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前提都是要保住命。 三人起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就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那团黑色的东西再次蠕动着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直接覆盖住了那具佣兵的尸体,紧接着又蠕动着离开,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条密集的黑色胶体痕迹。 此时,在地牢中的四组人,除了刑术那一组之外,其他三组都试图离开这个地牢,返回之前的隧道当中,如今那个隧道成了他们最终可以活命的终点,也是最后的希望。 也是同时,其他三组人心里才明白,自己从始到终就不是什么猎人,完全就是猎物,是黑暗中那种不知名怪物的猎物。 米哈伊尔和弗拉基米尔沿着墙壁缓慢地走着,因为亲眼目睹了尸体的原因,加上很清楚知道这里存在着某种东西,所以,他们变得更为谨慎。 另外一方面,白组的扎拉卡和谢尔盖两人也开始了行动,不过聪明的扎拉卡却试图采取暴力破解法理解这个该死的迷宫——他用带来的铁锤和铁铲开始凿着牢房中的墙壁。 气喘吁吁地谢尔盖放下手中的铁锹,看着依然在挥舞铁锤的扎拉卡,问:“这样做有用吗?原本你之前带上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这种事?” 扎拉卡停下,看着谢尔盖道:“我父亲在成为房地产大亨之前,是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人,我在选择进入地下之后,我就很清楚知道,在下面这种地方,有工具比有武器要管用多了,这里是迷宫,迷宫就是用一堵堵墙壁将人封死在里边的,如果你有工具,打破迷宫的墙,就可以直线离开,虽然费力了一些,但是这里的墙壁比我想象中要软得多。” 是的,墙壁很“软”,砸下去之后,就能发现,除了表面上抹了一层青灰之后,里面只是普通的砖墙,毕竟在那个年代,不可能有钢筋混凝土之类的东西存在。 砖墙砸开后,扎拉卡发现后面只是泥土,他脸上有了笑容。 谢尔盖却有些泄气:“扎拉卡,我们这样挖下去,得挖到什么时候?我们带来的食物和水只有三天的量,三天之后,我们就得饿死,这是个愚蠢的办法。” 扎拉卡当然知道这是个愚蠢的办法,但这也是他能想到最安全的办法,毕竟他一路计算过大概距离,知道他们来的大概方向,他一心抱着有志者事竟成的念头——当然了,如果其他人还活着,大家一起用这个办法挖下去,轮流挖,轮流休息,这种程度的砖墙和泥土,也许用不了三天。 扎拉卡拿过谢尔盖的铁铲开始挖掘着软土,边挖边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会是一个酒鬼,而我的父亲会是一个成功的房地产商人?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你父亲总之期待着运气从天而降,而我的父亲则是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出来。” 谢尔盖有些生气:“扎拉卡,我不喜欢你说的这些话,你对我的父亲不尊重!” 扎拉卡继续挖着:“不是不尊重,我完全就是在侮辱你父亲。” 当扎拉卡又是一铁铲挖下去的时候,谢尔盖一把抓住他:“你刚才说什么?” 扎拉卡一把推开谢尔盖:“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这个废物,我以为你很聪明,结果你和你那个酒鬼父亲一样愚蠢!” “扎拉卡,你……”就在谢尔盖刚说了几个字之后,挖开的泥土中就掉出来一堆圆乎乎的东西,那堆东西落在地面上之后立即碎掉了,从其中流出不少淡黄色的液体。 扎拉卡放下铁铲,拿手电照着地上,又照着墙壁后的泥土中,发现墙壁之后的泥层内与对面砖墙之间竟然是空心的,这也是为何他感觉到泥土那么松软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在两面墙壁之间的泥层内,还存在着很多那种圆乎乎的东西。 谢尔盖蹲下来伸着脑袋看着:“这是什么东西?” 扎拉卡也蹲下来仔细看着:“是蛋,某种动物的蛋。” “蛇!”谢尔盖立即想起来了,“我看过一部美国的纪录片,这肯定是蛇的蛋!” 扎拉卡却摇头:“是有点像,但是太小了不是吗?你仔细看,一枚蛋的大小不过大拇指指甲盖那么点,哪儿这么小的蛇蛋?比鹌鹑蛋还要小。” 谢尔盖又凑近墙壁看了一眼:“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挖了,不管那是什么蛋,我们都已经挖到了某种动物的巢穴当中,我们还是快逃吧。” 扎拉卡点头,抓起背包,与谢尔盖一起逃离了牢房,跑了一阵之后,扎拉卡停下来,戴上夜视仪道:“等等,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尔盖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疯了!?” “你别忘了,红组发现的蓝组尸体是什么模样的。”扎拉卡紧贴着墙壁,探头朝着先前出来的牢房看去,“我们如果能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也许就能知道如何对付它,因为我有预感,我们迟早都会遇到的。” 谢尔盖紧握着武器,站在旁边,心里十分矛盾,他很想跑,但又不敢跑,在这么个鬼地方,自己单独行动,生存率会降低不少,所以,他最终只得戴上夜视仪,左右四下看着,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扎拉卡其实也很紧张,他提着武器,探头看着,不时回头来喘口气,就这么等了十来分钟之后,他终于听到了什么动静。 当扎拉卡将脑袋探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右侧走廊墙壁上蠕动过来了一团黑色的东西,那团东西一边走一边变化着自行的形态,但却一直保持着“扶墙走”的姿态,好像墙壁的支撑,就会摔倒一样。 那他妈是什么东西?扎拉卡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半天等到那东西走进那间墙壁被砸烂的牢房后,这才顺手一把抓住了旁边的谢尔盖,示意谢尔盖去看,虽然他抓住了谢尔盖的手,但谢尔盖却完全没反应,而且手臂似乎还在颤抖。 “谢尔盖,你快看看那东西!”扎拉卡扭头的时候,却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发现谢尔盖的脑门上也顶着一支枪——全神贯注的扎拉卡完全没有意识突然间走来的刑术等人。 连九棋的手枪瞄准着扎拉卡的脑门,马菲则瞄准着谢尔盖,两人同时也收走了两个俄罗斯青年身上的武器还有背包。 一旁的刑术拽开扎拉卡,站在他先前的位置上,用夜视仪看着牢房内,却看到那团黑色的物体竟然像是液体一样直接钻进了被砸开的墙壁之中。 刑术下意识去揉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戴着夜视仪,他立即取下来,揉了下眼睛,重新戴上探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刑术缩回头来,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谢尔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盯着马菲手中的霰弹枪,他很清楚,如果马菲扣下扳机,这个距离的自己马上就会变成一滩肉泥。 扎拉卡却不慌不忙,向刑术伸出手去,用英文道:“我叫扎拉卡!” 刑术没有与他握手,连九棋只是用俄文又问了一遍刑术的问题。 扎拉卡这次听懂了,很镇定地将先前的计划说了一遍,又将如何发现那些蛇蛋,又担心遭到“蛇蛋妈妈”报复,这才离开躲在这里偷看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刑术对扎拉卡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他的俄语还算将就,但其中夹杂着很多俚语之类,他却不是太明白,马菲只得给他做了详细的翻译。 扎拉卡也意会了自己应该用俄罗斯的官方语言,于是道:“对,这位小姐说得没错。” 刑术上下打量了下扎拉卡,问:“你们叫什么?” 扎拉卡道:“我叫扎拉卡,他叫谢尔盖,我们没有杀过任何人,我们也是受害者。” 马菲用枪顶着谢尔盖的脑门,看着扎拉卡道:“我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什么,也很清楚,你们到底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所以,大家还是把话说明白一点。” “我发誓。”扎拉卡举着手道,“我们真的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确,一开始我们来是为了杀人的,但是,事态变了,我们成为了受害者,你们也是吧?所以,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也有共同的敌人。” 刑术摇头,又看向那边:“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马菲看着连九棋,连九棋看了他一眼,又问刑术:“怎么处理他们?” 刑术还没回答的时候,谢尔盖就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恳求道:“别杀我们,千万别杀我们,求求你了,别杀我们!” 刑术看了一眼马菲,点了点头。 马菲会意,指着来时的路道:“你们顺着这条路往回走,往前大概五十米然后左转,直走,一直到到尽头,途中不要转弯,到了尽头之后,再往右走,往下十米,看到第一个十字路口之后,左转,再走到下一个路口右转,然后你们站在那会看到有条绳子绑在监牢的栏杆上,你们顺着绳子,就能走到入口的位置,也就是隧道那,然后你们就安全了。” 谢尔盖脸上有了笑容:“真的吗?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你们!谢谢!谢谢!” 说完,希尔盖看到马菲盯着自己脖子上的那串从干尸身上扒下来的东西,立即要取下来,马菲制止他道:“我不要死人的东西,快走吧。” 谢尔盖一个劲的道谢,拉着扎拉卡就跑,两人跑出去几米后,连九棋和马菲又叫住他们,把枪和背包扔给他们,两人朝着刑术等人点了点头,很快就消失在黑暗当中。 连九棋靠着墙壁,低声道:“放了他们,你可别后悔。” “杀了他们有用吗?”刑术扭头看着连九棋,“我是愤怒,是生气,但我不蠢,如果杀了他们,对我帮师父有帮助的话,我早就做了。” 马菲探头看了一眼:“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刑术摇头:“不知道,黑乎乎的一片,我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什么,体积很大,高度差不多两米多,和地面到顶端的距离是一样的,宽度一直出于变化当中,最可怕的是,那玩意儿可以直接钻到墙缝当中去。” 连九棋皱眉:“钻进墙缝!?开什么玩笑!那东西是液体的吗?还是气体的?” 刑术叹气道:“看起来,不像是有实体。” 马菲在旁边道:“这下我得相信有鬼了。” 刑术摇头:“我过去看看,你们掩护我。” “我去!”连九棋没等刑术迈出步子,自己先行一步冲了出去,冲到那地牢旁边,仔细看了看,这才慢慢持枪走进去,紧盯着砸开的墙壁,又低头看着地面。 “又发现吗?”刑术在远处问。 连九棋蹲在地面:“地上什么都没有,先前他们所说的那种蛇蛋已经不见了,但是有一点点痕迹留下来,淡黄色的液体,墙壁缝隙中那些蛇蛋还在,好端端地摆在那……” 说到这,连九棋突然间闭嘴,因为他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喘气的声音,好像是从泥土之中传来的。 马菲见连九棋没说完,忙问:“怎么了?” “嘘——”连九棋按下对讲机,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慢慢靠近那堵墙,仔细去听着。 靠近墙壁之后,连九棋果然听到有什么东西在里边有节奏地呼吸着,他拿着手电朝着墙壁之中的泥土照去,却发现除了那些蛋和其中无数的小孔之外,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正在连九棋无比疑惑的时候,他突然间抬头看着对面的墙壁,意识到不是墙壁中有什么东西在喘气,而是喘气声来自于对面的那间牢房当中。 连九棋听清楚之后,慢慢后退着,因为他听到那喘气声越来越重,而自己跟前的墙壁也发出了被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沉重的碰撞声就连远处的刑术和马菲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探头看去,看到连九棋已经拔腿朝着这边冲了过来,与此同时,牢房内的墙壁也被直接撞破,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其中窜了出来,朝着连九棋冲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黑蛇 连九棋快冲到刑术和马菲跟前的那一刻,刑术和马菲两人已经闪身出去,操起手中的武器便朝着那烟尘中的黑影开火。 两人一边开火一边后退,在看到子弹击中黑影身上反弹出的无数火花的同时,也听到那黑影传出的嘶鸣声,只是他们不知道那种叫声是因为疼痛还是兴奋。 “快走!快走!”连九棋拉了一把刑术。 马菲换了个弹夹,转身就跑,同时摸出一颗闪光弹,朝着身后扔去。 闪光弹在三人身后爆开之后,那东西发出古怪的叫声,随后三人又听到那东西碰撞着周围的墙壁逐渐远去的声音。 刑术停下来,转身看着因为墙壁崩塌和那怪物翻腾而导致的烟尘,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动静,许久才道:“看样子应该是走了。” 马菲喘着气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刑术看着连九棋:“是什么?” 连九棋摇头:“没看清,你也没看清吗?” 刑术道:“灰尘太大,我只看到一个黑影,很高很大,比先前那个还要大。” 连九棋皱眉:“是从墙壁那边的牢房撞过来的,妈的,那东西真的会穿墙!?” 刑术看着两人:“我想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东西,而且,我现在怀疑,关满山让我们找的那柄清刀,也许和那东西有什么关系。” 连九棋问:“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刑术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关满山百分之百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东西,也知道那东西不是轻易可以战胜的,再者,按照关满山的个性,他对那柄刀如此感兴趣,而偏偏要在找到这柄刀之后再去找奇门,肯定有原因。” 马菲问:“难道说,这柄刀与奇门有什么关联?” 刑术想了想道:“应该没有任何关联,你想,关满山如果早知道这柄刀与奇门有关联,按照他的性格,不会等到今天,事情应该没那么复杂,他估计只是想收集完最后这柄刀之后,然后才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奇门上边。” 马菲点头:“那还好。” 连九棋意识到刑术的意思了:“不,不好。” 马菲问:“为什么?我不懂你们的意思。” 刑术道:“关满山这种人的性格上不能说有缺陷,应该说他在追求完美,从他收集兵器就可以看出来,如果这真的是他收集的最后一柄刀,那我们就麻烦了,换句话说,他接下来肯定会真的去找奇门,但如今觊觎奇门的人很多,我们也是他最大的敌人之一。” 马菲一下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完了,那关盛杰他们没进来,是因为他们故意留下来想和关满山交易吗?不可能吧,关盛杰不一定是那种人。” 连九棋道:“人心难测,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关满山肯定布下陷阱等我们,而我们要反击的唯一筹码就是那柄清刀。”刑术思考着,“他一心想得到那柄刀,这就是他的弱点。” 马菲不同意:“你真的认为那柄刀存在?” 刑术道:“如果那柄刀不存在,关满山恐怕早就放弃这里去找奇门了,在森林里,他放出那头熊来,试图杀死我们,但在我们解决掉那头熊之后,原本还有机会对我们下手的他,却没有动手,他估计也是想借那个机会试探一下我们的能力,打算借助我们的力量找到那柄刀。” 连九棋叹了口气:“好吧,那就继续,看看怎么才能找到我们的筹码。” 刑术三人离开被袭击地的同时,米哈伊尔和弗拉基米尔两人正躲在某个牢房之中不敢出去,外面传来的怪叫和不断的枪声,让他们双腿发软,不敢多走半步,只得熄灭了手电,蜷缩在角落当中,静等着事态发展。 终于,牢房内的两人,听到了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弗拉基米尔正准备起身去看的时候,被米哈伊尔一把按住,同时低声道:“别出声!你想死吗?” 弗拉基米尔恨恨道:“我就是因为不想死才这样,我们只有两个人,要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活下来的几率会大一些!” 两人争吵着,各执一词,黑暗中的他们丝毫没有看到从牢房墙壁的缝隙中渗出的那一抹抹黑色,正朝着旁边那具干尸游动而去,而那干尸也因为那一道道黑色流进体内之后,身体开始颤动起来,垂下的脑袋突然间朝着上方一昂! 脚步声终于临近,米哈伊尔持枪对准了弗拉基米尔的脑袋,低声道:“你他妈要是再动,我就打爆你的头!闭嘴!” 弗拉基米尔碍于威胁,只得闭眼不说话,但眼睛却瞪大看着牢房外的走廊,看着三个人晃动着手电从牢房门口跑过。 跑过牢房的阮仁雄、李宇成和郑东相来到走廊尽头的丁字路口,左右看着。 阮仁雄问:“怎么走?左边还是右边?” 郑东相摇头:“不知道,哥,你说,怎么走?” 李宇成低着头想着什么,突然间转身,用手电照着米哈伊尔和弗拉基米尔所躲藏的牢房。 郑东相立即持枪瞄准那里,阮仁雄也举枪,同时问:“有什么东西吗?” 李宇成微微点头,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什么人站在角落里。” 阮仁雄点头,做了个包抄的手势,三人同时熄灭手电,悄悄地分散开来,以扇形队形站在牢门外。 此时的牢房内,没有听到脚步声,看不到手电光,虽然听到说话声,却完全听不懂阮仁雄等人所说中文的米哈伊尔两人,陷入了未知的恐惧当中。 弗拉基米尔当然希望那三个人没走,现在他认为这里的人越多越好,而多疑的米哈伊尔却希望外面的三个人走远了,根本就没发现他们。 但是两人根本不知道,在他们旁边的角落中,那具干尸已经晃晃荡荡站了起来,不过因为干尸紧绷的身体突然展开的关系,发出的那啪啦的声音终于让两人意识到身边有什么。 弗拉基米尔抓住手电,准备打开查看的时候,已经站在牢房门外的阮仁雄等三人在李宇成的响指信号下,同时打开了手电,一起照向了角落中有声音发出的位置。 当那具干尸被手电强光照射住,并且清楚呈现在几人眼前的时候,离干尸最近的米哈伊尔和弗拉基米尔吓得张嘴怪叫起来。 两人这么一叫,牢房外的阮仁雄三人才发现里边还有两个活人,李宇成的手电立即照向他们,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阮仁雄喊道:“这是什么!?那尸体怎么会动!?走过来!妈的,那是什么东西!” 李宇成扭头看过去,却没有像阮仁雄一样就退,因为那干尸移动的速度太缓慢,行动完全是在挪着步子走,走得很是艰难。 李宇成走到牢门口,对着米哈伊尔两人挥了挥手:“快出来!快!” 刚说完,对这类经历较少的郑东相,已经将枪口伸进栏杆内,堆着那具干尸的头部直接扣动了扳机。 郑东相开火之后,阮仁雄也冲到牢房栏杆前,对着那缓慢移动的干尸开枪。 密集的火力集中在干尸的上半身,很快就将其上半身打得粉碎,碎开的干肉和皮屑,夹杂着干尸身上的衣服分溅开来,不少还弹到一旁的米哈伊尔和弗拉基米尔身上,两人完全忘记自己手上也有武器,只得抱着头蹲在那尖叫着。 “停火!好了!停火!”李宇成举起拳头。 阮仁雄和郑东相放下冒着青烟的武器,看着那具下半身依然立在那的干尸,开始更换着弹夹。 就在此时,那干尸的双脚竟然继续朝着前面挪动着,李宇成立即举枪,朝着干尸的双脚脚踝的位置分别开了两枪。 四枪之后,脚踝被打断,干尸双腿连带着腰部落在一旁,直接坠落在米哈伊尔和弗拉基米尔的跟前。 两个俄罗斯青年再次尖叫起来,李宇成将枪口对准他们:“闭嘴!把武器放下,然后走出来!快点!给你们五秒时间!” 米哈伊尔抬眼,用俄语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宇成一听他说的是俄语,立即用俄语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米哈伊尔和弗拉基米尔扔掉枪,连滚带爬走了出去,然后被阮仁雄和郑东相用枪制住,抱着头蹲在地上哭丧着脸。 弗拉基米尔闭着眼,低声道:“完了完了,这次死了,死定了,我们要被他们杀掉了!他们会杀掉我们的!” 米哈伊尔也很害怕,但并没有说话,只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着可以脱身的办法。 “看着他们。”李宇成朝着阮仁雄点头示意,然后拿着手电,持枪走进那具干尸,仔细观察着。 郑东相的枪口虽然对着米哈伊尔,但眼睛却一直看着牢房内:“哥,那是什么?僵尸吗?” “不知道,我得仔细看看。”李宇成用手电照着,仔细观察着已经支离破碎的干尸。 李宇成发现满地都是那种黑色的胶体,和之前看到的那种一模一样,而且还有一股特别难闻的腥味,比鱼腥味还要重上几倍,宁人作呕,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在断掉的脚踝部位看到了凸出的半截黑色的东西。 李宇成蹲下来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阮仁雄给郑东相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好那两个人,自己持枪走进去,蹲在李宇成身边看着。 李宇成用匕首将那东西挑出来,问:“看着像什么?” “泥鳅。”阮仁雄不假思索道,“但是又没有尾巴,尾巴很细,我x,是蛇!?” 李宇成凑近仔细看着:“是蛇,一种黑色的小蛇,看样子,但是身躯很短,从断掉的部位来判断,全长应该不过20厘米。” 阮仁雄想了想,看着断掉的干尸脚踝部位:“这么说,是这些一条条的小蛇,钻进干尸内,控制了干尸的身体?” “应该是。”李宇成点头,“如果不是这样,这干尸不可能移动得那么缓慢。” 李宇成和阮仁雄商量分析的时候,蹲在地上的米哈伊尔也微微抬眼看着他们,随后悄悄扭头看了下郑东相,发现郑东相的注意力完全在牢房之中,他突然心生一个念头,心一横,转身撞开郑东相,拔腿就朝着走廊的尽头,那个丁字路口跑去。 郑东相被撞开,李宇成和阮仁雄回头看见,立即冲出来,而倒地的郑东相却是下意识地侧躺在地上,朝着跑向远处的米哈伊尔直接开了一枪。 枪响之后,众人听到米哈伊尔倒地的声音,弗拉基米尔则瞪大眼睛站在那,然后被冲出来的阮仁雄直接按倒在了地上。 李宇成持枪冲到米哈伊尔的跟前,发现他的颈部中弹。 “妈的!”郑东相跑过来,也是略微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打中的是他的颈部,自己原本只是鸣枪警告的。 李宇成摇头道:“救不了啦,走吧,别管他了。” 李宇成跑回到弗拉基米尔跟前,一把抓起他道:“听着,我们不想杀人,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我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懂了吗?” 弗拉基米尔使劲点着头,整个人完全被吓懵了。 阮仁雄问:“怎么办?我们往哪儿走?” 李宇成道:“这里不安全了,我们离开这个区域,找地方休息下,捋一捋头绪,走吧。” …… 枪声和尖叫声并没有让扎拉卡和谢尔盖停下脚步,此时两人也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地牢中还是剩下来的活人只有9个,而与他们一起从俄罗斯飞来,准备大开杀戒的那24个俄罗斯青年,还剩下3个。 3个,不到辆天,就死21个人,这简直就是屠杀。 “那里!那里!那里!”谢尔盖发现绳索的时候,激动得都快尿出来了,然后瞪着扎拉卡上前查看的时候,他真的脱了裤子在旁边痛快的尿了一泡,还故意发出满意的声音。 “我们终于要离开了!太好了!太好了!”谢尔盖提着裤子的时候,大声吼叫着。 “嘘——”扎拉卡示意谢尔盖不要说话,挥手让谢尔盖过去。 谢尔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战战兢兢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扎拉卡指着绳子上面:“你看,绳子上面也有那种黑色的胶体。” 谢尔盖摇头:“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只需要顺着绳子走不就行了!?走吧!还等什么!快!” 谢尔盖提起绳子,顺着绳子就摸索着往前面走,虽然扎拉卡也跟在后面,但他却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不断看着四下和身后,担心那种黑色的物体会突然间冒出来。 谢尔盖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十分的轻松,但对扎拉卡来说,他哼的歌简直就是死亡进行曲,因为他看到绳子上面时不时就会出现那种黑色的胶状液体,总觉得有什么事。 终于,谢尔盖也停下来了,他发现绳子断了,他立即举起手电照向前方,发现前面只是一堵墙,是条死路。 谢尔盖先是失望,然后是遗憾,紧接着就是愤怒:“我们被骗了!妈的!被那个婊子骗了!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而在身后的扎拉卡则后退着,同时看着左右的牢房:“谢尔盖,我们赶紧走,这是个陷阱,这他妈是个陷阱!快走!” 扎拉卡说完转身就跑,谢尔盖还没有意识到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突然间从右侧牢房中冲出的那个东西直接一口咬掉了上半身。 等扎拉卡听到动静,转身来举着手电看的时候,只看到谢尔盖半截身体立在那,腰部还在往外喷着鲜血,而在谢尔盖身体的后面,还立着一个巨大的怪物。 扎拉卡下意识将手电抬高,照清楚那怪物的头部时,他的手电落在了地上,紧接着拔腿就跑,脑子中也没有任何战斗的念头,只剩下恐惧和逃跑。 妈的,世界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地牢上方的要塞内,关满山一直用剩下的摄像头寻找着“失踪”的关盛杰三人,不断地喃喃自语:“你们去哪儿了?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想了许久,关满山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他转身打开了房间内那个柜子的门,看着里边被绑住,嘴里还塞着破布的安德烈和彼得笑了。 关满山蹲下来:“两位,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想杀了我,把这个地方占为己有,我一直都知道,从你们的双眼就能看出来,所以,我要杀了你们,完全是出于自卫,不过呢,现在有个机会,能让你们活下去,只需要两位帮我一个小忙。” 安德烈和彼得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关满山将两人拖拽出来,指着旁边的一个用来运送炮弹的升降机:“我要在你们当中选一个出去,帮我观察下外面的情况,当然了,如果出去的那个人要是逃跑了,剩下的那个人就会死,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们,谁出去,谁留下?” 关满山给出的难题,让安德烈和彼得两人只能对视着,两人不时摇头,用眼神交流着,好像都想成为离开的那一个。 而坐在那的关满山,喝着酒,带着笑,欣赏着这出生死选择的戏码。 因为他已经认定,出去的那个人,肯定会不顾留下的人,直接逃掉。 第二十八章:如火如荼 “谁出去?谁留下?”关满山掏出自己的手枪,放在桌子上,“你们选好了吗?” 嘴里被塞着东西的安德烈和彼得呜呜地说着什么,关满山向前探着身子,目光在两人的面部左右移动着,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左右移动,做着选择,突然间伸手扯出安德烈舌头下的那块布:“安德烈你先说吧,因为我比较喜欢你。” 安德烈看着关满山,又看着彼得,活动了下舌头,半天才道:“让彼得去吧,我留下来。” 彼得很吃惊,无比惊讶地看着安德烈,他完全没想到安德烈会让自己离开。 关满山笑了:“看来答案很明确了。” 说完,关满山掏出手枪,对准了安德烈,安德烈一愣,彼得则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就在此时,关满山枪口移向彼得,扣动了扳机。 枪响之后,彼得肺部中枪,倒了下来,但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躺在抽搐着。 关满山上前,拿开彼得口中的破布,让他尽情呼吸着。 关满山歪着头看着彼得:“人在肺部中枪之后,肺脏损伤会导致血气胸,还会因为失血过多,心率加快,但是肺部受损,你的呼吸功能会逐渐丧失,10秒之后,你会彻底失去意识,并且丧失身体机能,最终窒息身亡,你不应该恨我,你应该恨你的合作伙伴安德烈,想知道为什么吗?” 彼得已经不行了,急促的呼吸开始变得缓慢。 “因为——”关满山扭头看着满眼惊恐的安德烈,“因为他很清楚,出去的那个人会比留下来的那个人还要危险,因为我不可能无缘无故放走你们,而且我也能猜测到离开的那个人会跑掉,可我的目的却是让离开的人出去探查情况,所以选择出去或者留下来,就是选择生和死,他选择让你死,我尊重他的选择,抱歉。” 关满山话没说完的时候,彼得就已经咽了气。 关满山拔出匕首,割断安德烈的绳子,持枪对着他,又看着角落中那些清理的工具:“把尸体装进尸袋中,然后打扫干净地面。” 安德烈不敢违抗,立即着手去办,而关满山就坐在那,打开了旁边的扩音器,按下电脑上的回车键,放着歌,哼着调子,看着安德烈在那收拾着。 等安德烈收拾妥当之后,关满山挥手让他上前,给他穿上一件特制的背心:“这件背心里边两侧带着高腐蚀性液体,一般来说,你不离开要塞周围百米的范围,机关是不会启动的,当然啦,我也能远程控制,所以,你不要想跑,你要安安稳稳的在外面当我的眼睛,明白了吗?” 安德烈哭丧着脸:“关先生,我们是合作伙伴,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会给你带来很多生意的。” 关满山叹了口气:“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你吗?不会,如果我放了你,你肯定会回到俄罗斯,把我的事情编造成一个故事,还把自己说成受害者,紧接着那12个富二代的父亲,就会相信你的话,说服俄罗斯政府派遣军队来干掉我。” 安德烈跪下来,抱着关满山的大腿:“我不会的,关先生,我肯定不会的。” 关满山将枪口对准安德烈:“你会的,你真的会的,来,起来,你看到那边有个地下通风口吗?你从那里可以爬到外面的大厅,爬出去吧。” 安德烈毫无办法,只得走到通风口处准备爬出去,就在此时,关满山突然间叫住他:“等等!” 安德烈吓了一跳,转身看着,却看到关满山坐在电脑前冥思苦想着,突然间一拍手道:“好了,就选这首歌为你送行吧,你听过《外面的世界》吗?” 安德烈摇头,关满山朝着他点头:“去吧,去吧……”说完,关满山跟着旋律开始唱着,“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安德烈咬着牙,在关满山那公鸭嗓音的歌声中爬了出去,心里不断咒骂着:妈的,你这个疯子,神经病,死全家的王八蛋,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神经病,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安德烈在爬出通风口的时候,突然间觉得浑身无力,双臂一软,趴在那开始痛哭起来,此时的他,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恐惧,而且毫无还手之力,他根本就不知道关满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我死定了,我肯定死了,不,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安德烈爬出来之后,四下张望着,看着摆放在外面的武器,顺手就拿了起来,刚拿起来,扩音器中就传来了关满山的声音:“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做,首先,你的武器伤害不了在屋内的我,其次,如果外面真的有敌人,他们在看到你持有武器之后,会毫不迟疑地开枪干掉你,你的生存几率又会降低好几个百分比。” 安德烈只得又将武器放下,下意识抬眼看着那个扩音器。 关满山又道:“拿起桌子上那个对讲机,戴上耳机,然后在要塞外面的大厅内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如果没有,就去搜索下要塞门口看看,记住,千万不要走远了,否则,你会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 安德烈半天才点了点头,慢慢挪动着步子,在大厅内四下战战兢兢地搜索着。 要塞下,地牢迷宫中。 刑术、连九棋和马菲继续在迷宫中摸索着前进,先前查看那间被撞破墙壁的牢房后,刑术断定,袭击连九棋的那只怪物是某种巨型怪物,身高至少两米,前进速度不算太快,加上子弹击中在身体表面,会产生火花,说明这怪物外表有一层鳞甲,不容易被普通的子弹伤害到。 不过,所幸的是,连九棋其中一支手枪中装有钢芯弹,这种子弹肯定击中了那东西,因为地上留下了一种淡白色的液体,一直绵延向怪物逃走的方向。 “鳞甲?”马菲还在思考着先前刑术的分析,“关满山说的龙,真的存在吗?” 前方的刑术摇头:“不知道,我不相信存在什么龙,如果真的有龙,体积应该是我们发现那怪物的十倍吧。” 连九棋转身看着后方,倒退着走着:“但是,在这种幻境中,带着鳞甲的动物会是什么?变异的穿山甲?” 刑术突然间停下来,因为他看到前方走廊的牢房边上站着一个人,他将电筒举高,看着那人的模样,才发现那是一具干尸,不过紧接着,他便听到周围都传来有人挪动脚步的声音。 马菲和连九棋转身,发现他们走过的那些牢房之中,那些个干尸都一个个走了出来,虽然走得无比缓慢,但却是真的在行走。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马菲道:“僵……僵尸?” 刑术也说不出那是为什么:“也许吧,反正这不应该再是什么’巫神的愤怒‘之类药剂搞得鬼,就算是僵尸,它们的行动也太缓慢了,我们慢慢走过去,看看这些东西要做什么。” 刑术取下霰弹枪,朝着前面慢慢挪着步子,就在他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具干尸跟前的时候,干尸的体内突然间射出一个东西来,刑术下意识闪身避开,同时一把拽开了马菲,右手扣动扳机,将那干尸上半身打得粉碎。 与此同时,周围其他靠近的干尸都开始从体内喷射出那种他们并未看清楚的东西来,三人只得一起开火,用霰弹枪一一解决着那些靠近的干尸们,然后朝着前面狂奔着。 跑了一阵,刑术发现前方牢房中的干尸纷纷走了出来,他立即停下来,转身道:“回去!回到刚才的那个地方去!” 马菲问:“为什么?” 刑术已经抬脚往回跑:“先前的地方已经没有干尸了,其他的干尸行动速度太慢,我们这样跑下去,就如同在雷区当中乱跑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触雷了,倒不如一直呆在地雷已经爆炸过的地方!” 三人又跑回先前的地方,马菲要进牢房中,被刑术制止:“不要进角落,会把自己困死的,留在走廊上。” 说完,三人就开始往枪膛中塞着子弹。 连九棋道:“那些东西不难对付,麻烦的是他们会射什么东西出来,是暗器吗?” 刑术摇头:“不知道,完全没看清楚。” 刚说完,刑术就看到手电光线之外,有什么东西游动了过去,他立即持枪朝着那里开了一枪,看到有什么东西被打得粉碎,然后他蹲下去,用手电照着,仔细看着,终于发现了那东西的真身。 刑术用匕首将那个细小的蛇头挑起来,递给连九棋和马菲看:“是蛇,很小的蛇,像是泥鳅一样的蛇,黑色的,看样子,先前墙壁中的那种蛋就是这东西,我最讨厌蛇了。” 连九棋一挑眉毛:“还真是遗传,我也无比讨厌蛇。” 马菲道:“你们不是讨厌,是怕吧,这种蛇是什么品种?” 刑术道:“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连九棋查看着旁边已经粉碎的干尸,从一截断掉的干尸大腿中发现了不少缠绕在一起,正在试图分开的黑蛇。 连九棋分析道:“看样子,是这种蛇钻进干尸的体内,控制干尸的行动,但仅仅只是能挪动步子,无法让干尸做出太复杂的动作。” 刑术看着匕首上的蛇头:“还能将自身当做武器,从干尸体内射出去来袭击人。” 连九棋抬眼看着远方:“那我们先前看到的那团黑色的物体是什么?” 刑术想了想,看着在干尸体内缠绕在一起的黑蛇:“也许是这些黑蛇裹在一起?也许吧,没有亲眼证实之前,我们只能靠猜。” 马菲起身来,朝着十来米开外逐渐走近的两具干尸开火:“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鬼地方,到底有多少具这样的干尸,要是太多了,我们估计子弹都不够用。” 连九棋检查了下背包:“省着点用吧,打碎干尸的大腿就行了,看样子这种黑蛇的数量根本数不清,那柄清刀到底在什么地方!” 刑术看着地上黑色留下的黑色胶体,还有旁边一道先前击中那怪物留下来的淡白色液体:“不对,先前我们打中的不是包裹在一起的黑蛇,留下来的东西都不一样,而且那东西的移动速度比包裹在一起的黑蛇快多了,我们还是顺着线索找下去吧,我估计那柄刀应该与那怪物有联系。” 说完,刑术便顺着那留下的淡白色液体朝着前方追去。 地牢的另外一边,李宇成等人对弗拉基米尔的审讯刚刚结束,不过在审讯过程中,因为刑术那边发出的枪声,导致审讯并不顺利,弗拉基米尔哭得稀里哗啦的,不断地哀求着李宇成不要伤害自己,自己愿意做任何事情。 阮仁雄对这一切倒是习以为常的,并且也没有想杀掉弗拉基米尔的念头,当然,前提是,这个家伙不会拖他们后腿,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前提下。 “这个关满山果然是个疯子。”阮仁雄听完弗拉基米尔的讲述,一脚踢在铁栏杆之上,“这家伙是不是当年在战场中受过什么创伤?所以才变成了这样?” 李宇成摇头:“那个一点儿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要离开这个地方,马上,所谓的什么狗屁任务也不用再执行了,我的计划是,如果离开这里,我们马上越境到俄罗斯,我在那里有朋友,等安顿下来之后,我们再想下一步计划。” 阮仁雄自嘲道:“能出去吗?也许你们能,我不能,我都快疯了,要是这次能活着出去,我下半辈子一定不再与这种地方有任何联系了。” 郑东相在旁边道:“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咱们走吧,哥,这个俄国人怎么办?” “带上他。”李宇成一把将弗拉基米尔拽起来,“你听着,我不会给你武器,但我们会保护你,你必须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不要说话,不要试图抢夺武器,否则,我马上会喂你吃一顿子弹!” 弗拉基米尔使劲点头,李宇成转身比了个手势,然后持枪朝着前方走去。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幸存下来的扎拉卡误打误撞跑了回来,在发现被打得粉碎的干尸,以及被打死的米哈伊尔的尸体后,他知道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 扎拉卡左右四下找了一圈,并未发现原本应该与米哈伊尔在一起的弗拉基米尔,因此他断定,肯定是有人杀死了米哈伊尔,并且带走了弗拉基米尔。 扎拉卡已经顾不得上去想,为什么那些人偏偏要杀死了米哈伊尔,他心里想的只是逃命,不过真正的出路他已经找不到了,因为那个聪明的怪物,知道那条绳子是来做什么的,所以,那东西将绳子改变了方向,将他们引进了一条绝路,并在那守株待兔。 “冷静下来,扎拉卡,你一定能活着离开的,你一定可以的。”扎拉卡这样对自己说着,然后摸索着死去米哈伊尔身上,终于找到了对讲机,因为他的对讲机在先前遇到那怪物的时候,已经跑丢了。 但是,当扎拉卡打开对讲机的时候,发现里边全是杂音,似乎是频道不对,他也忘记了先前的频道到底是什么来着,只得慢慢地调整着,一个频道一个频道的试着,呼叫着其他幸存者。 此时的扎拉卡已经抛弃了先前的念头,他很清楚,对付那种东西,如果不聚集众人的力量,只有死路一条。 迷宫深处,刑术三人终于来到了最早米哈伊尔等12人遇到机关的地方,看着地上那些原日军留下的干尸,还有其他四具支离破碎的俄罗斯青年的尸体,马菲摇头道:“死路一条。” 连九棋指着后方的一条岔路:“我们应该朝着那边走。” 马菲指着地上:“但是那怪物的留下的液体是朝着这个方向。” 连九棋道:“不可能,这里全是机关,那怪物并未触动机关,这说明,它很清楚这里有机关,自己又受了伤,所以希望我们被机关杀死,那东西很头脑,不笨。” 连九棋看向刑术,发现刑术竟然抬脚要向前走去,连九棋立即拦住他,问:“你要干什么?” 刑术看着连九棋:“爸,这里也许是活路,不是死路。” 连九棋很不理解:“活路?” “是的,活路。”刑术看着前方,“我们走了那么远,没有遇到任何机关,唯独在这里有机关,为什么?爸,咱们是干什么的,咱们去了那么多遗迹,找过那么多奇货,我们很清楚,过去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设置机关,机关后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 连九棋却是笑了,刑术纳闷地看着他,问:“爸,你笑什么呢?” 连九棋心里却很欣慰,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在得知师父死讯同时,没有糊涂,没有冲动。 马菲明白连九棋笑什么,故意看着刑术问:“那咱们赌一把?” 刑术看着前方道:“如果真的要赌,我准赢,这是经验,走吧,你们都跟着我,跟前这一趟机关,简单,踩对了地上的地砖图案就行了。” 第二十九章:双头 第一道机关倒是简单,简单得让马菲都觉得可笑,不过当她回头看着那些日军和俄罗斯青年的尸体时,又觉得可悲。要是这些人眼睛能睁开,看看他们是怎么轻轻松松走过这些机关的,说不定都能被气活了。 刑术走到机关的尽头,转身看着身在机关中,还在往后看的马菲,道:“别看了,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一般人再聪明,没经验的前提下,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慌。” 连九棋摸出一根荧光棒,朝着前面扔去,发现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地上十分干净,地砖也不再有花纹了。 马菲走上前,问:“下面怎么走?” 刑术摇头:“想想再说,不要妄动,我们现在站着的这一块儿地方,肯定是安全的,设计机关的人,正常情况下都会给自己留条路,就是咱们说的气口,留个气口,能活命。” 连九棋蹲下来,左耳朵贴着地面,侧着脑袋看着前方的地面。 刑术也蹲下来看了看,然后道:“找生门呢?” “嗯。”连九棋简单回应了一声,“这种老机关,不算太精妙,一般来说,都留着生门,太干净,太平顺相反不对,你看,地砖有几块是不平的,比其他几块稍微凸起来一些,我估计,秘密就在里边,现在咱们得赌,是踩凸起来的那些没事,还是踩旁边的没事。” 刑术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对,肯定不对,都有问题。” 马菲问:“为什么?” 刑术用手指了一圈:“这个环境,除了走廊就是走廊,上下不接,左右不过,前后一条独路,要做机关,只能从地板上入手,所以,做机关的人,肯定不会再给咱们在地砖上面做什么气口的文章,我觉得,不管是走凸起来的,还是周围的,都得完蛋。” 连九棋转身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具日军干尸,小心翼翼过去,将尸体抬起来,谁知道刚抬起来,那尸体下半截就掉下来了,连九棋赶紧一蹲,避开了射过来的一支利箭。 刑术上前接过尸体:“小心点。” 连九棋走过去之后,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扔吧,扔过去看看,要是没个尸体在这,咱们只能扔背包了,只有背包稍微重点。” 刑术抱着那干尸,双臂上下掂量着:“这干尸也不重呀,血没了,剩下那点干肉和破骨头没多沉,试试吧。” 刑术刚要扔的时候,回头看着马菲道:“趴下来,别起来。” 马菲在连九棋的示意下,趴在地上,刑术站在那,左右看了看,然后将那干尸直接扔了过去,那干尸刚落地,周围地板缝隙之中立即就往上弹出了数个刀刃,直接将干尸刺透。 马菲看得倒吸一口冷气,问:“完了,没办法过去了。” 刑术道:“有是有办法,就是慢点。” “什么意思?”马菲起身问,“踩上去,直接刺穿,我们又没办法飞。” “有办法呀。”刑术指着漆黑的顶棚,用手电筒打着,“看见没?上面全部是刷黑的,就是让你打着火把也看不清楚,实际上那里有个可以挂钩挂绳子的地方,看见没?” 马菲仔细看着,终于发现:“但是我们也没绳子呀。” 连九棋笑道:“没绳子就对了,要是有绳子,真挂上去,咱们都得死。” “为什么?”马菲问,更奇怪了。 刑术指着上面道:“那是个假气口,你要是真用绳子抓在那,荡过去,保证荡着一半的时候,上面那东西就掉了,你摔下来,马上死透。” 马菲急了:“那你还告诉我那有个东西,可以挂绳子?” 刑术道:“马菲呀,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脑瓜子不灵了?” 连九棋在旁边道:“刑术,你得理解,他和你不一样,她现在就是恋爱中的宝贝,一般来说,智商都会下降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九十,能直立行走,能生活自理就不错了。” 马菲看着连九棋哭笑不得,刑术立即岔开话题:“咱们过去,其实挺简单的,看见那些地砖了吗?踩上去,站在中间,双腿双手并拢了,等着那刀刃起来,快收回去的时候,再走下一个,就这么一个个过去,慢慢的,明白了吗?” 马菲点头,刑术看着她:“要不,你就别跟着我过去了,我一个人就行了。” “闭嘴!”马菲有些生气,“我之前也说过,这次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把我扔下了。” 刑术叹了口气:“行,走吧,记住我说的话,千万不要踩错了,要是挂着点边,估计都完了。” 刑术说着,深吸一口气,跳在一块地砖之上,立即站得笔直,刚站上去,周围的刀刃留就冒了出来,直接刺穿了他后面的背包。 马菲捏拉一把冷汗,站在那看着刑术慢慢走过去,然后是连九棋,最后轮到她了,就在马菲刚走上第一块地砖的时候,刑术手中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其中传来扎拉卡的声音:“喂,有人听到吗?我是扎拉卡,我是扎拉卡!我是幸存者!” 刑术和连九棋对视一眼,刑术示意马菲不要分心,慢慢一步步来,随后捏着对讲机问:“扎拉卡?你还没走出去吗?” 扎拉卡终于听到有人回应,又听到刑术那么问自己,立即想起来刑术是谁,马上将先前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刑术听完后,疑惑地看着对讲机:“你说,那怪物把绳子动了?” 连九棋在旁边道:“果然,那怪物很聪明,知道如何狩猎。” 扎拉卡道:“那东西很聪明,那东西是蛇,很大一条蛇,而且那条蛇还有两个脑袋!” 两个脑袋?双头蛇?就在刑术和连九棋发愣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喘息声传来,两人慢慢侧身扭头看向第一道机关的位置,发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将身体挂在墙面和顶棚之上,慢慢地游动了过来。 等那东西游动到刑术先前扔在地上的荧光棒前的时候,他们终于看清楚,那怪物的真身是什么——一条通体黑色,长满黑色鳞片,还有两个脑袋的巨蛇。 原本准备跳向下一个地砖的马菲,看到刑术和连九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身后,加上那双头蛇沉重的喘息声,以及对讲机中扎拉卡的话,她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身后有什么东西。 但是,处于机关中心的她,根本就不敢动。 “马菲,你别动,千万别动。”刑术虽然朝着马菲说,但眼神却全落在那巨大的双头蛇身上,“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马菲缓慢地点了下头,此时,对讲机中又传出了扎拉卡的声音:“听到没有?那是条双头蛇,是双头蛇!很大,看到之后,马上跑啊!” 刑术慢慢拿起对讲机,按下沉声用中文道:“我他妈知道,闭嘴!” 扎拉卡听不懂中文,又问:“你说什么?” 连九棋拿起对讲机,用俄语道:“现在那条蛇就在我们跟前。” 对讲机那头的扎拉卡沉默了,许久,才又传出来一句:“祝你们好运。” 刑术淡淡道:“这小子怎么就喜欢说废话!” 连九棋摇头,看着那条立在那一动不动的双头蛇:“现在怎么办?这种情况,我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刑术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谁知道这天底下竟然有这种东西,上次在四季山遇到那水怪,我都以为都可怕了,谁知道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连九棋紧了紧手中的枪:“我这里还有不少钢芯弹,应该能对付那东西,等会儿,我就朝着那玩意儿的脑袋上招呼。” “不要急。”刑术慢慢挪动步子,稍微靠近了下马菲的位置,“马菲,你现在慢慢的把背包解下来,然后扔给我,紧接着慢慢的蹲下来,你试试,你蹲下来之后,能不能把整个身子都容在地砖范围内。” 马菲立即照做,而那双头蛇也似乎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躯无法通过那机关一样,只是呆在那昂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刑术等人。 马菲慢慢蹲下来,但是不敢转身,只是看着刑术。 刑术往左边走了几步,探头仔细看了看:“能容下来,好,马菲,你听着,听仔细了。” 马菲看着他点点头:“你就蹲着别动,千万别动,我让你动的时候,你就动一下,上下动,明白了吗?动我的意思吗?” 马菲点头,连九棋看着刑术:“你想干什么?” 刑术皱眉:“保命啊,不干什么,烟雾弹,给两三个,你也拿两个出来。” 连九棋拿出烟雾弹:“一共就带了六个。” “留一个。”刑术拿了三个,“我数一二三,一起朝着那东西跟前扔过去。” “然后呢?”连九棋问,“你怎么打算?” 刑术摇头:“说真的,我就是想拖时间,我就是真不知道。” 连九棋看着刑术道:“我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刑术放下举起来烟雾弹:“说说看。” 连九棋道:“我回去,慢慢走过去,马菲同时往这边走,试探下那玩意儿的反应,我估摸着吧,它看见咱们过去,肯定不会马上发起攻击,趁着这个机会,先把马菲救回来。” 刑术皱眉:“然后呢?” 连九棋笑了:“那就不知道了,我就想怎么救我儿媳妇儿了,其他的真没多想。” 刑术看着连九棋,连九棋看着他,就在连九棋准备上前的时候,刑术直接一步跳过去,直接跳在马菲的旁边,跳下去的瞬间,周围的刀刃冒了出来,吓得连九棋冒出一身冷汗,怒道:“你他妈——” 刑术站在那,背对着连九棋:“你是我爸,这是事实,马菲虽然我和她没真的说透吧,那也是我女朋友,对吧?说真的,我身边的亲人真不多,也就是我师父,我养父,剩下就你们啦,我没了妈,没了师父,我不能没了亲爹和媳妇儿吧?所以,别废话了,你要想骂,接着骂,就是别劝我。” 连九棋鼻头一酸,原本要说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站在一旁,朝着马菲点头,示意她慢点。 刑术看着那双头蛇,又跳了一格,那双头蛇的脑袋微微一探,一个脑袋看向刑术,另外一个脑袋看向马菲,紧接着两个脑袋都朝向刑术。 刑术笑了:“爸,你这办法好像还真有用。” 连九棋骂道:“顾好自己吧,小王八蛋,还说!” 马菲一步步地走着,眼泪也一滴滴地流着,她不想走,但又不得不走,她虽然想陪着刑术,但是,如果她不走过去,刑术现在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那还不如牺牲自己一个呢。 刑术又跳了一步,昂头看着那条蛇道:“你骂我小王八蛋,不是连自己一块儿骂了吗?哪儿有你这样的。” 连九棋咬着牙,将最后一步跳过来的马菲一把抱住,然后和马菲一起朝着那边扔着烟雾弹,同时道:“刑术,赶紧退回来,赶紧的退回来!” 烟雾在刑术周围弥漫的时候,刑术慢慢地往下蹲着:“我退不回来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刑术刚说完,双头蛇的其中一个脑袋穿破烟雾,张嘴就朝着刑术直接咬了下去。 马菲尖叫道:“刑术——” 连九棋也举起了手中的枪,但双头蛇的一个脑袋已经靠近了刑术,如果他开枪,极有可能伤着刑术,所以,连九棋只得看着刑术和那双头蛇的脑袋一同消失在了烟雾当中。 就在连九棋和马菲几乎绝望的时候,他们听到烟雾中传来那蛇的悲鸣,与此同时,蛇的另外一个头昂起来,左右晃动着,晃动的同时,枪声从烟雾之中传出来,紧接着另外一个脑袋也从烟雾中抽出,四下喷洒着那种淡白色血液的同时,张大嘴巴在那悲鸣着,四下碰撞着。 连九棋立即举枪,朝着那蛇脑袋疯狂射击着,马菲举枪的同时,也看到带着一身蛇唾液的刑术从烟雾中站起来,举起霰弹枪朝着那条蛇倾泻着子弹。 双头蛇受伤的那个脑袋很快垂拉下来,另外一个头则直接一甩身子,转身直接冲向第一道机关,也不管飞出来的各种长矛和利箭,拖着另外一个脑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刑术举着枪,站在那,浑身在颤抖着,身后的连九棋和马菲都看着黑暗之中,半天才将目光重新放在颤抖的刑术身上。 就在刑术放下枪的同时,远处传来“叮咣”一声响,三人立即又举起枪来,好半天,刑术才看到从黑暗中滚出来了一个日军的破钢盔——先前双头蛇逃窜的时候,身体碰撞到了一具干尸,导致干尸的钢盔掉落了下来。 刑术放下枪,慢慢转身,浑身蛇唾液的他,朝着连九棋和马菲咧嘴一笑。 十来分钟后,刑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然后就直接躺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闭着眼睛。 连九棋坐在旁边,用布给他擦着身上的蛇唾液:“原来你小子早就有办法了,你想利用机关重创那东西。” 刑术睁眼道:“我那也是赌,我看周围地缝中的刀刃,刺出来差不多有一米五几,而我蹲下来低着头,怎么着也高不过一米五吧,这玩意儿低头袭击我,肯定会张嘴,咬下来的瞬间,我稍微一跺脚,就能再次启动机关,那蛇不仅咬不到我,嘴巴还会因此受伤,还有,我可以趁着那功夫,朝着它嘴里开枪,重创它,它体表就算有鳞甲,嘴里边可没有!” 马菲道:“原来你先前想把我当诱饵是吧?” “没有。”刑术侧脸看着马菲,“我是看你我身材差不多,先让你帮我试试,如果你能蹲下去不被伤着,我肯定也能。” 连九棋都听乐了,马菲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胖吧?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什么叫我和你身材差不多啊!” 马菲打着刑术,刑术赶紧爬起来,用手挡着:“别打了,喂,别打了,赶紧办正事,那玩意儿没死呢,我们赶紧把刀找着呀!” 连九棋坐在那,看着嬉笑大骂的马菲和刑术,又想起先前刑术准备赴死前的那番话,突然间觉得,自己其实一直都很自私,包括先前自己想到的那所谓的牺牲,在刑术眼里,也是自私。 是呀,刑术身边的亲人原本就不多,自己为什么总是要想着去拼命呢?自己好好活着,对儿子来说,才是一种真正的幸福。 与此同时,地牢中心部位的阮仁雄等人,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十分钟前走过的那个地方。 李宇成看着自己用刀在地上划出的那个标志,吐出一口气,摇头道:“又走回来了,这是第三次了。” 郑东相皱眉道:“哥,我们明明换了方向啊!” 阮仁雄推了一把弗拉基米尔,让他坐下休息,随后道:“如果那么容易走出去,就不是迷宫了。” 李宇成起身道:“阮少校,你在这种地方的经历比我们丰富,你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阮仁雄看着李宇成,有些诧异,他的确没想到李宇成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想了想道:“我们的准备不充分,不熟悉环境,实际上最佳的办法是留在这里,因为地牢里边还有其他的人,后来者,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我们的首要目标,也就是刑术和连九棋。” 李宇成点头:“对,有道理,关满山既然能把我们弄进来,也肯定能把刑术他们弄进来,那家伙是个疯子,这么说,你是想把希望寄托在刑术和连九棋的身上?” 阮仁雄想了想,摇头:“不算吧,只能说,在这种环境中,我们必须被迫联合在一起,否则都得死。” 阮仁雄和李宇成商量的时候,因为黑暗的关系,并未察觉到牢房顶端的缝隙当中已经有无数的黑蛇慢慢蠕动滑行了下来,并且逐渐地包围了他们。 第三十章:身份曝光 当郑东相发现了那些包围了他们的小黑蛇的同时,也发现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的弗拉基米尔——也许就在短短几分钟之前,靠墙坐着的弗拉基米尔就被那种黑蛇将脖子给咬穿了,然后从伤口部位鱼贯而入,在他体内碰撞撕咬,吃光内脏,喝光血之后,又从身体各个部位也钻出来。 郑东相用手电照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弗拉基米尔尸体时,双眼瞪大,与此同时,阮仁雄和李宇成也发现了周围逐渐包围过来的黑蛇。 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却不敢开枪,因为在这个距离,贸然朝着周围扫射,产生的跳弹会伤着他们自己。 李宇成拿着手电照着远方,然后问:“东相,有白磷弹吗?” 郑东相摇头:“没带那种东西!” 阮仁雄摇头道:“爆炸物,基本上都扔在森林里了,我这里就还有两颗手雷。” 李宇成照着前方:“往前面能扔多远扔多远,先扫荡一个区域,然后我们再跑过去。” 阮仁雄点头,拿了手雷,朝着远处扔过去,三人同时蹲下来,等手雷爆开之后,直接踩着地上那些黑蛇就冲了过去。 三人冲刺的同时,那些黑蛇也立即调转方向,蠕动着身躯追逐着。 刚跑出黑色的包围圈,李宇成就因为鞋底全是踩碎的海蛇尸体的缘故,摔了一跤,滑倒在地,阮仁雄转身将他拉起来的同时,郑东相却看到前方有个人影飞速跑过。 “前面有人!”郑东相持枪瞄准着,“跑向右侧通道了,看不清楚是不是持有武器!” 李宇成爬起来:“往左边,去左边通道,快快快!” 阮仁雄和郑东相交叉掩护着,朝着左侧通道跑去,但三个人刚转弯跑过去的时候,满脸惊恐的扎拉卡就突然间从他们身后的通道中跑回来,朝着他们挥手道:“别过去,那东西就在那边!快过来!到我这边!快!” 郑东相持枪瞄准着挥手的扎拉卡,正准备询问李宇成的意见时,就听到什么一阵阵巨大的喘息声传来,他猛地转身,看到在阮仁雄和李宇成跟前十来米的位置,一条巨大的双头蛇蠕动着身躯出现在那,两个脑袋左右晃动着,深黄色的眼睛早已锁定了他们三人。 “我x,这是什么东西?”郑东相完全傻眼了,在他前方的阮仁雄和郑东相也是目瞪口呆。 身后的扎拉卡远远地看着,依然嘶声喊道:“快跑!你们不是那东西的对手!快点!快!” “开火!”阮仁雄扣下扳机的同时喊道,三人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那蠕动而来的双头蛇一边开火一边前进,试图用强大的火力逼退或者直接击杀那怪物。 “你们是不是白痴?那东西打不死的!”扎拉卡虽然这么说,但看到在强大的火力下,那条双头蛇晃动着脑袋发出惨叫开始后退,他也立即持枪冲上前去。 就在他冲上去的那一瞬间,那条双头蛇突然间轰然倒地。 “停火!停火!”阮仁雄举起拳头,所有人停止开火,郑东相则放下已经打空弹夹的突击步枪,拔出手枪瞄准站在身后的扎拉卡。 扎拉卡举起手来,忙道:“别紧张,我不是敌人,我只是幸存者!我和你们是同一阵营的!” 李宇成抬手压下郑东相的手臂,然后问扎拉卡:“你是谁?” 扎拉卡立即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又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李宇成听完后,看着阮仁雄道:“和你所推测一样,刑术他们果然到了。” 阮仁雄只是点了点头:“检查武器装备,然后我们去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众人检查完武器,重新更换弹夹之后,交叉掩护着朝着倒地的那条双头蛇慢慢走去,就在四人刚靠近那东西的时候,李宇成看到双头蛇的两个脑袋的眼睛突然间睁开! “开火!这东西还活着!”李宇成率先扣下扳机,朝着双头蛇的一个脑袋扫射着,但双头蛇已经昂起头来,张口就朝着阮仁雄咬了下去,就在阮仁雄认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李宇成用身体将其撞开,让他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手雷!手雷!”李宇成拽着阮仁雄往回跑的同时,郑东相和扎拉卡都各自拉来了一个手雷,朝着身后扔了出去,同时拔腿狂奔,在跑到前方岔路口时,四人直接扑了进去。 扑进去的同时,两颗手雷先后爆开,过道中腾起一阵巨大的火光,紧接着又传来那条双头蛇的悲鸣惨叫。 郑东相准备探头去看的时候,被扎拉卡一把抓住:“别看了!这种程度是打不死那东西的,快跑吧!快——” 这次,三人听了扎拉卡的话,拔腿就朝着远处跑去,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总之只要逃出双头蛇所在的区域,他们才能暂时安全。 许久,气喘吁吁的李宇成停了下来,指着旁边的牢房,然后钻了进去,其他三人也紧随,郑东相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先将那具干尸打了个粉碎,这才靠在铁栏杆坐着,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东相,往外边左右两边各扔一个荧光棒。”李宇成坐在那喘着气,喝了一口水,又递给郑东相,“否则我们根本看不清楚是不是有东西靠近了。” 扎拉卡坐在那呆呆地看着地面,完全不相信自己再一次从那东西的口中逃出来。 阮仁雄接过郑东相又递来的水壶,喝了一口,碰了碰扎拉卡的腿部,递给他,问:“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扎拉卡喝了一口水:“你也看到了,那是条双头蛇,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双头蛇,怪物,神话里才有的东西,我和谢尔盖明明已经快走出去了,但是那东西把那几个中国人留下来的绳索改变了方向,让我们走进了它的圈套中!” 李宇成点头:“那东西有智慧的,很聪明,先前我们开火之后,它故意装死,引我们上前查看。” 阮仁雄看着李宇成:“谢谢,我欠你一条命。” 李宇成淡淡道:“换成是你,你也会那么做。” “对,我也会,至少在来到这个地牢之后,我确信,我会救你。”阮仁雄看着李宇成道,“再次谢谢你,兄弟。” 李宇成拍了拍阮仁雄的肩膀,又看着扎拉卡道:“你知道先前那几个中国人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和我们不一样。”扎拉卡回忆着,“我们想出去,他们想进去。” 阮仁雄十分不解:“我们要出,他们要进,他们一定是进去找什么东西。” “而且是被迫的。”李宇成挑了下眉毛道,“他们和我们一样,肯定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所以应该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在此前提下,也不可能主动找什么。” “宝藏!”扎拉卡突然道,“我们下来的时候,那个中国老头儿告诉我们,在地牢中有宝藏,他们应该是去找宝藏的。” 阮仁雄分析道:“不仅仅是宝藏这么简单,你不了解那三个人,特别是连九棋,普通的宝藏对他们来说毫无吸引力,这里边一定有什么东西,对了,你说他们是被迫的,难道说是被逼着去帮关满山找什么东西?” 李宇成道:“这个可能性很大,应该说九成可能就是这样。” 阮仁雄点头:“难道和奇门有关系?” 李宇成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问:“阮少校,你能不能告诉我,奇门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仁雄摇头:“我知道的不多,我老大眼镜猴也不肯告诉我太多,你知道的,我们不能主动去打听,那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只知道那是一个遗迹,而钱修业利用寻找这个遗迹的机会,放出消息,消灭其他的同行。” 李宇成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仁雄还是摇头:“不清楚,不过他似乎很厌恶这个行当内的人,你要知道,我知道钱修业是大老板的实情才不过半个月,你们两个就更别说了。” 扎拉卡在旁边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插嘴问:“接下来怎么打算?” 阮仁雄道:“我还是那个意见,去找刑术和连九棋,有他们在,我们的生存几率会大很多,而且,从先前他们安排绳索来看,他们一定有离开迷宫的办法,要知道,刑术和连九棋都是这方面的专家,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个马菲。” 扎拉卡立即反对:“不,我绝对不要再往里边走,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要回家!” 李宇成抬眼看着扎拉卡:“冷静点,我们现在讨论的就是如何回家,安全的回家。” 扎拉卡起身:“如果你们要往里边走,我就只能在这里和你们分道扬镳了。” 李宇成看着他:“那是你的决定,我们无法制止你。” 就在扎拉卡准备离开牢房的时候,郑东相道:“哥,我也想回家。” 阮仁雄和李宇成一愣,看着面色惨白的郑东相,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宇成起身看着郑东相:“东相,在这里到处乱撞,会很麻烦的,找到刑术和连九棋才是最佳的办法。” “不,哥,我也不愿意再走了。”郑东相摇头,“一路上走过来,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不要再转做什么证人,我只想活着,哥,看在咱们是换命之交的份上,你就当没见过我,好吗?” 郑东相的话让阮仁雄很紧张,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提起枪:“你说什么证人?” 郑东相没再继续下去,只是道:“哥,对不起,我得走了,希望我们回到韩国后还能再见,你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我。” 郑东相准备离开的时候,阮仁雄拔出手枪,手中两支枪分别对准了李宇成和郑东相,厉声道:“什么证人?什么意思?李宇成,你到底是什么人?” 牢门口的扎拉卡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但并未去抓枪,他担心自己的举动会让眼下的情况变得更为糟糕,所以,仅仅只是旁观,也决定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旦有人开枪,自己立即拔腿就跑,反正自己已经打算好了,绝对不往迷宫深处走。 但是,扎拉卡并不知道的是,自己早已身处迷宫身处。 “阮少校,把枪放下,你听我说。”李宇成举起双手,郑东相却不肯放下枪,李宇成扭头看着郑东相,“东相,把枪放下。” 郑东相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枪放了下来。 阮仁雄不肯放下枪,皱眉看着李宇成:“你不是佣兵,你是卧底,你他妈的是卧底!” 李宇成点头:“对,我是卧底。” “你他妈竟然是卧底!”阮仁雄的枪口顶住了李宇成的额头,但李宇成却立即制止了要重新举枪的郑东相,遏制着事态朝着最早糟糕的一面发展。 李宇成面无惧色:“阮少校,你听着,这次钱修业派我们来,已经出卖了我们,你的老大眼镜猴也出卖了你,就算一开始他的本意不是那样,但他没有接你的电话,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如果他真的把你当兄弟,他一定会抽出时间回一个电话给你,对吧?你仔细想清楚。” 阮仁雄当然清楚这一切,不过他也不希望被抓,毕竟如果他被捕的话,他肯定会被引渡回越南,到时候不要说其他的,就杀人和贩毒这两个罪名,就够他死好几回了。 阮仁雄摇头:“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的任务目的是什么?” 李宇成叹了口气:“收集库斯科公司的犯罪证据。” 阮仁雄又问:“你是哪儿派来的?韩国?韩国没有公司值得开展的业务。” “不。”李宇成摇头,“我是国际刑警方面派来的人,我算是他们的外派人员,是国际刑警韩国办事处挑选的人,实情就是这样,我没有必要隐瞒什么,而且,我想,钱修业肯定大概推测出了我的身份,所以,想借刀杀人,借你的刀杀掉我,然后再让你死在这里,你懂了吗?现在我们是同一阵营的人。” 阮仁雄摇头:“放屁,我和你不是同一阵营的,我不会和警察合作的,但是……我他妈也不想杀你,因为你救过我,我欠你一条命,所以,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和你的小跟班,还有那个俄罗斯小子马上滚开,离开我身边!否则,我只能选择开枪!” 李宇成试图说服阮仁雄:“阮少校,我们应该一起行动!” “是的,我知道。”阮仁雄摇头,“但是,就算我们活下来,在走出这个地狱的那一瞬间,你就会把手铐戴在我的手腕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进公司第一天学到的就是——千万不要相信警察!” 阮仁雄见李宇成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只得抓起自己的背包,慢慢退出去,转眼间便没了人影。 郑东相放下枪,看着李宇成,而扎拉卡也探出身子来问:“两位,你们是怎么打算的?离开这里?还是去找死?” 郑东相怒道:“闭嘴!” 李宇成摇头道:“我还是认为阮少校的办法是上策,我们应该找到刑术和连九棋。” 郑东相显得很绝望,指着阮仁雄离开的方向:“哥,你又多了一个敌人,你没看到吗?如果你下次再遇到他,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干掉你的!而且,这里还有其他的什么黑蛇,双头蛇之类的东西!” 李宇成道:“东相,我有任务在身,阮少校是个很重要的证人,有了他的政次,对我们帮助很大。” 郑东相提着枪走出牢房:“哥,不是我不帮你,我是真的想活下去,再见。” 郑东相说完,看了一眼扎拉卡,扎拉卡立即转身跟着郑东相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而李宇成走出之后,径直追向阮仁雄离开的方向。 迷宫最深处,刑术三人已经通过了第四道机关,第三道机关与前两道一样,除了必须踩中正确的图案之外,正确的地砖周围也会射出刀刃来,需要结合前两次走过的办法便可。而第四道机关相对麻烦,是一个深坑,深坑之中全是蠕动着的黑蛇,一旦掉进去就是死路一条,但是最终刑术还是发现了深坑周围有吐出来的水晶砖,虽然很短,但还是能踩着慢慢走过去。 当然,如果你不注意看,是绝对发现不了那种几乎完全透明的水晶砖。 “应该没有第五道机关了。”刑术将马菲拉上来之后,看着跟前那间破了个大洞的牢房。 连九棋用手电照着牢房墙壁上那个巨大的窟窿:“这里边有什么东西呢?” “走吧,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刑术率先走进去,马菲和连九棋持枪在后面掩护着。 进了那个窟窿后,刑术拉开一个燃烧棒,燃烧棒亮起的同时,他们看到里边是一个大堂,一个被灌满水的大堂,大堂被毁坏得十分眼中,四下都有被什么东西砸坏的痕迹,周围也遍布着穿着官服的骸骨,那些骸骨无一例外都是清兵。 清兵们大部分都腰跨官刀,手持朴刀,不过死状凄惨,很多人的身体都只剩下了两截。 刑术看着大堂上那个桌案道:“这像是衙门大堂。” 连九棋踩着旁边较高的位置,沿着边慢慢走着,马菲则与刑术从对面沿边走过去,走着走着,马菲用手电照着水中道:“那里有块牌匾。” 连九棋也看过去,看到那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忠孝仁义。 刑术转身,用手电照去向正堂之上,发现那里还有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观国之光。 马菲问:“什么意思呀?” 刑术解释道:“观国之光出自《易经》中的观卦,全文是’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 马菲点头:“什么意思?” 对面的连九棋道:“简而言之,就是说君臣之间的关系,要互敬互爱。” “不算准确。”刑术摇头,“大概意思也差不多,就是说臣子要效忠皇帝,而皇帝也相应的要关照臣子,这样才能上下相安,你看,那边写着忠孝仁义,其实意思都是差不多的,我想这个地方,应该是审判那些有罪武官的场所,让他们清楚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么罪。” 马菲点头道:“也就是说,想让罪臣知道,皇帝待他们不薄,但他们还是要作死,来到这里,都是自找的?” 刑术笑道:“差不多吧,这种地方,按理说,应该是凌驾于清朝律法之外的。” 第三十一章:刀的下落 刑术说此地凌驾于清朝律法之外,这让马菲很有不明白。 刑术解释道:“其实很简单,一般衙门大堂内不应该悬挂这种牌匾,这是其一最明显的地方,其二,这里不见天光,因为按照当时的规定,审案绝对不应该在不见天光的地方,特别是在地下,只有与皇室有直接关联的案子,才会在类似大家常说的天牢之类的地方进行,就是为了避嫌和保密。” 马菲点头:“原来是这样。” 刑术又道:“按理来说,县衙大堂内悬挂的一般都是明镜高悬四个字的牌匾,这个基本上谁都知道,而更高一级的基本上大同小异,当然也有后堂之类的地方,挂类似清慎勤呀,或者勤补拙,以及俭养廉之类的牌匾,总之就是一种自我提醒,但是在这里牌匾的作用不是来提醒这里的官员,而是来震慑犯罪的武官。” 刑术给马菲解释的时候,连九棋则观察着周围战斗留下来的痕迹,发现桌案有一块被损坏得很严重的石屏风,在其后方还有一条通道,通道之中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死掉的清兵支离破碎的骨骸,以及有什么东西碰撞过的痕迹。 连九棋嘘了一声,示意刑术看过去。 刑术点头,领着马菲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看到那些尸骸之后,刑术又转身看了一眼外面:“看样子,那条双头蛇就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 马菲看着通道:“这里?” “对,这里。”刑术拿着手电照向里边,“走吧,进去看看,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 三人沿着通道往里边走去,走到最里边,终于看到一个巨大的山洞,确切的说是钟乳洞,很宽很大,洞口却并不大,而且周围布满了各种的物件,甚至还有拒马,洞口也被铁栏杆封住,只不过被那个怪物给撞开了。 在洞口两侧,四下都贴着各种符纸,周围还躺着八名穿着法师服饰的尸体,其中有一个穿着白色铠甲的尸体,那具尸体没有胳膊,头顶上的铁盔也掉落在一旁,剩下的那只手还紧握着一个刀鞘。 刑术上前,仔细观察着,然后道:“这个人是正白旗的将军,从身上穿的铠甲就能看出来,还有他的朝珠,看样子至少是二品武官。” 连九棋看着被撞破的铁栏杆:“估计是挖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人发现了里边有那种怪物,于是他们用铁栏杆将这里封起来。” 马菲疑惑:“为什么不用石头之类的堵死呢?” 刑术观察着四周,忽然间发现碎掉的供桌,还有一些器皿,立即道:“龙。” “什么?”马菲不解地问,“龙?” 刚说完,马菲也明白了刑术的意思:“你是说,这里的人,把那双头蛇当做是龙了?” “对。”刑术指着碎掉的供桌和器皿道,“对,你想想吧,如果我们是那个时代的人,看到这种玩意儿,肯定会奉为神明,很正常,直到他们发现那玩意儿有些失控之后,才开始觉得那是邪魔之类的东西,然后派道士法师来降魔,结果发现还是没用,同时,那东西也撞出去,开始厮杀,他们逼不得已,开始反击,但已经晚了。” 马菲看着钟乳洞内道:“这就是为什么关满山说里边有龙的原因吧?” 连九棋道:“不,他应该知道是双头蛇,只是龙的传说应该是从清朝时期传开的,要知道,很多人都传说过,什么清朝的龙脉是在关外,在东北,对吧?我估计与那双头蛇有关联。” 刑术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刀鞘,拿起来看了看道:“看来找到了那柄清刀的刀鞘了,和关满山描述的一模一样。” 连九棋拿过来看着:“但是刀呢?刀在哪儿?” 马菲也很疑惑:“为什么刀不见了?” 刑术苦笑道:“我知道刀在哪儿。” “哪儿?”马菲问。 刑术转身看着来时的方向:“刀在那条双头蛇的身上,这下糟了,我们必须要弄死那东西才能把刀拿到手。” 连九棋一脚踢开旁边的一只碗:“我们几乎没机会了。” 马菲看着两人,又问刑术:“不管怎样,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刑术将刀鞘插在背包后面:“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没有生锈的刀剑之类的东西。” 马菲问:“为什么?” 连九棋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下自己不安的情绪:“百年来不生锈的刀剑,基本上算得上神兵利器,能对那种东西造成伤害,当然,我们没有必要的前提下,最好不要近身与那玩意儿搏斗。” 刑术道:“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不管怎样,休息两三个小时再说,我们一直没睡觉没休息,没吃东西,人会扛不住的,一旦再遭遇那东西,肯定就是一场恶战了。” 刑术几人原地休息,同时思考着如何能杀死双头蛇方法的时候,身在要塞中的关满山控制着小房间外的安德烈继续搜索着。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安德烈哭丧着脸,拿着对讲机说道,“已经是第三遍了,我什么都没有找到,你杀了我吧,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关满山没有理睬他,只是按下地牢内扩音器的按钮:“还在地牢中的各位,你们好,现在的时间是清晨七点半,我相信昨晚大家都做了不止一个噩梦,我现在需要知道地牢中还剩下多少人,我给大家提供一个频道,你们可以用手中的对讲机与我通话。” 说完,关满山说了一个频率,然后关掉了扩音器,拿起对讲机对安德烈道:“你可以休息下,坐在那里玩一玩,外面的电脑上有游戏,有电影,你能痛快的娱乐,对了,你还是寂寞,我在那里还放了几个接近真人的充气娃娃。” 安德烈按下对讲机骂道:“我x你妈,你去死吧!你这个变态!” 在地牢中掩护前进的扎拉卡和郑东相对视一眼,都一起摇头,明确告诉对方,绝对不能和那家伙通话,那样做,等于是把自己的准确消息透露给他,等于是找死。 但是运气真的降临在了这两个人的身上,扎拉卡凭借着自己先前一路留下的标示,找回了第一次被那双头蛇伏击的地方,也重新看到了那条绳索。 扎拉卡道:“好了,现在我们的选择范围被缩小了,来时的路不用考虑,摆在我们跟前的有两条路,一左一右,你怎么选?” 郑东相看着地上,发现了地上那种淡白色的液体:“你说,这是不是那东西留下来的?” 扎拉卡点头:“看起来像,因为那种黑蛇留下来的是一种黑色的物质。” 郑东相抬头,看向那淡白色液体延伸的方向:“我们往反方向走。” 扎拉卡稍微一想,摇头:“不,我们朝着有液体的方向走。” 郑东相当然不同意:“你疯了!?” 扎拉卡不慌不忙解释道:“那东西明显是又给我们设下陷阱,但它也清楚,我们手中有武器会伤着它,在什么情况下,我们会忽略它的存在,完全放松呢?就是在我们看到真正出口的那一瞬间。” 郑东相明白了:“你是说,它故意留下痕迹,引我们到出口的位置,它甚至考虑到,我们看到它受伤,会追杀它,但是在我们看到出口之后,就会放弃追杀的念头,直接走出去,在那一瞬间,它就会突然出现,杀掉我们?” “没错。”扎拉卡道,“只有在看到出口的时候,我们俩才会放松警惕,看来这怪物聪明得有点离奇了。” 郑东相道:“不管离奇不离奇,我们都得赌一把,必须要出去。” “走吧!”扎拉卡戴上夜视仪,熄灭手电,在前方看着地上的淡白色液体领路。 地牢某处,李宇成一直悄悄地跟随在阮仁雄身后,终于在发现阮仁雄在某个拐角处坐下来的时候,他也赶紧靠边缩着,随后看到阮仁雄不断探头朝着另外一侧看着,同时轻手轻脚地给自己的武器更换弹夹,往孔弹夹中塞着子弹。 李宇成也开始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阮仁雄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方向,同时对自己挥着手。 李宇成一愣,以为自己眼花了,但看到阮仁雄真的朝着他挥手,并且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示意他千万不要出声。 李宇成走出来,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阮仁雄点头,有些不耐烦地挥手让他快点。 李宇成小跑着过去,阮仁雄示意他探头去看,李宇成小心翼翼看过去,却清楚地看到了那条其中一个脑袋被打得稀烂的双头蛇,那条蛇正将身体盘在一起休息着,喘着粗气,不时抬起头来四下看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李宇成将脑袋缩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阮仁雄的枪口对准了他。 李宇成取下夜视仪:“我没有敌意。” “我知道。”阮仁雄虽然这样说,却不肯放下枪,“我刚才那样做,是故意为了让你那个小跟班,还有那个俄罗斯小子远离我们的。” “什么!?”李宇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故意的?” 阮仁雄点头:“对,意见不统一的前提下,这支队伍就得完蛋,首先,你必须尊重部下的意见,并且不能强迫他们,另外,在两个指挥官意见统一,但是手下却不同意的前提下,指挥官被杀的可能性极大,更何况,你是卧底!” 李宇成压低声音道:“对,我是卧底,但是我已经说服了郑东相,你把他们当做了累赘,对吗!?你要抛弃他们?” “听着!”阮仁雄道,“我相信你,是因为你救过我,但是我也抱着疑问,那就是,你不可能放过我们,只可能与我们达成某种交易,你应该明白什么意思?你以为你那个小跟班郑东相不明白这一点?所以,综合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的路,避免矛盾,避免我们在关键时刻自相残杀,相信我,我的类似经历太多了!” 李宇成摇头:“不可理喻!” 阮仁雄凑近李宇成:“几年前,在太平洋上那个该死的小岛里,我带了三十五个人上岛,迷路了,失去了与后援的联络,被野兽袭击,被各种不知名的昆虫撕咬,但是,那三十五个人当中,被自己人干掉的达半数以上,在这种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环境中,最大的敌人就是你身边的那些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李宇成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问:“你说的交易是什么?” 阮仁雄道:“那个郑东相给不了你什么证据,我可以,我留下了很多东西,每次行动的详细记录,我都会写下来,存起来,你知道为什么越南方面明知道我在干这一行,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因为我有保存证据的习惯,如果他们要弄死我,我就公开我所知道的东西,到时候看谁的损失最大!” 李宇成问:“你真的留下了所有参与过行动的资料。” “是的,所有,只要我参与过的。”阮仁雄看着李宇成的双眼,“我的记忆力很好,我每次记下来,都会将资料放在不同的地方,并且告诉过了我的两个侄子,只有他们能找到相关的地点,如果我出事,他们就会将资料公开在网络上面。” 李宇成看着阮仁雄不说话,阮仁雄道:“你不相信我?” 李宇成道:“难以相信。” 阮仁雄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和你做一笔交易,我给你那些证据,前提是,你要让我改头换面,我要去冰岛。” 李宇成摇头:“我必须请示,我做不了主,但是眼下,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我的任务就是找到证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的任务完成了。” 阮仁雄又探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东西了吗?你发现问题所在了吗?” 李宇成道:“发现了,那条蛇不是我们之前遭遇的那个,是另外一条。” “对。”阮仁雄紧了紧手中的枪,“我们先前可没有打坏它一个脑袋,看样子应该是刑术他们干的,真了不起,看见了吗?那就是专家,他们才是真正的专家。” 李宇成问:“你以前和连九棋合作过吗?” “没有直接合作。”阮仁雄摇头,“但是在东南亚一次行动中,他指挥过我们,那一次,是我们损失最少的一次,就死了两个人,所以,我对他记忆深刻,但是他恐怕想不起我是谁了。” 李宇成点头:“好吧,那我们商量下,能不能把那条蛇一口气干掉。” 李宇成再次探头去看,仔细观察着那条蛇,却发现了缠绕在一起的蛇身一侧上竟然有一柄没进去的刀柄,李宇成立即将这件事告诉给了阮仁雄。 阮仁雄看了一阵后,道:“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与我们无关,总之,我们得一口气干掉这玩意儿,因为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许这个地牢中,至少有两条或者以上的双头蛇,我们先干掉一条再说。” 说着,阮仁雄打开背包,将其中的爆炸物全部都拿了出来,一一清点着。 李宇成道:“我有个提议,我们得把那东西的眼睛给打爆了,它只剩下一个脑袋了,打爆眼睛,它就彻底瞎了。” 阮仁雄皱眉:“你看来还是不了解蛇,蛇的视力与人的完全不一样,它的视力很差,也几乎没有所谓的听力,靠的全是触感,这么说吧,你现在扔个东西过去,哪怕是整个过程没有声音,在速度不是太快的前提下,蛇都能通过那东西划破空气产生的细微震动立即开始攻击,而且攻击方向无比准确。” 李宇成叹了口气:“那怎么办?” “维持距离,设下陷阱,用大量的爆炸物,一次性击溃他。”阮仁雄开始布置着那些爆炸物,“唯一的办法。” 李宇成很是担忧:“如果不行呢?” “那就没办法了。”阮仁雄笑道,拔出匕首递给李宇成,“要不,你试试上前和它肉搏?或者是说服它?” 李宇成也笑了:“还是炸死它吧!” 两人布置爆炸物的同时,扎拉卡和郑东相两人已经跟着那淡白色的液体接近了那个隧道窟窿的位置,激动无比的两人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但兴奋的情绪又在短短十来秒后消失,两人都开始思考,那条双头蛇会在什么地方伏击他们呢? 扎拉卡看着前方:“通道只有一条路,隧道就在通道的左侧,那东西整个身体缩进旁边的牢房中,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它只能埋伏在通道两头,从先前它的移动速度来算,如果我们直接冲向窟窿口,它从对面冲过来是无法袭击到我们的。” 郑东相点头:“也就是说,你的提议是,我们直接冲过去?” “没错。”扎拉卡道,“只要我们冲进隧道当中,基本上就安全了,别忘了,那里有辆老式的日军坦克对吧?就算那东西追过来,我们还能躲进坦克当中,我就不相信,它的牙齿能咬断钢铁!” “好吧!”郑东相点头,“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冲过去!” 郑东相低声数了三声之后,两人拔腿就朝着窟窿的位置冲了过去,郑东相跑得最快,而在其身后尾随的扎拉卡却发现了一个宁他惊恐的事实——那淡白色的液体竟然一直绵延到窟窿当中。 “不要过去!那东西就在隧道里!”扎拉卡伸手去抓郑东相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双头蛇的其中一个脑袋从窟窿之中窜出,张口就朝着迎面跑来的郑东相咬去。 死前的郑东相瞪圆双眼,还未等他将枪举起来,他的上半身就直接被双头蛇一口咬下。 鲜血溅了扎拉卡一脸,他愣了半秒后,趁着双头蛇另外一个脑袋咬下郑东相下半截身子的时候,他拔腿狂奔逃离。奇货 第三十二章:最好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狂奔中的扎拉卡脑子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那条双头蛇的聪明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他也顿时理解了为什么阮仁雄无论如何都要与刑术、连九棋同行的原因。 扎拉卡狂奔了几百米之后,一顿乱闯之后,熄掉手中的电筒,一头钻进旁边的牢房当中,藏在那个石床一侧,紧盯着外面的走廊。 扎拉卡就那样盯着外面,浑身止不住的抖动,不管他是掐自己的大腿,还是咬自己的舌头,都无法让自己的平静下来,更无法将自己内心的恐惧用疼痛来代替。 就算先前他中了几枪,估计都不会减慢半点他逃跑的速度。 长久的平静之后,扎拉卡感觉到了疲惫,这种疲惫感像是瘟疫一样瞬间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使得这个精神长期紧绷的人险些晕过去。 扎拉卡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利用疼痛感让自己清醒,不过,他并不敢离开这个牢房,甚至有干脆自己就躲在这里,躲到自己死去为止,不过这个想法冒出来不出十来秒,他就听到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是双头蛇的嘶鸣惨叫,然后走廊上被爆炸的气浪冲进了浓浓的烟尘。 扎拉卡拉起衣领挡住自己的口鼻,看向外面,他知道,自己的希望来了,作出这种事的,不是阮仁雄和李宇成,就是那三个中国人。 我要活下去,我要找到他们,我要活下去。扎拉卡在心里念叨着,持枪走进浓浓的烟尘当中。 爆炸产生的震动,惊醒了正在地牢深处“衙门”中休息的刑术、马菲和连九棋,刑术翻身爬起来,持枪紧盯着外面,同时甩着脑袋,对也是同时醒来其他两人道:“对不起,我实在太困了,睡着了。” 连九棋摇头表示没关系,问:“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看样子肯定是钱修业派来的那些人,这么大的动静,说明他们正面遇到那双头蛇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刑术起身道,拧开水壶喝了口水,“等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之后,再好好睡觉吧。” 马菲吃力地爬起来:“这几天我肯定老了二十岁。” 刑术抓着马菲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总比丢命的好。” “错,正确回答应该是——”马菲似笑非笑看着刑术,“你愿意陪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慢慢变老。” 刑术皱眉:“真俗气。” 马菲道:“送花俗气吗?俗气,但是每个女人都喜欢收到花。” 马菲说完率先往外走,连九棋朝着刑术笑了笑,摇摇头也走了。 刑术站在那,左右看了下,叹了口气:“女人真麻烦。” 三人走出那个衙门,通过那一道道机关后,发现迷宫中四下都布满了烟尘,看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危险临近的信号。 刑术看着连九棋:“怎么办?” 连九棋看着浓浓的烟尘:“一时半会儿散不开,不过也能掩护我们,走吧,我们慢慢朝着里边走着,注意自己的呼吸,别被呛死了。” 刑术点头,与连九棋、马菲慢慢走进烟尘当中,朝着前方走去。 迷宫中,用湿布蒙着口鼻,浑身铺满灰尘的阮仁雄和李宇成从地上爬起来,试图透过夜视仪看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烟尘太浓了,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妈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灰?”阮仁雄往上拉了拉湿布,“那玩意儿应该死了吧?那种程度的爆炸,坦克都扛不住,我就不信同样是血肉之躯,那条蛇能比坦克还结实。” 李宇成持枪慢慢上前,并不回答阮仁雄的任何疑问,只是抬手示意注意安全。 两人一左一右在废墟中走着,看着原本离在周围的好几间牢房此时都被炸得粉碎,除了遍地的碎砖头和泥土之外,其中还夹杂着无数小黑蛇的尸体。 李宇成踩着其中一条黑蛇的尸体,用鞋底蹭了蹭,摇头道:“没有发现那双头蛇的碎肉残渣,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阮仁雄皱眉,取下自己后背背着的那支霰弹枪,喃喃自语道:“那我就用这个东西来对付他,相信我,我拿着这东西打死过犀牛。” 李宇成站立不动,看着前方道:“阮少校,你的话怎么会这么多?”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阮仁雄给霰弹枪上膛,“我紧张的时候,话就特别多,知道怎么让我停下来吗?只要我看到尸体,敌人的尸体,我就会闭嘴,我才会放松!” 李宇成看了他一眼,持枪继续朝着前方走去,两人走了不过十来米之后,终于在一堆废墟之中发现了那条被炸成两截,其中一个脑袋被炸得粉碎的双头蛇。 可是,即便是这样,两人都不敢上前,原因很简单,之前他们上过当,阮仁雄险些被咬死。 阮仁雄提着霰弹枪,朝着另外一个还算完整的脑袋连开了四枪,确定那双头蛇彻底死了之后,这才放下枪:“我现在不紧张了,我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畅了。” 李宇成走到断掉的蛇尸跟前,取下夜视镜,用手电照着,然后道:“你过来看看,我总算是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能在这个地方活这么久了。” 阮仁雄上前,看到断掉的蛇尸当中,掉出来许多被胃液腐蚀了一半,还没有彻底笑话的小黑蛇。 阮仁雄用脚踩了踩:“这怪物吃其他的小黑蛇为生?” “对,应该是这样,否则在这种地方它不可能活这么久。”李宇成低头看着。 阮仁雄很疑惑:“那,这些小黑蛇吃什么?又是什么东西的后代?” 李宇成想了想:“也许就是这双头蛇产下卵孵化出来的,这些小黑蛇钻进泥土中吃一些其他的东西,微生物什么玩意儿的,然后再用肥硕的身躯喂饱自己的父母。” 阮仁雄道:“父母?哦,对了,你先前说过,这条不是之前袭击我们那条,这里还有一条,对吧?一雄一雌?” 李宇成摇头:“不知道,也许是雌雄同体,不过,这里肯定还有另外一条。” “我又开始紧张起来了。”阮仁雄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些烟尘什么时候才能够散开。” 李宇成绕着那具蛇尸观察的时候,刑术三人也正好从另外一边走了出来,看到蛇尸的同时,也听到了李宇成的脚步声,刑术立即示意放轻脚步,并不要出声。 连九棋指着左侧,让马菲从左边过去,而自己从正面过去,刑术走右侧包抄。 此时,烟尘正逐渐掉落在地上,蛇尸周围的环境也逐渐清晰起来。 刑术绕过巨大的蛇尸,看到李宇成的那一刻,也看到了插在蛇尸另外一侧的那柄清刀,同时也看到了李宇成双手正握住那刀柄,正准备将清刀拔出来。 刑术小心翼翼上前,枪口对准了李宇成的脑袋。 李宇成一口气将那柄清刀拔出来的瞬间,一转身,就看到了刑术以及他手中的枪。 李宇成愣住了,刑术扬了扬头,李宇成将双手举了起来。 与此同时,蛇尸的另外一侧,正在搜索的马菲刚靠近蛇尸,正在观察的时候,阮仁雄从废墟另外一侧钻出来,持枪对准了她,同时夺下了她的武器。 “放开她!”连九棋就马菲身后出现,瞄准着阮仁雄。 阮仁雄看到连九棋的时候却笑了:“连先生,终于见面了。” “我好像认识你。”马菲看着阮仁雄很是面熟,“你是越南人?姓阮?我们曾经见过。” “是的。”阮仁雄点头,晃了晃枪口,示意马菲转身,背对自己,面朝连九棋,“你可是公司的一张王牌。” “放下枪!”刑术押着李宇成从蛇尸另外一侧走过来,“我再说一遍,放下枪!” 拿着清刀的李宇成高举着双手:“两位,我们不是敌人。” 刑术推了一把李宇成,将清刀夺下来,扔给连九棋:“你们是不是敌人,我们说了算。” 连九棋仔细看着那柄清刀,用手电仔细照了一遍,然后朝着刑术点点头,又扔回去。刑术结过刀,将其放回刀鞘当中。 阮仁雄看着两人的这个动作,立即明白了:“你们下来的目的,就是被迫帮关满山找这柄刀吧?” “我再说一遍,放下枪!”刑术狠狠道,“要是你不放下枪!我就打爆他的头!” 阮仁雄将枪口抵近马菲的后脑:“你听着,听清楚,就算你打爆他的头,我也不会放下枪!” 连九棋举着枪,瞄准着阮仁雄,就在此时,扎拉卡持枪从一侧走出来,他的枪口一会儿瞄准着刑术,一会儿瞄准着阮仁雄,目光却看着连九棋,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里到底谁才是自己的敌人,实在不清楚自己应该帮谁。 “你怎么回来了?”刑术看着扎拉卡道。 扎拉卡摇头:“一言难尽,我没办法给你说太详细,总之,我们被困住了,还有一条双头蛇正守在出口的位置,所以,我建议,我们为了活下去,都放下武器,否则的话,不如自己给自己一颗子弹,直接去见上帝。” 刑术冷冷道:“不好意思,信仰不一样,我要是死了,我肯定见到的是玉皇大帝。” 扎拉卡完全不懂刑术在说什么,只是怒道:“你们是不是完全搞不定现在的状况!” 刑术摇头,然后放下枪,与此同时,阮仁雄也后退了几步,与走回来的李宇成背靠背站在,都警惕地看着刑术等人。 马菲走到刑术跟前,刑术低声问:“没受伤吧?” 马菲还没回答,阮仁雄道:“我没动过她半根毛!” 刑术看着阮仁雄:“如果你敢,我保证你会后悔看见我。” 阮仁雄刚要说话,李宇成就道:“我先说一句,我们不再为钱修业卖命了,我们不傻,知道钱修业是派我们来送死的,现在,我们的小队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说完,李宇成看了一眼扎拉卡,当他看到扎拉卡独自回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郑东相肯定遭遇了不测。 连九棋看着刑术,刑术也看着他,两人交换了下眼神,连九棋问:“说一下你的分析,我想听听。” 阮仁雄有些不耐烦道:“我也不是傻子!” 说完,阮仁雄发现李宇成看着自己,叹了口气道:“好吧,在我们被关满山伏击之前,在我没有联系我老大之前,我的确是傻子,但是后来我知道了,我们只是牺牲品,外面还有三个bm小队a小组的混蛋,钱修业希望我们和你们打得天昏地暗,最好干掉了关满山,然后由a小组扫尾,做掉我们所有的人,你们听明白了?所以,我不会再为他卖命了!” 李宇成点头,想了想,看着马菲道:“马菲,我和你一样。” 马菲疑惑:“什么?” 阮仁雄帮着李宇成解释道:“这家伙也是卧底,和你一样,国际刑警方面派来的,别那么惊讶看着我,马菲,你是卧底的事情,从你进公司第一天我们都知道了,大老板一直在利用你,你只是个诱饵,你明白吗?” 马菲点头,李宇成又道:“我是韩国办事处派过去的,但是我一直在外围活动,没有办法接触到核心。” 马菲想了想,问:“你的上线是谁?” “凯撒。”李宇成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霍德华。伯恩斯!” 马菲摇头:“国际刑警副主席?你开什么玩笑?” 李宇成道:“真的是他,关于库斯科公司的所有卧底行动,最高指挥是他,这个行动从库斯科公司成立第三年开始,就已经开始了,就我所知,他们挑选的几乎都是亚洲地区的探员去参加这次行动,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唯一知道的卧底就只有你,其他人,我怎么说呢,我估计都死了。” 其他人互相对视着,马菲又问:“都死了?” “记得托雷斯。华特吗?”李宇成解释道,“国际刑警驻欧盟办事处下属’商业及网络犯罪部‘部长,他早就被钱修业收买了,他透露了很多人的信息出去。” “不对。”马菲摇头,“这不对劲,我只知道有我一个人,而且我的上线死之前,也告诉过我,只有我一个!” 李宇成急道:“我不会撒谎的,没有任何必要!你明白吗?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阮少校那里犯罪证据,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我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凯撒,我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带人过来。” 马菲看着刑术,刑术道:“听着,钱修业那里准备好了一份证据,不,应该说是无数份证据,他准备和美国调查局做交易,那些证据都是这些年他收集的各地犯罪组织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与他合作的时候他留下来的,包括我们所有人的详细资料,我不反对将犯罪者资料交出去,但是,有些东西不能见光,而且,我们也有理由相信,调查局肯定会将钱修业保护起来。” 阮仁雄一脚踢在蛇尸身上:“妈的!这个老杂种!我们一直都被他耍了!”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李宇成看着周围的人道,“逮捕关满山,然后等着凯撒过来,告诉他真实的情况,然后再配合中国警方逮捕钱修业,在钱修业与调查局交易之前结束所有的事情。” 阮仁雄在一旁道:“我先说好,只要我离开这个地方,我就会单独走,你们谁也不要跟着我,至于我说好的证据,在我安全之后,我会交出来,当然,这个安全还有个前提,那就是你们逮捕了钱修业。” 李宇成皱眉:“你不给我证据,我们怎么逮捕钱修业?” 阮仁雄冷冷道:“那我不管,刚才你的话我听明白了,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结束,还早着呢,别劝我,要不,你杀了我。” 李宇成无奈,看着刑术问:“你的意见呢?” 刑术并不直接回答他,只是道:“我们现在要出去,有两个难题,第一,就是那条双头蛇,第二,就是关满山,即便是我们干掉了双头蛇,我们也在关满山的控制范围内,不过我想好了,他想要这柄刀,那我给他,但必须亲手交给他。” 李宇成觉得刑术话中有话,问:“你什么意思?” “你有你的打算,我有我的理由。”刑术看着李宇成道,“至少我们在对付双头蛇这件事上,意见是统一的,你没意见吧?” 李宇成无法再说下去了,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到这里都变成了泡影,剩下的,只能是祈祷自己能够活着离开这个地方,然后恢复身份,以国际刑警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调查库斯科公司的一系列案件。 刑术看着蛇尸道:“你们用什么东西弄死这东西的?” 阮仁雄上前道:“炸药、地雷、手雷、子弹……我把能放进去的东西,都塞进那个背包中了,我们身上剩下来的弹药也不多了,也没有什么爆炸物了。” 刑术扭头看着连九棋:“爸,你那还有什么?” “弹药,手雷,烟雾弹,闪光弹。”连九棋将背包取下来查看着,“但是都不多了。” 阮仁雄上前查看了下,摇头道:“这些东西不够量,达不到先前我们所做的那种程度。” 马菲道:“能不能引到机关那去?” 刑术摇头:“没用,我之前让蛇受伤,是因为它张嘴了,在它不张嘴的前提下,那些机关不容易刺穿它的鳞甲,反倒会让我们更危险。” “重武器行吗?”扎拉卡突然道,众人都扭头看着他。 阮仁雄道:“哪儿来重武器?你吓傻了?” 扎拉卡指着身后道:“我们找人引开那条蛇,剩下的人,进隧道,跑到要塞武器库中拿重武器,我看到有榴弹发射器还有火箭筒,用那些东西足以对付那玩意儿了。” 刑术想了想道:“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阮仁雄冷笑道:“是,是个办法,我也愿意这么做,我更愿意成为去拿重武器的那个人,关键是,谁去引开那蛇?”奇货 第三十三章:屠龙 谁也不愿意成为引开那条蛇的牺牲品。 的确,那就是牺牲品。 首先,被那种怪物追杀活下来的几率很低,再者,就算你跑得比那怪物快,你跑进迷宫也会再次迷路,而拿回重武器的人回来之后,不仅找不到你,也找不到那条蛇,而其他人也不会因为你而再进迷宫。 所以,引开那条蛇的人,就等于是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取其他人活下来的资格。 众人沉默着,终于,刑术开口道:“我来。” 其他人都看着他,马菲立即道:“我和你一起!” “不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而且,我有我的理由。”刑术指着身后背着的那柄刀,“关满山要这个东西,我不能马上给他,如果给他,他肯定会阻扰我们拿重武器,如果他知道我找到了刀,带着刀在引开那条蛇,他就不会阻止你们拿走重武器,这就是我的打算。” 马菲举着自己的接收器道:“我也有我的理由,如果没有这个接收器,你就没有办法再将蛇引回去,让重武器干掉它!” 刑术一把抓住接收器,马菲却不松手,一字字道:“我说了,我必须和你在一起!明白了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连九棋上前,拿开刑术的手:“刑术,你就和马菲一起吧。” 李宇成见其他人不说话,也道:“我也去。” 刑术道:“你不用,人太多,相反不好,两个人就够了。” 阮仁雄沉默了半天道:“六个人,两个人引开蛇,剩下四个人进隧道,找武器,同时,我们还得预防着关满山会伏击我们,好吧,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出发。” 众人在拿着接收器的马菲的引领下,朝着隧道窟窿走去,不到一小时之后,他们就来到了隧道窟窿附近。 所有人都熄灭了手电,将夜视仪留给了刑术和马菲两人,阮仁雄也挑选了一些他们能用得上的东西塞进他们两人的背包中,然后道:“我建议你们绕着这附近跑,方便再回来。” 阮仁雄说完,连九棋问扎拉卡:“你们先前从武器库拿了武器,再到下方的隧道,走到窟窿口,一共花了多少时间?” 扎拉卡道:“稍等,我折算一下,因为我们做了其他的事情,耽误了不少的时间,我算一算……” 许久,扎拉卡肯定地说:“用跑的,来回最多十五分钟,算上拿重武器也许会减缓速度,也得二十分钟到二十五分钟。” 连九棋看着刑术:“二十五分钟,撑得住吗?” 刑术笑了笑道:“放心,更麻烦的事我都遇到过,只要你不是让我去杀那条蛇,只是跑,没问题的。” 连九棋皱眉:“不仅仅是跑,你必须引着那条蛇,基本上,你和马菲得在二十五分钟内维持着跑步的状态。” “没问题的。”刑术看着马菲,马菲也肯定地点点头。 随后,刑术紧了紧背包带,与马菲互相检查了下身上的装备,示意其他人躲好,自己则和马菲一起慢慢地朝着窟窿的位置移动着。 “听着,到了窟窿的位置,你站得离我稍远一些,那条蛇肯定会第一时间冒出来咬我,只要那蛇出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得跑,明白了吗?”刑术低声对马菲说道。 马菲在身后应声:“明白。” 两人终于走到窟窿一侧,远处看着两人的连九棋等人捏了把汗,连九棋甚至开始在心中求神,求上帝,求观音菩萨,求他所知道的一切神明保佑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平安无事。 刑术紧贴着墙壁,用手示意马菲站着别动,自己则掏出一个闪光弹,拉开之后,朝着窟窿中扔进去,就在刑术的手刚伸到窟窿口的瞬间,潜伏在那里的双头蛇其中一个脑袋立即冲了下来,直接就咬向刑术的手腕。 刑术虽然看不到,但那蛇身躯发出的动静让他知道危险来临,他立即将手拽回来,不过闪光弹也因此落地,在蛇头撞向窟窿口的瞬间,闪光弹爆开。 马菲和刑术早有准备,都闭上了眼睛,那条蛇则被强光闪得悲鸣一声,但也是立即从隧道中撞了出来,身躯在迷宫走廊之中左右摆动着,试图用身体来压死刑术和马菲。 “跑!跑!”刑术推了一把马菲,马菲抬脚就跑,而刑术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蛇的身躯朝着自己的位置压了下来。 刑术朝着右侧一扑,翻滚之后,左右躲避着,跳向蛇身的右侧,保持了距离之后,持枪瞄准其中一个蛇头,连开两枪后,快速后退着:“睁开眼看看,我在这里,来呀!来追我呀!” 奔跑中的马菲听到刑术的声音离自己很远,这才刹住脚步转身,转身那一刻,才发现,刑术与自己所跑的完全是反方向,马菲立即明白这是刑术早就打算好的,他不愿意带着马菲一起冒险。 马菲站在那,无比焦急,但也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跟着其他人一起进隧道。 就在刑术跑开,并将那条双头蛇引开的同时,连九棋等人冲到马菲身边,阮仁雄、李宇成和扎拉卡朝着窟窿口跑去,连九棋也拽着马菲要走,马菲却甩开他的手。 连九棋知道马菲的脾气,只得道:“你和刑术一定要小心,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连九棋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虽然他很想留下来,但他不能那样做,因为他信不过阮仁雄、李宇成和扎拉卡三人,如果那三个人都跑了,不管他们了怎么办? 马菲四下看了看,在心中计算了下距离,只得冒险从另外一侧绕过去,希望按照自己的记忆,能从另外一边追上刑术,否则的话,刑术这样乱跑,很容易钻进迷宫深处出不来。 那条双头蛇这次是被彻底激怒了,加上这么多年没有吃到过真正美味可口的肉,它疯了一半用最快的速度追击着前方的刑术。 刑术手中一直捏着一个闪光弹,这是他打算休息的时候用的,等他撑不住了,他就会扔下一个闪光弹,暂时让双头蛇停下,自己趁机休息十来秒,然后再跑,因为没有人可以持续二十五分钟不停的高速剧烈运动,那会死人的。 另外一边的马菲也不断跑着,仔细听着双头蛇移动时身体碰撞着墙壁上的声音,朝着那个方向逐渐接近。 而在隧道当中的连九棋四人,也发了疯地朝着上面跑去,当他们跑动在隧道中的同时,关满山也发现跑出来的几个人,他很是惊讶地看着,自言自语道:“四个?竟然活下来了四个?太……等等,连九棋在,为什么马菲和刑术不在?” 关满山看不到,他不知道地牢中什么情况,先前的战斗,加上那次爆炸,以及双头蛇四下乱撞的身躯,已经破坏了他在地牢中安装的那些个为数不多的摄像头。 “你们为什么会跑回来呢?为什么?”关满山摸着下巴道,随后拿起对讲机对安德烈道,“安德烈,醒醒,起来,拿起桌子上的那些枪,制住等会儿会上来的那四个人,然后我来问话,你明白了吗?” 安德烈从噩梦中惊醒,翻下沙发,拿起了武器,还很疑惑,等关满山又重复了一次,他才明白怎么回事。 十一分钟后,阮仁雄和连九棋两人坐着那部狭窄的电梯回到要塞上方来的时候,一打开就看到站在外面持枪对着他们的安德烈。 安德烈刚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阮仁雄突然间举枪,直接将安德烈爆头。 这个结果,让躲在屋内的关满山都没有想到,他愣在那,脑子中一片空白,紧接着,他明白,自己被困死了。 连九棋看着旁边的那个摄像头,抬手举枪打得稀烂,这才与阮仁雄一起冲向武器库。 坐在屋内的关满山咽了口唾沫,看向放在旁边的那个控制器,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找到了没有?”李宇成冲进武器库之后,看着正在四下翻找重武器的阮仁雄和连九棋,两人都摇头,表示没有找到。 李宇成转身去问扎拉卡的时候,却发现扎拉卡已经不见了。 李宇成立即明白扎拉卡是趁他们进武器库的时候,自己跑掉了。 李宇成在那骂了一阵,也顾不得去追扎拉卡,也开始四下翻找起来。 “用机枪行不行!?”连九棋抱着一挺机枪问。 阮仁雄摇头:“最好是一口气就能解决那东西的武器!” 地牢中,奔跑中的刑术已经有些累了,不过他依然在挺着,跑一阵故意停下来,看着同样追他追得很吃力的双头蛇。 刑术与那双头蛇对视着,双头蛇也似乎在那休息,就在此时,马菲从侧面突然间出现,吓了刑术一跳。 刑术道:“你是不是有病!?你跟着我来干什么!?” 马菲看着远处的双头蛇道:“我不想再给你废话了,没有我,你知道怎么到出口吗?” 刑术虽然生气,但也很感动,一把将马菲身上的背包抢过来,挂在自己身前:“背太重,你跑不远的,你记住了,要是我跑不动了,你千万不要停下来,记住跑,明白吗?” 马菲道:“不明白!有什么话等活着离开这再说!走!” 此时,双头蛇又追了上来,马菲和刑术立即转身拔腿就跑。 刑术问:“多长时间了!?” “快二十分钟了!”马菲看着手表道,“我们差不多可以往回跑了!” 刑术想了想:“再兜一圈,我看那家伙也快不行了!最好是在它特别虚弱的时候,给它致命一击!” 马菲看着接收器上面的信号方向:“兜什么圈子,这边走,快!” 刑术无奈,只得跟着马菲,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 隧道内,没有找到火箭筒的阮仁雄、李宇成和连九棋三人,已经带着他们带找到的替代品往隧道窟窿口的位置跑去。 关满山坐在屋内,看着监控画面上分别拿着两支美制m1半自动步枪和枪榴弹,以及一支大口径栓动步枪的三人,终于算明白他们要去做什么了。 关满山忍不住笑了:“你们这是要去屠龙呀?” 阮仁雄也没有想到,会在弹药库中找到老式的m1步枪,还有配套的枪榴弹发射套管,以及一小箱枪榴弹、空包弹,而李宇成则为了保险起见,操起了角落里那支大口径狙击步枪。 沿途,李宇成都在那各种咒骂耍滑头的扎拉卡,但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扎拉卡已经非常后悔独自跑进了森林——扎拉卡在跑进森林之后,立即记忆中乘坐直升机来的方向狂奔而去,但是他并未跑出去太远,在跑过一个老式战壕前的时候,就被一只手拽住脚踝直接拽了下去。 扎拉卡摔进战壕之中后,就被一个人用膝盖直接压在了地上,紧接着两支ak200突击步枪的枪口瞄准了他。 扎拉卡先是一愣,但是看到跟前人的那些军服,却是笑了,因为站在他跟前的那些人,都是俄罗斯军人。 “我是扎拉卡,我父亲是……”扎拉卡还没说完,就挨了一记枪托,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棉帽的老头儿从战壕另外一头慢慢走来。 扎拉卡摸着脸颊,看着那个老头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看着扎拉卡,冷冷问:“孩子,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因为我们有的是时间!” 跑到隧道窟窿口的连九棋三人,四下探头看着,阮仁雄四下观察着,然后指着隧道内,那辆老式坦克车的位置:“我们撤到那边去,留下一个人在这里,为了安全起见,留下的人招呼刑术和马菲往里边跑,在坦克后面的人,先用狙击步枪暂时阻挡一下那条蛇,等刑术他们与蛇保持了一定距离后,我们再用枪榴弹打那个!” 连九棋立即道:“我留下来接应他们,你们先过去吧!” 阮仁雄和李宇成立即退回到坦克的位置,李宇成将狙击步枪架起,检查一番,上好子弹之后,开始帮助阮仁雄将枪榴弹发射套管装上。 连九棋站在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终于听到了那双头蛇撞击的声音,还有刑术和马菲的脚步声,立即站在迷宫走廊中央等待着。 不到十来秒之后,刑术和马菲出现在前方拐角处,连九棋立即挥手叫他们过来:“快快快!来!这边!进去!” 刑术冲到连九棋跟前的时候,将身前的背包扔给连九棋,牵着马菲的手就扑进窟窿之中。两人刚扑进去,双头蛇也蠕动着身躯冲了过来,因为刹不住的关系,连九棋险些被它那巨大的身躯撞翻。 坦克上的李宇成,在双头蛇的身影出现在窟窿口的瞬间,就扣下了扳机,击中了双头蛇其中一个脑袋的下颚处,导致双头蛇发出一声悲鸣,直接撞了进来。 “快快快!”阮仁雄朝着他们呼喊的同时,已经举起了手中的m1步枪,瞄准了那双头蛇的脑袋,等连九棋、刑术和马菲冲过来,滑倒在坦克后方的时候,阮仁雄便扣下扳机,用空包弹发射出了一枚枪榴弹。 枪榴弹发射出去的时,刑术等人也立即起身,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等待着那东西的效果,谁知道,发射出去的那一枚根本没有爆炸,只是像块板砖一样砸在其中一个蛇头之上。 那枚枪榴弹砸在蛇头脑袋上时,双头蛇愣了下,下意识低头去看了眼落在地上,尾部还在冒烟的枪榴弹,与此同时,刑术等人也随之一愣,完全没想到会这样。 “什么情况?”刑术看着阮仁雄。 阮仁雄看着手中的m1步枪:“哑弹。” 李宇成一脚踹过去:“还哑弹,赶紧继续呀!不要命了!” 阮仁雄赶紧发射了第二枚,好在是第二枚爆炸了,双头蛇被在面部炸开的枪榴弹毫无防备,直接炸得整个身躯翻转了过去,受伤脑袋也下意识藏在了身躯之中,另外一个脑袋则继续控制着身体,朝着坦克车的方向冲撞而来。 “撤!”连九棋提着枪榴弹弹药箱,朝着后面跑去,刑术和马菲手持武器,朝着冲来的双头蛇射击,阮仁雄则边跑边重新装上枪榴弹。 一路走,一路打,双头蛇也是一路撞,一路藏,用身体最坚硬的部位来抵御袭向自己的强大火力,但毕竟双头蛇也是血肉之躯,在它冲到隧道大门的位置时,终于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将大半个脑袋藏在伤痕累累的身躯当中,抬眼凝视着门外的刑术等人。 “还剩下一枚了!”阮仁雄将盒子中最后一枚枪榴弹装上,“我看那玩意儿也差不到快挂了,整整二十枚枪榴弹都没有干掉它,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 连九棋喘着气道:“谁知道呢,都不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形成的,大自然可真神奇!” 阮仁雄转身看着后方那部小电梯:“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可以逃了,不过电梯只能乘坐两个人,必须留下两个在这里牵制着它,万一我们乘坐电梯的时候,这玩意儿冲上来,那就麻烦了。” 刑术扔掉背包,取下那柄清刀:“你们走吧,我留下来。” 李宇成往旁边一靠,拔出匕首来:“我也不走!” 阮仁雄看着李宇成:“好吧,我欠你一条命,你不走,我也不好意思逃。” 连九棋盯着远处那条正在喘气的双头蛇:“看样子,大家都不准备走,那就商量一个可以干掉这玩意儿的办法吧。”奇货 第三十四章:真实身份 隧道中变得无比安静,能听到的只有蛇和人的喘息声,此时的马菲相反开始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刑术一把抓住马菲的手:“别害怕,那玩意儿就算真的把我们咬死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估计也没什么痛苦。” 马菲哭笑不得:“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听的是吧?”刑术咧嘴笑道,“那咱们就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马菲笑出声来:“你能不能浪漫点?那说的都是兄弟结义的话。” 刑术问:“那我应该说什么?” 马菲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你应该说点类似君欲绝尘弃人间,永伴伊魂游黄泉。” 刑术也笑道:“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马菲道:“你那话说是给男人听的,我这话是……”说到这,马菲也意识到不对,自言自语道,“我这话是女人说给男人听的。” 刑术看着马菲傻笑的同时,连九棋上前道:“你们俩差不多得了,都是乌鸦嘴,没一句好话,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刑术持刀上前:“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一帆风顺,永保安康,这些话吉利吧?” 李宇成在旁边整理着弹药:“你们还真会苦中作乐,想好没,怎么干掉那东西?” “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吧,两个办法!”关满山的声音在隧道中响起。 刑术等人立即四下看着,终于在大门口角落中发现了那个扩音器,还有旁边的摄像头。 关满山道:“你们可以用剩下的那枚枪榴弹,击中大门右侧的那个支撑柱,只要那个支撑柱倒塌,隧道就会塌陷下来,将那条龙压在下面,但是这样做的风险是,有可能会损坏电梯,你们也会死在里边,这是下策。” 刑术问:“上策是什么?” 关满山干笑了两声:“上策是,你们把刀放在电梯中交给我,我以人格保证会救你们。” 刑术听罢,也干笑两声:“你这不是等于让我们选择上策吗?” 关满山沉声道:“刑术,你还想不想知道关于钱修业的下落了?” 关满山的话让阮仁雄和李宇成立即明白,刑术和关满山的交易到底是什么,先不说关满山的话真假成分有多大,单是刑术愿意选择相信关满山,那就说明,这个消息至少有六成是真的。 刑术高举着手中那柄清刀:“我当然想知道,我也知道,你很想得到这柄刀,不过交易就是交易,之前说好了的,我拿到刀,你给我消息。” 关满山笑道:“那就没得谈了,我完全可以不管你们,等你们被那条龙杀了,那条龙回到地牢当中,我再下来取刀也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吧!哈哈——” 关满山的声音回荡在隧道内,那条双头蛇也昂起两个脑袋来四下看着,最终将注意力集中在刑术等人的身上。 “看起来就算我们能逃出去,关满山这个疯子也估计会真的按下开关,炸掉这个要塞。”连九棋紧盯着那条双头蛇。 阮仁雄泄了气:“难怪你们要被迫下来,原来那个疯子在这里装了炸弹,不过他真的有胆子按下炸药的开关吗?” 刑术看着阮仁雄:“谁知道呢?你都说了,他是个疯子,疯子做事,是不遵循常理的,万一他真的愿意与这柄清刀一起长眠在这里呢。” 刑术刚说到这,那条双头蛇已经蠕动着身躯,以非常缓慢的速度从大门口的位置滑行了过来,但却因为身躯太大的关系,直接卡在了那里,只得不断地变换着姿势,试图以自己柔软的身躯缩成一团来通过这里。 刑术看到这,立即对阮仁雄道:“射那个支撑柱!快点!这是唯一的机会!” 李宇成却立即反对:“万一把我们都埋在这里了怎么办?” 刑术紧握着清刀:“顾不上那么多了,那条蛇冲过来我们也是死,炸了支撑柱,说不定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阮仁雄已经举起了m1步枪,瞄准了支撑柱的位置:“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就祈祷,这枚榴弹千万千万不要是哑弹!” 说完,阮仁雄扣下扳机,大家紧盯着那枚射出去的枪榴弹朝着门下的支撑柱飞去,却发现阮仁雄那张乌鸦嘴竟然说中了,枪榴弹击中支撑柱并未爆炸,而是掉落在了支撑柱下方。 “我x!”阮仁雄大骂了一句,刚骂完,掉落在地上的枪榴弹却爆炸了,直接将原本就被那双头蛇撞得不稳的支撑柱直接炸出一个缺口来。 隧道大门上方开始震动起来,众人立即抬头四下看着,避开着从头顶掉落下来的碎尸,随后,众人以及举枪朝着支撑柱缺口的位置开火,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那个支撑柱是水泥做成的,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炸断的。 枪林弹雨倾斜过去的同时,那条双头蛇也开始发出惨叫,用身体拼命撞击着,终于,水泥柱被巨蛇的力量直接撞断,隧道大门上方也应声崩塌。 水泥和石块不断掉落的同时,双头蛇依然挣扎着朝着刑术他们冲过来,伸出脑袋四下咬着。 刑术等人紧贴着电梯一侧的墙壁,看着那条双头蛇逐渐被掩埋,露在外面的两个脑袋也最终垂拉了下来,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隧道的震动也随之停了下来,刑术看着马菲,马菲笑了:“起作用了。” 马菲刚说完,双头蛇的两个脑袋突然间昂起,继续开始蠕动着挣扎着要出来,隧道也因为双头蛇的力量开始继续震动,石块纷纷掉落。 “走走走!”刑术按下电梯,“马菲,你和我爸先上去!快点!” 说完,刑术将马菲和连九棋塞上电梯,等电梯再回来,他又让李宇成和阮仁雄两人上去,最后才轮到自己。 等刑术坐上电梯的时候,隧道中已经临近了彻底崩塌,双头蛇的其中一个脑袋已经被掩埋进去,剩下一个头在那朝着刑术嘶鸣着。 “永别了。”刑术站在电梯中按下开关。 刑术电梯上升的同时,一块巨石从顶端落下,直接砸中了双头蛇剩下的那个脑袋,隧道中只剩下了石块崩塌滚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那蛇发出的恐怖之声。 电梯门打开,伤痕累累的刑术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却看到连九棋等人愣愣地站在那,他透过人群便看到站在他们跟前,一手端着冲锋手枪,一手拿着爆炸控制器的关满山。 “厉害!”关满山面带笑意,“只用了两天时间,你们就从地牢中将那柄我花了好多年都没有拿出来的清刀,果然不愧是天朝奉的徒弟!” 刑术紧握着清刀,摇头道:“消息呢?钱修业的消息呢?他在什么地方?” 关满山一字字道:“你听清楚了,他们现在往青海海原九彩山前进,这两天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几乎没有停下来,看样子,奇门就在九彩山附近。” 刑术又问:“我还想知道,告诉你这些消息的人是谁?” 关满山摇头:“交易只有一项,我已经说了,我这个人也是有原则的,我不能出卖我的合作伙伴。” 刑术先了:“不需要你说,我就知道,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肯定是凡孟,没错吧?” 关满山虽然面无改色,但眼眸的细微颤动还是被刑术抓住。 刑术道:“看样子是了,你没反驳,也没有承认,那就等于是默认了,好了,这趟买卖做得很值,至少我知道,凡孟这小子依然和从前一样,在关键时候,他肯定会出卖钱修业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关满山的目光落在那柄清刀上:“刑术,把刀放下,然后你们离开,我们之间的交易就算结束了,没问题吧?” 刑术对马菲道:“你们先走,快。” 马菲摇头:“不,我肯定不走。” 刑术不再和马菲说什么,只是看着连九棋,连九棋点点头,与阮仁雄、李宇成两人走向要塞大门,按下开关,就在大门缓缓开启的同时,关满山放下了冲锋枪手,单手捏着控制器靠近刑术,抬手抓住了那柄清刀的刀鞘,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门开启的同时,站在门口的连九棋、阮仁雄和李宇成三人,却惊讶地看到,站在门外,举枪瞄准着他们的关盛杰。 “妈的!”阮仁雄下意识扑开了李宇成,卧倒在一旁,来不及反应的连九棋,只能面对着关盛杰的枪口。 阮仁雄的那一声骂,让关满山下意识转身,他在看到举枪的关盛杰之后,一咬牙,立即准备按下控制器,就在此时,刑术直接从刀鞘之中拔出了清刀,直接朝着关满山劈了下去。 白光从上到下晃动的同时,关盛杰也开枪了,但他的枪口并不是对准连九棋,而是对着大厅内的关满山。 子弹击中关满山肩头的同时,刑术也一刀劈下了关满山拿着控制器的那只手臂。 “啊——”关满山惨叫着往后退着,随后又朝着自己断臂冲去,试图去拿那个控制器,却刑术一脚踢在面部,滚到了一边。 关盛杰持枪走进的同时,綦峰和白博然也从大门两侧出来,瞄准了阮仁雄和李宇成,示意两人不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关盛杰带着笑意走到重伤的关满山跟前:“逮着你了。” 刑术看着关盛杰:“原来你们三个不下去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一刻?” “没错,如果我们下去,就没有人可以接应你们了。”关盛杰抬眼看着刑术,“只能靠配合,他不分神,你没机会砍下他的手,我先前击中他的肩胛骨,也是为了让他的神经产生段时间的错误,不会将准确的信号传到手腕上去,就算打头,他都有可能在死之前按下开关。” 关满山斜靠在那,咬牙看着刑术:“刑术,你不讲信用,你是个卑鄙小人!” 刑术道:“我讲信用,我给你把刀拿出来了,我可以管得住我自己,但管不住他。”刑术抬手指着关盛杰,“我之所以要砍下你的手臂,完全是因为保命的自然反应,我解释完了。” 关盛杰看着关满山:“刑术,这个人如果活着,就是个麻烦。” 刑术不语,也发表意见。 关盛杰又道:“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外面已经被俄军包围了,只是一小批俄军,人数并不多,两个排的兵力,当然了,最奇怪的是,领他们来的人,是国际刑警。” “是凯撒!”李宇成显得十分兴奋,“是凯撒!一定是他!我说过,他会来救我们的,任务完成了,马菲!” 马菲看着李宇成,欣慰地点了点头。 关盛杰看着刑术:“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总之,我是不会相信那个什么凯撒。” 刑术道:“你是调查局的人,你当然不相信国际刑警了。” “不,不一样。”关盛杰摇头,“我奉劝你一句,跟着我走,我可以带你们安全的离开这里。” 连九棋和马菲走过来,连九棋还没说出自己看法前,马菲道:“刑术,这是我恢复身份的好机会。” 李宇成在后方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阮仁雄立即举着手,往大门外退着:“各位,我说过了,我在自己没有安全之前,是绝对不会与国际刑警合作的,这是我一开始就说好的,所以,我得走了,再见。” 李宇成去叫阮仁雄的时候,阮仁雄已经跑了出去,很快便没了人影。 白博然和綦峰持枪站在门口警戒着,白博然看着感应器接收器道:“俄军还没有靠近,不过我希望你们快点!” 关盛杰道:“先前我们已经设定了逃离的路线,很安全,刑术,给你一分钟,一分钟后,我们就会离开。” 刑术想了想,看着马菲,问:“我同意关盛杰的话,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李宇成火道:“没有什么是不对劲的,那是圈套,他是有其他的目的,你们要是跟着他走,很有可能被他利用了!” 刑术看着连九棋,连九棋道:“你是领队,我尊重你的意见。” 马菲想了想,又看着李宇成,然后对刑术道:“好,我听你的,反正,就算我恢复了身份,我也得缠着你,你要是敢不娶我,我就弄死你!” 刑术笑了,然后抬眼看着李宇成道:“对不起了,我们得分道扬镳。” 李宇成摇头:“你们会后悔的。” 李宇成说完也转身跑出去,关盛杰对白博然说:“先带着刑术他们离开,我随后就来,我得清理下这里,做一做收尾工作。” 刑术离开的时候,原本以为关盛杰会杀掉关满山,却为想到,扭头却发现关盛杰收起了自己的手枪。 等刑术等人离开要塞后,关盛杰俯身将关满山的断臂捡起来,然后给关满山注射了一剂吗啡,然后将控制器和那柄清刀摆在了他的旁边,这才道:“你可以自由选择,选择权在你这里。” 关满山咬牙骂道:“我会炸死你的,你个王八蛋!我x你妈!” 关盛杰只是淡淡道:“你炸不死我的,我离开要塞,你就拿我没办法了,你的炸药充其量就是装在弹药库里,因为装在其他的地方,先前下方的震动和爆炸,早就让要塞毁灭了。” 说完,关盛杰也拔腿跑出,留下独臂关满山,和他的宝贝清刀。 关满山吃力地伸手过去,将清刀拿到自己手中,开始仔细赏玩着,那一刻,这个痴迷兵器的疯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身陷绝境,只是沉浸在自己幻想出的那个世界当中。 森林中,关盛杰追上了其他人,然后带着他们朝着北面一直前进,走了一阵之火,关盛杰示意他们停下来,取下望远镜递给刑术,然后指着山中的一片较为开阔的位置:“看见了吗?俄军就在那。” 刑术举起望远镜的时候,白博然和綦峰也将自己的望远镜分别递给马菲和连九棋,刑术问:“你想让我们看什么。” “真相,最可怕的真相。”关盛杰淡淡道,“等着吧,好戏马上上场了。” 森林中,奔跑中的李宇成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站在一颗树旁边的老头,也就是代号为凯撒的国际刑警副主席霍德华。伯恩斯。 “凯撒!”李宇成冲了过去,还为跑到霍德华的跟前,就发现周围冒出了持枪的俄军,俄军纷纷将枪口对准他。 霍德华带着笑容,示意俄军放低枪,上前张开双臂:“我的孩子,看到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 李宇成松了一口气,也紧紧抱住了霍德华,然后将在这里经历的事情大概告诉给了霍德华,随后道:“刑术他们逃走了,我们现在要追的话,恐怕来得及,最重要的是,如果能恢复马菲的身份,她能作为主要证人。” 霍德华取下眼睛,用布擦着:“马菲只是个罪犯,她的身份就是罪犯,你明白吗?” 李宇成一愣:“什么?她的身份是罪犯?她是卧底呀。” 霍德华重新戴上眼镜:“看样子,你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犯罪证据,对吗?” 李宇成很是遗憾:“算有吧,只要找到阮仁雄阮少校,他就愿意提供给我们证据。” 霍德华摇头:“他没有证据,他是骗你的,如果他真的有胆量藏证据,早就被钱修业干掉的。” 李宇成不明白霍德华的意思,就在此时,他看到阮仁雄和扎拉卡被一名俄军从岩石后面押着走了出来,李宇成一愣,正准备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俄军直接开枪打爆了阮仁雄和扎拉卡的脑袋。 李宇成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去拔枪的时候,霍德华却先他一步,拔出手枪,对准了他。奇货 第三十五章:真正的地点 李宇成还未拔出的手枪,被上前的一名俄军拿走,李宇成看着阮仁雄的尸体,摇头道:“你……你……你被收买了?这些年派去库斯科公司的卧底,之所以一个个死去,全都是因为你出卖了他们,我为什么不早点想到呢,只有你才知道所有卧底人员的资料。” “是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想明白呢?”霍德华用指头顶了顶眼镜,“你知道我干了一辈子,退休金算下来,可以买一艘游艇,但是却买不到一座码头,你知道码头多少钱吗?你知道码头的管理费多少钱吗?” 霍德华说完,看着李宇成咬牙切齿的样子,笑道:“别那么看着我,如果你是我,你也会那样,钱修业很有钱,他知道我需要什么。” 李宇成道:“托雷斯。华特都不知道你早就被收买了,他的死,让国际刑警内部认为被售卖的内鬼已经不存在了,谁知道,最大的黑手竟然就是身为专案调查组组长的你。” 霍德华皱眉:“你们当卧底的,有一个缺点,就是话太多,不懂得将一长段话用特别简练的方式说出来,不过你还算是立功了,怎么样?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霍德华刚说完,没等李宇成开口,就一枪打中了他的胸口,等李宇成倒地,又上前补了一枪:“我开玩笑的,我最讨厌合伙人是卧底了。” 霍德华持枪看着前方:“走吧,咱们去看看那个要塞里边到底有什么。” 霍德华带着那些俄军朝着要塞走去的时候,刑术等人放下望远镜,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险,如果先前跟着李宇成一起过去,现在他们就成了一具具尸体了。 “钱修业又布了个局中局。”刑术喘着气道,“他早就知道李宇成的身份,他让李宇成来这里,就是知道李宇成会联系凯撒,而凯撒是钱修业的合作者,肯定会在最后的关头,帮钱修业清理干净一切。” 马菲抬眼看着关盛杰:“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盛杰冷冷道:“我在俄军也有朋友,如果真的有这么大的行动,按照俄罗斯的方式方法,他们肯定不会出动边防军,而是会告知边防军之后,让俄罗斯调查局出面协助,因为这里是敏感地带,老毛子又不傻,出动军队,不是会导致中俄关系紧张吗?我在发现这批俄军之后,再次联络了我的朋友,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行动,对方回答是没有,所以,事情很简单了,那就是凯撒自己联系的他所收买的那批俄军来帮他做这件事,毕竟在这个地方,他也无法带进来佣兵。” 马菲捂住脸:“钱修业竟然将凯撒都收买了,完了……” 关盛杰道:“所以,钱修业不能让国际刑警带走,也不能让调查局带走,只能想办法交给中国警方,由你们告诉中国警方相关的一切事情,这样中国方面就绝对不会将钱修业交出去,毕竟他是中国人,国籍也在中国。” 刑术起身:“我得马上赶到宁夏去,在那之前,我得先想办法联系傅茗伟。” 关盛杰指着北面道:“我先带你们离开这里吧。” 六人转身离开,很快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同时,霍德华也带着那批俄军冲进了要塞当中,刚进要塞大门,就看到了遍地鲜血,还有斜靠在墙壁下,坐在血泊中的关满山。 因为吗啡的关系,关满山虽然虚弱,但还有一口气,当他看到那群人冲进来的时候,却是笑了,自言自语道:“关盛杰,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杀我了,你让我自己选择,我就没得选了,没想到,临死前,我竟然被你给算计了。” 关盛杰没有杀死关满山,而是将控制器交到他手中的原因就是因为关盛杰很清楚知道,霍德华百分之百会进要塞中查看,而关满山不会被霍德华活捉,原本就觉得自己失算的他,当然愿意看到这群在黄泉路上愿意和自己结伴而行的人。 “嘿,你,过来!”关满山咧嘴笑着,盯着霍德华。 霍德华慢慢持枪上前,却看着关满山中怀中摸出了那个控制器。 霍德华毫不迟疑地朝着关满山扣动了扳机,关满山中枪带着笑死去,手中的控制器滑落在一旁,当霍德华看向控制器上面闪烁的红灯时,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 但很快,霍德华就被弹药库中冲出的火焰无情的吞噬。 那一天,这世上,又少了一个逐货师。 五天后,刑术等人在中蒙边境上与关盛杰三人分手。 临行前,刑术握着关盛杰的手道:“这次多谢你们了,你们接下来怎么打算?” 关盛杰抱着枪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的綦峰和白博然,这才道:“秘密,我们有我们的打算。” 连九棋上前道:“冒昧问一句,三位真的对奇门不感兴趣?” 三人几乎同时摇头,关盛杰道:“我们对奇门是什么,里边有什么,真的不感兴趣。以前我们当佣兵是为了赚钱,现在是为了保命。等你钱赚够的时候,就会知道,拿命换钱很愚蠢,我们再也不像冒险了,我们做完最后的事情,就会彻底消失。” 马菲上前握住关盛杰的手:“老关,谢谢。” 关盛杰故意夸张地抖了下:“别这样,我很害怕这样,这让我很尴尬,赶紧走吧,剩下的事情需要你们自己解决了。” 马菲一把抱住关盛杰:“谢谢!” “再见!再见!赶紧再见!”关盛杰摆脱马菲,率先跑开,綦峰和白博然两人朝着刑术等人点头告别,渐行渐远。 刑术、马菲和连九棋并排站在那,看着三人越走越远。 刑术转身看着反方向:“爸,你在宁夏海原一带,有认识的人吗?估计用得上。” 连九棋想了想道:“虽然有,但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哪儿,过了几十年,也许早就走了,走吧,咱们先到最近的镇子上再说。” 走到镇子,给卫星电话重新充电之后,刑术才拨通了傅茗伟的电话,傅茗伟在听完刑术在鬼转山的经历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道:“这件事很麻烦。” 刑术问:“哪件事?逮捕钱修业的事,还是关满山的事情?” 坐在一旁吃饭的连九棋和马菲看着刑术。 傅茗伟很快回答:“都很麻烦,关满山的事情对我来说,没有人证,物证,如你所说,最后发生了大爆炸,连罪案现场都没有了,我只能尽力而为,不过,最坏的结果就是会永远封锁鬼转山,毕竟关满山的那个狩猎区是在俄罗斯境内。” “好,此事暂且不谈,那钱修业的事呢?”刑术捏紧着筷子问,“不管他是落在调查局手中,还是国际刑警手中,都等于是被释放了。” 傅茗伟看着手中的那份文件:“我相信你所说的是真的,因为国际刑警方面的确发了一封希望我们协助抓捕钱修业的文件,但措辞很模糊,我还放在这里没动,我国办事处方面的意见是,先不要回应,等钱修业被捕之后再说,你们现在呢?准备去哪儿?” 刑术冷笑一声:“傅警官,你还是这样,问事拐弯抹角,你不就是想知道,钱修业现在的位置吗?我不知道准确的,只知道在青海海原九彩山一带。” 傅茗伟嗯了一声:“就我所指,钱修业身边还带着很多武装人员,这件事单靠我的部门是完成不了的,必要的时候,我必须请求当地的武装警察部队协助,不过,按照我与齐老先生的协定,这一切都要在他发出信号之后。” 刑术想了想,只得道:“那就这样吧。” “等等。”傅茗伟的话让刑术没有立即挂断,“刑术,别做傻事,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对了,给你爸回个电话,他很担心。” 刑术挂断电话后,想了想,给刑国栋拨了个电话过去,刑国栋很快接起来电话,速度之快,说明他一直都在等着刑术的电话。 电话中,刑国栋一直在给刑术道歉,认为是因为自己的错,这才导致郑苍穹的死,刑术反过来安慰着刑国栋,让他不要多想,那件事根本怪不了他。 刑国栋道:“刑术,你师父走的那一天,你的一个朋友来过,叫谭通,他原本是来通知你参加婚礼,顺便问你要不要帮忙的,请柬在我这里。” 刑术有些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知道了,我会给他回个电话的。” 刑国栋又道:“你要保重,事情总会有解决的那一天,你要相信齐观老先生,你师父生前说过,只要他出马,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知道了,爸,你也要保重身体。”刑术不想再说下去了,“这一趟办完之后,我就再也不做了,安安心心回去开我的当铺,当个小老板。” 刑国栋道:“好,那你自己注意身体,照顾好你爸和马菲,给他们带好。” 刑术应声后,又叮嘱了两句,然后挂了电话,挂断电话后,刑术看着窗外寻思着什么,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马菲问:“怎么了?” 刑术扭头看着她道:“没什么,我只是心里还是无法接受师父的事,特别是安静下来的时候。” 连九棋抬眼看着他:“放心,我们一定会为师父报仇的。” 刑术勉强点了点头,低头吃着饭,想着自己脑子中的那一个个疑问。 与此同时,宁夏海原县下属楚王村中,单独租下农家小院的钱修业正站在那,看着院子中那颗枯树笑着。 在他身后的凡孟、墨暮桥、元震八都不敢问他为什么会笑,而在屋顶上警戒中的眼镜猴却用带着杀意的眼神看着钱修业。 阮仁雄和自己手下的那批人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眼镜猴知道那意味着他们全军覆没,全都死了鬼转山。 眼镜猴不是傻子,知道钱修业这样做的目的,所以,他必须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凡孟则有些失落,因为在他的计划中,原本是应该有一个搅局的关满山,但这段时间他不仅没有接到关满山的任何消息,也从钱修业的各种通讯中发现,也没有得到被收买的国际刑警副主席霍德华。伯恩斯的消息,综合这两点,他判断出肯定出了某种意外,说不定那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因为这两个人没有丝毫合作的可能性,又几乎在同一时间断绝联系。 而元震八则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才能将下一步的消息传给齐观,因为来到海原县之后,他发出最后一条消息之后,手机和一切通讯设备都没有办法使用了——钱修业在他们乘坐的汽车,以及随身的行李当中,都放了gps以及相关通信信号阻断器。 而这些阻断器,在网上可以随便买到,一个的价格加邮费都不到千元。 同时,元震八也一直在观察墨暮桥,在他眼中,墨暮桥几乎就是块木头,在钱修业不下达命令的前提下,他竟然不吃不喝不睡觉不上厕所都可以,换言之,似乎钱修业如果要杀了他,完全可以让墨暮桥自杀。 也许,这就是钱修业相信墨暮桥,并派他去杀死郑苍穹的主要原因。 “没想到呀——”钱修业终于转身看着身后三人,“没想到找了这么多年,原来奇门就在我眼皮子地下。” 墨暮桥不语,面无表情站在那,凡孟上前试探性地问:“师父,这么说,您应该以前就知道奇门在哪儿?” “是呀,应该知道。”钱修业苦笑道,“奇门就藏在铸铁仙棺椁的下面!” 其余人一愣,凡孟更是吃惊:“师父,您是说,在那口铁棺材的下面,就是奇门的所在地?” 钱修业点头:“对,地图就是这么写的,谁能想到呢?所有的线索都留在铁棺材上,大家顺着线索找了又找,又拼又凑,才发现,实际上想找到地方,早就找到了,铸铁仙就是铸铁仙,先知就是先知,果然能轻易看透人心呐。” 奇门就在铸铁仙的棺椁之下,完全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谁会想到呢?就如钱修业自己所说,此时,他才彻底明白爷爷刑仁举当初为什么也承认张墨鹿和刑伯秋是凭运气找到的奇门。 两人当年决定再去铸铁仙棺椁处寻找线索时,那场地震导致了地壳发生了变动,因此让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发现了下面的秘密。 可眼下,他们面临的难题是,就算知道准确的地点在哪儿,他们也没有办法轻易挖出那口铁棺材,虽说如今铸铁仙下葬的位置依然在深山之中,但是没有大型器械的前提下,单靠人工挖掘,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不能公开招聘工人,会引人怀疑的。 所以,钱修业干了一件最大胆,也是最狠的事情,那就是放出奇门准确位置的消息,让其他那些除了逐货师之外的探险者,带着一颗贪婪的心前往九彩山中,寻找可行的办法,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派人在九彩山埋伏着,观察着那些人的举动便可以了。 这是个笨办法,同样也是个最简单的办法。 钱修业仰头看着屋顶上警戒的眼镜猴,问:“至今为止,有多少人到了九彩山?” “46个人。”眼镜猴看着自己的记录本上的数字,“其中包含12个女人,职业中有登山的,也有职业冒险家,甚至还有盗墓的,这个数字这几天增加的同时,也在减少。” 元震八明白眼镜猴那句“不仅在增加,也在减少”的意思,那代表着进山的人,在没有找到真正进入奇门的办法之前,已经开始互相厮杀,因为大家心知肚明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即便是有后来者发现了尸体,也不会报警,不会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 这就是钱修业这个计划中最可怕的地方,他用欲望就轻易操纵那些人为自己卖命,也用欲望操控着他们的生死。 钱修业咧嘴笑着,看着凡孟、墨暮桥和元震八:“你们说,我们还需要多久才能找到奇门的入口?” 凡孟一向小聪明,故作沉思状,决定先听听其他两人怎么说。 墨暮桥想了想道:“保守估计最迟半个月,如果半个月之后,没有任何消息,这批人活下来的,也都得撤走,到时候我们也只能再等一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凡孟一愣,不明白墨暮桥的意思。 钱修业故意看着元震八,问:“震八,你知道暮桥的意思吗?” “这里的积雪正在融化,半个月之后差不多就完全化开了,气温也会迅速回声,周围的百姓也会上九彩山去找药材,也会出现一些为夏天来登山打前站的人。”元震八看着钱修业清楚地说道,“如果到时候那批人找不到入口,我们也无法在段时间内找到的话,只能撤走,否则,死掉的那些人的尸体在雪融之后被发现,就会引来警察,那么多尸体,绝对是惊天的大案,即便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警察也会对那里进行长期的搜索,再者,警察已经盯上我们了,这件事之后,他们肯定会全国搜捕我们,到时候我们只能越境偷渡离开,等风声稍微平静点,才能回来,不过按照国内警方的对大案的办理方式,我们少说五六年都回来不了,连偷渡都难。” 钱修业正色道:“是呀,半个月,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凡孟此时抬眼道:“师父,咱们还有王牌呀。” 钱修业笑道:“你是说,从大兴安岭活着离开的刑术和连九棋?” 凡孟得意地看了一眼墨暮桥和元震八:“没错,看情形,这两人是真命大,没死了,这不是正好吗?他两人不是聪明吗?不是专业吗?让他们找去,我估计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了。” 钱修业呵呵笑道:“对,他们很快就会来了,很快……” 说完,钱修业用带有深意的眼神扫了一圈眼前的三人,笑着离开了院子。 《奇货》 第七卷。杀破军(完) 敬请期待 第八卷 大结局奇货 第一章:相残 1921年,宁夏海原县九彩山。 海原大地震的第二年,张墨鹿和刑伯秋终于走进了九彩山,朝着铸铁仙下葬地艰难前进。 之所以艰难,并不是因为山路难行,而是因为沿途都能看到去年在大地震中死难者的坟墓,大部分坟墓都没有墓碑,连块写有名字的木牌都没有,因为在海原县中,地震最严重的便是离九彩山最近的九天镇。 九天镇从百年前,就是青海出了名的贸易地,因为这里的税收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关系,走南闯北的人都愿意来这里做买卖,更重要的是,在九天镇百里范围内,都没有土匪出没,早就被商户出资请来的军队清缴得干干净净。 所以,九天镇地震的时候,这里无名死难者最多,这些背井离乡的人,大多数都没有亲属在附近,所以,死了被挖出来,还有座坟,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刑伯秋看着沿途山脚下的那些坟包,心里很是难受,他问张墨鹿:“师弟,进山之后,还得走多久?” 张墨鹿看着天上被薄薄一层烟雾遮挡的太阳:“看运气了。” 刑伯秋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要看运气?” 张墨鹿解释道:“我去年来到这里的时候,原本我只是想来重新寻找线索的,但是仅凭我和薛老五两个人是肯定无法挖开墓穴,吊起棺椁的,所以,薛老五提议挖个洞进墓穴当中,那是最好的办法,毕竟铸铁仙的坟墓比较简单,没有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谁知道,洞穴挖好之后,薛老五下去就没有再上来,我很担心,拽着绳子也慢慢滑下去,等到了下面才知道,棺椁下方的石板,因为地震的关系,全部碎掉了,棺椁掉进下方深渊之中,薛老五不知道这回事,以为进到墓穴中就安全了,结果脚下一滑,绳子也没抓稳,直接就掉下去了。” 刑伯秋皱眉:“师弟,你真的确定奇门就在下面?” 张墨鹿点头:“我肯定就在下面,我顺着绳子往下滑了十来米,看到下面是口井,和摩尼教中传说中的献祭井一模一样,而且四周还有坐窟。” 刑伯秋又问:“坐窟中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张墨鹿停下脚步:“对,这就是为什么我肯定那就是献祭之井的原因。在摩尼教中,所谓献祭,就是虔诚信徒自己进入献祭井四壁坐窟之中,铸铁仙当年费尽心机在自己的墓穴下面修下了献祭井,除了与后来所称的奇门有关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对,是这样……”刑伯秋此时也总算是想明白了,“看来献祭之井中真的藏着摩尼教先知的秘密,师弟,你相信先知的三大神迹存在吗?” 张墨鹿却是反问:“师兄,当年你是在义和团的时,拜的师,对吧?” 刑伯秋点头:“对。” 张墨鹿又问:“那你肯定知道义和团中的那些个符咒法术?” 刑伯秋应声:“记得。” 张墨鹿叹道:“你认为那些是真的吗?” 刑伯秋苦笑道:“我亲眼见过喝下符水,口念咒语的人,被洋枪打死的就不下五十。” “那就对了。”张墨鹿继续朝前走着,“所以,我绝不相信有神迹存在,但我相信,人总是需要信仰的,信仰就是人们的一种依赖,最后的救命稻草,当然,只要信仰使人向善,应当存在。” 刑伯秋思索了片刻,问:“师弟,如果先知的神迹真的存在呢?” 张墨鹿笑了:“不可能存在的。” 刑伯秋上前道:“我问你,如果真的存在,我们又得到了,你会怎么做?” 张墨鹿正色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我这次带你去的目的,就是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用炸药重新封死那个洞口。” 刑伯秋拦住张墨鹿:“师弟,如果我们错了怎么办?如果奇门里真的存在神迹,而神迹又能弥补过去我们和师父犯下的错误呢?” 张墨鹿皱眉:“你想说什么?” 刑伯秋转身看着山坡上的那些坟包:“记得吗?先知三大神迹之中,有一项是可以起死回生,如果我们得到了那种神迹,不仅可以救回当年师父为了保护秘密而杀死的那些波斯人,也可以救下我在孝城害死的那些无辜百姓,就连这些因地震死去的人,我们都可以救活,那才是大善。” 张墨鹿抓住刑伯秋的双臂:“师兄,你记住,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神奇的力量,可以掌控人间的生死,那早就不存在什么善恶之分了。” 刑伯秋看着张墨鹿的双眼,微微摇头,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的师弟在说什么。 “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张墨鹿抬脚继续前进,刑伯秋却站在原地,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张墨鹿。 在山中又走了大概半日之后,张墨鹿终于带着刑伯秋来到了一处矮山顶上,随后指着一处灌木后方:“薛老五和我挖出的洞就在那里。” 刑伯秋四下看着,不解地问:“师弟,师父不是说过,铸铁仙的下葬地是在一处洼地之中吗?这里是一座矮山呀,而且风水极其不好。” “原本那片洼地风水也不好,是个死地。”张墨鹿笑道,“铸铁仙不是汉人,是波斯人,波斯人不讲究我们的风水,还有,去年那场大地震之后,这座山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是靠着薛老五的技术,我恐怕也找不到,已经从洼地变成矮山的下葬地。” 刑伯秋抬眼朝着灌木丛看去,张墨鹿也取下背篓提在手中,同时从其中拿出那捆绳索来:“从洞中下去的时候,必须要用绳子绑紧自己,到了墓穴之中,千万不要松开绳子,下面虽然有空气,但不是很充足,会有风从献祭井下方往上吹出,所以火把容易熄灭,如果看不到了,千万不要慌张,抓住墓穴旁边凸出的岩石,便没事。” 刑伯秋顺着张墨鹿走到灌木的中央,看着他从地上揭开那块伪装用的草皮,闻着从其中吹出来的那一股股腥风,确定下面的确有一个潮湿阴暗的洞穴,加上还有一股子药味,而且气味独特,与师父曾经所描述的铸铁仙棺椁散发出的气味几乎相同。 “师弟,我们走了太久,还是先休息一夜,吃饱喝足睡好,明天清晨再下去吧。”刑伯秋看着洞口道,“反正都已经到了,也不急这一时了。” 张墨鹿想了想,道:“好吧,先休息一夜,明天早晨再说。” 刑伯秋当即与张墨鹿搭了简易的帐篷,拿出干粮来,又猎了只野兔,一半烤一半用来就着野菜炖汤。 吃饭间,刑伯秋看着狼吞虎咽的张墨鹿,问:“师弟,如果有机会,不,应该说,如果真的存在神迹,让你可以复活师父的话,你会复活他老人家吗?” “不会。”张墨鹿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好不容易放下一切,去另外一个世界,现在每天过得好好的,我干嘛要把他弄回来?到时候他老人家不得弄死我呀。” 刑伯秋放下手中的碗,看着篝火道:“可是,找到奇门,是师父一辈子的愿望。” “我知道。”张墨鹿轻描淡写地说,“但你也要知道,师父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说不定他已经投胎转世,投身在一个好人家,这辈子说不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用像我们这样四下奔波,连睡觉都担心脑袋搬家。” 刑伯秋又端起碗,喝完汤,坐在那看着篝火发呆,一句话都不说,满脸心事。 张墨鹿看着刑伯秋,笑道:“别想那么多啦,明天,我们就可以把这一切都抹去。” 刑伯秋勉强笑了笑,也不说什么。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有爬上山头,刑伯秋便与张墨鹿两人从洞穴之中爬了进去,为了安全期间,功夫较好,身手灵活的刑伯秋先行爬进去,紧接着才是张墨鹿。 与张墨鹿虽说一样,那个洞穴虽然是斜下呈四十五度,但因为太窄的关系,你完全活动不开,只能仰身抓着绳索往下滑动,如果没有绳子,稍不注意,人就会直接以极快的速度落下,直接掉进墓穴底部的献祭井中。 等张墨鹿平安到达墓穴之中,抓稳旁边的岩石,固定好身体,并用刑伯秋的火把点燃自己的火把时,刑伯秋也利用墓穴中装饰填石重新绑上了向下的绳索。 刑伯秋站在被破开一个巨大窟窿的墓穴地板一侧,小心翼翼往下看去,吊下准备好的灯笼,仔细看着下方献祭井四壁的那些坐窟,点头道:“真的是献祭井,奇门真的在下面。” “当然。”张墨鹿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我们带的绳子不够长,应该说,我们带再长的绳子也没用,传说中摩尼教的献祭井深不见底,等我们滑到绳子的尽头,就只能徒手……” 张墨鹿说完,突然浑身一震,双眼一闭,再一睁开。 刑伯秋站在那,仔细看着张墨鹿:“师弟,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有点恍惚,我总觉得……”张墨鹿开始变得有些口齿不清,尝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抓住旁边的绳子,若不是腰间系着绳子,他早就掉下去了。 最终,张墨鹿浑身无力地悬在那,吃力地抬头去看刑伯秋。 张墨鹿一字字道:“师兄,你,你,你给我下毒?” “对不起,迫于无奈。”刑伯秋轻声道,抓着绳子,看着张墨鹿,“我问过你,你愿不愿意利用神迹做好事,你说不你不愿意,我还问你,要是能复活师父,你愿不愿意?你还是说不愿意,你变坏了,师弟,不,也许从你拜师那天开始,你就没有好过,你还是以前的那个江湖骗子,自私的江湖骗子!” 张墨鹿显得很难受,口水从嘴角滴了下来:“你给我下的什么毒?” 刑伯秋淡淡道:“软骨粉,和蒙汗药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软骨粉会让你浑身酥软,不会致死,只要稍加休息就能恢复,但是,我必须杀了你。” 张墨鹿一惊:“为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刑伯秋道:“我要得到神迹,主持正义,救活那些不该死的人,我儿子会帮我,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我会教他的,他会在我的指导之下,利用神迹来帮助其他人。” 张墨鹿有气无力地回答:“你疯了,你明明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神迹的,师父以前夸你是义和团中唯一明事理的人,我看师父错了……师兄,我知道你当年在孝城为了保护孝金,炸了护堤,害死了那么多百姓,心有愧疚,但那是两回事,你不能混为一谈,你想想,如果孝金被那些满清鞑子用来复辟,天下大乱,死的人不是更多吗?” 刑伯秋面无表情地缓慢摇头:“我没疯,也没错,我只是想弥补我犯下的错误,还有师父当年犯下的错误而已,仅此而已,所以,我没错,我以前是自私,但现在我明白了,自私的不是我,是你,师弟,如果还有下辈子,你一定不能再做一个自私的人。” 刑伯秋说完,拔出匕首要去割张墨鹿的绳子,却听到张墨鹿道:“等等,再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就一个问题!再等等!” 刑伯秋点头:“什么?你问,我什么都可以回答。” 张墨鹿微微抬头,看着刑伯秋:“你昨天在洞口说,要住一夜,吃好喝好休息好,今天再下来,就是为了给我下毒,对吗?” 刑伯秋道:“当然,在用毒方面,你是行家,你原本就是滑子,江湖骗子,但是,你万万想不到,我会给你下毒,而且还是用的最简单的软骨粉。” 张墨鹿却是笑了,突然间直起身子来,身子一转,双脚一跳,跃到一个安全距离,叹了口气道:“对呀,你明知道我是江湖骗子出身,你还给我下毒,你不知道什么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刑伯秋此时胸口一闷,喉头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他捂着腹部,死死抓着绳子,瞪眼看着张墨鹿:“你……你……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昨晚啊!”张墨鹿冷冷道,“你没看见是吧?你认为你一直在看着我,但我也有机会下毒的,就是你给我下毒的时候,我就趁那个机会给你下了毒,还记得你放下碗的那瞬间吗?那一瞬间,你的注意力在锅里,你把毒粉弹进去了,而我趁你分身的那一刻,也将毒放在你里的碗里,软骨粉啊,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毒得倒我?但是你中的毒就不一样了。” 刑伯秋似乎明白了:“你先前故意装作毒发,是因为你知道软骨粉毒发的时间,而你一直问我,是为了拖时间,拖到我毒发的时候!张墨鹿,你果然如师父所说,从头到脚,都是个江湖骗子!卑鄙无耻!” “你原本不需要给我下毒的,因为你身手比我好,但是你自作聪明,以为我这个下毒的,就不会防着你会下毒给我,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我这辈子就输给了师父一个人,你?还不够资格和我斗!”张墨鹿皱眉:“欲望这东西真可怕,你已经被欲望给控制了,所以,我不得不这样,我也不得不想其他的办法,来彻底抹灭掉奇门,和奇门相关的所有人,我原本抱着希望的,但是你在身上,我没有看到任何希望。” 刑伯秋手脚一软,身子下垂,悬在半空,口中开始涌出黑血:“张墨鹿,你,你到底想怎么做?” 张墨鹿冷冷道:“我会去找你儿子,我会去找刑仁举,我会代替你,以你的模样去教育他,教会他之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合适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他一个我精心编造的完美故事,关于你和我来到奇门之后,决定一辈子掩饰奇门秘密的故事。” 刑伯秋在那大喊道:“张墨鹿,我儿子是无辜的,你不要把他拖进来,你这个杂种!你这个王八蛋!” 张墨鹿摇头:“把你儿子拖进来的是你,不是我,是你把他训练成为的逐货师,是你把他弄成护宝人,是你让他卷进来的,我当初都劝过你,你听了吗?你没有,你一意孤行!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就在刑伯秋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去挣扎的时候,张墨鹿拔出匕首割断了刑伯秋的绳子,看着刑伯秋惨叫着掉进了献祭井中。 “去找你的神迹吧,如果神迹是真的,你就活过来找我报仇。”张墨鹿看着漆黑的井内说道,然后顺着绳子吃力地爬回地面。 回到地面后,张墨鹿立即着手将炸药安好,随后引爆,将那个洞穴和周围的矮山都炸塌,简单地改变了地貌之后,立即朝着孝城赶去。 一个月之后,来到孝城的张墨鹿,并未立即去找刑仁举,而是直奔了孝城首富郭家,见到了已经成为当家人的郭少爷。 张墨鹿的冒昧拜访,让郭少爷无比的吃惊,在听闻他是刑伯秋这个孝金护宝人的师弟之后,更是十分诧异。 当郭少爷将张墨鹿引到后堂,还为奉上茶水的时候,张墨鹿二话不说,立即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包括自己在奇门入口反杀刑伯秋的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告知给了郭少爷。 这一讲,就是好几个时辰,郭少爷听得目瞪口呆,直到张墨鹿讲完了,他都没有完全消化掉。 “奇门如果再现世,那就是浩劫。”张墨鹿沉声道,“所以,我需要郭家的帮助,只要您出面,便可以极大保证我的身份不会被刑仁举识破,只要你出面,我所布下的这个局才能够接近完美,刑仁举才会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去布置!” 郭少爷皱眉:“为什么要找郭家?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家和刑家是世交,再者,我也必须混淆孝金与奇门,让线索越乱越好!”张墨鹿皱眉道,“当然,我也了解过郭家,知道郭家深明大义,更清楚郭家财大气粗,所以,没有郭家,我的计划无法实施,当然,我也得威胁您,如果您不配合我,我就会拼个鱼死网破,将孝金的事情放到江湖上去。” 郭少爷闭眼,轻声道:“您容我想想……”奇货 第二章:忤逆 郭少爷一想,就是一天。 整整一天,郭少爷都坐在窗前,看着花园,从天黑到天亮,日升又到日落。 张墨鹿也闭眼坐在那养神等待着,他知道,郭少爷百分之百会同意,因为对郭家来说,奇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孝金。 当初孝城发生一系列惨案,郭少爷父母也因此惨死,全都是为了孝金,所以,就算郭少爷兵不理解张墨鹿,也最终会为了孝金着想,毕竟,他要做的,仅仅只是配合张墨鹿,而不需要去主导整件事。 “如果我不做,会死很多人吗?”郭少爷终于转身问道,张墨鹿从他的双眼中能看出未知和恐惧。 张墨鹿应声道:“会死很多人,而且这种死亡还会无休止地循环下去,直到奇门被找到,亦或者被真正掩埋起来的那天。” 郭少爷皱眉:“如果我做,就不会死人了?” “不,也会,但会控制在某个范围内,只针对于逐货师们和特定的人群。”张墨鹿并不打算欺骗郭少爷,“这件事,只能去控制,而不能抹灭。” 郭少爷上前道:“前辈,您以前对刑大叔说过,您是想彻底抹灭,为什么现在又说只能去控制?” 张墨鹿叹气:“如果我师兄愿意配合我的话,我真的可以抹灭这件事,因为我原本的计划中必须有他。” 郭少爷想了想,坐下问:“如果我替代刑大叔呢?不如彻底抹灭掉奇门的所有线索,以防万一。” “不可能。”张墨鹿摇头,“我只想到了两个计划,第一个计划中必须要有我师兄,毕竟我们是师兄弟,我熟悉他,他也懂我,可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被欲望给吞噬了。” 郭少爷问:“那第二个计划就需要我的配合?” “是的。”张墨鹿严肃地看着郭少爷,“我原打算是炸毁献祭井,但是那口井太深了,深不见底,我不知道得填多少石头,再者,掌戎逐货师们无论花多久的时间,都不会放弃找到奇门,我再不利用刑仁举展开这个计划,就彻底晚了。” 郭少爷沉思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好吧,前辈,我帮您,但是希望您说到做到,一定不要泄露孝金的半点秘密!” 张墨鹿严肃道:“只要你帮我,我一个字都不会吐露出去的。” 郭少爷此时虽然心里很忐忑,但也毫无办法,他只能选择相信。 “大致的计划是这样,从今天开始,我会假扮成为我的师兄,接近刑仁举母子,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引刑仁举加入掌戎逐货师,让他先行学习一段时间,然后我才会将那双千年乌香筷交给他,到那时候,计划才算完全启动。”张墨鹿一边说,一边在脑子中盘算着,“到时候他肯定会逃,会去寻找,会按照计划一步步进行,我也会在合适的时候去见他,而且会以他父亲的样子去见他,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安排我这个’刑仁举‘去世。” 郭少爷大惊:“那前辈的计划不是穿帮了吗?” “不!恰恰那才是最重要的环节。”张墨鹿沉声道,“刑仁举很聪明,与他父亲完全不同,而且疑心很重,我以他父亲的模样出现,再揭开谜底,但并不说明这些年是我在假扮他的父亲,他绝对不会朝着真相去想的,反倒是我如果直接以真面目见他,他相反会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疑点。” 郭少爷明白了:“前辈的意思是,直接将真相故意以不经意的方式呈现给刑仁举,反而他不会去怀疑,越是欲盖弥彰,越容易暴露真实的意图?” “郭少爷,你很聪明。”张墨鹿欣慰地说,“既然你是聪明人,就应该明白,我不是恶人,我之所以要成为恶人,就是为了减少更多的恶人。” 说完,张墨鹿苦笑了下:“你能明白吗?” 郭少爷点头:“当然,我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张墨鹿起身,推开门,接受着黄昏的余晖,自言自语道:“我有时候在想,师父当年收我这样的江湖骗子为徒,是不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冒昧一问。”郭少爷上前,轻声道,“前辈,您为何离奇门只有一步之遥,就不好奇里边是什么呢?” 张墨鹿叹了口气,问:“郭少爷,我问你,你郭家祖辈创立了孝金,到你这一辈的时候,你对孝金感兴趣吗?” 郭少爷寻思了下道:“只有一段时间,但仅仅只是希望用孝金来度过难关,却没想到我父母因此惨死,从此,我就视孝金为心魔。” 张墨鹿点头道:“是呀,我也一样,我当年是个滑子,就是个设局下套的骗子,你知道骗术最刺激的是什么环节吗?就是最后看着被骗的人,即将踏进最后的圈套时,你心里无比的忐忑,但同时也在期待,最后,当那个人彻底走进圈套中再也出不来之后,你会非常兴奋,你知道,自己赢了。” 说完,张墨鹿转身,一字字道:“我站在献祭井口的时候,我很清楚地感觉到,在黑暗中,就有那么一双眼睛盯着我,希望我走下去,在那个局中,那口井跟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那个被设计的受害者。” 郭少爷不是真的明白张墨鹿的那种感觉,不过在先前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张墨鹿眼神中透出的那么一丝恐惧,他很清楚,曾经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张墨鹿是差点走进献祭井中,只不过,他控制住了。 他为什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欲望呢? 郭少爷还是不理解,只知道,如果天下逐货师来一次排名的话,张墨鹿当属第一。 …… 九彩山下村落中,悠闲散步的钱修业期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却完全没有想到,在短短几分钟之后,他刚走过路口,就看到了坐在那颗大槐树下,喝着酒,吃着花生的郭洪奎。 郭家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钱修业愣了下,寻思了片刻后,他扭头对身后的三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钱修业吩咐完后,大步上前,径直走到郭洪奎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拱手作揖道:“郭老爷。” 郭洪奎冷笑一声:“讽刺我呢?郭家早就散了,也早就没有什么老爷、少爷了。” 钱修业看着旁边的长条石:“好吧,奎爷,我能坐下吗?” “随便你。”郭洪奎冷冷道,“这条路又不是我的,这石头这磨盘也不是我的,只有这酒和花生属于我。” 钱修业坐下,依然笑眯眯地看着郭洪奎。 远处,凡孟、墨暮桥和元震八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猜测着郭洪奎的目的。 不时走过的村民,对这几个外地人都感到很好奇,同时也很警惕,毕竟在这个地方,极少有外地人前来,就算冬季那些登山者,都直接会前往九彩山下的宿营地,绝对不会来这里“打扰”村民,因为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打扰”的。 郭洪奎自饮自乐,不时还会笑一声,这让原本就多疑的钱修业很奇怪。 钱修业终于道:“你一直在跟踪我?” “这不是废话吗?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我可是花了很多钱,从各个渠道中买来的消息,最终才找到你的准确位置。”郭洪奎说话中带着匪气,像是要与钱修业交易什么。 钱修业问:“你没有偷袭我,也没有报警,你想要什么?” 郭洪奎左右看了下:“我是一个人来的,我没有带我的两个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钱修业看着郭洪奎,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郭家人没有故弄玄虚,他肯定是知道些了什么,而他知道的事情也许会对自己最后的计划产生严重的影响。 他知道什么呢? 钱修业摇头:“为什么?” 郭洪奎笑了,将酒瓶递给钱修业:“来,喝一口,你只要喝一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有胆量喝吗?” 钱修业想了想,拿起了酒瓶,那一刻,凡孟与墨暮桥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却看到钱修业抬起来的手,两人只得驻足。 钱修业笑着喝了一口酒,放下一抹嘴巴道:“我烟酒不沾,但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喝了一小口。” 郭洪奎也喝了一口,淡淡道:“我给你说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吧,在那之前,我先告诉你,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说完,郭洪奎将钱修业的计划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就连他现在故意放出消息,让其他人去寻找奇门的入口,也说了出来。 这让钱修业很吃惊,也很震惊,因为从始到终,他完全没有把郭家人当敌人,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将郭洪奎这个乞丐一样的家伙看上眼,但就这样一个人,竟然对自己的计划了如指掌。 钱修业握了握拐杖,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郭洪奎笑道:“钱修业,我知道刑仁举是你的什么人,但你不知道的是,当年受益刑仁举所布下这个大局的人,并不是刑伯秋,不是刑仁举的父亲,而是张墨鹿。” 钱修业一愣,脱口而出:“胡说八道!你别以为……” 钱修业刚说到这,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顿时哑口无言。 郭洪奎笑看着钱修业:“你想到了初衷,对吧?你想到了刑伯秋想找奇门的初衷,你想起了刑仁举留下的那本日志中,有前后矛盾的地方,一开始,刑仁举写到父亲刑伯秋对奇门很感兴趣,发誓一定要找到奇门,谁知道过了几年后,刑伯秋却变了,他告诉刑仁举一定不能去找奇门,一定要混淆线索,一定要除掉天下所有的逐货师,他为什么会改变呢?一个人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在观念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钱修业慢慢起身来,看着郭洪奎,脑子中不断闪回刑仁举日志上面的那些个文字,那些段落又好像变成了一根绳子,朝着他飘来,勒住了他的脖子! 钱修业脑子中出现了刑仁举前往上海见到郭少爷后,在电车上遭遇张墨鹿时,张墨鹿对刑仁举所说的那番话——“我不是你爹,我只是有你爹的样子,我戴着这张面具已经很多年了,这是我想出来的万全之策,唯有这个办法,才能隐藏我这个曾经挖出那口棺材,找出一切秘密人的身份。” 钱修业下意识摸着脖子,觉得那根绳子已经在逐渐收紧,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你是说,刑伯秋早就死了,早就被张墨鹿取而代之?”钱修业看着郭洪奎那双看穿一切的眼睛,一字字问道。 郭洪奎起身来,举起酒瓶:“答对了,我敬你一杯。” 就在郭洪奎举起酒瓶来的那一刻,钱修业抬手将他的酒瓶打飞。奇货 第三章:图穷匕见 农家小院中,元震八、凡孟站在树下,互相不搭理,凡孟心里却很是不安,疑心重重,不明白为什么钱修业与郭洪奎密谈,不让自己和元震八进去?不让元震八进屋,有情可原,但为什么不让我进屋呢?难道说,钱修业已经不信任自己了? 不,钱修业从来就不信任任何人。 虽然这样想,但凡孟心里还是非常的不安,毕竟是他把消息透露给关满山的,但他拿不准钱修业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 元震八却是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将准确的消息发出去,之前他看到郭洪奎的时候,还在暗喜,认为郭洪奎肯定会将消息传给齐观、刑术等人,没想到,郭洪奎面见钱修业的目的,却是为了投靠他。 妈的!到底还有多少的意外没有发生?元震八虽然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意外,但他宁愿认为那是意外,是巧合,是不经意中发生的事情。 也是这一刻,元震八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多无助,想着自己去甲厝殿时所做的那一切,在钱修业和郭洪奎面前,简直就是街头把戏。 与此同时,屋内的钱修业给郭洪奎泡了一杯茶,郭洪奎却是警惕地看着站在门边的墨暮桥,以及钱修业身后的眼镜猴,盘算着如何与钱修业讨价还价。 “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钱修业放下茶壶落座,“不过,你既然投靠我,就得有诚意,我没记错的话,你身边还有两个人,郭十箓和白仲政,他们在哪儿?” 郭洪奎喝了一口茶,这才回答:“他们在附近。” 郭洪奎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郭十箓的喊声:“奎爷,你们让开,我要见奎爷!” 郭洪奎一惊一愣,赶紧起身,此时门被郭十箓推开,元震八正一只手按在郭十箓的肩头,凡孟也抓着郭十箓的一只手,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让他进来吧。”钱修业满脸笑容,“郭十箓,久仰,来,请坐。” 郭十箓看了一眼郭洪奎,上前坐下,钱修业给他倒上一杯茶:“请茶。” 郭十箓并没有动茶杯,而是坐在那直勾勾地看着郭洪奎。 钱修业端起茶杯,扫了一眼两人,又给站在门口的墨暮桥递了个眼色,墨暮桥挪了下身子,这个姿势让眼镜猴也明白了什么。 郭洪奎问:“仲政呢?” “我让他走了。”郭十箓淡淡道,“他不是郭家人,没有资格分取郭家应得的好处。” 郭洪奎怒道:“谁让你做主的!?我培养了仲政这么多年,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郭十箓笑道:“奎爷,忤逆祖宗的事,咱们俩干了就得了,别把仲政再拖进来。” 郭十箓的话,让郭洪奎十分愤怒,他没想到郭十箓会说出这种掏了他老底,还等于是甩了他一耳光的话。 郭洪奎抬手就给了郭十箓一记响亮的耳光,指着他骂道:“闭嘴!轮不到你来指责我!” 郭十箓依然笑着:“奎爷,您以前教育我们的一切,到头来,都只是谎言,对吧?” 郭洪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钱修业却道:“好了,奎爷,还有这位郭十箓郭少爷,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们需要放眼未来,只要找到奇门,把孝金的空缺补上,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就想知道,奎爷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没有说出来?” 郭洪奎未开口之前,郭十箓扭头看着钱修业道:“当年张墨鹿在与我们郭家祖上达成协议之后,也请他的后人一定要盯着刑仁举的后人,如果发现刑仁举的后人有心要想找到奇门,那么……” 郭洪奎瞪着郭十箓,不让郭十箓说下去。 钱修业看着两人,笑着问:“那么什么?” “那么就得格杀勿论。”郭十箓一字字说道,“这是奎爷亲口说的。” 钱修业又看向郭洪奎:“他说的是真的?” 郭洪奎见事已至此,只得道:“对,是真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盯着你们的主要原因。” 钱修业想了想道:“张墨鹿既然敢委托郭家做这样的事,想必也给了郭家不少的好处吧?” 郭十箓插嘴道:“给了呀,但是都被奎爷被败光了,郭家祖上也没想到,后世会生出这么个败家子。” 说完,郭十箓在那嘿嘿笑着,笑得十分可怕:“要不,他怎么会来投靠您呀?谁愿意寄人篱下?” 郭洪奎拍案而起,一脚踹飞了郭十箓。 郭十箓翻倒在地,捂着胸口,依然在那嘿嘿笑着,用鄙视的目光看着郭洪奎。 突然间,郭十箓拔出了匕首,墨暮桥和眼镜猴立即拔枪堆着郭洪奎和郭十箓两人,同时护着钱修业。 钱修业依然安坐在那,面无惧色,他知道,占上风的依然是自己。 郭十箓将匕首扔到郭洪奎脚下:“奎爷,还有机会,自我解决吧,下去见老祖宗的时候,你也好交代!” 郭洪奎一脚踢开匕首,上前抬脚就踹着郭十箓。 郭十箓抱着头挨打,被打得满脸是血,他突然嘶吼道:“幽州王,幽州王,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你,还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 钱修业一扬头,眼镜猴上前,用枪制住了郭洪奎,不然他再动手。 钱修业问:“还有什么秘密?” 郭十箓扶着墙站起来,试图靠近钱修业,但被墨暮桥制止了。 钱修业道:“有话就站在那说吧。” 郭十箓看着郭洪奎,却是傻笑着,笑得郭洪奎觉得脊背发凉,也让钱修业很是奇怪。 郭十箓道:“你杀了郭洪奎,我就告诉你!” 郭洪奎脸色一沉,立即道:“不要相信他,他是在骗你,别相信他!” 钱修业点头,喝着茶:“奎爷,那我问你,你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郭洪奎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郭十箓嘿嘿笑道:“奎爷,你怎么就这么笨呢?你如果没有什么事能告诉给幽州王,那你还有什么价值呢?谁会做买卖谈交易的时候,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亮给对方看呀?你不死,谁死?” 郭洪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跪了下去:“别杀我,我还有用,我什么都不要了,您让我做什么都行!都可以的!真的!求您了!” 钱修业冷冷道:“奎爷,您真的不如十箓聪明。” 钱修业说完,眼镜猴给手枪拧上消声器,对准了郭洪奎的脑门,郭洪奎开始不断地磕头,不断求饶,而郭十箓则坐在旁边嘿嘿地傻笑着,笑着笑着,表情变得很难看,开始捂着自己的胸口。 钱修业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往后退着,同时道:“干掉他们两个!快点!” 眼镜猴扣动扳机,击杀求饶中的郭洪奎之后,枪口立即转向郭十箓,却没有想到郭十箓既然朝着钱修业扑了上去,同时一口鲜血朝着钱修业喷了过去。 墨暮桥用身体帮钱修业挡住喷来的大半鲜血,不过依然有一部分喷到了钱修业的右侧脸颊之上,同时,郭十箓也被眼镜猴连开数枪击倒。 墨暮桥和眼镜猴上前查看尸体的时候,却听到奄奄一息的郭十箓喘着气在那说了四个字:“就差一步……” 眼镜猴皱眉,又朝着其脑袋上补了一枪,等转身去看钱修业的时候,却发现钱修业瞪眼看着死去的郭十箓,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疯狂地找水洗脸,当他刚抓起矿泉水瓶,朝着脸上倒去的时候,却感觉到面部一阵钻心的刺痛。 “啊——”钱修业捂着右脸倒了下来,左右打滚,同时手捂住的部位也开始腾起阵阵白烟,他的惨叫将屋外的凡孟和元震八也引了进来。 元震八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还有满身血的墨暮桥,还有地上的喷出的血迹,明白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上前帮忙,因为他巴不得钱修业马上就死。 “元震八!元震八!石灰!生石灰!你那有石灰!快点!”痛苦中的钱修业喊道。 其他人都看着元震八,元震八不得已,只得拿出生石灰上前涂抹在钱修业的面部,然后又倒了麻油抹在表面。 过了许久,钱修业才稍微平静下来,可是墨暮桥、凡孟和眼镜猴依然不明白,为什么钱修业会变成那样?因为郭十箓喷出的那一口鲜血吗?但墨暮桥为什么没事?他身上沾着的鲜血是最多的。 大家都看着元震八,因为钱修业的那番话,让他们明白,知道怎么回事的,除了钱修业之外,就剩下元震八了。 处于昏迷中的钱修业在那闷声哼着,十分难受,元震八站在旁边看着,就说了八个字:“荆轲刺秦,图穷匕见。” 眼镜猴皱眉:“什么意思?” “先前郭十箓是不是喷了一口血出来?而且是故意朝着钱老板喷过去的?”元震八看着那两具尸体。 眼镜猴点头,墨暮桥只是安静地站在钱修业所躺的床旁。 虽然此时的凡孟一脸焦急,但他心里却是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钱修业会不会死?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毒药,被创造出这种毒药的药师称为’长相思‘,这种毒药很分为雌雄两服药,雌药无色无味,就算试毒也试不出来,即便是人吃了,也不会出任何事,就像单独服用磺胺类药物可以治病,但是要是与酒混在一起,就会增加醇类毒性是一个道理。”元震八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猜测,郭十箓悄悄在郭洪奎的酒里边下了那种雌药,又给自己服用了雄药,郭洪奎和钱老板喝下之后,都没有事,但雄药不一样,雄药会引起胸腔出血,会从喉头喷出,毒发的时间,差不过与雌药被人体消化,变成汗水之类的体液排出体外的时间相等,如果此时,服下雄药的人喷出的鲜血溅射到服下雌药人的体表,就会产生腐蚀性,如果不及时用生石灰、麻油中和,产生的腐蚀液体就会扩大,最终导致惨死。” 凡孟皱眉:“我听过这种药,以为只是传说。” 元震八淡淡道:“这种药,我也会配,但是,我没胆量用。” 说完,元震八苦笑了下,其余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此时走在村外的白仲政却停下了脚步,一路上他都在回忆着过去,眼前闪回的全都是自己与郭十箓成长的回忆,在那些回忆中,郭十箓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半点好,唯独这次例外。 他很清楚,郭十箓让他走,其实是在帮他,不让他为难——白仲政不会再为了违背祖训,出卖祖宗的郭洪奎再做什么,更不会为了钱修业而卖命。 突然间,白仲政意识到了什么,奇货 第四章:与聪明人为敌 如果徐有的意志力真的够强,他也许早就战胜自己了,而不是用药来麻醉自己,期盼着每隔两天才能来到的“天堂时间”。 徐有和杨徵侠在两天前就发现了那两男一女,也是在两天前,杨徵侠决定给徐有停药,而徐有则告诉杨徵侠,他想玩个赌博游戏,游戏很简单——如果他能够在不动手,只动嘴的前提下,让那两男一女死掉,杨徵侠就不会给他停药,并且从两天一颗维柯丁变成一天一颗。 杨徵侠以为徐有输定了,因为提出这个要求时的杨徵侠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希望徐有崩溃,因为只有他这个最引以为傲的徒弟精神崩溃之后,他才能尝试着对徐有进行精神重塑,毕竟这个亲手杀死了自己兄弟的人,承受着巨大的痛快。 一方面,他从心里认为自己杀死其他兄弟是正确的;另外一方面,他又怀着深深的内疚,毕竟他的三个兄弟不管做了其他什么事情,对徐有却一直很好,绝对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三个人。 但最终,徐有一步步的赢了。杨徵侠没有问为什么,是他失策了,是他没有在最初观察好那两男一女,徐有从三个人的行为举止还有交换的眼神中,判断出三个人的关系不正常,加上他们也是为了奇门而来,所以,徐有认定,很快这三个人就会出事。 果不其然,第一天的晚上,甲男子便与乙男子厮打起来,虽然名义上是因为如何分配奇门中宝藏而导致的争执,但实际上却是因为女人。 那个女人很漂亮,用徐有的话来说那就是“漂亮得宁人发指”,漂亮的女人会充分勾起男人的占有欲,永久的占有,不让其他人碰她一下。虽然女人与甲男子是男女朋友,可她与乙男子之间的眼神交换能看得出,他们之间要不是存在暧昧,就是过去存在一段未了的感情。 而在这种深山之中,是欲望和情绪爆发的最好地点,当晚该女子与甲男子同住一个帐篷,加上帐篷中夜晚传来的呻吟,彻底勾起了乙男子的愤怒,乙男子以商量如何均分宝藏为借口,打断了两人,找甲男子出来。 当然,甲男子并不笨,很清楚乙男子要做什么,于是,争执爆发,最终演变成为厮杀,乙男子胜利了,杀死了甲男子。 “为什么你就那么认定那个女子当时会帮助甲男子掩饰一切?”杨徵侠直勾勾地看着徐有问,“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凭爱。”徐有淡淡道,“一个人,如果真的爱另外一个人,就算她与其他男人保持着友谊,也不会发展到那种眉来眼去的暧昧,用时下的话来说,乙男子就是备胎,当备胎杀死男友,她当时无法报警,更无法逃离,只能帮着掩饰。” 杨徵侠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又知道,女子会杀死乙男子呢?” “因为女子之前的选择,和三个人之间的行为。”徐有平静地解释着,就像是一台显示出字幕的电脑,“试想一下,女子为何当初没有和乙男子在一起?却选择了与甲男子,原因是甲男子很强,各方面都强于乙男子,但甲男子又不像乙男子那样温柔体贴,这一点在之前三个人的表现就能看出来,在乙男子杀死甲男子之后,女子被迫与其在一起,你别忘了,在处理完甲男子尸体之后,乙男子做了什么。” 杨徵侠微微皱眉:“他把那女子拖进帐篷中……” “对,这是占有欲,而且还在做那件事的过程中,不断大声询问那女子,自己是不是比甲男子好。”徐有看着篝火,“换任何一个女人,这个时候都会害怕,这种情形下的害怕就会有两个结果,要不逃跑,要不抗争。这种环境下,一个女人,要逃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选择抗争,而所谓的抗争就是干脆杀了乙男子,彻底掩饰这件事,毕竟如果警察发现了此事,女子说不定会被当做帮凶抓起来。” 杨徵侠撕下一块肉递给徐有:“你看,你在没有药物的前提下,前两天一样将这三个人的未来行动分析得那么透彻,你可以不使用药物的,徐有,戒了吧。” 徐有看着杨徵侠眼镜片上反射出的火光,伸出脑袋去,咬住杨徵侠手中的那块肉,大口嚼着,露出笑容后,慢慢地摇头。 杨徵侠见徐有不想聊这个话题,又道:“换个话题吧,说说你为什么非得答应齐观的要求。” “奇门不能现世,有些东西该埋起来的就必须埋起来。”徐有吃着肉,靠着后面的背包,一副悠闲的模样,“但是,我却很同意钱修业的做法,所有的逐货师之类的都该死,包括钱修业本身在内。” 杨徵侠放下烤架:“你难道准备干掉所有人?” 徐有笑了:“老师,我把这次的事情,当做是我的毕业作品,您看怎么样?” 杨徵侠目光看着篝火:“你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徐有支起身子认真道:“可是我没有交过毕业作品。” 杨徵侠看着他:“不需要毕业作品。” 徐有笑了笑:“那我也不走。” 杨徵侠撕下烤肉吃着,但那狐狸肉有一股永远掩饰不住的膻味:“徐有,你这样下去,会彻底失去自我的,你在除了操控他人之外的时间,只能靠药物活着,你已经差不多精神分裂了,你自己应该清楚吧?” 徐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老师,你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我一直在给自己定目标,从前我认为自己遇到的人当中,就属盛丰最厉害,谁知道,我却发现了刑术这样一个人,还有凡孟,紧接着是元震八、陈泰东、郑苍穹,直到那个钱修业的出现,这些人都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为伍,不,是我喜欢和聪明人为敌,这样很刺激,我不想整日面对平庸的白痴,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你打赌那两男一女会死之后,赌注会是维柯丁,因为那种白痴不能让我兴奋,那种白痴也不能让我脑子中产生出可以替代维柯丁的物质。” 杨徵侠嚼着烤肉的嘴停下了:“脑内啡中毒,又或者叫安多芬成瘾症,这是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 徐有笑道:“我知道,我得的就是这个。” 杨徵侠继续嚼着肉:“这种病的患者,需要做特定的事情来满足自己,否则的话,平日内都无法正常生活,所谓的强迫症就是轻度脑内啡中毒,你不一样,你已经病入膏肓了,你需要去操控别人来满足自己的兴奋点,从而让自己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 徐有脸色一变,开始恳求道:“所以,老师,您就行行好,满足一下我这个绝症晚期患者的最后要求,这次之后,我就跟着您会去,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吗?” 杨徵侠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我同行?你一个人也可以的。” “对于药物,我没有自我控制能力。”徐有认真道,“但是这个期间,肯定不会发生让我持续兴奋的事情,所以,我需要维柯丁,也需要您来管控我的维柯丁。” 杨徵侠听完,也不多说,只是又扔给徐有一瓶水:“多喝点水,可以补充水分流失过多的副作用,早点休息。” 徐有知道杨徵侠答应了,笑道:“谢谢老师!” 徐有仰头喝水的时候,杨徵侠却用一直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在看自己亲手雕琢出的美术作品。 九彩山下的那辆suv中,脸色惨白的白仲政坐在那,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是亲眼目睹自己的房子和家人被地震摧毁,自己又无能为力的孩子一样。 陈方坐在驾驶位上,目视前方,观察着路口的左右,而阎刚站在车后,看着山崖的两侧,与白仲政同坐在车里的,只有齐观。 长久的沉默之后,齐观终于开口。 “第一,不要想着复仇,因为你没有那个实力。”齐观看着前方静静地解释,“郭洪奎是自己找死,郭十箓也是自己找死,两人都犯下了在没有八成把握之下,就与对方摊牌的错误,你再冲动复仇,也会犯下和他们相同的错误,等于白白送死。” 白仲政只是坐着,毫无反应。 齐观又道:“第二,我不会制止你前往奇门,但是你必须和我们同行,否则的话,你最好现在就离开;第三,想好自己以后的出路,因为郭家不复存在了,孝金也没了,你以后就是个自由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白仲政扭头看着齐观,问:“齐老爷子,说实话,我并不想杀了钱修业,如果非说我要报仇的话,我也仅仅只是为了报恩,报答奎爷的养育之恩,可是我又很矛盾,我曾经是那么的尊敬他,崇拜他,没想到,到头来,却发现他只是一个伪君子。” 齐观却是笑了:“很好,人最重要的就是活得坦诚,如果你口口声声不计较过去,就为了所谓的大义要报仇,那你也是伪君子,这个世界上,做伪君子简单,当真小人却很难。” 阎刚走到车窗前,低声问:“齐爷,今夜上山吗?还是说,咱们要等刑术?” 齐观摇头:“钱修业没动,我们也不要动,敌不动,我不动,陈方!” 陈方回头摘下耳机,看着齐观,齐观又道:“继续监听钱修业他们的无线电频道,一旦有准确的消息,我们再行动。” 陈方点头,重新戴上耳机,闭眼静静地听着。 车外寒风四面袭来,停在山脚下的汽车,在月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一口银色的棺材,只不过在齐观的心中,他们只是抬着棺材准备送给钱修业的送魂人。 距离此地十来公里外的县道上,刑术开着车,紧盯着前方破烂的公路,虽然心中着急,但也不敢狠踩油门,在这种遍地是坑的公路上,除非你开着坦克,否则再好的越野车都有可能在高速行驶之后,变成一堆废铁。 “从gps上看,还有大概十四公里。”马菲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又问,“刑术,你真的就那么相信齐观这个人吗?他的能耐真的这么大?” 刑术“嗯”了一声,心里无比烦躁的他,并不想解释太多。 靠在副驾驶位上的连九棋道:“过去师父曾经也说过,如果他有事,我们可以依赖齐观的,所以,相信齐观,等于就是相信师父。” 马菲想了想,终于还是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钱修业太狡猾,而齐观我们又不是真正的了解,万一钱修业和齐观私下联手呢?” 马菲的话让连九棋转身来看着她,连九棋原本想反驳来着,但想到这些年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不由得也担心起来。 是呀,钱修业这么狡猾,说不定他手里有齐观的什么把柄,亦或者与齐观达成了什么协议呢?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对齐观来说,他们只是知人,却不知面,更不知心。 突然间,刑术减慢了速度,刹车停下,马菲和连九棋立即朝着车头前方看去,看到在前方公路的右侧,停着一辆赞新的越野车,而在车旁站着两个男人正在换轮胎,而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凡孟的父亲凡君一,另外一个则是盛钰堂从前的贴身保镖,中缅混血儿沐天健。 “真是冤家路窄呀。”马菲冷冷道,她很清楚,只要凡君一在这里,说明贺晨雪也在。 车旁的凡君一用手电照过来,上前几步,看清楚是刑术之后,低声对拧螺丝的沐天健道:“是刑术。” 沐天健扭头看了一眼,将最后的螺丝拧好,起身走到车窗前,一边擦手一边对坐在车内的贺晨雪道:“贺小姐,是刑术。” 贺晨雪目光并未离开平板电脑:“换好轮胎就走吧。” “是。”沐天健应声,凡君一也立即上车。 刑术见状,重新挂档,踩下油门试图从那辆车左侧开过去。 沐天健发动汽车的同时,刑术的车也从左侧缓缓驶去,贺晨雪却突然道:“拦下他的车!” 沐天健立即猛打方向盘,将汽车横在路中心,拦住刑术的车。 马菲立即按下车窗,冷冷地注视着右侧车内的贺晨雪。 马菲问:“贺首工,你想做什么?” 刑术则是坐在车内,直视前方,根本不扭头去看贺晨雪。 贺晨雪朝着刑术的车内看了一眼,然后盯着车前座的刑术道:“刑术,我这次不是为了奇门而来,所以,我不是敌人,我的目标是凡孟,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我只是想事先提醒你,你不要阻止我报仇,另外,我的仇报完之后,沐天健可以帮你们,他的目标是钱修业,因为他知道盛钰堂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钱修业。” 马菲冷冷道:“说完就让开吧,好狗不挡道。” 贺晨雪关上窗户:“天健,开车。” 沐天健踩下油门,汽车飞驰朝着前方冲去,完全不管这条路有多颠簸,对交通工具的损伤多大,似乎就和贺晨雪这次的报仇决定一样——破釜沉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刑术却没有开车,只是坐在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在那弹动着。 马菲看着车头,一肚子气,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贺晨雪。 “走吧。”连九棋低声道。 刑术摇头:“又是一个搅局的,而且还把沐天健找回来了,这次麻烦了。” 连九棋道:“是呀,麻烦了,算上他们,一共有四批人去奇门。” “不,五批。”刑术闭眼叹了口气,“我们是我们,齐观是齐观,马菲说得对,有些时候,我们不能太相信其他人,哪怕是表面上的盟友。” 马菲在那掰着手指头算着:“我们一批,齐观他们一批,还有钱修业、徐有、贺晨雪,一二三四五,五批,还不算现在跑到九彩山里边的那些瞎子聋子傻子,这次九彩山里不知道又得留下多少冤魂。” 刑术握紧方向盘,突然踩下油门,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 九彩山上,铸铁仙下葬地附近的山涧之中,13个男女围在篝火旁边,虽然表面上看着一团和气,但实际上这群人却是分成了好几批人,各自守着各自的“领地”,警惕着周围其他人。 半山腰上一颗树上,眼镜猴的一名手下正蹲在那,用望远镜观察着,同时将远程收音装置朝向篝火旁,试图听清楚他们在商量什么。 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对周围人表礼,然后道:“各位,我之所以要冒死把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牺牲,大家都是爹妈生的,在荤腥都没有见着之前,莫名其妙死在这,太不划算了,过去几天咱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呢?”男子对面的另外一人仰头道,“你想干什么?” 男子道:“我想聚集大家的力量,进入奇门,找到财富,然后均分,大家想想,我们才13个人,奇门传说中堆满了奇珍异宝,怎么说价值也上亿吧?说不定还不止,所以,与其互相残杀,不如互相帮助,找到奇门的入口。” 有人冷笑道:“说得简单!如果真那么容易找到,那就有人进去了!” 男子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大家都能从那人的穿着打扮看得出,这人应该是一个登山者。 男子道:“过去没有人找到,是没有人知道在九彩山,中国这么大,要一座山一座山的找,找上千百年都找不到,但我知道在九彩山之后,我就详细翻查了资料,特别着重找了下来九彩山的登山客,终于找到了这位黄先生!”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黄先生,男子道:“黄先生,给大家讲一下你五年前的经历吧。” 第五章:不可掌控的未知 被称为黄先生的登山客站起来,环视了一圈篝火旁的人:“这下面有个钟乳洞,洞里边有很多的骸骨,一看就知道至少是好几百年前死去的人,钟乳洞很深,当时我经验不多,所以留在浅洞口守着,我其他几个兄弟进洞探险去了,谁知道一去就是好几天,最终也没有出来,我当时想找来着,但是往里边走了走,发现了那里的骸骨,我知道事情不对,就一个人回来了,这次我来,就是希望能做点什么,也许能把我那些兄弟的尸骸给找到。” 黄先生说完,其中有人喊道:“喂,那也不能确定从那里就能进入奇门呀?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奇门是口井!” 这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奇门是口井,这个消息也是钱修业故意泄露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批傻子能够顺着这个线索更精准的帮他找到真正的入口。 男子又站起来,示意大家安静:“对,是口井,但是,我们得到的消息也大概知道了井的位置坐标,我按照黄先生所说的,去过那钟乳洞了,发现钟乳洞的延伸方向正是朝着奇门所在地而去的,所以,我觉得这极大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入口。” “屁话!”一个干瘦的男子站起来,“要不是呢?那不是浪费时间吗?反正我们知道坐标,那就挖,迟早挖出来!” 男子冷笑道:“挖?你知道要挖多深吗?没有大型机械的前提下,至少挖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开山了,雪化了,村民上山了,发现我们在挖掘什么,肯定会报警,到时候我们全完蛋!而且,之前死了这么多人,一个星期之内,他们没有消息,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也会报警,所以,我们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一把不赌不行,总之,我话说到此,你们去不去,随便你们!” 男子说完,带着黄先生和另外一个同伴,抓了装备,转身就朝着山涧另外一边走去,三人离开几分钟后,又有几个人起身跟着过去,紧接着,剩下的人也熬不住决定去赌一把,陆陆续续起身跟上。 眼镜猴的手下听到这里,立即跳下树,转身滚进灌木丛之中,对那里的同伴点点头,低声道:“目标亮了。” 十来分钟后,山下村落的民居中,听到消息的钱修业从床上吃力地爬了起来,坐起来的他,小心翼翼用手摸着自己那半张被绷带缠住的脸:“极有可能那就是入口!” 凡孟在旁边递过去水,同时问:“师父,这种事说不一定吧?” “不,那是下葬地,虽然下面的献祭井不算是墓,但也得要人来修。”钱修业慢慢站起来,舒展了下自己的身体,“不管是什么样的工匠,都知道修建这样的地下设施,必须要给自己留气口,否则很容易被封死在下面,毕竟铸铁仙不想秘密被泄露出去,这就和古代皇帝修建陵墓会杀死那些工匠是一个道理。” 元震八在旁边附和道:“有道理,不管怎样,时间也不多了,就算那些人找不到,我们也必须出发了。” 站在角落收听无线电的眼镜猴,此时抬眼道:“老板,那个洞距离下葬地的位置不远,我们的车只能走到半山腰,您的身体……” 钱修业抬手道:“我的身体没有大碍,没关系,这只是小事一桩,我们不要着急,先坐车到半山腰,等到天亮再进去。” 眼镜猴点头:“明白了。” 说罢,屋内的人开始收拾东西,而钱修业坐在那,开始吃着止痛药,随后双拳攥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过于兴奋。 当那13个冒险者来到钟乳洞口的时候,站在高山之下,用夜视望远镜观察着的杨徵侠正盯着他们,同时也四下搜索着,终于发现了在后方慢慢摸过去的眼镜猴手下的那些个佣兵。 杨徵侠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我们应该最后才进去,不要当螳螂,也不要当黄雀,要当猎人呀。” 同时,山脚下的那辆suv中,监听到佣兵与眼镜猴汇报的陈方,也摘下耳机,立即将消息告知给了齐观。 齐观沉思了片刻,下车看了看天空,又抬手看着表:“不急,我们等等,我们千万不要插空进去,我们一定要最后一批进入,否则的话前后都会被堵死。” 说完,齐观又看向陈方:“发消息给刑术,让他赶紧来会合,另外,叫他一定记得,不要匆忙上山!” 陈方立即将消息传给了刑术,从无线电中得知此消息的刑术,将车刹住,问后方的马菲:“坐标记下来了吗?” 马菲点头:“记下来了。” 刑术道:“我们得追上贺晨雪。” 马菲一愣,抬眼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你别误会。”刑术看着马菲,“我只是想制止她上山,这个时候她上山,就是死路一条。” 马菲没吭声,但刑术很清楚,她心里不高兴,因为换做是自己,也会不高兴,胡思乱想,甚至会认为是余情未了。 连九棋也没有说话,知道此时制止刑术,只会无形中让他和马菲的矛盾真正爆发出来,只得保持着沉默。 等刑术将车开到九彩山山脚下的时候,只看到贺晨雪的汽车停在河边,而车内一个人都没有。 刑术看着进山的那条小路:“应该没走多远。” 马菲抓起背包:“那我们追上去还来得及。” 刑术此时却很意外地说:“算了,我想过了,就算我追上去,贺晨雪也不会听我的,相反会节外生枝。” 马菲问:“也许她会出事的。” “也许不会。“刑术看着上山的路,“她的目标不是对付钱修业,而是干掉凡孟。” 马菲此时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刑术,你觉得凡孟这个人能耐大吗?” 刑术驻足:“他就是个废物。” 连九棋看着马菲,知道马菲要说什么了,立即示意马菲不要再说下去,但马菲却当做看不见。 马菲走到刑术身旁:“既然你都知道他是个虚伪的废物,钱修业能不知道?” 刑术侧头看着马菲:“你想说什么?” 马菲转身看着连九棋:“你问问你爸,当初钱修业设下那个套是为了什么?” 不等连九棋说话,刑术先回答:“为了把铸玉会牵扯进来,再很自然地将合玉门也拽进来,让一切事情变得顺理成章,同时还能掩饰库斯科公司自身的存在。” “还有呢?”马菲平静地问,“你不愿意说,我帮你说,当时那个计划,还产生出了一个意外的结果,那就是贺晨雪和你的感情,你们去湘西甲厝殿的时候,若不是因为你稀里糊涂相信了贺晨雪,会发生那些事吗?你会被凡孟算计吗?所以,钱修业现在将凡孟留在身边,目的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对付你。” 刑术点头,作势要继续前进:“我明白。” “你不明白!”马菲上前直接挡在刑术前方,“我不相信贺晨雪会真的杀掉凡孟,为她姐姐报仇!” 刑术皱眉:“她会的,她和她姐姐的感情,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连九棋上前要制止马菲,马菲甩开连九棋的手:“我承认,我现在吃醋了,我现在不高兴,但我也很懂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好,我换个角度问你。” 刑术点头:“你问吧。” 马菲道:“比方说,你很爱我,但是我和你最终没有走到一起,随后我认识了你的朋友,你很好的朋友,我和他相爱了,约定厮守终身,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做?你会每天像个傻逼一样守在我和他的身边吗?” 刑术摇头:“不会,我会祝福你们,和你们保持距离。” 马菲转头看着连九棋:“连先生,您呢?你会怎么做?” 连九棋叹了口气:“我当然也会保持距离。” “对呀,正常人都会这么做。”马菲直视着刑术的双眼,“但是贺晨雪当时没那么做,她当时选择守在她姐姐和凡孟的身边,她为什么要守着?因为爱?对,的确因为爱,还因为她心底还带着希望,她带着凡孟会最终选择她的希望,在这个前提下,她姐姐死了,对她来说,好坏各一半。” 刑术使劲点了下头:“马菲,我懂你的意思,我会小心的。” 马菲皱眉:“你就算再小心又怎么样,你的性格决定了你的行为,这是你以前告诉我的话,性格是无法改变的,你的性格在钱修业眼中就是弱点!算了,我就算说再多也没用,反正有些事该发生的时候就会发生。” 马菲说完,拿着定位器朝着齐观所在的位置走去,刑术呆呆地站在那,看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 “走吧。”连九棋拍了拍刑术的肩头,“我觉得马菲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对,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刑术深吸一口气:“爸,我特别累,这件事解决之后,我真的不想再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连九棋笑道:“我当年就想明白了,总算是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躲在优抚医院里边,原因也是如此,不想过问江湖事,太累,这件事完了之后,咱们父子俩一起金盘洗手。” 父子俩并排走向前方,畅想着将来的生活,连九棋连当铺都不想开,只是想在哈尔滨郊外买个农家院子,养鸡养鸭种种菜,到了冬天,就去松花江上凿冰钓鱼。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齐观所在的位置,同时也很惊讶齐观的那辆车为什么就能驶过那么复杂的地形,来到山脚下的这片洼地当中。 第一次与齐观真正的面对面,刑术三人按照规矩向齐观行礼,齐观只是点头示意了下,直接话入主题:“郭家已经没了,郭洪奎和郭十箓已死。” 在刑术三人的震惊中,齐观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然后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郭洪奎原本担心钱修业会在实行完最后计划之后,彻底毁坏奇门,但他太幼稚了,他根本没有想到钱修业的目的最终还是找到奇门,并且探寻奇门的真正秘密。” 刑术听完,才真的捋清楚整件事的脉络掌戎逐货师一心要找到奇门,身为其中一员的八臂罗汉唐元化更是首当其冲,他也是后世最接近奇门的一人,可惜最终没有完成这个心愿,不过他收了刑伯秋和张墨鹿两个性格迥异的弟子。 从表面上来看,刑伯秋比张墨鹿更善良一些,出身也更清白,擅武,可脑子没有从前是江湖骗子的张墨鹿灵光。 在唐元化死后,刑伯秋回到了孝城,继续守护他的孝金,而张墨鹿踏上寻找奇门的征途,最终因为地震的巧合发现了奇门的所在地,就在铸铁仙的下葬地,但与此同时,张墨鹿也发现,因为奇门死了太多的人,奇门压根儿就个祸害,在他眼中就等于是阴间大门,一旦敞开,将会祸事不断,于是他前往孝城,找到刑伯秋,希望与师兄一起,确定奇门的位置之后,将奇门彻底毁坏,并与刑伯秋一起布下一个大局,让天下其他的逐货师永远无法找到奇门,从而让时间冲淡奇门在逐货师们心中产生的欲望。 可是张墨鹿并未想到,刑伯秋因为保护孝金而害死了无数无辜百姓,导致心里无比愧疚,最终扭曲,原本不信鬼神,不信神迹的他,将希望放在了奇门中也许存在的神迹之上,妄图在得到神迹后,救活被自己害死的人,甚至萌生出了要改写这个世界生死规则的念头。 刑伯秋的这些念头,在张墨鹿看来是无比愚蠢的,也是相当可怕的,观念完全背道而驰的两人最终在奇门入口处自相残杀,最终自作聪明的刑伯秋还是没有算过张墨鹿,死在了奇门之中。 张墨鹿知道从前的计划无法再实施,干脆另生一计,回到孝城,借助郭家的帮助,假扮刑伯秋,培养刑仁举作为计划实施者,并给刑仁举灌输了自己的思想,让刑仁举布下天罗地网,留下无数错误又隐藏真相的线索,引得后世的逐货师去寻找,同时他也很清楚,在这个寻找的过程中,大部分逐货师都会因此丧命。 “两个极端……”刑术叹气道,“刑伯秋和张墨鹿两人,走了两个极端,一个是妄想借助奇门的力量做蠢事,另外一个则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相对较小的牺牲,换取未来长久的安定。” 一侧的白仲政此时道:“可是,刑伯秋未必就错了呀?如果真的有神迹呢?” 刑术摇头:“仲政,你想想,如果刑伯秋去了奇门,发现神迹不存在,他会怎么办?” “对呀。”马菲插话道,“张墨鹿不如当初和他一起进入奇门,让刑伯秋自己用双眼去证实呀,这样一来,不就避免了兄弟相残吗?” 刑术还是摇头:“哪儿有这么简单,不确定的事,张墨鹿是不会去做的,首先,如果下面没有神迹,绝望的刑伯秋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会踏上去寻找其他类似神迹的路,那样就会引起连锁反应,一个奇门没了,会因为他出来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的奇门。” 白仲政问:“那如果有神迹呢?” 连九棋看着白仲政:“如果有,那就更可怕了,我问你,如果下面真的有神迹,你拥有可以让死者复生的力量,你会让郭洪奎和郭十箓活过来吗?” 白仲政思考半天:“我不知道。” 就在此时,齐观却冷不丁地问连九棋:“如果真有,你会让你的妻子复活吗?” 说完,齐观又看着刑术:“你会让你的母亲复活吗?你会让你的师父复活吗?” 刑术和连九棋都没有回答,虽然在他们心中,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齐观又看向马菲,问:“?” 齐观又转向阎刚和陈方:“你们呢?你们肯定也有想复活的人,对吧?” 阎刚和陈方都点了点头,齐观道:“是呀,每个人心中都有遗憾,也都后悔过,也都想过如果能回到过去,自己一定要弥补自己的错误,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这些人一个个都活过来了,又会发生什么事?” 众人不语,没有人说话。 齐观朝前走了两步:“是呀,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活过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如同张墨鹿不知道他与刑伯秋真的进到奇门中之后,会发生什么,人要布局,前提是在自己掌控的范围内,但是奇门中会发生什么,是在我们大家的掌控范围之外,对钱修业也是如此,所以,这次的行动,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相对公平的,生死各一半,就看如何应变了。” 刑术明白了齐观的话,也彻底明白张墨鹿为什么当初不惜杀死刑伯秋,都不让他进入奇门之中,原因就是因为未知的不可掌控,那是非常可怕的。 就如刑术自己的口头禅一样,没有八成把握的事情他不做。 “眼下我的打算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最后一批进入奇门。”齐观看着众人,“这样一来,至少我们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连九棋担忧道:“钱修业不傻,他一定会设下陷阱的。” “我们多加小心就是了。”齐观显得很平静,“再者,我在钱修业的身边埋了雷,元震八是个聪明人,他是个知道审时度势的人。” 第六章:夜蚕 清晨,太阳爬山山脊背,眼光沿着山坡滑下,刚找到山涧内的那条小河上时,钱修业一行人等已经站在了河边。 除了钱修业、凡孟、墨暮桥、元震八和眼镜猴之外,还有8名眼镜猴最忠心的手下。 “师父,我们该进去了吧?”凡孟有些迫不及待,就仿佛他们距离奇门只有一步之遥。 钱修业扬了扬头,示意凡孟朝着小河上游看去。 凡孟扭头定睛看去,发现小河水中流下来了一抹红色,紧接着那抹红色变得越来越宽,也越来越浓,不出两分钟的时间,整条小河都基本上都染红了。 小河是从那个钟乳洞中流出来的,那抹红色谁都知道是血,很明显,洞内发生了厮杀,这也是钱修业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条被染红的小河,但只有元震八感觉到心里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这么大的血量,说明洞内的厮杀很残酷,死了至少五六个人以上。 就在此时,一个浑身带伤,满身是血的男子从山涧深处冲了出来,刚出现在钱修业等人的视野中就脚下一滑,直接跌入了河中,男子很快爬起来,连滚带爬跑上岸,发狂似地朝着他们冲来。 在看到钱修业等人之后,那男子下意识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钱修业等人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任何动作,紧接着,又是另外一个手持开山刀的男人从后方跑出,挥刀就朝着前方的男子跑去。 受伤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露出惊恐的神色,径直朝着钱修业冲去,试图去抓钱修业的时候,被凡孟一脚踹开,受伤男子摔倒在地,一边穿过人群,一边哀求他们:“求求你们,救救我,求求你们……” 男子最终跑到眼镜猴跟前,抱住他的大腿,回头看着那个挥舞着砍刀,已经杀红眼的男子,大声哭喊着,哀求着。 受伤男子的手抱紧眼镜猴,不断摇晃着他大腿的时候,左手却摸到眼镜猴腰间的一个东西,他扭头去看,发现那是一支手枪,再抬眼,发现眼镜猴冷冷地看着他。 受伤男子意识到了什么,松开眼镜猴,朝着人群后方跑去,与此同时,挥舞着砍刀的男子也冲向人群,站在前方的钱修业、凡孟两人下意识让开一条道,让那男人追了上去。 男子穿过两人的同时,将自己的开山刀扔了出去,直接劈在了受伤男子的肩头,等其摔倒,这才撑着膝盖喘着气,完全无视周围其他人的存在。 元震八皱了下眉毛,往旁边挪了挪,看着受伤男子吃力地爬起来,挣扎着要离开,但被追上来的男子一脚踹翻。 然后,男子握住还在受伤男子肩头的开山刀刀柄,奋力拔出来,在受伤男子的求饶声中,疯狂地挥舞着砍刀,不出一秒,受伤男子的声音停止了,浑身软趴趴地躺在那,任人宰割。 钱修业等人也只是安静地站在那看着,看着那狂人用砍刀将受伤男子的胸口劈得粉碎。 最离谱的是,眼镜猴竟然抬手,拉开衣袖,盯着手表计时。 男子终于停手,并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脱下衣服擦着满脸的鲜血。 “五分半。”眼镜猴放下手,“体力挺好的,正常人连续挥刀不要说五分钟了,一分钟都难。” “走吧。”钱修业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径直朝着前面走去,其他人也慢慢转身,跟着钱修业朝着钟乳洞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了那个杀人者和那具被砍得稀烂的尸体。 杀人者不断擦着血,用河水清洗着,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清醒过来的他,抬头看着钱修业等人的背影,慌忙去抓旁边的开山刀,刚抓住刀柄,就被一个人一脚踩住。 杀人者抬头,看着沐天健,以及后方的贺晨雪和凡君一,还为等他有下一个举动,沐天健就飞速扭断了他的脖子。 河边,又多了一具尸体。 “再等等,不着急进去。”贺晨雪往旁边一站,看着那两具尸体,“钱修业身边的人太多,奇门也不是那么好闯的,等他们折损点人手再说。” 凡君一问:“首工,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贺晨雪淡淡道:“我也不想进去,但我如果不进去,就没有办法亲手杀了凡孟,因为凡孟有极大的可能性会死在里边,那样的话,我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贺晨雪刚说完,沐天健就猛地转身,举起手中枪,瞄准了高举着双手,从一侧岩石后走出的徐有和杨徵侠两人。 徐有满脸笑容地看着贺晨雪:“你好,贺小姐,咱们又见面了,你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贺晨雪站在那,却是看着杨徵侠:“这位是?” “我的恩师,也是我的私人医生。”徐有咧嘴笑道,“你知道的,我有病,而且很严重。”徐有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凡君一看着这个怪人,又看着徐有身边的杨徵侠,杨徵侠一脸的平静,看起来还有略有些担心。 贺晨雪问:“你为什么也来了?你也要找奇门?” 徐有飞快摇头:“不不不,贺小姐,你误会了,我对奇门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感兴趣的是在寻找奇门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比如说勾心斗角,互相算计……” 说到这,徐有顿了顿,脸色严肃:“以及杀人。” 徐有严肃说完后,又笑了:“开个玩笑啦,别紧张,别紧张,不一定就会死人,我完全是当来冒险旅游的,我很喜欢冒险履行的,你知道的。” 凡君一担心地看着贺晨雪,沐天健靠近贺晨雪,低声道:“赶他们走,还是做掉算了?” 贺晨雪忽然也笑了:“徐有,不如我们几个搭个伴吧。” 贺晨雪的话让凡君一和沐天健浑身一震,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徐有大喜:“真的吗?贺小姐,那真是谢谢了,你看,我们的手是不是可以放下来了?” 贺晨雪示意沐天健放下枪,随后朝着钟乳洞方向走去,此时徐有在后面却说开口道:“贺小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这次我帮你杀几个人吧?” 徐有的这句话,让沐天健和凡君一再次一愣,凡君一听得脊背发凉,回头看着徐有。 贺晨雪却没有转身,停了下之后,继续走着:“那就辛苦你了。” 徐有咧嘴笑了,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 山崖上,一身劲装的陈泰东站在那,低头看着,随即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钟乳洞浅洞处,钱修业抬脚从一具具尸体上面走过去,身边的人也跟随着他的步伐,眼镜猴则在那左右四下数着,数了之后,朝着前方说:“老板,加上外面死的那两个,还少两个,看样子是进里边了。” 钱修业“嗯”了一声,继续走着。 元震八看着周围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脑子中已经浮现出几小时前这里发生的屠杀过程了,完全不需要多加分析,就知道,这场屠杀,肯定是在进洞后,大家商量休息早上再深入之后发生的所有人都认为其他人疲惫睡着之后,就是自己动手的最好时机,于是一场混乱的杀戮便开始了。 元震八皱眉看着那些尸体,完全无法想象人的欲望怎么会这么可怕?只是为了未知还不确定的东西,就能把自己变成嗜血的恶魔,这与他当军医时,见到的那种杀戮完全是两回事。 钱修业走进钟乳洞深处,忽然间停下来,转身看着来时的那条路,挥手叫了元震八上前,问:“震八,你认为该怎么走?” 元震八看着四下都看似有路,无比宽广,但暗藏杀机的洞内,道:“看风吹向哪儿,朝着风吹去的方向找,一定能找到。” 钱修业又问眼镜猴:“猴子,无线电这里能畅通吗?” “能,但不知道再往里边走会怎样。”眼镜猴看着手中的对讲机。 钱修业点头,看着前方:“把你的人留下两个,其余人成扇形在前面探路。” 眼镜猴迟疑了下,但还是立即按照钱修业的吩咐去做,找了两个手下留守在原地,让剩下的六人在前面探路。 钱修业等人继续前进的时候,眼镜猴来到留下的两人身边,低声吩咐:“设下一两个诡雷之类的,等三十分钟,你们就悄悄跟上来,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名手下对视一眼,然后点头,眼镜猴叮嘱道:“记着,除了我们自己的兄弟外,谁也不要相信,特别是老板。” 其中一名手下压低声音道:“老大,我明白。” 眼镜猴拍了拍两人的肩头,转身追上钱修业等人,不时还回头看着,担忧着自己留下的退路计划是否奏效。 “老板!发现一个!”朝前又走了二十来分钟后,一名佣兵在一块像是蘑菇一样的钟乳石上,发现了死去的某个探险者。 “凡孟,上去看看。”钱修业很是谨慎,驻足不再上前,眼镜猴同时开关了一下手中的手电,用灯光示意手下注意戒备。 凡孟仔细检查了尸体后,扭头道:“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不知道死亡原因。” 钱修业又让墨暮桥检查了一遍,结论也是相同,最终钱修业只得看向元震八。 元震八会意,小心翼翼上前,取下外层手套,戴着里边的塑胶手套,开始缓慢地脱下那尸体的衣服,随后先例外检查了衣服,然后道:“衣服上只有血迹,以及一些划痕,看样子是之前和人搏斗留下来的,但是看身体表面,只有淤青和擦伤,没有穿刺伤,致命原因也许藏在容易被忽略的毛发当中。” 元震八戴着口罩检查了下尸体的下体,然后又开始摸着死者的头发,搜寻一圈后,看着钱修业摇头:“也许是有心脏病或者其他的疾病。” 刚说到这,那具尸体的眼睛突然间快速地眨了下,虽然周围的人都没有看到,但墨暮桥却看得很清楚,他凑近去看着,并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你怎么了?”元震八问道。 墨暮桥抬头看着他:“我看到尸体的眼睛眨了下,我肯定没眼花。” 元震八一愣,掰开那尸体的眼皮,用手电仔细照着,发现死者的眼珠中有什么东西在游动,而且那东西明显惧怕亮光,光线照进去的瞬间,那东西立即躲开,朝着眼球的另外一侧游去。 元震八想起来了什么,立即浑身上下的摸着,摸出生石灰之后,朝着其眼珠里边倒入,然后往石灰粉上倒着水,生石灰遇水立即沸腾起来,那死者的双眼也立即冒出两股白烟,同时尸体也开始颤动起来。 围在尸体旁边的众人立即散开,佣兵们也持枪对着尸体。 凡孟站在一侧,瞪眼看着,问:“这是怎么回事?” “夜蚕!”钱修业后退了一步,同时看着四下,“把能打开的光源全部打开,快快快!” 所有人都打开了自己的头灯、肩灯、胸灯,还将腰间的应急信号灯也打开,警惕地看着四周。 此时,那具尸体抖动的尸体停了下来,紧接着他们看到尸体面部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网纹,网纹朝着其颈部延伸而去,而元震八则立即将剩下的生石灰粉全撒其面部颈部和胸口的位置,往上浇水。 这一招似乎奏效了,黑色的网纹不再延伸下去,不过尸体的颈部往上却开始快速腐烂,最后整个脑袋脱离了颈部,直接滚落在地面,滚了好一阵之后,撞在一块石头上停下,两个眼珠也从里边脱落出来,场面十分骇人。 元震八靠在一侧喘着气,又换了个位置,远离了尸体后,才拉下口罩呼吸着:“这里他妈的竟然有夜蚕!” “夜蚕是什么东西?”站在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的眼镜猴问道,“听起来像是一种虫子?” 钱修业皱眉道:“是一种虫子,一种环节动物,像是蚯蚓之类的,但是比蚯蚓更细小,最早是从一种罕见的蝙蝠身上发现的,不过没有标本,也没有太多人目睹的前提下,很多人都认为那东西根本不存在。” 凡孟问:“那是谁发现的?” “一个英国人。”钱修业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尸体,“民国初年,那个英国人来中国找珍稀动物,在青海一带的冰洞中遭遇了蝙蝠的袭击,他的一个助手死了,他那次行动也因此中止,不过他将尸体带出洞,原本想安葬或者火化的,谁知道晚上那具尸体的头部出现了裂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切开了一样,然后他亲眼目睹那种虫子从缝隙中爬了出来,不过因为有强光的关系,那虫子立即蜷缩成一团,开始吐出一种类似丝一样的东西包裹着自己,避开强光。” 那个英国人一开始就认为那也许是一种蚕,但询问过当地的人之后,发现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也查询过很多资料,发现也没有那玩意儿的记载,于是,就以那虫子的特性,将其命名为夜蚕。 钱修业又看着地上的眼珠:“当逐货师的就是这样的,得不断收集资料,什么稀奇古怪没有得到证实的资料都要看,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遇到某些未经证实,但实际上存在的生物。” 元震八擦着汗,他是怕,是真怕,这种东西他不是第一次见过,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不能说出自己的经历,因为他脑子中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他希望利用夜蚕也彻底制止钱修业的前进。 元震八并不是不想知道奇门里有什么,而是他此时与钱修业同行,就等于和一群恶魔同行没有任何区别,也许下一秒,恶魔就会将他撕得粉碎。 “震八,你以前见过夜蚕?”钱修业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元震八摇头:“没有,我只是听人说过,又恰好在大英博物馆的一本书中读到过。” “是吗?”钱修业的语气中带着怀疑,“你知道怎么对付吗?” 元震八抬眼看着钱修业:“避开蝙蝠,不要被那蝙蝠咬到,蝙蝠怕光,我们只要一直开着灯,就行了,这种蝙蝠正常来说是不会袭击人类的,除非它们的巢穴遭到了袭击,所以,大家要小心一点头顶,也要小心手中的武器。” 眼镜猴问:“就这么简单?” 元震八苦笑了下:“我在书上读到的就是这样,其他的办法,我不知道。” 钱修业起身,环视周围:“大家听到了,继续前进,注意自己的安全!” 队伍再次前进,为了安全起见,眼镜猴还是往尸体身上扔了个白磷弹,用他的话来说,那是给尸体消毒。 浅洞处,沐天健制住了其中一名佣兵,将他的脑袋按住在另外一名佣兵的身上,沉声问:“再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就会和他一样。” 被制住的佣兵满头大汗,他和自己的同伴完全没想到,沐天健会像是一只鬼一样从黑暗中摸到他们身边,在他们还没有安放好诡雷之前就被制服,而沐天健直接就拔出匕首,刺进了其中一人的后脑之中,然后拔枪制住剩下的这名佣兵。 贺晨雪蹲下来问:“你们有多少人,带了什么装备,有多少武器?” 那名佣兵死死闭眼:“我就算说了,你们也会杀掉我的。” “你真聪明!”徐有上前道,用眼神示意贺晨雪让他试试,等贺晨雪起身走开,徐有捧着那佣兵的脸,“你说了,你的确会死,死得很快,不会受什么折磨,但如果你不说,我不仅会折磨到你说,还会折磨到你求我杀了你。” 说完,徐有将额头凑近那佣兵的额头,闭眼道:“你就算帮帮你自己,说吧,好吗?” 沐天健皱眉看着神叨叨的徐有,凡君一也咽了口唾沫,徐有的一切行为举止,都让两人浑身不自在,既恶心又渗人。 杨徵侠站在旁边,观察着一颗石笋,用手从上至下小心翼翼摸着,似乎完全不关心旁边发生的事情。 第七章:千疮百孔 徐有闭着眼,佣兵睁着眼,两人的额头紧挨着,但佣兵却感觉自己好像是靠在一个死人的脑袋上,因为徐有的额头冰凉。 “啪”突然间传来一声脆响,那佣兵刚张嘴惨叫的时候,徐有却直接用嘴巴堵住了佣兵的嘴,将其身体压在旁边的岩石之上。 沐天健清楚地看到,他掰断了佣兵的一根手指头,还用自己的嘴堵住佣兵的嘴,不让他叫出声来,同时徐有的脸颊还在抖动着,明显是在兴奋地笑。 很快,徐有又掰断了另外一支,此时沐天健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直接将枪放下,打了个寒战,看着这既怪异又诡异的一幕。 凡君一更是觉得要吐了,但贺晨雪则双手插兜,靠在一旁,低声哼着歌。 “徐有,这里的石钟乳有温度。”杨徵侠看着那石笋,依然不回头。 徐有将嘴拿离开那佣兵的嘴,同时快速伸手捂住佣兵的嘴,扭头看向自己的老师,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是吗?那是怎么回事?” “地热现象吧?我不是太懂,以前学过,忘光啦。”杨徵侠终于回头看着徐有,“你先忙着,忙完了咱们等下再说。” 徐有看着那佣兵已经哭出来了,平静地问:“都哭了,还不说?” 那佣兵比所有人想象中还要坚强,咬牙摇头。 徐有凑近,用舌头舔去佣兵脸上的泪水,这个举动让凡君一忍不住骂了句:“神经病!变态!” 徐有扭头,冷冷地看着凡君一:“别着急,等会儿我就照顾你。” “滚!你这个变态!”凡君一觉得十分反胃,险些吐出来。 而徐有突然间朝着那佣兵的脸上咬去,发出如野兽一样的声音,随后松开,笑道:“你以为我会撕下你的脸皮,对吧?我没那么血腥,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的情报,对了,我这里有一样好东西。” 徐有伸出手,将背包拿过来,拿出一个针剂:“这是啥知道吗?肾上腺注射液,全称叫盐酸肾上腺注射液,你是佣兵,应该很清楚这东西的作用,只要我注射进去,再慢慢折磨你,你的痛楚会是现在的十倍。” 那佣兵看着针剂,眼泪顺着往下流,他完全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这种神经病疯子,他只得点头道:“我说,我说……” 徐有故意得意地摇晃着脑袋,扭头看着贺晨雪:“贺小姐,我厉不厉害?快点夸我!” 贺晨雪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而沐天健则闭着眼,在心中咒骂着徐有。 凡君一看着徐有那副模样,心里不断骂着神经病,精神病,同时也无比担忧贺晨雪,在他眼中,贺晨雪也快变成徐有那种人了。 佣兵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详详细细说出来之后,认真聆听的徐有起身来,指着外面道:“行了,你走吧。” 佣兵猛地抬眼看着他,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徐有一脸的温柔:“刚才我的那些话,都是吓唬你的,我不喜欢杀人,走吧,快点!快!快!快!” 徐有说完将佣兵从地上拽起来,还推了他一把,佣兵捂住自己被掰断的手,连滚带爬朝着洞外跑去,没跑出十来米远,就被沐天健举枪击毙。 徐有看着倒下的佣兵,故作吃惊,慢慢扭头来看着沐天健:“你好残忍,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 沐天健完全不搭理他,只是从佣兵身上拿了对讲机、枪支弹药等物品,背上背包就往前走去。 徐有扭头看向凡君一:“这个人怎么这么残忍?” “神经病!”凡君一走过他身边的时间,狠狠地骂了一句。 徐有看着凡君一,却是满脸疑惑:“你才是神经病呢!” 等贺晨雪、沐天健和凡君一稍微走远之后,杨徵侠上前拿出一颗药,但徐有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径直追上去,朝着凡君一喊道:“你说我是神经病?什么意思呀?我得罪你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杨徵侠在后面慢慢走着,突然间他停下来,转身看着身后的黑暗中,扫视了一圈,又等待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黑暗中,陈泰东悄然走出,查看了两具佣兵的尸体后,用登山镐敲下一块岩石的边缘后,熄灭电筒,继续悄悄尾随着贺晨雪等人。 一个小时之后,齐观、刑术等人进洞,发现尸体后的齐观,立即在四周找着,随后发现了那块被敲碎的岩石后,点头道:“太好了,泰东已经进洞了。” 刑术问:“为什么陈师叔不和我们一起行动?” 齐观解释道:“我这是故意拉开我们和前面那几批人距离的同时,让陈泰东在我们和他们之间形成一个缓冲区,如果有事,泰东可以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们可以想好应变措施。” 连九棋有些不满:“齐师叔,如果陈师叔遇到危险了怎么办?他只有一个人。” 齐观看着一脸不满的连九棋:“那也是牺牲他一个人,而不是我们所有人。” “你……”连九棋作势上前,阎刚立即拦下他,示意他不要动气。 齐观冷冷道:“这也是他自愿的,并不是我胁迫他的,现在这里就是战场,我们和对方就是交战双方,最好的结果是,钱修业与贺晨雪几批人互相残杀,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渔翁得利。” 刑术听到这番话也很是不满,只是没说出来。 齐观故意看了一眼马菲,又走到刑术跟前道:“怎么?你心疼贺晨雪吗?那种女人值得吗?你在甲厝殿差点把命给搭上。” 刑术忍了忍,用平静地语气问:“那也犯不上用这么……那什么的策略吧?” “卑鄙?无耻?”齐观看着刑术的双眼,“你师父怎么死的,你忘记了?刑术,你是活傻了还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一向有自己的原则,我也没有怂恿你把自己变成野兽,但是,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敌人手里有刀有枪,你不能用一张嘴和哲理来还击他们保护自己吧?” 刑术点头:“齐师叔,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也大概误会了。” 齐观转身朝着前方走去:“你们两父子,都犯一个毛病,嘴狠手软,如果你们俩没有那些个感情上的弱点,也不会被钱修业戏耍这么多年,不争论了,走吧!” 阎刚、白仲政、陈方三人走上前的时候,都刻意拍了拍刑术的肩头,让他不要跟齐观置气,而刑术则站在那沉思着。 马菲低声问:“怎么了?” 刑术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连九棋一脸的不快,直到刑术朝他挥手,他才抬脚离开。 一行人等来到钱修业等人发现夜蚕的地方后,钱修业在四周转了一圈,转身道:“每个人至少打开一个照明设备,保证自己身上有光源。” 马菲不明白,问:“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死得那么恐怖?” 刑术摇头,表示不知道,连九棋则在旁边解释道:“看样子应该是夜蚕,库斯科公司的资料库中有这种虫子的资料,是一种寄生虫,寄生在某种蝙蝠的身上。” “是齿蝠。”齐观继续朝着前面走着,示意其他人跟上,“一种生活在特定环境中的蝙蝠,因为口中有利齿,连爪子和肚子下面都长满了如利齿一样的倒钩,所以有个绰号叫齿蝠,这种齿蝠一般不会主动攻击,除非它们发现巢穴遭到了攻击,当然,最恐怖的是,这种齿蝠身上寄生着夜蚕这种虫子,夜蚕口中会分泌出一种液体,这种液体如何混合它体表渗出的体液之后,就会产生强烈的腐蚀性,不过夜蚕和齿蝠一样,都惧怕强光。” 齐观的话,让众人毛骨悚然,此时马菲心中甚至都觉得,相比起来,在鬼转山下那个地牢中的双头蛇要可爱多了,至少那玩意儿身躯庞大,你用肉眼都能清楚看到,拔腿狂奔,还能逃掉,而且数量有限,但是齿蝠和夜蚕就完全不同了,估计一出现就是铺天盖地的那种。 想到这,马菲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奇怪的是,接下来的一路他们出奇的顺利,没有听到前方传来枪声,沿途也没有发现有人挣扎搏斗的痕迹,更没有血迹和尸体,这说明钱修业、贺晨雪几批人也是一路平安无事。 刑术的心里很矛盾,虽然他巴不得这里冒出什么怪物或者机关,将钱修业干净利落的干掉,但是他又的确担心贺晨雪、凡君一、沐天健也因此丧命。 自己真的是愚善吗?刑术不断地在问自己,同时也问自己,到底对贺晨雪是不是还带着感情?回答是否定的,他早就想明白,也看明白了,毕竟人被伤害到了一定程度,要不失望透顶,要不就心怀仇恨。 刑术则是前者,他已经彻底失望,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说服贺晨雪回头的,也很清楚,贺晨雪这样走下去,没有什么好结果。 不管是分开还是相聚,都是前缘分定。 “停!”最前方的阎刚举起拳头,用手电从上到下照着钟乳洞中心位置挂着的那个像是蜂巢一样的巨大石笋。 众人上前,用手电照着,各自上下观察着那遍布着大小不一窟窿的石笋,如果有密集恐怖症的人,估计看到这东西都会当即晕过去。 齐观看着前方道:“阎刚,你们绕过石笋看看前面有没有路。” 阎刚比划了个手势,让陈方留下,自己和白仲政立即上前,绕过石笋,探查着前方,不一会儿,两人返回,阎刚道:“前面是死路,也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湿土上没有任何脚印。” 齐观皱眉,看着石笋下面的杂乱的脚印,又上前摸了下其中一个较大的窟窿边缘,边缘明显被什么东西刮过。 齐观道:“看样子,他们是钻进去了。” “钻进去!?”陈方很惊讶地说,“疯了吧?怎么可能钻进去!?” 齐观淡淡道:“有可能。” 白仲政在那计算着什么,齐观看了他一眼,问:“算好了吗?” “稍等。”白仲政四下看着,掏出纸笔在那算着,然后起身看着笔记本道,“按照您之前所说的下葬地坐标,用断层法来推算,献祭井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估计,钱修业他们之所以敢钻进去,应该是最早那批冒险的人也进去了,而这里也没有其他的出入口。” 齐观将手电往石笋最上面照去:“你们看那里。” 众人仰头看去,发现石笋最上端的那一排窟窿中,有两三个窟窿中都有尸骸的腿骨、手骨露出来,而在石笋周围的洞穴顶端,也倒挂着一些已经变黑的骸骨,那些骸骨的腿部似乎被某种东西粘在了洞穴顶端。 刑术看着问:“这是什么意思?这都是些什么人?” 连九棋四下看了一圈,又扬头道:“应该是修献祭井的那些个工匠吧,大部分古代工匠在修建地下设施的时候,类似陵墓之类的地方,都心知肚明自己活不了,但也装作不知道,暗地中给自己挖些能活命的气口。” “对。”白仲政看了一眼刑术,“应该是这样,这些人从献祭井中挖隧道逃出来,结果挖到了这里,却遇到了某种东西,然后全都死在了这里,一个都没有活着出去。” 马菲忙问:“会不会就是之前说的齿蝠?” 齐观道:“很有可能,不过现在我们安全了。” “为什么?”阎刚刚说完,又意识到了,“我知道了,如果有齿蝠,钱修业他们爬进去的时候,就肯定惊动了,所以我们是安全的,那走吧。” 阎刚说完,下意识看着身后,生害怕从黑暗中冒出来什么,将自己拖进去。 齐观选择了一个较大的窟窿,率先钻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进入到那石笋之中后,他们才发现内有乾坤石笋内部完全是空的,所以不管钻哪一个窟窿都能进来,最恐怖的是,石笋底部全都是白森森的骸骨,一脚踩下去,咔嚓作响。 站在巨大的石笋内部,大家下意识仰头朝着顶端看去,因为唯一的出路只有上下两个地方,果不其然,一打开手电,往上一照,就发现了上面那个洞口。 “上面,走。”齐观说完就要抓着旁边的石笋窟窿爬上去,被阎刚拦住。 阎刚道:“老爷子,还是我先吧,上面情况不明,您又是主心骨,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齐观退下,阎刚顺着窟窿爬上去,紧随而后的是白仲政。 阎刚爬上去之后,原本想拉开燃烧棒,想了想,担心会引燃什么东西,干脆拿了两根荧光棒,套在两个手腕上,然后四下观察着,同时对着下面说:“上面的空间不大,是个人工挖掘出来的隧道,只能容纳一个人爬过去,我们只能一个一个的顺着往前面爬,我先爬,你们慢慢跟上来。” 阎刚说完撑上去,吃力地蠕动着身体朝着前面爬去,爬了至少十来米之后,阎刚停下来,趴在那休息着,吃力地扭头对后方的白仲政说:“仲政,这个隧道有点深,而且看痕迹,之前钱修业他们的确是从这里爬过去的,这里空气不算稀薄,但是得抓紧点时间。” 休息片刻,阎刚继续前进,在那隧道中足足爬了四十多分钟之后,这才爬到尽头。 阎刚的脑袋从那隧道口露出来之后,立即感觉到有一阵风从下面吹上来,而且是一股腥风,其中还混着一股怪异的药味。 阎刚立即打开手电,朝着周围照去,看到隧道外面果然是一口井,而井壁周围全都是一个个空坐窟。 阎刚兴奋地爬出去,小心翼翼踩在旁边,然后摸索着那些凸出来的石头,找了几个最为坚固的之后,这才绑上绳索,固定好身体后,帮助白仲政出来,又对着隧道口中喊道:“到了,看样子的确是献祭井,我先搭上岩钉。” 阎刚和白仲政一起,朝着井壁周围打着岩钉,一连打上了十来个,将绳索穿进去,固定好,好让从隧道中爬出来的人固定身体,因为周围连个稍微连站住脚的地方都没有,大家都只能靠腰间的绳索悬在井壁边缘。 刑术爬出来固定好之后,扭头四下看着:“真是有铸铁仙的风范呀,从天地府开始,一直到爵士楼下的那口井,其实都和献祭井大同小异。” 马菲拉上面罩,朝着面罩上喷了点香水:“什么味,太难闻了。” “尸骨味,加上古老的消毒药水,就变成这种气味了。”齐观解释的同时,拉了拉绳索,朝下看着,“这种摩尼教的一种保存尸体的方式,但他们与其他地方不同,他们只保存骨头和内脏,并不保存皮肉,很奇特的,也许等下下去之后就能看到了。” 刑术也拉了拉绳子:“咱们下去吧,小心一点。” 阎刚看着陈方和白仲政:“我们三个先下去,其他人慢慢下来,因为不知道这口井到底有多深,我们带来的绳子长度也许根本不够。” 齐观叹气道:“不是也许不够,是肯定不够。” 阎刚点了点头,率先拉着绳子滑了下去,很快他与白仲政、陈方三人就消失在了井下的黑暗之中,连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就在刑术准备下滑的时候,齐观却开口道:“有些事我必须得提醒几位。” 刑术等人抬眼看着齐观,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要说什么。 第八章:药房 “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你们必须清楚的第一件事。”齐观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这让刑术等人略有些意外。 齐观又道:“所以,接下来,无论是谁牺牲了,我们都得继续前进,一方面,我们是为了制止钱修业,另外一方面,我们也必须搞清楚奇门里边是什么,如果搞不明白这一点,我们就无法打破铸铁仙留个这个世界的诅咒!” 诅咒?对,奇门根本就是个诅咒。刑术在心里想到,千百年来,因为奇门而死去的人数不胜数,大家都为了一个未知且不可掌控的东西拼上了自己的性命,并在寻找奇门的过程中,不断地找借口给自己,让自己为了最终的目的而做尽各种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事情。 “另外,如果我死了,听清楚了。”齐观正色道,“如果我死了,领队就交给……” 齐观抬起手来,指向刑术的那一刻,手指移动,却是指着刑术身旁的马菲:“交给马菲!” 刑术、连九棋都很诧异,马菲更是不能理解,指着自己问:“齐师叔,我……我不能胜任领队,我对这种环境并不熟悉,而且,应变能力以及其他各方面都不如连先生和刑术。” 齐观叹气道:“必须是你,在与你们会和之前,我也告诉过阎刚他们三个,他们都赞同,其一,我看过你的资料,知道你具备一定的领导能力;其二,现在与我们半敌对的还有贺晨雪,而从你的角度出发,你一定会提防她,刑术则不然,他太心软;第三,即便你没有恢复身份,但是你依然是国际刑警,有些事,你来指挥,你来做,在整件事结束之后,会直接影响事件的结果。” 马菲摇头:“齐师叔,我不明白您说的第三点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观道:“你现在不用知道,以后你会明白,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同意吗?如果不同意,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你们三个走你们的,我带着阎刚他们另寻他路。” 齐观开口,由不得刑术和连九棋不同意,两人只得点头表示同意。 齐观点头:“好,咱们下去吧。” 四人抓着绳索朝下缓慢地滑行,虽然也算是熟练,但毕竟没有阎刚三人那么利索,相比起来,速度要慢许多。 向下滑行了大概十来米之后,刑术忽然间停下,示意其他人也停下,听了一阵后,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其他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果然听到有什么声音从上方传来,就像是上方有很多人在抖动布匹一样。 突然间,从井上方掉落下一样东西,那东西掉下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紧接着,又有无数的大小不一的黑影从上方落下,四人开始紧贴着井壁躲避着。 马菲抬眼往上看着,试图用头灯照清楚上掉下来的到底是什么,但因为那东西的下落速度太快,她根本看不清楚。 刑术拔出登山镐,看准上面的一个黑影,提前出手,直接用登山镐将那东西直接勾住,等他勾住,拿到头灯下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手掌! 四人一惊,刑术将登山镐上面的手掌甩开,同时道:“糟了!上面肯定有什么东西,看那手掌,并没有腐烂,应该是最早进来的探险者。” “会是什么?”马菲抬眼看着,举起了登山镐。 齐观盯着上面,手摸向皮带,突然抽出一柄软剑来:“是齿蝠!” 刑术和连九棋都盯着那柄软剑,更是诧异,就他们所知,如今天下真正会使软剑的人少之又少,可以说几乎不存在,更不要说打造一柄真正的软剑了。 刑术回过神来:“齿蝠?对,是齿蝠!先前钱修业他们没有被袭击,说明齿蝠不在那个巢穴当中。” 连九棋紧握着开山刀:“这些齿蝠从那个隧道中钻出来,来到了献祭井顶端生存。” 马菲听着那布匹抖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为什么会转移巢穴?” “因为地震。”齐观皱眉,紧握着软剑,“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是我们必须避开这些东西,现在听我指挥,把身上的光源都全部打开。” 刑术等人立即将身上能打开的光源全部打开,也将燃烧棒给准备好。 “往下慢慢滑行,不要太快,保持平均速度,我说停的时候,你们就停下来,紧贴着井壁,千万不要动!”齐观抬眼看着上面,慢慢滑行,“你们不要管上面,我盯着就行了!” 三人又往下滑行了十来米之后,从献祭井上方拍打着翅膀飞下来的那一群齿蝠已经距离他们也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因为光线的关系,那些齿蝠只是与刑术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敢直接靠近。 “如果这个奏效,我们应该可以……”齐观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一只齿蝠突然间俯冲下来,在光线之间穿梭着,就像是一架正在躲避火力网的战斗机,然后径直朝着齐观面部飞去。 齐观手中白影一闪,那只齿蝠立即被砍成两截掉落下去。 “不要慌!”齐观喊道,“齿蝠比想象从聪明,看样子,它们只是怕光源直接照射到身上,刑术,你把电筒聚光,然后朝着上面的齿蝠群照过去试试。” 刑术立即将电筒聚光集中,朝着上面照去,果然,照到齿蝠群的瞬间,齿蝠群立即四下逃窜着,不过也有不少抓住了空挡,直接从紧贴着洞壁朝着下方袭来,马菲和连九棋立即挥舞着开山刀和登山镐,劈砍着那些试图袭面的齿蝠。 第一波袭击好不容易结束,刑术等人也学聪明了,下滑的过程中,不断移动着手电,就像是探照灯一样,让那些齿蝠无法抓到空袭冲下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刑术道,“脖子都酸了。” 齐观下滑的过程中,不断用对讲机呼叫着,终于对讲机中传来了阎刚的回答:“我们刚到!绳子不够长,最后那段,我们完全靠的是攀爬下来的,绳子根本不够!” 刑术等人闻声一惊,因为他们单个绳子的长度有七十五米,这么算起来,献祭井至少深达百米? 连九棋却在一旁道:“一百米不算什么,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去过深达四百多米的洞穴,只不过那个洞穴里边没有怪物,只有你不断分泌出的肾上腺!” 马菲喘着气道:“我倒觉得是献祭井就是通向阴间的。” 四人就这样维持着现状艰难下滑,终于到了绳子的尽头后,他们低头,已经能够看清楚阎刚等人在井底高举着并晃动着的燃烧棒。 马菲皱眉:“我倒有个疑问,为什么钱修业他们下去的时候,没有被袭击?” 连九棋看了她一眼:“库斯科公司的装备,应该是先进世界上所有寻宝公司中最先进的,他们的速度至少快我们五倍,就比如说现在这个距离,他们可以将压缩的充气垫先扔下去,然后爬到距离底部只有十来米的位置,再直接跳下去。” 马菲咬牙:“我们还是准备不充分。” “我们没有那个时间去搞那些装备。”刑术找到固定之后,抓着旁边的岩石往下爬着,“所以,我们依然是被钱修业牵着鼻子走的。” 连九棋还没有解开绳索,而是拿出燃烧棒道:“我有个笨办法,但是也许会奏效!” 齐观明白了连九棋的意思:“你是说把燃烧棒插在周围,拖延时间,好让我们平安爬下去?” “对,凿洞,把燃烧棒插进去,至少要六根。”连九棋抬眼看着上面,“要想再保险点,就留下两个强光手电交叉照射,这种燃烧棒的持续时间理论上是20分钟,实际上我们只能按照15分钟来算,您也说了,它们怕的是强光,所以15分钟后,燃烧棒基本上就不怎么亮了。” 齐观点头:“是个办法,试试吧,还有多少根燃烧棒。” “很多,我这次带了很多!”连九棋故意笑了下,故作轻松。 说罢,众人开始凿洞,然后拉开燃烧棒插进去,放手往下攀爬着,同时留心着上面那群齿蝠。 “你们继续往下!到一定距离,我们的手电就会派上用处,就能掩护你们了!”下方的阎刚用对讲机喊道。 刑术边爬边说:“希望到那个距离,我们还活着,如果不幸在你们头顶变成了一场血雨,那麻烦你帮我把尸体拼起来!” 阎刚笑道:“别那么悲观,以前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比这个还恐怖的我们都经历过,这有什么害怕的?” 阎刚虽然这么说,但依然很紧张,对讲机都被他捏得咯咯作响,白仲政立即抓住阎刚的手腕,低声道:“放松,肯定没事的。” 齿蝠群如预料中一样,被燃烧棒和两个强光手电拦在了上方,刑术四人也抓紧时间朝着下面攀爬着,但因为可以供他们固定身体的点并不多,所以往下爬了了不足五米之后,燃烧棒的光源就开始减弱了。 “再凿洞!再放燃烧棒!”连九棋喊道,但是这次因为没有绳索可以悬空固定的原因,凿洞十分吃力,等他们凿得差不多的时候,那群齿蝠已经再次冲了下来,却因为畏惧他们身上的光源而在上方左右徘徊着。 这次放好之后,四人加快了往下攀爬的速度,终于在距离下方还有五米的时候,四人干脆直接松手跳了下去,谁知道四人跳下去的同时,阎刚、白仲政和陈方立即将四人直接按倒。 就在刑术他们不明白阎刚三人为何要这么做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噼里啪啦砸中了无数的东西,其中好几个直接掉落在刑术的脚旁。 刑术低头借着光仔细一看,全是一只只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坠毁”的齿蝠。 过了许久,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之后,刑术等人才慢慢站起来,看着掉落在四周的那些个齿蝠,在抬头往献祭井中看过去,那里半只齿蝠都看不到了。 “怎么回事?”马菲惊讶地看着,“怎么会全部都掉下来了?就像……就像没电了一样。” 白仲政看着上方道:“先前你们跳下来的时候,那群齿蝠就冲下来了,刚冲到井口的位置,就突然间直接落了下来,就像是下雨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这个。”齐观蹲在众人所站的那块石板的边缘,指着石板周围的那些水,“你们闻一闻,这些水有一股药味。” 齐观这么一说,他们才反应过来,在下面这个石室当中的确有一股很浓烈的药味,再打着手电朝着他们四周看,发现整个石室中,除了他们脚下的这块石板外,还有另外两块石板,而在这个正方向的石室四壁,各有一个坐窟,坐窟中又各放着一组雕像。 马菲看了一圈道:“提问,这里没有其他的出入口,为什么看不到钱修业他们?” 阎刚却吐出一口气来:“我倒是不希望看到他们,在这种环境,如果先前他们埋伏在这,我们全都得死。” 齐观依然蹲在那,又趴下来,闻了闻那水:“果然是药水,不知道是什么成分,但也许在那些齿蝠来说,这些就是致命毒药,所以,一旦靠近下方的井口,这些齿蝠就全部掉下来了。” 刑术也蹲下来:“这些药水说不定对身体也有害,只是我们暂时没感觉到罢了。” 连九棋指着对面那两个石板:“那两个石板,你们上去过没?” 白仲政立即道:“我查看过了,没有机关,没事的。” 连九棋跳向右上的那块石板,站定之后,踩了踩,然后看着周围,发现没反应后,又跳到最后一块石板上面,用同样的方式查探着。 刑术蹲下来,拿出一块肉干,慢慢放入水中,试探着。 其他人也盯着他手中的肉干,许久,刑术将肉干提起来,发现肉干没有任何变化:“看样子没有腐蚀性,不过咱们也不要冒险,尽量站在三块石板之上。” 此时,白仲政道:“说不定是移动石室。” 齐观抬眼看着白仲政:“怎么说?” “以前我曾经在陕西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机关石室,也就是真假墓室各有一个,乍一看,只有一间,但要进入真正的石室,需要找到正确的机关。”白仲政认真回忆着,“我想,这里也许大同小异吧,毕竟,我也在资料上看过,在古代西域也有类似的机关石室存在,算是比较普遍。” 马菲想了想道:“你是说,钱修业他们先下来,进入的第一间石室,他们却找到了机关,率先离开,然后是贺晨雪他们?等等!那个,徐有还有陈师叔呢?到底有几间石室?” “应该是三间或者四间。”齐观指着地上的三块石板,“地上有三块石板,一般机关的设定都会有类似所谓的提示存在。”说完,又指着旁边的四组雕像,“还有四组雕像,所以,不是三间就是四间,另外,徐有这种人,不可能单独行动,他应该依附在钱修业亦或者贺晨雪身边,所以,他不能另外一组人,至于泰东嘛,应该是与贺晨雪他们在一起。” 连九棋问:“齐师叔,你为什么肯定陈师叔与贺晨雪在一起?” 刑术起身道:“齐师叔应该是推定石室一共有三间,原因是,钱修业先下,在那支队伍里,钱修业、元震八两人就算是专家中的专家,对付这样的机关估计问题不大,但是在贺晨雪的队伍中,贺晨雪的经验不足,凡君一呢只能算一般,所以他们能自行找到机关打开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有陈师叔的帮助,而陈师叔之所以要帮助他们,估计也是迫于无奈,毕竟他下来的时候,估计贺晨雪依然被困在石室当中。” 马菲有些担忧:“那陈师叔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我暂时不担心。”齐观皱眉,“贺晨雪和凡君一、沐天健三个人的脑子加起来,都算不过泰东,我就担心,万一徐有在贺晨雪这边,加上他的老师杨徵侠,估计就有点麻烦了。” 刑术看着四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我虽然有点担心,但是徐有这种人,其实要对付,也不难。” 白仲政却是不同意:“去甲厝殿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徐有那种人,根本没有任何底线和规则可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刑术跳到连九棋那边,看着东面坐窟内的那组雕像:“对不讲规则的人,也不能将规则,他胡来,你也胡来,不要让他摸清楚你在想什么,就行了,这一点,陈师叔应该不难做到。” 说到这,刑术忽然间发现了什么,将手电聚光到中心点之后,照着坐窟中的那组雕像,问:“你们过来看,是不是觉得那组雕像是透明的?” 齐观、马菲和白仲政跳到那块石板上,和刑术、连九棋一起看着那组雕像,发现刑术手中的电筒光源似乎真的可以直接穿透那组雕像。 那组雕像一共三个人,两男一女,女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很羞涩地看着一旁,和两名男子,其中一人直视着女子,而另外一人则看着那个男子,同时紧握着腰间的匕首。 第九章:黄金走廊 刑术看了一阵那个雕像后,又转向其他三面,看了一会儿,仔细盯着北面那一组雕像道:“看起来顺序应该是从东面雕像开始,然后是北,接着是南,最后是西。” 陈方在另外一边问:“为什么?” 刑术指着东面的那组雕像道:“这里每一组雕像中,都有三个相同的人,两男一女,从雕像所表现的事情来看,应该写的是三角关系。为了方便,我们把两男称呼为甲乙,女人称为丙。东面第一组,应该写的是乙爱上了丙,丙很害羞,但并未拒绝,一旁的甲应该是心怀怨恨,所以在雕像中,给他设计了一个紧握腰间匕首的动作。” 说完,刑术指着北面的那组雕像,雕像中乙男和丙女手握手,额头紧挨在一起,十分甜蜜,而面对他们,背对刑术等人的那个甲男的雕像背后却握着一柄刀。 马菲明白了:“这个简单了,乙和丙确定了关系,甲拔出匕首,藏在身后,表示他已经真的起了杀心,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嫉妒的层面,也许要采取行动了。” 刑术点头,看向南面那组雕像,这里表现的是已经怀孕的丙女与骑着马,穿着铠甲准备上战场的乙男,同时甲男也身着铠甲骑着战马并行在一起,但他的目光却直视前方,并未去看乙男和丙女。 连九棋道:“应该是爆发了战争之类的,两个男人一起上战场了,从这里可以看出,甲乙两个男人是很好的朋友,至少在这个时候,乙和丙都不知道甲的心思。” 刑术看向西面最后西面那组雕像:“最后这组雕像中,只有丙女一个人,她已经生下了孩子,每天抱着孩子看向窗口,等待着乙男的归来。” 马菲很不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应该是与这个屋子的机关有关系吧,不然就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铸铁仙修建奇门,理由肯定没那么简单。”刑术摸下下巴分析道,“这里暂时安全,我们就暂且休息下,顺便查看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刑术说完,连九棋叮嘱道:“发现不确定的东西,不要乱碰,这些古遗迹内,机关通常都是致命的。” 刑术等人并不知道,在他们所在石室的另外一端的第一个石室中,钱修业等人也在研究着石室四壁上的四组雕像,当然,他们也不懂那其中的意思,不过钱修业更感兴趣的则是,掉落在三块石板之间那口铁棺材。 很明显,那口铁棺材就是从上方下葬地中掉落下来的,棺材中却有三具骨骸,很明显,三具骨骸一具是铸铁仙的,另外一具是当年与张墨鹿同来的薛老五的,还有一具,应该就是刑伯秋的。 钱修业站在那口摔得已经变形的铁棺材跟前,赞叹道:“从我们钻进的那个隧道到下面,至少一百来米,加上隧道位置到顶端,少说有两三百米,这种高度落下,这口铁棺材只是变形,看起来是倒模做出来的,而且用的不是一般的铁。” 元震八看着钱修业:“钱师叔,您的意思是,这口棺材也许还隐藏着其他什么秘密?” “不,应该没有什么秘密了。”钱修业笑道,“我只是觉得,奇门一直都在眼皮子地下,其他人忽略还说得过去,但我竟然会忽略,这太可笑了。” 凡孟在旁边道:“师父,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吧,万一其他石室中的人,比我们先打开机关,先我们一步就麻烦了。” 钱修业却是轻松地笑道:“凡孟,你想得太简单了,一旦来了这种地方,那就不分前后了。” 凡孟不是太明白钱修业的意思,钱修业解释道:“在这种遍布机关的地带,在前亦或者在后,意义都不大,也许,等下机关打开,我们离开之后,我们三个队伍所走的是三条不同的路。” 眼镜猴在旁边问:“为什么?” 钱修业看着地上的三块石板:“先知的神迹有三,石室也有三,巧的是,石室中地板也有三块,所以,出路应该也有三条,这是常规的推测,而这些四面的四组雕像,很明显,是在讲一个故事。” “故事?”凡孟仔细看了一圈,“虽然看起来是个故事,但好像不完整呀,没头没尾的。” 元震八也不知道凡孟是在装傻还是怎么回事,于是故意解释道:“故事不完整,我想,是因为其他三间石室中肯定也存在其他的雕像,将三间石室中的雕像组合在一起,应该就是个完整的故事。” 钱修业点头:“震八说得对,应该就是这样。” 凡孟故意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对元震八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路过去,元震八意识到钱修业身边的人,似乎除了墨暮桥之外,都有着各自的打算,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元震八也清楚,钱修业也许比这些人更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只不过,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操控着,或者说,他很愿意看到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各有打算。 因为一旦各有打算,便会将自己与其他人对立起来,到时候,这个人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钱修业了。 再说,钱修业身边还有墨暮桥,眼镜猴和他的8名手下,在看墨暮桥的眼神中虽然带着不屑,但又隐含着恐惧,毕竟清理小组的头目马库斯的实力他们都是清楚的。 凡孟看着周围:“那现在,应该怎么做?” 钱修业想了想:“休息,太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震八,你在这方面的经验比较丰富,就辛苦你了。” 元震八点头:“是,钱师叔。” 就在元震八转身离开,去研究其中一组雕像的时候,钱修业却用一种带着杀意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细节被站在一旁的墨暮桥看到,随之,墨暮桥的目光也锁定了元震八。 中间的石室之中,与贺晨雪等人在一起的陈泰东也发现了雕像之中隐藏着的秘密,他寻思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贺晨雪听完后,首先是道谢:“谢谢陈师叔。” 陈泰东却毫不客气地道:“你叫我陈叔叔就行了,别叫师叔。” 贺晨雪也不觉得尴尬,只是一笑:“好,陈叔叔。” 凡君一拿着放大镜,靠近其中一个雕像看着,又用电筒照着,许久才道:“雕像好像是透明的。” 陈泰东在一侧道:“对,的确是透明的。” “但绝对不是玉制的。”陈泰东摇头道,“也不是水晶,给我感觉倒像是塑料。” 陈泰东道:“那怎么可能,塑料发明至今才不过百年时间。” “但是,真的感觉像是……”凡君一用手去摸了下,手指刚触碰到那雕像的时候,雕像直接就出现了一个洞,紧接着洞内开始流出水来。 凡君一吓了一跳,陈泰东一把将其推开,担心那空中的水会突然射出来,毕竟他不知道那水是什么成分,如果有毒或者带腐蚀性,凡君一就会在瞬间丧命。 陈泰东做了一个让凡君一离开的手势,同时道:“所有人散开,站在三块不同的石板上面,两人一组背靠背,除了盯住漏水的雕像之外,也要看着其他的方向,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贺晨雪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凡君一,凡君一也很是愧疚,沐天健护着贺晨雪,持枪警惕着周围。 另外一块石板上的徐有看着沐天健,戏虐道:“喂,你拿着枪干嘛,等会儿飞出来什么暗器之类的,你还能用子弹打掉呀?把枪收起来吧,小心流弹呀。” 沐天健虽然瞪着徐有,但心里清楚徐有的话有道理,他只是习惯性掏枪而已,所以只得将枪收回了枪套中。 徐有在后面看着观察雕像的陈泰东,也不闭嘴,继续唠叨着:“这里是中国,你以为是其他地方呀?来这种地方还带枪。” 沐天健根本不搭理徐有,只是紧盯着那雕像。 杨徵侠也用胳膊肘碰了碰徐有,示意他不要再多嘴了,以免引起冲突。 陈泰东看着那雕像,发现其中的水源源不断流出来,也发现了其实那些水都只是存在于雕像之中,等水位流到与窟窿平行的位置时,流水停止了。 陈泰东举起手电照过去,同时也发现在地板药水层到雕像底座之间,有一排拇指大小的孔,看起来像是排水孔,而那些排水孔的位置距离下方的药水层并不高。 陈泰东转身看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三座雕像,想了想,示意其他人蹲下,自己则开始将四组雕像最底部的位置一一捅破,故意让其中的水流出来。 沐天健觉得奇怪:“你在做什么?” 徐有想说话,被杨徵侠一把捂住嘴。 陈泰东指着排水孔道:“看见没,水位上升了,这应该就是揭开机关的关键,否则的话,里边不可能无缘无故有刚好在排水孔之下的药水,而雕像中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灌满了水。” 凡君一依然不解:“那雕像表层到底是什么东西?摸上去只有一层薄膜,这么薄又是怎么把里边的水包裹住的呢?” 陈泰东蹲在那,冷冷道:“有机会,你自己开馆问问铸铁仙吧,估计只有他知道。” 凡君一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那个排水孔上,也发现如陈泰东虽说一样,当四个雕像中的水都流尽的同时,石室中的水位也逐渐上升,淹没到排水孔的位置时,那些水直接灌入进去,同时发出不间断的“咕噜”声。 那“咕噜”声传进众人的耳中,就像是战鼓一样,只是他们不知道敲响这战鼓的是朋友还是敌人,如果是敌人,也许在水位恢复正常之后,他们就会变成几具尸体。 不到十来秒之后,水位恢复到了先前的位置,同时,众人也诧异地发现,那些水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又回到了那四组雕像当中,然后又通过那个小孔流了出来,就这样快速的循环着,同时他们脚下的三块石板也开始缓慢地旋转着。 “站着不要动!”陈泰东喊道,“站稳了,千万不要掉进水里去。” 三块石板逐渐拉开一定的距离之后,从中间的水中慢慢旋转升起了一个井口,当那井口浮出水面之后便停住了。 陈泰东示意都不要上前,自己等了一会儿,然后蹲下靠近,用登山镐在井口晃了两圈,确定不会触发什么机关之后,这才起身打开电筒,朝着其中照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井中四壁上那些用来攀登的凹槽。 陈泰东看着贺晨雪道:“看样子,这里应该就是出口。” 贺晨雪抬手看表:“咱们也算休息得差不多了,那就下去吧。” 徐有二话不说,直接就爬了进去,紧接着便是杨徵侠,然后是凡君一。 沐天健见贺晨雪没走,自己也站在她身边,盯着对面的陈泰东。 陈泰东直视着贺晨雪道:“有些事我得再提醒你一遍……” “谢谢你,陈叔叔。”贺晨雪微微一笑,翻身爬上井口,试图用行动堵住了陈泰东的口。 陈泰东并未闭嘴,而是看着往下爬去的贺晨雪,继续道:“你们这种人员配置,来这里,就是找死,我劝你还是回头,就算你身边有个沐天健也没用,钱修业身边的人都不是好对付的,更何况,还有个墨暮桥,他是顶尖的。” 贺晨雪停下,仰头看着陈泰东:“我来,就没想活着离开,但是,哪怕我要死,我也会拉着凡孟一起。” 贺晨雪下方,正在攀爬中的凡君一愣了,手不由自主抓紧了凹槽,深呼吸了一口,平复了下情绪,这才继续往下爬去。 陈泰东抓住井口边缘:“你们璩家人那么聪明,怎么到了你和你姐姐这一代会堕落成这样!?” 贺晨雪也不停下来,语气冰冷地回应道:“我姓贺,陈叔叔,您认错人了吧?” 陈泰东知道劝阻不了,他已经尽力了,只得打开对讲机,试图将开启开关的方法告诉给刑术,不过对讲机并不好用,只是发出一阵阵的杂音。 无奈,陈泰东只得翻身从井口爬进去,不过在那之前,他用相机将四组雕像都拍了一遍。 最后一间石室中,刑术也发现了雕像的秘密,也用与陈泰东相同的办法开启了机关,找到了那个出口。 “又是他妈的一口井!”连九棋皱眉道,“我现在看到井就有点害怕了。” 阎刚上前,用电筒照着井口内:“就希望这口井不要像脑袋顶上的那口一样,不仅深,还有其他怪物在里边藏着。” 刑术趴在那看着:“应该不深,能看到底,走吧。” 众人轮流朝着下面爬去,阎刚、陈方和白仲政三人依然是当开路的先锋,率先爬下去,等阎刚落地之后,就傻眼了,因为在下面是个很长的走廊,不仅长,而且还金光闪闪,好像整个走廊都是用金子浇筑而成的。 阎刚三人不敢上前,只得站在走廊口,等着刑术、齐观等人下来之后,这才抬手指着前方,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哇”马菲紧了紧背包带,“黄金走廊?” 陈方熄灭身上的电筒:“怎么会这么亮?地下几百米的深处,光是怎么来的?” “反射光,这走廊墙壁内肯定有能产生光源的东西,类似夜明珠之类的,而且很多,通过夜明珠的聚光反射进来,加上走廊的顶棚、地板、墙壁都是光滑的表面,这样层层反射,就导致整个走廊亮得晃眼。”刑术分析道,“把偏光护目镜戴上,免得强光灼伤眼睛。” 刑术戴上之后,扭头问齐观:“齐师叔,这地方,你怎么看?” 齐观戴上护目镜,又调整了下,这才道:“所谓先知三大神迹是什么?第一,点铁成金;第二,起死回生;第三,看透人心,先前我的判断是正确的,石室有三个,出路也应该有三个,我们面对的这条路,应该就是点铁成金,但至于下一步会遭遇什么,我也不知道,谨慎些吧,你们都退后,这次我和刑术一起。” 刑术默默点头,从包里摸出一个准备好的小球,然后朝着走廊之中滚去,但那颗球并没有滚多远,便开始靠向右侧的墙壁向前滑行,随后慢慢停住。 齐观趴下来,仔细看着走廊的地板:“看起来地板很平整呀。” “是呀,不对劲。”刑术摇头道,“虽然看起来平整,但我滚过去小球的时候,小球直接就朝着右侧墙壁滚过去了,如果不是地面倾斜的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刑术想了想道:“我走过去看看。” 阎刚一把抓住刑术的胳膊:“我去吧。” 刑术看着阎刚摇头,拿开他的手:“我去,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刑术说完,又看着马菲道:“我不会有事的,所以,你也不要跟着我去,再说了,你是后备领队。” 齐观也看着马菲摇头,马菲抓住刑术的手,使劲握了握:“你小心点。” “没事的,放心。”刑术一脚踏上那条黄金走廊的光滑地板,踩稳了之后,这才一步步慢慢上前,同时仔细观察着周围,发现这条走廊好像表面上是真的涂了一层厚厚的金子,上下左右一条缝隙都没有,所以,存在机关的可能性也比较低。 不过走着走着,刑术就感觉到有些头晕了,他下意识扶着旁边的墙壁,深呼吸着,甩了甩头。 后方的马菲见刑术扶住墙壁,意识到不对,立即喊道:“刑术,你怎么了?” 刑术咽了口唾沫,觉得有些恶心,吃力地要转身回答的时候,结果转身的刹那,刑术直接晕了过去。 第十章:棺椁阴廊 刑术倒地的瞬间,在其他人还在吃惊,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马菲已经毫不迟疑冲进了黄金走廊,冲向刑术的身边。 “马菲”连九棋慢了一步,伸手的时候,马菲已经冲了出去。 但是,在短短不到十秒内,众人清清楚楚看到冲到刑术跟前的马菲,浑身一软,直接扑倒在刑术的身上。 吃惊、疑惑,紧接着便是恐惧,这三种情绪短短几秒内,就在连九棋等人体内完成了快速交替。 所有人,包括齐观在内,全部傻眼了,他们知道,这绝对不是刑术和马菲的玩笑,难道是这条走廊中有某种鬼神怪力存在? 陈方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此时都出现了动摇,他盯着前方,慢慢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法术?” “别胡说!”白仲政否定道,“我去了那么多地方,从来就没有真正遇到过所谓的什么的鬼怪法术之类的东西,肯定是机关,有某种特殊的机关。” 阎刚蹲下来,仔细看着:“会不会是中毒了?” “有可能。”连九棋摸着自己的胸口,“但是我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难道是必须走进那黄金走廊之中,才会毒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毒药?” 白仲政皱眉道:“也许是和’长相思‘类似的毒药?糟了,看起来,我们都中毒了,什么时候中的毒呢?” 齐观转身看着:“刚才那个石室中的药水也许有古怪,但是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踏上这个走廊才会毒发?” 白仲政想了想,将最后一条安全绳拿出来,绑在腰间,将另外一头递给阎刚:“我往前走试试,如果我晕倒了,你们再把我拽回来,也许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齐观抓着绳子刚准备阻止,白仲政就微笑道:“齐前辈,您之前不是说过吗?肯定会有牺牲的。” 齐观松开了绳子,吸了口气,朝着白仲政点点头:“小心。” 白仲政站在走廊边上,上下左右看了看,又紧了紧手套,然后扶着走廊右侧的墙壁开始慢慢前进,同时闭眼去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当白仲政一路走下去,都快走到晕倒的刑术和马菲跟前的时候,他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变化,更没有丝毫的晕眩感。 “仲政,你怎么样?”远处的阎刚问道。 白仲政也不转身:“我感觉没事,我现在用绳子绑住他们两人的脚踝,你们把他们俩拖回去。” 白仲政说完,蹲下来,用绳子将两人的脚踝快速绑好,就在绑好,白仲政准备起身来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天旋地转,胸口也阵阵发闷,就像是自己坐在一架正在从空中急速翻滚落下的飞机一样。 “拖”白仲政说完最后这个字,倒了下去,但他还是死死地抓住了刑术的背包。 远处走廊外的阎刚等人,立即合力拖拽着绳子,将刑术、马菲和阎刚给缓慢地拖拽回去,同时也祈祷着三人千万不要出任何事。 在连九棋、阎刚等人还在为如果走过黄金走廊发愁的同时,钱修业一众人等也在解开石室机关之后,来到了下方那个走廊之中,不同的是,钱修业等人面前的走廊中,却是摆着数个铁棺椁,更让钱修业惊讶的是,不仅有棺椁,下方还有铁制的棺床。 钱修业站在走廊前,借着后方照去的手电强光,仔细看着,呼吸也变得沉重:“棺椁阴廊!这是棺椁阴廊!真的存在,原来真的存在!” 其他人都听不懂钱修业在说什么,元震八壮着胆子问:“钱师叔,棺椁阴廊是什么?” “是从波斯语中翻译过来的,原意为’通往他世界的路‘,用咱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意思就是走过这条路,就能去另外一个世界,也就是阴间。”钱修业脸色十分严肃,“这种是极其罕见的,传说只有摩尼教中类似长老一辈的人死后,才会将尸身安置在棺椁阴廊之中,因为他们相信,如果将尸身长期放在阴阳交界的地方,迟早有一天,棺椁中的死者会复活。” 钱修业的话让元震八等人听得一愣,钱修业估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群人当中,除了自己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愿相信鬼神和法术之类的东西存在,更不要说什么死而复生的神迹了。 凡孟探头向走廊深处看去:“师父,这个走廊看起来并不长呀,好像也没有几个棺椁。” 钱修业站在那看着,沉思着,许久才道:“2012年的时候,警察在陕西凤翔县破获了一个盗墓案,判断出被盗古墓是一个波斯商人的,在其中不仅发现了棺椁,还发现棺床,要知道,如今出土的古墓中,带棺床的简直是少之又少,更不说这类结合了中国唐代和当时波斯风格的棺床、棺椁,最重要的是,在当时的棺床和棺椁之上,都发现了摩尼教标志,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更加确信奇门的存在,更加确信先知将神迹带到了中原!” 钱修业的脸上满是无法抑制的兴奋,就在他准备上前去查看棺椁的时候,凡孟却拦住他,低声道:“师父,小心,墓室中一般都有机关。” 钱修业点头,扭头看向眼镜猴,眼镜猴虽然会意表示明白了,但在转身招呼自己手下上前的那一刻,却用恶狠狠的眼神从凡孟的脸上扫过。 元震八知道,此时的眼镜猴,恨不得钱修业被棺椁阴廊中的某种机关直接杀死,这样一来,他便可以马上接手钱修业的势力,成为下一任库斯科公司的大老板,毕竟他跟随钱修业这么久,又帮他做了那么多肮脏的事,只有他对整个公司的情况了如指掌。 眼镜猴来到那8名手下跟前,叹了口气,也没有抬手去选谁,只是那么看着,因为他知道,这一去,很大几率就回不来了,他已经失去了阮仁雄那批忠心的手下,也在关键时候无奈地背叛了他们,这次,他不能再亲自挑选了。 8名手下明白眼镜猴的难处,其中一个人主动站了出来,朝着眼镜猴道:“老大,我去。” 眼镜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可在那名手下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凡孟又搭腔道:“两个,最后是两个,这样一来也好有个照应。” 凡孟这么一说完,眼镜猴立即转身瞪着他,但凡孟只是冲着他笑。 元震八知道,凡孟的打算是希望逐渐削弱眼镜猴的势力,减少他手下的数量。 元震八想到这,又下意识看了一眼墨暮桥,发现这小子依然一声不吭,像个机器人一样站在旁边直视前方。 “一个人就行了。”钱修业却开口道,说完,面带笑容看了一眼凡孟。 这一眼,险些让凡孟没站稳,他猛然意识到,在自己开口的那一刹那,钱修业就明白了他的打算,而拒绝他多派一个人的提议,明显就是在提醒他不要自作聪明。 那名佣兵走过钱修业身边的时候,钱修业叫住他:“小心点,你慢慢走过去就行了,千万不要碰任何东西,记住了吗?” 那名佣兵点了点头,持枪慢慢上前,眼镜猴眉头紧锁看着钱修业,在他眼中,钱修业的所作所为其实和凡孟没区别,两人都是伪君子钱修业在这种时刻,故作关心,就是做给眼镜猴的手下看的,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冷血的老板。 但是,那有什么用呢?该让你送死,还是得死,本质上不会有任何改变。 佣兵踏上走廊地板的那一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走了好几步之后,在没有任何事发生后,他胆子稍大了点,慢慢地从放置在走廊中间的棺椁旁边走过,朝着下面的一个棺椁走去。 走过棺椁的那一刻,佣兵虽然极力保持平静,努力目视前方,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左侧的棺椁,虽然他从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钱修业先前那番什么“死而复生”的话,让他很是担心,棺椁中的死人会突然破棺而出,亦或者是突然冒出什么致命机关夺走自己的性命。 当佣兵走过第三口棺椁,来到走廊的尽头之后,他停了下来,因为前方前面就是一面雕花墙壁,再没有任何路,他只得转身,按下对讲机道:“老板,我走到尽头了,这里只有一面雕花的墙壁,什么都没有。” 钱修业捏着对讲机立即问:“雕花的墙壁?是浮雕壁画吧?” “对对,是浮雕壁画。”那名佣兵凑近仔细地看着,“上面画的是……” “你等等!”钱修业看了看左右,“我要过去,谁陪我一起?” 钱修业的这番话,既是在要求,也是在考验,此时墨暮桥已经直接走进了走廊中,站在钱修业的跟前,元震八和凡孟紧随其后,但凡孟明显是在元震八抬脚之后才立即上前。 钱修业转身看着无动于衷的眼镜猴,也不责备他:“你带着人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动。” 眼镜猴默默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前方的凡孟。 钱修业等人慢慢走进走廊的时候,眼镜猴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的枪套,那些长期跟随他的手下,都留意到了这个动作,也很默契地将手中提起来,小心翼翼地拉动了枪栓。 但是,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8个人拉动枪栓的声音立即传进了走廊中钱修业等人的耳中。 墨暮桥驻足停下,将手移到身前,只是将枪的保险打开他的枪一直维持上膛状态。 钱修业抬起手,按在墨暮桥的肩头,轻轻拍了拍,示意他继续不要管,继续前进。 元震八和凡孟在听到拉枪栓的声音后,心跳加快,他们都很清楚,如果眼镜猴和自己的手下提枪朝着走廊中扫射,在走廊中的所有人,绝对无一幸免,都会被打成筛子。 就算是钱修业示意继续前进,不要管,元震八依然很紧张,从他决定潜伏在钱修业身边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可能随时都会死,在他发现钱修业身边的这些人各怀异心后,更是又喜又怕。 喜是,也许他借助这些矛盾,让他们内讧;怕的是,如果他做的太明显了,或许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但是眼镜猴并未开枪,而是等他们走了一段后,说了一句话:“老板,小心点,放心,我会掩护你们的。” 钱修业扭头来,也不停下步子,只是冲眼镜猴笑了笑。 这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眼镜猴清楚,钱修业知道他心里在什么,也知道他这个时候不会开枪,因为眼镜猴的学识和经验,不足以让他应对之后发生的情况。 所以,钱修业只需要担心,在找到奇门的真正秘密后,该如何对付眼镜猴。 走到那副壁画前,钱修业几人停下,佣兵挪到一旁,用手电照着。 钱修业从上到下,仔细看着壁画的细节,发现上面所雕刻的,是石室四组雕像中出现的甲男和丙女,在这里的浮雕中,貌似已经成为国王的甲男单膝跪在地上,指着远处正在修建的一座宫殿,而在他右侧,则斜靠着满脸忧伤的丙女,丙女似乎并不接受他的好意。 浮雕中还表现了甲男的那些个手下,一边驱使着百姓修建皇宫,一边镇压着试图起来反抗的那些百姓。 钱修业仔细看完后,起身道:“看起来,这是一个故事。” 元震八在旁边道:“对,和石室中的事情能连在一起。” 凡孟蹲下来看着:“石室中那四组雕像,如先前师父所推测,顺序应该从南面开始,顺序下去是北、西和东,但那石室中的故事感觉没有头啊,很莫名其妙。” 钱修业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三个石室中的所有故事按照相应顺序连在一起,才算是故事的 第一部分,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故事的第二部分,其他两个石室的下一段通道中,肯定有类似的浮雕壁画,这些加起来才算是完整的故事。” “有道理。”元震八盯着壁画回忆着,“但是,这些雕塑和浮雕壁画到底想说明什么呢?与铸铁仙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钱修业他们先前所呆的石室中,南面那组雕像表现的是身着铠甲的甲男向丙女求爱,但表情忧伤的丙女直接拒绝了。 其次,北面那组雕像中所描绘的便是甲男将一个孩子扔进了井中。 然后是西面,西面的雕像表现的是丙女在坟墓前哭泣着,旁边还放着一柄剑。联系北面的雕像,看样子在北面那组雕像中,甲男扔进井中的应该是丙女的孩子。 最后是东面,东面是甲男似乎成为了位高权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穿过人群,在这组雕塑中,百姓的雕塑都是没有五官的,唯独只有一个套着斗篷的男子在人群之中,恶狠狠地看着甲男。 当然,元震八因为没有看到过刑术所在石室中的四组雕像,所以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就是乙男,也就是丙女的丈夫。 但是钱修业却从那四组雕像中,大概分析出了东面那组雕像中的男子应该是丙女的丈夫,而甲男是横刀夺爱,而且还杀死了乙男与丙女的唯一孩子。 雕像的故事讲述到那里,接下来才是如今在棺椁阴廊尽头内的这浮雕壁画甲男不惜用尽各种办法,试图得到丙女的心。 “对呀,这些与铸铁仙有什么关系呢?”钱修业皱眉道,显得很苦恼,“而且,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有看到什么神迹的展现,所以前面还有路,可是这里又是死路一条,不……” 钱修业说到这里,想起来了什么,他转身看着那三个棺椁:“也许开启前方大路的办法,就藏在这三个棺椁当中。” 钱修业说完,元震八点头道:“有道理。” 这个时候,凡孟却没说话,因为他担心,自己要是说点什么,钱修业就会让他上去开启棺椁,做随时都会丢命的事情。 凡孟慢慢挪动步子,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那名佣兵,佣兵知道凡孟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就算凡孟不开口,钱修业也会让自己去,不如自己主动点,要是运气好,不会死,接下来钱修业也许不会再为难自己。 于是,佣兵自己站出来道:“老板,我去看看,先查看哪一个?” 钱修业抬手先是指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那佣兵走上前的时候,钱修业手又微微一抬,指向离眼镜猴他们最近的那个棺椁:“那个。” 妈的!这个老不死的!走廊另外一端的眼镜猴心里暗骂着,知道钱修业的打算不选离自己近的,就算棺椁中有什么机关,他们也能及时避开,可自己和那些手下就难说了。 那名佣兵只得点头,战战兢兢朝着离眼镜猴最近的棺椁走去,等走到棺椁跟前时,扭头看着眼镜猴,微微摇头。 眼镜猴朝着他微微点头,举起枪,表示“我会掩护你的”。 佣兵深吸一口气,封紧领口,戴上简易防毒面罩之后,这才伸手准备将棺椁盖掀起来。 就在佣兵将棺椁盖打开的瞬间,棺椁下方立即传出阵阵流水声,紧接着是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些声音的眼镜猴立即道:“趴下!快!” 佣兵立即趴下来,眼镜猴和一众手下也立即散开,紧贴走廊外隧道两侧,看着一口黑色的棺材从棺椁之中慢慢升起来…… 第十一章:寸步难行 棺椁中的那口棺材缓慢升起之后,走廊两头的人都紧贴着两侧,微微探头看去,注意力都在棺材之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趴在棺床下方的那名佣兵。 趴在那的佣兵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也没有看到眼镜猴给他发来信号,以为那棺材中爬出了什么怪物,心一横,牙一咬,猛地起身,提枪就准备朝着棺材开火。 谁知道当他爬起来的那瞬间,发现棺材只是好端端升起来摆在那的时候,他显得无比尴尬,只得侧头去看着不远处的眼镜猴,用眼神问:“老大,怎么办?” 眼镜猴没回答,佣兵对讲机中传来了钱修业的下一步指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口棺材应该是没有封死的,你试着打开看看。” 佣兵知道,这次自己八九不离十是死定了,前面运气好,第三次不再会有那种好运气了,他的运气已经用光了。 佣兵拿起对讲机,看着眼镜猴道:“老大,我的那笔钱,就麻烦您帮我带回去了。” 眼镜猴默默点头,佣兵拿出登山镐,插进棺材盖与棺体之间的缝隙中,使劲用力撬动,奇怪的是,棺材内依然没有任何暗器毒水毒雾之类的射出来,那佣兵依然站在那平安无事。 “我的运气也许真的很好。”佣兵虽然这么自言自语地说着,但依然是小心翼翼地将身子俯低,用力将整个棺材盖彻底打开。 就在他将棺材盖彻底掀开的瞬间,他清楚听到棺材底部棺床位置传来了一声类似手雷保险打开的声音。 那一刻,佣兵心里只有两个字糟了。 只是一瞬间,一瞬间的功夫,棺材中冒出了几道黑影,用极快的速度将棺材边缘站着还在发愣的佣兵给直接拖拽进了棺材之中,紧接着棺材盖也重新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棺材落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之中,走廊两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每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 “刚才……”许久,凡孟终于开口,“那是什么东西?” 元震八摇头:“没看清楚,好像是人的手?” “不可能!”惜字如金的墨暮桥沉声道,“你见过人有五只手?” 元震八和凡孟都看向墨暮桥,凡孟问:“速度那么快,你看清楚了?” “嗯。”墨暮桥点头,看向钱修业,“师父,我刚才数过了,是五道黑影,看起来像是手,但要比手长至少一倍到两倍,应该是某种机关。” 说完,墨暮桥又想了想:“师父,我过去看看。” 钱修业抬手挡住墨暮桥:“千万不要,再等等,再等等……” 钱修业说着竟然盘腿坐在了地上,凝视着远处的那口从棺椁中升起,却已经吞噬了一名佣兵的棺材,他需要好好的思考,也需要好好的回忆自己曾经所查阅到的所有资料,以此来对棺材的作用做一个正确的判断。 另外一边的黄金走廊之中,刑术和马菲虽然逐渐清醒,但状态依然不佳,看眼前人都是七八个影子,也无法组织出完整的词语来,连九棋只得安慰两人不要着急,让他们闭眼休息。 “伤势”较轻的白仲政最先清醒过来,在爬起来的那瞬间,白仲政捂住腹部,扶着墙就狂吐了一阵,吐完之后才感觉舒服一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九棋上前问,齐观也帮白仲政把脉,查看了下他的身体。 白仲政喘着气摇着头,齐观松开白仲政的手腕:“奇怪了,中毒的迹象不是太明显,白仲政,你仔细回忆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仲政又深呼吸了好几口,喝了一小瓶霍香正气水,稍微缓解了下,这才道:“我们的确是中毒了,但毒性并不大,一般来说应该是会自愈的,那种所谓的毒,实际上应该是属于某种呕吐剂,会对胃部产生一定的反应,不过也是有前提的。” 连九棋忙问:“前提?什么前提?” 白仲政指着黄金走廊之中:“就是走进那走廊中之后,双眼捕捉到虚假的参照物,大脑会产生错觉,导致眩晕。” 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是没明白白仲政话中的意思。 白仲政喝了一口水,详细解释道:“我开始进去的时候,一直没有任何反应,我也觉得奇怪,直到我走到刑术和马菲跟前的时候,我才睁开眼睛给他们两个绑绳子,绑绳子的那瞬间,我感觉到了眩晕,觉得整个走廊在不断的转动,我完全站不起来,浑身无力,用了最后的力气才抓住了刑术的背包,不过在那之前,我仔细盯着走廊的墙壁看了一阵,终于发现了那道机关的秘密所在。” 连九棋凑上前问:“什么秘密?” 白仲政用手比划着:“首先黄金走廊并不是彻底平坦的,地面延伸向前方的同时,地板有一定的弧度,但视觉上是发现不了的,所以,最早刑术扔出去的那个球,才会朝着右侧滚去。再者,走廊外部,还包裹着一个圆筒,这个圆筒是在不断地缓慢旋转,我想,按照过去对铸铁仙的那些机关来分析,应该也是利用的水流来作为动力,所以,走廊虽然没有动,且走廊的地板,顶棚,墙壁实际上都是透明的,我们所看到的所谓的金色,只是外面那圆筒本身所携带的颜色,加上那种夜明珠反射出来的强光,就会导致我们出现视觉误差,加上本身体内有毒素,就会行走困难,直到最终倒地。” 陈方听了之后,立即明白了:“我明白了,当我们走进黄金走廊的时候,脚下感觉一上一下,高度不平,但视觉对人对地面的水平情况却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身体本身又接受了反馈,加上外面旋转的圆筒,人双眼反馈回去的视觉信息会错误地认为走廊本身也在旋转,互相矛盾的信息汇聚到大脑的时候,大脑就无法对身体发出正确的指令,最终导致大脑强制性停顿,人也会在这个时候直接昏迷?” 白仲政点头:“没错,我们好在是戴上了偏光护目镜,如果没戴这个,估计走进去的那瞬间,就会直接倒地,试想下,如果把这种机关放在古代,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通过的办法,估计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是鬼神在作怪。” 齐观看着黄金走廊:“这么说,我们要走过去其实很简单,只需要闭眼扶着墙就行了?” 白仲政点头道:“没错,应该是这样。” 连九棋起身来:“好吧,我来试试。” 阎刚也上前:“我和你一起,相互有个照应。” 说罢,连九棋已经闭上眼,扶着墙壁,与阎刚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简单队形,朝着黄金走廊的对面走去,如白仲政所分析的一样,只要不睁眼,果然是一路平安无事,顺顺利利便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齐观站在那看着,喃喃道:“铸铁仙修建这个地方,真是煞费苦心,我想,这个黄金走廊之所以要这么设计,无非是想告诉后来的人,眼中不能只有金钱物质,那些东西会迷惑人心,让你变得寸步难行。” 白仲政扶着墙,看着齐观:“看起来,铸铁仙和我们想象中不太一样。” 齐观却是问:“在你心里,你认为铸铁仙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仲政笑了笑:“在我这种没有信仰的人心中,但凡不教人行善积德的教派,都是邪教,那些个教派的首领,都是骗子!” 齐观也笑道:“我也一样,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继续往前吧,看看之后还有什么。” 齐观刚说完,对讲机就响起,传来连九棋的声音:“齐师叔,我们在走廊尽头发现了一扇黄金门,真的是黄金门,这扇门很神奇,简直可以说是巧夺天工。” 齐观立即问:“什么意思?” 连九棋与阎刚站在一起,靠近那扇门看着:“是一扇黄金雕花门,上面都是浮雕,而且那些浮雕看样子,都是可以取下来的,如果我没有判断错,浮雕上面所表现的事情,应该与石室中那四组雕像是有联系的。” 连九棋慢慢后退,看着黄金门上的那幅浮雕浮雕分为五部分,分为左上右上中间以及左下和右下,中心位置中站着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从那细致的雕刻来看,应该就是石室中的乙男。 乙男站在那,身前站满了衣衫褴褛的人,在乙男头顶上有个放光的圆圈,看样子应该是太阳,而在他身前的那些人的头顶,挂着一个圆圈,并未放光。连九棋判断那应该是月亮。 阎刚没有看懂:“什么意思?” 连九棋道:“应该说乙男代表着光明,而那些他跟前的人,还活在黑暗之中,你注意看左上那一块,那里死了很多人,而乙男站在那流着泪,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旁边有一个挖开的坟墓,画背景的远方,是一座正在修建的宫殿,这个我没有看懂是什么意思。” 连九棋当然看不懂,因为这幅画必须要结合棺椁阴廊尽头的那幅浮雕才能看明白。 浮雕右上的部分,写着乙男正站在一张床前,一只手指着那个躺着闭眼的人,另外一只手指着空中,而在空中也浮着另外一个与床上那人一模一样的人。 连九棋看到这,又看向左下和右下,立即明白了:“右上、左下和右下三幅画,我在忽汗城见过,应该写的就是乙男在展示神迹,这么看来,这个乙男应该就是最早的先知。” 阎刚皱眉:“最早的先知?那他的神迹是哪儿来的?自己修炼出来的?” “那不是扯淡吗?”连九棋摇头,“不知道,我估计在其他地方应该还有类似的浮雕,说不定就在其他三间石室的出路上,不管了,我们先通过这里再说。” 此时,走廊的另外一端,刑术和马菲已经清醒了,与齐观、白仲政、陈方一起闭眼扶着墙朝着这边走来,来到那扇黄金门前之后,刑术也发现了上面有部分浮雕与在忽汗城中看到的那三幅壁画一模一样。 刑术用相机拍下来,用手摸了摸:“是纯金,铸铁仙是什么意思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如果他真的有神迹,有法术,这个黄金走廊也许就不会那么容易通过了。” 齐观也疑惑了:“铸铁仙到底想干什么?他想表达什么?” “先不想那么多了,也许前方还有线索。”连九棋将双手放在了黄金门上,“这扇门看样子是往外面推的,我们一起用力,将门打开,门开的时候,留心一下,说不定门后面有什么呢。” 众人立即用力,随后黄金门被缓缓推开,当推开足够让一个人过去的缝隙之后,齐观下令停手,连九棋则慢慢将从门缝中伸出去看着,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这才率先钻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出了那扇黄金门之后,众人看到前方竟然是一条地下峡谷,而峡谷两侧还有许多早就死去,变成了一堆枯枝烂叶的植物。 刑术慢慢上前,走到一丛植物跟前,仔细看着,轻轻一吹,那些看似完整的实际上已经变成灰的植物立即满地散开。 “植物需要光合作用的,没有光,怎么活得了。”阎刚走上前看着说。 齐观点头:“对呀,我估计这个峡谷也是有寓意的,就是想说只有黑暗,没有光明,连植物都活不了,更不要说是人了。” “你们看黄金门背面!”此时,身后的马菲忽然喊道,众人回头,看向那扇黄金门的背后,同时也看着马菲手指的门上顶端,上端除了一块巨石之外,左右还有两个缺口,缺口边缘,还有一些白得发亮的细沙。 最重要的是,黄金门后面有一层水晶,通过那透明的水晶可以清楚看到门内的机关。 刑术上前,仔细看着水晶之中,随后倒吸一口冷气:“幸好呀!” “怎么?”陈方在身后问,他没有看出有什么让人害怕的地方。 刑术指着那些个机关道:“这些机关和门内那些浮雕都是连在一起的,先前我爸说那些浮雕看起来都是可以从门上拿出来的,但是一旦将那些黄金浮雕从门上取下来,哪怕只是取一个,门后面的机关就能启动,你看到上面的巨石了吗?当我们推动门的时候,巨石就会落下来,将门封死。” 白仲政踩着旁边的石头,看着右侧的那个缺口,用匕首挑起了一点细沙,稍微靠近之后,立即将匕首上的细沙抖落在地上:“毒沙,过去在波斯,还有埃及之类的地方,最常用的一种机关,都是用毒粉加水混在沙内熬制,然后再晒干,这种东西腐蚀性极强,稍微靠近就能闻到那股酸味。” 马菲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在推开门的瞬间,石头落下来将门挡住,我们不仅再也无法走过来,毒沙也会从缺口中流出来,直接渗进门缝之中,门前的人必死无疑。” 陈方和阎刚互相对视一眼,浑身发麻,都庆幸自己没有那么贪心,去拿门上的黄金。 “这是铸铁仙的考验吧,也算是警告。”齐观点头道,“从先前的黄金走廊,到黄金门,他一直都在提醒着过来的人,不要被欲望蒙蔽双眼,否则就会自寻死路。” 刑术看着众人道:“各位,大家都知道吧?虽然我知道你们不会那么去做,但我还是得再次提醒,千万不要动这里的任何东西,不管看着多漂亮,多值钱,都要控制住自己,人的命只有一条,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发财,而是为了搞清楚奇门的秘密,同时制止钱修业。” 众人点头,刑术看着齐观:“齐师叔,那我们继续前进?” 齐观“嗯”了一声,率先上前,朝着峡谷之中走去。 刑术站在一侧,顺势牵起马菲的手,等众人都上前之后,他故意放慢脚步,低声道:“下次不要那么冲动了,刚才万一那黄金走廊里的机关是致命的,那我们俩都得完蛋。” 马菲紧握着刑术的手:“你不是说过吗?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刑术皱眉:“不死当然最好了。” 马菲笑道:“人哪儿有不死的?” 刑术也笑了:“那也得活到寿终正寝吧?你不是说了吗?那歌词怎么说来着?最幸福的事,就是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 马菲瘪嘴一笑:“行啊,学会怎么说话了,有进步,不过,下次还有冒险的事情,你也得带着我一起上,因为……” 马菲叹了口气,驻足站住,直视着刑术的双眼:“因为我认为爱情这东西很脆弱,没办法天长地久,就像是一个水泡一样,用手一戳就破了,所以,需要两个人不顾一切去护着,如果你不在了,我一个人护不住的。” 马菲说完,半天见刑术没反应,正要生气的时候,却见刑术走向旁边的石头前,看着什么,马菲觉得奇怪,也凑上前看,却看到在那块石头上面,贴着一朵花。 之所以说贴着一朵花,是因为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朵花是在枯萎之前,因为某种原因被压在了石头当中,最后变成了形同化石的东西,又因为地震的关系,这块石头裂开,这才将其中暗藏的那朵花呈现在两人的跟前。 刑术看着马菲,笑道:“你看,谁说不能天长地久的?” 马菲不服道:“我说的是水泡!” 刑术点头:“好,下次我就给你找个天长地久的水泡!” 马菲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连九棋走了回来,扬头示意两人快点,马菲这才牵着刑术的手,赶紧跑上前。 不过跑了一阵后,马菲依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石头中的小花。 第十二章:食肉棺 棺椁阴廊中,钱修业已经慢慢走到了那口吃人的棺材跟前,虽然凡孟和元震八都劝阻过他,但他都没有理睬。 钱修业心中很清楚,这些家伙都是当面人,背后鬼,都巴不得他马上死在这。 站在棺材前的钱修业凝视着棺材,展手让其他人让开。 凡孟上前道:“师父,太危险。” “我知道。”钱修业看着棺材,缓缓道,“既然你这么担心我,要不你来?” 钱修业这么一说,眼镜猴、元震八等人立即将目光投向凡孟,看凡孟怎么说。 凡孟也知道大家都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道:“师父,那就我来吧。” 钱修业笑了笑,把手放在棺材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拍马屁是会死人的?” 凡孟不语,只是站在一侧,满脸铁青,钱修业的话就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震八,暮桥,我需要你们的帮忙。”钱修业说完,指着棺床两侧,“你们各自站在一头,准备好登山镐,一旦棺材盖被打开,你们就将登山镐顶在边上,不让棺材盖落下,明白了吗?” 元震八和墨暮桥默默点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登山镐,一起朝着钱修业点了点头。 眼镜猴上前:“老板,需要我做什么?” “把我的登山杖拿来,金属可收缩的那一根。”钱修业摊开手,眼镜猴立即从自己的背包后取下来,递过去。 “其他人都让开,凡孟,你靠边!”钱修业活动了下四肢,又分别看了一眼元震八和墨暮桥,“慢慢撬开棺材盖。” 元震八和墨暮桥一起将登山镐的尖端刺进去,然后一起数了“一二三”之后,将棺材盖翘起来,等棺材盖缓缓打开,到了一定高度,钱修业立即道:“停!不要动!保持住!” 说罢,钱修业横躺在棺床边缘,将登山杖拉长,顶住棺材盖,然后道:“你们注意了,小心点,我要把棺材盖彻底打开了。” 元震八深呼吸着,定了定神道:“好,我准备好了。” 钱修业猛地抬手,将棺材盖打开,打开的瞬间,那五道黑影又从其中射出来,直接射向钱修业之前所站的位置,如果钱修业此时还站着,必然会被那黑影直接命中并抓住。 “顶住!”钱修业喊道,自己也死死地顶住棺材盖,墨暮桥和元震八也用登山镐顶在棺材的一头一尾,紧接着后退,不让那棺材盖落下。 因为棺材盖没落下的关系,那五道黑影伸出来,也再没有缩回去。 躺在那的钱修业此时终于借着灯光看清楚,所谓的五只手,实际上只是五个可折叠的铁杆,在每根铁杆的最前端有一个铁爪,那铁爪冲出来的瞬间,是收起来聚拢的,在刺进人体的瞬间,铁爪就会展开,将肉勾住抓死,再借助机关的巨大力量,将整个人直接拖进棺材中去。 钱修业吃力地顶着登山杖,凡孟立即上前帮忙,钱修业却拒绝了,示意眼镜猴上前,让眼镜猴帮着他将登山杖放置在棺材边缘,顶住上端的棺材盖。 妥当之后,眼镜猴退开,和钱修业一样在那抹着汗,因为机关无法复位的原因,所以棺材盖发出咯吱的怪声,还在不断颤动着。 “估计这棺材盖支撑不了多久。”钱修业拿着电筒上前,“棺材盖不是铁制的,只是一种黒木,防腐性好一点,较为其他木头坚硬一些,这种木头中国没有,应该是从西域什么地方弄来的,所以,就算我的登山杖,还有登山镐不会弯曲破裂,这棺材盖也迟早会碎掉。” 元震八也慢慢上前,同时紧盯着棺材盖,他也知道棺材盖是无法支撑的,因为那机关的力量太大了,如果没有足够大的力量,是不可能将一个一百多斤,连同身上枪械装备加起来两百斤的人直接给拖进去的。 五人围到棺材边缘,借着强光手电朝着里面看去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里边竟然除了一具白森森的骨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钱修业都傻眼了,眼镜猴不禁道:“这……就这么一会儿,就变成一具白骨了?这是怎么回事?” 墨暮桥也皱起眉头:“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算是强酸,哪怕能全部腐蚀,也不可能还能留下骨头吧?” 元震八没说话,他想起来了什么,但不敢确定,所以没说出来。 “食肉棺。”钱修业终于开口道,“肯定是食肉棺,在希腊阿索斯卫城曾经就存在过类似的东西,只不过那种食肉棺是石头做的,而这种,是西域黒木,这种木头也有神木之称,曾经我在掌戎逐货师们留下的记载中,看到过记录了类似的东西,他认为,要死而复生,不能留下从前的皮肉,只能留下骨骼,皮肉等都在复生的过程中会由神来重新塑造。” 说到这,钱修业笑了:“看起来,我真的距离神迹又近了一步……” “恭喜师父!”凡孟立即在旁边拍马屁。 “钱师叔。”元震八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了,因为他发现钱修业已经不清醒了,他感觉现在的钱修业就如很多年前的刑伯秋一样,完全相信了所谓神迹的存在,不管看到什么,都往神迹方面去想,就算没有联系,也得牵强地找到联系。 钱修业回过神来,看着元震八:“什么?” 元震八道:“钱师叔,您是不是忘记了,还有另外一种食肉棺?” “什么?”钱修业双眼眼眸抖动了下,元震八能看出来,他果然是已经入了魔。 “十年前,我和一位朋友,见过类似的棺椁,也是棺床、棺椁和棺材一体的,但并不是在某个古墓中,而是在一个英国人的私人博物馆中见到的。”元震八直视钱修业的双眼,实际上也是在提醒他,“这个英国人的绰号叫墓狗,翻译过来就是说,这个人对全世界各种殉葬文化都很感兴趣,那口棺材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复制品,正品至今为止还藏在某个地下,复制那组棺椁的人是一个逐货师,一个开棺人,他们对棺材非常感兴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那口棺材的真品所在地,进去研究后,回去绘制了图纸,又凭借自己的一些想象复制出来的,当然,原品要比复制品更为精妙,因为他们不肯毁坏真品的关系,所以,有些地方只能靠自己的推测和想象。” 钱修业不语,只是看着棺材内,他当然知道那个英国人是谁,库斯科公司曾经和那人打过交道,他更清楚元震八是在提醒自己,要清醒一些。 “你说是双套棺。”钱修业终于开口,表情沉了下来,“唐朝时期盛行的一种反盗墓的装置,机关未打开之前,墓主的尸身和陪葬品都在其中,一旦机关开启,尸身和陪葬品会落在下面的棺床之中隐藏,换上另外一具假尸身和不太多的陪葬品,让盗墓贼拿走,这样不至于毁坏墓主的真身。” 钱修业说完,抬眼看着元震八:“你真的就那么肯定?” “肯定。”元震八点头,“而且这三口棺材的机关应该是与下一个出口联系在一起的。” 眼镜猴立即问:“什么意思?” 元震八转身,看着其他两口棺材:“也就是说,必须正确启动三组棺椁的机关,才能把门打开,这种殉葬方式是来源于南北朝时期,当时达官贵人修建坟墓,担心被盗,就修过阴阳墓,阴为假,阳为真。” 元震八所说的阴阳墓,大致上分为两种,第一种是阴墓和阳墓紧挨在一起,但这种很容易被有经验的风水师识破,毕竟中原自古以来便重视风水,下葬的吉位是绝对不能动的,所以,通常都会采取上下位的方式,上位为阴墓,下位为阳墓,既上为假,下为真。 当然,也有为了迷惑盗墓贼,故意将上设为真,下设为假。 第二种,便是古代皇室常用的多地制,将真正的墓地藏在某处,同时又在其他地方修建假墓地宫,还会将修建假墓的一些工匠故意放走,让他们将假消息放出去。 元震八所指的实际上就是第一种,也是相对常见的一种,毕竟一般的大户也做不到像皇室那样修建墓地时“遍地开花”。 凡孟听明白了:“元师兄的意思是说,这里算是阴墓,需要开启一定的机关之后,才能找到阳墓的入口?” 元震八点头,他知道自己已经说够了,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说不定会激怒钱修业,毕竟此时的钱修业已经有点古怪。 而元震八之所以要提醒钱修业,完全是出于担心钱修业此时的这种魔障疯狂会害死自己。 钱修业后退两步,一副失落魂魄的模样,问:“那怎么开启机关?” 钱修业问完,慢慢抬眼看着元震八,其他人也顺势看过去,毕竟,在这支队伍中,除了钱修业之外,就属元震八最有经验。 元震八无奈,正要说出自己的分析时,墨暮桥则转身朝着走廊深处走去,元震八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众人的对讲机响起:“师父,死路口那面墙壁打开了一条缝,但没有办法让人通过,我想,应该是要启动三口棺材的机关,才能将这扇石门给打开。” 元震八点头,看着钱修业:“墨暮桥说的,也就是我想说的。” “好,好……”钱修业点头,“那你们,就小心点,把三口棺材都打开吧。” 凡孟正想开口叫眼镜猴带人上,但想到先前钱修业所说的那些话,只得闭嘴。 此时的眼镜猴已经带着手下过来,拿出工具,按照先前钱修业、墨暮桥和元震八的办法,小心翼翼开启了其他两口棺材。 “怎么样?开了吗?”钱修业拿起对讲机问。 “没有。”站在尽头石壁前的墨暮桥回应道,“没有丝毫动静。” 钱修业沉默了一阵,抬眼看着众人道:“我知道还差什么了。” 钱修业这么一说,其他人全都明白了,就连那些佣兵都明白了,差什么?差躺进棺材中的人,第一口棺材中被抓进去了一个佣兵,第二口、第三口棺材虽然开启了,但是里边没有人,没有活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种时候,是绝对不会有人挺身而出的,这和在战场上去当敢死队是两回事,当敢死队多多少少还有存活的几率,但进到这种棺材中,必死无疑。 凡孟不说话,也不敢抬眼去看钱修业。 钱修业慢慢说了一句话:“震八先前也说了,第一口棺材内的那具白骨,不是第一个兄弟的,第一个兄弟只是被替换了,人还在下面的棺床当中,对吧?” 元震八皱眉,决定实话实说:“那也死定了,先前那副白骨虽然不是他的,是从前在棺材中的,但是你们仔细想想,时隔千百年后,为什么那副骸骨还是白森森的?原因很简单,里边有一种药物,可以重新腐蚀之前的那副骸骨,并且漂白……” 元震八没再说下去,但其他人都听明白了,最早那具骨头是泡在药水当中的,也就是说棺床下面全都是药水,活人一旦掉进去了,必死无疑,不可能像钱修业所说的那样,不会出事。 钱修业皱眉看着元震八,觉得他多事。 元震八只是上前,低声道:“钱师叔,他们都不是傻子。” 钱修业看着元震八,一字字道:“没有人会自愿的。” “您和我都不能下命令让他们去。”眼镜猴也站在身边低声道,“他们虽然都是我的手下,但如果您和我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也会兵变的。” 钱修业笑了下:“那怎么办?” “抽签。”墨暮桥此时走了回来,说了这两个字。 众人听完之后,大部分都点头表示同意,这是如今最公平的办法了。 “抽签也会让人不服。”眼镜猴忽然道,“我有个办法,相对公平,自己来掌握。” 钱修业看着眼镜猴:“你说说看?” 眼镜猴苦笑道:“我们现在还剩下12个人,我们先抽签,纸条上写6组数字从1到6,抽到相同数字的为一组,同在一组的两个人,再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这样就会产生6个输家,这6个人再抽签,再分成3个组,再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最后的3个人,最后的3个人再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赢的两个……进棺材,听好了,最后是赢的两个人进棺材。” 凡孟皱眉道:“太复杂了吧?” “其实挺简单的。”元震八已是满头大汗,“就是过程繁琐了点,可是公平,没有人能作弊。” 凡孟咽了口唾沫,抹去额头的汗水:“但是,最后3个人,怎么剪刀石头布呀?” 墨暮桥在旁边冷冷道:“你没童年是吧?怎么没办法剪刀石头布,不可能每次都是三个人出一样,或者同时出三个不一样的,总会撞到两个出一样的,一个出不一样的,这样公平,我也同意。” 钱修业看向剩下的那7个佣兵:“你们觉得呢?” 那7人对视一眼,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他们其中当然有人不愿意这么做的,想当时就离开,可是没有人敢说出来,也不可能给他们时间和空间去商量。 当然,最讽刺的是,来决定大家生死的竟然是儿童游戏。 也许真的是运气太好了,第一轮抽签结束,再用剪刀石头布筛选之后,钱修业、凡孟、元震八都成了幸运儿,而眼镜猴和墨暮桥则被迫进入了下一轮筛选,就这样一层层筛选下去,最终剩下来的3个人当中,依然有眼镜猴和墨暮桥两人,以及一个矮个子的佣兵。 那佣兵浑身都在颤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棺材,闭上了眼。 眼镜猴和墨暮桥则对视着,看着看着两人都笑了笑,眼镜猴活动了下脖子道:“来吧,抓紧时间,生死有命。” 就在此时,钱修业突然开口道:“眼镜猴,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眼镜猴知道钱修业要说什么,于是道:“老板,既然定下来了规矩,那为什么不遵守呢?” 钱修业咧嘴笑了:“好,那就按照规矩来,很好!” 眼镜猴、墨暮桥和矮个子佣兵站在一起,数了一二三之后,三个人一起出,谁也没有想到,第一局竟然就定了生死矮个子佣兵和眼镜猴同时出了剪刀,而墨暮桥出了布。 钱修业松了一口气,闭眼道:“天意。” 墨暮桥后退到一侧,看着眼镜猴和那名佣兵,佣兵扭头看着眼镜猴,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眼镜猴的手依然保持着剪刀的姿势,许久才慢慢收回去,朝着矮个子佣兵笑了笑,转身对剩下的佣兵道:“兄弟们,这辈子咱们缘分算是到头了,如果有下辈子,咱们还是兄弟,如果下辈子我还是你们的大哥,我肯定不会带你们干这个,肯定不会……” 说完,眼镜猴又转身,抱住了矮个子佣兵:“老大对不起你,黄泉路上咱们一起走,我给你当马,你骑着我上路!” 矮个子佣兵点着头,转身战战兢兢地朝着自己的那口棺材走去,站在那,看着也同样站在那棺材跟前的眼镜猴,随后两人缓慢地从那个缝隙之中钻了进去。 钻进去之后,眼镜猴在里边喊道:“钱修业,你他妈还在等什么,下令啊,让他们把支撑的那些东西拿开!快点!老子要上路了!” 钱修业默默地挥了挥手,站在那两口棺材旁边的那些佣兵却没有动手,只是笔直地站在那,朝着棺材敬礼,这才闭眼,咬牙将支撑的物品拿开。 拿开的瞬间,棺材盖沉重地盖上,发出巨响的同时,里边也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音。 元震八闭上眼不忍去看,墨暮桥依然面无表情,钱修业则扭头看向走廊的尽头,等待着那扇门的开启。 唯独只有躲在角落中的凡孟,脸上出现了阴险的笑容。 第十三章:血色画廊 石壁发出摩擦的响动后,终于缓缓打开,钱修业转身朝着那里走去,不发一语,凡孟立即紧随其后,元震八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墨暮桥和剩下的那些佣兵并未离开,只是默默地站在棺材那看着。 墨暮桥解下背包,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三包烟来,将其中两包分别放在棺材上面,自己又打开一包,点燃了两支,小心翼翼地放在棺材盖边缘,这才提起背包离开。 剩下的那些佣兵也陆续离开,整齐地跟在墨暮桥的身后。 那一刻,元震八知道,墨暮桥所做的这样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赢得了剩下那6名佣兵的尊重。 如果墨暮桥要背叛钱修业,只需要振臂一挥。 但是,墨暮桥又怎么会背叛钱修业呢?元震八苦笑着,转身继续前进。 在位于棺椁阴廊和黄金走廊之间的那个通道中,贺晨雪、凡君一等人都横七竖八地倒在通道中…… 几小时前,离开石室的贺晨雪等人走到通道前时,发现了这条被陈泰东戏称为“血色画廊”的地方,因为这个走廊上下左右都镶嵌着血红色的石头,同时左右两侧的走廊墙壁上还各挂了五幅彩色的壁画。 那十幅彩色壁画已经脱色了七八成,虽然如此,他们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十幅画上都描绘了什么,陈泰东也很快判断出这十幅画中所讲述的事情,应该是他们之前所在那间石室中四组雕像构成故事的后续。 “后续?”贺晨雪听完陈泰东的简单分析,看着自己跟前的那幅画,“之前那四组雕像,讲述的事情我不是太明白,感觉像是两个原本生死相依的兄弟,其中一人在战场上被另外一个人背叛。” 没有看到其他两间石室中那八组雕像的贺晨雪、陈泰东,当然不是太明白里面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不过在此时,杨徵侠问陈泰东要了相机,将先前石室中拍下来的照片翻看了一遍后,又问了陈泰东关于各组雕像所在的方位,随后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杨徵侠道:“我的推测是,石室中的四组雕像的顺序应该是北、南、西、东。你们看,北面那组雕像,画的是两名男子在战场上奋力厮杀,而南面的那组雕像,画的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孩子,站在门口,遥望远方,期待着什么。西面那组雕像,写其中一个男子遭遇伏击,而原本他的兄弟却躲在远处的树后冷眼旁观。” 说完,杨徵侠举起相机给其他人看:“最后一组,也就是东面的雕像,所描绘的是,陷害了自己兄弟的那个男人,带着兄弟的佩剑来到了那个女子的家中,将佩剑交给女子,那女子掩面哭泣,十分伤心,由此可以推测出,这个女子应该是被害死的那个男人的妻子,我们再看这些壁画。” 杨徵侠将相机礼貌地还给了陈泰东,看着第一幅彩色壁画:“这幅画中,所描绘的这个男子,明显就是被陷害的那个,我们用甲乙丙来分别代表那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甲代表陷害者,乙代表被陷害者……” 说完,杨徵侠顿了顿,看了下其它的壁画,又接着道:“这幅画中,乙男坐在月亮之下十分颓废,双手指着天空,像是在咒骂什么,我想,大概是这个男人回来之后,发现了什么,也许是陷害自己的人还杀死了自己的妻儿?也许是其他什么事情,总之让他既愤怒又伤心,但又十分无助。” 第二幅画中,依然还是第一幅画中的环境,不同的是,在天空上多了一个带着尾巴的火球,火球朝着地面袭来,乙男的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第三幅画,乙男朝着火球落点跑去,发现火球砸在了一个村落当中,引起的大火和爆炸杀死了那里的无数村民。 第四幅画,乙男战战兢兢走进村落之中,发现遍地的还在燃烧的尸体,同时也发现了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的火球,此时那个火球已经熄灭,变成了一颗石头。 陈泰东看到这,指着画上坑中的那块石头道:“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一颗陨石。” 众人点头都表示同意,因为只有这一种解释。 杨徵侠带着众人看向第五幅画,画中的乙男开始用刀具砍下那些烧焦尸体的手脚,在他旁边,已经摆放着好几具多了几只手,或者变成两个脑袋的尸体。 贺晨雪看到这,很是疑惑:“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做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只得看向第六幅画画中的乙男伤痕累累,穿着似乎是染满了鲜血的长袍坐在村口,旁边立着一柄长剑,而在他身边,遍地都是那种形体怪异的尸体,远处,闻讯赶来的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第七幅画中,乙男被众人围在一起,大家崇拜着他,向他递上各种食物,其中已经有不少人向他下跪。 第八幅画中,乙男站在森林中的一棵大树之下,而那棵树的树干之上画着一个正在燃烧着的太阳,乙男像个圣人一样接受着众人的膜拜。 第九幅画中,乙男站在一块山壁前,指着山壁上面的那些手绘的画,画中写着大地裂开,无数的怪物从地下钻出来,袭击着村庄,屠杀着百姓,而召唤这些怪物从地底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着盔甲,戴着王冠的人类。而另外一面,则是一位与乙男相同模样的男子,手持着长剑,召唤着从天而降的火球,袭击着那些怪物,最终也与那戴着王冠的人类厮杀在一起,最终战胜了对方,重新迎来了光明。 最后是第十幅画,画中乙男带着武装的百姓,高举着一面绘有火球的大旗,浩浩荡荡地朝着远处的宫殿走去。 十幅画看完之后,杨徵侠感觉自己有些迷迷糊糊的,他甩了甩头道:“看样子,这个乙男,是利用了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演了一出戏,将自己扮演成为了英雄,并且借此成立了一个类似宗教的组织,试图与国王对抗,还将国王刻画成为恶魔的首领。” 陈泰东点头道:“对,那颗陨石砸死了一个村庄的人,他将尸体缝合在一起,弄成怪物的模样,让其他人认为,这个村庄被怪物袭击,村民都变成了怪物,是他与怪物厮杀,又召唤了天火,战胜了那些怪物。他又以这个为依据,告诉那些被哄骗的百姓,说如今的国王就是恶魔,他会召唤地狱的怪物,只有他能够带领大家走出黑暗,迎来光明。” 陈泰东说完,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很沉,他下意识拍了拍头。 徐有听完后,笑道:“我明白了,我想,那个国王应该就是从前陷害过他的人,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他从前的兄弟?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利用民众的愚昧无知,我说,这难道就是摩尼教的真相吗?” 陈泰东摇头:“不,肯定不是,这个人旗帜上面的符号,与摩尼教的完全不同。” 此时,贺晨雪突然间一手扶着墙:“我的头有点痛。” 贺晨雪说完,一直处于难受当中,所以没说话的凡君一也吃力地点了点头,陈泰东也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杨徵侠,又看着沐天健,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满脸是汗,脸色惨白。 唯独只有徐有一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带着笑看着他们:“你们都怎么了?” 沐天健看到徐有脸上的笑容,立即拔枪而对,但拔出枪来的瞬间,他手腕无力,手枪掉落在了地上,他俯身去捡的时候,因为无力头痛的关系,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此时,周围的人纷纷倒地,但他们并未晕过去,相反双眼比之前瞪得还大。 徐有上前,俯身捡起枪来,在手中把玩了一阵,紧接着塞到沐天健的手中,像摸一只狗一样摸着沐天健的脑袋:“枪还给你,不是我下的毒,我没有中毒,估计是我吃了其他药中和了毒性,亦或者是以毒攻毒的原因。” 沐天健喘着气,突然间发现眼前的徐有逐渐变成了盛钰堂的模样,他下意识道:“大公子?你还活着?” 而在徐有眼中,沐天健只是跪坐在那发着呆。 徐有伸手在沐天健眼前晃动了下,起身来搜索着血色画廊,试图找到他们中毒的原因,以及自己没有中毒的原因。 沐天健的幻觉中,盛钰堂面带微笑,向他伸出手去:“我会治好你妈妈的,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你以后要为我做牛做马,为我付出一切,我让你死你就得死,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盛钰堂的模样变得凶狠起来,沐天健却是吓坏了,向后退着,一边退一边喊道:“大公子,你怎么了?你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过来,你不是这样的,你是个好人,你只是为了我和我妈好,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利用我,我知道!你别过来!” 沐天健哭喊的同时,在他身旁的贺晨雪却发现自己置身在学校的走廊当中,温暖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让她感觉到很舒服。忽然间,她的肩头被人一拍,她回头,发现是穿着校服的贺月佳。 贺月佳笑眯眯地对她说:“诶,晚上呀,我晚点回去。” 贺晨雪奇怪地问:“姐,你要干嘛去呀?” 贺月佳悄悄道:“凡孟晚上请我看电影。” 这句话出口之后,贺晨雪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你和凡孟,去看……电影?” 贺月佳看着她那副模样:“对呀,怎么了?” 贺晨雪忍住怒火:“姐,你觉得你这样合适吗?凡孟是我的男朋友,你怎么能和他一起单独看电影?” 贺月佳摸着贺晨雪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说胡话?你的男朋友是刑术,不是凡孟,晨雪,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 贺晨雪一巴掌拍开贺月佳的手:“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凡孟是我的,是我的!我和刑术在一起玩,只是因为他与凡孟的样子很像而已!” 贺月佳将贺晨雪推开,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你这个丫头是不是疯了!?你在说什么?我不要脸?你才不要脸!凡孟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好不好!” 贺晨雪被推倒在后面的墙壁上,直接摔倒,她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刑术站在自己的跟前,她一把抓住刑术的胳膊,用命令的语气道:“刑术,帮我杀了这个婊子!杀了她!杀了她!” 刑术皱眉看着她,摇头道:“晨雪,你怎么了?” 贺晨雪推开刑术,用力朝着贺月佳撞过去,直接将贺月佳从窗口撞了下去。 贺月佳惨叫着掉下去的瞬间,贺晨雪傻眼了,她站在那目瞪口呆地看着先前贺月佳所站的地方,那里此时只剩下了一只鞋。 贺晨雪不敢走向窗口,却是看向刑术:“刑术,我姐是你推下去的,对不对?” 刑术皱眉看着她,一语不发,贺晨雪又发疯似地重复了一遍,几乎是用嘶吼的方式。 刑术依然摇头,慢慢朝着后方退去,紧接着,走廊上出现越来越多的同学,对着贺晨雪指指点点,而且越走越近,最终包围住了贺晨雪。 贺晨雪抱着头,蹲在角落,蜷缩成一团。 而在现实中的徐有,扭头看着抱着头蜷缩在那,并且已经独自演完一出戏的贺晨雪,仿佛明白了什么,徐有站定,扭头又看向凡君一,发现凡君一在那抽着自己的耳光。 徐有蹲在凡君一跟前,低声道:“对呀,子不教父之过,抽得好。” 而在凡君一的双眼中,感受中,此时此刻的他,正跪在铸玉会的坐窟中,面对着首工贺晨雪不断地自责着,抽打着自己的耳光,哭泣着向贺晨雪求饶,让她不要杀了凡孟,他愿意代替凡孟受过。 而贺晨雪只是像一尊雕像一样坐在那,冷冷地看着他。 终于,凡君一停下手,拔出藏在衣服中的匕首,朝着贺晨雪的胸口捅去,随后退开,看着鲜血从伤口中不断涌出,而贺晨雪依然坐在那,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和表情。 “不要……不要杀我儿子,也不要怪我!”凡君一带着哭腔喊道,“是你逼我的,我不能没有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现实中的徐有,将目光从凡君一的脸上移开,又看向自己的老师杨徵侠,发现杨徵侠脑袋靠着墙壁,坐在那喃喃自语着什么。 徐有上前,侧耳听去,突然间杨徵侠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用尽力气道:“维柯丁!维柯丁!” 徐有赶紧应声点头,翻找着杨徵侠的背包,从其中拿出那瓶药,拿出一颗塞进杨徵侠的口中,杨徵侠吃力地嚼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甩了甩头。 徐有微笑着看着他:“老师就是老师,厉害,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解决脱离幻觉的办法,我很好奇,老师,您看到什么了?” 杨徵侠摇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从头痛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劲,也发现其他人有了反应,但唯独你没事,我就猜测有可能是中毒了,而你没有中毒是因为你服用了维柯丁,这是唯一的解释。” 徐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所以,我就说,维柯丁上瘾也不是什么坏事。” 徐有正说着,突然间看到陈泰东站了起来,立在那满脸是泪,自言自语地说道:“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发现那些家伙的企图,我就可以阻止他们了,那几个警察就不会死了!” 在陈泰东的幻觉中,他坐在郑苍穹的病房中,不断地责备着自己第一次去甲厝殿犯下的错误。 郑苍穹按住他的肩头:“泰东,那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陈泰东抬眼看着郑苍穹:“师兄,我想赎罪,我要制止那些人,我要杀了钱……” 陈泰东还没有将完整的名字说出来时,郑苍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摇头皱眉正色道:“你需要做的是战胜钱修业,不是要杀了他,泰东,记住,你是个好人,你不是恶魔,记住,你不是恶魔!” 现实中的陈泰东呆呆地站在那,不断自言自语地说着:“我不是恶魔,我不是恶魔……” 徐有和杨徵侠对视一眼,又看着贺晨雪、凡君一和沐天健,他们三个也没有从幻觉之中走出来。 徐有起身问:“老师,看起来,每个人心里都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心魔。”杨徵侠扶着墙站起来,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看起来这里会释放某种让人产生幻觉的药剂,加上这里的每个人都有阴影,所以,就不自觉将自己心中最无法放下的事情表现了出来,徐有,给他们一人一颗维柯丁,只能以毒攻毒了,没办法的办法。” 徐有倒了药在手中,捏住后,却是看着杨徵侠:“老师,我想知道,你呢?你心里的阴影是什么?你的心魔是什么?” 杨徵侠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你不会想知道的,我也不会说的,我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徐有瘪了下嘴:“不一定,也许下一次,你就不知不觉说出来了?” 杨徵侠笑了笑,看着徐有去给贺晨雪喂药的时候,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着自己先前幸亏有所准备,否则的话,自己最不想被人知道的那一面,说不定也显露了出来。 第十四章:洞顶繁星 “这里比较宽敞,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齐观看着峡谷中的一片开阔地道,随后深深喘了几口气,扶着旁边的山壁坐在了一块岩石之上。 白仲政、陈方和阎刚三人立即开始着手检查着周围,确定没有危险,没有致命的机关之后,这才回来,帮助着刑术、连九棋和马菲架起炉头,做些热食,吃完好睡上一觉。 众人围着三个煮着热食的炉头,都保持着沉默,因为太累,加上精神过度集中、紧张的关系,其实所有人都想立即躺下来,什么也不管,大睡一觉。 此时此刻,看着炉头下的火焰发呆,也成为了一种奢侈的休息方式。 齐观起身看着峡谷前方:“铸铁仙当年肯定是先发现了在这座山中,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地下世界,所以才决定将奇门建在这里,不,不叫奇门,铸铁仙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修建的这个地方,会在很多年之后,被人利用。” 连九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知道陈师叔怎么样了。” 刑术接过马菲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我在想,如果真的有三条路,那么其他两条路上,都会有什么呢?铸铁仙修建这个地方的目的,好像是想给沿途进来的人讲述一个什么故事,但这个故事,就我们所看到的,感觉很平凡呀。” 白仲政在一旁道:“也许,先知本身就很平凡。” 陈方点头:“我赞同,我一直认为,很多所谓的神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就如这个预言那个预言,都是过去什么先知留下来的,就算有些预言看起来的确是说中了,但实际上解读的方式牵强得很。” 齐观看着正在清理匕首的阎刚:“阎刚,你怎么看?” 阎刚放下匕首:“我算赞成大半吧,不过,我依然和刑术的想法差不多,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确有无法解释的事情存在,至少现在不能解释。” “就拿大家常说的鬼来说,至今为止,我没有听说有任何一桩所谓的鬼杀人的案子存在,只有鬼吓人,但是,的确,这也不能彻底否认鬼神说。”刑术看着其他人,“我感觉人在历史的进程中,往往都是将能解释的事情归于科学,将不能解释的事情归于鬼神,所以,关于先知,我持怀疑态度,至少就现在来看,我们一路上遭遇到的什么机关呀之类的东西,都与神力、法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马菲也道:“在天地府当年发生的邪教惨案,所谓的什么法术神力,都是那几个人精心计划的。” “你们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齐观坐下来,其他人都看着他,齐观又道,“我在想,所谓的先知,应该是过去的人,对智者的一种尊称吧,智者看事情比绝大多数人要透彻,看得透彻了,也就具备一定的预见性,例如说,这里有一个手雷,放在我和一个原始人的面前,手雷的保险被拉开了,我会躲起来,但野人不会,为什么?很简单,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野人不知道。同理,智者和平庸者之间,说简单点,就是一个懂,一个不懂,后者要懂,必须要亲眼目睹,亲身感受。” 刑术接过齐观的话说下去:“这还不算是区别,我认为最大的区别是,当智者知道了一件事有危险性之后,智者将会远离,就如咱们的老祖宗,在古代就知道兵者乃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但平庸者不同,他们会认为那是好东西,会利用这件大杀伤性的东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最终被这东西反噬。” 马菲靠在刑术的肩头:“好啦,你们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么深奥,这么哲学的东西,吃饱喝足好好睡一觉多好?偏偏要把本来就不够用的精力花在这上面。” 刑术握了握马菲的手:“你睡吧,我先值守。” 刑术起身的时候,连九棋也站了起来,但被齐观抬手示意坐下,齐观道:“我和刑术先值守吧,其他人先休息,总休息时间加起来必须达到8小时,我们不着急。” 刑术知道齐观有话对自己说,于是和齐观一起慢慢走向前方,齐观盘腿坐在一块岩石上,看着远处躺着、靠着休息的众人,问:“你师父过世,你没有愤怒到失去自我,这点我倒是很意外,不,应该说很欣慰。” 刑术看着齐观:“齐师叔,我不知道您到底想说什么。” 齐观叹了口气,仰头看着洞穴顶端:“刑术,我问你,你认为逐货师这个职业,还应该存在吗?你想好了再回答。” 刑术也仰头看着洞穴顶端,发现那里闪现出很多绿光,看起来像是聚集了不少的萤火虫,不过在这种环境中,漆黑的洞穴顶端就像是黑夜的天空,而那些萤火虫倒像是夜空中的繁星。 “我不知道,我认为谁说了也不算,这个职业原本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职业吧,充其量和朝奉差不多,只不过朝奉在内,逐货在外。过去的朝奉变成了今天的鉴定师,说不定逐货师也会逐渐演变成为其他的职业,不至于完全消失。”刑术说完,看着齐观。 此时的齐观却是一脸的忧伤:“历史就像是个筛子,不停在晃动,总有些东西会从筛子的那些个小孔中掉落下去消失不见,以前有手艺人,走街窜巷给人补锅磨刀,那是个职业吧?现在没了。以前也有当街卖艺表演的,现在呢?也没了。历史会淘汰、合并、转变一些人和职业,逐货师其实早就不应该存在了,说到底,逐货师就是人在满足自己贪欲的过程中,衍生出的一种职业。” 齐观的话,让刑术无法反驳,的确,没有逐货师是没有私心的,就拿他自己来说,进入这个行当的第一天,他的脑子中只有一个字钱。 俗话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个道理谁都明白,谁也不会嫌钱多,只要赚钱合理,花钱在理,那些什么“满身铜臭”的话永远与你不沾边,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种自我修养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欲望,逐货师为何要去寻找那些奇特的物件? 刑术问:“齐师叔,您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应该去刻意挽留什么,而是应该随波逐流,如果历史应该淘汰我们,我们就应该认命?” “难道不是吗?”齐观点头,“逐货师带来了太多的灾祸,因一人一事而毁千人万事也是常有的事情,你师父死后,我也想好了,这件事彻底解决之后,我也就金盘洗手了,到时候,天底下,就剩下你、你父亲、泰东以及元震八这几个逐货师了,而过去呢,就让他们过去吧,那只是一个个故事了,我也想过把这些故事留下来,但是,仔细回想之后,发现所有的故事都是悲剧。” 刑术却笑了笑:“齐师叔,悲剧,也是一种警示。” 齐观也笑了,刑术再次抬眼去看洞穴顶端,却发现顶端的那些萤火虫怎么会越来越多,而且其中一部分正缓慢地顺着洞壁一侧落下,有些已经到达了峡谷的顶端,似乎正准备顺着峡谷山壁“流”下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刑术抬手指着。 齐观也发现了不对劲,立即起身来,摸出望远镜仔细看着,但因为那东西的光线在黑暗中太强,直接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光,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齐观放下望远镜道:“不对劲,快点叫醒其他人!” 刑术立即拔腿朝着开阔地跑去,边跑边喊,齐观则一边跑着,一边观察着那些正在沿着峡谷山壁往下滑动的“星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连九棋等人被刑术的呼喊惊醒,立即翻身爬起来,刚爬起来,都发现了那些顺着山壁爬下来的“星星”,睡得稀里糊涂的陈方爬起来,还下意识说了句:“怎么会有这么多萤火虫?” 阎刚将他的武器递给他:“这不是萤火虫,萤火虫是有翅膀的!” 马菲拿着登山镐站在刑术的身旁,看着那些绿色的星星从山壁边上快速地滑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最前方的齐观喊道:“跑” 齐观喊完之后,众人手忙脚乱地朝着峡谷前方跑去。 另外一边的峡谷中,钱修业等人也遭到了那种绿色星星的袭击,他们手中的自动武器面对那些体积并不大的东西,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手雷!”其中一名佣兵掏出手雷的时候,高喊着向周围的人预警,提示他们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可他刚拿出来,就被墨暮桥一把抓住手腕。 墨暮桥冲他摇头,指了指峡谷山壁两侧:“一旦炸塌,我们也许都完蛋!” 那名佣兵只得收起手雷,按照墨暮桥的指示拿了白磷弹出来,朝着后方扔去,紧接着抓紧时间逃离,可惜的是,其中一名佣兵因为撤退不及时,被铺天盖地冲来的那种绿色东西直接淹没。 墨暮桥带着掩护撤退的几名佣兵站在那目瞪口呆地看着,看着那名佣兵在地上翻滚挣扎着,在惨叫的同时,嘴巴一张开,那种绿色的东西就直接钻进了他的口中,然后便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抹绿色从咽喉部位直接爬进胸腔,然后蔓延向双手和腹部,紧接着是下体。在这个过程中,这名佣兵的挣扎逐渐变弱,终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上下都变成了荧光绿。 “走!快走!”墨暮桥转身催促其他佣兵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前方山壁上有一个似乎落单的绿色怪物,他立即拔出匕首,直接抛了过去,将那东西钉死在山壁之上,上前将匕首拔出来,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种所谓绿色的星星,实际上是一种浑身能发出绿光的蜘蛛! 墨暮桥倒吸一口冷气,按下对讲机向其他人通报这件事之后,带领着剩下的5名佣兵继续赶路,并用白磷弹和燃烧棒暂时封死了那种夜光蛛前进的路。 中间的峡谷内,清醒过来,并离开血色画廊走进峡谷中的贺晨雪等人,在前进不到几十米之后,便被那种怪异的蜘蛛团团包围除非他们长了翅膀,否则,完全不可能逃脱。 “站着别动!”站在贺晨雪身边的沐天健喊道,“千万不要动,站着就好了,就算这些夜光蛛爬到你们身上去,你们也别动,还有一旦它们爬到你的面部,你必须闭眼闭嘴,一旦尖叫张开嘴,这些东西就会从你嘴里爬进体内,那你就死定了。” 众人只得服从沐天健的命令,选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站在那一动不动,看着周围那些夜光蛛慢慢爬过来。 陈泰东看着几只夜光蛛爬到自己的脚前,他低头仔细看着,问:“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夜光蛛。”沐天健僵硬着身体,张嘴缓慢地说道,“我在菲律宾和新几内亚的丛林中都遇到过这种东西,这种夜光蛛是群居昆虫,一般都至少是上百只居住在一个巢穴当中,集体狩猎觅食,但活动范围很小,基本上都是等待猎物从它们居住地旁边走过的时候再捕捉,通常都是爬进猎物的口中,从其体内嚼食。” 贺晨雪平静地问:“站着不动,就可以避开?” “是,我尝试过的。”沐天健看着几只夜光蛛已经顺着他的脚踝慢慢爬上来了,“在新几内亚的那次,我们一个小队误入夜光蛛的巢穴当中,我是第一个被困住的,我当时吓坏了,站在那一动不敢动,闭眼闭嘴等死,结果那些夜光蛛在我身上爬了一圈之后,直接离开去追其他人去了。” 此时,夜光蛛已经爬到他们所有人的腰部位置了。 凡君一有些担忧地说:“你先前也说了,是有其他的猎物的前提下,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如果没有人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我们会不会一直被困死在这里?” “好呀!你去吸引这些夜光蛛的注意力吧!”徐有嘻嘻笑着,“这些玩意儿爬在我手臂上,好痒好舒服!” 杨徵侠脸色惨白,看了一眼徐有,因为夜光蛛已经爬上来的关系,他不再说话,等感觉到夜光蛛爬到脖子和下巴之间时,他连眼睛也闭上了,只是在心中祈祷着平安无事。 徐有的话,让凡君一在心里连骂了十来次“变态”。 不到一分钟之后,贺晨雪、陈泰东等六人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那种夜光蛛,所有人都在强忍着。 五分钟后,夜光蛛没有离开,六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中,同时也感觉到浑身上下发麻。 …… 当刑术看到峡谷的出口时,他立即喊道:“快点!前面就是出口了!加把劲!快点!” 夜光蛛的速度始终比不上人双腿的奔跑,刑术等人已经甩开了那些怪物至少几十米的距离,不过当刑术等人冲出峡谷之后,却一起刹住了脚步,看着横在眼前的那条流淌湍急的河水,河底还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地下河。 “妈的!怎么会出现一条河?”阎刚走到最前方。 后方提着武器的白仲政和陈方对视一眼,咬牙准备和冲上来的那些夜光蛛拼了。 齐观蹲在河边,用手去摸了摸河水,又捧起来闻了闻:“有一股硫磺味,而且水温很高,看起来是温泉,是温泉就没问题了,里边肯定不太可能有什么会袭击人的怪物,下河,赶紧的!快点!下河!” 齐观说完,率先朝着温泉河中心走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互相搀扶着。 就在此时,刑术听到他们左侧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枪声让正在渡河的众人浑身一震,不禁都扭头看向左侧,随后就看到左侧远处的河岸边上晃动着无数的手电光,还传来了人的呼喊声。 “快点!下河!是温泉!”有人在左侧远处喊道,这个声音对刑术、马菲和连九棋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是钱修业!”刑术低声道,“他们怎么会在我们的后面?” 连九棋看向那边:“齐师叔说得没错,果然有不同的路!” 齐观道:“熄灭所有光源!安静的渡河!快!” 众人熄灭手电,互相搀扶着,慢慢朝着河对岸走去,同时留心注意着后方追来的那些夜光蛛,与齐观所推测的一样,那些夜光蛛在来到温泉河边的时候,都停住了,在那左右徘徊着,根本不敢下水,甚至不敢离水太近,与河岸边始终保持了至少四五十厘米的距离。 “我们安全了!”后方的白仲政松了一口气。 陈方看向左侧:“你们也听到了,钱修业那边,至少有七八支自动武器。” 齐观在前方慢慢走着:“有枪不一定就占优势,在这种环境中,枪支只能用来自卫,我们保持安静,渡河之后先观察!” 左侧的钱修业等人匆忙地渡河,不过墨暮桥和钱修业两人在冲到河边的瞬间,也发现了右侧河道上游晃动的手电光,虽然那些手电光很快熄灭了,但让钱修业立即推测出那支队伍不是刑术就是贺晨雪。 钱修业一边渡河一边问:“暮桥,你认为上游那批人是谁?” “应该是刑术他们。”墨暮桥搀扶着钱修业前进,同时对身后的其他佣兵比划着密切注意周围的手势。 凡孟下意识朝着上游看去,但他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站在后方的元震八则恨不得现在马上就跑过去和齐观等人会合,因为在钱修业这支队伍中,大家都是各怀鬼胎,说不定下一秒自己就会莫名其妙被杀死。 元震八想了想,故意说了一句:“也许不是他们呢?” 凡孟搭腔道:“那会是谁?” 说完,凡孟又向上游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刚好看到贺晨雪一批人从中间的峡谷中跑出来,径直朝着温泉河中跳去。 贺晨雪跑动的过程中,手中晃动的手电筒不时会照到自己的面部,因此让凡孟一眼就认出她来。 认出贺晨雪的那一瞬间,凡孟下意识熄灭了手电,藏在了元震八的身旁。 第十五章:麻烦的希望 凡孟熄灭手电的瞬间,贺晨雪那边就传来了枪声,一颗子弹直接击中了钱修业的头灯,头灯尽碎的同时,碎片割花了他的额头。 同时,贺晨雪那边的所有灯光全部熄灭,墨暮桥和手下的佣兵也立即戴上夜视仪开始进行反击,双方交火,因为对方只有沐天健一人开火,墨暮桥等人立即占了上风。 “停火!”蹲在温泉河中的墨暮桥下令道,低声叮嘱着元震八,“你和凡孟掩护师父先渡河,我们掩护,快!” 元震八点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上游一眼,虽然知道这根本不算是一个可以脱身的机会,但他依然寄予了一定的希望。 元震八和凡孟一左一右架着钱修业,朝着对面走去的时候,墨暮桥蹲在那,仔细查看着上游,因为温泉河表面漂浮着厚厚的蒸汽,周围也没有强空气流动的前提下,他根本无法看清楚,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先前沐天健那一枪才没有击中钱修业。 “两两掩护。”墨暮桥低声道,随后身后的佣兵开始以双人交替掩护阵型朝着对岸走去。 与此同时,河流上游的沐天健,也戴着夜视仪搜寻着下游的钱修业,同时也指示着其他人朝着对面缓慢前进。 “你不走?”凡君一离开前,低声问道。 沐天健只是默默摇头,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能够击杀钱修业的机会,这也是他一直没有离开中国,又心甘情愿被贺晨雪雇佣的主要原因。 不过,在经过血色画廊的时候,沐天健在幻觉当中,终于看到了自己一直隐藏在内心中的真实想法盛钰堂当初帮他,并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因为盛钰堂发现沐天健是个可利用的人。 沐天健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但是他不愿意那么去想,作为一个常年游走在丛林中的游击队员,他面对最大的敌人不是子弹,不是恶劣的环境,而是背叛。 他经历背叛的次数,自己都数不清楚,也几乎没有人真正向他伸出过援手,除了盛钰堂,所以,在盛钰堂告诉他,会出钱给他母亲治病的时候,他抛弃了过往一切对人的不信任,决定为盛钰堂这个主人付出一切。 他当时向盛钰堂跪下了,就像是一个发誓永久追随和臣服的奴隶。 “一起走!”陈泰东蹲在沐天健身后低声道,“这里水蒸气太浓,你看不清楚目标的。” 沐天健拿出一支备用的手枪,递给陈泰东:“老先生,帮我一个忙。” 陈泰东没有拿手枪,只是问:“你先说说看。” “等你渡河,找好了掩护之后,朝着下游开两枪,然后躲好。”沐天健看着陈泰东,“拜托了,就算杀不死钱修业,也得减少一些威胁吧?” 陈泰东想了想,将枪拿过来,转身渡河去了。 沐天健挪动了下位置,持枪瞄准河中,而在下游,墨暮桥也换了个位置后,凝视着前方,同时示意其他人加快步伐离开。 陈泰东上岸,躲在一块岩石后,检查了下手枪,按照沐天健的要求快速开了两枪,然后俯身躲好。 两枪之后,下游河岸中的佣兵立即朝着枪口火光闪现的位置开火,只是短短不到十秒的功夫,岩石一侧就被打了个粉碎。 墨暮桥立即道:“停火!转换自己的位置!快点!你们已经暴露了!” 温泉河中心位置的沐天健,在那十秒内,锁定着那些佣兵的所在位置,在这种黑暗之中,他们手持的武器和陈泰东拿的那支手枪一样,没有加装枪口消音器,在开枪的瞬间,枪口的火光已经完全暴露了自身的位置。 沐天健准确地从枪口火焰的位置,以及枪声判断出他们大多数手持的都是ak系列突击步枪,也快速计算了持枪瞄准时,头部与枪口之间的大致距离,随后举起手中那支自己亲手改装过的手枪,连开了三枪后,又换了位置,连开了两枪,这才一头扎进河中,抓着河水中的石头,朝着对岸游去。 沐天健那五枪,击中了墨暮桥身边的两名佣兵,其他三人若不是在开枪后,已经调整了位置,恐怕也已经如那两人一样,一个眉心中枪,另外一个咽喉中枪。 墨暮桥没有立即开枪反击,虽然说,他在沐天健开完前三枪之后的那个转移停顿期,的确有机会,但他也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几个人,如果不止沐天健一人,自己一旦开枪暴露位置,隐藏起来的那个人就会锁定自己,那么自己不是死,就是重伤。 墨暮桥抓着死去两名佣兵的尸体,与其他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拖到了河边,然后坐在那,呆呆地看着。 凡孟慢慢走回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又折了两个?看来贺晨雪这次是找了高手呀。” 凡孟故意用话刺激着墨暮桥,其实他巴不得墨暮桥现在就带着人提枪过去,将贺晨雪那一批人全部干掉。 元震八看见机会来了,立即上前,捡起其中一名佣兵的突击步枪,递给凡孟:“你行你上。” 凡孟不说话,只是朝着元震八笑着,又摇了摇头,朝着坐在前方休息的钱修业走去。 钱修业回头看着,又转身看着河对岸那些逐渐褪去的绿潮,看起来夜光蛛的确是不敢渡河。 钱修业道:“停下休息,暮桥,你休息一会儿,然后带一个人,到前面去查探下情况,我们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会越来越危险的。” 墨暮桥起身应了个“是”字,随后便开始一一慰问着那些死里逃生,现在心里还承受着巨大压力的佣兵们。 元震八靠着岩石坐着,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够逃离钱修业的身边,因为他实在呆不下去了,也有些后悔答应齐观的要求,当一个好死不死的卧底。 最右侧上游河岸边的岩石群中,刑术等人也在原地休息,刑术和齐观还好,至少他们没有在刚入睡就被吵醒,还算是能集中注意力,维持精神状态,其他人则很难受,脑袋生疼不说,加上在温泉河中走了一趟,浑身无力。 连九棋脱下外套:“衣服全湿了,还好温度不算低,否则的话,我们迟早会一个个病倒。” 阎刚和陈方已经脱下了衣服,连裤子都脱了,直接搭在旁边的岩石上,因为他们发现岩石有温暖,而且不低,就像是暖气管子一样。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因为穿着那身湿乎乎的衣服,实在太难受了,就连马菲都躲在岩石的另外一侧,脱掉了外面的衣服,只剩下一身内衣。 “休息十分钟,我们去查看下前面。”阎刚对陈方道。 “好,十分钟。”陈方看了下表,闭上眼睛,“那我就再睡十分钟。” 连九棋低声问刑术:“你刚才看到了吗?贺晨雪他们也出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的路,估计就难走了。” 刑术问:“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一旁的齐观道:“你爸的意思是,从先前河岸边的情况来看,渡过这条河之后,恐怕前面就不会有什么分岔路了。” 马菲听到这,从岩石一侧露出头来:“那就是说,贺晨雪、钱修业和我们,都会在一条路上前进?那不就等于是让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吗?” 刑术皱眉:“铸铁仙会设计三条路,估计也是有他的考虑吧。” 白仲政分析道:“肯定有特殊的考虑,我怀疑三条路之前不仅有三个石室,也应该有三条走廊,其中肯定隐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如果只是单独走一条,没有得到完整线索的前提下,走到一定的地方就会被卡住,然后就完蛋了,但如果几批人分成几条路再进来,就算能得到其他的线索,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机关等着,不会那么简单的。” 众人陷入沉默,都在心里猜测着,十分钟之后,阎刚带着陈方,就穿着背心内裤,朝着前方摸去,不过因为鞋子还是潮乎乎的原因,走起来两人感觉十分难受。 在岩石群中穿梭着,阎刚沿途都留下记号,担心在其中迷路。 陈方看着正在刻下记号的阎刚,问:“我感觉你特别信任齐老先生,你和他以前认识吗?” 阎刚笑了下:“认识也算不认识。” 陈方奇怪地问:“什么意思?” 阎刚却是反问陈方:“你应该很信任傅茗伟吧?” 陈方一愣,随即道:“当然了,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阎刚停下来,看了一眼陈方后面,低声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次警方最终的行动是什么?” 陈方摇头:“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阎刚笑了:“陈方,我知道你当初是武警,做了多年的卧底,然后再转回来的,所以,现在你的工作,和以前是一样,你也算是警方派过来的卧底,只不过,你过去在暗,如今在明。” 陈方也笑了:“警察的原则就是法律,你不要告诉我法律不外乎人情这种话,行不通的,如果人情能和法律混为一谈,那法律就已经被践踏了,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好人会有好报,坏人会受到审判。” 阎刚摇头继续前进:“你说了和没说一样。” 陈方叫住阎刚:“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 “我经历的生死比你多,很多事情早就看淡了。”阎刚说着,攀爬上旁边的岩石,紧接着转身将陈方拉起来,然后用手电朝着前方看去,发现岩石群所在的洞穴似乎大得惊人。 想了半天,阎刚摸出信号枪,上了一发照明弹之后,蹲在那,朝着空中打了一发出去,随后立即和陈方趴下,他们担心暴露自己的位置,会遭受钱修业等人的火力袭击。 信号弹腾空的瞬间,在另外一边勘察的墨暮桥和一名佣兵立即闪身躲在岩石一旁,盯着那枚信号弹冲到洞穴的顶端,然后缓缓落下。 墨暮桥立即靠着岩石,双手一拍,示意那名佣兵踩着自己赶紧上去。 佣兵踩着墨暮桥伸出的大腿和肩头,几步登上岩石上端,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发射信号弹的人,于是放眼朝着远处看去,发现在岩石群的中心位置,有一个水潭,水潭上方有一个倒挂下来的石柱,石柱的尖端正缓缓朝水潭之中滴着水。 佣兵立即转身趴下来,将看到的情况汇报给墨暮桥,在他汇报的同时,另外一边的岩石之上,陈泰东和沐天健也看到了中心部位的水潭,两人对视一眼,抓紧时间扫视着周围,记住岩石群的大致情况,这才翻身跳下岩石。 沐天健跳下来,咽了口唾沫,检查了下手中的武器:“老先生,您怎么看?” “迷宫,这是第一个麻烦,但我们至少知道迷宫的中心是什么。”陈泰东笑道,舔了舔嘴唇,“那就是第二个麻烦,不,应该算是麻烦的希望。” 沐天健皱眉:“没明白您的意思。” 陈泰东指着沐天健背包边的水壶:“你还有多少水?” 沐天健舔了下嘴唇:“最多还能喝两口。” “那么备用水源呢?”陈泰东又问,“你应该有数吧?” 沐天健明白了陈泰东的意思:“水不够了,就算我们省着喝,这么多人,撑死也就一天的量,如果找不到补充的水源,我们要不渴死,要不就冒险掉头回去。” 说完,沐天健看向水潭中心的位置:“那个水潭就是我们的补充水源,这里温度这么高,而且越往里走越高,那个温泉河中的水是绝对不能饮用的,所以,你刚才才说岩石群迷宫是第一个麻烦,第二个麻烦就是那个水潭。” 陈泰东笑道:“是呀,刑术他们也在那边,当然了,对我来说,那是好事,但是对你的雇主来说,刑术现在算是敌人,更不要说在那边虎视眈眈的钱修业了,我们三批人带来的水都不多了,那个水源是补充的唯一机会,谁先到那里,谁就占了先机。” 沐天健点头:“对呀,如果再在那设下埋伏,后面来取水的人,就等于是来一个死一个,所以,咱们不能让钱修业抢在前头!” 沐天健说完,蹲下来将鞋子脱掉,挂在腰间:“老先生,麻烦您先回去通知贺小姐他们,我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陈泰东点头:“小心点这是迷宫。” 沐天健指了指旁边的岩石顶端:“没关系,要是我迷路了,就爬上去,戴着夜视镜,多多少少也能看清楚大致的方向。” 沐天健和陈泰东告别,一个往前,一个往后。 与此同时,墨暮桥也用对讲机,将水潭的事情告知给了钱修业。 钱修业听完之后,立即下达了前进的命令:“不能再等了,如果让贺晨雪和刑术他们抢了先,我们就彻底完蛋了,走吧!” 钱修业下达命令之后,全队立即出发,朝着水潭中心赶去。 同时,另外一侧的刑术等人,在听到阎刚的汇报之后,也立即穿上还未干透的衣物,走进岩石群迷宫中,往中心位置的水潭走去。 虽说,可以不时爬上旁边的岩石来确定前进的方向是否正确,但依然无法保证前进的速度,因为岩石群排列很复杂,而且看起来是纯天然的,并不是刻意修建而成的,不要说现在,放在古代,要摆放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岩石在地底的山洞中,少说要花上五六十年的时间才能做到。 而且,每一块岩石之间,都保持了至少五米左右的距离,而且高低不一,想走捷径,站在岩石上从一块跳到另外一块上面,几乎不可能,首先是距离太远,没有助跑的空间,二者,你可以从高一点的岩石顶端跳到矮一点的地方去,但绝对没有办法跳到较高的岩石上端去。 穿梭了许久之后,马菲有些着急了,满脸焦急,脚下的速度也加快了,刑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平静地说:“冷静点,想想我们之前在鬼转山那个地牢中的经历,那种环境,我们都闯过来了,这个地方真不算什么。” 马菲深呼吸了几口,点了点头,牵着刑术的手继续朝着前面走去,而身手最为灵活的白仲政充当着观察手的角色,不时爬上岩石上端,给其他人指示方向。 但是白仲政根本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在距离他们百米之外的一个相对较高的石柱顶端,一名佣兵已经在钱修业的指示下,吃力地爬了上去,然后给自己的突击步枪装上消声器,又从背包中摸出一个8倍光学瞄准镜装在战术导轨上。 做好准备后,佣兵看着这个石柱的周围,在这里趴下来是几乎不可能的,只能坐在那,将背包放在双腿之间作为依托进行狙击。 当然了,最麻烦的是,他使用的是一支akm突击步枪,这种步枪根本就不适合用来执行狙击任务,但一般的狙击枪,在地下的环境中又担心派不上用处,所以,这批佣兵基本上都给akm装上了战术导轨,并携带了4倍或者8倍的光学瞄准镜,以备不时之需。 “老板,我准备好了,暂时没有发现其他人。”那名佣兵回答道,因为他用的只是普通的光学瞄准镜,并没有夜视功能,只能祈祷目标启动手电、燃烧棒暴露自身,否则的话,即便是他戴着夜视镜发现了,要想命中目标,也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情。 很快,对讲机耳机中传来了钱修业的命令:“一旦发现目标,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第十六章:杀机遭遇 对狙击手的存在浑然不知的刑术和贺晨雪两批人,在迷宫之中抢着时间,大家都清楚,不过两批人都很担心最先到达的会是钱修业那批人。 钱修业杵着登山杖气喘吁吁地走着,因为之前中了郭十箓所下毒的关系,他面部的烧伤并未好转,相反让他沿途都在发着低烧,特别是在经过棺椁阴廊之后,原本以为找到神迹的他,遭受了打击,此时都变得有些步履蹒跚。 墨暮桥要去搀扶着钱修业,却被钱修业推开:“你先带着他们走!快点!留下凡孟陪我就行了。” 凡孟立即上前扶住钱修业的胳膊,墨暮桥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再留下一个人吧。” 钱修业想了想道:“也好。” 墨暮桥指示一名佣兵留下,随后带着元震八和剩下的最后一名佣兵,加快脚步前进,同时墨暮桥拿起对讲机对担任狙击任务的那名佣兵道:“给我们指一指大概的方向!” 那名佣兵迟疑了下道:“但是老板让我……” 此时,钱修业的声音响起:“先指路,狙击的事情可以放一放,水源是第一任务!” “是!”佣兵说完之后,拿起夜视望远镜,朝着墨暮桥的方向看去,“水潭在你们11点方向,你们得朝着左边走,那边有一条路,过去之后直走10米,第一个路口右转……” 此时的岩石群迷宫中,三批人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水潭的方向前进,并且都在心中盘算着,要是其他人先到达水潭边之后,自己又应该如何应对。 陈泰东领着贺晨雪、凡君一、杨徵侠、徐有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沐天健,在岩石群之中快速穿梭着,但他们并未想到,在迷宫中气喘吁吁地穿梭了近半小时之后,在一个拐角口,陈泰东突然间刹住脚步,沐天健也顺势举起拳头示意停下。 陈泰东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因为他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前来。 会是谁?钱修业?还是刑术他们? 陈泰东当然希望是后者,不过他不能问,也不能出声,只能屏住呼吸聆听着,等待着。 与此同时,路口另外一侧,逐渐走近的刑术也猛地刹住脚步,阎刚也示意身后其他人停下来。 刑术伸手拍了拍身后的阎刚,阎刚立即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听到了,之前有脚步声,突然间停下来了。” 刑术扭头道:“说不定是在等我们。” 齐观蹲俯上前,稍微探头看了下,想了想,学了三声鸟叫。 在另外一边的陈泰东一听到鸟叫,喜道:“太好了,是齐师兄!” 陈泰东也回应了一声鸟叫,起身走了过去,齐观和刑术、连九棋也立即走了过去。 黑暗中,陈泰东一把抱住齐观:“齐师兄,太好了!终于算是会师了!” 陈泰东和齐观拥抱的同时,牵着马菲的刑术站在那,抬眼看着陈泰东身后,虽然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但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贺晨雪肯定就在陈泰东身后的某个地方。 陈泰东松开齐观后,关切地问:“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受伤?” 齐观摇头:“还好,目前为止,算是有惊无险,你们呢?” 陈泰东转身的时候,贺晨雪已经与凡君一走上前来。 贺晨雪很有礼貌地微微鞠躬道:“齐前辈好。” 齐观只是“嗯”了一声,也没有说其他什么,只是对陈泰东道:“泰东,既然总算是会合了,那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那是当然了。”陈泰东刚说完,正准备转身对贺晨雪说点什么的时候,众人就听到枪械上膛的声音,随后,陈泰东感觉到自己额前被一支枪顶住了。 陈泰东沉声问:“沐天健,你要干什么?” 此时,黑暗中的沐天健却是惊讶地看着身旁的贺晨雪,因为举枪瞄准陈泰东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贺晨雪。 “陈师叔,您不能走!”贺晨雪冷冷道,她一开口,陈泰东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知道拿枪对着自己的是她。 凡君一立即摸出手电,照亮了贺晨雪和陈泰东之间的位置,却发现白仲政也举起了弩弓,瞄准了贺晨雪的脑袋,阎刚和陈方两人也提着武器,站在一侧严阵以待。 沐天健见状,也立即举枪瞄准了白仲政,气氛顿时变得无比紧张。 刑术、连九棋和马菲瞪着贺晨雪,刑术厉声道:“贺晨雪,你想干什么?把枪放下!” 连九棋也道:“你完全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吗?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赶到水潭,让钱修业抢先,我们都得完蛋!” 阎刚也冷冷道:“贺晨雪,你要是敢开枪,我保证你和你身边的人绝对没有办法再移动一毫米!” 阎刚这么一说,凡君一才下意识转身去看徐有和杨徵侠,这才发现那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离贺晨雪等人所在地不远的徐有和杨徵侠,正躲在某个角落之中,徐有探头朝着跑来的路看去,低声窃笑道:“他们就算发现我们不见了,也不会追上来的。” 杨徵侠在一旁冷冷地问:“你想做什么?” 徐有叹了口气道:“老师,你没发现,呆在贺晨雪这几个人身边一点儿都不好玩吗?” “好玩?”杨徵侠皱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有只是笑,起身朝着前面继续出发,杨徵侠只得跟在其身后。 与此同时,正拿着夜视望远镜给钱修业等人指路的狙击手,在放下望远镜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右侧的岩石群中有手电光亮起,立即举起手中的突击步枪,通过光学瞄准镜望向那里,同时按下对讲机道:“老板,我的三点钟方向有光源!” 正气喘吁吁前进中的钱修业闻声,猛地停下,按下对讲机问:“是谁?能看清楚吗?” 狙击手吃力地看着,但因为其他岩石群挡住的关系,他能看到的只有贺晨雪那支持枪的手,他只得站起来,举枪继续望去,这才看清楚陈泰东那半张脸。 狙击手在脑子中回忆着,随后才道:“应该是老板之前所说的那个姓陈的老头。” 钱修业笑了,而在前方与墨暮桥一起行动的元震八,在听到对讲机中传来狙击手回话时下意识刹住脚步,捏了一把冷汗。 墨暮桥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没什么,走吧。”元震八平静地回答,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去制止,就算大声提醒陈泰东,对方都不一定能听见,结果只会暴露自己,自己又肯定不可能是墨暮桥的对手。 钱修业捏着对讲机道:“干掉他!” “可是……”狙击手吃力地看着,将眼睛从瞄准镜上移开,看了一眼,又凑上去,“我只有三成的把握。” 钱修业咬牙一字字道:“不管有多少把握,只要瞄准了,就给我开枪!” “明白。”狙击手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略微调整姿势。 下方的岩石群中,贺晨雪并未放下手枪,而是将目光移向刑术,这才道:“刑术,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和你们一起行动的,但是我也知道,我身边只有凡君一和沐天健两个人是不行的,我需要陈师叔来当我的眼睛,否则,我没有办法顺利报仇。” 马菲怒道:“那是你的事情!和我们无关!你要报仇,就自己想办法,不要把陈师叔牵扯进来!” 贺晨雪“哼”了一声,瞟了一眼马菲:“是陈师叔自己走到我跟前来的,又不是我逼他的,既然他来了,帮忙就得帮到底。” 贺晨雪说出这句咄咄逼人的话来时,石柱制高点上的那名狙击手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之上,慢慢蹲下的他,发现蹲下之后角度只能看到贺晨雪的手,只得又站起来,但这次却因为陈泰东挪动了身体的原因,他就连半张脸都无法抓到。 对讲机耳机中传来了钱修业的催促声:“快点干掉他!” 狙击手没有回应,只是举枪瞄准等待着,同时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贺晨雪!”陈泰东一把抓住贺晨雪的手枪,上前一步,让枪口更加抵紧自己的额头,“我这个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威胁!如果你还算是铸玉会的龙头老大,第一首工,你就开枪!” 陈泰东上前这一步,整个脑袋正好出现在狙击手的瞄准镜中。 “抓到你了!”狙击手脸上出现了笑容,将快慢机调整到单发状态,用力扣下扳机! 就在撞针击发那颗子弹,弹头脱膛而出的瞬间,刑术也上前一把抓住贺晨雪手中的枪,将她的枪口对准自己的额头,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那颗子弹径直袭来,擦着刑术的脸颊直接命中了旁边的岩石之上。 刑术感觉到脸颊上一凉的同时,子弹也撞在岩石上崩出火花。 “狙击手!”沐天健、阎刚和陈方这三个军人出身的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然后各自将自己周围的人直接按倒在地。 沐天健扑倒了凡君一和贺晨雪,阎刚按倒了刑术和陈泰东,陈方则是拖拽着马菲和连九棋靠在左侧的石壁之上。 众人躲避的同时,狙击手的子弹继续袭来,石壁上又中了三颗子弹之后,射击这才停住。 “手电!”陈方看着落在地面的手电道,白仲政立即举起弩弓,一箭射过去,将那手电击穿,周围再次陷入黑暗当中。 狙击手知道自己没有命中,暗骂了一声,眼睛离开瞄准镜,伸手拉下头顶上的夜视仪,仔细看着先前发现陈泰东的那个区域,仔细地寻找着。 狙击手心里清楚,在这种地形复杂的环境中,只要第一发没有命中,要想再命中目标,不,应该说,要想再看到目标,都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狙击手迟疑了半天,这才按下对讲机汇报道:“对不起,老板,没有命中。” 钱修业听到这,闭上眼睛,抓着登山杖朝着地上狠狠地杵了好几下。 一旁的凡孟沉默着,知道此时的钱修业肯定无比后悔,在进来之前没有将陈泰东和齐观都干掉,不,应该说,他无能为力,他找不到齐观,也没有将陈泰东真正的视为一个威胁,在他眼中,陈泰东就是一个脑袋永远不开窍,只知道跟随郑苍穹脚步的傻子。 “手雷!”钱修业捏着对讲机说,“把你的手雷都扔出去,我就不信,他们不死!” 凡孟一听,立即上前壮胆道:“师父,这个洞穴到底坚不坚固我们还不知道,手雷全部扔出去,万一出现问题,我们恐怕也会……” 钱修业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许久,才又重新按下对讲机道:“算了,你继续留在那吧,下次只要发现目标,不需要请示我,你可以直接开枪!杀一个,算一个!” 原本真的已经拿起手雷的狙击手,在听到钱修业这么一说后,松了口气,将手雷放回去,回话道:“明白。” 狙击手坐在那,并未立即举起枪,而是望着远处的那个水潭,在心里计算着距离,然后举起枪来瞄准水潭的位置,但也只能看到水潭的一角而已,除非他真的运气好,在那个位置能出来一个被死神选上的人,他才有可能在这个距离干掉一个。 毕竟,在这个距离,没有侧风的前提下,他开火前,不需要考虑太多。 下方的岩石群中,沐天健已经拽着贺晨雪和凡君一两人离开,贺晨雪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毫无办法,因为她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刑术等人,而且如果开枪,枪口的火焰会将自己的位置暴露给上方的那个狙击手。 沐天健带着两人俯身走了许久,这才停下,顺势将贺晨雪手中的枪夺了过去,虽然没有光,但他凭借着手感也知道那是一支前苏联制造的tt33手枪。 沐天健卸下弹夹取出一颗子弹,在手中摸了摸,随后问:“贺小姐,你的枪在哪儿弄的?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会开枪吗?” “我学了。”贺晨雪冷冷回应道。 凡君一在旁边道:“首工,你好歹说一声呀,刚才那么突然,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这可……” 贺晨雪朝着一旁的凡君一道:“如果我刚才死了,恐怕你会马上跪下来感谢老天爷有眼吧?” 凡君一迟疑了下,立即道:“首工,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贺晨雪说完,又朝向跟前的沐天健,“天健,现在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你了,你答应过我,你干掉钱修业,也要帮我做掉凡孟!” 沐天健点头道:“当然。” 贺晨雪又伸手去:“把枪还给我。” 沐天健迟疑了下,还是递了回去:“贺小姐,我的建议是,万不得已,你不要用枪。枪,不适合你。” 贺晨雪也不多说,只是扔下一个“谢谢”后,继续摸黑朝着前方走去。 已经朝着水潭位置继续前进的刑术等人,在刚才手电熄灭之后,就立即转身离开,并未多逗留一秒。一是为了脱离狙击手的观察范围,二是为了避免与贺晨雪等人发生进一步的冲突。 阎刚边走边骂:“贺晨雪那个婆娘是不是疯了!?” 白仲政也在后面道:“以前她不是那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方不合时宜地问:“贺晨雪以前什么样?” 怒火中烧的马菲道:“她以前就是现在这个样,只是隐藏得好而已!” 刑术虽然心中也有些疑惑贺晨雪的变化,但他什么也不能说。 突然间,马菲停下来,刑术撞在她的身上,马菲转身怒道:“刑术,你是不是有病?” “怎么了?”刑术问,虽然他很清楚马菲为何生气。 马菲沉声道:“你真以为贺晨雪不敢开枪吗!?你刚才那个举动很危险你知道吗?” 刑术不语,陈泰东圆场道:“算了,刑术刚才也是担心我,才那样做的。” 陈泰东说完,齐观却道:“马菲说得对,你刚才那样做太危险了,你潜意识里边还是认为贺晨雪不会对你下手那么狠,你别否认,事实就是这样。” 刑术无比尴尬,齐观又看向马菲:“马菲,在整件事走到尽头之前,有些事情是无法彻底解决的,但你也得对刑术有信心,他现在心里并不是还对贺晨雪有感情,只是因为他不愿意看到昔日的朋友,变成那样而已。” 马菲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语气有点问题,但是,刑术,我真的得告诉你,站在女人的角度来看,贺晨雪一开始就只是把你当做凡孟的替代品,这一点从凡孟出现之后就能够看出来,她能够为了凡孟的计划,和她姐姐互换身份,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刑术点头,马菲又道:“总之,我始终不相信,贺晨雪是真的要杀掉凡孟,简单来说,贺晨雪现在的做法属于丧失理智型,但反过来想,如果她真的丧失了理智,第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刑术吐出一口气来:“凡君一。” “对,是凡君一。”马菲指着远处,“但现在凡君一还好好的站在那,贺晨雪明知道凡君一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杀掉凡孟,为什么还带着凡君一在身边?四大首工中,凡君一绝对不是最出色的那个,她为什么带在身边?你还不懂吗?她想在关键的时候,让凡君一劝凡孟回头!” 刑术抬眼看着马菲,虽然他心里早有这个答案,但一直不敢去相信。 其他人不语,但都清楚马菲分析得很有道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的直觉。 第十七章:一物降一物 墨暮桥戴着夜视仪仔细观察着水潭附近,又伸手拍了拍那名佣兵,指着距离他所在岩石不远的另外一个位置。佣兵立即会意,持枪匍匐前进,摸索到了那边,靠在岩石的角落中,持枪警戒着。 元震八蹲在墨暮桥身边,故意道:“看样子,咱们是占了先机。” 墨暮桥摘下夜视仪,递给元震八:“那可未必,你自己看看吧。” 元震八戴上夜视仪,顺着墨暮桥的手看过去之后,才看清楚在水潭周围遍布的那些已经零碎的骸骨,虽然骸骨都不完整,但也能大致判断出,曾经死在这个水潭边上的,至少有十几个人。 “应该是重新修建奇门的工匠吧?”元震八看了一阵道,“否则除此之外,再不可能有其他的解释了。” 墨暮桥坐在那一声不吭,元震八问:“怎么办?” 墨暮桥却冷不丁来了一句:“元先生,你对凡孟这个人怎么看?” 元震八直言不讳:“伪君子,而且还天下闻名。” 墨暮桥却又问道:“他留在师父的身边迟早是个祸害,不如干掉他。” 元震八看着墨暮桥,夜视仪中的墨暮桥满脸黑绿,更显得阴森恐怖,最关键的是,元震八并不知道墨暮桥是在试探自己,还是说的真心话。 “他是你师弟。”许久,元震八才说了这么一句,“钱师叔没开口,你擅自行动,后果不堪设想。” 元震八在这句话中,根本没有提到自己,也向墨暮桥传达了一个讯息要干你干,和我无关。 墨暮桥冷冷道:“我一个人做不了,你得帮我。” 元震八立即道:“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他不死,迟早会害死我和师父。”墨暮桥抬手取下元震八的夜视仪,“到时候,你也跑不了。” 元震八冷笑一声:“墨先生,我感觉你怎么突然间话变得多了起来?是因为眼镜猴死了的原因吗?他死了,你接收了他的人马,现在那些佣兵宁愿相信你,也不会相信钱修业,更不会相信凡孟,他们已经将凡孟当做了死敌。” 墨暮桥直言道:“他们其实最恨的是师父,将凡孟当做死敌,完全是因为,他们在心里恐惧师父,所以,只能找他当替代品。” 元震八又道:“还是那句话,你要做,你做,和我无关。” 元震八的话其实再明白不过了,他很明确地告诉墨暮桥:要杀凡孟,你去,我不帮你,我也不会阻止你,只会冷眼旁观而已。 刑术等8人也赶到了水潭边上,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那里遍布的骸骨,虽说没有看到钱修业和贺晨雪等人,但他们也很清楚,眼下这种情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方拉了下自己的衣服领口:“我的嗓子眼都在冒烟了!” 白仲政扬头看向水潭:“往前面走个十来米就有水了,你要渴,去喝呗。” “我还没活够呢。”陈方现在口中连分泌唾沫都是问题,刑术拿下自己的水壶,递给去。 陈方立即拒绝,刑术道:“你就喝一口,喝一口也能缓解缓解。” 陈方只得喝了一口,毕竟要是他不喝水,身体出现什么状况,也会拖累众人的。 刑术挪到趴在岩石边上观察水潭的连九棋和齐观身边,将水壶递过去,两人都摇头表示不喝,连九棋也晃了晃自己的水壶,表示里边还有。 刑术举着夜视望远镜看着:“看样子,水潭是有危险,骸骨就是证明,但也许是以前那些工匠留下来的。” 连九棋赞成:“对,说不定水有毒。” 齐观拿过刑术的望远镜:“就算水没有毒,水里边也许还存在某种其他的生物。” “可是这里太热了。”马菲很是难受,喝了一口水,晃了下水壶,判断出自己最多还能喝上三四口了。 白仲政拿过望远镜看着四下:“这里的温度太高,水又不能喝,所以,我们要不继续前进,要不就冒险,二选一,没有第三个选项。” 齐观想了想,转身对阎刚说:“阎刚,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射一颗照明弹,我想仔细看看周围的环境。” 阎刚转身,快速跑进岩石群中,在稍微远离了刑术等人之后,他摸出信号枪,上了一颗信号弹,朝着空中发射出去,紧接着快速逃离那个区域。 与他所猜想的一样,照明弹发射之后,不到两秒,狙击手的子弹就从高处袭来,持续袭击着阎刚现在发射照明弹的位置,以及狙击手判断出的他可能会逃窜的方向。 阎刚趴在岩石群的过道中,许久才抬起头来,他预估那名狙击手,与他至少有四百多米的距离,在这种距离下,他带来的弩弓就是个笑话。 照明弹飞向洞穴的顶端,随后弹身的降落伞展开从空中缓缓落下。 水潭边的墨暮桥、元震八,以及对面的刑术等人都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随后发现有三只火红色的老鼠从某块岩石下方的洞穴中钻出来,一路嗅着,穿梭在那些个骸骨中朝着水潭边上前进。 “怎么会有老鼠?”马菲皱眉道,“而且还是火红色的?” 陈泰东凑上前:“在这个地球上,生命力最顽强的两种生物,一种是蟑螂,另外一种就是老鼠,看样子,这里的老鼠都已经变种了。” 陈方道:“就算变种了,也要喝水的。” 那三只火色鼠小心翼翼地来到水潭边上,开始左右四下徘徊,还立起来四下观察着,然后仰头看着空中正在缓缓下落的照明弹。 随后,其中一只火色鼠继续观察,剩下的两只则趴在水潭边上喝水,喝饱之后,那两只警戒,剩下的那只火色鼠开始趴下喝水。 刑术仔细看着:“如果这些耗子喝了水没事,那我们喝了肯定也没事,剩下的麻烦就是,如何在不被钱修业他们袭击的前提下,喝到水。” 连九棋摇头:“不太可能,他们的装备比我们好多了,他们有夜视仪,我们没有,单是这一点上,我们就吃了大亏。” 齐观却不以为然地说:“夜视仪得用电池,而且有温度的限制,太冷不行,太热也不行,再者,我们如果人手一个,太占背包的空间,加上备用的电池,其他的干粮药品之类的东西就带不了多少了,这里不知道有多大,有多深,我们最重要的是生存。” 齐观刚说完,刑术忽然看到那三只正在水潭边喝水的老鼠,一只只倒下去,四脚朝天抖动着,很快便没了动静。 陈泰东叹了口气:“惨了,看样子那水是真的有毒。” 齐观沉默了,转身环视周围的人一眼:“大家不要着急,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然后整理下装备,看看还剩下多少水,暂时不要吃干粮,维持下体内的水分。” 众人虽然点头,但心中都很是不安。 此时,在岩石群迷宫中,沐天健、贺晨雪和凡君一三人正抓紧时间朝着水潭方向前进,因为先前遭遇刑术等人的关系,他们稍微偏离了下方向,绕了一大圈,如果不是那颗升空的照明弹,不知道他们还得绕多久。 沐天健等人虽然紧贴着岩石石壁前进,但是忽略了制高点的狙击手在照明弹的光线下,也能轻松看到他们的身影的一角。 狙击手在发现三人从迷宫中晃动的身影后,立即瞄准,下意识按下对讲机道:“老板,我又发现了三个人,但是看不清楚是谁。” 对讲机的声音传进钱修业对讲机的耳机中,也同时从凡孟腰间对讲机扩音器中放出来。 就在钱修业按下耳机通话键,凡孟也拿起对讲机来的瞬间,一抬眼,却发现了从右侧岩石后走出来的沐天健、贺晨雪和凡君一。 那名佣兵立即上前,持枪就朝着沐天健等人扫射过去,沐天健一边持枪还击,一边将贺晨雪推到一边,但因为事发突然的关系,沐天健的肩头挂了彩,佣兵的肩头也中了一枪,只得跨着突击步枪,瞄准着沐天健所在的位置,不敢轻举妄动。 沐天健手枪发出的枪声,让水潭边的众人都为之一愣,墨暮桥立即朝着不远处的那名佣兵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留下,自己立即持枪钻进岩石群中。 元震八看着那名佣兵,又慢慢转向水潭对面,再看向快要落地的照明弹,祈祷着能发现刑术等人的位置,这样,自己就可以趁这个机会逃离了。 对面藏在岩石后的刑术,刚转身就看到跑回来的阎刚,忙问:“怎么回事?谁在开枪?” 阎刚摇头:“不知道,我想,应该是沐天健,我能听出来那枪声,钱修业的人武器都应该上了消声器的。” 刑术沉默着,没再说话,不远处的马菲却看着他,猜测着此时刑术的内心活动,他至今还在关心着贺晨雪吗? 岩石群迷宫中,钱修业坐在一块岩石上,扭头看向贺晨雪的方向:“贺小姐,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贺晨雪不语,只是捏紧自己手中的枪,沐天健看着她,低声道:“看样子,他们分散了,我刚才看清楚了,只有钱修业、凡孟和一名佣兵,现在最麻烦的就是脑袋顶上那个一直在盯着我们的狙击手。” 贺晨雪发着呆,沐天健又低声叫了一句:“贺小姐?” 贺晨雪回过神来:“什么?” 沐天健扭头看着已经看不到,但还在持续发光,应该是即将接近地面的那颗照明弹:“等照明弹全部暗下去之后,你就朝着那边开两枪,我会想办法解决掉那个佣兵,也许,我们在这里就可以报仇!” 一旁的凡君一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焦急地抓着自己的裤子,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杀死。 拼一把吧!没办法了!赌一把!凡君一在心里想道,慢慢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照明弹的光线逐渐减弱的那一刻,贺晨雪按照沐天健的吩咐,朝着那里开了两枪,对方佣兵也立即回应了两枪,沐天健立即转身朝着后方走去,准备从另外一侧绕过去。 就在此时,凡君一拔出匕首,准备袭击贺晨雪,却看到贺晨雪竟然举枪瞄准了沐天健。 这一刻,凡君一傻了,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也是在贺晨雪打开保险的瞬间,走了几步的沐天健突然间愣住,皱眉转身,看着贺晨雪。 就在沐天健看清楚贺晨雪的那一瞬间,照明弹的光线完全消失,周围又陷入黑暗之中。 “呯”贺晨雪手中的枪开火了,枪口的火焰在照亮跟前那片范围的瞬间,贺晨雪和凡君一清楚地看到沐天健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上,那颗子弹也只是击中了岩石石壁之上,溅出一片火花。 贺晨雪急了,下意识打开手电去找,但手电的光线立即吸引了狙击手的火力,她只得熄灭手电,猛地蹲下。 凡君一也蹲下来,虽然在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都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 岩石的另外一侧,十米开外的地方,沐天健正蹲在那发愣,完全不敢相信贺晨雪竟然朝着自己开枪了,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对先前一把拽开自己的徐有,说了一个“谢谢”。 对面的杨徵侠低声道:“我以为你真的是个心狠手辣的佣兵,结果,你的脑子也不怎么好用。” 沐天健对杨徵侠的话没有愤怒,只是点了点头,他问:“为什么?贺小姐不是要复仇吗?” 徐有笑道:“去甲厝殿时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你忘了?哦,对,你走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想必你也不是太清楚,那时候,我就知道,贺晨雪心里永远都记挂着凡孟,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杨徵侠朝着沐天健伸出手去:“和我们一起吧,我们不会背叛你,因为我们没有所谓的利益捆绑,不存在利益冲突。” 沐天健问:“我不明白,你们两个,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们也想找奇门?还是你们与钱修业有仇?” 杨徵侠不语,徐有解释道:“第一,我对奇门不感兴趣,就算感兴趣,我心里也认为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应该被地面上的人发现,历史就是历史,不要挖出来;第二,我和钱修业没有任何仇恨,我反倒是有些欣赏这个狡猾的老头儿,当然了,我更不会与他为伍,因为我喜欢和聪明人为敌。” “所以?”沐天健扭头看着黑暗中其实根本看不清的徐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有嘿嘿笑道:“玩,我们是来旅游的,哈哈哈” 徐有的话,让沐天健不寒而栗,此时此刻的他发现,他遇到的这批人,比以前在丛林中遇到的任何敌人都要怪异、凶狠,甚至是恐怖。 黑暗中的贺晨雪坐在那等待着,凡君一也在等待着,直到那名佣兵将一根荧光棒扔到两人跟前,又喝道:“把武器放下!” 贺晨雪顺从地将枪放在了地上,凡君一也扔掉了匕首。 佣兵持枪对准他们,按下通话器让那名狙击手掩护他们,照看好周围,防止有人偷袭。 钱修业和凡孟慢慢上前,凡孟规矩地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贺晨雪和凡君一,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钱修业慢慢坐下来,挨着凡君一,凡君一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化,于是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凡孟。 这一眼看去,却看到凡孟朝着自己笑了笑,随后凡孟在对面挨着贺晨雪坐下。 此时,唯一站着的就是那名依然持枪警戒的佣兵,现场的气氛变得无比的怪异,紧张中又透着未知的恐惧。 “凡先生,您的儿子很优秀。”钱修业似笑非笑地看着凡君一道,“我也一直很尊敬铸玉会的,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算计合玉门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用心良苦吧?” 凡君一点头,不说话,即便他知道那是假话,此时他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呢?自己的儿子都拜了这个老狐狸为师。 钱修业说完,看向凡孟,又转向贺晨雪。 凡孟深吸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绷带,用极其温柔,听起来让人浑身发麻的声音,对贺晨雪说:“晨雪,我很想你。” 说完,凡孟慢慢抓住贺晨雪的手,抓住的那一刻,贺晨雪浑身一抖,下意识抽了下手,又被凡孟一把死死抓住。 贺晨雪再没有挣扎,眼泪却从眼眶中直接落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凡孟,身子往后一仰,朝着自己的父亲和师父笑了笑,仿佛在说:“看,我又赢了。” 不知道为何,凡君一此时此刻心里却很痛,他感觉自己很对不起贺晨雪,对不起贺月佳,对不起璩家,对不起铸玉会的那些先辈们。 也是在这一刻,凡君一心里有一种感觉铸玉会完了,彻底完了。 贺晨雪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凡孟慢慢抬手抱着她,贺晨雪趴在他的肩头,哭得浑身抽搐,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喜极而泣,还是因为悔恨着自己违背了之前所发下的毒誓。 总之,贺晨雪是沦陷了,彻底沦陷了,她也终于明白,其实在血色画廊中自己眼前看到的幻觉,根本就不是幻觉,全都是自己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爸……”贺晨雪抱着凡孟咬住自己的嘴唇道,“我真的好爱凡孟,我真的好爱他!” 面带笑容的凡孟咬着牙,他很想大笑出来,但他不能这么做,所以,只能将大笑的力量释放在双手之上,将贺晨雪抱得越来越紧。 第十八章:人格催眠 水潭附近的岩石后方,陈泰东趁休息的机会,将先前他拍下来的石室中和血色画廊中的那些照片拿给刑术等人看。 看完所有的照片,即便是不知道钱修业那条路上有什么,刑术也拼凑出了那些画中的大概故事——甲男和乙男原本情同手足,又同时爱上了一个姑娘丙女。但丙女最终接受了乙男,让甲男心生怨恨。战争爆发,甲男和乙男两人应招入伍,很快成为军队中的两名悍将,但甲男最终抓住了机会,害死了乙男。 这个阶段中,甲男要不是派人暗害了乙男,要不就是目睹乙男被人伏击袖手旁观。乙男死后,战争也结束,甲男带着乙男的佩剑回去见了丙女,丙女伤心欲绝。 但甲男没想到,乙男并没有死,而是利用了天降的陨石,欺瞒了那些原本就对现任国王,也就是甲男不满的百姓,用手段建立了自己的组织,就如同秦朝时期的陈胜吴广起义一样,故意在鱼肚中塞进写有“陈胜王”的白绸,又故意学狐狸叫,说什么“大楚兴,陈胜王”之类的话,来蛊惑原本就迷信的百姓。 不过,乙男用的手段更狠,他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而当时的国王甲男则在他的故事中,被编造成一个会召唤地狱怪物的恶魔。 毕竟,直接反叛会落人口实,不如编造一个较为完美的故事,让大家觉得师出有名,让起义的百姓都认为,自己这样做,既是在帮国王,也是在帮助天下的百姓。 刑术分析完后,摇头道:“我不认为这就是摩尼教如何成立的故事。” 陈泰东赞同道:“我也这么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齐观故意晃了晃水壶,发出咣当的声音:“不要再讨论铸铁仙留下的故事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必须继续前进。” 连九棋建议道:“我建议,还是让阎刚和白仲政去探路,把剩下的水分三分之二给他们俩,留下三分之一,我们维持就行了,你们觉得呢?” 众人都觉得没有问题,于是按照连九棋的建议,将水分给两人,两人也不多话,立即钻进岩石群迷宫之中,朝着水潭对面的方向走去。 刑术检查着对讲机:“现在这里最方便的就是,还能使用无线电,算是减免了一些麻烦。” 就在此时,陈泰东腰间的对讲机传来了钱修业的声音:“齐观,陈泰东,刑术,连九棋,你们应该能听到吧?” 陈泰东脸色一变,他这个频率是先前与贺晨雪在一起使用过的,如今钱修业的声音能从这里传来,那就说明贺晨雪他们肯定出事了。 只是,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想到,此时的贺晨雪已经完全投向了钱修业那边。 陈泰东看着齐观,齐观点点头,陈泰东回应道:“当然。” 钱修业干笑了两声:“没别的意思,我找你们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再商量一件事。” 陈泰东道:“你说。” “第一,你们现在应该知道,贺晨雪与凡君一在我的手中,如果你们敢轻举妄动,对我们做什么事,特别是先我们一步取水,那他们的性命就难保了。”钱修业说完,松开对讲机,看着对面牵着凡孟手的贺晨雪,低声道,“我骗他们的,别害怕。” 说完,钱修业又冲着身边面无表情的凡君一笑了笑。 凡君一勉强挤出个笑容。 这一边,钱修业的话让刑术等人捉摸不透,陈泰东分析道:“听起来没撒谎,不过还是有点小问题,我试试他。” 陈泰东捏着对讲机,故意问:“你只留下了贺晨雪和凡君一,这么说,你杀了沐天健?” 钱修业听完陈泰东的话,脸色沉下去,思考了一下,才道:“不,他跑掉了,这个沐天健是个人才,说实话,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他能为我所用。” 陈泰东笑道:“是呀,他是个人才,我亲眼看到他无声无息就制住了你的两名手下,你小心点,也许下一秒,你的脑袋就会搬家。” 陈泰东说完,松开对讲机,对讲机中只传来了钱修业的干笑声。 陈泰东看着齐观道:“事情不对劲,只有两种可能,要不他已经干掉了贺晨雪和凡君一,要不就是最糟糕的情况,贺晨雪和凡君一投靠了他。” 齐观听完,想了想,问:“怎么说?你说说你的分析。” “他说沐天健逃走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陈泰东说完,看向刑术,“这一点,刑术比我们都清楚。” 刑术答道:“对,元震八也应该很清楚,沐天健这个人对盛钰堂很忠心,那时候他就想报仇来着,但最终只是带着盛钰堂的尸体离开,不过,他被贺晨雪所雇佣,唯一的理由只有一个,他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钱修业,他需要为盛钰堂报仇,但是他没有办法找璩瞳报仇了,所以只能找钱修业。” 说完,刑术顿了顿,想了下又道:“所以,沐天健这种性格的人,一旦被贺晨雪雇佣,首先他不会扔下贺晨雪不管,其次如果钱修业真的对贺晨雪下死手,以沐天健的身手,就算做不到救下贺晨雪,也绝对有极高的几率与钱修业共归于尽,如今,贺晨雪和钱修业都活着,沐天健却走了,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性了。” 齐观点头道:“对,应该是在关键的时刻,贺晨雪让沐天健失望了,沐天健这才逃离的。” 马菲看着刑术道:“我早说过,贺晨雪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连九棋叹了口气:“真没想到,璩家到这一代,竟然出了贺晨雪这种人,璩家的祖先知道了,都会被气得从坟里跳出来的。” 陈方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陈泰东看着对讲机道:“钱修业不是说,还要商量一件事吗?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们再等等吧。” 刚说到这,钱修业的声音又从对讲机中响起:“我们来做一笔买卖吧?怎么样?” 齐观拿起对讲机,问:“钱修业,你想做什么买卖?” “你们别试图阻止我,放我走,我去找奇门的秘密,去找先知留下来的神迹。”钱修业平静地说,“只要我找到神迹之后,获得了神迹的力量,我答应你们,我可以帮你们每个人复活一个你们想要复活的人,再给你们一大笔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齐观笑道:“首先我要提醒你,也许我们没有你有钱,但是这辈子也够花了,其次就是你所说的神迹,我觉得很可笑,你不是一直梦想着要杀死天下所有的逐货师吗?为什么突然变了?现在天底下还活着的逐货师,都在这里了,你有能耐把我们都杀了,哦,对了,你也是逐货师,你杀光我们之后,也得自杀吧?” 齐观说完,看着眼前的众人,笑了笑,想听钱修业怎么回答,因为先前的那番话,就像是狠狠地抽了钱修业几个耳光一样。 “我被骗了。”钱修业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显得很低沉,“我被张墨鹿那个老杂碎给骗了,难怪我这些年活得那么矛盾,的确,我是想杀死天下的逐货师,但是,我更想做一点好事,你知道,就和我的祖爷爷刑伯秋一样,如果真的找到神迹,那对大家来说,是好事,而不是坏事。仔细想想吧,我们能挽救很多已经死去的人,我们可以救活……郑苍穹!” 郑苍穹三个字从钱修业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连九棋一把夺过对讲机,骂道:“钱修业,我要是再听你提到我师父的名字,我就把你脑袋给拧下来,然后砸得粉碎,去喂狗!” 钱修业在那头笑道:“九棋呀,你是不是不了解狗呀?狗不吃人脑袋做成的肉酱,因为头骨的骨渣子太硬了,相信我,我试过的。” 连九棋又要说话的时候,被齐观制止,齐观道:“钱修业,我们两批人之间相安无事是不可能的,再说了,你别忘记了,徐有这个怪物和他的老师已经不见了,你应该调查过徐有这个人吧?他是疯的,神经病,变态,就算你们手里有枪,徐有也能一个个击破你们,干掉你们,否则的话,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他叫来?” 钱修业也毫不客气地回答:“我知道,但是徐有是一柄双刃剑呀,他的目标不止是我,也有你们,所以,大家的处境是一样的,既然话不投机,那就再见了,我一定会比你们先找到神迹的,到时候你们千万别求我!” 钱修业说完,切断了通讯,刑术等人陷入沉默当中,都在思考下一步,但不管怎么思考,都得等阎刚和白仲政两人回来了才能做决定。 而在钱修业那边,找到他们的墨暮桥对贺晨雪、凡君一的突然转变,也并未有多吃惊,毕竟他也如马菲一样,对贺晨雪并未抱任何希望——她那脑子根本就没开窍,也不会开窍。 对贺晨雪来说,她心里认为的那种卑微下贱无耻的爱情,才是她人生的全部。 钱修业起身道:“走吧,先去水源那边,如今来看,我们是占优势的。” “那水不能喝。”墨暮桥立即道,“我亲眼看到三只老鼠喝完水,死在水边了。” 钱修业眉头紧锁:“那就绕过去,我先去震八那边,然后你带一个人去探探路,看看下面应该怎么走,我们也好先休息休息。” 钱修业说完,又对凡孟说:“你们一家子先走吧,我和暮桥还有话要说。” 凡孟会意,立即牵起贺晨雪的手,领着凡君一快速离开。 等三人走远,听不到脚步声之后,钱修业才慢慢抬脚向前,同时道:“暮桥,你对凡孟、贺晨雪和凡君一三个人怎么看?” 墨暮桥冷冷道:“越早干掉越好,免除后患。” “我知道。”钱修业叹了口气,“我原本是想用凡孟来牵制贺晨雪,这样就能够用贺晨雪来牵制刑术,眼下,贺晨雪无法成为我们对付刑术等人的筹码,但能够起到牵制作用。” 墨暮桥想了想:“师父,我们还是设伏,把刑术他们全部干掉吧。” 钱修业摇头:“哪儿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设伏就能干掉他们,我也不会花几十年来布这么大一个局了,现在这个口袋已经绑死了,我们都被困在口袋之中,我唯一失算的就是,没想到最终会被张墨鹿给算计了,我想,我爷爷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墨暮桥问:“师父,那您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现在最麻烦的是徐有。”钱修业显得很苦恼,“这绝对是一个心头大患,徐有的行为没有规律,心思随时都会变,上一秒,他也许要杀死你,下一秒就变了,也许你快掉下悬崖的时候,他会扑过来抓住你的手,在你以为获救的那瞬间,他又会松开手,笑眯眯地看着你落下去。” 墨暮桥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却道:“师父,徐有还不恐怖,可怕的是他的老师杨徵侠。” 钱修业驻足站住:“我也是想问你,那个杨徵侠到底是个什么人?” “心理学教授,没有任何案底和污点,但最可怕的是据我调查,杨徵侠本身就是个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比徐有还可怕。”墨暮桥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都感觉到脊背发凉,“杨徵侠这种疾病,从小就有,间歇性发作,发作时性格大变,在他上大学的那年,发作过一次,因为学的就是当时很冷门的心理学,所以当时学校的老师对他进行了一次免费治疗,在这个治疗的过程中,杨徵侠的病情真的减轻了,也得以顺利毕业,但没过多久,他出国考察,参加在英国的一次心理学研究会时,认识了当时英国的心理学权威,威廉教授,我对杨徵侠的详细资料,就是从威廉教授的笔记本中得到的。” 钱修业压低声音问:“都写了什么?” 墨暮桥道:“他得的是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怎么说呢,如果放在古代,他这种人就属于那种可以请鬼神上身的家伙,站在科学的角度,杨徵侠可以控制自己的人格,他体内有数种人格,在他需要的时候,他会将那种人格唤醒控制自己的身体。” “可以控制?”钱修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就是说,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重人格,而且还知道怎么去控制和使用?” 墨暮桥点头道:“对,的确是这样,而且他好像还很享受,这些都是威廉教授在做催眠实验之后发现的,但他并没有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只是做了记录,因为那是杨徵侠至今为止,参加的唯一一次深度催眠实验,他在自己的博客上写过,我就顺着这个线索去找到的。当然,只是这件事,还不足以说明杨徵侠的恐怖,他最恐怖的事情在于,他擅长一种叫做’人格培养‘的催眠术。” 钱修业很是疑惑:“人格催眠?那是什么东西?” “普通的催眠术,不能达到百分之百的控制,只能诱使被催眠者,在听到某种信号之后,潜意识中如条件反射一样去做某件事,但人格催眠不同,人格催眠在西方心理学中,又被称为人格培养。”墨暮桥说完,下意识往周围看看,似乎很害怕杨徵侠会突然出现一般,“杨徵侠任教授的那段时间,每年都会失踪一个学生,警方怀疑过与他有关系,但一直没有找到证据,最后也发现了一些学生的尸体,完全没有他杀的迹象,全都是自杀,但是这些人都没有自杀的先兆,甲厝殿事件之后,郑苍穹委托过我去调查徐有,我调查徐有的时候,发现的杨徵侠,我发现徐有是唯一一个跟着杨徵侠学习了多年,却完全没有出过事的学生。” 钱修业慢慢坐了下来:“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墨暮桥坐下来:“师父,杨徵侠以前有个习惯,他只带一个学生,就像只带一个徒弟一样,之前他所有的学生全都出事了,唯独徐有没有,我在做完所有的调查之后,发现杨徵侠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全力研究的就是人格培养,虽然表面上他说,是想将研究的结果用来造福社会,比如说校正犯罪分子的心理等等,但实际上,我推测,他应该早就做了人体试验了。” 钱修业算是明白了:“你是说,他用自己的学生来做实验,但一个个都失败了,那些学生可能是崩溃了亦或者是出现了其他的不可控制的状况,只有徐有平安无事,换言之,徐有是个成功的案例?徐有变成现在的这种模样,全都是杨徵侠一手造成的?他创造了徐有这个变态?” 墨暮桥点头:“对,所以,我认为如果下次再看到那两人,必须第一时间射杀。” 钱修业沉默了,许久才点头道:“把命令传下去吧,告诉下面的人,一旦发现徐有和杨徵侠,立即做掉,然后你赶紧去探探路。” 墨暮桥立即拿起对讲机传达钱修业的命令,命令传达的同时,站在石柱上依然在搜索目标的那名狙击手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临近——沐天健已经顺着石柱悄悄爬了上去。 与此同时,在石柱下方不远处的岩石后方,杨徵侠站在那,高举着沐天健的那支手枪,朝着空中连开了两枪,那名狙击手立即举枪瞄准那里,搜索着目标。 杨徵侠平静地在岩石之中游走着,不时开两枪,吸引着那名狙击手的注意力。 当狙击手四下没有找到杨徵侠,只得戴上夜视仪去观察的时候,却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 就在狙击手转身拔出手枪的瞬间,他的咽喉就被沐天健一刀割破。 第十九章:盲点 狙击手被沐天健踹下石柱,落在下面的过道上之后,徐有立即上前,从那名佣兵身上搜刮着有用的东西,同时按下对讲机告诉沐天健:“现在,我们掌握制高点的话语权啦。” 沐天健检查了下狙击手的那支突击步枪,眉头皱起,他知道akm并不适合用来狙击,但在这种条件下也只能将就了。 沐天健观察着岩石群迷宫的同时,给徐有回话:“我只想干掉钱修业!” 徐有坐在佣兵的尸体上,抬眼看着石柱上方:“你很恨钱修业吗?我劝你不要这样,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要看得长远一些。” 沐天健不语,只是搜寻着迷宫中钱修业的身影,恨不得现在就找到,一枪打死那个老杂种。 杨徵侠在迷宫中缓慢地走着,拿起对讲机:“徐有,天健现在只想要复仇,你说这种话会刺激到他,如果换成是你,你的恩人被杀,你也会那样做,更何况,先前明明就可以报仇,没想到却被自己特别信任的人背叛,你是无法理解天健的这种心情的。” 杨徵侠的话,开始那一段,对沐天健还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当说到了“却被自己特别信任的人背叛”那里,沐天健眼前立即闪回出先前贺晨雪举枪瞄准自己的画面。 沐天健捏紧突击步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此时,迷宫内的杨徵侠停下脚步,望着漆黑的石柱顶端,却是笑了。 他知道,自己和徐有默契的一唱一合,只需要再多花点时间,就能将沐天健体内的愤怒彻底逼迫出来,将这家伙变成一台杀戮机器。 徐有又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还算是比较传统的说法,如果直白点说呢,那就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她也好,凡孟也好,还有凡君一,说到底都是一种人,钱修业不也是吗?物以类聚,所以,贺晨雪才会投靠钱修业,而钱修业也并未为难这个昔日的敌人。” 杨徵侠和徐有的话都掌握了一定的节奏,一开始徐有是故意劝说沐天健保持冷静,说一些类似心灵鸡汤的话,这些其实等于是火上浇油。然后杨徵侠又假扮好人,理解沐天健,在火上加了几把柴,然后突然间提到背叛沐天健的贺晨雪,等于是淋了汽油。 接下来,徐有趁机将凡孟、凡君一都装进话题中来,就是在话语中给愤怒,即将失去理智的沐天健灌输“钱修业、贺晨雪、凡孟、凡君一”都该死的思想,将这些人名捆绑在一起,趁着沐天健愤怒,思维防御空虚的时候,直接塞进他的大脑之中。 杨徵侠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个仇,估计还是不好报,徐有,你想想,钱修业身边除了有全副武装的佣兵之外,还有墨暮桥这个高手,哦,对了,还有元震八,那可是用毒的怪物呀,所以,我转念一想,你让天健目光放长远点,也没错,咱们得慢慢来。” 杨徵侠又将墨暮桥和元震八拖拽了进来,故意将问题严重化,虽然表面上他只是与徐有在聊天,是在担心沐天健,但在沐天健听来,这些所谓的担心,却带着一种完全看不起他的意思。 徐有坐在那仰望着上面:“是呀,慢慢来,没关系,哪怕是离开了这里,再报仇也不迟,至少在外面,还方便一些。” 徐有话音刚落,杨徵侠已经走回了他的身边,师生二人对视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内心却是非常默契的。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几秒之后,一颗子弹从石柱上端射下来,直接击中了两人之间的地面,随后对讲机中便传来了沐天健低沉的声音。 “我不是傻子,不要把我当白痴,我打了很多年的仗,被俘虏过三次,也受过反审讯的训练,所以,我很清楚你们是在一唱一合。”沐天健的声音无比冰冷,听起来似乎很冷静,“我很清楚谁是我的敌人!所以,马上给我闭嘴!” 徐有和杨徵侠都笑了,虽然沐天健识破了他们的做法,但是也已经踏进了他们的圈套之中,因为沐天健那句话说的是“我很清楚谁是我的敌人”,而不是说“我很清楚谁是我的仇人”。 此时此刻,仇人和敌人对沐天健来说,完全是两回事,单说仇人,恐怕只有钱修业,但如果说到敌人,那范围就很广了。 其实从见到贺晨雪那批人开始,杨徵侠和徐有的目标就锁定了沐天健,首先徐有对沐天健很了解,知道沐天健对盛钰堂的忠心,也急于想为盛钰堂报仇。在杨徵侠和徐有的眼中,沐天健这种特别忠心的人心理状态特别容易掌控。 后来,在血色画廊中,产生幻觉的沐天健所说出的那番话,也让徐有清楚地知道,他虽然很想报恩,但同样也惧怕盛钰堂从始到终只是在利用他,并未真的将自己当做是兄弟,这是他的心理底线,而这条底线在什么时候会崩溃呢?那就是他经历一次“主仆背叛”之后。 所以,即便是贺晨雪在关键时刻不会背叛沐天健,徐有和杨徵侠也会想尽办法制造这样的机会。 当然,徐有早已断定贺晨雪百分之百会背叛沐天健,在关键时刻投向凡孟的怀抱,毕竟,当初去甲厝殿的时候,徐有就看透了这个女人的心肝脾肺肾! 因为黑暗的关系,沐天健无法达到狙击的目的,只得带着枪从石柱上下来,落在徐有和杨徵侠跟前,瞪着两人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是想活着,必须听我的!” “当然。”杨徵侠立即点头道,徐有也连连称是。 沐天健根本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上已经绑了两根绳子,而绳子的尾端就握在徐有和杨徵侠手中,他认为自己的战斗技巧等等各方面都能够轻易解决那对神经病师生,所以,并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这一点上,他就错了,有些时候,有些东西,越顺从,危险性就越大。 漫长的等待过去之后,墨暮桥返回了钱修业之处,告诉钱修业:“我在周围查探了一圈,没有其他任何的出口,都是洞壁死路,走不出去。” 此时的钱修业等人,已经热得脱掉了身上的大部分衣服,坐在那喘着气,感觉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元震八站在一侧,皱眉看着贺晨雪、凡君一两人,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没想到四处悬赏寻找凡孟的贺晨雪,在关键时刻,竟然把自己过去所说的一切狠话都当成一个屁放了出去。 “冷静。”钱修业坐在那自言自语道,“冷静地想想,肯定还有出路的,肯定有的,暮桥,你们再休息下,然后分成两批人,再去找找。” 墨暮桥点头道:“是,师父。” 另外一头,在焦急的等待之后,阎刚与白仲政也返回,同样带回了一个相当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没有其他的出路。 只不过,连九棋发现白仲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于是问:“你怎么了?” 马菲也发现,白仲政似乎有意无意地多次看向齐观,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阎刚看着白仲政道:“大概是缺水的原因吧。” 齐观坐在那沉默了许久,抬眼看着连九棋:“九棋,这么多年,你跟着库斯科公司在全球各地冒险寻宝,这里经验最丰富的,应该就属你、白仲政和刑术三个,你们三个怎么看?” 连九棋想了想道:“就算全球各地的遗迹之类地方,文化上有差异,但通常都有一个规律死地重生。也就是说,所谓的死路,其实就是活路,这里有出口的,只是藏起来了,说不定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齐观又看向白仲政:“仲政,你呢?你怎么看?” 白仲政似乎还在想什么,齐观问了两次之后,加上阎刚的提醒,他才回过神来:“我同意连先生的话,不过,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前面都是机关重重,为什么到这里,只有迷宫和水潭了?机关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炎热,导致缺水,让我们去喝那水潭中有毒的水?” 齐观又看向刑术,刑术道:“表面上看应该是这样,加上之前是三条路过来,换言之,铸铁仙也算到了,如果几批人前后进入,肯定是敌对的,在进入这个地方之后,炎热缺水会引起第一次混乱,那就是为了争夺水源导致的厮杀,总有一方会获胜,但获胜方去饮用水源的时候,就会中毒全军覆没。” 说完,刑术摇头:“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陈泰东问:“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忘记了。”刑术揉着自己的额头,“总觉得有某个地方,我们都理解错误了,但是我想不出来是哪儿了。” 马菲叹了口气,因为炎热的关系,她径直朝着后面躺过去,这样一躺不要紧,她直接压在了几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那几个东西也发出了古怪的叫声,就像是有人尖着嗓子在怪笑一样。 马菲如触电般弹了起来,打开手电就照了过去,只看到几个火红色的东西四下逃窜跑开。 “狙击手呀!”阎刚上前夺下马菲的手电,将其拽到一边。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但并没有子弹袭来,他们也并不知道那名狙击手已经被沐天健干掉了。 许久,没有任何反应后,刑术才上前,问:“刚才是什么东西?” 马菲看着先前自己躺下的位置:“是老鼠,看起来是之前在水潭边上喝水的那种火色鼠。” “老鼠?”刑术想起来了什么,“等等,我刚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好像就是老鼠。” 刑术刚说完,他们就听到另外一边传来了枪声,众人立即起身,朝着那边看去的同时,站在岩石山壁下的白仲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肩头,他立即一抖肩头,伸手将那东西扔在地上。 通过手感和那东西发出的惨叫,白仲政意识到那是老鼠,紧接着,周围的人都感觉到有无数的老鼠从周围的岩石上端跳了下来,朝着他们袭来。 “把光源打开!”刑术喊道,“不然看不清楚!没办法了!” 众人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老鼠,一边打开手电,周围被照亮的瞬间,他们才发现,四下到处都是那种火色鼠,正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冲过来。 众人抄起手中的武器,开始斩杀着那些袭来的火红色的耗子,一时间,遍地鼠尸。 “燃烧棒!燃烧棒!”连九棋喊道,拔了燃烧棒在手中,逼退那些逐渐靠近的老鼠,其他人也纷纷效仿,终于用燃烧棒的火焰维持了一个防御圈。 钱修业那边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到了那种火色鼠的袭击,先前开的那几枪,造成的跳弹险些造成误伤,墨暮桥立即下令不要开枪,只能用冷兵器反击,最后也拿出燃烧棒来,逼退那些成群结队的火色鼠。 岩石群中,听到枪声的沐天健也立即提枪朝着那边赶去,但并未走出十来米,就被那群突然出现的鼠群给挡住了去路,开了两枪后,沐天健知道不敌,立即转身与徐有、杨徵侠两人拔腿逃窜,边跑边挥手打开从两侧岩石上跳下的老鼠。 刑术这头,众人无比紧张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区域,握紧手中的燃烧棒,并伸长手臂,逼退那些随时都可能扑上来的老鼠。 马菲问:“刑术,你先前想说什么?什么不对劲的就是老鼠?” 连九棋道:“赶紧想办法,燃烧棒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刑术扭头看向那水潭:“我觉得,水潭极有可能没有毒,而出路也很可能就在水潭之中!” “为什么?”齐观立即问,“先前明明看到老鼠喝水死掉了。” “假的!绝对是假的!”刑术却是笑了,“心理盲点,咱们都被这些耗子给骗了,你们想想,这些耗子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如果那水潭中的水有毒,这些耗子会不知道吗?肯定知道,既然知道,它们为什么还要去喝水呢?原因很简单,这些耗子就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远离那水潭!” 众人一愣,觉得刑术的确说的有道理,先前大家一紧张,把最简单的事实给忽略了,这就是刑术一直在说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的原因。 阎刚一听,起身举起强光手电朝着水潭边照去,搜寻了一圈之后,果然发现明明躺在那里的三只老鼠的尸体,此时已经不见了。 “妈的!我们竟然被耗子给骗了!”阎刚骂道,“这些东西也太聪明了吧!” 连九棋苦笑道:“我们还见过比这个聪明的双头蛇呢!地球上的智慧生物,真的不止人类!” 齐观沉思了片刻:“没办法了,赌一把,我们朝着水潭那边跑,直接跳进去!” 陈泰东看向水潭:“听起来,钱修业那边也是自顾不暇,应该顾不上攻击我们,我数一二三,一起朝着水潭那边跑!” 众人立即做好准备,在陈泰东数完第三声之后,最后的马菲和白仲政将燃烧棒扔在地上,暂时堵住那些老鼠,然后转身与其他人一起冲向水潭的方向。 在刑术等人冲向水潭的时候,钱修业等人也一步步从岩石群中退了出来,刚退出来,凡孟就扭头看见了刑术他们,立即道:“师父,刑术他们也出来了!” 钱修业瞪眼看着刑术等人冲向水潭之后,一个接一个跳了进去,而那些火红色的鼠潮也紧随而至,直接跳进水中,不过剩下一部分则朝着钱修业他们这边冲过来,试图直接将钱修业等人围死。 只是短短几秒钟,钱修业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道:“要活命!就朝着水潭里边跳!快!” 说完,钱修业举起登山杖,拔腿就朝着水潭方向跑去,其他人也转身尾随奔去,纷纷跳进水潭之中。 先行跳进水潭里的刑术等人,在跳下去后,按照刑术之前的推测,直接朝着水潭底部潜去,在潜下去不过两米之后,果然发现下面有一个如井口一样的通道,于是众人毫不迟疑的鱼贯而入。 而那些跳进来的老鼠,在水中并未挣扎多久,便四肢僵硬慢慢浮了上去。 领头的刑术在游到通道最下方的时候,刚发现另外一条横向的水下通道的瞬间,就被速度极快,力量极大的水流给刮走,跟随下去的其他人也同样被水流卷走。 刑术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在他快憋不住的时候,那股水流终于将他直接冲了出去。 刑术被水柱冲向高空,随后又重重摔了下来,落在旁边的岩石之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都没有爬起来,紧接着双眼还有些模糊的刑术,借着自己所处洞穴中那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的光线,看着其他人也从周围一个个泉口中喷射出来,掉落在四周。 刑术爬起来,跌跌撞撞朝着马菲走去,将其抱起来,拍打着她的脸,探了探鼻息,知道马菲没有大碍之后,这才放下她,去查看其他人。 就在刑术走到齐观跟前的时候,周围的泉眼再次爆发,这次将钱修业等人冲了出来。 刑术见状,立即搀扶起齐观,又招呼了正爬起来的连九棋、阎刚等人:“钱修业他们追上来了,赶紧走!” 第二十章:水晶之虐 刑术将齐观交给连九棋,自己搀扶着马菲,四下看了看之后,立即朝着不远处的一个遍布水晶的洞穴之中跑去,其他人紧随其后,跟着刑术朝着洞穴深处走去,也不管此时身在何处,最重要的便是与钱修业等人拉开距离。 在洞中拐了好几圈之后,刑术才停下来,放下马菲让她休息,同时问其他人:“你们怎么样?” 其余人都摆手表示没事,但看得出来,在水中挣扎的那段时间,让大家已经彻底筋疲力尽了。 陈泰东向来时的路上看去:“钱修业会追来吗?” 齐观摇头:“应该不会,进来的时候,你没仔细看吗?周围的这种类似的洞穴,有好几十个,钱修业都不知道我们具体钻到哪个洞里了,再说了,我们走的时候,他们才从那个泉眼中冲出来。” “地下间歇泉。”连九棋喘着气道,“那个水潭下方有地下水脉,水脉又连接着间歇泉,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个间歇泉好像没那么热,这太奇怪了,按理说,我们深入地底这么深,这里的间歇泉温度应该可以把我们直接煮熟了。” 陈方此时起身,摸着从洞壁中凸出的那些个水晶:“这些是水晶吗?” 阎刚也起身来仔细看着,用手掰着,却没有掰下来,便拿出登山镐敲下来一块。 白仲政从阎刚手中拿过那块水晶,仔细看着:“是水晶,而且这类的天然水晶很罕见,在市面上能卖个好价钱。” 刑术、连九棋和马菲也各自敲下来一块,递给陈泰东和齐观去看。 齐观仔细看着,摸着,又看着周围:“太奇怪了,这里的水晶竟然有光散发出来,不过一旦取下来,就不会发光了,就像是电灯泡一样。” “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泰东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块,“这种天然水晶,在世界范围内都罕见,要知道,现在满大街都是合成水晶,单从价值上来讲,只有工业价值,没有所谓的收藏价值。” 连九棋也点头道:“的确,这种天然水晶洞穴,我以前也就见过两次,而且没有这么多,我曾经在危地马拉的一个休眠火山洞里边看过,那里产一种罕见的蓝色水晶,隐藏在其他的水晶当中,每一千块当中会产生那么一块。” 刑术和马菲两人朝着洞穴深处慢慢走去,被眼前这奇特的水晶洞穴完全吸引,一时间竟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那种感受了。 “阎刚,仲政,你们两个,去探探路。”齐观坐在那吩咐道,“一人走一头,如果发现洞穴太深,就赶紧回来,小心迷路。” 阎刚和白仲政点头,几乎同时举起水晶询问齐观,齐观摇头道:“你别问我,我不是这里的主人,带不带走你们自己决定。” 阎刚和白仲政笑了,想了想都还是塞进了背包之中,不过一人只是带了一块。 与此同时,在洞穴外的那块间歇泉田中,钱修业等人也陆续醒来,醒来的凡孟在查看钱修业没有大碍之后,立即上前假惺惺地关心着贺晨雪和自己的父亲。 元震八爬起来,看着间歇泉田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洞穴,还有洞穴口像是植物一样生长出来的水晶,惊叹道:“这就是个宝库啊。” 墨暮桥搀扶着钱修业坐在一旁,钱修业环视周围一眼:“对,是宝库,都是天然水晶,拿出去,都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剩下那两名佣兵一听,立即走到洞口,连劈带砍,弄了一些水晶下来,装在早就准备好的备用军备袋中,提到墨暮桥跟前,让墨暮桥帮着看看。 墨暮桥还未说话的时候,钱修业就伸手让两人过去,然后自己拿起两人军备袋中的一些水晶,仔细看着,赞叹道:“多色晶,很罕见,黑市上,如果有人炒作,这么一块水晶,够你买一艘游艇的。” 一直精神紧绷的佣兵,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正准备回到那里继续装的时候,却被钱修业制止:“咱们还没有走到头呢,之后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好宝贝呢,你们带这么多,走起来也很吃力,万一遇到袭击,这些水晶都会拖累你们,让你们丧命。” 墨暮桥朝着两名佣兵点头,示意他们听从钱修业的劝告。 两人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坐下休息,并开始清点着自己到底敲下来了多少块,又值多少钱,能买多大的房子,多好的汽车,多夸张的游艇他们来这里的最终目的不也就为了这个吗? 凡孟坐在钱修业的身边,低声问:“师父,刑术他们先我们一步进来,现在去哪儿了?会不会埋伏起来?” “不用怕。”钱修业看着墨暮桥腰间的手枪,“咱们手里有家伙,他们没有,就算要伏击我们,在这种较为空旷的地方,那也是找死,咱们先休息,吃东西,然后再看下一步怎么走。” 钱修业说完,看向远处坐在那喝水吃干粮的贺晨雪和凡君一,笑着对凡孟道:“你现在有福气啦,老婆和爹都和你冰释前嫌了。” 凡孟立即正色道:“我心里只有师父,如果没有师父,我早就死了,我早就被连九棋那个王八蛋害死了,我这辈子都是师父的人!” 钱修业只是笑了笑,不予置评,墨暮桥也依然是面无表情,但坐在两人背后不远处的元震八,听到凡孟的话,则是恶心得想吐。 同时,元震八也观察着四周,想着如何才能脱离钱修业的身边,与刑术他们会合。 凡孟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看元震八,又压低声音道:“师父,你真的相信元震八?” 钱修业也低声回应:“相不相信无所谓,主要是能不能有用,如果一个人有用,能利用,那何必在意是不是信任他呢?就像你在战场上手无寸铁之时,突然间发现地上有一柄刀,你会在意那柄刀值不值得信任吗?” 凡孟露出笑容:“我懂了。” 凡孟说完,拿了干粮给钱修业,随后坐在了贺晨雪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吃。 此时的贺晨雪,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像是一个痴呆的傻女人一样,只知道冲着凡孟笑,这让坐在一旁的凡君一都感觉有些心痛。 凡君一当然了解凡孟,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他根本做不到大义灭亲,只能顺从儿子,认为儿子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只要自己不帮忙,自己也就没有任何罪过。 墨暮桥去查看了间歇泉旁边的那些水源之后,发现了洞穴边上有一条地下小河,河水不是温泉,很清澈,而且很甘甜。 他喝下后,等了一会儿感觉身体没有异样,这才招呼其他人将自己身上的所有容器全部装满。 墨暮桥拿着水壶回到钱修业身边:“师父,前面有个洞穴,比较深,出口应该是那边。” 钱修业坐在那,沉思着什么,许久才起身来,沿着周围的水晶洞穴口慢慢地走着,慢慢地观察着周围那些像梯田一样的水晶洞穴,又转身看着中间的那间歇泉田。 钱修业招呼了元震八前来,问:“震八,你看着这个地方,像是什么?” 元震八四下看了看:“像是丘陵地带的地形,这边一层层的水晶洞,就像是梯田一样,虽然看不出太重的人工修建的痕迹,不过要是自然形成的话,也太不可思议了。” 元震八刚说完,间歇泉又开始喷出水来,而且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明显比之前将他们冲进来的时间要长。 墨暮桥抬手看表,在那计算着时间。钱修业等人也只是站在边缘仰头看着。 十五分钟之后,间歇泉逐渐停止喷水,但洞穴顶端的那些个水雾还未消失,正逐渐下落,在周围水晶光线的照射下形成了多色彩虹,十分漂亮。 “凡孟。”贺晨雪忽然开口了,紧紧握着凡孟的手,“我们从奇门离开之后,就回哈尔滨好吗?你当首工,我帮你,我们就安心做玉石买卖,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要管,好不好?” 凡孟故意虚伪地说:“晨雪,我也想这样,但是我拜了师,我就是师父的人,我得跟随师父,除非师父同意,否则,我不能自己做决定。” 贺晨雪有些失望,只是微微点头。 凡孟又道:“你放心,不管怎样,以后我去哪儿都带着你。” 说完,凡孟又看向凡君一道:“爸,我以后也会好好孝顺你的。” 凡君一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挤出个笑容,也不说话。 钱修业休息了一阵之后,正准备出发时,突然间间歇泉田又开始震动起来,随后又开始了再次的喷发。 钱修业给墨暮桥比了个手势,墨暮桥立即开始重新计时。 与此同时,已经走到上层某个水晶洞中的刑术等人,也趴在洞口,看着下面喷发的间歇泉田,在那计算着时间,等着什么。 马菲低声问:“钱修业在这里计算时间,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刑术回应道:“应该是,这个间歇泉好像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陈方稍微探头看着,又赶紧缩了回去,“这是天然的,人为不可能控制吧。” 阎刚摇头:“不一定,你是没有见过铸铁仙制造的那些机关,你要是见过了,恐怕就不会那么说了,铸铁仙的机关全部都是利用水作为动力的,所以,通常在铸铁仙留下遗迹的地方,都会有控制水流的水闸之类的东西。” 陈方看向旁边的水晶:“听起来,我之前错过了不少的事情,诶,这水晶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是某种纹路。” “纹路?”连九棋扭头看去,齐观和陈泰东也转身看过去。 扭头的那一刻,齐观发现紧挨着自己的那几根水晶柱似乎真的有什么奇怪的纹路在上面,而且必须要站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出来。 众人观察了许久,都无法确定那种纹路到底是什么,加上间歇泉田喷水的声音,让大家心烦意乱,也便不再深究,只得继续等待着。 喷发结束之后,钱修业问道:“暮桥,这次的时间是多久?” 墨暮桥在不远处回道:“20分钟。” “我们冲上来的时候,大概水流持续了10分钟左右?”钱修业猜测着,“随后是15分钟,然后是20分钟,每一次增加5分钟的时间。” 钱修业想到这,对其他人道:“先不要出发,我们再等等!也许这里真的有什么!” 钱修业的推测果然没有错误,又等了一会儿之后,间歇泉再次喷发,这次是25分钟时间,在那25分钟后的喷发结束许久之后,下一波预计会喷发30分钟的间歇泉水在喷发的时候,整个洞穴都开始震动起来,间歇泉田中的水柱也直喷上了洞穴顶端。 在水柱冲向洞穴顶端的同时,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冲击到洞顶的水并未直接下落,反而是顺着洞穴顶端开始四下游走,逐渐包裹住了整个洞穴顶层,之后又顺着四壁慢慢流淌下来,开始流向每一层的水晶洞穴之中。 在洞穴口的刑术等人不敢往外走,担心被钱修业等人发现,只得藏在洞中,死死抓着那些凸出的水晶,以此来固定自己的身体,不让水给冲走。 但是,谁也无法解释,那些到达洞穴顶端的水,到底是如何不落下来,反而象是被什么力量吸附在顶端,又顺着四壁流下来的。 水流在各个水晶洞,在周围形似梯田的沟内流动着,当水又重新流淌回下方的间歇泉田的时候,水柱突然间停住,留下漫天的水雾,那些水雾并未马上落下,相反是漂浮在空中,映射着那些水晶的光芒,逐渐形成了一幅幅活动的画。 站在下方的钱修业,和躲在洞中探头去看的刑术等人,都完全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其中隐藏着的竟然是这样的秘密。 那一幅幅活动的画中,所讲述的正是甲乙丙两男一女的故事,所描述的和之前他们在三个石室以及三条走廊中所看到的完全一样,只不过延续了没有说完的那个故事,紧接着画卷上出现了乙男带领着大批的百姓攻向了国王的城堡,在城堡之下与国王的军队发生了战争的画面。 也是在此时,刑术才发现水晶上那些纹路的意义何在,应该是通过间歇泉喷发产生的某种能量,加上水雾,水晶本身的折射,还有流动的水源,将水晶上的纹路一个个重叠在一起,最终才形成了这一幅幅画来。 “这……这是魔法吧?”下方的佣兵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军备袋都掉落在了地上,他们也算是去许多地方参与过寻宝行动,但从未像这次一样,看到如此令人惊讶,又无法解释的现象。 刑术探头看着外面,低声道:“这些画面不仅将先前的那些讲述了一遍,还讲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水雾画面之中,呈现着之后的故事 国王带领着自己的铁骑,在城堡外拉开阵势,与乙男的起义百姓准备决一死战。 丙女则站在城堡的顶端,担忧地看着这一切。 两军交战,国王训练有素的军队轻松战胜了乙男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城堡外顿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太阳落山的时刻,乙男已经被国王的军队团团包围,身受重伤的他,依然手持长剑,稳稳地站在那。 国王骑马上前,挥手示意其他士兵全数退开,自己下马,拔出长剑来,要与乙男决斗。 两人再度厮杀在一起,画面中国王只用单手持剑,看样子应该是为了公平,毕竟乙男此时已经身受重伤。 最终国王还是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乙男,将其擒获。 此时,丙女从城堡中骑马跑出,跪在国王跟前,苦苦哀求他放过乙男,国王则是转身离开。 乙男被士兵关进大牢的同时,丙女也与国王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看到这,刑术低声道:“看样子,丙女是与国王达成了协议,只要她嫁给国王,国王就能放过乙男。” 婚礼之后,丙女前去看望乙男,却发现乙男死在了监狱当中,胸口上还刺进去了一柄长剑,惊讶的丙女抓着牢门的栏杆,无比伤心,双眼中充满着仇恨。 伤心欲绝的丙女试图行刺国王,为乙男报仇,却被国王识破。国王不忍杀死自己心爱的人,将其关入监狱之中。 丙女被关入监狱之中后,苦恼的国王每日都躲在自己的房间中不见任何人、 而被关进监狱中的丙女,却因此认识了一个同样应该是贵族出身的老者。 老者的画面出现的同时,众人都清楚地看到,老者敞开衣服的胸口处露出了一个火焰纹身。 看到这里,钱修业立即抬手指着道:“那才是摩尼教的标识,这个老者我想才应该是摩尼教真正的先知,先前那个男人肯定不是!” 在水晶洞中,刑术、齐观等人也得到了相同的推论,这个推论让众人都很意外,原来乙男所建立的所谓教派,与真正的摩尼教没有半点关系,所有的起源却是从丙女被关进监狱开始。 接下来,丙女在一众人的帮助下,悄悄越狱,离开了守卫森严的国王监狱,而那些帮助她越狱的人,在离开城堡之后,都穿上了纹有火球的长袍,看样子应该是乙男从前培养出的亲信教徒。 第二十一章:门上的图案 丙女在离开监狱之后,前往了乙男建立自己教派的那个森林之中,并且在其他教徒的安排下将自己伪装成为了监狱中那名老者的模样,还将所有的火球标示换成了摩尼教的火焰标示,不过也许是为了纪念乙男,丙女偷偷在身上重新纹上了火球的标志。 换言之,丙女知道乙男创造的教派,因为与国王大战落败的原因,再无可能聚集起过去那么多的信徒,毕竟其他人都不会再相信那个所谓不死勇士的传说,甚至有百姓开始向乙男的雕像投掷垃圾。 丙女以摩尼教先知的模样招揽信徒,离开了森林,在沙漠山丘之中重新建立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小王国。 画面飞速变幻着,接下来的画面中,快速地展现着丙女武装自己的信徒,并在炼铁的过程中将铁块变成了金块;也表现出她接受大批信徒的膜拜,将手放在信徒的头顶,似乎在表现她擅长的“读心术”。 最后一个画面,表现了丙女将一个死者逐渐飘离的灵魂拖拽回来,最终将其复活。 换言之,最后的画面中表现的就是摩尼教先知的三大神迹。 当画面逐渐模糊之后,又突然变得清晰,清晰的画面停留在一扇巨大的黑色大门上,紧接着逐渐消失,随后弥漫在空中的水雾也慢慢消失,间歇泉田也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上方的水晶洞中,刑术等人看着洞内的水逐渐下降,慢慢流走,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难道先知的神迹真的存在? 而站在间歇泉田边缘的钱修业却是激动不已,浑身颤抖着,好半天才一把抓住旁边的墨暮桥:“我就知道,神迹是存在的,你看到了?摩尼教的先知将神迹传给了那个女人,使那个女人拥有了神迹的力量,神迹肯定就在这里,我就说过,我就知道,神迹是真的存在的!我一定会找到神迹!我一定会拥有神迹的!” 激动的钱修业在那喊着,他并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在他人眼中是多么的疯狂,多么的不可理喻,他不断地绕圈走着,时而高声欢呼,时而又低声喃喃自语,但笑容始终没有从他脸上消失过。 墨暮桥,元震八都只是看着,墨暮桥始终维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而元震八只有当钱修业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的时候,才勉强笑一下。 凡孟则不一样,他不断附和着欢呼着,也不断示意贺晨雪、凡君一跟着一起喝彩,提前祝贺着即将会拥有神迹的钱修业。 而那两名佣兵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站在墨暮桥的身边,一语不发。 “出发!继续前进!”钱修业说道,转身朝着远处的那个山洞走去,步伐轻盈,脸上带着笑容,其他人加快速度追上,凡孟则跟在钱修业的身边,永远保持着那种献媚的笑容。 钱修业等人远去之后,刑术等人才从上方的水晶洞滑落下来,站在间歇泉中,观察着下方洞口那些有纹路的水晶。 “难道,神迹真的存在?”陈泰东此时都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向齐观。 齐观始终无法相信:“不,我不相信!” 陈泰东又看向其他人。马菲摇头表示不知道,连九棋看着间歇泉田中其中一个泉眼发呆,刑术也保持着沉默。 阎刚和陈方对坐在那,互相看着,随后都苦笑一下,不知道应该如何阐述自己的心情。 “我不相信什么神迹!”白仲政坚定地说着,“我只相信自然的规律,我不相信有什么神奇怪异的力量能够阻扰正常的世界规律,如果真的存在那样的力量,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此时,连九棋却说了一番让众人诧异的话:“如果神迹真的存在的话,那也不算是坏事吧?” 众人抬眼看着连九棋,连九棋依然看着泉眼:“如果真的存在,我就可以救活我的师父,救活我的妻子,我们也能一家团聚了。” 连九棋说完,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刑术,刑术不语,只是站在那,一脸的疑惑。 他又何尝不想复活自己的师父和母亲呢? 前方的山洞通道之中,快步行走的钱修业走在最前,此时的他已经战胜了所有的疲劳,浑身充满了力量,所以并未因为潮湿泥泞的地面而放慢脚步,自己也感觉好像年轻了几十岁一样。 “暮桥,如果真的存在神迹,你想要做什么?”钱修业在前方问道,“你对金子不感兴趣,也不需要什么读心术,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你肯定很期盼先知死而复生的神迹,那样你就可以复活那些你曾经杀死的人。” 钱修业说完,放慢脚步,看着身边的墨暮桥:“只要师父得到了那种力量,就一定可以达成你的心愿,那样,你的人生就不会再留任何遗憾,你也不会在余生充满愧疚。” 凡孟等人都看着墨暮桥,想听听他怎么说。 谁知道,墨暮桥则是平静地回答:“我不想复活那些人。” “为什么?”钱修业依然带着笑,虽然心里有些诧异。 墨暮桥平静地回答:“当初我不知道为何要杀死他们,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复活他们。” 众人都能听得出来,墨暮桥是将核心的问题直接抛给了钱修业,那就是当初钱修业为何要派自己杀死他们? “他们当初会阻扰我寻找奇门。如果他们不死,我们今天也无法来到这里。”钱修业平静地撒谎说,“但是,一旦我拥有了神迹,我会将他们复活的。” 墨暮桥驻足站住:“师父,可是,您当初并不想找到奇门,只是想掩饰奇门的秘密,借此来杀死天下的逐货师。” 墨暮桥的直言,让其他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竟然敢这么问。 钱修业也站住,转身看着墨暮桥:“我一直都想找到奇门,包括我的祖爷爷也想,只是我被张墨鹿所欺骗,没有办法的前提下,这才掩饰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墨暮桥“哦”了一声,继续慢慢走着,与钱修业并行在一起。 但钱修业却刻意放慢了脚步,偷偷地用一种带着杀意的目光看着墨暮桥。 墨暮桥的这番话,让那两名佣兵明白,也许会发生什么事了。 凡孟也是偷偷地将手伸进衣服内,去摸了摸自己藏在那里的那支掌心雷手枪,虽然只有两发子弹,但足够他完成自己的计划了。 元震八刻意放慢了脚步,他打算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然后掉头跑回去,与刑术等人会合,不过,他的计划再一次落空,就在他停下来,注视着前面的人逐渐远去的时候,却听到钱修业问:“震八呢?” 元震八一愣,只得加速走了几步,应了一声,并借口道:“我有些累。” 钱修业笑道:“你可要坚持呀,少了你,我们是寸步难行。” 前进不过百米后,一扇黑色的铸铁门出现在钱修业等人的眼前。 “门?”钱修业皱眉道,“燃烧棒,把周围都给我照亮了。” 墨暮桥、凡孟和元震八都拉开了燃烧棒,照亮了周围,同时他们发现,除了那扇大门之外,在门的右侧的石壁上,还依附着一块黑色的铁板。 钱修业看着那扇大门,又侧身看着右边石壁上的那块铁板,发现上面都有相同的奇怪图案一个圆形在中间,圆形的正上方,以及左上方和右上方各有一个正方形,而在圆形的正下方和左下方、右下方,各有一个长方形。 只不过,黑色铸铁门上的那七个图案要大很多,而铁板上的那些图案要稍小一些。 元震八同时也发现,在洞壁两侧,还有很多的凹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那些凹槽还用铁器加固过,虽然已经锈迹斑斑,但依然很稳固,不知道是用什么方式加固在石壁凹槽之中的。 凡孟上前,用力撑着门,往里边推了推,但那扇门却纹丝不动,他只得罢手,仔细看着门上那七个怪异的几何图形,发现那些图形都是凸出来的,而且与门之间还有一定的缝隙。 “师父,这些图案好像是可以活动的。”凡孟举着燃烧棒,凑近看着。 钱修业上前仔细看着,点头道:“对,是可以活动的,看起来像是开启门的机关,也许是按下去图案,才能将门打开。” 凡孟没有贸然去按下:“看样子,需要一定的顺序按下去才能打开。” 钱修业点头:“没错,应该是这样。” 说完,钱修业扭头看着凡君一,又指着在那查看凹槽的元震八:“凡教授,震八,你们上前来看看,分析分析这扇门到底要如何才能打开。” 等凡君一和元震八上前来的时候,钱修业又示意墨暮桥带着人防守着后面,不过他想了想又道:“如果发现刑术他们过来了,不要开枪,好好说话。” 墨暮桥微微点头,钱修业又仰头看着那扇门:“有些时候,是需要借助一下敌人的力量。” 说完,钱修业狡猾地笑了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元震八和凡君一并未发现开启铸铁门的准确办法,元震八只是判断出了也许那块铁板上隐藏着按下铸铁门上图案的顺序,但不知道如何才能解开其中的秘密。 终于,刑术等人踩在泥泞地面的声音回荡在洞内,钱修业转身,看向黑暗的洞穴中,大声道:“齐师弟,陈师弟,来都来了,就不用躲躲藏藏了,把灯打开吧,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远处,洞穴中的灯光亮起,开着头灯和肩灯的齐观、陈泰东、刑术等人慢慢上前,但阎刚、白仲政和陈方却藏在后方的黑暗中,拿着弩弓和其他冷兵器严阵以待,担心钱修业耍什么花样。 阎刚知道,最麻烦的不是那两个佣兵,而是墨暮桥这个冷血杀手。 “你需要我们的帮助?笑话!”齐观上前冷冷道,“钱师兄,你能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已经算是世上顶尖的聪明人了。” 钱修业笑道:“其实布局容易,解局难,你看,你们不就解开了我布下的局吗?现在我们都被这扇门给困住了,不如集合众人的智慧,一起将门打开,至于那门里边有什么东西,现在还重要吗?” 陈泰东皱眉道:“当然重要。” 钱修业摇头:“陈师弟,神迹有三,一是点石成金,二是读心术,三是死而复生,我只要其一,那就是死而复生,其他的两样,留给你们,怎么样?这个买卖公平吧?” 连九棋瞪着钱修业道:“姓钱的,像你这么贪心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其他两样给我们?” 连九棋的话让钱修业忍不住大笑,笑罢他上前一步:“连九棋,我听出来了,你现在也开始相信神迹的存在了,对吗?我知道,你想复活你的师父还有你的妻子,我答应你!只要你帮助我,我得到神迹的力量之后,一定可以帮你实现愿望!” 连九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钱修业,但齐观和陈泰东都知道他在心中权衡利弊。 “爸,神迹不存在。”刑术开口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时间只能向前,无法退后的。” 紧挨着刑术的马菲,注意力全都在贺晨雪的身上,她知道贺晨雪的双眼看不到那么远,但也知道,贺晨雪此时的注意力肯定也在自己和刑术的身上,因为她从贺晨雪的脸上看到了尴尬,无尽的尴尬。 之前那一系列的事情,也许都只是贺晨雪所强演出来的一出出戏,也许是她自我创造出的另外一种人格,而这个虚拟的人格却在见到凡孟那一刻,彻底崩溃,成为碎片。 钱修业双手一展:“那好吧,既然你们不相信,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说完,墨暮桥和那两名佣兵,举起了手中的枪,瞄准了刑术等人。 阎刚、白仲政和陈方三人也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各自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连九棋忽然间上前:“我帮你!” 齐观和陈泰东深吸一口气,没说话,刑术要上前阻止的时候,被齐观一把抓住手腕,同时低声道:“犯不上,先帮他把门打开,说实话,我也想知道奇门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陈泰东想了想,也道:“刑术,作为逐货师,期待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刑术闭眼叹气,许久才点了点头:“爸,我帮你!” 钱修业听到连九棋和刑术父子这么一说,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往旁边一站,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请!” 刑术和连九棋上前之后,很默契地一个走向那扇铸铁门,另外一个则走向那块铁板开始研究着。 元震八站在那,知道现在回不回齐观的身边,其实都无所谓了。 钱修业坐在一侧的岩石上,看着齐观道:“齐师弟,既然你们愿意帮我,那我现在就还你个人情,一个小人情。” 说完,钱修业看向元震八:“震八,过去吧,不用再呆在我身边演戏了。” 元震八一愣,只是看着钱修业。 “还演?”钱修业冷笑一声,“从你要投靠我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齐师弟或者是陈师弟派来的人,我为什么要留下你呢?为什么要留你这个活口呢?原因很简单,一开始,我是希望利用你传出消息,将他们给引过来,然后干掉,后来,我发现你是真的有用,所以干脆留下你,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刻,还能拿你和他们做个交易。” “震八!过来!”齐观沉声道。 元震八立即走向齐观的身边,低声道:“齐师叔,对不起。” “你辛苦了。”齐观低声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陈泰东道:“既然是这样,钱修业,你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也就是说,你没有胜算了,我太清楚你的为人,我知道,你不可能与我们同归于尽。” “筹码?”钱修业嘴角上扬,指着凡君一和贺晨雪,“这两个也是筹码呀,难道不是吗?我太清楚你们是什么人了,哪怕是我抓了个村民在身边要挟你们,你们都会就范,这就是好人与坏人之间的区别,做坏人简单,做好人难嘛。” 钱修业那副厚颜无耻的模样,让齐观和陈泰东恨不得上前暴揍他一顿。 正在研究铁门的刑术,听到这番话,也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钱修业,又看了看凡孟,也算明白为何钱修业要收凡孟为徒弟了,因为两个人都是那么的卑鄙无耻。 贺晨雪听到钱修业的那番话,求助般地紧握着凡孟的手,凡君一也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但凡孟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带着一种怪异的笑容看着身边的两人,眼下发生的事情,实际上都在他的推测当中,只不过,他不知道门后面到底有什么。 “爸,铁板上的这7个图案是可以活动的。”刑术研究铁板之后,很快就发现了上面隐藏的秘密。 钱修业和连九棋站在铁板跟前去看的时候,发现刑术已经将铁板上的图案一个个反转开来,原来铁板上相对应的图案是可以翻过来的,而且在图案的另外一面,似乎还有很多细小,用肉眼无法直接看清楚的纹路。 连九棋伸手小心翼翼地摸着:“是纹路,但是不知道这些纹路代表着什么。” 刑术想了想,问:“谁有放大镜?借给我用用,我的之前摔碎了。” 刑术说完,凡君一举起手来:“我这里有,我带了好几个备用的。” 说完,凡君一拿出一个放大镜,慢慢上前,交给刑术。 刑术拿到放大镜的瞬间,凡君一原本想说的话,却被刑术都不正眼看他的态度直接堵回去了。 第二十二章:生死门前 拿着放大镜的刑术仔细看着图案背面的那些纹路,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得非常的吃力,大部分都看不清楚,只能判断出其中图案讲述的应该也是甲乙丙两男一女之间的故事。 “看不太清楚,我只能勉强看到一部分,那部分看样子和石室中几组雕像所讲的事情是相同的。”刑术叹了口气,“除非有多镜片的多倍放大镜。” 凡孟在一旁不相信地说:“照你这么说,除非要用显微镜了?” 刑术也不回头:“如果铸铁仙能做到雕刻出显微镜才能看到的图案,那他不是神,就是所谓的外星人了,这上面的图案还不至于用显微镜看,但必须要多镜片的多倍放大镜。” 刑术刚说完,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他下意识转身,看着贺晨雪。 他这一眼看去,其他人也都明白了,因为贺晨雪是双瞳的关系,她的眼睛虽然无法看到太远的地方,但却能轻而易举看清楚特别细小的物体。 虽然贺晨雪看周围的人都很模糊,但是她依然能判断出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她。 贺晨雪起身来:“我来试试吧。” 贺晨雪上前,众人让开一条道,当她走到铁板跟前来的时候,低声问刑术:“先从哪儿看起来?” 刑术指着最左边道:“这一个。” 贺晨雪凑近仔细看着,然后开始讲述自己所看到的,刑术听完知道,和自己所推测的完全一样,上面所刻画的纹路就是四幅画,而那四幅画对应着他们最早进入的那间石室的四组雕像。 贺晨雪看完之后,刑术再将铁板翻转回来,看着铁板上面那个古怪的符号,问:“这个符号我不认识是什么,但是我估计,应该是一个数字?” 钱修业看了一眼,立即道:“这是古波斯数字中的3。” 刑术记录下来,又让贺晨雪将圆形上方的那块正方形铁板翻开,发现其中的也是四幅画,对应的则是贺晨雪等人所在那间石室的雕像,另外一面的数字则是1,而最后一个方向对应的是钱修业等人去过的那间石室,相应的数字为2。 接下来就是三个长方形,很明显,对应的就是三个走廊,所对应的数字为6、5、4三个,最后编号为7的是那个圆形。 钱修业看到这,仿佛明白了,指着铁门道:“我明白了,按照编号的顺序去按下门上的那些凸出来的对应图案,应该就可以打开大门了。” 凡孟正要上前帮忙的时候,刑术抬手制止道:“别,数字是对应的没错,但是必须对应上面所讲述的故事顺序才行,首先那个圆形7,肯定是最后一个,这个无需质疑,但是如果按照古波斯文字的编号去按下去,那就错了。” 钱修业有些糊涂了,问:“什么意思?” 刑术指着中间编号1的那块可翻转的铁板:“这是二号石室,也就是贺晨雪他们去的那间石室,虽然编号是1,但是故事却不是从这里开始的,而是从1号石室,也就是我所在的那间石室开始发展的,所以,按照顺序应该这样对应编号为3的三号石室,编号为1的二号石室,紧接着是编号为2的一号石室,再往下就是走廊,应该是编号为5的棺椁阴廊,然后是编号为4的血色走廊,再然后是编号为6的黄金走廊,最终才是那个圆形,也就是编号为7的,代表着间歇泉田以及水晶洞的圆形。” 刑术说完,转身来到铁门前,抹去那些凸出的几何图案表面上的那层青苔铁锈:“你们看,在门上的这些数字就是完全打乱的,在铁板上编号为3的是正方形,但是在门上却是长方形的,所以,我们只需要按照从铁板上解读的正确数字顺序按下去就行了,顺序应该为3、1、2、5、4、6、7。” 刑术虽然这么说,但是谁也没动,毕竟大家都知道,就算找到了开启大门的正确方式,也不保准在门打开的瞬间,里边会出来什么东西。 刑术在看着铁门的时候,又摸了一把,发现上面的铁锈很重,而且潮气也重,有些地方都渗出了水珠,他想了想,脑子中出现一个很可怕的画面,于是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钱修业扭头看向周围的人,问:“方法刑术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差开门了,这件事,谁来办?” 没有人说话,那两名佣兵也下意识将目光转到一边,墨暮桥也挡在两人的身前,那意思很明确了,不让钱修业选择他们。 墨暮桥的举动,让两名佣兵很是感动。 刑术等人当然也不会主动站出来,都站在那等着,钱修业当然使唤不动他们,也不想在此时,将矛盾给扩大,于是,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凡孟的身上。 凡孟一愣,勉强笑道:“师父,我……我去呀?” “刑术他们找到了开门的办法,贺晨雪也帮了很大的忙,唯独你和你爸,几乎什么都没做,你们也应该做点贡献才对。”钱修业平静地说,还伸手放在凡孟的肩头。 凡孟扭头看着钱修业的手,咽了口唾沫,想笑又笑不出来,想了一会儿,然后道:“我知道了师父,我知道怎么做了。” 凡孟转身,走到凡君一跟前:“爸,你看,密码刑术已经解开了,您又对这方面一直很有研究,您去办这件事,我觉得是最妥当的。” 凡孟不会自己去开门,这是在所有人的意料当中,当然,如果没有钱修业的那番话,估计他会让贺晨雪去按下机关。 凡君一坐在那,朝着凡孟笑了,伸手摸着他的脸说:“儿子,爸爸错了。” 凡孟明显没有理解到凡君一话中的意思,摇头道:“没错,爸,您没错,您是最伟大的父亲,从小到大您对我特别好,我都记得,我知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凡君一叹了口气:“真的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错,你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你是个好孩子,你很聪明,就是没有把聪明用在正道上啊!” 凡君一的这番话,让齐观、陈泰东心里产生的感觉不是难受,而是厌恶,这两个老人,在这一辈子中,见过太多像凡孟这样的人,而通常凡孟这类人的父母,都会抱着相同的念头,常念叨相同的一句话,那就是“你很聪明,只是没把聪明用在正道上”。 他们不明白,善良的人聪明,那叫智慧,而邪恶的人聪明,那是邪念。 就是因为有那种所谓的“仁慈教育”、“温柔教导”才会教出凡孟这种恶徒来。 子不教,父之过。这句话在凡君一和凡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凡君一起身来,慢慢走向那扇铸铁门,扭头看着刑术问:“刑先生,请问,顺序是什么?” 刑术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顺序,凡君一这才踮起脚尖来,吃力地将凸出来的那些几何图案表面上的铁锈和青苔都轻轻抹去,这才抬手一个个将几何图案慢慢按下去。 按下去的同时,那扇门内传来了机关转动的轰隆声,其余所有人都下意识退后,退到门口十米开外的地方,紧靠着洞壁两侧等待着。 元震八靠着洞壁的时候,又摸到了洞壁上的那种凹槽,他下意识抓住,随后想起了什么,又拍了拍身边的齐观,示意他去抓稳凹槽。 齐观会意,也立即告知给陈泰东,刑术这边的所有人都按照元震八的提示抓稳之后,钱修业等人也看到了他们这个举动,立即开始效仿。 当凡君一的双手放在最后一个图案上时,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远处紧挨洞壁的凡孟:“凡孟,如果爸有事,你记住,家里的什么房产证呀,银行卡之类的,都放在老地方,密码还是那个,没变过,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晨雪。” 凡孟点着头,但眼神中流露出催促凡君一去按下图案的想法,没有丝毫担心父亲的安危。 终于,凡君一按下了最后的那个图案,按下的瞬间,大门里边像是发生了爆炸一样传出了接连不断的轰隆声。 “凡教授!快退回来!快点!”刑术朝着凡君一喊着。 凡君一则看着门,慢慢一步步向后退着,刑术见凡君一在迟疑着,立即放开凹槽,要准备上前将其拖拽回来,就在刑术冲出去的瞬间,那扇铁门表面上突然打开了几十个小孔,从孔中同时射出了铁制的长矛。 “刑术!”连九棋在小孔打开的瞬间,一把将刚冲出去的刑术拖拽回去,随后不到两秒的时间,飞出的那些铁制的长矛直接将凡君一刺穿,剩下的那些则直接擦着紧贴洞壁的众人身旁而过,刺进了后方通道的黑暗之中。 众人抬眼看着,被数支铁矛刺穿的凡君一依然站在那,他低头看了下自己被贯穿的身体,又吃力地回头想去看凡孟。 在他脑袋转动的那一刻,他终于还是倒了下去,但因为刺穿在体内的铁矛的关系,闭眼死去的凡君一的身体被插进地面的铁矛支撑着,就像是一个被杀死后示众的重犯一样。 凡孟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没有惊讶,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 刑术等人则不忍去看,只得将头扭到一边,此时铸铁门终于打开了,在打开的瞬间,门缝之中有水开始流淌出来,门开得越大,其中的水涌出的越多,就像是一个水库的水闸一样。 “抓稳了!”元震八看着大量的水涌出之后,大声喊道。 两侧的人都紧握着洞壁的凹槽,眼睁睁看着涌出的水直接将凡君一的尸体冲走,也将他们重新拉燃的一部分燃烧棒也直接带走。 “抓稳……”齐观的身体已经被水冲得浮了起来,陈泰东单手抓住凹槽,另外一只手抓着齐观的身体,将其硬拽回来。 对面的洞壁,贺晨雪抓着凹槽的双手直接脱离,她求助地喊着凡孟的名字,但凡孟充耳不闻,只顾着自己。 就在贺晨雪被冲走的那一瞬间,墨暮桥抬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和另外一名佣兵一起,将她拖拽回来,让她重新抓住凹槽固定身体。 十来分钟后,水势缓慢下来,彻底打开的大门中的水也全部流尽,众人这才瘫坐在地上,喘着气,发着呆。 钱修业第一个站起来,摸出伸缩的登山杖拄着地面朝着大门走去,走到门口,他扭头一看,才看清楚那扇门的厚度至少达到两米。 “师父,你小心点!”墨暮桥追了上去,两名佣兵也立即踩着泥泞的地面追上去,凡孟根本不管贺晨雪,也径直追了上去。 贺晨雪爬起来又摔倒,因为她太累了,加上受凉的关系,已经体力不支。 刑术起身,看着无助的贺晨雪,却没有过去帮忙,只是搀扶起齐观后,与陈泰东走向大门。 就在贺晨雪爬起来再一次要摔下去的时候,一只手伸过去架住了她的胳膊。 贺晨雪抬眼一看,才发现架住自己的竟然是马菲。 “谢谢。”贺晨雪低声道,马菲将其搀扶起来,抬脚就往前走。 此时,其他人都已经走进了大门,门外唯独剩下的只有她们两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贺晨雪站在那,看着背对自己的马菲,“你在嘲笑我,对吗?你在笑我很愚蠢,放着刑术那么好的人不要,偏偏要去选择凡孟这种人渣。” 马菲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转身来看着贺晨雪,看着这个可怜又愚蠢的女人。 贺晨雪又道:“以前刑术也问过我,为什么?到现在我的答案也一样,没办法,我已经认定了凡孟,而且,凡孟比刑术更懂得什么叫爱情,不管是假的也好,虚伪的也好,曾经的凡孟对我千般好过,可是刑术没有,他永远都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我承认,刑术很聪明,但是他的那种聪明在爱情中没有用,你懂吗?没有用,我只是想当个小女人,当个相夫教子的妻子,仅此而已,我在刑术那里看不到。” 马菲摇头:“贺晨雪,你现在说的这番话,都不是在对我说,而是在对自己说,你的倔强和愚蠢不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你身边的人。是,刑术的确给人感觉很孤傲,很难以接近,但我知道,男人必须要值得信任和依赖,只有在关键的时候,看一个男人怎么做,才能判断出这个人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你太幼稚了,认为甜言蜜语,逗你开心这些就代表着这个男人对你尽心尽力?” 贺晨雪道:“但至少凡孟做了这些,刑术他没做!” “我真的很想抽你一耳光,但是我知道,那样也打不醒你。”马菲指着自己的脑袋,“你的思维还停留在十二三岁的时代,还停留在你情窦初开,开始喜欢上凡孟的那个时期,所以,你宁愿选择一个会带你去海边放烟花说我爱你的男人,也不肯选择一个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傻子,谢谢你,贺晨雪,没有你,我也不能与刑术在一起,好自为之吧。” 马菲说完,走向大门之中,贺晨雪站在那,大脑中一片空白。 走进大门的众人,都站在那,看着里边那座波斯风格,由无数个小穹顶组成的宫殿,最令人惊讶的是,宫殿内所有的东西都是铁制的,不管是支撑柱,还是地面上的地板,亦或者是旁边的桌椅等等。 当然,其中还混杂着很浓厚的唐朝建筑的风格。 没有人说话,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刑术走到其中一张桌子跟前,看着桌子上那一盘盘黑色的食物,连这些都是用铁铸造成型的。 “果然是铸铁仙的风格。”钱修业慢慢走上前,当他走到宫殿正中心那条正道之上时,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抬脚踏上去,就好像他走到这条道的尽头,就能够获得先知的力量一般。 此时,其他人也慢慢跟随上去,当然,大家都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担心着有人会突然先发制人。 钱修业却好像根本不关心这些一样,一直朝着前方走着,用手电照着四下。 忽然间,钱修业发现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道像是轨道一样的东西,他俯身摸了摸,意识到了什么,又立即用手电照射着宫殿的铁柱和顶端,发现周围都有相同的轨道。 钱修业刹住脚步,不再往前,同时拦住身边的墨暮桥。 墨暮桥问:“师父,怎么了?” 钱修业沉声道:“不要再往前走了,有机关,而且我们已经被困住了,千万不要动,万一把机关启动,我们就麻烦了。” “机关?”陈泰东很纳闷。 齐观也是四下看着,也发现了那些个奇怪的轨道,但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特别的东西。 齐观问:“什么机关?你是怎么知道的?” 钱修业显得有些紧张:“记得唐思蓉在四川老家复制的那座诡镇吗?” 刑术和马菲对视一眼,他们当然记得,但不明白为什么钱修业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来,那座诡镇不就是复制的忽汗城下面的那座吗?实际上那也只是当年刑仁举留下的一个错误的指向。 钱修业的眼珠子转动着,观察着四下:“那你们肯定还记得在那座诡镇中遇到过鬼吧?” 刑术“嗯”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有话直说!” 马菲也道:“当时我们是中毒的,那些所谓的鬼,都只是我们产生的幻觉,你别在这样妖言惑众吓唬我们。” 钱修业侧头看了一眼马菲:“看来你们至今都没有搞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确,你们当时是中毒产生了一定的幻觉,但是,你们看到的那些所谓的鬼也是真实存在的。” 第二十三章:机关人偶 陈泰东、齐观等人一起转向钱修业,不知道他那句前后矛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所谓的鬼也是真实存在的?既然加上了所谓两个字,那就表示不是真正的鬼,又如何是真实存在的? 钱修业接着道:“那是唐家按照祖辈留下来的图纸设计出来的东西,你们也知道,铸铁仙与唐家之间有着血缘关系。” 刑术等人此时脑海中浮现出在诡镇中遇到的那些忽隐忽现的黑色人影,那些可以瞬间消失,又能够在远处立即出现的东西,难道那些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制造得出来? “简而言之,那些东西叫做机关人偶,是靠固定轨道和铁线拉动控制的人偶。”钱修业仔细地看着四周,“在唐朝,有个人叫马待封,你们听说过吗?” 齐观道:“那个工匠?” “他不仅是工匠,他制造出来的东西,放在现在来说,都是非常令人惊讶的。在西南铁唐家留下的资料中,很明确地说了,设计制造这些机关人偶的人,就是马待封!”钱修业站在那慢慢朝着前面挪了一步,“我当时也怀疑过,因为马待封所在的年代,铸铁仙已经死了,我只能推测,也许是马待封的师父或者说是上一辈,与铸铁仙相识,也有可能是铸铁仙和马待封两人一起研究的,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机关人偶是可以带攻击性的!” 攻击性三个字出口,众人都浑身一震,因为大家此时已经走到宫殿较深的位置,周围四下都是那种轨道,换言之,他们已经深入机关人偶的包围攻击范围之内了。 “机关会在什么地方呢?”刑术问,“钱修业,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钱修业摇头道:“当时唐思蓉他们复制那种机关人偶的时候,不算成功,因为很多地方都无法读懂,而且图纸也有缺失,只做成功了一部分,只能按照一定的轨迹活动,而无法作出太复杂的动作。” 钱修业刚说完,就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立即回头,看到贺晨雪一步步走来,凡孟立即伸手制止她上前:“站着别动!” 贺晨雪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凡孟指着贺晨雪,用严厉的语气道:“你站在那,千万不要动,小心触碰到了机关!” 凡孟说完,扭头看向钱修业:“师父,我们就这样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觉得,要不所有人都撤回去,派人来探路,要不就原地不动,选几个人继续前进!” 凡孟此时变得这么积极,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当然,大家也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任何悲伤凡君一才死去不过一个小时,这小子竟然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钱修业却不发表意见,只是问:“凡孟,既然你这么说,你就上前探探路怎么样?” “好!我去!”凡孟意外地答应得非常爽快,随后朝着贺晨雪扬了下头,“晨雪,走!” 贺晨雪慢慢上前,牵着凡孟的手,两人一起朝着前面慢慢走去,凡孟从刑术身边走过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他,脸上还露出一个难以言表的怪异笑容。 这个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的瞬间,马菲一把抓住了刑术的手腕,低声道:“你千万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马菲的提前制止,的确让原本想要上前的刑术收回了准备迈出去的脚步。 凡孟牵着贺晨雪走上前的时候,钱修业也挪动了脚步,突然间凡孟和钱修业加快了脚步,猛地朝着前方冲去。 齐观等人意识到不对,正准备拔腿去追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宫殿中数个小穹顶突然间打开,从其中掉落出了几个机关人偶。 “钱修业!”齐观怒喝道,“你早知道怎么启动机关!” “那当然!”钱修业咧嘴笑道,“我刚才就说了,实际上就已经告诉你们只有我可以平安通过这里!暮桥,你帮我挡住他们!我们在前面会合!” 墨暮桥持枪站在那,环视着周围,紧盯着周围那些落下来,立在轨道之中,还被周围铁线牵住的机关人偶,也不回答钱修业的话。 钱修业站在那,看着齐观和陈泰东怪笑着:“你们总以为在困境之中,敌我就会被迫合作,是,的确有这种情况存在,但你们也要搞清楚一件事,有些时候所谓的困境,也许是敌人故意制造出来的,你们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齐观指着墨暮桥道:“这是你最信任的人,你也把他抛弃?”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吧?”钱修业笑道,“再说了,你问问墨暮桥,他愿不愿意为我付出生命?” 齐观和陈泰东看向墨暮桥,墨暮桥转向钱修业,一字字道:“师父,你先走吧,这里有我!” 钱修业笑着慢慢朝着后面退着,指着前方道:“凡孟,我们走!” 钱修业带凡孟离开,却没有带墨暮桥,这让众人更加意外,钱修业怎么会信任凡孟这种伪君子?他到底要做什么? 在钱修业离开的那瞬间,周围那些个机关人偶也挥舞着手臂冲了过来。 刑术牵着马菲躲在其中一个铁柱后面,避开第一轮攻击,其他人也纷纷躲避。 那些个人偶都穿戴着盔甲,头顶的头盔下明显是人的骷髅头,上身披着银白色的锁子甲,双臂装上了刀剑,但腰部以下却是空荡荡的,若不是钱修业在先前解释过,否则的话,这些东西突然间从天而降,绝对会让人误以为那些是守护着这座地下宫殿的亡灵守卫。 “刑术!快去追钱修业!千万不要让他抢先了!”齐观在那喊道。 刑术紧握着马菲的手,朝着前面冲去,刚要冲到下一个柱头前的时候,一个机关人偶从柱头上方滑落,挥舞着左臂的长刀迎头劈下。 刑术推开马菲,避开这一击,同时道:“绕过去!” 两人一左一右从柱头两侧绕过去,同时刑术摸出燃烧棒来,拉开扔向前方,照亮前面的路,又疾奔几步,牵起马菲的手,径直冲过去。 后方,墨暮桥与那两名佣兵,一边躲避着那些袭来的机关人偶,一边开枪,但那些机关人偶并不是活物,没有思想,根本不惧怕火力,只是一味地朝着前方冲着。 在这种情况下,墨暮桥等人也只得且战且退,在周围的几个柱头下方不断地更换着位置。 最惨的就是齐观、陈泰东、阎刚等人,他们只有冷兵器,在没有办法的前提下,只能使用手中的开山刀和登山镐阻挡着那些人偶的攻击。 “咣当”阎刚挡下其中一个人偶的攻击之后,手中的登山镐被震脱,他捂着手腕道:“这些玩意儿的力量太大了,不要硬碰硬!” 齐观和陈泰东则仔细看着周围的轨道,随后,陈泰东发现了什么,喊道:“这些东西只能顺着固定轨道前进,我们尽量不要站在轨道的上面!” 虽然听着简单,但在整座宫殿内,各处的轨道都是交叉的,不管是地面,还是顶端,亦或者是柱头之上,都遍布着那些能让机关人偶“行走”的轨道,而那些人偶也并不是要靠近才会攻击,而是在启动后随时都在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哪怕是有机会劈上一两刀,但对这些玩意儿都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与此同时,在前方的刑术和马菲,在躲避的过程中,也看到钱修业领着凡孟、贺晨雪时而站住不动,时而突然向前迈上一步,步伐特别的怪异,可虽然怪异,不过钱修业都准确地避开了一个个袭来的机关人偶,甚至好几次都是和机关人偶擦肩而过,并未遭受到攻击。 刑术想起了什么,拿起对讲机呼叫着齐观:“齐师叔,注意找规律,这些机关人偶是按照轨道前进的,毕竟是机械,肯定会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前进!” 还有些慌乱的齐观等人,听到刑术的这番话,才逐渐冷静下来,一边躲避着,一边注视着这些机关人偶。 齐观拿出两个荧光棒,递给陈泰东一个:“泰东,我们各自选一个机关人偶,等它们扑过来的时候,将荧光棒插上去,然后注意看它们的行动轨迹!” 陈泰东点头,紧握着荧光棒,随后侧身扑出去,将荧光棒插进其中一个机关人偶的颈部,再回头,齐观也已经得手,插好了荧光棒。 两人会合,开始留意着荧光棒在黑暗中的活动轨迹。 陈方、阎刚、白仲政和元震八四人,在不远处吃力地躲避着,都很清楚这样下去,迟早会体力耗光,被活活砍死,他们是人,那些东西是机械,机械是只要动力存在,本身部件不损坏的前提下,就可以持续运转的。 墨暮桥那边,与两名佣兵一起,用极强的火力,终于将两个机关人偶打得粉碎。 墨暮桥更换着弹夹:“朝着他们的肩部关节开火,只要手臂打断了,它们没了武器,就不具备威胁了!” 其中一名佣兵一摸身上的多功能武装带,摇头道:“老大,我只剩下两个弹夹了!” 墨暮桥转向另外一个:“你还剩下几个?” 另外一人咬牙道:“我就只有一个弹夹了!” 墨暮桥后退着:“我还有两个半!手雷!没办法了!用手雷炸轨道!” 墨暮桥说完之后,两名佣兵都掏出剩下的手雷,塞在地上的轨道之上,塞一个,然后跑到柱头后面,探头出来开枪用子弹击爆手雷。 原本以为这样可以阻止那些机关人偶前进的佣兵,却惊讶地发现即便是轨道被炸毁,那些人偶依然顺着那轨迹继续前进。 远处,躲在柱头后面,刚避开爆炸手雷的齐观喊道:“你们是不是瞎?那些东西身上都带着拉线!是铁线!就算炸了轨道,它们一样会顺着原来的轨迹前进!” 阎刚蹲在地上,左右四下看着,随后对着墨暮桥喊道:“手雷!给我一个!快点!” 墨暮桥迟疑了下,还是拿了一个手雷扔给了阎刚,阎刚拿了手雷之后,径直朝着某一个机关人偶冲过去,在冲到其跟前的时候,突然俯身,将手雷直接挂在锁子甲边缘。 阎刚挂好之后,翻滚到一侧,然后起身冲向一侧的铁柱:“开枪打那个手雷!” 墨暮桥持枪瞄准正往黑暗中走去的那个机关人偶,准心瞄准其锁子甲上的手雷,等那东西与另外一个机关人偶交汇的瞬间,扣下了扳机。 子弹击中手雷的瞬间,手雷炸开,两个机关人偶瞬间被炸得粉碎。 阎刚靠在柱头后面,喊道:“看到没有,这样才有效!” 陈方正要说话的时候,发现头顶有一个机关人偶冲了下来,立即一把推开阎刚,自己的手臂却中了一刀,捂着手臂跑向另外一侧:“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正在此时,众人发现那些穹顶再次打开,又是一批机关人偶从天而降。 “妈的!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少!”墨暮桥站出来,持枪对准上方逐渐降下的那些机关人偶,“集中火力,能干掉几个算几个!” 墨暮桥和两名佣兵持枪朝着最近的穹顶开火,在打碎四个之后,子弹也终于打光,只得扔掉了手中的突击步枪,拔出手枪来。 最冷静的连九棋盯着黑暗中带荧光棒的两个机关人偶,突然间道:“我知道规律了,大家都围过来,跟着我,快点!” 众人一听,立即朝着连九棋围过去,同时听到连九棋说:“每个机关人偶的出发点都是穹顶,落地之后,每隔5秒会顺着轨道离开一个,这5秒的空隙中我们可以行动,紧接着它们会顺着轨道被拉线拽着到最近的铁柱,然后再滑下来,再沿着轨道冲向下一个铁柱的位置,紧接着返回。” 连九棋说着,又看着周围的四根铁柱:“每一个穹顶之下,都有四根支撑铁柱,每一组的机关人偶都会顺着四根铁柱这样走一圈,最后才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再重新出发!这就是规律,我们不要乱,只要抓着空隙一个个冲出去就行了!” 连九棋的话象是兴奋剂一样,让众人都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同时,在前方追击钱修业的刑术和马菲,也抓到了相同的规律,开始一个穹顶一个穹顶的缓慢前进。 但在最前方的钱修业,因为早就从唐思蓉那里知道了这种机关的规律,所以行走得最为轻松,很快就走到了宫殿的尽头。 宫殿尽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铁椅,在铁椅之上安坐着一个样貌与活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美丽女子,只不过女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被岁月化为了灰烬,只剩下穿在里边的那身铁制的铠甲。 “先知”钱修业慢慢上前,走到王座下面的阶梯前,然后径直跪了下去,开始重重磕头。 凡孟见状,立即拽着贺晨雪效仿。 钱修业磕完头之后,起身来,起身的同时,发现了阶梯上也出现了之前铸铁门上的那些图案,与铸铁门相同的是,那些图案上也有波斯数字编号,也是凸起的。 钱修业寻思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坐在王座上的那个女子,发现女子身上有三个物件,特别显眼脖子上的那个模样和心脏几乎一模一样的项链,以及右手上那把和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钥匙,以及左手上紧握着的那个黑色的铸铁权杖。 钱修业示意凡孟和贺晨雪不要动,自己绕过阶梯上凸出的那些图案,走到王座跟前,仔细地看着,自言自语道:“这肯定就是代表三大神迹的圣物,这个心脏模样的项链代表着的就是读心术,那个铸铁的权杖顶端有黄金,应该是点铁成金用的,这把钥匙……” 钱修业最关心的就是死而复生,所以他俯身仔细看着那女子右手上的巨大钥匙:“难道这钥匙就是死而复生的关键?怎么会有钥匙呢?难道有门?” 凡孟此时摸了摸衣服内的那把掌心雷手枪,又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扭头来继续看着钱修业。 钱修业伸手去试图拿走那把钥匙,却发现根本拿不动,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女子手腕中伸出了一个铁条,死死地固定住了钥匙,再看其左手的权杖也是一样,就连脖子上的那条项链,也都是用铁条固定死的。 凡孟在下方问道:“师父,为什么这个女人看起来和活人一样?根本就没有腐烂?” 钱修业凑近看着:“这不是尸体,而是用玉石和其他一些材料制作而成的,这种手艺在过去叫做’返生‘,无论在东西方,都曾经盛行过一段时间,不过因为所用的材料不好找,加上会这种手艺的工匠越来越少,也就失传了。” 贺晨雪紧紧抓着凡孟的手,凡孟却掰开她的手指,示意她站着不要动,然后看着阶梯上的那些凸起来的图案道:“师父,看样子,要取下那些东西,应该也必须按下这些图案,我在想,顺序会不会与铸铁门上的一样呢?因为没有其他的提示。” 钱修业慢慢走下阶梯来,看着凡孟道:“你按照之前刑术所解读出的顺序一个个按下去试试。” “好!”凡孟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不过应声之后,却立即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贺晨雪。 第二十四章:圣殿 凡孟看向贺晨雪的时候,贺晨雪当然也明白自己心爱的男人的目的。 贺晨雪只是露出个惨淡的笑容,道:“凡孟,我忘记之前的密码顺序了。” 凡孟摸着贺晨雪的脸,轻声道:“没关系,我记得,你忘了,我的记忆力很好的,来,你往前站。” 凡孟搀扶着贺晨雪到了阶梯跟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钱修业。 钱修业站在那朝着凡孟微笑着。 凡孟牵着贺晨雪的手,站在那,指示着贺晨雪一个个按下那些凸起的图案,虽然凡孟很紧张,但也努力保持着轻松。 当按到最后一个图案的时候,凡孟已经满头大汗,他将贺晨雪的手放在那图案上面:“只剩下最后一个了,这个按下去,我们就成功了!” 说完,凡孟直接将手拿开,一步步朝着钱修业退去,笑道:“晨雪,按下去,没事的,我在这里守着你。” 贺晨雪扭头,看着一步步后退的凡孟,看着凡孟从她原本就无法看清楚远处的双眼中逐渐模糊,直到消失。 贺晨雪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凡孟,你爱我吗?”贺晨雪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当然爱啦!”凡孟在那搓着手,“我最爱你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按呀!按下去,按下去我们就成功了,我们得到神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还可以拜托师父,复活岳父,复活月佳!” 贺晨雪的笑容收起:“我不要复活我姐姐,你是我的,我不要复活她!” 凡孟咽了口唾沫,立即道:“好,不复活她,我就爱你一个人,按吧!” 就在贺晨雪准备按下去的那一刻,刑术和马菲从黑暗中冲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刑术立即喊道:“不要按!” 贺晨雪一愣,却没有转身。 钱修业站在那,皱眉看着刑术和马菲。 凡孟则大声喊道:“晨雪,不要管他,这小子一直就想阻扰我们!按呀!” 马菲此时也喊道:“贺晨雪,你现在应该看清楚你爱的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东西了,他就是个人渣!你醒醒吧!不要执迷不悟了!” 贺晨雪突然间大叫:“不要说话!闭嘴!闭嘴!给我闭嘴!” 刑术上前一步:“晨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一辈子不是活在所谓的爱情当中,有些东西根本就不是爱。” 凡孟急了,将准备好的掌心雷手枪摸出来,直接瞄准了刑术和马菲:“退开!给老子退开!” 凡孟并不知道,他摸出枪来的那一刻,最吃惊的不是刑术和马菲,而是他身后的钱修业。 钱修业的目光注视着他手中的那支只能上两发子弹的小手枪上,然后慢慢转移到凡孟的脸上,双拳慢慢攥紧。 “不要说了,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贺晨雪说完狠狠地按下了那个图案。 图案按下的瞬间,马菲直接拽着刑术趴了下来,钱修业和凡孟也立即躲在了旁边的柱头之后,贺晨雪则一直维持着按下去的那个姿势,双眼紧闭,视死如归。 许久,机关声才传来,刑术立即上前,直接将贺晨雪拖拽到一侧,与马菲一起将她按在地面,不过机关启动之后,并未有任何致命的武器飞出来,相反是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王座后方的那堵铁墙慢慢降下,露出了后方那个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的大殿,随后,铁王座也开始转动着,朝着大殿的方向。 同时,王座上的那些铁条也一一弹开。 钱修业眼疾手快,几步跳了上去,拿走了那三件圣物,原本要上前的凡孟则持枪对准着刑术和马菲,不让他们上前,同时朝着贺晨雪伸出手去:“晨雪,过来!快点!你看,我说过的,没事的!你要相信我!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马菲抓着贺晨雪的手腕:“你醒醒吧!” 贺晨雪却是笑了:“谢谢,但是我说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贺晨雪挣脱马菲的手,朝着凡孟走去,凡孟一把抓住贺晨雪的手,瞄准了刑术:“刑术,永别了。” 马菲紧靠着刑术,刑术瞪眼看着凡孟,就在凡孟要扣下扳机的瞬间,左侧黑暗中响起了枪声,枪声之后,凡孟的手枪脱手,他捂住手腕,惊讶地看着从黑暗中慢慢走出的沐天健,还有其身后的徐有和杨徵侠两人。 “你们,怎么会……”凡孟捂住发麻的手腕,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沐天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然后瞄准了正准备逃跑的钱修业:“站住!” 钱修业只得站住,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刑术也很不理解,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吃惊?不需要那么吃惊吧!”徐有咧嘴笑道,“刑术,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完全忘记了,铸铁仙的所有机关,都是靠流水作为动力驱动的,顺着水就能找到主机关所在的位置,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像你们一样下水潭,而是顺着最早的那条温泉河一直走了下去,然后就发现这里了。” 杨徵侠上前道:“闭嘴吧!别装了!我们被那些火色鼠追到温泉河中,原本是想顺着河看看能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谁知道,直接来到了这个地方。” 杨徵侠说完,朝着身后一指:“那边有几个窟窿,我想,大概是因为地震的关系才产生的,看样子,你们是走了不少的弯路。” 刑术苦笑道:“也许这就是天意。”说完,刑术看着凡孟,“凡孟,你完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刑术刚说完,徐有却上前道:“谁他妈说结束了,我还没有开始玩呢!不能结束!游戏才刚刚开始,看样子,钱修业钱老先生,是真的找到了神迹的圣物!” 徐有说着慢慢上前,走到钱修业的跟前,仔细去看着他手中的那三件圣物。 钱修业的呼吸变得急促,不断看着刑术等人的后方,期盼着墨暮桥能出现,可惜的是,他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细微的喊声,说明墨暮桥他们依然没有彻底突破机关人偶的包围。 杨徵侠则跳上王座,看着前方大殿中堆满的那些金银珠宝,吹了声口哨:“这些够我们分的了,就算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用不完!” 此时,刑术和马菲却很纳闷,为什么沐天健不开枪,不杀死钱修业?他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为何他还无动于衷。 徐有扭头,看向沐天健:“天健呀,你现在可以开枪报仇了,当然,这样简单轻松地杀死钱修业,相当于救了他,你说是吧?” 沐天健木讷地回答:“对。” 沐天健那呆滞的眼神,和木讷的话语,让刑术和马菲都意识到了,也许杨徵侠和徐有对他做了什么,应该说,如今的沐天健几乎是完全处于那师生两人的控制之下。 “所以”徐有笑眯眯地看着钱修业,“钱先生,咱们还有得玩。” 钱修业此时突然间道:“沐天健,我现在拿到圣物了,我能复活盛钰堂,能复活你的恩人!” 沐天健听完,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道:“盛钰堂只是为了利用我。” 刑术和马菲一惊,对视一眼,从沐天健此时的表现,确定了先前的判断。 徐有拍打着钱修业的脸:“你看,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你用这种办法已经没有用了,不过呢……” 徐有忽然间凑近钱修业的耳边:“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以复活?” 钱修业一愣,然后肯定道:“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来做什么!?” 徐有沉思了半天,又抬眼看向正在大殿之中,四下查看着的杨徵侠,这才低声道:“那,我想复活我那三个兄弟,你看行不行?” 钱修业看着徐有,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但还是回答:“当然可以。” 徐有一拍手:“那就好了,这样吧,大家冰释前嫌,好不好?” 刑术和马菲不语,徐有挥手让他们上前来:“刑术,你是专家,现在,我们来共同研究下,到底怎么使用这三件圣物。” 就在刑术迟疑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与此同时,沐天健立即隐入了黑暗之中,密切注视着赶来的众人。 不一会儿,齐观、陈泰东、连九棋、白仲政气喘吁吁地跑来,刚站定,便看到徐有、杨徵侠等人,都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明明落后他们很远的徐有、杨徵侠师生会出现在这里。 刑术立即上前,将先前的事情告知给了齐观和陈泰东两人,同时也发现墨暮桥和那两名佣兵不见了,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伤痕累累的三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其后还跟着阎刚、陈方和元震八。 连九棋道:“刚才也多亏了墨暮桥和他手下的两名佣兵……” 陈泰东却看着墨暮桥,因为先前若不是齐观制止他,恐怕他已经趁机将墨暮桥解决掉,为郑苍穹报仇了。 钱修业看到墨暮桥和两名佣兵出现,脸上有了些许的笑容,但这笑容很快便消失了沐天健绕到了几人的身后,端着那支突击步枪瞄准了他们。 沐天健道:“放下武器!踢过来!” 墨暮桥看了一眼钱修业,将手枪取了出来,扔在地上:“我们已经没子弹了。” 钱修业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徐有则在一旁低声笑着。 沐天健喝令所有人,将自动武器和冷兵器全都扔到了自己的脚下,自己又将那些东西一一踢到黑暗之中,这才在徐有的示意下,让众人朝着另外一面的大殿走去。 徐有站在那,拿过钱修业手中的那把钥匙:“看样子,这把钥匙应该是用来死而复生的吧?具体怎么用?” 钱修业微微摇头,徐有又举着钥匙从齐观、陈泰东、连九棋、元震八几人跟前慢慢走过,最后才停留在刑术的跟前,将钥匙直接塞到他手中:“你来研究,说真的,我就信得过你一个人!” 徐有的做法,让刑术很意外,也让钱修业很是着急。 此时,看到堆满金银珠宝大殿的两名佣兵,也顾不上沐天健手中的枪,直接跑了进来,站在那惊讶地看着,随后脸上都露出了贪婪的笑容,直接跳进那些金币堆里,用手捧着,四处扔着,哈哈大笑。 “这么多年的冒险终于有回报了!”一名佣兵捧着一把金币笑着。 另外一人则将自己包里的水晶倒出来,往里边装着金子:“发财了,这下发财了!我发财了!” 其余人则是无动于衷,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刑术手中的钥匙,以及钱修业手中的另外两件圣物之上。 徐有转身一把拿过钱修业手中的权杖,仔细看着:“什么点铁成金?现在试试呗,先实验下这个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着,徐有四下看着,终于找到了一张铁椅子,然后上前,故意神叨叨地念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变金子吧!” 说完,徐有用权杖点了点椅子,又故意夸张地跳到一旁躲避。 可是,那张椅子没有任何变化,连九棋、元震八都只是皱眉摇头,觉得这就是一出闹剧而已。 徐有走到钱修业跟前,突然间扬起手来,一巴掌打在钱修业的脸上。 一侧正在研究那些金器的杨徵侠听到耳光声,扭过头来训斥道:“徐有,别这样没大没小的。” 徐有根本不理睬,怒道:“老不死的,你他妈骗我!” 钱修业压住火:“我也不懂到底怎么使用这东西,也许,还需要有其他的物件来配合,亦或者需要咒语之类的。” 徐有叉着腰,站在那,四下看着,随后让沐天健站在王座跟前,自己则下令道:“都听到了,现在,你们给我去找,找什么配合的物件,亦或者找什么咒语,快点!快点去找!快点!” 徐有在那,像个暴躁的孩子一样跳着,那模样看着虽然滑稽,但又是那么的恐怖。 沐天健持枪站在那,示意大家都散开。 墨暮桥离开走向大殿的那一刻,看了一眼钱修业,钱修业眉头紧皱,明显是在示意墨暮桥找机会动手,但墨暮桥却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他们现在手中连一柄匕首都没有,要想反制手中有突击步枪的沐天健,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刑术、马菲和连九棋朝着左边走去,陈泰东、齐观、钱修业则朝着中间远处走去,墨暮桥、陈方、阎刚、白仲政、元震八则朝着右侧走去。 徐有扭头看着面带笑容的凡孟,也咧嘴笑了,笑着笑着,徐有一巴掌朝着凡孟打去,紧接着连续几个耳光打得凡孟头晕目眩。 徐有冷冷道:“你笑个毛啊?你有什么好笑的,你爸呢?怎么没看到凡教授?” 凡孟捂着脸道:“我爸……死……死了。” 徐有一听,脸色一沉,又是一巴掌打过去,紧接着将凡孟打得满地打滚:“你爸死了,你他妈还笑,你这个不孝子,你个龟儿子。” 说到这,徐有住手,双手合十,闭眼虔诚地朝着空中:“不好意思,凡教授,我没有骂你的意思。” 念叨了一番,徐有继续殴打着凡孟,凡孟抱着头在那挨打,而贺晨雪则像是傻子一样站在那,也不阻止,也不说话。 徐有打了一阵,看到前方还在装金子的那两名佣兵,转身拔出沐天健的手枪,直接毙掉了一人,另外一人傻了,直接抱着头跪在那,战战兢兢地看着徐有。 远处,正在大殿中四下寻找的钱修业,看到徐有那副模样,冷冷道:“齐观,是你把徐有和杨徵侠招来的,现在自食其果了吧?” 齐观看了一眼钱修业,笑道:“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陈泰东其实也不是很理解齐观的做法,只得不说话。 钱修业驻足站住,低声道:“齐观,陈泰东,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齐观直言道:“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你可以复活郑苍穹对吧?” 钱修业点头:“对。” 齐观笑了:“不可能,我不相信神迹的存在,你复活不了郑苍穹!” 钱修业认真地说:“如果可能呢?如果可能,咱们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行吗?” 陈泰东看着齐观,齐观看着钱修业,许久,齐观笑了:“好啊,如果你可以复活郑苍穹,我绝对既往不咎,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陈泰东无比意外地看着齐观,齐观却也不解释,只是笑。 钱修业伸出手去:“一言为定!” 齐观并不握手,只是道:“我齐观说的话,一向算数!” 殿内左侧,刑术等人心不在焉地找着,其实并不抱任何希望。 连九棋看着远处的其他人,脑子中一片混乱:“眼下的形势已经彻底乱了。” 马菲也道:“虽然乱是乱,但是徐有和杨徵侠也算是救了我们一命,没有他们搅局,说不定现在这里已经尸横遍野了。” 连九棋看向沉默的刑术,问:“你怎么想?” 刑术抬眼看着连九棋:“我就是不理解,为什么齐师叔必须要把杨徵侠弄来,他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杨徵侠和徐有不受控制,也不会与我们结盟,为什么要弄来两个疯子呢?仅仅是为了搅局?” 同样,在右侧寻找的墨暮桥、阎刚等人也不理解为什么,不过陈方却有个疑问,为什么阎刚、白仲政两人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墨暮桥除掉? 虽然他是警察,不应该有报私仇的这种念头,但站在阎刚等人的角度,不对墨暮桥下手不合理,就算他再厉害,阎刚、白仲政和元震八,再加上陈方自己,在赤手空拳的前提下,要制服墨暮桥,绝对不是一件难事。 陈方走在最后,观察着前面几乎并行走着的墨暮桥、阎刚和白仲政,又看向与自己站在一起的元震八。 当然,此时元震八的心里也有着与陈方相同的疑问。 为什么? 第二十五章:绝望之殿 在大殿左侧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的刑术,干脆一屁股坐在一堆金器之上喝着水,顺手拿起了旁边的一块金条看着。 刑术拿起金条的瞬间,脸色微微一沉,放下后,又拿起旁边一块稍大的金砖,在手中仔细掂量了下,眉头一皱,直接将金砖扔给连九棋:“爸,你看看。” 连九棋接过金砖的那一刻,脸色也是微微一沉,不由自主“咦”了一声。 马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顺手也拿起一块来,但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马菲看着正在对视的刑术父子俩,问:“怎么了?” “这些金器看样子都有问题,是假的。”刑术又拿起一个金壶来,放下后,接连又拿起周围的其他金制器皿,但查看了一阵后都只是摇头。 马菲学着刑术的模样在那掂量着,但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也看不出来,只得问:“你们怎么知道的?能看出来吗?” 连九棋操起另外一块金砖,朝着手中那块金砖狠狠砸去,两块金砖随后发出脆响,表层也裂开,露出里边的黑色铁块。 马菲很吃惊地上前看着:“里边是铁?只有外边一层是金子?” “连金子都不是,是提炼过的黄铜。”刑术皱眉道,“而且不是那种矿物直接提炼的黄铜,而是铜锌合成物,现在有时候也被称为高仿金,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马菲看着表面上脱落的那一层,她的确没看出来那是假的。 连九棋看了下远处,其他人应该还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低声道:“奇怪了,在铸铁仙来中国的那个朝代,中国只有纯黄铜,并没有技术提炼这种铜锌合成物,一直到明朝才有了这种技术,明朝的铜钱就是铜锌的合成制品。” 马菲惊讶道:“这么说,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但是你们怎么能一眼就能看出来呢?” “首先是发黑了,因为光线的原因,我之前没发现。”刑术摇头,递给马菲一块假金砖,“再者,我们常年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特别是这种与标准制大小相同的金砖,基本上一掂量就知道不对劲,太轻了。” 马菲在那掂量着:“太轻了?挺重的呀。” 连九棋摇头:“如果现在有一块真的金砖,你左右手一掂量,就知道真金砖绝对要重许多,因为金子的密度大,而且不可能一摔就破,但这种铁块外表包裹的铜锌合成物就不一样,就算用现代工艺,在硬物上使劲一砸,表层就会立即裂开,当然了,除非整体都是铜锌合成物,那会稍微坚固点,但如果那样做,要制造这么多假的金制品,也是花费不菲,不划算。” 刑术接着解释:“黄铜熔点比铁稍微低一些,两者不能相熔,会分离,现代技术当中,只能采取特殊的焊接方法,但无法用在这里,退一步来说,即便是可以采取粉末冶金的办法将铁粉和黄铜粉混合在一起,进行压制成型,其本身的成色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只能采取包铜的办法,先用磨具做好铁块,冷却成型后再次放入磨具中,浇筑铜水。” “不管怎样,在相同的标准体积下,这种假货的重量和正品都有天壤之别。”连九棋扔掉手中的假金砖,“不过在那个年代,能大批量做成这样的东西,已经很罕见了。” 马菲看着那堆各种金器堆成的小山,感叹道:“我还真以为是宝藏呢,结果呢,全是假的,还好,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些而来,否则的话,不知道会失望成什么样。” 说完,马菲重新一屁股坐在那堆金币上,看着远处大殿中间虽然举着投降,但依然用贪婪的眼色看着周围假货的那名佣兵。 这小子先前扔了真正值钱的水晶,装了一背包假货,等下他知道了这个事实之后,肯定会手忙脚乱将那些水晶重新装回去,想想就滑稽。马菲看着那人笑着,忽然间感觉到自己屁股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马菲起身,刨开先前所坐的那堆假金币,发现在下面有一个黑色的铁制把手,她又伸手将两侧的那些东西刨开,同时招呼刑术和连九棋上前帮忙。 三人合力,将那些假的金币、金条、金砖之类的东西全部移开,终于发现了被那堆假金器隐藏在下面的一个活把拉杆。 马菲看着那拉杆:“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刑术凑近仔细看着,想了想,随后尝试着去拉动,但拉杆只能拉动一半。 刑术松开手,看向大殿右侧的那堆假金器,对连九棋耳语了几句,连九棋立即朝着阎刚等人所在的位置跑去和他们交谈一阵。 连九棋从陈泰东、齐观和钱修业三人眼前跑过的时候,三人立即明白,刑术他们必定是发现了什么,钱修业目不转睛地看着连九棋指挥着阎刚、陈方、元震八和白仲政在那移动着那些金器,而墨暮桥则站在一侧并未帮忙,而是给钱修业递了个眼色。 钱修业明白,有眉目了,立即笑道:“看样子,刑术他们是找到什么了。” 刚说完,连九棋走了过来,对齐观道:“齐师叔,我们发现了一个活把拉杆,估计在你们这边的金器下面也有,帮忙找一下。” 说完,连九棋又补充道:“对了,这里的金器都是假的。” 齐观、钱修业和陈泰东三人并不惊讶,都只是“嗯”了一声。 钱修业看了一眼那名佣兵,嘲讽道:“肯定是假的,基本上都发黑氧化了,就算之前经过了处理,但经过千百年的时间,不氧化是不可能的事情。” 钱修业言下之意,也是在说连九棋和刑术的眼力还是不行,即便是这里的光线不足,但这三个上了年纪,身经百战的老头儿,在走进这座大殿的瞬间,一眼就判断出这些所谓的金器都是假货。 “你们发现了什么?”王座前的徐有大声问道,杨徵侠也背着手站在那看着。 站在沐天健枪口前的凡孟看向大殿深处,下意识甩开了贺晨雪的手,作势要上前,被沐天健喝止。 凡孟只得停下来,但他根本没看贺晨雪一眼,反倒是不断地躲开贺晨雪抓来的手。 徐有看着这一幕,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杨徵侠则在一旁看着徐有,心里盘算着什么。 十来分钟后,刑术等人终于将分部在大殿左中右三个位置的活把拉杆都找了出来,但与第一个相同,三个拉杆都只能拉到一半。 “还有什么没找到,没有打开。”刑术说着在大殿之中慢慢走着,四处看着,马菲跟在他身后,其他人则在自己所在的位置找着。 只有齐观和钱修业两人站在那动也没动,一侧的陈泰东随时注意着钱修业,担心他耍诈。 刑术找了一圈后,看向了王座上那个栩栩如生的女王雕像,他径直上前,徐有和沐天健立即让开,看着刑术在王座周围搜索着。 马菲在一旁问:“你在找什么?” “总开关。”刑术简单地说着。 马菲不解:“什么叫总开关?” 刑术抬眼看了下她,又继续找着:“之前我们所经过的所有地方,都有机关启动,毫无疑问都是以水作为动力的,这里肯定也一样,奇怪的是,当王座跟前阶梯的机关开启,这堵墙打开,露出后面这座大殿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们进来也没有任何机关启动,本身这就不正常,所以,我估计,这里应该有一个单独的机关启动总闸,类似于水库的闸门一样。” 马菲立即明白了:“你是说,如果不开启水闸将水放出来循环,没有动能的前提下,机关是无法启动的。” 刑术点头,看向大殿深处:“那三个活把拉杆,也许是大水闸的开关,又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启动开关,但我们只能拉动一半,这就说明肯定还有另外一个管控那三个拉杆的开关存在,而在这种大殿之中,中心在王座这里,所以我才在这里找。” 马菲听完刑术的解释,也开始在四下找着,徐有示意沐天健持枪盯着其他人:“要是有人做危险动作,你就立即开枪!” 沐天健木讷地点头,注视着其他人,但枪口却一直对准着凡孟,就像是有针对性一样。 徐有凑过来的时候,刑术趁机低声问:“徐有,你把沐天健怎么了?” 徐有笑道:“我和他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马菲则冷冷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杨徵侠把他催眠了,对吧?” 徐有咧嘴笑道:“你知道还问?” 马菲皱眉:“徐有,你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 马菲问出这句话后,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因为这个问题太愚蠢了,一个精神病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有病呢? 就在此时,杨徵侠却蹲下来,直视着刑术的双眼,说了一句让刑术惊讶无比的话:“刑术,如果你这次能活着出去,你帮我向你爸带个好,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亲自上门向他道谢,如果不是他,我连离开那个地方的勇气都没有。” 刑术一愣,马菲也很是疑惑,但刑术立即意识到,杨徵侠所说的“你爸”不是连九棋,而是刑国栋。 一瞬间,刑术脑子中闪过几个关键词杨徵侠、心理学教授、刑国栋、圳阳优抚医院院长、主治医生、徐有、精神分裂症。 刑术注视着杨徵侠的双眼:“你在说什么?” 就在此时,马菲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一把将杨徵侠推开,刚推开沐天健就拔出自己的手枪,在右手持枪依然瞄准凡孟的情况下,左手拿着手枪对准了马菲的脑袋。 杨徵侠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挂着怪异的笑容:“马菲,你的观察力也挺细致的。” 杨徵侠说出这句话,刑术才意识到先前马菲为何那么做,他怒视着杨徵侠:“你想催眠我,对我进行心理暗示?杨徵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徵侠只是笑了笑,并不解释,只是起身来,坐在一旁:“你们继续找吧,抓紧时间。” 刑术和马菲对视一眼,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结果,只得继续寻找开关。 “这是什么?”徐有看向女王后背与座椅缝隙间的时候,看到女王后背好像有个孔。 刑术站起来,朝着那里看去,徐有吃力地看着,干脆一把将女王的身体朝着前面推去,刑术阻止不及,只得拉着马菲立即避开,未曾想到,徐有这么一推,那女王雕像竟然直接站了起来。 女王雕像虽然站了起来,座椅下方和其体内也发出了机关启动的声音,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并未有什么暗箭之类的东西射出。 徐有站在那哈哈大笑,指着凡孟道:“看你那熊样,不会有什么事的,来,过来。” 徐有说完,仔细看着女王的后背:“这里有个钥匙孔。” 说着,徐有将那把手掌大小的钥匙拿起来,在锁孔那里试了试,直接就插了进去,但并未转动,而是慢慢后退着离开。 刑术和马菲看着徐有,大殿深处的齐观、钱修业等人也逐渐围了上来。 徐有站在那,装模作样地思考着,然后突然间跳到王座之上站着,环视着周围的那些人:“现在,我需要一个历史见证者,谁,谁愿意来扭动这把钥匙?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谁?站出来!我需要一个自愿者!” 杨徵侠在旁边冷笑着,目光从其他人脸上一一扫过。 陈方、阎刚、白仲政和元震八都走了出来,他们很清楚,自己出事不要紧,要是刑术、齐观等人出了事,他们就没有任何胜算了。 可徐有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你们几个没资格,我需要一个真正的勇士!” 徐有想了想,开始用手数着人:“点兵点将,点到哪个是我的大兵大将,萝卜丝炒肉酱,热饭冷饭,吃了就滚蛋!” 徐有虽然在每个人脑袋上都点了一遍,但点到最后的时候,却只是在凡孟与贺晨雪之间来回点着,凡孟冷汗都出来了,目光注视着徐有的手指。 徐有的手指最终停在他的脑袋上:“就你了,你是我的勇士!来吧!” 凡孟双腿发软,站在那,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想求助,但转身看到面无表情的钱修业,也无法开口说什么,最终只能看着身边的贺晨雪。 凡孟此时一把抓住贺晨雪的手:“晨雪。” 贺晨雪面带微笑:“我去,没事的,有我呢,别怕。” 凡孟听她这么一说,终于真正笑了出来,周围的人都皱眉看着,对凡孟这种人恶心到了极点。 贺晨雪走到女王雕塑背后,刚抓住钥匙的时候,徐有便凑过去说:“贺小姐,也许先前你已经用光了自己的好运气……” 贺晨雪只是笑,扭头道:“我要拧钥匙了,你们不躲远点吗?” 贺晨雪说完,凡孟立即躲开,站在不远处看着,站定之后,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动。而站在贺晨雪身边的徐有,则用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他:“凡孟呀,你就是个杂碎!” 凡孟尴尬地笑着,徐有朝着他一扬头:“我现在想听你说’我是杂碎‘。” 凡孟站在那,很是尴尬,想努力笑但又笑不出来。 徐有坐在王座椅背上端,指着凡孟道:“我让你说,你是聋了吧?” 徐有说完,沐天健持枪瞄准凡孟的脑袋,凡孟立即道:“我是杂碎!我是杂碎!我是杂碎!我说了,徐爷,我说了。” 徐有说完看着贺晨雪,其他的人都看向贺晨雪。 徐有道:“贺小姐,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人?我以为我病得厉害,你比我还厉害。” 贺晨雪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泪却不断地落下:“对,我有病,治不好了,回不了头了,我也是杂碎……” 徐有指着凡孟道:“继续说!说到我满意为止!说!” 徐有突然大喝一声,让凡孟浑身一抖,紧接着连珠炮似地说着那句“我是杂碎”。 远处,齐观看着前方,叹气道:“钱修业,你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会收凡孟这种人当徒弟?也不怕丢人?” “我都不要脸了,我徒弟当然得比我更不要脸!”钱修业低低地笑着,“你看我的大弟子墨暮桥,他与郑苍穹相识那么久,多少也有点交情吧,不是一样不要脸的把郑苍穹给解决了?所以,不要脸才能吃四方!” 陈泰东哼了一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彻底没救了。” “我知道啊!”钱修业看着陈泰东,“我当然知道我没救了,我要是有救,我还来这里干什么?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陈泰东攥紧双拳,若不是齐观没发信号,恐怕他已经对钱修业下手了。 此时,满脸泪水的贺晨雪,闭眼拧下了钥匙,钥匙拧下之后,整个大殿开始震动起来,随后那三个活把拉杆也自己开始动起来,慢慢地移动到了中间的位置。 贺晨雪松开钥匙,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刑术和马菲慢慢从她身边经过,在两人经过的那瞬间,贺晨雪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明明看不到那么远的双眼,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马菲和刑术紧握在一起的左右手。 同时,贺晨雪耳中还不断听着凡孟在那越叫越兴奋的“我是杂碎”。 第二十六章:铁宫殿 刑术和马菲、连九棋站在最左边的拉杆前,吩咐阎刚、陈方、白仲政站在右侧拉杆那,陈泰东、齐观和元震八则负责中间的那个拉杆,在刑术的高声下令后,三组人同时将拉杆朝着一侧拉下。 三个拉杆拉动之后,整个大殿震动得更为厉害,穹顶开始裂开,不少的碎石纷纷落下,众人立即跑向穹顶柱头下,因为只有那才算是整个大殿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不是要塌了?”陈方紧紧靠着柱头大声问道。 阎刚看着柱头上都已经产生裂痕了:“别动,千万不要乱动,把背包顶在自己的头上,小心落石头!” 齐观在另外一根柱头下面,拿着背包顶着头:“大家都听到了,按照阎刚说的去做!快!” 话音刚落,一侧正拿起背包的白仲政便被一块石头直接砸中,元震八眼疾手快,顶着背包的同时,将白仲政拖起来,和陈泰东一起将其搀扶着,也将头顶上的背包合在一起,抵挡着掉落下来的石头。 混乱中,钱修业故意脱离了齐观等人,朝着另外一头走去,对站在那里的墨暮桥道:“找机会夺枪,干掉他们!” 不需要钱修业说,剩下的那名佣兵已经动手了,他拔出自己藏下来的匕首,跌跌撞撞地朝着不远处背对着他的沐天健走去,快走到的时候,突然间一刀朝着沐天健刺去。 沐天健胳膊中刀的瞬间,转过身来一胳膊肘直接撞开那名佣兵,扣动扳机,将其击毙,正准备查看伤口的时候,抱着一块石头上前的凡孟,直接朝着沐天健头顶砸去。 沐天健躲避不及,脑袋被砸中,但还是反手开了一枪,直接击中了凡孟的腹部。 凡孟中枪,倒在地上,很是惊讶地看着自己中枪的位置,同时又看着正处于迷糊状态的沐天健。 凡孟咬牙,将石头重新抓起来,骑在沐天健的身上,朝着其脑袋上狠狠砸去,边砸边喊:“我是杂碎是吧,我是杂碎是吧!” 凡孟砸死了沐天健之后,捂着腹部坐在那,在剧烈的震动中朝着柱头爬去,一直在那蹲着流着泪的贺晨雪,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关心。 躲在王座后面的徐有和杨徵侠,此时并不知道沐天健已经死了,震动让杨徵侠死死抓住椅背,脸色也被吓得惨白,但徐有却不一样,蹲在那看着杨徵侠那副模样,笑得已经进入了癫狂状态。 震动停止之后,众人才慢慢离开柱头,四下看着,就在此时阎刚和陈方一抬眼,却看到逐渐散去的烟尘中出现了面部被砸得稀烂的沐天健,旁边还躺着另外一名佣兵的尸体。 两人一愣,立即冲上前要去夺枪,刚冲上去,就被早已等待在一侧的墨暮桥一拳一脚直接打倒在地。 中了一拳的阎刚要起身,腹部又被墨暮桥踢了一脚,陈方也被墨暮桥用捡起来的步枪一枪托砸倒在地。 墨暮桥持枪对准两人,随后抬眼看着柱头后方的钱修业点了点头。 钱修业慢慢走出来,站在那拍了拍手:“都不要躲了,出来吧。” 刑术、马菲、连九棋、齐观等人慢慢从几个柱头后走出来,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的阎刚,还有已经晕倒过去的陈方,再扭头,又看到头部受伤流着血的白仲政被陈泰东和元震八架着。 很明显,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钱修业也在震动之后重新夺回了主导权。 “师……师父。”腹部中枪的凡孟慢慢爬起来,贺晨雪面无表情地搀扶着他。 钱修业看着凡孟,露出个微笑:“干得不错,你终于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凡孟捂住腹部的手指缝中不断有血流出来:“师父,救我啊,我中弹了。” 钱修业根本不理睬凡孟,而是看着在王座那边探头的徐有和杨徵侠:“你们两个也出来吧。” “白痴才出来呢!”徐有在那边喊道,杨徵侠知道要出事了,立即一把抓住徐有。 杨徵侠沉声道:“我掩护你,你赶紧跑,我们如果出去,就死定了,钱修业会干掉我们的!” 钱修业俯身从沐天健的尸体上掏出手枪,又拿了弹夹,检查了下手枪后,重新上膛,瞄准王座开了两枪:“快点给老子出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徐有笑嘻嘻地说,笑完,表情又沉下去,认真地看着杨徵侠道,“老师,我知道你在利用我做实验,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因为只有你真正的理解我,谢谢你。” 杨徵侠刚要说什么,徐有直接站了起来,站起来那一刻,原本看着钱修业的他,却发现了什么,目光直接投向了大殿的深处,看着那里有阵阵光源发出,下意识道:“那里有什么?” 钱修业认为徐有是在耍花招,冷笑道:“还来?” 说话的同时,钱修业朝着徐有开了一枪,第一枪打在椅背上,徐有根本没躲,就在杨徵侠抓着徐有的衣角,要让他蹲下来的时候,钱修业开了第二枪,第二枪直接命中了徐有的脖子,打穿了他的颈部动脉。 中枪后,徐有浑身一震,捂住自己的脖子,终于看向钱修业。 钱修业持枪朝着王座走去,边走边开枪:“去死吧,王八蛋,神经病,变态,我操!” 徐有的胸膛中了好几枪,但他还是撑着椅背没有倒下去,反而脸上露出笑容。 “老……老师……”徐有站在那吃力地说,“好痛,原来被人杀掉,真的,好痛……” 说完,徐有直接倒地,杨徵侠瞪眼看着,嘴唇微微抖动着,然后掏出那瓶维柯丁,朝着徐有嘴里倒去:“撑住呀徐有,别这样,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完成我的研究,你是我最完美的研究,你是最完美的研究!你千万别死啊!你别死啊!” 徐有浑身抖动了几下,终于浑身松懈,瞪眼死去,表情却是十分的轻松。 钱修业持枪走到王座跟前的时候,突然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什么,他慢慢扭头,看向大殿的深处,终于发现了那里的亮光。 钱修业不再管杨徵侠,而是挥手示意前方的齐观等人让开一条道,自己径直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 墨暮桥持枪,逼着挣扎爬起来的阎刚搀扶着清醒点的陈方,朝着齐观他们走去,然后又让杨徵侠走出来,与齐观等人站在一起。 刑术等人也看着钱修业走去的方向,慢慢跟在他身后朝着那里走去,走了几十米之后,来到大殿那堵塌陷的墙壁跟前,看着里面那座巨大的波斯风格的铁房子。 那座铁房子,就像是一座波斯宫殿的缩小版,但即便是缩小版,依然与一座普通的中国民居平房差不多大小,通体漆黑,一看就是生铁所铸。 钱修业上前,伸手小心翼翼地摸着,感叹道:“是用磨具浇筑出来的,天啦,在那个年代竟然有这种工艺,太不可思议了。” 说着,钱修业似乎发现了房子表面上有什么纹路,他凑近看了看,又转身道:“把手电都给我打开照亮了!” 最后方的墨暮桥喝令道:“都听到了?把手电打开!还有燃烧棒!” 所有人打开光源照向那座古怪的铁建筑之后,钱修业终于看清楚在洞穴中铁宫殿表面上的那些花纹,原来是一幅幅图。 “故事果然没有结束。”钱修业走进洞中,绕着那座铁宫殿,看着屋子墙壁上的那些画。 画中表述的事情非常简单,记录了那个伪装成为先知的女子利用自己的神迹,笼络了一大批百姓,她开始按照真摩尼教所擅长的铸铁技术,武装自己的军队,也制造了很多攻城利器。 她的势力逐渐从森林中扩张出来,开始占领一座又一座的小镇,逐渐扩大自己的疆土,并最终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兵临国王的城下。 知道自己已经失势的国王,遣派使者出城,希望能够求和,却遭到了假先知,也就是丙女的拒绝。 无奈,国王只得再次派遣使者表示自己愿意投降,但丙女却不同意,将使者递上的那柄国王之剑扔了回去,一定要与国王以及他的军队决一死战。 国王只能带着他的军队出城迎战,但完全丧失斗志的国王军队,面对假先知的大军,完全没有任何抵抗,所谓的城下之战,完全就是一场屠杀。 假先知的屠夫军队在城下杀死了除了国王之外的所有人,然后浩浩荡荡入城。 入城之后,假先知揭露了自己的身份,重新竖起了乙男过去建立教派的那面火石大旗,虽然这样也引得很多人不满,但无法公开反对大权在握的她,随后,所有人奉丙女为女王,让她来统治这片土地。 女王登基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打造了一座铁铸的小型宫殿。 这个宫殿花费了无数的时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终于建成,紧接着女王将成为阶下囚的国王带到了那座铁宫殿之前,让国王戴上了那个心脏项链,然后将权杖插在门边的凹槽之中,再用那把钥匙插进锁孔,扭动钥匙后,打开铁宫殿的大门,将国王送进了屋子之中,紧接着拉下了在凹槽中的权杖。 钱修业看到这,走到了最后一幅画跟前,看着画上展示着这样一个场景门重新被女王打开,打开后,从里边走出来的并不是国王,而是早已死去的乙男。 钱修业看到这,激动得握紧双拳,快步走到杨徵侠跟前,抢了权杖和项链,又跑回王座,从女王雕塑身后拔下了那把钥匙,这才转身来到铁宫殿大门前。 钱修业拿着三件圣物,站在门前许久,突然转过身来:“你们也看到了?神迹是真的!神迹是真的!能够死而复生的!” 钱修业说完的时候,整个大殿又再次产生了震动,震动持续了十来秒之后停止了,众人都抬眼四下看着,感觉这个地方的确是要塌陷了,而且也感觉越来越热。 钱修业举起手中的圣物,走向齐观:“齐师兄,我赢了!我彻底赢了!” 齐观摇头:“神迹不存在,你还不明白吗?所谓的点铁成金是假的,你也看到了,这些金器都是黄铜包铁而已,什么读心术,也是扯淡的,不过是铸铁仙布下的一些心理陷阱而已,他利用了人的欲望和自私,所以,什么死而复生也肯定是假的,醒醒吧,钱修业!” “你至今都不信,对吧?”钱修业咧嘴笑道,“那好,我就演示给你看,我就复活一个人给你们看!” 齐观冷笑道:“你要是真的相信神迹的存在,那你就复活郑苍穹给我们看看,如果真的可以复活郑苍穹,我就相信你!” 陈泰东不语,只是诧异地看着齐观,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难道他真的相信这座铁宫殿有死而复生的神迹? 此时,人群中搀扶着陈方的阎刚,也大声道:“钱修业,你要是能复活郑苍穹,我就信你!” 面无表情的杨徵侠此时也道:“对,如果你能复活郑苍穹,复活一个我们大家都知道,都熟悉的人,我就信你。” 钱修业只是站在那笑着,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这群人,在他眼中,这群人输定了。 此时,刑术竟然也上前道:“钱修业,如果你能复活我师父,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钱修业笑得更灿烂了,但马菲、陈泰东、元震八都无比吃惊地看着刑术,不知道刑术为什么要这么说。 连九棋也慢慢上前道:“钱修业,你要是能复活我师父,我也信你……” 钱修业道:“我知道,连九棋,你一直想复活你的妻子,可以!我可以完成你这个愿望,但是!你们也看到了,上面的记载很清楚,要复活一个人,必须要付出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也就是一命换一命,这很公平,这也说明神迹是真的,因为这个世界需要的是平衡,有生则有死!” 马菲上前来到刑术和连九棋身后:“你们俩这是怎么了!?这种荒谬的事情竟然都相信?你们也和钱修业一样,魔障了吧!” 刑术微微摇头,连九棋只是低声道:“我只是想弥补过去的错误,是我害死了我妻子,也是我害死了师父,如果当初我没有做那些傻事,我再聪明哪怕是一点点,恐怕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所以,我发过誓,如果有机会,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弥补,所以,让我……” “我去!”齐观突然上前一步,走到刑术和连九棋的跟前,看着钱修业,随后目光又跳开,看着铁宫殿的那扇大门,“如果真的可以一命换一命,我倒想看看,用我的命,是不是可以换郑苍穹的命!” 连九棋立即上前道:“齐师叔,我去!” 齐观看着连九棋道:“你还年轻,而且,你不是想弥补错误吗?你不是想与自己的儿子、妻子重新开始生活吗?要是你死了,这一切不是都落空了吗?” 连九棋不语,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修业站在那笑道:“快点决定,谁去!?” 墨暮桥此时从人群侧面慢慢上前,低声道:“师父,我觉得还是让齐观去吧,这个老鬼的号召力太强了,如果他死了,对我们有利,另外,肯定会有其他的什么法则吧?否则的话,随便送一个人进去,难道那铁宫殿就能知道我们想要复活的具体是哪一个?” 钱修业看着手中的那个心形项链道:“刚才的那些图,你没看懂吗?很明显,这个项链是关键,项链能读懂人心,这才是读心术的真正用途。” 墨暮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墨暮桥说完,大殿又开始持续震动起来,这次的震动让所有人都站立不稳,墨暮桥立即持枪靠着铁宫殿,紧盯着眼前的众人,担心他们会上前抢枪。 震动结束后,齐观慢慢上前,深吸一口气:“来吧!” 钱修业捏着那个心脏形态的项链,在那低声念着郑苍穹的名字,然后将项链戴在齐观的脖子上,这才转身将权杖插进凹槽之中,最后将钥匙插进去,将铁门打开。 打开铁门的那刹那,漆黑的铁宫殿内吹出来一阵黑雾,众人立即散开,齐观也立即捂住口鼻。 门敞开许久,放出的黑雾也越来越少,但大殿的震动却越来越强烈。 钱修业道:“快点!时间不等人!这里看样子是要塌陷了!” 就在齐观准备要走进去的时候,突然间一个人从众人的后方冲出来,直接朝钱修业冲了过去,将钱修业扑倒在地。 当钱修业被那黑影扑倒之后,众人才看清楚,扑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明明腹部中枪,受了重伤的凡孟。 墨暮桥见状,立即上前要制住凡孟,却被跳起来的凡孟一脚踹开,紧接着凡孟又冲上去,与墨暮桥厮打在了一起。 就在刑术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贺晨雪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瓶子。 贺晨雪举起瓶子来:“凡孟……凡孟他喝下了这个!” 钱修业一看贺晨雪那瓶子,浑身一震:“巫神的愤怒?这个小王八蛋竟然真的把巫神的愤怒给喝下去了!” 刑术等人一听,知道那东西的威力,也知道现在凡孟完全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于是与连九棋、陈泰东一起扑向凡孟,因为这种状态下的凡孟如果不制止,迟早会杀死这里所有的人。 齐观看着这一幕,却一咬牙,直接走进了铁宫殿中! 第二十七章:逃生 齐观走进铁宫殿之后,马菲立即上前要将其拉出来,却被钱修业一把推开,受内伤的阎刚也与元震八立即上前要制止,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钱修业将门关上,然后用力拉下了权杖! 权杖拉下的瞬间,整个大殿的震动更加猛烈,王座之下突然裂开了一条地缝,穹顶也开始破碎,巨石掉落的同时,也不断有水涌进来,当那些水从穹顶裂缝落下,流向地缝的时候,地缝中立即腾起大量的白气。 看到白气升起来的马菲和元震八立即向后退着,元震八示意马菲不要动,自己则小心翼翼走到已经开裂到铁宫殿跟前的地缝前,探身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元震八完全傻眼了,他立即转身道:“糟了!下面全都是岩浆!” “难怪这么热……”靠在铁宫殿前的杨徵侠竟然在笑,“也好,也好,这么多人给徐有陪葬,哈哈哈哈。” 凡孟与墨暮桥纠缠在一起,即便是刑术、连九棋和陈泰东三人一起合力,都无法将凡孟从其身上拉开,陈泰东只得使出十成力,朝着凡孟的后背猛地打去,虽然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但凡孟的双手依然没有松开。 “啊”墨暮桥将双脚缩起,顶住凡孟的身体,吃力地抓着旁边的突击步枪,刑术等人也死死抓着凡孟往后拖着。 终于,在凡孟与墨暮桥身体之间保持了一定距离之后,墨暮桥抓起了步枪,从侧面瞄准了凡孟的脑袋。 “去死吧!你这个杂碎!”墨暮桥咬牙说道,然后扣下了扳机。 枪响了,凡孟的脑袋被击穿,墨暮桥顺势一脚将凡孟踹开。 凡孟的尸体翻滚着落在了贺晨雪的身边,贺晨雪慢慢扭头看着,就那么呆呆地看着。 墨暮桥、刑术、连九棋和陈泰东气喘吁吁地站在那看着,看着贺晨雪慢慢将手伸过去,抓住了凡孟的手。 马菲在一旁闭上了眼睛,微微摇头。此时,她真不知道应该说贺晨雪傻,还是说贺晨雪是个为了爱情愿意付出一切的女人。 “岩浆涌出来了!”元震八往后退着,紧贴着铁宫殿,“糟了!这次我们真的完蛋了!” 众人也朝着后面退着,但贺晨雪依然坐在那,吃力地抱起凡孟的尸体,就那么呆呆地坐着,脸上还带着笑。 “贺晨雪!过来!”刑术在那喊着,作势要上前,被连九棋和陈泰东死死抓住。 马菲站在一旁,扭头到一侧,不敢去看。 就在此时,铁宫殿的大门突然从里面传来了沉重的拍门声,所有人都为之一愣,钱修业也吃惊地看着,然后又看向其他人。 两秒之后,钱修业才用颤抖的手去重新拧动钥匙钥匙拧动,听到门锁发出咔嚓声之后,钱修业抓住门环,迟疑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众人,这才用力将门拉开。 在门被拉开的瞬间,一个赤身裸体的人从里边倒了下来,直接倒在了钱修业的身上。 在那人倒下来的瞬间,钱修业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脸郑苍穹。 旁边站着的其他人也都傻眼了,呆呆地看着趴在钱修业身上,完全人事不省的郑苍穹。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的的确确就是郑苍穹! 墨暮桥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钱修业将郑苍穹支撑起来,仔细看着他的脸,又扭头看着墨暮桥,看着这个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杀手,就是这个杀手,亲手开枪打死了郑苍穹,还录下了视频。 所以,郑苍穹死了。 现在,郑苍穹活了。 死而复生是真的! “我……我赢了!”钱修业大笑道,“神迹是真的!你们看到了吧?神迹是真的!是真的!” 钱修业喊叫的同时,墨暮桥看着慢慢涌上来的岩浆,又四下找着出路,终于看到那座铁宫殿:“只能进这座宫殿内避一避。” 就在此时,那座宫殿不知道为何,突然发出了金色的光芒,一座铁宫殿,在瞬间变成了一座金色宫殿。 钱修业站在那,抱着人事不省的郑苍穹:“郑苍穹,你看到没?这就是点铁成金!这就是读心术!这就是死而复生!我赢了!我彻底赢了!哈哈哈哈!” 墨暮桥打开宫殿门:“我们必须进去!否则的话,我们都得死!” 杨徵侠在旁边道:“说不定,我们进去,死得更惨,这是铁做的,在高温下,变热,逐渐熔化,比在岩浆中死更痛苦!” 陈泰东和连九棋上前,架着郑苍穹,径直走进了铁宫殿之中,其余人也没有办法,鱼贯而入,墨暮桥则拽着还在那狂笑的钱修业走了进去。 随后走进的刑术和杨徵侠,站在门口慢慢往后退着,杨徵侠看着远处已经逐渐要被岩浆吞噬的王座,看着徐有那颗从王座后面露出的头颅,这才转身走进。 而刑术依然站在那,看着在几米开外,抱着凡孟尸体,面无表情的贺晨雪。 “贺晨雪!”刑术大喊了一声。 贺晨雪没有抬头,只是坐在那。 门内,马菲站在那也喊道:“刑术!进来!快点!” 刑术又喊了一声:“贺晨雪!你醒醒!你该醒醒了!” 贺晨雪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刑术,露出了个惨淡的笑容。 刑术见状,立即要上前,他刚迈出去那一步,门内的马菲也冲了出来:“刑术,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要送死我也跟着!我们发过誓的!不能同生,只求共死!” 刑术驻足站在那没再上前,同时也看到贺晨雪对他微微摇头,微微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马菲站在刑术的身边,急促地呼吸着,看着慢慢涌上来的岩浆。 门内的众人,呼喊着刑术和马菲的名字,就在连九棋冲出来的时候,刑术一把抓住马菲的手,转身拉着她朝着铁宫殿内跑去。 冲进铁宫殿中之后,墨暮桥和元震八两人一左一右用力将宫殿大门给拉上。 刑术站在大门中间,看着逐渐合上的大门外,那些翻滚着的岩浆正慢慢涌向贺晨雪,而贺晨雪则怀抱着凡孟看着刑术,满脸微笑。 刑术记得那笑容,那是以前那个贺晨雪才会有的笑容,不过,到底哪个才是最真实的她呢? 刑术耳边响起从前自己与贺晨雪的一番番对话 刑术问:“你为什么要进铸玉会?” 贺晨雪笑道:“我没得选,就像那些父母在工厂里面当工人,子女将来也有极大可能当工人是一样的道理,人生的道路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定下来了。” …… 贺晨雪站在那,松开扶着洞壁的手,道:“在凡孟回来之前,我没有想到过要利用你,我也没有想到过他会回来,我以为他真的死了,我更清楚,现在的凡孟不是以前的那个凡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我到现在只是一厢情愿地泡在我自己所酿的那碗,自以为很甜很美的苦酒里。” …… 贺晨雪道:“你说得对,人想逃脱欲望的控制,本身就是另外一种欲望。” 刑术又道:“不过,每个人只要抓住最关键的一点,就能活得很洒脱。” 贺晨雪问:“什么?” 刑术一字字道:“坦诚。” …… 贺晨雪道:“刑术,你知道我最矛盾的在哪儿吗?” 刑术摇头:“我不想知道,没意义了。” 贺晨雪道:“我很喜欢你的聪明,但同时也很害怕你的聪明,你比凡孟聪明,聪明得让人害怕。” …… “不!”刑术摇头,“这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一个先来后到,凡孟所有的优势都基于一点,他比我先认识你,仅此而已,就像是去银行排队取钱一样,他比我先到而已。” 贺晨雪低头喃喃道:“也许吧。” 刑术深吸一口气:“送你八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贺晨雪点头:“结束了吗?” 刑术点头:“对我来说,结束了。” …… 刑术的回忆终于被巨大的关门声给打断,他浑身一震,站在那喃喃道:“这次,真的结束了。” 说完,刑术紧紧抓住了马菲的手,马菲则一把抱住了刑术。 黑暗中,众人感觉到铁宫殿外的山洞震动加重,整个宫殿也在四下摇晃,同时也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和旁边的墙壁越来越热。 “这次完了。”元震八完全放弃了,“死定了!” 说完,元震八摸索着去抓钱修业:“你的神迹已经找到了,但是有用吗?我们都会被岩浆给吞没的,你这个老不死的!” 黑暗中的钱修业依然带着笑:“不会的,我不会死的,我是得到神迹的人,我怎么会死?我肯定不会死的!” 钱修业刚喊完,就感觉到铁宫殿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产生的震动让所有人都摔倒在地,随后铁宫殿开始朝着另外一侧翻转开来,众人也直接翻滚到了另外一侧。 “抓稳了!”连九棋在一侧喊道,并试图去抓住郑苍穹,虽然他还不知道“复活”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虽然这么说,但铁宫殿内根本没有可以让人固定身体的东西,众人就像是骰盅里的骰子一样,左右四下翻滚着,很快便接二连三晕了过去。 刑术恢复知觉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人从自己身边爬过,同时也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寒冷,他下意识摸了摸地板,发现地板已经凉透了,这就说明铁宫殿已经脱离了岩浆地带。 就在他吃力爬起来,要去查看周围人的时候,就听到了大门开启的声音。 刑术下意识朝着大门方向看去,只见一股强光从那里射来,他立即抬起手臂来挡住双眼,避免被强光灼伤。等他放下双手的时候,却看到墨暮桥持枪对准他:“你醒了?很好!” 刑术皱眉,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看到钱修业从旁边爬了起来,同时检查着自己的背包,发现自己最宝贵的那个硬盘还在之后,笑了笑,立即问:“暮桥,我们现在在哪儿?” 墨暮桥站在铁宫殿门口,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不知道,但已经回到地面了。” 钱修业一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站在门口看着,刑术也起身朝着那里走去。 走出铁宫殿,刑术和钱修业才发现整个铁宫殿已经从地底被某种力量冲了出来,直接落在了半山腰的位置,周围还有不少温泉在喷出,再往山顶的方向看去,发现山峰顶端正在冒着白烟。 钱修业笑道:“原来九彩山是一座休眠火山,难怪下边会有那么多天然水晶。” 刑术也道:“难怪会冒出岩浆来。” 钱修业看了刑术一眼,冷笑一声,对墨暮桥说:“暮桥,带上郑苍穹,我们走,我想知道复活后的郑苍穹和过去有什么不一样!” 墨暮桥却皱眉靠在那说:“师父,我伤得有点重,恐怕没有办法背得起郑苍穹。” 钱修业听墨暮桥这么一说,目光自然落在了刑术的身上。 钱修业看着刑术道:“刑术,你说过,只要复活了你师父,让你做什么都行!你不会食言吧?” 刑术摇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不会食言的。” 刑术转身走进铁宫殿内,脱下外套包在赤裸的郑苍穹身上,就在此时马菲的手突然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同时睁开眼睛看着他。 刑术给马菲递了个眼神,示意她继续装晕,千万不要起来。 马菲死死抓住刑术的手腕不放,刑术装作无意看了一眼门口的墨暮桥,掰开马菲的手指,抱起郑苍穹就走了出去。 墨暮桥帮刑术将郑苍穹背起的同时,钱修业也拔下了门上的钥匙和权杖,转身带着三人朝着山下走去。 四人走远后,马菲才慢慢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铁宫殿门边,看着刑术等人的背影,她刚转身要去叫醒其他人的时候,却借着日光发现在铁宫殿内的墙壁上,竟然还有一幅幅壁画。 马菲走近的时候,迷迷糊糊的陈方也爬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背包,马菲立即上前问:“怎么?” 陈方吃力地说:“信号,发信号。” 马菲在陈方背包中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个信号发射器,然后将其按下去。 一个小时后,三架陆航部队的直升机出现在山边,坐在机上观察着下方的董国衔在看到那座古怪的铁宫殿之后,立即指着:“头儿!看下面!” 傅茗伟看到铁宫殿,以及靠在一侧,挥舞着燃烧棒的马菲之后,立即下令道:“降落!降落!快快快!” 三架直升机小心翼翼地降落在半山腰周围,舱门打开之后,全副武装的特警从其中鱼贯而出,团团包围了铁宫殿。傅茗伟与董国衔也冲了过去,看到马菲之后,傅茗伟立即问:“怎么样?” 马菲摇头:“基本上都受伤了,轻重伤都有,钱修业和墨暮桥跑了,临走前带走了刑术,还有……” 马菲说到这顿了顿,又道:“还有郑苍穹!” 傅茗伟和董国衔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挥手叫了医疗队上前来,将铁宫殿的众人一个个慢慢抬出来,做了简单急救之后,全部送上了直升机。 机舱内,马菲呆呆地坐在那,回忆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一切,就如同是做梦一样,同时,她也在心里担心着刑术。 所有人都上了飞机之后,傅茗伟也登上飞机,对马菲道:“这座山从现在开始被封锁了!从北京来的专家组已经出发了,会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这里,我们会想办法将这座铁宫殿从这里完整的带走。” 马菲点头,此时董国衔走了过来,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汇报道:“头儿,陈泰东、连九棋多处骨折,陈方面部受伤,伴有轻微脑震荡,阎刚受了内伤,内出血有些严重,白仲政头部受伤处于昏迷当中,元震八身体也是多处骨折,最惨的就是杨徵侠了,他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加上服用了大量的止痛剂,处于重度昏迷当中,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看起来都没有生命危险。” 傅茗伟看着马菲:“你跟着直升机走,我留下来勘察现场,不要着急,刑术那边,我们会盯死的!放心!” 说完,傅茗伟又沉声道:“相信我,也要相信刑术!” 马菲不知道傅茗伟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点了点头,看着傅茗伟和董国衔走下飞机,随后舱门缓缓关起。 马菲坐在黑暗之中,回忆着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三天之后,甘肃兰州某小区居民楼中。 钱修业坐在卧室旁边,看着床上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的郑苍穹,目光落在郑苍穹脖子上所挂的那个心脏形态的项链之上,随后又拿起那个权杖和钥匙看着。 房间的角落中,刑术正在给伤口换药,不时抬眼去看站在门口,浑身上下也包着纱布的墨暮桥。 就在钱修业将郑苍穹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放进背包中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墨暮桥立即走到门口一侧,听到门外传来了白竹声的声音:“老板,是我。” 钱修业朝着墨暮桥点了点头,墨暮桥这才慢慢将门打开,看着门外提着东西的白竹声。 白竹声朝着墨暮桥勉强一笑,走了进来,走到钱修业跟前,恭敬地说:“老板,警方还在四处通缉你们,不过你吩咐的事情我已经联系好了,今晚咱们就出发。” 刑术皱眉看着白竹声,在慕容柏死的时候,刑术就猜测,白竹声应该与钱修业有某种关联,因为只有慕容柏死了之后,警方才会完全依赖与信任白竹声,白竹声也能够将警方内部的一些情况通过特殊渠道告知钱修业。 “你辛苦了。”钱修业坐下道,“我不会亏待你的,这次你跟着我一起走,只要见到了调查局方面的人,交易一完成,我们就彻底安全了,中国警方和国际刑警方面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角落中的刑术看着钱修业道:“你逃不掉的。” 钱修业咧嘴一笑:“你也是我送给调查局的礼物,原本我是想把连九棋送给他们的,不过你比起你父亲来,也差不到哪去。” 说完,钱修业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郑苍穹:“美国人也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第二十八章:多年前的缘分 青海某军区医院中,休息了三天的马菲杵着拐杖站在窗口看着下方,心里还在担心没有半点消息的刑术。 “马菲!”连九棋坐着轮椅过来,“你没事吧?” 马菲摇头:“我没事,我就是骨折加上一些软组织损伤,只是我很担心刑术。” 连九棋拿起一个苹果递给她:“相信刑术,他会有办法的。” 马菲拿过苹果:“连先生,你说,神迹真的存在吗?” 连九棋沉默了,脑子中闪回郑苍穹从铁宫殿大门口出现那瞬间的画面。 “我还是不相信神迹的存在。”陈泰东出现在病房门口,他也坐着轮椅,推着他的是基本上复原得差不多的陈方。 陈方将陈泰东推过去的时候,也摇头道:“我也不相信什么神迹,但是我相信运气,如果不是因为运气,我们恐怕早就死了。” 马菲也点头道:“我也不相信神迹,你们当时都晕过去了,恐怕没有看见那铁宫殿里边的那些壁画。” 连九棋等人都奇怪地看着马菲,陈泰东问:“里边还有其它的画?” “对。”马菲点头,“还有其它的画,那些画才是真相,才是铸铁仙的真面目,铸铁仙与真正的摩尼教虽然有联系,但并不是所谓的正统,换言之,当年从隋朝开始传到中国来的摩尼教,与波斯的摩尼教完全是两回事。” 连九棋显得很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菲咬了一口苹果,看着窗外:“有机会,你们看了就明白了。” …… 中国,渤海湾边缘,一艘出航的中型货船之上。 船长室中,钱修业坐在那着急地看着挂钟,墨暮桥持枪站在一旁,紧盯着刑术。门被敲响,钱修业起身将门打开,看着门外站着的白竹声和船长。 船长看了一眼里边正睡在床上的郑苍穹。 钱修业下意识挪动了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问:“船长,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船长笑道,“是这样的,按照您的要求,几个小时后,也就差不多拂晓时分,我们就可以到达公海,也就是您指定的区域,但是……” 钱修业狡猾一笑:“坐地起价,是吧?” 说完,钱修业看了一眼白竹声,白竹声微微点头,表示钱修业猜对了。 船长笑道:“钱先生,您可是a级通缉犯,您之前给的那部分钱,我自己不能全得,我这里还有大副、二副、三副,下面还有轮机长,水手长之类的,区区一百万,不够我们分的。再说了,我们不也得填饱其他水手的肚子吗?” 钱修业点头:“好,你要多少?” “一千万!”船长竖起一根手指头,“钱先生,您是有钱人,一千万对您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但对我们来说,可是大数目,如果出事,我们都得进监狱,这辈子可就彻底完了,以后也没有办法跑船了,会被公司除名的。” 钱修业看着白竹声:“竹声,你那里还有多少钱?” “我带了一些玉器出来,顶多也就值个三四百万的样子,一千万,实在是没有。”白竹声为难地说道,又看着船长,“这样,等我们平安脱险,就把剩下的钱打到你的账户里行吗?” 船长脸色沉了下去:“不行!你们走了,我找谁去?” 钱修业点头:“好吧,我知道了,这样,几个小时后,等我的合伙人来了之后,我会让他们付钱的。” 船长想了想:“钱先生,你最好不要耍花样,要知道,这艘船上的人很多。” “放心!”钱修业故作轻松地说,“我会遵守承诺的。” 船长转身离去,钱修业暗骂了一句,但也无可奈何,他们能够平安上船,并行驶到这里,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他现在必须舍财免灾,以免节外生枝,反正一千万对他来说,的确是九牛一毛。 钱修业转身,看着刑术,却有些疑惑,因为刑术一路上简直是太听话了,让他都有些觉得奇怪,就好像刑术完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钱修业坐下来,看了一眼依然处于昏睡中的郑苍穹,笑了笑,憧憬着将来的日子。 刑术问:“钱修业,你想利用神迹做什么?” “救人。”钱修业平静地说,“等风声过了,我会与美国人合作,解开那座铁宫殿的秘密。” 刑术摇头:“铁宫殿不在你手里,你没有任何说服力,你认为中国会将那东西交给美国吗?天方夜谭!” 钱修业闭眼道:“没有绝对的事情,总有办法的,我相信中国方面也会希望用这种力量来办点好事,说不定,他们愿意和美国人合作呢?” 刑术不说话了,只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墨暮桥。 几个小时之后,拂晓时分,货船的速度慢了下来,停在茫茫大海之上。 钱修业带着抬着担架的墨暮桥和刑术走上甲板,看着远处正缓缓驶来的另外一艘小型货船。 船长和大副、二副远远地站在那看着,等待着。 小型货船靠近之后,从货舱中钻出两个戴着墨镜的美国人来,他们顺着绳梯爬上了中型货船,走上甲板,整理了一下西装后,领头的那个金发男子,向钱修业走去,同时伸出手:“你好,钱先生,我是埃姆斯。” 说完,埃姆斯又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另外一名同样穿着西装,手中提着一个金属箱的人:“这位是我的助手霍华德。” 钱修业握了握埃姆斯的手,问:“请问,奎恩先生呢?他怎么没来?” 埃姆斯平静地说:“奎恩先生有其他的事情,上面临时决定让我们两人来接洽这件事。” 说完,埃姆斯看了一眼钱修业身后的刑术等人,目光落在郑苍穹身上。 埃姆斯问:“他们是?” 钱修业看着墨暮桥:“这位是我的徒弟,就是我上次跟你们说的那位马库斯。” 墨暮桥听到这,很是疑惑,不知道为什么钱修业要向这两个美国人说明他以前的那个身份。 就在此时,埃姆斯身后的霍华德突然间拔出一支麻醉手枪,朝着墨暮桥开了一枪。 麻醉针击中墨暮桥之后,墨暮桥一愣,立即要冲向钱修业,但没走两步直接晕倒在地。 刑术看着这一幕,刚想说什么,霍华德也朝着他开来一枪,刑术脖子上中了一针,下意识拔出针头来,看了一眼,也直接倒了下去。 钱修业露出笑容,走到担架跟前,看着睡在上面的郑苍穹:“至于他,他就是我说的那个,被杀死,又被神迹复活的人。” 埃姆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冷冷道:“这些都不重要,我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东西。” 钱修业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着从背包中拿出那个硬盘:“您要的是这个吧?库斯科公司建立以来保存的所有资料。” 埃姆斯伸手要去拿,钱修业却将手一缩:“有个麻烦的事情,我被人讹诈了,需要一千万,希望你们能马上想办法,将钱转给这位船长,否则,我们都会有麻烦。” 钱修业说完,扭头看向远处的船长,船长和大副说了两句什么,随后大步上前,走到钱修业身边:“钱先生,怎么样?说妥当了吗?” 钱修业看着埃姆斯:“埃姆斯先生?” 埃姆斯转身看着霍华德:“霍华德,转账。” 霍华德将那个金属箱打开,露出里边的电脑来,随后朝着钱修业伸出手去。 埃姆斯解释道:“在转账之前,我总得确定里边的资料都是真的吧?” 钱修业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硬盘递了过去。 霍华德拿着硬盘,接在电脑上,等读取硬盘之后,开始慢慢地在里边查看着。 这个过程有些漫长,足足持续了十来分钟,这十来分钟所有人都暴晒在太阳之下,汗水将衣服全部浸湿。 终于,霍华德点头,朝着埃姆斯竖起大拇指。 埃姆斯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上前与钱修业握手。 钱修业笑道:“合作愉快,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要步入新的时代!” “是的,新的时代。”埃姆斯也笑着,突然间摸出手铐来,直接戴在了钱修业的手腕上。 钱修业一惊,一把推开埃姆斯,怒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刑术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抹去自己满脸的汗水,“热死我了。” 埃姆斯站在那,面带笑容:“钱修业,你被捕了。” 这句话说完,货船上顿时警报大作,随后,无数身着水手服的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持枪瞄准了钱修业。 钱修业身边的船长也拔出手枪:“自己把手铐戴上,双手抱头跪下来!快!” 钱修业完全懵了,看着明明中了麻醉枪的刑术,还有明明与自己交易的那两个应该是调查局派来的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刑术上前,将手铐戴在钱修业的手腕上,冷冷道:“没想到有这一天吧?” 就在钱修业还在思考是哪儿出了问题的时候,他看到墨暮桥竟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时拔出了自己颈部的那支麻醉针,直接扔在地上。紧接着,原本在担架上处于昏迷状态的郑苍穹也爬了起来,活动着四肢,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 “你……”钱修业后退了一步,“怎么?到底……你们……” 躺了好几天,全身都发麻的郑苍穹慢慢上前:“钱修业,你彻底输了!我布的这个局很完美吧?” 此时,钱修业突然间恍然大悟,看着墨暮桥,又看着郑苍穹:“你没杀他!?他没死!” 墨暮桥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冷冷地看着他。 刑术在一侧道:“对,我师父没死,他的死,是他联合墨暮桥以及警方玩的一个高超的近景魔术。不过在一开始,他的确都骗过了我,但后来,我养父告诉我,在我师父死的那天,我的好朋友谭通来过,我当时脑子中立即明白,他没死,他是在布局!” 钱修业很疑惑:“谭通?什么谭通?” “与我一起去过甲厝殿的那位朋友谭通,绰号炮王,在影视行业干了一辈子,做过道具、烟火等等,对枪械、机械都有很深的研究。”刑术看着钱修业道,“看过电影吧?电影里边那种爆头杀人的场景见过没?很真实吧?当然了,你知道那是假的,因为你作为观众,很清楚知道那是假的,但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你看到如此真实的开枪杀人,你不会认为那是假的。” 钱修业看着地面,眼珠子不断转着:“你是说,你的那个做影视的朋友,帮助郑苍穹假死,墨暮桥也参与其中?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墨暮桥,你什么时候开始给郑苍穹卖命的?什么时候!” “这件事还是从头说起吧。”郑苍穹背着手走到钱修业跟前,“让我们把时间线拉回到刑术出生的那天……” 刑术在优抚医院出生的那天,当时心里充满内疚和痛苦的郑苍穹也在优抚医院的墙头下,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男婴。 看到那孩子的时候,郑苍穹当时脑子中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这个男婴与出生的刑术替换,因为他担心九子中其他人,会对连九棋的孩子下手。虽然当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幕后黑手是钱修业,但他也很清楚,九子中除了陈泰东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的人。 但是将那孩子带回去之后,郑苍穹又打消了那个念头,原因很简单,因为男婴患上了一种病,腹部有一个鼓出来的包。当时郑苍穹才明白,这就是那个孩子被遗弃的原因。 郑苍穹当然不忍看着这孩子死去,那是一条命,于是他找到了刑国栋,希望能想想办法,但当时的医疗技术来说,并不发达,做手术也很麻烦,风险很大。 刑国栋只得找到了自己的同窗好友一行人等,研究孩子的病情,后来发现,这孩子腹部有个肿瘤,需要摘除。 但是为这个孩子做手术,需要父母同意,需要一系列麻烦的手续,但这是个弃婴,郑苍穹也找不到他的家人。无奈,只得偷偷出钱,让刑国栋的几位同学在优抚医院的地下室中,也就是后来刑术所住,郑苍穹假死的那个地下室中,搭建了简易的手术室,给那个孩子做了手术。 孩子手术顺利完成,留在了优抚医院当中,后来钱修业某次来探望郑苍穹的时候,发现了当时已经两岁的孩子,也就是后来的墨暮桥。 当时墨暮桥还未被正式收养,钱修业也急需要收一个徒弟,所以撒谎说他找到了一个好人家收养墨暮桥,而且是在北京,条件特别好。 郑苍穹相信了钱修业,让他带走了墨暮桥,但是没过多久,钱修业告诉郑苍穹,墨暮桥因为手术后遗症并发症死了,这让郑苍穹特别伤心,还特地去了墨暮桥的坟前拜祭。 郑苍穹说到这,叹了口气:“我完全没想到,你把墨暮桥弄到了澳大利亚,还接受了一系列残酷的训练,将他培养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杀手,成为了库斯科公司闻风丧胆的杀手马库斯。” 郑苍穹说着,扭头看着一侧的墨暮桥:“他为你干了那么多脏活卑劣的事情,还被迫整容,但因为某次任务故意失手的关系,被你下令斩草除根,但实际上,你那样做,只是为了掩护你布置给他的下一步任务,那就是回到中国,潜伏在我的身边,说实话,我真的没有发现墨暮桥是你派来的人,因为那时候,我根本没有将你和库斯科公司联系在一起,但是纸包不住火,有一次,盂兰节,我偷偷烧纸拜祭那个孩子,被墨暮桥看见,他就问我,在拜祭谁,我当时就将那个男婴的故事告诉给了他……” 说完,郑苍穹再次看着墨暮桥,墨暮桥缓慢抬眼看着钱修业:“听完那个男婴的事情,我并没有将我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不过却唤醒了一部分我儿时的记忆,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是在中国,而后才被带到了澳大利亚,于是,我开始想办法从公司内部入手调查我的过去,终于查到当时帮助你给我做假抚养手续的那些人,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就是那个男婴,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最早救我的人不是你,而是郑苍穹!” 在墨暮桥潜伏在郑苍穹身边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很想脱离库斯科公司,因为他在钱修业那边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也感觉不到钱修业是个人,只知道他是个不择手段的恶魔。 同时,郑苍穹对墨暮桥这个忘年之交,却是完全信任,也是这种信任,加上知道实情的墨暮桥,让他暗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助郑苍穹。 其后的事情发展超出了墨暮桥的意料之外,在他并未告诉郑苍穹实情的前提下,郑苍穹竟让他假扮成为连九棋的儿子,以此来保护刑术,但是那时候的墨暮桥,已经被赫连家的于中原选中,成为了赫连家秘密的守护者。 墨暮桥清楚地知道,这个计划走不通了,无奈,他只得在外蒙古的时候,找机会向郑苍穹坦白了一切,并告诉郑苍穹,自己会找机会干掉钱修业,一了百了。 没想到,郑苍穹制止了他,相反是布下了另外一个局中局,他需要用一场假死来让钱修业进套,而执行者只能是墨暮桥,他是最佳人选! 因为这个计划风险太大,墨暮桥一开始坚决不同意,但郑苍穹告诉他,如果不那样做,无法让钱修业变得狂妄自大,自己不死,只会让钱修业更加小心谨慎,如果他不死,齐观也无法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钱修业听到这一愣,终于明白了:“你……你就是齐观?齐观就是你?你们是一个人!?” 第二十九章:局的反噬 郑苍穹笑了:“没想到吧!?万清泉、蔡拿云他们的假死手段,我也拿来用了一次,是的,蔡拿云当初说的没错,当万清泉用了一次假死之后,他再用,没有人会怀疑,同样的,我也假死一次,你也同样不会怀疑,你不会想到,我会用你让他们用过的办法,再反过来给你布局!” 郑苍穹解释的同时,在那间医院中,傅茗伟也正在给马菲、陈泰东等人解释着这件事。 “难怪,我觉得墨暮桥一直奇奇怪怪的。”坐在一旁的元震八这才明白,“在奇门里的时候,当那名执行狙击任务的佣兵爬上去之后,当时墨暮桥拿着对讲机让那家伙给他们指路,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当时刑术他们并不知道有狙击手的存在,一旦开灯,就会被干掉,墨暮桥不可能不知道那是绝好的机会,偏偏却让狙击手给他指路?现在明白了,他是故意让狙击手分神,不让他第一时间发现可能会开启光源的刑术他们。” 连九棋也想起来了什么,看向白仲政道:“你和阎刚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齐观就是我师父这件事?” 阎刚点头:“我是一开始就知道,因为我需要协助郑老先生,否则的话,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去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老头儿呢?对吧?但是仲政呢,是在岩石群迷宫那才知道的。” 连九棋看向脑袋上包着绷带的白仲政:“什么意思?” 白仲政解释道:“我和阎刚去探路的时候,在迷宫当中遇到了也在探路的墨暮桥,我刚要准备动手,却被阎刚制止了,随后看到阎刚和墨暮桥交换着情报,等墨暮桥离开,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怎么回事。” 连九棋点头:“难怪当时你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对劲,我还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呢。” 阎刚笑道:“当时差点穿帮,仲政回来的时候,不断看着齐观,也就是郑老先生,我只得给他圆谎说他是因为缺水有点不舒服。” 陈方显得很疑惑:“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呢?” 傅茗伟看着陈方道:“最初参与计划的人,有我、祖师爷唐守正、阎刚、谭通、墨暮桥、刑国栋以及刑术在医院的几位师父,郑老先生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混淆试听,骗过几个关键的自己人,你看,我知道,我都没有告诉给董国衔和陈方,郑老先生也没有告诉给刑术和连九棋,还有马菲,你们换个角度想,如果大家都知道了,在面对钱修业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暴露出来。” 马菲点头:“对呀,参与计划的人,只有阎刚和墨暮桥两人在我们和钱修业的队伍当中,白仲政都是之后偶然发现的,所以,等于是其他人都不知道。” 陈泰东长叹一口气,笑道:“师兄竟然连我都瞒过去了?这简直是……” 元震八感叹道:“厉害,这个局布得真厉害,钱修业这次应该是心服口服了。” 傅茗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钱修业已经被逮捕了。” 中型货船上,戴着手铐的钱修业站在那,盯着地面,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不断地摇着头:“不可能,我不可能输的,我怎么可能会输……” “人,要有正气。”郑苍穹走到他跟前,“我在从忽汗城回来之后,就着手开始布局,我首先是悬赏,然后等假死之后,才故意以齐观的身份撤销悬赏,目的就是为了让其他人故意从性格上区分开我和齐观,因为悬赏这种手段,是齐观不可能做的。” 钱修业抬眼看着郑苍穹:“你当年故意捏造了一个齐观的身份,是为什么?” 郑苍穹想了想才决定说出来:“很多年前,我就在想,我们当逐货师的,是不是真的要完全遵守过去的那种死规矩,例如说,不与官府合作,但是,如果不合作,有很多事情,我们是无法自己去解决的,一个行业需要规矩,一个国家更需要规矩,所以,我捏造了齐观这个身份,我也用那个身份认识了唐守正等人,协助警方办案,算是尽我的一份力量,我捏造这个身份,并不是为了要对付你,我当初真的不知道你就是幕后黑手。” 钱修业闭上眼睛:“难怪这么多年,我怎么都找不到齐观,我还感叹这个人怎么会如此神通广大,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关键线索,原来如此,原来齐观就是你,真他妈可笑,但是,我再三看过好几遍凡孟拍回来的视频,你的确是中枪了,我看着子弹打穿你的身体,还击中了后面的墙壁!” 郑苍穹笑了,拍了拍手,此时,谭通从绳梯那爬了上来,大汗淋漓的他,得意洋洋地走到钱修业跟前:“怎么样?很真实吧?炮爷的杰作!开玩笑,老子干了这行这么多年,给无数的演员身上装过炸点,做过无数的战争枪战场面,我是职业的,钱修业,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做隔行如隔山了吧?” 钱修业瞪着谭通,谭通继续解释道:“你以为郑老爷子为什么要在那个地下室里边等着被杀?当时我们与墨暮桥已经约定好了,墨暮桥的枪膛中前六发子弹全是空包弹,打不死人的,只有枪口火焰会冒出来,凡孟这个傻逼对这些完全不懂,以为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实的,所以,当时我们只要骗过了他,也就等于是骗过了你!” 在墨暮桥来之前,谭通就在地下室中做了一切的布置他在郑苍穹会被枪杀的椅子后面的墙壁上,安装了三个小型的爆点,一个是备用的,因为与墨暮桥的约定,是开两枪,但因为担心炸点会出问题,所以备用了一个炸点,通过无线遥控,在墨暮桥开枪的那瞬间,谭通会启动郑苍穹身上的第一批炸点,同时启动墙壁上的炸点,这就给人造成了一种郑苍穹胸膛中弹,子弹穿过身体,又击中后面墙壁的假象。 当时郑苍穹还故意提醒了一句墨暮桥要开枪的位置 墨暮桥枪口抬高,郑苍穹也微微抬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打这里,不要打头,打头呢,不好认尸,你们回去,也不好交代。” …… 郑苍穹道:“我是担心墨暮桥开枪的高度有偏差,会被凡孟看出来,因为这里一旦出了问题,全盘皆输。” 郑苍穹解释到这里的时候,在医院中的陈泰东在听完同样在解释的傅茗伟的话后,恍然大悟道:“难怪当时师兄要故意把我气走,也难怪我走到刑国栋办公室的时候,开门看到了谭通?” 傅茗伟笑道:“我在刑国栋的办公室休息室内,那里有一个监控室,谭通就坐在那里,遥控指挥炸点,所以,你当时会看到他在那,不过我也很意外,你没有发现这件事。” 陈泰东苦笑道:“我当时完全沉浸在师兄被杀的悲痛当中,忽略了谭通这个人的职业。” 这一边,货船上的郑苍穹继续说道:“暮桥为了真实,在我倒下之后,又朝着我的胸口开了一枪,当时我身上还有其他的炸点,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谭通担心会出现意外,例如说凡孟会监视墨暮桥多开几枪之类的,这样做,可以避免这种意外的发生。” 墨暮桥看着吃惊不已的钱修业道:“我开枪的时候,凡孟吓傻了,我想,当时的他肯定以为我不会开枪,因为那时候,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凡孟,实际上都在怀疑我,我必须那样做,只有我杀了郑老先生,才会重新得到你的信任,毕竟,我当时在郑老先生身边已经呆了太多年了,你担心我会被他策反。” 说完,墨暮桥上前,又道:“当时我们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件事险些露馅,只是凡孟这个杂碎完全没有意识到。” 钱修业立即问:“什么?” “黄苦汉先生的那些狗,在看到我的时候,很温顺,没有叫。”墨暮桥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正常来说,如果我不熟悉优抚医院,我和那些狗不认识,在我偷偷溜进去的时候,就算人发现不了我,狗也会发现,但狗发现了,并没有示警,我也没有办法让它们示警,这是个最大的失误,但你的徒弟凡孟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漏洞,正常来想,即便我和那些狗认识,狗鼻子能闻到真正的血腥味,即便是它们认识我,也会在闻到血腥味之后朝着地下室跑去,也会冲着走出来的我和凡孟嚎叫。” 钱修业在那低声咒骂着凡孟。 刑术道:“你不用骂凡孟,我之前就说了,那就是个近景魔术,有时候,人在距离真相越近的时候,相反越看不到真相,凡孟当时都没有看出任何疑点,更何况是后来看视频的你。” 刑术转身笑看着郑苍穹:“师父,我在知道谭通去了之后,就察觉出了你是假死,而且也察觉出了齐观应该就是你,当然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郑苍穹笑道:“是吗?说说看?” “两个最重要的疑点。”刑术竖起两根手指头,“第一,你对我们太熟悉了,行为举止,一言一行就像是与我们认识多年一样,没有丝毫陌生感,而且你还不止一次说过我和我父亲都犯一个毛病,那就是嘴狠手软,还说如果我没有这种情感上的缺点,就不会被钱修业戏耍这么多年。” 郑苍穹笑着摇头:“对,我是忽略了这一点。” “还有。”刑术又道,“你叫陈师叔的时候,一直叫泰东,这不是很奇怪吗?齐观和陈师叔几乎不认识,就算称呼,也会叫陈师弟,也不会叫泰东这种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有的称呼。” 郑苍穹道:“你小子就是观察得太细致了,不过呢,我知道,我肯定瞒不过你的,我可是你师父,太了解你了。” 钱修业在那依然自言自语道:“难怪在那个铁宫殿跟前的时候,你们要在那里一唱一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齐观进去,好让齐观卸下伪装,变回郑苍穹走出来,到最后一步了,你们还继续骗我,让我真的以为有死而复生术的存在,你们为什么到那时候还要骗我?这不是……” 说到这,钱修业想起来了什么,他猛地扭头看着霍华德手中的那个硬盘,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郑苍穹上前拿起那块硬盘:“当时我决定走进去的时候,心里也很忐忑,说实话,我也在怀疑神迹是不是真的,但我必须亲身去实验一下,当然了,当我走进去,门关上之后,我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于是,我立即卸下伪装,脱光衣服扔在一旁,等了一会儿,我才开始故意大力的拍门,当时在那种岩浆四溢的危机前提下,处于癫狂状态的你,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因为你一开始就认定,神迹是真的,钱修业,当时的你,和当年的刑伯秋一模一样,已经魔障了,人一旦魔障,就会失去理智,没有理智的人还会思考吗?” 钱修业瘫坐在地上:“你们需要人赃并获,更需要拿到我的那块硬盘,所以,安排了这么一出戏,到最后了,连白竹声都把我出卖了对吧?” 钱修业看向远处的白竹声,此时站在那的白竹声也是戴着手铐,被两名特警押着。 在慕容柏死后,傅茗伟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为什么单单要杀死慕容柏,而白竹声却一点事都没有呢?同样的,刑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傅茗伟直接将白竹声带到了警局,以保护的名义关了起来,然后进行审问,没有花多大的功夫,就让白竹声的心理防线崩溃,交代了一切。 然后傅茗伟开始着手布置一切,假的货船,假的船长,假的水手,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场为了亲手抓到钱修业交易的一场戏。 郑苍穹站在钱修业跟前,俯视着地上的他:“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而且现在船依然在渤海湾,在中国境内,那两个所谓调查局的人……” “是我找来的!”谭通在那嘻嘻笑道,抢过郑苍穹的话,“是俩演员,怎么样?演技一流吧?他们最想演的就是特工!这次梦想成真了!” 两个老外摘下了墨镜,站在那笑着,然后互相击掌庆贺。 钱修业坐在那,许久,才开口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奎恩先生呢?我和他约定在这里的,他怎么没来?你们把他也抓了?” 郑苍穹看着他冷冷道:“这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在距离货船几百海里外的公海之上,一艘小型渔船在那漂浮着,綦峰靠在船舷边上观察着四下,白博然则坐在船舱门口,喝着水打着哈欠,然后扭头看向坐在船舱内,正与关盛杰对视的奎恩。 关盛杰拧开水瓶盖子递过去:“喝点水吧,不然你会脱水的,你要死了,我可没办法向他们交代?” “他们?”满脸是汗,还穿着西装的奎恩问道,“你把我交给中国人?是呀,你是中国人,你要忠于你自己的祖国,但是你别忘记了,你的国籍是美国。” “是呀,但是你已经背叛了美国。”关盛杰打了个哈欠:“头儿,在当初你派我去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你对我说,我应该忠于的是正义,你忘了?结果呢,你却和钱修业达成了协议,不仅如此,你还想让我接手库斯科公司重新干那些犯法的勾当,不好意思,我的记性很好,而且我这个人也不容易改变性格,我和以前一样,依然忠诚于正义!” 正说到这,船舷上的綦峰发现了什么,立即道:“头儿,来看看,有艘船停在那边了。” 关盛杰走出船舱,看着远处一艘货船停靠在那,他拿起望远镜,看到一个人下船,乘坐快艇朝着这边驶来,同时,他还发现在货舱上那些戴着墨镜,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 关盛杰放下望远镜,重新戴上墨镜:“差不多快结束了,准备一下,把人交出去,我们就炸船离开!” 那艘快艇行驶到渔船跟前之后,綦峰将快艇的缆绳绑在渔船之上,伸手将那人拉了上来。 上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老头儿穿着一身夏威夷套装,戴着草帽,就像是来度假的一样。 老头儿扫了一眼三人,最终走向关盛杰:“你好,关先生。” 关盛杰笑道:“您好,怎么称呼?上次在电话里接洽的时候,您也没有告诉我。” “叫我……”老头儿在那想着,想了半天道,“叫我dt吧!” 关盛杰笑道:“dt?什么意思?” 老头儿舔了嘴唇,看着船舱内的奎恩:“deepthroat。” 关盛杰、綦峰和白博然都笑了,关盛杰道:“深喉?” “对,深喉!”老头儿咧嘴笑着,“对了,不是水门事件里的那个深喉,是《x档案》里的那个。” 关盛杰伸手:“好吧,深喉先生。” 老头儿也握了握关盛杰的手:“人我带走了,谢谢你们为调查局除去了害群之马,当然,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因此对调查局感到失望。” “当然。”关盛杰露出官方笑容,示意白博然将奎恩带出来,弄到快艇上,然后看着老头儿又跳上快艇,将奎恩的双手锁在一侧。 綦峰解开绳索之后,扔到快艇之上,老头儿转过身来,摘下草帽示意:“关先生,记住您的话,忠诚于正义!” 说完,老头儿笑了笑,驾驶快艇离开了。 关盛杰收起笑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后也笑了。 白博然在旁边问:“头儿,这老头儿到底是谁?” 綦峰在一旁道:“应该是调查局的人。” 白博然看着关盛杰,关盛杰道:“他不是说了吗?他是深喉。” 第三十章:疯子 半个月后,河北某墓园。 一身风衣的墨暮桥走在墓园的小道之上,看着迎面不时走来的那些个扫墓结束的男女老少。他们大部分脸上都没有悲痛,就如同是来走亲戚的一样,大家相聚欢谈,又道别回家。 墨暮桥穿过一座座墓碑,来到墓园角落边上,在一个没有照片的墓碑前停下,放下手中的郁金香,又蹲下从口袋中拿出一袋袋好不容易买来的零食。 这些个零食差不多在上世纪末都消失了,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买来。 墨暮桥盘腿坐下,面无表情的盯着墓碑,聆听着周围传来的低声细语,他有些迷糊了,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人在说话,还是鬼魂的沉吟。 许久,墨暮桥抬眼看着蔚蓝的天空,看着从头顶呼啦飞过的白鸽,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墨暮桥一愣,侧身看着从小道上杵着拐杖慢慢走来的郑苍穹。 墨暮桥笑了笑,用衣袖抹去旁边地面的灰尘:“坐吧。” 郑苍穹放下拐杖,慢慢坐下,也看着那座没有照片,连名字都被人故意划去的墓碑,笑道:“自己祭拜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墨暮桥眉毛一挑:“准确的说,是祭拜过去的自己,我这辈子死了好几回,不过记忆最深刻的就是 第一回,我一直在想,我真正的灵魂也许在那时候就被埋葬在这里了。” 墨暮桥说完,又看向郁金香:“离开中国,去澳大利亚的时候,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这种花,我一直不知道那叫什么花,后来长大之后,才知道,那叫郁金香。” 郑苍穹也看向那花:“以前我在医院种了不少的郁金香,自从当年连九棋出事之后,我就把郁金香都铲了,就在房间内留下了一盆,这盆花,在后来我从钱修业那得知你的死讯后,也扔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墨暮桥笑着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我的记性很好的。” 郑苍穹叹了一口气:“你就准备这么不辞而别?刑术他们还在四处找你呢。” “警察也在找我。”墨暮桥的脸色沉了下去,“我是罪犯,杀人犯,我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郑苍穹看着他:“那你准备怎么办?一直逃?还是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寻思赎罪?” 墨暮桥摇头:“我不会逃,我只是想先赎罪,然后再去接受审判,您说得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郑苍穹又问:“那你准备怎么赎罪?” “库斯科公司在新几内亚有一个地库,那里放了很多他们这些年来搜刮到的古董财宝之类的东西,我准备去将那个地库找出来,然后把一些古董呀之类的东西捐给博物馆,其他的一些就变卖了捐给慈善机构。”墨暮桥说到这,看着郑苍穹又解释道,“我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是因为我担心这个地库又会引起血雨腥风,所以便决定自己偷偷去做。” 郑苍穹点头:“嗯,这样做比较妥当,就算是告诉警方,也很麻烦,毕竟那是在新几内亚。” 墨暮桥说完起身:“差不多了,我该出发了。” 郑苍穹知道也无法挽留他,只好杵着拐杖也起身道:“那就祝你一路顺风,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去监狱看你的。” 墨暮桥笑着点点头,刚走了一步,又退回来:“老郑,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郑苍穹道:“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墨暮桥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年我没病,挺健康的,你是不是真的会将我和刑术替换了?” 郑苍穹面无表情道:“那你怎么不想想,其实刑术才是那个男婴,而你才是连九棋真正的儿子呢?” 墨暮桥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别逗我了。” 郑苍穹咧嘴一笑:“那不就对了吗?过去的事情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再见!”墨暮桥伸出手去,与郑苍穹的手握在一起,“老头儿,这辈子能认识你,是我的幸运。” 郑苍穹点头:“也是我的。” 墨暮桥走向墓园外,而郑苍穹则杵着拐杖依然呆呆地看着那个墓碑,长叹一口气,自语道:“如果我当年不那么信任钱修业,恐怕你的人生不会是这样,对不起,暮桥。” 墨暮桥在穿过墓园中那个小树林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侧身看着在树林中那个穿着西服,披着风衣,却少了一只胳膊的男人,他从男人站立的姿势,还有双眼中流露出的东西能看出,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人,而且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您好,请问您是墨暮桥吧?”男人说话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墨暮桥点头:“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是来带我走的?”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男人慢慢上前,“同时,也是来带你走的。” 墨暮桥眉头一皱,刚想要有所行动的时候,男子举起胳膊道:“别轻举妄动,周围现在至少有五支枪瞄着你的脑袋,相信我,这些人都是千里挑一的神枪手,再说了,就算没有他们,我单凭这一只手,就能制服你。” 墨暮桥用冷笑回应了男子。 男子笑了,按下耳旁的通话器:“各小组注意,不要开火,我和这位先生练练手。” 男子说完,放下手道:“来吧,我让你先出手,不过说好了,你要是输了,你就得老老实实跟着我走。” 男子说完,墨暮桥突然间闪电般出手朝着男子的咽喉袭去,出手便是杀招,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危言耸听。 就在墨暮桥的手刚袭到男子咽喉前的时候,男子突然间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出手打在墨暮桥的肘关节上,再向前一步,一拳打在他的腋窝下方,等受伤的墨暮桥因为疼痛迟钝的瞬间,男子身形又是一变,来到了墨暮桥的身后,抬手捏住了他的后颈。 男子冷冷道:“我如果现在稍微一用力,你下半辈子就只能躺床上了。” 墨暮桥站在那,额头的汗水渗了出来,问:“你到底是谁?” 男子松开手,转身离开:“跟我来吧!” 墨暮桥下意识摸着自己被击打过的部位,扭头看着那男子的背影,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 一天后,哈尔滨,圳阳优抚医院顶层特殊监护室外。 刑术、连九棋、马菲站在窗口,看着躺在里边依然昏迷不醒的杨徵侠。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刑国栋上前来,站在几人的中间,看着里边。 刑术开口问:“爸,原来你和杨徵侠是同学?当年还参与过墨暮桥的腹部肿瘤手术?” 刑国栋点头:“对,杨徵侠是个天才,但在那个时候,他的心理就已经出了问题,从那天开始,他就像个影子一样活着。” 马菲不理解:“像个影子一样活着?什么意思?” 刑国栋看向刑术:“你真的不记得杨徵侠是谁了?” 刑术很纳闷:“什么意思?我认识他?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杨徵侠是我学生时代,唯一的一个全科生。”刑国栋叹了一口气,“所谓全科生,就是当时在医学范畴内的所有,他都学习,而且成绩都不错,那时候我就发现他的心理有问题,他总是在变,今天高高兴兴,明天却要自杀,你好不容易将他救下来,他睡一觉之后,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后来我想尽办法把他留在了医院当中,那时候,他就住在你师父的隔壁,你对他没有任何印象的原因,就在于,他每天都在不断的变化,今天是这个人,明天又是那个人。” “等等!”刑术想起来了什么,“你是说师父一开始就认识他?” 刑国栋点头:“不仅认识,而且关系非常不错,杨徵侠很喜欢听你师父说过去的那些故事,他不自觉的把自己代入到故事当中,你仔细回想下,你师父的某些观点是不是和徐有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徐有的更偏激。” 连九棋听到这里脱口而出:“你是指,徐有认为地下的东西应该永久留在地下的这回事?” 刑国栋点头:“没错,你师父将这个观点告诉给了杨徵侠,而杨徵侠将自己当做了一个逐货师,也将这个观点灌输给了徐有。” 刑术摇头:“不对呀,我记得在钱修业给警方的口供中,特地说了,在奇门中,墨暮桥特地给钱修业说了关于杨徵侠的过去,他做了详细的调查,杨徵侠不是教授吗?而且还教过那么多的学生?” “他的确是个教授,一直都是,但是他只带过一个学生,那就是徐有。”郑苍穹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众人转身,看着郑苍穹慢慢走来,走到窗口,看着里边的杨徵侠:“他的确有病,但也的确有知识,同时,身为大学教授的他,因为得了这种罕见的精神病,也成为了一个特殊的研究对象,但是不能让他自己知道自己是研究对象,所以,学校对外宣称的是另外一回事,他给大部分学生授课的时候,实际上他属于被学生临床研究的阶段,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连九棋道:“这样做合适吗?” “的确不合适,但也没有任何办法。”刑国栋摇头,“这是我想出来的办法,我是希望在这个阶段中,观察他,看看能不能找到症结所在,毕竟,我都不知道,真正的杨徵侠是什么样的,不过,当年若没有他,我们也无法给墨暮桥做那个手术,当时就没有人敢做那个手术,因为私下做手术,出事了,没有人敢负责,也是违法的。” 郑苍穹点头道:“但是杨徵侠却做了那个手术,救了墨暮桥,若不是他,墨暮桥活不到一岁。” 马菲明白了:“徐有后来读书的时候,选修了心理学,来这里研究杨徵侠的时候,却被杨徵侠影响了?换言之,就是被杨徵侠进行了所谓的人格培养?” 刑国栋道:“差不多吧,应该是这样。” 刑术仔细回忆着,又凑近玻璃看着床上的杨徵侠:“但是,为什么,我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郑苍穹也看向里边,解释道:“第一,那时候你还小,第二,我后来让你父亲将杨徵侠弄到其他楼层去了,不让他接近你,因为我发现,杨徵侠在试图影响你。” 刑术浑身一震,看着窗户中,又扭头看着郑苍穹。连九棋和马菲也无比吃惊。 刑术问:“影响我?” 郑苍穹道:“是的,他最早下手的不是徐有,而是你,我发现这一点之后,立即告诉你父亲,把他弄到了其他地方,从那之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过杨徵侠后来逃跑了,就是从那双千年乌香筷现世之后,他就跑了,那时候我想,他应该是把自己代入了某种角色当中,也在私下研究着这些,但是隔行如隔山,他始终没有专业知识,所以,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徐有的身上。” 马菲问:“徐有可是盛丰挑出来的棋子呀?” 郑苍穹看着马菲道:“你以为杨徵侠为何要选上徐有?” 连九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但实际上杨徵侠对整件事的影响是很小的,师父,我不理解,为什么你在去气门的时候,偏偏要想办法告诉杨徵侠呢?为什么要让他带着徐有去那里?” 连九棋问完,没等郑苍穹回答,刑国栋便道:“我还有点事要忙,你们聊吧。” 说完,脸色有些难看的刑国栋转身离开,临走前,有意看了一眼郑苍穹。 郑苍穹也不说话,一直等到刑国栋走远了,这才道:“其实,我当时对我布下的那个局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漏洞挺多的,其中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都有可能导致全盘皆输,所以,我才想到了杨徵侠。” 刑术、连九棋和马菲还是听不懂,都一起摇了摇头。 郑苍穹解释道:“用刑国栋的话来说,杨徵侠一直找不到自己的真实人格,亦或者说,这个人从小到大体内就存在数个人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所以一直在寻找,最后他终于将自己定义成为了一个逐货师,却发现,实际上自己对那些东西完全不懂,他也没有时间再从头学起,那时候,他遇到了徐有,徐有本身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但徐有毕竟不是他,他开始对徐有进行人格培养,试图将自己身体内的那些人格都弄进徐有的大脑里边去,换句话说,他把徐有当做了另外一个自己,最终试图让徐有代替自己活下去,成为自己希望成为的那种人。” 马菲感叹道:“真是太可怕了,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 连九棋此时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很关键的问题,但他不敢说出来。 刑术沉思了许久,终于抬眼看着郑苍穹道:“师父,你一开始的目的,是希望将杨徵侠变成你的武器,对吗?” 马菲纳闷:“武器?” 刑术点头:“杨徵侠是个精神病,而且是个可控的精神病,但在医学上,精神病却无法有可控这么一说,在法律上更没有,所以,师父一开始估计想到的是,让杨徵侠和徐有扮演刽子手这个角色,如果是他们其中之一杀死了钱修业,或者杀死了其他人,在法律层面上,就无法对他们进行定罪,这样,这两个人既不会进监狱,也完成了师父想彻底除掉钱修业的目的。” 马菲和连九棋都看着郑苍穹,没想到郑苍穹竟然还下了这么一步可怕的棋。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郑苍穹杵着拐杖,看着躺在床上的杨徵侠,“杨徵侠即便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但依然是个疯子,我知道,当年他就试图对我进行影响,可是失败了,对付这种影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开始顺着他的思维往下进行,但在关键点打断他,他就会急躁,失望,这个时候,你再假意顺着他的思维,他又会重新燃起希望,这样重复几次,他才会彻底放弃,最终被你影响……” 刑术此时终于明白刑国栋走之前,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郑苍穹一眼,那是因为刑国栋早就知道当年郑苍穹对杨徵侠做了什么。 连九棋认真地问:“师父,你为什么要去试着影响杨徵侠呢?” 郑苍穹站在那,许久才道:“因为刑术。” 刑术再次一愣:“因为我?因为他影响我,你才影响他?” 马菲不合时宜地说了句:“这在逻辑上说不通吧?” 郑苍穹淡淡地说:“刑术,如果我说,那时候的你,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也就是自闭症,你信吗?” 刑术站在那,浑身冰凉,然后使劲摇头:“不信!我完全没有那部分的记忆!” 连九棋和马菲也吃惊地看着刑术,完全不相信郑苍穹说的话。 “一个得了自闭症的孩子,一个多重人格的心理学教授,加上一个在他人眼中是个半疯子的老头儿,还有一个精神病权威。”郑苍穹苦笑道,“半疯子老头儿因为对孩子父母的愧疚,一心想要治好这个孩子,而精神病权威,也就是这个孩子的养父却认为那孩子的心理疾病是在这个医院里边导致的,如果离开这座医院,或许会好很多,但是那个半疯子老头儿却不愿意让这个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他怕这孩子离开他的视线,他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他的罪孽也就更深了……” 刑术站在那,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混乱的漩涡一样,他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下来,发现自己对儿时的记忆是那么的模糊,记起来的只是一个个人名,根本记不清楚一张清晰的面孔。 第三十一章:人格养成 刑国栋坐在办公室中,盯着面前的棋盘,伸手去拿旁边的茶杯,手却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他的记忆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那个地下室中,他与郑苍穹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刑国栋指着郑苍穹喊道,“你真的相信杨徵侠人格培养那一套?他是个疯子!” 郑苍穹却并不激动,只是坐在那平静地说:“可是你说过,杨徵侠是个天才。”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差!”刑国栋疾步上前,凑近郑苍穹道,“他做的那些事情,是无法证明的,如果出了问题,刑术变成了另外一个杨徵侠,谁来负责?” 郑苍穹抬眼看着他:“我来负责,我有办法对付杨徵侠。” 刑国栋一把抓起郑苍穹:“你负责?如果你有办法对付杨徵侠,那你就有办法治好刑术的病!” 郑苍穹一把推开刑国栋:“你是不是当医生当傻了!?不知道什么叫隔行如隔山吗?杨徵侠现在对我十分感兴趣,我可以用这种办法来影响他,我已经快要成功了,然后,我在转而利用杨徵侠来治好刑术!” 刑国栋抱着自己的头,来回走了两圈:“你还是不懂,杨徵侠的那种所谓的人格培养,实际上就是一种催眠,而催眠是有时间限制的,没有人会被催眠一辈子!” 郑苍穹上前:“我们现在只是要让刑术敞开心扉,让他接受这个世界,不再象以前那样,每天就躲在床底下!你看见他那副模样,你不难受吗?我很难受!” 刑国栋皱眉:“你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你对他父母到底做了什么?” 郑苍穹只是摇头,并不解释:“总之,我要治好他,我一定要治好他!” 就在此时,廖洪美冲进地下室,气喘吁吁道:“护士说刑术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他!” 刑国栋和郑苍穹一听,立即冲了出去。 回忆到这的时候,刑国栋伸手去拿茶杯,但在碰到茶杯的瞬间,却又被烫得缩回手去,思绪也拉回了现实当中,他看着棋盘上那个已经过河的卒子,喃喃自语道:“过了河,卒子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楼上窗口前,郑苍穹闭眼也回忆到那,摇头道:“当时我们跑回去,发现你不在房间里,门也开着,我们四下找,都没有找到,我让黄苦汉将狗牵着,最终才找到在顶楼晒台的你。” 找到刑术的时候,天空上已经乌云密布,其中的闪电也顺着云层翻滚着,恐怖的雷声不断传来,风也刮得越来越大,而年幼的刑术正坐在晒台的边缘,呆呆地看着远处。 “刑……”郑苍穹看到刑术之后,刚想喊他,就被刑国栋一把捂住了嘴。 刑国栋压低声音道:“别叫他,正在打雷,他适应了雷声,相反你突然间叫他名字,会吓到他的。” 郑苍穹点头,站在那无比焦急,只得慢慢上前。 郑苍穹、刑国栋、廖洪美以及赶上来的童云晖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慢慢接近着刑术,就在距离刑术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刑术突然间站了起来,站在晒台的边缘,然后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此时,一道闪电劈下,映照在刑术那惨白的脸上,吓了周围人一跳,这时候的刑术,就像是被某种魔物附身了一样,令人十分恐惧。 郑苍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刑国栋。 刑国栋示意其他人后退,轻声道:“刑术,我是爸爸,过来,要下雨了,会被淋湿的,爸爸带你回家。” 刑术站在那一句话不说,忽然间笑了下,目光看向众人身后:“妈妈。” 这声“妈妈”出口,众人都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身后,但是那里什么人都没有,随后,众人又看到刑术的目光似乎聚焦在什么东西上一样,随着那东西的移动而移动,最终刑术看着自己眼前的地面,笑道:“妈妈。” 紧接着,刑术的手像是被什么牵起来了一样,慢慢地沿着晒台边缘前进着。 此时,天空中落下了雨点。 众人看着天空,又看着刑术,知道再不动手就晚了,暴雨一旦落下,刑术随时都有可能踩滑掉下去。 “你们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把他抱下来!”郑苍穹低声道。 刑国栋此时也没有办法了,只得按照郑苍穹吩咐的去做。 刑国栋、廖洪美和童云晖几人在那低声呼喊着刑术的名字,黄苦汉站在那急得不知道该做什么,但刑术根本不理睬他们,继续沿着楼边朝着前面走着,竟然还跳了几下。 刑术这样一跳,险些摔下去,郑苍穹也不敢贸然冲上去,因为距离太远了。 就在郑苍穹咬牙准备跑过去,直接将刑术拽回来的时候,杨徵侠出现在了门口,朝着刑术的方向喊道:“刑术,你妈回来了?” 刑术一愣,却是抬眼看着杨徵侠笑了,使劲点了点头,并“嗯”了一声。 杨徵侠轻松一笑:“那就好了,你不是一直想妈妈回来吗?现在妈妈回来了,这下你就要听话了,明白吗?” 刑术使劲点了点头,继续在那走着。 众人都看着杨徵侠,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杨徵侠作势要往回走,此时刑国栋正要上去叫住他的时候,杨徵侠又驻足停下来,看着刑术问:“刑术,你给妈妈的礼物呢?你不是说做了很多礼物给妈妈吗?” 刑术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刚想爬下去,但手又似乎被什么人拉了下,他看向那个方向,随后对杨徵侠道:“叔叔,妈妈说让我陪她玩,她好久没有和我一起玩了。” 刑国栋等人此时十分吃惊,因为这么久以来,这是刑术第一次完整地说上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从前最多是点头,或者回答“是”、“不是”。 杨徵侠站在那,笑道:“刑术,问问你妈妈,我能和你一起玩吗?你可是答应过我,如果你妈妈回来了,一定要介绍我们认识的。” 刑术看着空荡荡的旁边,等了一会儿,看着杨徵侠道:“妈妈说可以的呀。” 杨徵侠微笑着慢慢上前,走到刑术跟前的时候,朝着空气伸出手去:“你好,龚女士是吧?我是杨徵侠,是刑术的朋友,对,真的是他的朋友,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杨徵侠很自然地站在那,与刑术旁边的空气聊着天,很是自然,刑术也在旁边呵呵笑着,与从前判若两人。 郑苍穹此时慢慢地扭头看向刑国栋,不用开口,刑国栋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天,杨徵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可以将刑术挽救回来,不过,当时那件事,在刑国栋眼中,更像是一场法事,虽然他应该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那件事对他的触动很大,他甚至想,那些声称见到鬼神,又被鉴定为精神病的人也许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 通常来说,自闭症的孩子虽然会伴随一些幻想,但是这种幻想通常只会出现在他与那个“朋友”单独相处的时候,而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展示出来。 不过,刑国栋也因此同意了郑苍穹那特殊的治疗方法。 郑苍穹从回忆中挣扎出来,看着刑术道:“从那天开始,每天上午,我就和杨徵侠在一起喝茶聊天,到了下午,你和杨徵侠一起做游戏,画画,散步……但是杨徵侠每次见你,都会用不同的身份,这些都是我的暗示,我告诉他,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逐货师,就必须了解各行各业,虽然这是实话,但我的目的是希望,杨徵侠不要在你的记忆中留下太深刻的印象,这也是你养父的建议,因为那样的话,杨徵侠的形象就会变成你脑子中的一个开关,当你治愈长大后的某一天,再看到杨徵侠的时候,那个开关就会被打开,到时候,你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刑术呆呆地站在那,不发一语,马菲握着他手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冰凉,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连九棋咬牙看着郑苍穹:“师父,你……” 郑苍穹低头道:“我也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因为在那之前,刑国栋已经尝试过多种治疗办法,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我担心有一天,刑术会出意外,只能想出那个对策。” 刑术抬眼看着郑苍穹:“等我治好了之后,你就想办法让我养父调离开了杨徵侠,你也没有再接触他,放任他发展下去,杨徵侠的病情一再严重,最终将所有的幻想寄托在了徐有的身上,导致徐有变成了今天那副模样,成为了另外一个杨徵侠?而杨徵侠和徐有的搅局成功,以及徐有的死,杨徵侠最终变成一个重度昏迷者,其实都是你的期望。” 郑苍穹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道:“冥冥中自有天意吧,我只能这么认为。” “对,你在成为齐观之后,也对我说过,肯定会有牺牲。”刑术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你今天无非就是想告诉我,我其实整个人的性格,乃至于体内的灵魂,都只是你培养出来的,对吗?那我到底是谁?我应该是什么样?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郑苍穹站在那,目光很是呆滞:“泰东当年因为失误,没能救下那三个警察,内疚了一辈子,墨暮桥因为杀死了无辜的人,也心怀内疚,想要赎罪,而我呢?我这个半疯子,也背负着罪孽,我也想赎罪,可是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做起,我以后再也不想踏出这间医院半步了。” 刑术没说话,只是转身慢慢离开了,马菲看了一眼连九棋和郑苍穹,追上刑术,跟着他慢慢走着,担心他出事,当然,她更担心刑术会变回小时候那模样。 刑术走后,郑苍穹依然盯着地面,低声道:“九棋,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全家,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我当年早点将奇门的事情遏制住,就不会出事了。” 连九棋看着自己的师父,好半天才问出来:“你其实当年收我当徒弟,说到底,也是为了找到奇门,对吗?但最终在我出事之后,你才真正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你说得对。”郑苍穹无力地点头道,“从本质上来说,我和钱修业其实没有任何区别,我也被欲望控制了,如果不是那无尽的欲望,我不会犯下那么多错误,在犯下错误之后,我又因为急于想弥补,又不断犯下了其他的错误。” 连九棋抬眼看着床上的杨徵侠:“但是,若不是这些错误,钱修业也不会绳之于法,你始终不是钱修业,你也无法控制他的行为,只要他存在一天,该发生的事情依然会发生,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郑苍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优抚医院楼顶的晒台之上,刑术和马菲站在那,看着晒台的边缘。 马菲很紧张地握着刑术的手,打定主意,要是刑术往前走半步,她死活都要拉住他。 刑术开口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师父以前总是要告诉我,说也许在精神病院里的人才是最正常的人,在外面的人相反不正常,实际上他想告诉我的,就是今天所说的这一切,我也有病,一直都有病……” 马菲安慰他道:“刑术,你别瞎想,你很正常的,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来的一切都在正常的轨道之上。” 刑术慢慢坐下来:“你知道吗?其实我第一次看到徐有的时候,竟然觉得他很亲切,就像是……就像是另外一个我。” 马菲心头一惊,立即道:“你别胡说,你们俩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徐有其实活得很真实。”刑术扭头看着马菲,“他把自己的性格完全表露在外面,而没有去隐藏。” 说完,刑术又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在想,也许我们所有人都不存在,我们所有人都只是杨徵侠脑子中的一个个分裂出来的人格,而这个杨徵侠从始到终都处于昏迷状态之中,什么逐货师,什么奇货,什么奇门,都只是他深度睡眠中的一个梦。” 马菲紧紧握着刑术的手:“就算是那样,也无所谓,总之,我能和你在一起就行了。” 马菲说到这,刑术忽然想起来什么,起身道:“有件事,我必须去办,你陪我一起去。” 马菲忙问:“什么事?” 刑术道:“我得去见见贺晨雪的养父母。” 两个小时后,刑术和马菲来到了贺风雷和艾星灵的别墅中,车停在门口的时候,贺风雷夫妇早已站在那等候了。 刑术没想到,当他和马菲下车之后,悲伤的艾星灵却是低声向他道歉:“对不起。” 贺风雷迟疑了一下,也低声说了那三个字。 刑术不知道该怎么做,有些尴尬地站在那,许久才道:“是我对不起两位,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也没有办法劝贺晨雪回头。” 马菲站在那,虽然最尴尬,但也知道,刑术能带着她来,说明没有把她当外人,绝不向她隐瞒任何的事情,相反,如果刑术瞒着她来,那才说明他心里也许还是记挂着贺晨雪。 别墅客厅中,艾星灵端上了茶,放下后,看了一眼贺风雷。 贺风雷定了定神后,才道:“刑术,既然你今天来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吧,当然,我们也是受人之托。” 刑术摇头:“我不明白两位的意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实际上在凡君一离开之前,就留下了遗书,他已经预感到,也许凡孟和他都活不了,也坦言告诉我们,他一直都认为无论是凡孟,还是贺晨雪都无法成为合格的铸玉会首工,他最终推荐了你。”贺风雷说完,见刑术要开口,立即抬手道,“你别急着推迟,这件事并不是我们几个单独决定的,我们也去了监狱,见了璩首工,璩首工也同意了我们的意见,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只要你成为铸玉会的首工,或许真的可以管理并且平衡好这个行业。” “一个行业应该受到法律的约束,而不是某个民间组织的教条管理。”刑术摇头,“再者,我早说过,奇门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就金盘洗手不干了,连逐货师都不当了,就专心开我的当铺,做我的买卖,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说完,刑术握住马菲的手,对她笑了笑,这也是刑术对马菲的承诺。 艾星灵又道:“刑术,铸玉会也好,逐货师也好,这些行业的确早就应该被历史的潮流淹没,但是,这些也不是一无是处,行业需要规矩,更需要规范,而这些都需要有才能,有正义感的人来做,你应该明白,这不仅仅只是为了我们。” 刑术依然拒绝:“两位,我第一次答应你们做首工的时候,就说过,那是暂时的,当然了,如果几位有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好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两位保重身体,请留步。” 刑术说完,起身和马菲一起告别,离开了贺家。 汽车驶出别墅门口的时候,贺风雷和艾星灵并未转身回去,而是站在那,呆呆地看着汽车消失的位置,第一次真正的对铸玉会的未来产生了迷茫。 第三十二章:身份的遗憾 汽车在驶出别墅区之后,刑术又将车停下,坐在那想着什么。 马菲看着刑术,猜测道:“你是不是想去监狱?想去看看璩瞳?” 刑术点头:“对,我觉得有些事,我还是需要当面亲口告诉他,这样会妥当一些,算是有个正式的交代吧,毕竟璩前辈一直很信任我。” 马菲道:“也好,但是你最好先去见一见傅茗伟,让他安排一下比较好,对了,他之前也发过消息给我,让我们有空去他那一趟,有些事,他还需要核实一下,有些证词文件之类的,也需要你签字。” 刑术看着马菲,问:“你身份问题怎么解决的?” 如果刑术不问,马菲都想不起来这件事。 迟疑了一会儿,马菲才道:“傅茗伟说,国际刑警那边一直没有正式接洽过这个问题,我好像已经被他们给放弃了。” 刑术苦笑道:“国际刑警方面出了那么大的丑闻,副主席都被钱修业收买了,一旦核实你的身份,指不定会牵扯出什么事情来。” 马菲道:“不说这些了,先去傅茗伟那边再说吧,不过,就算我恢复身份,我也会辞职的。” 马菲说完,冲着刑术温柔一笑。 来到傅茗伟的办公室,刑术和马菲才发现,除了傅茗伟之外,陈泰东、阎刚、白仲政、元震八竟然都在,唯独差了陈方。 傅茗伟示意两人坐下,其他人也自觉向两人所坐的那张茶几旁靠拢。 刑术觉得气氛有点奇怪,问:“怎么这么巧,都在这?仲政脑袋上的伤怎么样了?” 白仲政摸了摸道:“没什么大碍,没失忆,医生也说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马菲却问:“傅警官,陈方呢?” 董国衔端着两杯茶走了过去,放在茶几上:“陈方去执行任务了。” “任务?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吗?”刑术奇怪地问。 董国衔站在一边,不说话,傅茗伟则道:“保密任务,因为他经验比较丰富,所以,就派他去了。” 马菲立即明白:“是卧底任务吧?” 傅茗伟一笑:“对,只是没那么简单,这次的任务,与钱修业他们制造的那种’巫神的愤怒‘有直接的关系。” 刑术知道不方便再问,只得点了点头。 “既然你今天来了,就省的我去找你们了。”傅茗伟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看着陈泰东道,“我向上面提出的组成顾问小组的报告已经批准了,上面已经决定聘任陈老先生为顾问小组的组长,组员为白仲政、元震八以及阎刚三人,不过还差一个副组长。” 刑术不说话,他知道傅茗伟心里在想什么。 傅茗伟见刑术也不主动说什么,只得继续道:“原本呢,我是向郑苍穹老先生提出了申请,但你的养父刑国栋先生出示了一份精神鉴定报告,报告指出,他有心理疾病,不能胜任此类工作,而您的父亲连九棋先生也已经婉言拒绝了,所以,我希望这个副组长由你来担任。” 刑术扫了一眼其他人,谁也没有说话,当他看向陈泰东的时候,陈泰东立即道:“别看着我,这不是我提出来的,我也不会逼你做什么,我说过,我尊重你的个人意愿,我成为顾问呢,是原本就说好的事情,我连劳动合同都签啦。” 陈泰东说完,白仲政接着道:“孝金已经没了,郭家也不复存在了,我也无处可去,最重要的是,我除了这一行之外,其他的我做不了,所以,留在顾问组,是我唯一的选择。” 刑术从白仲政的语气中能够听得出无奈,他这样的人,始终得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属。 阎刚则走过来,坐在刑术的身边:“我离开部队之后,心里也一直空荡荡的,还是习惯过集体生活。” 刑术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元震八。 端着茶杯的元震八起身来活动着自己的脖子,慢悠悠地说:“别看着我,我是没得选,我要是不进顾问小组,就得去蹲监狱。” “你别得瑟。”傅茗伟笑道,“你现在也算是在蹲监狱,只是方式不同。” 元震八吹开茶水上的泡沫:“现在也不错,不管怎样,每个月还有津贴,少是少了点,但是够吃喝,饿不死,不仅能做以前的老本行,还不担心被警察抓,挺好。” 刑术笑道:“那我就恭喜各位了,祝各位在不久的将来,都有正式的编制!” 众人被刑术的话逗笑了,刑术却是微笑地看着傅茗伟,傅茗伟会意,起身道:“到我办公室来吧。” 刑术和马菲起身走过去的时候,白仲政低声问:“喂,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办喜事呀?” 元震八也凑上来:“千万得告诉我们一声啊,别偷偷的玩什么旅行结婚。” 阎刚攀着刑术和马菲的肩头:“你们俩呀,既然打算金盘洗手不干了,那就早点结婚生娃,我们几个也早点当干爹!” 刑术和马菲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也不说什么。 陈泰东挥手示意他们走开,上前道:“刑术,有些事还需要你去办,傅警官会告诉你原因的。” 刑术问:“什么事?” 陈泰东看向傅茗伟的办公室:“你进去就知道了。” 走进傅茗伟办公室时,傅茗伟正打开保险柜,从其中取出厚厚的三叠资料来,分别摆在办公桌上的三个位置,示意马菲和刑术两人坐下,随后拿起左手第一份档案道:“我一件事一件事的说吧,咱们先说关于马菲身份的事情。” 马菲有些紧张,定了定神道:“傅警官,你就直接说吧,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傅茗伟想了想道:“不算好,也不算坏。” “什么意思?”刑术很是担忧,扭头看了一眼马菲,又问,“是不是国际刑警方面依然没有给明确的答复?” “你们别着急,听我说,结果是有了,但是结果很……”傅茗伟将手放在那叠档案之上,“算了,你也不需要再看了,我给你解释吧,他们给出的答复很奇怪,很模棱两可。” 马菲直言道:“您就直接说吧,不用顾忌什么。” “国际刑警方面因为你和李宇成两人的卧底资料被删除的缘故,便以无法证实你们身份为由,拒绝为此事做正式的答复,说还需要调查。韩国方面却立即单方面承认了李宇成的身份,毕竟李宇成是从国际刑警驻韩国办事处方面外派出去的,在那之前,他的身份是军人。所以,韩国方面以官方的名义恢复了李宇成的身份,并向他的遗属支付了抚恤金,这一点韩国做得很硬气。”傅茗伟说完看着马菲,“至于你,就麻烦了一些,因为你是从国际刑警总部直接派遣出去的,并没有通过我国办事处和相关机构,我们没有你的任何正式档案,户籍资料和你本人的也并不符合,所以,我们无法向韩国一样单方面确认你的身份。” 马菲有些失望:“我理解,你们也尽力了。”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原本一脸正经的傅茗伟忽然笑了,从抽屉中拿出另外一叠资料来,“我这里却有多年前国际刑警方面为了你的卧底行动,而故意伪造出的那些犯罪资料。当时他们为了假戏真做,向各国都发出了协助调查的请求,也让我国协助过,特别是在你回国之后。所以呢,上面在知道国际刑警给出的那个答复之后,让我走了一招险棋,让我拿着这些资料去了办事处,以办事处的名义询问国际刑警方面,告诉他们,如果无法确认你的身份,那么中国警方将会立即对你实施逮捕,并起诉你,随后再与相关国家组成联合调查小组,跳开国际刑警组织进行单独核查。” 马菲一愣,完全不懂傅茗伟话中的意思。 刑术却握着马菲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听完傅茗伟的话。 “我们这样询问之后,你猜怎么着?”傅茗伟得意地笑着,将那叠所谓的犯罪资料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中,“国际刑警方面很快答复说,那些犯罪证据他们发现疑点重重,也告知我们,从多方调查证实之后,虽然无法承认马菲的身份,但确信马菲是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也感谢马菲小姐在钱修业一案中无私的协助。” 刑术笑道:“无私的协助?也就是说,马菲的国际刑警身份虽然无法恢复,但可以证明她是无罪的,她在国外留学的资料和学历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对吧?” 傅茗伟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刑术长吁一口气:“面子问题,真是自古以来,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傅茗伟只是道:“必须理解,家丑不可外扬嘛。” 马菲则摇头道:“不是面子问题,而是他们担心,中国警方真的联合其他国家绕开他们进行单独核查的话,说不定会从我这里挖出很多关于钱修业一案中,不利于国际刑警高层的事情来,例如说至少有两名或以上的高层被收买的事情,即时,就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而是会牵扯更多的人出来,所谓拔萝卜带泥嘛。” 刑术道:“也对。” 傅茗伟将档案放在一边:“国际刑警方面最近在进行内部调查,听说有不少人牵扯了进去。” 马菲立即问:“钱修业交代了吗?他如果交代了,国际刑警方面估计得全部乱套。” 傅茗伟摇头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国际刑警方面没有提出要由他们拘捕钱修业的要求吗?按道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内部出现了问题,这件事,轮不到我们单独经办,肯定会和他们一起组成联合调查小组,现在他们将所有库斯科公司的相关资料正在成批次的移交给我们,也暗示了我们,不要将相关被收买的事情公诸于众。” 刑术摇头道:“他们真以为你们会公开库斯科公司的案件?真可笑。” 傅茗伟面色严肃:“调查局方面原本也要插手的,但是被你们的三个好朋友出手制止了,当然,他们也是为了自救……” 第三十三章:处理结果 傅茗伟说道“三个好朋友”的时候,刑术和马菲立即意识到那是关盛杰、白博然和綦峰三人,的确在一直担心三人安全的马菲立即问:“关盛杰他们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傅茗伟道:“我只是从特殊渠道知道了一些消息,他们三个现在应该是改头换面了,这样一来,算是安全吧。毕竟他们与调查局之间达成了协议,调查局也不会再追究他们的责任。” 刑术道:“这么说,逮捕钱修业的时候,原本应该出现在那里的那个调查局的人,真的是被他们三人给人间蒸发的?” “人间蒸发说不上,原本那个叫奎恩的调查局主任也被逮捕了。”傅茗伟忍不住还是点了一支烟,“我听说了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是,这个叫奎恩的人与钱修业达成了某种协议,给钱修业伪造的是调查局线人的身份,从而在钱修业成功拿走奇门中的物品之后,受到调查局的保护,同时奎恩勒令关盛杰在拿走钱修业手中那些库斯科公司这些年收集的资料后,重新组建一个新的库斯科公司。” 马菲听完道:“那第二个版本呢?” 傅茗伟抖着烟灰:“第二个版本是,奎恩和钱修业之间的协议,是调查局上层知道的,也是他们授意的,只是装作不知道,撇清楚了关系而已,但关盛杰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被他们控制,于是直接用强硬手段抓住了奎恩,与调查局联系,并告知他们交易的条件,否则的话,他们会将所有的事情告知给国际刑警方面。” 马菲一下笑了:“老关真是会转移矛盾。” 刑术也笑道:“是呀,如果他们把调查局的事情告诉给国际刑警,那事情就彻底乱套了,国际刑警和调查局都各自握有对方的把柄,而这些把柄也都被关盛杰掌握着,调查局为了保全自身,只能让奎恩当了替罪羊,所以,傅警官,你们能够这么顺利的独立调查钱修业的案子,也不是出于偶然。” “那当然了。”傅茗伟应道,“但钱修业的案子牵连太广,涉及的范围也太大,后期我们也必须与国际刑警方面进行配合,只不过这样一来,在配合上大家就真的可以站在公正公开的角度来进行,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们。” 傅茗伟说到这脸色沉了下去,让刑术和马菲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刑术问:“什么事呀?你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搞得我都快心律不齐了。” 傅茗伟拿起第二份档案:“我必须让你们知道,钱修业这个案子,能顺利侦破,是集合了多方的力量,并不是单单靠你们,即便是国际刑警和调查局方面有错误,但没有他们,单靠你们,也完不成,而在国内,在哈尔滨,没有唐守正和苟墨两位前辈的帮助,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 刑术点头:“这个我很清楚,我也从来没有认为这是我的功劳,毕竟,我得承认,一开始我的初衷也是为了找到奇门。” 马菲的目光落在档案之上:“两位老前辈怎么了?” 傅茗伟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从办案程序上来说,与正规办案程序很多地方是相冲突的,说直接点,两位前辈说服上面给了你们极大的自由空间,为此也做了很多违反纪律的事情,站在法律的角度,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有错,只是出发点和犯错的大小不同而已,当然,上面现在也没有确定在奇门内死去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以及杀害他们的人到底是谁,毕竟要考证很难。” 刑术听到这,默默点头,也终于算是明白为什么师父郑苍穹要将杨徵侠和徐有弄到奇门中去,这的确是一步很让人揪心的险棋,也可以说算是泯灭良心的一步棋。 郑苍穹一方面是想将所有的事情都赖在杨徵侠和徐有的身上,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掩饰发生在儿时刑术身上的事情,当然,也许这些事,郑苍穹一开始就暗示过唐守正自己会去做,也想到过,自己做完之后,会向警方自首,承担一切。 但是,刑国栋在最终出具了一份权威的精神鉴定报告,让郑苍穹就算自首,所说的话也无法在法律上成为证据。 傅茗伟又点起一支烟:“虽然说在《刑法》上,对七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但是呢,后续的事情估计也会让他一直协助调查,你的养父这样做,无非就是希望让他在人生最后一段日子中能够清静清静。” 马菲问:“那唐守正和苟墨两位老前辈,他们会怎样?” “他们主动自首了。”傅茗伟说的有气无力的,“坚称自己犯罪了,不应该那么做,现在上面正在研究处理办法呢。法律就是法律,你也看到了,元震八实际上是处于服刑期间,只不过他有立功表现,所以另行安排,接下来,我们也会调查铸玉会那批人,一旦掌握了他们扰乱正常的行业秩序,发现他们从其中谋取暴利,我们也会依法处理,绝不姑息。” 刑术听到这,试探性地问:“傅警官,以后这个行业,是不是会进行大规模的整顿?” “整顿?”傅茗伟相反充满了疑问,“只有犯错才会需要整顿,不犯错,何来整顿这么一说?我们不会吃饱了没事做,故意针对某个行业,或者某些人。” 马菲问:“对了,那璩瞳璩前辈呢?他的事怎么判?” “很麻烦,有个法律的断层在这里,毕竟,现在根本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即便是现在我们专门成立了一个调查小组在经办这件事,但收获也很少。”傅茗伟掐灭香烟,喝了一口茶,“他所说的一些事,在法律上站不住脚,例如用某种怪异的毒药杀人之类的,单是要重新找到这种毒药,都很麻烦,更不要说去证实这东西的作用了,如果无法证实,只是用嘴在法庭上说出来,法官会认为这人是个神经病。而且,他的过去有部分是在十年动乱时期,那原本就是个特殊年代,所以,一个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人,他杀了人,还去自首,在无法确定他真实身份的前提下,没有严谨的调查和核实,任何审判都是不谨慎,不妥当的。” 刑术想了想,干脆直言道:“我能见他一面吗?” 傅茗伟道:“我想想办法吧,你也应该见他一面,现在璩瞳、盛丰、钱修业这三个人被关在同一个地方,他们都是非常特殊的犯罪嫌疑人,在开庭之前,受到了严格的单独看护,另外,还有件事……” 刑术立即打断傅茗伟的话:“傅警官,我真的没有打算再继续下去,我不会再做逐货师了,我累了,说实话,也怕了,我没有办法帮你。” 傅茗伟却是摇头:“你不知道,我所在的部门,已经确定会被其他部门合并了。” 刑术很诧异:“出什么事了吗?是因为你犯错了?” 马菲也很吃惊:“这才成立不久呀?再说了,钱修业这是个大案,你们就算有错,那也是功大于过吧?” “不,不是。”傅茗伟显得很苦恼,“我实际上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上面找我谈了一次,告诉我合并的一些基本的事情,提出让我拿一份名单出来,只能留下十个人,其他人回到原单位工作,总之呢,合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法更改,至于将来我要做什么,我估计还是和现在差不多吧,只不过应该更专业一些,毕竟有了一个顾问组嘛,所以,我希望你还是能帮我,你是专家中的专家。” 刑术立即拒绝:“谢了,我真的不想再涉足这些事了。” 傅茗伟起身来:“你别急着回答我,先考虑考虑,你出去等一等,我打个电话联系下你去看璩瞳的事情。” 刑术和马菲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傅茗伟忽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两人,转身从抽屉中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这里有些照片,你会感兴趣的。” 刑术拿过去,问:“是什么?” “是从那座铁宫殿内部拍下来的,陈老先生说,你会感兴趣,而且希望你能代表他和郑老先生,去见一次钱修业,把照片的事情告诉给他。”傅茗伟说完,摇了摇头,“就是让他知道,他穷尽一生,找到的只是一个谎言。” 刑术拿着文件袋,走了出去,坐在角落中,将照片拿出来一张张看着。 马菲和其他人站在一旁,喝茶低声聊天,她不需要看,因为她在离开那座铁宫殿之前,就已经看过了,当时她就已经知道,如果钱修业亲眼目睹了那些壁画,说不定会当场一头撞死在那里。 刑术看完所有的照片之后,坐在那,呆呆地看着大门口的位置。 其他人不语,开始各忙各的,大家很清楚此时有些事情他们不应该插言多嘴。 马菲上前问:“怎么了?” 刑术微微摇头:“钱修业肯定不会相信的,他会认为照片是我和警方伪造的。” 马菲坐下道:“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他不相信呢?” 刑术看着马菲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第三十四章:最悲哀的人 关押钱修业、璩瞳和盛丰的看守所从外表来看平凡无奇,与普通的看守所没什么区别,但要走进去需要经过五道安全门,以及三次详细的检查,外围驻扎了临时调派来的一个武警连队,其中还增派了有经验的狱警20多名,24小时不间断轮值,就连给看守所食堂送菜的每天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查。 刑术也没有想到,即便是傅茗伟的安排,也是第三天才让他和马菲前往了看守所,并且是看守所方面亲自派车来接的他们,到达看守所之后,除了那个装有照片的文件袋之外,什么东西都不允许带进去,还必须脱下外套和鞋子进行全身检查。 就连和两人同行的傅茗伟,也不例外。 经过最后一道检查岗之后,刑术看着那长长的走廊道:“这种级别的看守,蚊子都别想飞进去吧?” 傅茗伟走在前面带路:“谨慎一些好,要知道钱修业以前可是拥有私人军队的危险人物,虽然说他自己已经将手下逐一清除,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了,不过如果他敢放话出去,肯定会有人越境想办法来救他的。” 马菲跟在后面道:“这点我相信,库斯科公司的名声那么大,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人。” 来到走廊的尽头之后,两名警察并未让他们通过最后那道门,而是示意他们去隔壁那个房间等待着。 在进房间之前,傅茗伟问:“你先见璩瞳吧,只能一个个见,因为三个人是单独关押的,也不会给他们见面的机会,换句话说,钱修业都不知道璩瞳和盛丰被关在这里,其他两个人当然也不知道。” 刑术道:“我知道了,先见璩前辈吧。” 傅茗伟转身,告知那两名警察,并示意刑术和马菲进去。 等两人走进房间,才发现那个房间被一块巨大的落地防爆玻璃分成了两部分,两边都放着软包过的桌子和椅子,墙壁上也都包着厚厚一层防止撞击的软材料,这些都是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自杀。 在那堵玻璃前两边的墙壁上,分别安装了话筒和扩音器,以及一台大屏幕的电视,电视连接着刑术这边的扫描仪和电脑,如果想给对面的犯罪嫌疑人看什么东西,只能通过这些设备,决不能直接将东西交到对方的手中。 马菲观望着四周,慢慢坐下:“看样子,他们对钱修业一案相当重视。” 刑术点头,只是盯着落地玻璃对面的那扇牢门。 十分钟之后,璩瞳被两名警察带着走了进来,看到璩瞳的第一眼,刑术立即站了起来,因为即便是不懂医术的人,也知道,此时的璩瞳,已经差不多接近死亡了。 “璩前辈,我……”刑术刚说了几个字,就被璩瞳的摇头示意打断。 璩瞳看着刑术道:“你坐下说吧,别站着,你站着相反我还不舒服。” 刑术坐下之后,璩瞳直言道:“刑术,我活不了多久了,我自己很清楚,很感谢你来看我,晨雪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用内疚什么,那和你无关,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唯一遗憾的是,对凡孟开枪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刑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保持着沉默。 “铸玉会没了,在凡孟用不光彩的手段成为首工之后,铸玉会就已经没了。”璩瞳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完全没想到,我璩家竟然出了这样两个没出息的孩子,竟然都被一个伪君子耍得团团转,还甘愿搭上自己的性命,这算什么?报应?我璩家没做什么缺德的事情呀,为什么会有这种报应?为什么?” 刑术只是摇头,马菲维持着沉默。 璩瞳低下头:“我没什么想说的了,只想求你一件事,我死之后,将我的骨灰放在坐窟之中,然后把坐窟永远封闭起来。” 刑术摇头道:“对不起,璩前辈,这件事,我说了不算,我只能去尽量争取。” 璩瞳却是笑了,抬眼看着刑术:“刑术,你知道吗?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平安的走到最后?就是因为你不会轻易的答应人家什么,也不会轻易的说出什么承诺,可你一旦说出来,就会做到,很好,真的很好……” 说完,璩瞳侧头对身后的两名警察道:“没事了,带我回去吧,我累了。” 刑术起身,走到玻璃墙跟前:“璩前辈,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忙的吗?” 璩瞳站在那,寻思许久,这才道:“金盘洗手吧,退出这个所谓的江湖,做咱们这行的人,应该明白四个字,那就是回归社会,不要活在自己的那个世界当中。” 璩瞳说完,由两名警察带着离开了,他的步伐沉重得就像是拖拽着一辈子已经实体化的悲伤。 刑术并未坐下,只是站在那,紧盯着那扇门,他有些后悔来见璩瞳了,因为这个时候他带着马菲来,就如同是在向璩瞳“炫耀”着什么一样,这让璩瞳更加的懊悔。 虽然璩瞳没说,但刑术也能感觉到,他在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将贺晨雪从凡孟身边带离,哪怕是用不光彩的手段也行,至少那样,可以保住贺晨雪一条命。 但是,刑术也很清楚,即便是他那样做了,贺晨雪也会追随凡孟的脚步。 有时候,有些人,在一瞬间就会开窍。 而有些人,一辈子,直到死,都还是会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嘟——”许久,室内的绿灯亮起,门被两名警察打开,戴着手铐和脚镣的钱修业被两名警察押进来。 钱修业进来的那一刻,驻足站在那,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看着刑术,随后被警察带到椅子跟前,但并未解开手铐和脚镣,而是用一把大锁直接锁在椅子之上,两名警察也未离开,只是背着手退到后方。 “我以为——”坐在那的钱修业开口道,故意拖长声音,“你们把我忘了。” 钱修业的声音通过话筒,从扩音器中传过来,显得无比清晰,刑术和马菲能从他的语调中听出,这个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恶魔,如今还是那么的趾高气昂。 刑术起身,走到扫描仪跟前,将文件中的一张张照片扫进电脑之中,也不说话。 钱修业盯着刑术,许久才问:“你准备给我看什么?” “真相。”马菲坐在那看着钱修业,“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钱修业一侧的嘴角上扬:“我早就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马菲摇头:“你不知道。” 钱修业笑道:“我一直都在赢,你们一直都没有逃脱我的手掌心,马菲,你从一开始就输了,从你想要进入库斯科公司那一刻,就输了。” 马菲道:“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吗?现在被关在这里的人,是你,不是我。” “那又怎样?”钱修业冷笑道,“我离开只是迟早的事情,按照中国的法律,他们不可能杀死我,我的年龄摆在这里呢,他们枪毙一个快入土的老人有什么用呢?再说了,那座铁宫殿的价值,很快就会传遍全世界,美国人、俄国人、法国人、英国人都会感兴趣的,到时候他们会通过各种手段抢走那东西,也会救走我这个会使用铁宫殿的人。” 刑术听到这,忍不住笑了一声。 钱修业看着他:“你笑什么?我说的是事实。” 刑术将最后一张照片扫描好之后,放回文件袋中:“钱修业,你真的和我所想一样,一直在装睡,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那样,你还偏偏活在梦里边,你睁大眼睛看看吧。” 刑术说着开始播放着照片,他站在玻璃跟前,一只手放在键盘上:“看清楚了吗?这些照片都是从铁宫殿里边拍下来的,全高清照片,能放大让你看清楚每一个细节。” 钱修业抬眼看着,依然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 刑术却是盯着钱修业的脸:“看到了吗?所谓的铸铁仙,所谓的先知,只是真正摩尼教的一个叛教者,看到照片,我们就从头说起来吧,简单来说,这是一个三角爱情故事。” 钱修业的目光一直盯着大屏幕,原本展开的手指慢慢收拢。 刑术接着道:“甲男,也就是我们最早认为的那个坏蛋,乙男呢,就是我们认为那个可悲的复仇者,而丙女,就是后来冒充先知的那个人。从一开始,我们从那一组组雕像中,了解到的是,乙男与丙女相爱,甲男心生嫉妒,利用在战场上的机会,谋害了乙男,又溺死了丙女的孩子,成为了国王,乙男想复仇,利用一颗天降的陨石,编造了一个谎言,成立了一类似摩尼教的宗教,利用宗教信仰来给民众洗脑,带领他们反抗国王,但失败了,乙男死后,丙女向国王行刺被发现,投入大牢,认识了真正的摩尼教先知,利用摩尼教的力量,真正打造了一支军队,推翻了国王的统治,成为新的女王,并建了铁宫殿,用所谓的死而复生术复活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钱修业微微笑道:“是呀,这不就是真相吗?” 刑术靠近玻璃:“钱修业,你也应该知道,你把齐观弄进去,复活出来的我师父,根本就是一个骗局,那只不过是我师父玩的把戏而已,这个骗局,因为有你徒弟墨暮桥的鼎力相助,变得相对完美,把当时鬼迷心窍的你完全骗过了。” 钱修业不说话,只是带着笑看着刑术。 第三十五章:尾声 “还是不信?你在货船上被逮捕的时候,不是明明就相信了吗?”刑术站在那道,“然后你又突然’想通了‘,认为我们骗了你,对吧?” 钱修业冷冷道:“不然怎样?神迹明明就是真实存在的。” 刑术道:“好,那我就把照片里的真相,从头讲起,故事是这样的,在很多年前的波斯,有两男一女是青梅竹马,关系十分好,甲男一直深爱着丙女,乙男虽然也喜欢丙女,但因为身份卑微的原因,只能心怀嫉妒,后来战争爆发了,身为贵族的甲男不想上战场,于是,乙男提出,自己愿意在关键时刻,替换甲男,愿意代替他上战场,听到这里,你想到了什么?” 钱修业的眉头皱起,并未说话。 刑术又道:“没错,当初第一组雕塑里边,向丙女示爱的实际上是甲男,而拔出匕首的应该是乙男,因为就算是雕塑也没有办法完全将人的五官描述得那么真实,是我们自以为是将雕塑三人的身份固定了!” 甲男与乙男上战场之后,两人一直奋力杀敌,可在关键时刻,乙男出卖了甲男,让甲男被敌人伏击,险些丧命,随后乙男带着甲男的宝剑,回去告诉丙女,关于甲男牺牲的消息,丙女十分伤心,乙男趁机求婚,也在同时悄悄害死了甲男与丙女的孩子。 钱修业听到这笑道:“你简直在胡说八道!” 刑术摇头:“你仔细看看那些铁宫殿内的壁画,那些画才是真相,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些雕像和壁画中缺少的部分。” 钱修业当然不看,只是凝视着刑术的双眼。 刑术接着道:“乙男没想到,甲男还活着,并且回来了,因为战功成为了国王,乙男很是嫉妒,也担心甲男会报仇,于是偷偷逃跑,甲男并未报复他,只是不断地希望丙女能开心,但丙女呢?因为她失去了孩子,也认为孩子的死,与丈夫有关系,如果丈夫能早点回来,乙男怎么可能得手?但甲男却误会了,认为丙女移情别恋,爱上了乙男……” 甲男伤心欲绝,他抛弃了王位,成为了摩尼教的门徒,在此期间,乙男用谎言欺骗了百姓,让百姓们以为他们的国王是恶魔,战争爆发了,一场席卷全国的战争,让整个国家大乱。 甲男无奈之中,只得找上乙男,希望他不要这么做,而乙男则与甲男达成协议,协议的内容很简单——乙男继承王位,与国王的军队演一场戏,杀死自己的替身,成为新的国王。 战争终于在国王的城堡下结束,看似国王的军队赢得了战争,乙男死去,但实际上是乙男胜利了,但丙女终于明白,一切都是乙男的阴谋,于是,她试图杀死成为国王的乙男,却被识破。 成为国王的乙男,知道宗教的可怕,不仅禁止了自己创立的教派,也禁止了甲男所在的摩尼教,并且遍天下追杀甲男。 在监狱中的丙女,认识了摩尼教的一名长老,寻死的她被长老救下,长老告诉她,如今想要推翻乙男的统治,只能借助所谓“神”的力量。 当时的民众,被暴政统治着,甚至开始怀念乙男,怀念他创立下来的那个宗教,但并不知道乙男此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国王。 同时,身为国王的乙男,也开始暗地中铲除在国内所有自己过去建立的教派的残余势力,同时也逐渐开始铲除摩尼教。 丙女越狱离开,与甲男在外会合,打造了一支真正的军队,利用乙男过去留下的谎言和教派的残余势力,巩固自身的势力,并打造了一支铁甲雄师,开始在全国发动了对抗乙男统治的武装起义。 这次的起义浪潮速度比上一次还要快速,短短半年时间,就让丙女的军队兵临城下,并完全根除了乙男的所有军队,并且活捉了已经投降的乙男,推翻了他的统治。 但是,一个国家不能没有领导者,不能没有国王,但又不能让甲男重新回归,怎么办呢? 众望所归的丙女在欢呼中被迫加冕,成为了女王,但是她依然不能与甲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于是她利用过去乙男编造的三大神迹,利用民众和教徒的信任,开始了新一轮的计划。 在监狱中的乙男并没有想到,自己当初所设计出来的谎言,却被现在的甲男和丙女两个复仇者所利用。 在丙女的指挥下,教徒们开始打造着一座小型的铁宫殿,丙女同时宣称,会将三大神迹都放入铁宫殿之中,此举是为了将神借给先知的力量还给神。 铁宫殿最终被打造出来,丙女当着大批百姓的面,举行了一场浩大的仪式,在仪式高潮时候,将乙男以献祭的形式推进铁宫殿之中。 随后,一直躲在铁宫殿内的甲男杀死了乙男,为过去复仇,然后装作是死而复生一样,从宫殿之中走出来,上演了一出“昔日国王复活”的近景魔术。 不知内情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依然兴奋,高呼国王、女王万岁,浑然不知自己只是看了一场盛大的魔术表演而已。 刑术说到这,关上了电视,看着钱修业道:“身为国家统治者的甲男和丙女,很清楚他们利用的那个教派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们也很担心,未来有一天,有人会故技重施,用同样的手段推翻他们的统治,于是,他们开始将摩尼教和乙男创立的火石教合并在一起,随后以传教的名义,将教派中知道内情,德高望重的长老们一个个驱逐出境,并派兵暗中尾随,选取合适的时机暗杀,让这些人永远闭嘴!而其中一批人,被派往前往东方,虽然他们也遭到了追杀,但还是有极少一部分人活了下来,这些人来到了中国,以摩尼教先知的名义,加上自身拥有的各种铸铁技术和卓越的机关术,摇身一变,成为了铸铁仙。而这个铸铁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利用当初甲男和丙女相同的办法,重新在中国打造一支只效忠于他们教派的军队,回到自己的故土,推翻甲男和丙女的统治,可惜,他们在这片东方大陆上也遭到了全面禁止,这就是为何存在忽汗城,存在天地府,存在甲厝殿这些地方的主要原因所在。” 钱修业依然不信:“不可能的,既然铸铁仙是在撒谎,又为何要留下这些真相?” 刑术皱眉:“他留下这些真相,无非就是有一天能够告诉后人,当年的国王和王后是骗子,他用揭破过去谎言来制造一个新的谎言,就这么简单,谁知道这个谎言在千百年中不断的发酵,最终变成了所谓的奇门,根本不存在的什么神迹,也成为了你们掌戎逐货师追逐的虚假力量。” 马菲起身道:“摩尼教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是一个可悲的角色,甲乙丙三人都利用了宗教的力量,也都深知宗教力量的可怕,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都想方设法要彻底清除,而最终你还被蒙在鼓里,不愿意相信?还认为那些所谓的神迹是真的。钱修业,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穷尽一生,害死了那么多人,想要寻找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套在一起的谎言!” 钱修业听完马菲的话,开始大笑,狂妄的大笑。 笑罢,钱修业吼道:“你们听着,不要再骗自己了,神迹是真的,你们只不过是想占有而已!但是不管怎样,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神迹,是我钱修业找到的!拥有人是我!就算我有一天死了!也会有人为了得到神迹真正的秘密,在那座铁宫殿中将我复活!我不会死的!我!是!不!会!死!的!” 进入癫狂状态的钱修业被两名警察拖走,即便是对面的那扇牢门被关上了,刑术和马菲依然能够听到他传来的叫喊声。 等叫喊声完全消失之后,马菲这才叹气道:“你说得对,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刑术点头:“谎言说一千遍,自己都相信了,钱修业就是这样,他布了一辈子的局,玩了一辈子的骗术,却没有想到,从一开始,最先上当受骗的人就是他自己。” 回到房间的钱修业,等狱警取走他的手铐和脚镣,离开并将房门关上之后,他那猖狂的笑容终于从脸上消失。 一股酸楚感从喉头涌出,直接冲向他的面部,但他还是忍住了,拖着沉重的双脚朝着角落中走去,缓慢坐下,蜷缩着身体,试图将自己直接塞进角落中那个只有尘埃才能钻进的缝隙当中。 逐渐地,那种酸楚变成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在他体内不断地撞击着,终于迫使他张口狂喊了一声,随后便捂脸跪地开始失声痛哭。 …… 一个月之后,古玩城内,刑术的新当铺开张,连九棋、刑术、马菲和田炼峰站在那,看着那块崭新的“永安当铺”的牌匾,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连九棋笑道:“你取永安当铺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刑仁举吧?” 刑术摇头:“对,是为了纪念,可是人为什么要纪念呢?无非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在某些事情上重蹈覆辙。” 田炼峰感叹道:“没想到奇门竟然是一个天大的谎言,不过说实话,我还挺佩服刑仁举的,他为了一个谎言,做了那么多事情,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要是我,我肯定撒手不管。” 马菲道:“刑仁举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其实最清醒的还是张墨鹿,只有他看透了事情的本质,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刑术补充道:“还有我师父,其实师父并没有真的去深究奇门的真假,只是他通过自己人生的经验,告诫自己和身边的人,有些事情之所以会成为秘密,原因就在于那可怕的未知。” 连九棋拍了拍手:“好了,今天开张大吉,我们吃完饭,好好收拾收拾,该正经做买卖了,咱们的后半辈子,就指着这间当铺了!” 众人笑着,正要往店铺里边走的时候,傅茗伟却忽然间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大家看到傅茗伟之后,都有些诧异,刑术迎上前道:“傅警官,没想到你也来了,来,进去喝一杯吧。” 傅茗伟摇头,严肃道:“刑术,我是受人之托,前来邀请你、马菲小姐以及连九棋先生,去一个地方的。” 刑术立即道:“傅警官,我已经说了,我……” 傅茗伟抬手打断他的话:“刑术,别推辞,我并不是要强迫你做什么,而是在执行命令而已。” 连九棋问:“傅警官,咱们都是朋友,有话直说吧?是不是钱修业一案又有什么麻烦了?” 傅茗伟摇头:“车在外面等着,等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连九棋、马菲和刑术三人对视一眼,刑术见傅茗伟那模样,知道他是认真的,只得转身道:“炼峰,麻烦你看铺子了。” 说完,刑术道:“傅警官,走吧!” 刑术等人坐上了那辆玻璃全黑的商务车,上车之后他们才发现,他们所坐的车后与驾驶室完全是隔开的,不仅从外面看不到车内,从车内也无法看到外面,就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 连九棋有些不安,问:“傅警官,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 背靠着驾驶室坐着的傅茗伟,微微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马菲有些紧张,握了握刑术的手,刑术问:“什么意思?总不至于……” “别瞎想!”傅茗伟摇头道,“只是为了保密,既来之则安之。” 汽车足足行驶了四个小时,在众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的时候,刑术才发现汽车已经驶进了一间巨大的仓库当中,仓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能看到的只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不过,刑术等人还是从那两人的站姿,以及他们的眼神判断出,他们是军人。 等刑术四人下车,商务车又后退着驶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刑术也不知道那司机在没有光线的前提下,是如何看清楚周围环境的。 “这是什么地方?”刑术四下看着问。 傅茗伟摇头,众人都只得看向那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军人,但两人只是站在那,一言不发,就像是两座雕像。 突然间,在他们十来米外的地方,顶端的数盏聚光灯打开了,照亮了在下方的那座铁宫殿,与此同时,原本荷枪实弹站在铁宫殿四面的八名武装人员也朝着各自正前方的黑暗中跑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搞什么?”马菲皱眉看着,但她也知道,这是一种高级别的安防措施。 刑术、马菲、连九棋和傅茗伟朝着那座铁宫殿走去,刑术边走边问:“铁宫殿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茗伟摇头:“我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客人。”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成为主人了!”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众人扭头,看向右侧的黑暗中,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留着平头,却失去了一条手臂的男子站在那。 男子的年龄看起来也不到四十岁,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神秘的气息,就好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请问您是?”傅茗伟开口问道,而那男子则走向铁宫殿,站在那扇大门跟前,背对着刑术他们。 “几千年前的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东西,真是令人惊叹,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古人是用什么办法做出来的吗?”男子站在那,微微侧头道,“在现代,我们将破除迷信的方法叫做科学,而在古代,却将迷信视为那时候的科学,也就是广义上的古科学。” 说完,男子转过身来,走到刑术等人的跟前,与此同时,也是一身西装的墨暮桥从他的左侧走出来。 墨暮桥很无奈地看着刑术等人,却没有说什么。 “从今天开始,墨暮桥就是我的助手了,同时进入服刑期。”男子朝着刑术伸出手去,“对了,我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叫詹天涯,是中国古科学部现任部长,我一直都在留意各位!” 詹天涯说完,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奇货》(全书完) 书香门第【小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