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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当初听信了继母刘氏之言,认为她是真心为自己的幸福打算,她也不会跟着柳寄生做出了私奔那等糊涂事,乃至被萧家当作了弃女,让人顶替她的身份“重病而亡”,乃至听闻哥哥战死沙场的消息她都不能为他回去烧一柱清香! 到头来,她却沦落成被人休弃的下堂妇! 萧晗不甘地咬了咬牙,手中的血帕被她攥得更紧了。 “奴婢不苦,只要小姐能快些好起来,奴婢做什么都甘愿!” 枕月赶忙摇头,“能够离开柳家便是咱们的福气,小姐,您一定会好起来的!”说罢重重地握了握萧晗的手。 萧晗牵唇一笑,如落日的霞光,虽则因病消瘦了许多,却另有一种柔弱堪怜的美。 她知道自己长得很美,若非如此也不会让柳寄生一见倾心,甘愿冒着诱拐官家小家的罪名与她一道私奔。 可好景总是不长,初时的迷恋过去,他们要面对的只是最平淡最朴实的生活,而那时的她竟不知他们的感情竟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想到过往难免会牵动情肠,萧晗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痒,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便再也止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湿了她白色的裙裾,留下一片刺眼的红。 “小姐!” 枕月吓了一跳,看着那满目的鲜红一下便没了主张,慌乱地站起来,“奴婢……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别……咳咳……” 萧晗赶忙挥手阻止,又咳嗽了一阵后这才缓缓止住,再看她手中那方洁白的手帕竟已被鲜血染红了过半,不由苦涩一笑。 她的病她自己知道,这样断断续续地拖延了两三年,如今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小姐!” 枕月焦急地看向萧晗,眸中有着掩不住的担忧和气恼,“定是大夫抓的方子药效不够,根本就没有治好小姐的病!” “我这病是治不好了……” 萧晗摇了摇头,苦笑道:“积劳成疾,你我都知道……我身子太过娇弱,那几年又被柳母变着法的折腾,早已经破败不堪……”说罢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到底还有许多的不甘,她怎么能就这样赴死?! 这病若生在富贵人家或许还能用人参补药来养着,可如今在萧家她只是个已死之人,再也无颜回去,与枕月过的更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又怎么能让枕月为了她这病活得更累更苦?! “小姐!” 饶是枕月再坚强,此刻也忍不住抱住萧晗呜呜哭了起来。 若是小姐没有遇到柳寄生这个混蛋,若是他们没有离开萧家,如今小姐也不会得了这重病,眼下更不会是这样的光景! 而在柳家的几年里,她们主仆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两主仆抱头痛哭了一阵,却突然被门外的敲门声给惊醒过来,枕月赶忙抹干了眼泪,又将萧晗安顿在了床上,又在床角的箱柜里取出一套折好的干净衣裙交到她手上,略带哽咽道:“小姐且先换套干净的衣裳,奴婢去看看是谁来了。” “好,你去吧!” 萧晗抹干了眼泪,眼眶虽然泛红,但被泪水洗过的双眸却看起来更加清澈明亮,她笑着对枕月点了点头,看着枕月的背影跨过门槛,这才垂了目光,瞧向手中那套浆洗得有些泛白的冰蓝织锦长裙,天空一般碧蓝的裙身上点缀着朵朵杏色的小花,那么清新娇艳,充满了少女所有的梦想和期待。 她记得,这还是她从萧家离开时穿的那套衣裙,虽然洗得泛了白,虽然破损的地方都被她一双巧手给缝补了起来,也并没有显出一点别扭寒酸,只是看着老旧了些,却是她如今唯一的念想。 将那套衣裙抱在怀中,萧晗似乎还能想像出母亲还在世的情景,似乎还能记得他们母子三人坐在亭中嬉笑的画面,而这一切再也回不来了! 泪水无声滑落,将她手中的衣裙慢慢浸湿…… 院门外,正有一年纪四五十的妇人探头向里张望着,她穿着一身细布灰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隐约可见夹杂在黑发里的花白,不过她精神头很好,倒是能让人忽略了年龄,只记得那张圆圆的笑脸。 “李大娘,你怎么来了?”见着来人枕月眉头微微一皱,忙侧身而过掩住了院门,尽量压低了声音不让屋里的人听到,又将李大娘给拉到一旁去,“大娘可是来收房租的,前儿个我不是请你再拖延几日么……” “哎哟,枕月姑娘,我也是不想的,只是……” 李大娘为难地看向枕月,其实她已经在院门口呆了好一阵,也听见了里面主仆的痛哭声,可是同情归同情自家的事情也不能耽搁,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敲响了院门,此刻听枕月这一说不禁又是一叹,“你家小姐这病可有进展了?你又要请医抓药,又要付这房租……不是大娘我苛刻,实在是没法了,我这出嫁的闺女如今新寡要回娘家暂住,我是她娘总不能不拿屋子给她住,眼下这院子只怕就得收回来了!” “大娘,我家小姐的病又重了些,眼下你可不能撵我们走啊!” 枕月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小姐如今这样的光景,若她们又没了住处只怕会更糟,不由抓紧了李大娘的手苦苦央求道:“大娘,求你再给我三日,不,就两日,我一定凑齐这房租给你!”眼中已是蓄满了泪花,面上的哀求之色更浓。 “我知道你们主仆也是可怜人!” 李大娘心有不忍,可想到自己的闺女却只能硬起心肠来,“若非如此,我当初也不会这般便宜就赁给你们,只如今快过三个月都没交租子……”说罢微微一顿,又道:“这余下的租子我也不要了,这几天你们就搬走吧,不然我那闺女回家可得怪我了!”见枕月又要再央求,李大娘赶忙转身就走,还不忘远远补上一句,“不是大娘不帮你们,只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们快些搬走就是!”说罢便匆匆离去。 看着李大娘飞快离去的背影,枕月不禁揪紧了衣角满脸的心焦,如今她们手头确实是没什么银钱了,可若是离开了这个住处她们主仆俩又该何去何从? 懊恼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枕月也只能无奈一叹,心中盘算着自己该趁着这两日的光景再多做几份零活,凑够了钱能在客栈将就一下也是好的,但这些烦心事自然不能说给萧晗知道。 进屋之前,枕月已是抹去了满脸的愁容,尽量让自己显得高兴些,一边往桌边走去拿药,一边道:“小姐,奴婢这就去给您熬药,刚才是李大娘来了,也没什么,就是来瞧瞧咱们怎么样了……” 枕月自说自话了一阵却没有得到萧晗的半点回应,不禁有些纳闷地转过了身去,而这一转身,她的目光便瞪住了,手中的药材应声而落,整个人僵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 只见在那张架子床上,萧晗正穿着那条洗得泛白的冰蓝织锦长裙静静地躺着,美得如沉睡中的仙子,她略显削瘦的脸庞上甚至还抹了些胭脂,带着淡淡的红晕,唇角微微掀起,就像做了什么美梦一般,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不会增开了! 枕月的眼泪倏地便夺眶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倒在床边,一边哭喊一边还摇晃着萧晗的手臂唤着她,可任凭她的嗓子喊哑了也没有再得到半分回应。 天空一声惊雷乍响,乌云弥漫了天际,湛蓝的晴空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阴沉一片。 狂风吹得窗棂呼呼作响,卷落了院外一地的梨花。 ------题外话------ 前段时间完结了因为身体原因休养了好一阵,让大家久等了,月携新文回归,希望姑娘们能一如继往地喜欢月的文文,请收藏一个,五星评价表示支持,谢谢大家! 第【2】章 再世 萧晗是被一道雷声给惊醒的,四月里打个闷雷也是常见,她略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想着自己刚刚做的美梦,唇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来。 竟然会梦到已经去世的母亲与哥哥,看来她真是太想念他们了,在人间不能相见,在地府他们一家子总能团聚了吧? 萧晗缓缓地坐起了身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目光还有些茫然,鼻头却是微微翕动起来。 屋里有股淡淡的熏香,是梨花的清甜味,再加了一点檀香,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味道……好似是她十三岁离开萧家以前最喜欢的香味。 萧晗猛地一怔,恍若有惊雷在脑中炸响,原本茫然的目光陡然变得清明了起来,飞快地在屋里扫了一圈。 一溜的楠木家具摆在房中,只在各个角边包了卷草纹的金边,绣着千树梨花的绒面屏风正立在不远处,隐约可见内里那张雕工精致的象牙拔步床,浅绿色的帐幔轻轻摆动着,上面的缠枝花纹若隐若现。 萧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双手不由攥成了拳头。 这……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睡着罢了,怎么一转眼会回到她在萧府时的闺房? 这是在做梦吗? 萧晗伸手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疼! 不是在做梦! 低头瞧见了搭在自己腿上的波斯绒毯,萧晗怔住了。 绒毯精致繁复的花纹绝对是珍品中的珍品,而这条波斯绒毯她还记得是外祖莫家给她捎来的海外舶来品,当时离开萧家时她并没有一同带走。 可如今却…… 不,这一定是梦! 萧晗摇了摇头,正要趿鞋下榻,不远处却有人撩了水晶珠帘快步走了进来。 青色绣碧荷纹样的裙摆在眼前晃动着,萧晗抬眼看去,顿时吃惊不已,眼前之人分明就是枕月少女时的模样。 “枕月……” 萧晗不可抑制地唤出声来,震惊中又带着浓浓的疑惑。 “小姐,您醒啦?” 枕月快步上前来扶住萧晗的手,清秀的面庞带着几许焦虑,又犹豫地看了一眼萧晗,这才轻声道:“小姐,咱们明儿个真的要去上灵寺吗?”说罢又拿过软榻上秋香色绣团花纹的引枕垫在萧晗的腰后,让她坐得舒服些。 “上灵寺?” 萧晗顿住了,这一幕何其熟悉,就像在记忆中曾经发生过一般,可她神思还有些恍惚,一时之间没有找到与之相对应的时间点。 枕月却没有觉察出萧晗的异样,只压低了嗓音道:“小姐,那柳公子虽好,可您……您若是与他就这样走了,老爷知道只怕会震怒的!”话语中夹杂着几分担忧和劝阻的意味,就昐着萧晗能及时醒悟过来。 萧晗张了张嘴,眸中神色变幻,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语不成句,再一闭嘴却是一口咬在了舌尖,直到尝到那抹腥甜的味道,唇角才浮现出一抹苦笑。 她记得了,这是在她与柳寄生私奔的前一日枕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而那时的她却轻而易举地驳了枕月,“没事,太太说了她会在父亲跟前为我说话的,等着他气消了,咱们就能再回萧家了!”眸中全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欣喜,全然没有瞧见枕月眸中的担忧更甚。 当时的她是那样全心全意地信任着继母刘氏。 她当真是瞎了眼!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 可拗不过刘氏与萧昐的一再开导,说是这世间女子求的也不过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话本里不都是这样写的么? 如今有这么个人出现了,她就应该好好把握好好珍惜,虽说柳寄生没什么家世背景,但人品贵重又至情至性,这样的男子已是世间少见,至于其他的……等着父亲消了气,凭着柳寄生的秀才功名,只要再努把力考上了举人进士,总能得到萧家的认可为他寻个好的前程! 刘氏舌灿莲花口若悬河,将私奔说成是这世间上最美好的爱情神话,而萧昐又适时地在一旁添油加醋,两母女一唱一和的就这样将她给忽悠了进去。 而当时的她怎么就糊涂地相信了这样的话? 若柳寄生真有那么好,萧昐又怎么看不上眼? 刘氏不更应该欢欣地允了这个女婿人选? 私前想后,萧晗早已经醒悟过来,刘氏的这一切举动不过是想将她赶出家门罢了。 她不在了,二房里哥哥一人孤掌难鸣,又有她们母女两个在父亲眼前讨好卖乖,哪里还有他们兄妹什么事? 刘氏当真是好算计! 见萧晗久久不语,眸中目光却是闪烁不定,枕月不明所以,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轻声唤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很好!” 萧晗定了定心神向枕月露出一丝浅笑,她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不敢贸然说出来吓坏了枕月,只不着痕迹地掩饰着内心的激荡,缓声道:“今儿个哥哥可在府中?” 私奔的前几天,萧晗都没有去留意过萧时的近况,也许是内心里也想刻意隐瞒着这事,她不敢想像萧时知道这事会怎么样看她,她受不了哥哥的指责与喝斥,只想着把这事给瞒过去,今后若有一天兄妹相见再慢慢地解释清楚。 可谁知道她那一走,却永无相见之日! 萧晗眼眶发红,借着掀开绒毯的动作给掩饰了过去。 而正如她心中所猜想的那般,绒毯下果然是一双纤瘦细长的小脚,那双白色的绫布袜上是她十二岁一时兴起随手绣出的玉簪花,因没有提前描画样子,那花瓣还被她多绣出一瓣来,眼下看着特别显眼。 伸手细细的抚摸着那朵玉簪花的纹路,萧晗不免有些哽咽。 是上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么? 让她别再重蹈覆辙,让曾经发生过的悲剧不再重演! “二爷六天前就去了营中当职,眼下还未归府呢!” 枕月纳闷地看了一眼萧晗,这几日小姐都在躲着二爷,眼下怎么又会主动问起? “立马找个妥当的人去军营里找我哥哥,让他今儿个不论多晚都要回来见我,我有要紧的事情和他商量!”一顿又道:“记住,别让府里的其他人知道,让他悄悄来见我!” 萧晗说完便趿鞋下榻,匆匆向内室走去。 只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枕月,不过萧晗的吩咐她自然会尽力完成,遂也不再多想转身出了门去。 萧晗的面色却是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若她记得没错,明日便是她与柳寄生约好要私奔的日子,而刘氏则会以她去庙里为亡母做法事为由送她出门,等着三天之后萧家的人再想接她回去时,她的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而一众随行的婆子自然都是刘氏的人,到时候只要刘氏一番说道,父亲怎么样都会相信几分。 可前世她又怎么知道自己离去之后刘氏是怎么跟父亲说的,只怕不是为她解释开脱,而是要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萧晗唇角一抿,眸中无端地升起一抹冷意。 重活一世,刘氏的算计和阴谋可没那么容易得逞! 第【3】章 绿芙 屋内香气缭缭,萧晗坐在镂空雕花的梳妆镜前,神情微微有些怔忡。 再看到自己少女时的模样,她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萧晗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只在眼尾微微上翘,不笑时显得清丽可人,一笑时又妩媚温柔,她鼻梁挺俏,嘴唇娇艳,肌肤赛雪,眉目如画,完全承袭了她母亲精致的容貌,而眼下正是如花朵般绽放的年纪,美得如梦似幻。 “当真……已是隔世了啊……” 伸手抚着镜中的容颜,萧晗不由轻轻叹了一声。 而一下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目光一凛,弯腰在镜下最底层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胡桃木描金的长匣子。 纤长的手指沿着匣上雕刻的纹路缓缓抚过,仿佛是在确定着什么,萧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放着的是一叠散发着墨香的信笺,她一一打开看了看,无非便是那些男欢女爱的诗词,那么热情奔放,言辞露骨,当年的她看时是怀着欣喜与羞涩,而如今只无端地生出一股厌烦来。 那些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到底抵不过生活的磋磨,在现实面前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看着那一叠信笺,萧晗缓缓眯了眼。 当年也算是她还保留着几分矜持,没有以同样热烈的诗句回应柳寄生,顶多就是做了一个荷包及扇坠让绿芙送去。 而这些信笺也是通通没有署名的。 经过了前世的种种,她终于明白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有多重要,即使她是官家千金,可没有了曾经还算荣耀的声名与背景,连柳母那个乡村老妇都可以对她颐指气使,并且拿那些不堪的过往来指责羞辱她。 而当时的她竟无从反驳,更无言以对! “啪”! 萧晗重重地合上了装着信笺的匣子,目光冷中带煞,口中银牙紧咬。 重活一世,这一切再也不会发生! 门外有一阵响动声,便听着有丫环向内通传:“小姐,二小姐到了!” 萧昐来了? 萧晗抿了抿唇,放好了匣子,又缓缓整理了衣裙,这才若无其事地绕过屏风,果然见着一个穿着粉蓝色衣裙的俏丽女子正婷婷而立,一旁还有个丫环点头哈腰地立在一旁,若是旁人不说,还以为这才是一对主仆呢! 嘲讽的笑意自萧晗唇角一闪而没,对面的丫环似乎有所察觉,这才随意地向她行了一礼,神色中毫无恭敬谦卑之意,态度也很是轻浮,“小姐,奴婢回来了!”说罢又从袖摆里拉出信笺的一角,对着萧晗意有所指地示意了一番。 萧晗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不显,前世她怎么就没有看出绿芙背主,还让她作为自己与柳寄生之间通传信物的纽带,如今看来这绿芙早便已经听从刘氏与萧昐的吩咐,一心为她们母女办事了。 “三妹?” 见着萧晗没有如过去一般亲热地上前与她寒暄,萧昐也是愣了愣,再看向眼前着一身半旧的杏色长裙仍难掩清丽之姿的少女,总觉得哪里没对。 萧晗极快地恢复了过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这才走上前来挽了萧昐的手,一边往临窗的榻边带去,一边道:“二姐怎的过来了?” “想着你明儿个要去上灵寺为你母亲做法事,我今儿个便先来看看你。” 压下心头的那点疑惑,萧昐亲热地拍了拍萧晗的手,又对绿芙道:“还不将信拿出来,省得你家小姐惦记着!”竟是一点也不避讳地说起这事,仿佛稀松平常,说完还捂唇一笑,好似在打趣萧晗一般,实则那眼底却是幸灾乐祸的笑意,以及一抹及其隐讳的期待与得意。 只要萧晗这一离去,从此萧家二房便只有她一个嫡小姐,萧昐怎么能不高兴?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萧晗不动声色地接过绿芙递来的信笺,并不如往常一般欣喜地立即拆阅,而是收进了袖摆中,又看向萧昐,“明儿个我走得早,就不去向太太与二姐辞行了,等……”微微一顿,笑道:“等妹妹回来之时,咱们姐妹再聚不迟!”说罢眼角一弯,笑得意味深长。 萧昐却自以为是地会意过来,又忍不住捂唇笑了起来,佯装亲密地碰了碰萧晗的肩膀,对她眨眼道:“如此,我就等着妹妹归来的好消息!” 俩人又寒暄了一阵,萧昐这才起身告辞,绿芙则热情地送了她出门,转回萧晗跟前时却有些奇怪道:“小姐怎的不看看柳公子的来信,今儿个他可是特地托人送来的。”虽然对萧晗今日的表现有些不解,但绿芙并没有深想。 横竖萧晗离开后她便会跟了萧昐去,她哪管如今这位主子今后是好还是不好。 萧晗淡淡地扫了绿芙一眼,目光清清冷冷,却仿佛看透了一切,唇角微翘,似笑非笑。 被这样清淡的目光瞧着,不知怎的绿芙无端地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有些不敢与萧晗对视,遂垂下了目光,揪了衣摆道:“小姐这样看着奴婢作什……”想想就怪渗人的。 “绿芙,你跟在我身边有几年了?” 萧晗姿态闲适地靠坐在软榻上,就在刚才那一会儿,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具体怎么实施还需要再琢磨琢磨。 “奴婢跟在小姐身边快六年了。” 绿芙偷偷抬眼瞥了瞥萧晗,又极快地低下头去,心中更是纳闷非常,萧晗这是要问什么? “六年了啊!” 萧晗感叹了一声,“想当年,你与枕月都是母亲替我挑选的丫头,一晃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说罢话语微微一顿,又看向绿芙道:“你当真决定不与我一同离去?” “奴婢还是在府里呆着,也能随时为小姐通风报信不是?待他日小姐归来,奴婢还能在小姐跟前服侍左右。” 绿芙仰起一张笑脸,这是她早就想好的托辞,也就枕月那傻丫头一根筋地要跟着萧晗,她可没那么傻,再说出了萧家想回来有那么容易吗? 要知道如今二房当家的可是刘氏,又非萧晗生母,若说刘氏会真心帮萧晗,她是打死都不信的。 “好,你这般忠心,我会记着的。” 萧晗闭了闭眼,事到如今她也谈不上有多失望,只是对绿芙死心罢了,既然这是绿芙的选择,也就别怪她手下无情了,言罢挥了挥手道:“你去收拾一些细软,我的衣物就不带了,咱们身量相仿,挑些你平日里便宜的衣物给我包上,再带些散碎银子,横竖这一走也不会有多久,够用就行了,以免惹人怀疑。” “是,小姐!” 绿芙笑着应是,刚才心中的的那点纳闷与怀疑一扫而空,想来小姐还是打定主意要与柳寄生私奔呢,带的东西不起眼也是应当,不过小姐离去后必定是要后悔的,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晚了。 再说只要办成了这事,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夫人自然会补偿给她,她所得到的只会比如今的更好。 怀着这样期待兴奋的心情,绿芙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去,却没留意到身后那一双浸满了寒冰的双眸。 第【4】章 兄妹 夜已深,万籁俱寂。 萧晗独自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沉思,若不是这几日为了她母亲的法事做准备,刘氏也不会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而眼下她也不想过早地让刘氏发现她的不同。 不知不觉母亲都已经过世三年了,除服之后,再做一场法事,也是圆了子女的孝道。 而上一世她却只顾着与柳寄生的约定,对母亲的法事也没有尽心,就那样地一走了之。 眼下再回想起来当初的种种,她都觉得羞愧难当! “咚咚……” 窗棂被人轻轻磕响,萧晗神情一凛,“谁?”手下却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搁在方几上的烛台。 因约了萧时相商,萧晗并没有留枕月在一旁侍候,也是她需要时间消化重生这件事情,独自一人将记忆里的脉络给重新梳理一遍,所以此刻便只有她一人在屋里,自然要更加小心。 “妹妹,是我!” 窗外传来萧时刻意压低的嗓音,随着窗户被人从里给打了开来,他便一跃而进。 “哥哥!” 萧晗已经适时地退开了些,看着那记忆中熟悉的面容,她忍不住泪盈于睫。 哥哥还活着,真好!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萧时生得俊郎高壮,本就是心性坚毅的男儿汉,却是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此刻见着萧晗一副想哭的模样,不禁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 “我没事!” 萧晗摇了摇头,忍住了眸中的泪意,这才拉了萧时的手,略带哽咽道:“能再见到哥哥,真好!” “傻丫头,你想见哥哥让伏风到营里寻我便是,何必做得这般麻烦?” 萧时有些不明白萧晗今日的举动,今儿个枕月央了伏风来传话他还心生疑虑,兄妹见面还要这般遮掩,让他有些不适应,不过萧晗既然说了不让人知晓,他自然就悄悄地回了府。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哥哥,明日我要去上灵寺为母亲做一场法事!” “三年孝期已满,应当的。”萧时闻言面色肃穆,缓缓点了点头,“我明日便让人去营中告假,陪你一同去。” 虽然他八岁时便上山学艺,可每年也会回府探望亲人,母亲对他虽然严厉了些,可那也是望子成龙,他心里是极尊敬她的。 “哥哥,我做了一件错事,可眼下我想要改正过来,哥哥一定要帮我!” 萧晗恳切地看向萧时,她是真的知道错了,而这个错误曾经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让她一生都不得安宁。 而眼下,她要亲手改变这一切! 萧晗目光诚挚,一双桃花眼中隐有晶莹闪烁,让萧时一时看得呆了去,半晌才回过神来,只点头道:“妹妹,如今母亲不在了,你便是我最亲的人,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事,哥哥都不会怪你的!” 听萧时这么一说,萧晗心中大定,重活一世,她唯一想见又怕面对的人便是萧时,可却没有想到,原来最亲的人才能够包容原谅她的一切过错。 柳寄生的事情萧晗并没有打算对萧时隐瞒,这的确是她做过的糊涂事,眼下只能想着怎么补救,怎么挽回。 这样想着,萧晗遂将她如何与柳寄生相识,刘氏与萧昐母女又是如何在一旁推波助澜,还有绿芙背主的种种迹象以及她心中的猜测都说与了萧时知道。 萧时听后眉头紧锁,这让萧晗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交握的手掌微微有些发汗。 若是萧时想要骂她一顿也是应当,谁叫当初的她那般糊涂错信了刘氏母女,竟然还疏远了自己嫡亲的哥哥…… 一想到这些,她便悔不当初!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萧时的心中闪过万千复杂的情绪,最后却化作重重一叹,又伸手抚了抚萧晗的额发,沉声道:“不过你能及时醒悟过来,知道谁心存歹意谁真心为你好,哥哥很是欣慰!” 从前的萧晗在刘氏入门后也排斥过一段日子,但拗不住刘氏有手段,极快地便笼络住了萧晗,在人前对她关心倍致,扮演着一副慈母的模样。 可萧时不一样,彼时刘氏入门他已是十五岁的少年郎,面对着这样一个长成的继子,刘氏自然不好亲近,遂将目光转向了萧晗,从此教得萧晗只信任她这个继母,甚至渐渐疏远了自己嫡亲的哥哥。 萧时看在眼里也很是痛心,几次三番对萧晗劝说无果,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横竖是后宅里女人的事,只要今后萧晗嫁得不差,他也能对刘氏睁一只眼闭一眼。 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心狠,借着萧晗年幼不懂事,竟然骗着她与人私奔,这是要将萧晗生生置于死地啊! 萧时气得握紧了拳头,若此刻刘氏母女站在跟前,他保不定会几个大拳头招呼过去,打伤打残他都认了。 “哥哥!” 萧晗感动地看向萧时,这世间果然只有萧时对她最好,这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才是剪不断的血缘。 “既然刘氏与萧昐都知道这事,那么这后面的推手很有可能便是她们母女,不然你怎么好端端地出个门也能被那小子给遇到……”萧时说到这里一顿,又气恼地捏紧了拳头,“既然是这般,那你明日就不要再去上灵寺,给母亲做法事随时都行,不急在一时……明日我便找人直接将那小子给撵出京城,再也不让他出现在你跟前!” “不,哥哥!” 萧晗拉住了萧时的手,眸中光芒一闪,“我有一个想法,你看看可行不可行……”说罢将心中的打算一一说与萧时听,至于需要的人手便要萧时帮忙安排布置,毕竟这二房如今被刘氏一手把持,刘氏大权在握,除了枕月与伏风之外又有几个人是真心为他们兄妹办事的。 “你当真想要这样?” 听了萧晗的主意,萧时也是眼睛一亮,只笑道:“怪不得从小母亲便说你是个聪慧的,只是一时被那些歹人迷了心眼,如今能够拨开云雾,心中自然通透,与你比起来,哥哥倒显得笨多了。”说罢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那明日就按计划行事!” 看着萧时这样稚气的举动,萧晗不禁会心一笑,只要他们兄妹能好好地在一起,她便什么也不怕。 第【5】章 法事 清晨雨雾朦胧,马车行进在有些湿滑的路面上,发出轱辘的响声。 萧晗正坐在车里假寐,昨夜她睡得不好,一晚都在心中推演算计,不过第二日一早她精神却是不差,甚至还隐隐有些雀跃。 她要改变命运,便要稳稳地踏出这一步,而一切都将从今天开始。 枕月与绿芙也跟着坐在马车里,只是一个神情担忧,一个容光焕发,绿芙甚至还好心情地挑了帘子向外望去,对一路上的风景赞叹连连。 “看来绿芙今儿个心情很好!” 萧晗唇角一翘,缓缓睁开了眼。 “奴婢这是为小姐高兴呢!” 绿芙笑着看向萧晗,“今儿个是小姐的好日子,奴婢只盼小姐幸福美满,福寿绵长!” “倒是个会说话的丫头!” 萧晗牵了牵唇角,眸中却无半点笑意,她能不能福寿绵长还未可知,不过上一世绿芙却不是个长命的。 即使离开了萧家过上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可萧晗仍然是关注着萧家的一举一动,托了人层层打听,后来还知道绿芙在她离家后便被刘氏给送到了庄子上,听说没过一年便死了。 可怜的绿芙,原以为自己投了明主,却没想到转眼间便被人当作了弃子。 而这一世,她会留着绿芙的性命,或许今后能派上用场也不一定。 “小姐,”枕月挪了挪位子,坐得离萧晗近了些,只压低了嗓音道:“您真的决定了?” 昨儿个萧晗让她派人去寻了萧时归来,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枕月隐隐觉得或许小姐已经改变了主意,可今儿个一早萧府的马车还是往上灵寺而去,她心里便又愁上了。 “放心,我自有打算!” 萧晗安慰地拍了拍枕月的手便不再多言,继续闭目养神,今儿个还要更重要的事情,她要养足精神做一场好戏。 枕月轻叹一声,遂矮身退了回去。 一旁的绿芙却是噘了嘴,有些不悦地轻斥枕月,“你这是怎么了,小姐的决定难不成还会更改不成?”说罢又凑近了几分,小声道:“你只管跟着小姐去就是,他日回了府中咱们还是好姐妹。” 枕月抿了抿唇,却是垂下了目光,压根就不想与绿芙搭话。 作为小姐的丫环,看着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情绿芙非但不说劝阻,还上赶着为那柳寄生牵线搭桥,枕月真是恨死她了,就算俩人从前有再深的情谊也被消磨殆尽。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识好人心!” 绿芙轻哼了一句,转而想到什么,眼中幸灾乐祸的笑意更浓。 也就枕月是一根筋,这次跟着萧晗离了萧家,将来她就看看这主仆两会有什么惨样。 上灵寺建在城外五十里的燕云山,山峰倒不是很高,可景色宜人,登上山顶还能远眺群峰云雾缭绕的景象,当真是美轮美奂。 萧晗的母亲去世后,她便在这上灵寺中为母亲点了一盏长冥灯,每逢初一都会来拜祭,所以她是这里的长客,这里的僧侣对她都不陌生。 到了上灵寺后,小沙弥便将萧晗主仆几个给带进了她常歇息的小院,又知她是来为亡母做法事的,便要去寻主持安排种种事宜,只说妥当了再来请萧晗过去。 萧晗自然明白这里的一应规矩,又让枕月拿了出门带上的一百两银子给了沙弥,双手合十道:“有劳小师傅了。” “萧小姐言重了,请稍作歇息,一会儿贫僧便让人送了斋饭来。” 也幸得萧晗他们走得早,可到了上灵寺也已近午时,自然要安顿歇息用过斋饭后再作安排。 一番交待后小沙弥笑着退了出去,这位萧小姐可是个善主,生得又美,出手又阔绰,好些同伴都羡慕他领了这样的差使,他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的。 “小姐,奴婢去收拾打点一番,也让那几个婆子歇歇,待需要时再传唤她们。” 绿芙自作主张地与萧晗说道,这也是她离开之前刘氏特意交待了的,那几个婆子自然是听她的话,若是还杵在这里,到时候她怎么带柳寄生前来? 虽说这事也不是非要避着外人,但在东窗事发之前还是谨慎些才好,不然一不小心出了什么错漏,主子倒不打紧,就怕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折了进去。 “你去吧!” 萧晗挥了挥手,绿芙便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去。 枕月看在眼里不禁咬了咬唇,只在心里骂道:瞧着小蹄子这般高兴的模样,当真是指望她们离了萧家就不回来了?!如今小姐还这般信任她,却不知这绿芙的心眼早已经拐了个弯,向着别人了。 想到这里,枕月犹豫再三还是向萧晗提醒了一声,“小姐,奴婢瞧着最近绿芙与二小姐走得很近,如今她又是这般轻浮的模样,奴婢怕她不是真心为小姐好!” “我知道。” 萧晗淡然一笑,轻轻拍了拍枕月的手,“谁对我好,谁心眼向着外人,我都看得分明。” “可为什么小姐却……” 萧晗这样说枕月便更不明白了,既然小姐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般信任绿芙,连柳寄生的事情都交给绿芙来办。 “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你只安心待在我身边,听我吩咐即可。” 萧晗笑得高深莫测,枕月却听得一头雾水,可直觉里她是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看着萧晗这般智珠在握的模样,她也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来。 或许那料想中的结果并不会到来,而事情正在向着另一个好的方向发展着。 用过午膳后不过一会儿小沙弥便来请萧晗过去,三天三夜的法事她也不用一直在场,只要象征性地念上几段祭文,诚心地在佛祖面前祷告几次便能圆了子女的孝道。 果不其然,萧晗不过才将祭文念完,还未在佛祖面前祷告一番绿芙便匆匆跨进了殿门,忍着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在萧晗耳边低咕了一番,末了还期待道:“小姐是否现在就过去?” “现在?” 萧晗瞥了绿芙一眼,眸中的神情似有鄙夷,倒是看得绿芙一愣,才听萧晗道:“你且先领着人到后山的茅屋里去,等我为母亲祷告一番再来。” “可是……” 绿芙一听便急了,脸色微微涨红,“可那是……”一番话就要说出口却被萧晗打断,“孝道为大,有什么事都能先缓缓,你这样回了就是,谁还敢说你不成?!” 见殿内已有僧侣侧目,绿芙强压着心里的憋屈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小姐说了就是,奴婢这就领了人过去。”说罢屈膝行了一礼,满脸不悦地转身离去。 绿芙刚一离开,萧晗便招了枕月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枕月听得眼睛都瞪大了,眸中却隐有喜色,忙不迭地点头应了,又悄无声息地出了殿门。 萧晗唇角隐隐一笑,又接过小沙弥递来的紫檀木佛珠,稳稳地跪在了大殿的蒲团上,静心吐纳,为母亲的亡灵祷告起来。 第【6】章 帮手 山中空气极好,昨儿个夜里又下了场小雨,草叶都被洗得澄澈碧绿,在阳光下一晒,着眼望去便是绿油油明晃晃的一片。 绿芙快步走在后山的林荫小道上,一边走着一边还忍不住低声抱怨,“眼下倒懂得避嫌了,早干嘛去了?一见到柳公子的面还不是三魂丢了七魄,说是要祷告,可这心都不知飞哪去了吧?!”说罢还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满脸的不以为意。 原本绿芙支开了那些婆子,就是为了到时候领了柳寄生入小院那里与萧晗相会,到时候俩人一番情意绵绵,指不定今儿个就要离去。 可眼下…… 绿芙想到刚才萧晗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又呸了一声,明明都要和人私奔了,还一副官家小姐的清高姿态,做给谁看?! “绿芙姑娘,你慢些走!” 与绿芙隔着些距离的是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人倒是长得斯斯文文,只那一身青色衣袍洗得泛旧,黑布鞋,头上带着灰色襥头,一看就是穷书生模样,此刻走一路还喘上一路,只得站在一旁的大树边上歇脚,又大声招呼着不远处的绿芙。 绿芙转身看了一眼,心下虽然不愿却还是退走几步到了这书生跟前,口中称道:“柳公子,咱们小姐是要避嫌,这才让奴婢领了你去后山的茅屋,眼看着还有一会儿就到了,你就别大声嚷嚷,免得别人瞧见了胡乱说道。” “原不想唤你的,可你脚程太快,我这不是走累了跟不上嘛。” 柳寄生没好气地看了绿芙一眼,若不是心系着萧晗,他才不走这一遭呢,等着他今后做了这丫头的姑爷,到时候再将这丫头给收了房,看她怎么在自己跟前求饶。 “那你就快些,要不待会小姐都赶到咱们前头了。” 绿芙根本看不起柳寄生,若不是要帮萧晗牵线搭桥,这样的穷书生给她一百个她都不愿意搭理,也就萧晗是个傻的,被几句酸诗就给迷住了。 “柳公子可快些跟上!” 绿芙言罢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好,不能让小姐等着,咱们继续走!” 柳寄生咬了咬牙也不再休息,撩了袍子快步跟上了绿芙的脚步。 想着待会就要与萧晗见面,他也忍不住激动了一把,俩人之间往常只是通些书信罢了,一惯是他写,她不过让绿芙带个口信回他,可即使这样也让他心里万般畅想,只盼望着俩人真正独处的时光。 想起那一次的偶遇,想起那张娇美的容颜,柳寄生就止不住地心荡神驰,特别是在知道她官家小姐的身份后,他更是喜不自禁,暗道这是要走好运了,若是顺利迎娶了萧晗,今后怕是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谁家父母不疼惜自己的女儿,如今私奔只是权宜之计,到时候萧家的人求来了,他们照样能好好地再回去。 柳寄生也深知自己的家世背景配不上萧晗,若是贸然提亲萧家铁定是看不上他的,但既然已经巴上了这颗大树,他就说什么也不会被人给扫落下去。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却没留意到一旁宽大浓密的树枝上正伫立着两个挺拔的身姿。 着一袭立领藏青色长衫的人便是萧时,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都拧成了一团,他目中喷火,一掌拍在粗壮的树干上,生生地将树皮都撕下了一块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柳寄生就是个贪图富贵之人,什么才子风流,我呸! 还有绿芙那个丫环,当年母亲将她与枕月放在萧晗身边,自问也是待她不薄,可这丫环见着主子犯了这等错事,不说劝阻,却还听从刘氏的吩咐将萧晗一步步诱人深渊,这样的人如何能留?! “怎么师弟,这样就恼了?” 一旁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正闲闲地倚着树干,他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鼻梁高而挺俏,通身气派高华,隐隐透出一股无声的华贵与优雅。 此刻他正唇角微抿,似笑非笑地看向萧时。 “师兄,遇到这事我如何能不气?!” 萧时仍然沉着脸,“我妹妹还不懂事,竟然就被这些人诱骗至此,若不是她及时醒悟过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妹妹快十四了吧,不小了。” 男子笑了笑,目光却是闲闲地往四周扫了一圈,同时神情一敛,打了个响指,“该办正事了!” 话音一落,便见得树林中有黑影闪烁,片刻间便没了身影。 “让师兄见笑了。” 萧时抱了抱拳,想来他是对这位师兄十分敬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手,只能托了师兄来,还望师兄见过就忘,今后千万不要对外人提起。” 这毕竟事关着萧晗的声誉,若不是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帮手,也不会找上叶师兄。 叶衡不以为意地弹了弹袖子,“师弟,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跟我就不用这般客气了。”言下之意便是会保守秘密,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毕竟不好,若是传出去了那今后萧晗说亲可就难了。 “谢过师兄!” 萧时感激地抱了抱拳。 叶衡则是眉梢一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咱们也过去瞧瞧,只怕好戏就要开场了!” 若不是觉得萧时值得一交,叶衡也不会闲得出手,他平日里早就忙得昏天黑地,难得休沐在家夜里却还被人给约了出来。 也罢,能够挽救一个失足少女也是好事,再说这好事他也是很久没做过了,就当作打发闲暇时光。 而半山的茅屋里,确实正上演着不堪的一幕,男女脱落的衣衫凌乱地纠结在一起,一张简陋的木板床竟被屋里的俩人摇得嘎吱作响,偶有男人的哼唧与女人的低吟传出,那滋味可叫一个销魂! 萧时只透过窗隙看了一眼,赶忙又收回了目光,只落了个大红脸,有些尴尬地看向叶衡,“师兄,我妹妹虽然交待了是要让这俩人扯上关系,可眼下这……是不是太过了?” “不过,刚刚好!” 叶衡狭长的黑眸微眯,怎么看都透着一种狐狸的狡黠,看得萧时无端的背脊发凉,心中暗想今后说什么也不能惹上这位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7】章 事成 大殿里檀香缭绕,僧侣的吟唱在耳边回荡,就像一首低沉而舒缓的乐章。 萧晗不急不慢地念完了悼词,扶着枕月的手站了起来,又与主持方丈一番交待这才出了殿门。 午后阳光倾洒,透过树荫洒下斑驳的光线,踏向后山的青石板道在眼前铺陈开来,萧晗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咱们去后山瞧瞧!” 也亏得绿芙将那些婆子都给支开了,本就是刘氏的人,若是还呆在她身边反而碍手碍脚,眼下更好。 “小姐,您说二爷真的已经办妥当了?” 枕月心中还有些担忧,当时绿芙来找萧晗后,萧晗立马便让她知会了萧时,可她不知道萧晗与萧时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心里自然也就没那么踏实。 “放心吧,这事关我的声誉,哥哥说什么都会做好的。” 萧晗牵了牵唇角,她知道萧时是个好哥哥,只要是为了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人是憨直了一点,虽然不傻,却是缺少了一点算计与城府。 “小姐,您能想明白,奴婢真是高兴。” 枕月点了点头,眸中却是浸出了泪水,又赶忙伸手抹了去,为了萧晗与柳寄生这事她暗地里不知道操了多少心,眼下萧晗决定不和柳寄生私奔了,她自然是最开心的一个。 萧晗笑而不语,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她也是饱含血泪,多少追悔已不用去一一述说,从今天开始,她便要踏出崭新的一步。 后山的茅屋萧晗来过几次,也是因为这里空气宜人,她常来上灵寺拜祭亡母,自然也借着这机会四处走走,而这半山的茅屋便是用来给香客们歇脚,稍作休息之地。 远远地,萧时便瞧见了萧晗主仆的身影,赶忙奔了过去,还不忘记给叶衡使了眼色,让他先行离去。 毕竟有外人知道这事算不得光彩,他总要给自己的妹妹留几分颜面。 叶衡会过意来,只足下轻点便跃上了树枝,至于走不走,那就看他的心情了。 其实当萧时来找他时他也有些意外,若是一般人对于这事只怕难以启口,萧时来找他也是因为对他的信任,他当帮就帮。 只是在最后萧时说到这些都是他妹妹的主意时,叶衡便好奇起来,那些对爱情怀着憧憬的小姑娘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执迷不悟的比比皆是,而能在最后关头察觉有异且及时醒悟悬崖勒马却不太容易。 这个叫做萧晗的小姑娘,的确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所以此刻叶衡倒不急着离开,而是隐藏在了浓密的树丛中,屏息静气,若是他不想,连萧时也发现不了。 萧晗自然也不知道萧时找了人做帮手,见着萧时远远地跑了下来,自己便也快步迎了上去。 枕月紧随其后。 “哥哥,事情办妥当了?” 萧晗一双眸子晶晶亮亮,满含期待地看向萧时。 想到刚才瞧见的那一幕,萧时略有些尴尬,不由摸了摸鼻头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弄妥当了。”说罢便领着萧晗主仆往茅屋而去。 好在柳寄生与绿芙都已经完事了,叶衡也让手下为俩人穿好了衣衫,不然让萧晗瞧见了那样龌龊的场面可是他的罪过。 萧晗也察觉出了萧时的几分异样,心中不知为何,但在踏入茅屋里瞧见那并排躺在床板上的俩人,再闻着屋内那种男女之间特有的靡靡之气,饶是萧晗两世为人,此刻也不禁红晕爬满了脸庞,只嗔怪地瞪了萧时一眼,“哥哥,你怎么……”说罢咬了咬唇,下面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浅紫色的裙摆一晃,转身便出了门。 枕月却是有些奇怪,只往床板上张望了一眼,带着几分羞怯地小心翼翼道:“二爷,他们怎么睡着了?” “咳咳……” 萧时被枕月的话呛得咳嗽了几声,尴尬得不知怎么解释才好。 而这一幕却正好被躲在树丛中的叶衡瞧见,初见萧晗他的确有那么一眼的惊艳,实在没想到五大三粗的萧时居然会有这样一个长相精致的妹妹,桃花眼,小樱唇,怎么看怎么美。 这样的女子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喜欢,怪道柳寄生一个穷书生都敢肖想,实在是被这张仙子般的面孔给迷惑了。 此刻萧晗脸带红晕,桃花眼里透出一些迷蒙的水雾,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神变得有几分飘忽了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化作一片清明,只握了握小拳头,一张俏脸覆上了些许寒霜,似乎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瞧到这里,叶衡更是惊讶了,毕竟当时萧时也没将萧晗的计划说全,只说让柳寄生与绿芙扯上关系,而这之后要怎么办,还要看萧晗。 而眼下,他对这件事情的发展也更有兴趣了。 萧晗去而复返,手中还握着一瓢从屋外水缸里舀来的清水,径直走到床板跟前对着柳寄生与绿芙就泼了过去。 “咳咳……咳咳……” 冰凉的水透湿衣衫,床上的俩人呛了几口水,这才悠悠转醒。 绿芙首先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她本是个黄花大闺女,此刻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身下的酸痛也在时刻提醒着她,再转头看向身旁正撑着坐起来的柳寄生,她不由尖叫一声,翻滚着跌下了床板。 “头……怎么那么痛?!” 柳寄生被绿芙吵得烦了,只斥责道:“你叫什么叫,我头正痛着呢!”说罢又用力揉了几下,这才看清不远处的长凳上正坐着萧晗,整个人立时便惊醒了过来,又看了看她身后面色中隐隐带煞的男子,吱唔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萧晗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柳寄生便收回了目光,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在前世就已经被磋磨殆尽,重活一世她真希望从来也不认识他! 如此懦弱,如此胆怯,如此地没有担当,她当初究竟看上了他什么?! “绿芙!” 萧晗的目光转向了绿芙,此刻的绿芙早已经缩在了一边,她将屋里的人都看了个清楚,却意外地瞧见了萧时也在这里,心下暗道糟糕,也知道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了,眼下被萧晗一唤,赶忙膝行着跪了过来,声泪俱下,“小姐,您要给奴婢做主啊!” “我当然能为你做主!” 萧晗牵了牵唇角,似笑非笑地看向绿芙,“倒不知道你这丫头竟然倾慕上了柳公子,眼下也被我瞧见了,你知道我本不是个苛刻的人,就是成全了你们又有何妨?” 第【8】章 恶对 萧晗一袭话落,不禁绿芙瞪大了眼,就连柳寄生也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晗。 这……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他可不想和一个丫环私奔! 不说绿芙家世背景比不上萧晗,就是她那样貌也顶多是替他暖暖床,这样的女人如何会是他的良配? “萧小姐,你弄错了,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柳寄生挣扎着下床,也不顾自己衣冠略有不整,只急着向萧晗解释。 “没有关系?” 萧晗嗤笑了一声,目光往床板上掠了一眼,心下暗道哥哥虽然愚钝了些,可细节上的把握还是到位的,便指了床板上那一方白帕上的刺红道:“绿芙的身子都已经给了你,柳公子还想要抵赖不成?” 刚才柳寄生与绿芙都躺在床板上大家还没有发现,此刻他们都下了床,那一方白帕便显露了出来,枕月只瞧了一眼便惊呼一声,满面羞红地背过了身去。 都是十四五岁的豆蔻少女,虽然不经人事,但到底知道那抹刺红代表着什么。 绿芙她……竟是被柳寄生给破了身! “我……我是被陷害的……” 柳寄生欲哭无泪,刚才他确实舒爽了那么一阵,眼下回忆起来也能模糊地记得发生了什么,可那不是他的本意啊! “小姐,奴婢不要嫁他,求小姐原谅奴婢这一次!” 绿芙早已是面无人色,只哭着揪住了萧晗的裙摆,此刻若她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她就真是白活了。 亏她还以为自己聪明,一心为刘氏母女办事,却没想到最后反被萧晗给摆了一道。 没想到萧晗平日里装着温良谦逊,背地里竟然有着这样的手段和心思,早知道她就不应该小瞧,眼下后悔都晚了! “你不愿嫁?” 萧晗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圆润的鼻头微微动了动,那模样真是乖巧得紧,一双桃花眼中又分明透着几分狡黠。 看得叶衡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 似乎一颦一笑皆是画,让人怎么都看不够。 “那可不好办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只能禀报了官府,这等诱骗之罪也不知道柳公子担不担得起?”萧晗叹了一声,颇是无奈地转向萧时,“哥哥,既然这样就让人禀了官府,将柳公子给带走吧!” 萧时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看来只能这样办了。” “不,不能这样!” 柳寄生大惊失色,只慌乱地向萧晗扑了过来,他不明白往昔里对他情意绵绵的女子怎么能够翻脸就不认人?这完全颠覆了他的想像,那印象中美好温柔的形象怎么与眼前一脸冷漠的女子半点搭不上边。 除了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蛋之完,那压根就是两个人! 柳寄生眼看着就要扑到萧晗跟前,却只觉眼前人影一晃,萧时已经一个闪身挡在了萧晗身前,一脚飞踢而出,直将柳寄生又重新踹了回去。 若不是萧时控制着力道,此刻怕是早已经踢断了柳寄生的肋骨,可饶是这样他这文弱书生也是受不了,只痛得捂胸在地哀呼连连。 “小姐,那是柳公子啊……” 绿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特别是柳寄生被萧时一脚踹飞之后,她的心也忍不住狠狠地揪了揪,她自问若是她挨了萧时那一脚,只怕比柳寄生更惨。 “柳公子又如何?与我何干?” 萧晗唇角带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绿芙却看得心中直发冷,连牙齿都在打颤,什么时候自家小姐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狠角色,她竟是不知? 脑中似乎有什么飞快地闪过,可又快地让她根本抓不住,便又听萧晗道:“柳公子不过与咱们只有一面之缘,若不是私下里听你经常念叨,我根本就记不得他……”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枕月道:“枕月,你不也说过绿芙曾经私下里与柳公子多有接触,我只当他们是两情相悦,若没有触及到什么,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如今竟然……”说罢惋惜地摇了摇头。 枕月眨了眨眼,只顾着听萧晗说话,顺势地点了点头,没想到最后听到萧晗将过往的一切说成是绿芙与柳寄生的私情,她虽然诧异连连,却忍不住在心中拍手叫好。 就该这样! 谁叫绿芙吃里扒外,眼下得到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我?怎么会是我?” 绿芙彻底傻眼了,还想辩白什么,萧晗已是凑近了几分在她耳边轻声道:“绿芙,眼下我劝你是认了这事,安心地跟着柳公子离开,走得越远越好,若不然的话……”微微一顿,连话语也冷了几分,“若是让太太知道你没办成这事,对于一个知晓她这般多秘密的人,她焉还能留你的活口?!” 一番话说得绿芙脸色惨白,软倒在地,看向萧晗的目光已是充满了畏惧。 从前她也是觉得刘氏狠,能够笑里藏刀,不动声色地收服萧晗,然后再在她背后捅上一刀。 可眼下见识了萧晗的手段,她只觉得曾经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根本不够看,活该她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柳寄生此刻也缓过劲来,只揉着胸口一脸的不可置信,听了萧晗刚才所说的话,他心里已经有几分明白,现下又羞又恼,对绿芙破口大骂起来,“原来是你这个贱婢在从中作梗,我怎么就相信了你,还以为是萧小姐她……哎哟!”话到这里一断,柳寄生又是一声痛呼,这是他说了不敢说的话被萧时又踩了一脚,见到萧时仿佛要吃人的眼神,他连忙改口道:“原来是你借了你家小姐之名,你这个害人精,我打死你!” 话到这里,柳寄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也不管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朝绿芙扑了过去,拳打脚踢地泄愤! 他就说怎么次次都收不到萧晗的亲笔书信,而都是由绿芙来传的话,原来是这丫头对自己起了心思,那什么荷包与扇坠只怕也是绿芙送给他的,还说是萧晗亲手做的,我呸! 想着自己刚才还与绿芙她那样了,柳寄生只觉得无比恶心,自己堂堂个秀才,竟然被一个丫环给耍了! 柳寄生越想越气,又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地被萧时给打了,恨不得将这怒火全部发泄到绿芙的身上,打得绿芙痛呼连连,最后挨不过去又反扑过去与他扭打成了一团。 看着俩人这般狗咬狗,萧晗只觉得痛快非常,若是刘氏与萧昐在这里瞧见了,只怕会气得吐血吧! 第【9】章 善后 屋外阳光明媚,暖暖地照在身上,朦胧中耀出一层金色的光圈,驱散了那曾经笼罩在她周身的阴霾。 萧晗缓缓闭上了眼,她唇角含笑,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贝壳般小巧的影子,鼻端是山林间特有的清新之气,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柳寄生就像她身上潜伏的一颗毒瘤,而今天她就要将它彻底地给拔去,迎来新生! 一旁的叶衡却是看呆了。 萧晗那仿若凤凰涅槃一般带着朝气与希望的脸庞给他一种强烈的震撼和冲击,明明是不满十四岁的少女,她的美该是稚嫩的羞涩的,是含苞待放的。 而眼下在萧晗身上他看到的却是一种洗尽铅华的沉淀与凝练,美得风华绝代,却又那般的含蓄内敛,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沉醉其间。 叶衡一手抚在胸口的位置,就连他自己也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过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一颗心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林间传来几声清悦的鸟鸣,叶衡这才回过神来,眼眸半眯,唇角却升起一抹笑来,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萧晗便纵身飞跃而去,惊起了一片林中的飞鸟。 萧晗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去,却只能见得一片玄色的衣袍在林间一晃而过,而下一刻,便什么也没有了,快得她都以为是自己眼花。 而这时,萧时已经走到了萧晗身后,也往林间看了一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的踪迹一般。 萧晗转头瞄了萧时一眼,略一细想便恍然大悟,“哥哥请了帮手?” 这样的事情怕是萧时办不来的,也不是说她瞧不上萧时的手段,到底是未经人事……前世的萧时可一直是洁身自好,到死她都没有听闻他娶过任何一房妻室。 她那么好的哥哥,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他走上那一条不归路! “咳咳……” 萧时掩饰地轻咳了一声,刚想要否认,又见萧晗挑了挑眉明显不信的眼神,遂才坦白道:“请了叶师兄助我一臂之力,他眼下在锦衣卫任职,不管是调派人手还是探查情况都比我厉害多了!”说罢一顿,又补充道:“妹妹放心,叶师兄绝对不会对外人说起的。” 萧时对叶衡的崇拜不是一星半点,丝毫不为自己不如他而感到羞愧,反倒是一脸的仰视及推崇。 姓叶? 萧晗在心中默了默,忽而开口道:“可是长宁侯府叶家?” 她前世虽然待字闺中,离家之后也只着意打探与萧家有关的消息,但对于大名鼎鼎的长宁侯府还是有所耳闻的。 “妹妹也知道长宁侯府?” 萧时一脸惊喜地看向萧晗,口中的话语便滔滔不绝起来,“叶师兄正是长宁侯府的世子爷,如今在锦衣卫任指挥佥事,别看他年纪轻轻已是四品官职了。” 竟是长宁侯世子? 这下换作萧晗吃惊了,她没想到萧时竟然不声不响地傍了颗这样的大树,前世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听他说起过? 想到这里,萧晗也不禁惭愧起来。 前世她与刘氏母女亲近,反而疏远了自己的亲哥哥,对他的事情当然算不得清楚。 压住了胸中酸胀的情绪,萧晗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长宁侯世子,听说他母亲是蒋阁老的嫡长女,而姨母则是当今皇后娘娘!”就连太子也是他表弟啊! 这样的家世,这样傲人的资本,叶衡在京城里绝对可以横着走。 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会与萧时同门学艺,眼下萧时还不避讳地请他帮忙,可见俩人关系匪浅,至少该是值得信任的人。 “哥哥相信的人,我自然也是不疑的。” 萧晗在心中一番思量后不由认真地对萧时道:“哥哥,这次多亏了世子爷相帮,回头你帮我好好谢谢他!” 她自然是不方便亲自与叶衡道谢的,可这份情她却是记在心里的。 此刻萧晗也在心里琢磨着,或许有了叶衡这层关系在,今后萧时不一定会上战场去,再说了那也是在她不在萧府发生的事情,而她现在从头来过,一切定然会不同的。 “你放心,改天我就请他喝酒,必然要好好答谢一番!” 萧时爽朗一笑,下一刻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妹妹不要怪我将这事告诉了别人才好。” “世子爷是哥哥的师兄,那在我心中也是当作兄长一般来敬重的,既然都是兄长想必会原谅我犯下的过错,我又怎么会介意?” 萧晗笑着宽了宽萧时的心,重活一世,若说她还看重自己的名声,那也只是希望萧时不会受她牵连罢了,其他的她当真不在乎。 前世她那样一走了之,想来萧时也承担了过多的责难与挑剔,毕竟他们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就算心里是不服的,他也不能出来据理力争,到底是她这个妹妹让萧时没了底气。 萧时嘿嘿一笑,对萧晗的豁达与直率很是满意,也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是叶衡,若换作别人他可没这样的自信。 茅屋内的动静刚歇,枕月已是踏步而出,见着萧晗兄妹转身,忙禀报了一声,“里面打完了,绿芙在柳公子脸上挠了几条血痕,柳公子也将她的头发给扯了一把下来,眼下俩人都瘫在了地上。”一顿后又对萧晗道:“奴婢已按小姐的吩咐,将绿芙的包裹还给她了!” 绿芙的包裹只装了她的几件衣衫与一些散碎银子,柳寄生瞧见了后更加确定这事就是绿芙所为,心中又是一番气恼,若不是眼下没了力气,只怕还要将绿芙一阵好打。 萧晗唇角微翘,转向萧时道:“哥哥,善后就交给你了,今儿个就送他们走,越远越好,只要不让刘氏找到就行。”一顿又道:“还有我的荷包……”这是她握在柳寄生手中的把柄,就算她能反口说这是绿芙假冒她之名偷了送出,可被人发现了也着实不好。 “妹妹放心,今儿个柳寄生出门后,师兄便派人找去了,若是找着了自当销毁就是,绝对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萧时信誓旦旦地向萧晗保证,她这才放了心,又往屋里扫了这一眼,这才毫不留恋地带着枕月离开了后山。 而在后山不远的一处断崖上,叶衡正接过属下递来的一个锦袋,他打开一看,见着的是一个墨绿色绣着银色竹叶纹的荷包,而另一个则是打了双鱼络子并一块白玉如意佩的扇坠。 叶衡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看。 络子打得不错,那白玉如意佩也很是温润剔透,即使不是价值千金,也绝对不是柳寄生那样的穷书生买得起的。 而那荷包绣工更是精湛,就算比起宫里的绣娘也不遑多让,他翻开荷包的内衬,只见在角落里用红色的丝线绣了极小的两个字,若是不留心看根本察觉不了。 叶衡仔细分辨了一下,才看出这两个字是“熹微”。 晨光熹微,将明未明,不正合了萧晗的名字。 原来她小字熹微。 叶衡牵了牵唇角,旋即面色又沉了下来。 这可是萧晗送给柳寄生的东西,他心里没来由地生起了一股烦躁之情,想要一把捏碎,却又觉得有些舍不得。 这到底是出自她的一双巧手。 一旁的下属见着叶衡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有些纳闷,却还是据实禀报道:“世子爷,柳寄生的住处已经被属下给彻底清查处理了一番,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至于这东西……”说罢尽职地伸出手来,“请交给属下销毁,保证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不用了。” 叶衡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薄唇紧抿,“我自会处理,退下吧!”说罢又将手中的荷包握紧了几分,心中无端地生出了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第【10】章 继母 三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处理了柳寄生的事情,又将绿芙给一道送走,萧晗的心情大好,连素斋都吃得津津有味。 下面的婆子虽然诧异绿芙为什么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但作为主子的萧晗也没有义务向她们解释什么,又拘着众人,是以倒没有一个机灵的想到要回府向刘氏报信,毕竟这些下面的婆子也确实不清楚这一次出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小姐,咱们今儿个可就回府了。” 枕月在厢房里收拾东西,心头的大石落定,连她的心情也很是愉悦。 “自然是要回府的。” 萧晗翻看着手中的佛经,这次他向主持方丈借阅了几本经书,准备回府后慢慢抄写,等着下次再来上灵寺时供奉在佛祖跟前。 这世间谁能有她的这一番造化呢,想来也是佛祖的恩赐,她心中自然怀着感激。 “也不知道太太瞧见小姐归来会是个什么表情?” 枕月想着便不由“扑哧”一笑,顺手盖上了箱笼,又转身问萧晗:“若是太太问起绿芙的事,小姐可想到怎么说了?” “你这丫头,尽瞎操心!” 萧晗笑着嗔了枕月一眼,又合上了手中的佛经,淡笑道:“自然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柳寄生与绿芙互生情愫,她这个做主子的自然要成全,想来刘氏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寻找绿芙,若是真找到了指不定还要将她自己给套进去,可是得不偿失。 “小姐英明!” 枕月眨了眨眼,崇拜地看向萧晗。 若说这次的事情有萧时的协助,那么萧晗的镇定自若临危不乱也给了她很大的震动,她总觉得自家小姐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但若是向好的方面发展她自然也是乐见的。 萧府二房的正屋里,刘氏正对镜梳妆,她穿着一身绛红色绣如意纹的长裙,保养得宜的脸庞上挂着一抹舒缓的笑意,正执着檀木梳缓缓地顺着一头长发。 “娘!” 屋外传来萧昐的唤声,还未经通禀她便已经转进了内室,见着刘氏正坐在镜前,几步上前撒娇般地倚在她身旁,噘嘴道:“娘,就您还睡得着,都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刘氏对着身旁的兰香使了个眼色,兰香便恭身退了出去守在门外,只留下她们母女在内,刘氏这才笑道:“那丫头对柳寄生这般痴情,难不成你还担心她不走了?” “也不是担心,就是心里有些不踏实。” 萧昐轻哼一声,坐在了一旁的绣墩上,随意卷起颊边的一缕乌发,道:“若是她醒悟过来,知道是咱们算计了她,又找回来了怎么办?” 虽是这样说着,可萧昐的面色上倒没有什么担心的情绪,萧晗本就是个懦弱愚钝的性子,怎么说也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她自信还是了解几分的。 “找回来?!” 刘氏嗤笑一声,旋即眸色倏地一黯,“她这一走,就别想回来!”说罢又侧身看向萧昐,唇角微翘,“你以为萧家容得下这样名声有损的小姐,即使回来了,那也只能当是个死人!” 刘氏眸中光芒闪动,当年萧晗的母亲莫清言去世可留下了一大笔的嫁妆,虽则她如今代为监管着,可到底不敢做得太过,往上还有个大太太徐氏在一旁瞧着,而萧老太太对她也不是很喜欢,她就算想要吞下这笔嫁妆也得慢慢来,且吃相还不能难看了。 再则,只有先撵走了萧晗,她才能放开手脚对付萧时。 “娘说得是。” 萧昐一怔,旋即唇边缓缓漾开一抹笑来。 萧晗若真敢回来,那不就是个死人么? 要么是称病去世,要么是送到尼姑庵里终老,萧府怎么可能再养着这个让全家人都蒙羞的千金小姐? “绿芙办事我还是放心的,那丫头不是一直被她哄得团团转。” 刘氏笑着点头,转而想到了什么,还是有些犯起了嘀咕,她这一个午觉都睡起来了,怎么那边还没有人回来复命,不会是真出了什么变故吧? 涂着艳红丹蒄的手指轻轻磕在梳妆台面上,刘氏的表情变了几变,刚想唤人进来,便听得屋外兰香高声禀报道:“太太,三小姐来了!” 府里的人都知道萧晗这次去上灵寺是为亡母做法事,但除了刘氏母女及她的亲信外,谁也不知道这其中还有那些弯弯绕绕,此刻见着萧晗回来自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兰香的高声里夹杂着一丝颤音,倒是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萧晗缓缓走近,不由看了兰香一眼。 作为刘氏的心腹,上辈子兰香可没少帮她做些腌臜事。 内室里,刘氏手中的檀木梳应声而落,她猛地站了起来,面色阴晴不定,“不……她怎么可能会回来?” 萧昐也是失了镇定,转身急急地便往外走,“娘,我去看看!”说罢水红色的裙摆一晃,人已是快步走了出去。 萧晗正带着枕月缓步而来,看到萧昐急急地从屋里撩帘而出,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脚步却亦发轻快起来。 “三妹,你怎么……” 见着那张熟悉的俏脸再次出现在自己跟前,萧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到底还顾忌着左右的一帮下人,忙将萧晗带到了一旁,气急败坏地问道:“你怎么就回来了?柳公子呢?” 这个时候萧昐哪里还能留意到绿芙是否还在,萧晗的归来已是打得她措手不及,胸中一时情绪翻涌,手中的力道也不觉加大了些。 “二姐,你弄疼我了!” 萧晗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抹开了萧昐的手,目光往屋里瞄了一眼,淡淡地说道:“今儿个回来就是来向太太说这事的,二姐也一起来吧!”说罢也不待萧昐回话,就着枕月撩起的帘子跨进了屋去。 萧昐不甘地跺了跺脚,咬着唇跟了进去。 见着几位主子心情不佳,廊下的丫环自然都噤了声,谁也不敢往里凑去,只规矩地呆在屋外听候使唤。 兰香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次萧晗并没有上刘氏的当,恐怕今后还有得折腾了。 刘氏到底比萧昐沉得住气,惊觉事情有变,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收拾停当,将长发松松地挽了起来斜插了根翠绿的玉簪子,身上穿了件藕荷色的大裳端坐在了堂屋里,见着萧晗进来竟然能扯起一抹笑来与她打招呼,“晗姐儿回来了。” “见过太太!” 萧晗福身行了一礼,唇角一抿,缓缓抬起了头来。 第【11】章 转变 前世今生,刘氏都算是她最大的敌人,这个女人口蜜腹剑,一副温柔慈母的做派,实际上却是蛇蝎心肠,让人不得不防。 重活一世,萧晗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 还是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只是细看之下却能隐隐发现刘氏笑得有几分僵硬,想必对她的出现也是始料未及,一双眸子光芒连闪,其中的算计自不用说。 “你母亲的法事可做停当了,一切都好?” 刘氏的问话饱含了几重含意,她是做继母的,当然不能明里指着萧晗做出这私奔之事,要么是旁敲侧击,要么引了话本里的说辞,总之是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于以诟病的。 “蒙太太惦记,一切都好。”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刘氏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无一不是关心叮嘱,俩人你来我往的一番试探,倒是让一旁的萧昐看急了眼,几步上前道:“三妹,你快说说啊,你与柳公子到底怎么样了?!” “昐儿,不可没了规矩。” 刘氏斥责了萧昐一声,却是目光温和地看向萧晗,“对了,怎么没见着绿芙呢?” 刚才刘氏便觉得哪里没对,眼前的萧晗明明还是过去的模样,可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多了几分沉稳,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眼下事情有变,她自然不能让萧昐胡乱说话。 “太太,我正要向您说绿芙的事。” 萧晗叹了一声,面色上像是有些不郁,可更多的却是含着几分羞恼,“原本我也以为这丫头是个好的,却没想到她暗地里与人有了私情。” “谁?绿芙?” 萧昐愣愣地看向萧晗,脑袋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 刘氏却是听明白了几分,虽着力维持着笑脸,可手却紧紧攥住了衣袖,“就你所见,绿芙是和谁有了私情?” “就是那位柳公子。” 萧晗自说自话,还不忘扫了一眼萧昐,“二姐应该也是记得的,上元节时咱们去看花灯,却不想花灯被人不小心给踩坏了,柳公子还特意送了一盏过来……”说罢顿了一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又接着道:“当时我记着还是绿芙拿了那花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与二姐自然是不会与他有什么,可到底是别人一片好意,便让绿芙接了去……之后也没有深想,却没想到俩人竟是这样就有了首尾。”说罢又是重重一叹,面色中带着几分惋惜。 “你胡说!” 萧昐一听却是急了,明明是萧晗与柳寄生有了私情,怎么能够说成是绿芙? 她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相信萧晗所说,到底是绿芙真的对柳寄生动了情,还是萧晗转了性? 一时之间她也摸不透,只将焦急的目光投向了刘氏,急急地唤了声,“娘”! 刘氏挥了挥手让萧昐稍安勿躁,她面沉如水,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向萧晗道:“晗姐儿,你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 眼下刘氏可以百分百地确定,萧晗身后定是有人指使,可不知道是谁看穿了她的算计,虽然没有被萧晗指名道姓地斥责,可就眼前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扇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自然是有的。” 萧晗牵了牵唇角,看着刘氏这模样她心里只觉得快慰,也是自己从前太傻,看不穿刘氏背后的阴谋算计,还以为她是真心替自己打算,简直可笑至极! “枕月,把东西拿进来!” 萧晗向外唤了一声,刘氏母女便见着枕月捧着个普通的黑漆木匣子转了进来,径直走到萧晗跟前,将匣子给递了过去便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太太,这里面都是柳寄生写给绿芙的诗信,太太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过目!” 萧晗上前几步,将黑漆木匣子给搁在了罗汉床上的方几上。 刘氏还没有动作,萧昐却是忍不住扑上去打开了匣子,翻看着里面的一封封信笺。 柳寄生写给萧晗的诗信她也曾经看过几封,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酸诗,看得她都倒胃口,可从前的萧晗却是如获至宝,一直小心珍藏着。 可眼下瞧着这些诗信竟然被萧晗用来指认绿芙与柳寄生私通的证据,萧昐气极反笑,“三妹,这些可是柳寄生写给你的,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二姐慎言!” 萧晗双手笼在袖中,身姿却挺得笔直,全身上下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她淡淡地扫了一眼萧昐,沉声道:“你我都是萧家的小姐,妹妹若是名声坏了,与二姐有何好处?还请二姐不要将这种过错强加在妹妹身上,妹妹承担不起!” “你……” 萧昐气得面色通红,指着萧晗说不出话来。 刘氏却是缓缓拍了拍手,说出的话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盯着萧晗的目光已是浸满了冷意,“晗姐儿果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既然萧晗已经这样做了,那就是打算撕开俩人表面维持着的母女关系,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再在她面前扮慈母? 这样临到头了才反将她一军,想必萧晗这死丫头已是算计了好久,指不定还在背后嘲笑她自作聪明呢! 刘氏握紧了拳头,看向萧晗的眼神阴沉至极。 “太太谬赞了,女儿有如今的造化也是太太教导得好!” 萧晗笑着看向刘氏,刘氏越气恼,她反倒觉得越平静。 与其和刘氏惺惺作态,不若将一切都说挑个明白,也让刘氏知道自己再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她摆弄的糊涂蛋! “好,好得很啊!” 刘氏冷笑一声,全身煞气逼人,“那眼下绿芙在哪里?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做主母的也有管教不力之责,这样的丫环便应该打死了事,免得带坏了咱们家的小姐!” 绿芙曾经受过她的耳提面命,刘氏当然也怕那丫环反咬自己一口,而这个把柄还不能被握在萧晗的手上,以免今后成为她的掣肘。 “太太虽然有心惩处绿芙,可到底是多年的主仆,女儿还是心有不忍,又加之她苦苦哀求,女儿便让她随着柳公子离去了。”萧晗轻叹了一声,“如今他们在哪里我也不知,太太就随了我的意,成全了他们吧!” 第【12】章 思量 柳寄生与绿芙的事情尘埃落定,一切后续都有萧时料理干净,萧晗是不担心留下什么把柄,就连那匣子信笺她也搁在了刘氏那里,没有署名印信,说成是谁的都行,她又何必留在身边碍眼。 等着萧晗主仆离去后,刘氏才狠狠地摔碎了方几上的一支琉璃花瓶,四溅的琉璃碎片上泛着点点细碎的光芒,似乎在讽刺着她是多么可笑。 “娘,眼下怎么办?” 萧昐也觉得胸口憋着一股窝囊气,脸色红白交替,她们怎么能就这样被萧晗摆了一道? 也是她们平时小瞧了那丫头,竟然不动声色地就玩了这一出戏,真正是让人气恼不已! “还能怎么办?” 刘氏缓缓镇定下来不由瞥了一眼萧昐,从前还觉得这个女儿聪明,可遇到事情却这样不沉稳,竟然还比不上萧晗。 想到这里,刘氏默了默,才道:“眼下绿芙与柳寄生都不在了,我再想诬在萧晗身上也不可能了。” “那绿芙呢,可不能就放她这样走了。” 萧昐鼓着腮帮子,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心里更是烦躁。 在这件事情上绿芙可是知道她们母女的算计,她是不怕被一个丫环指认,可留着到底是个隐患。 “我会命人去查探她的行踪。” 刘氏沉着脸点了点头,对于绿芙她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不过萧晗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她怎么能没有应对之策。 就算是哪一天绿芙被找回来了,口说无凭,别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娘,萧晗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萧昐百思不得其解,又小心地避过了地上的碎片,缓缓走到刘氏身边坐下,她从刚才起就一肚子疑惑,萧晗的表现根本不像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可一样的容貌身段,这点是骗不了人的,不然她铁定以为是谁冒名顶替了萧晗。 “想来她背后定是有人指点。” 刘氏垂眸思忖,片刻后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光,“不管是谁要与我作对,我早晚会揪出这个人来!” 回到自己的房中,萧晗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来,就着贵妃榻上的软枕便靠了上去。 枕月上前为她脱了绣鞋,又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给她捶着小腿,主仆之间一时静默无言。 不过几天功夫,就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对刘氏还言听计从的萧晗竟然已敢与她针锋相对,枕月在一旁看着都心颤不已,心中却又隐隐闪过一丝惊喜,小姐到底是想明白了。 “今后在这府中想必是要艰难些了。” 良久后,萧晗才轻轻一叹,她走出了这一步势必就要与刘氏撕破脸来,还怎么能假装维持着母女间的慈爱? 不过她不后悔,与其和刘氏这样面和心不和,不如摆开车马,明刀明枪地来! “小姐不怕,奴婢就不怕!” 枕月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萧晗,忽而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如今二爷也站在小姐这边,只要你们兄妹齐心,量太太也不敢怎么样的。” “是,只要咱们兄妹齐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如今她最高兴的莫过于和萧时的关系得以修复,只要有她守着哥哥,相信前世那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枕月又道:“二爷也去过上灵寺这事情只怕瞒不过太太。” “本也没想要瞒着她,哥哥去为母亲做法事这也是人之伦常,她还能说什么不是?” 萧晗不以为意地笑笑,就算刘氏知道这件事情是他们兄妹所为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大张旗鼓地说出来不成,这次她只能吃个哑巴亏。 “小姐说得是。” 枕月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绿芙这事,你觉得可惜吗?” 萧晗坐直了些,一手搭在枕月的手臂上,毕竟这两个丫环是一同长大的,虽然偶有分歧,但这些年的相处不可能没有感情。 她不想让枕月觉得她太过无情,免得寒了人心。 “不!” 枕月想了想,才抬眼看向萧晗,坦然道:“小姐,奴婢知道的,是绿芙她自己走错了路,她既然不为小姐着想,就不配做小姐的丫环。”一顿又道:“小姐这样的处置已是宽宏大量,若是落在太太手里,只怕她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能这么想就好。” 萧晗笑了笑,侧身推开了半掩的窗棂,窗外几株海棠花开得正好,娇艳的花瓣簇拥在一起,看起来欣喜又热闹。 “咱们……可是有好久没去探望过祖母了?” 萧晗撑着下颌看着窗外的繁花,心下却思量了起来。 如今她与刘氏不和,父亲萧志谦又是个靠不住的,势必要重新寻一个靠山。 又加之他们兄妹年纪不小了,这亲事也掌握在刘氏手中,若是没有信得过的长辈为他们相看考量,恐怕又要被刘氏给坑了。 “小姐您不记得了?”对于萧晗的问话枕月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如实道:“老太太向来威严,又特别不喜咱们二房的人,就连太太也是初一十五才去探望,您与二小姐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主动往前凑去?” “那是我以前不懂事,孝道乃是为人之本,到底是亲祖母,相见还有三分情面,若是隔得久了只怕……” 萧晗抿了抿唇,陷入了沉思。 她对萧老太太的确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从前这位老太太便不太喜欢她母亲,连带着对他们兄妹也不甚热情,在她记忆中萧老太太一直只是个模糊中又带着威严的祖母形象,冷硬得让人亲近不起来。 可不管萧老太太待他们兄妹如何,却不能否认她在府中说一不二的地位。 如今的萧府分两房,长房二房都是萧老太太的嫡子,萧老太爷去得早,是萧老太太一手带大了两个儿子,如今儿子们都有了出息,满堂的儿孙,别人都夸她有福气。 早些年萧老太太还做主为二儿子萧志谦聘了应天首富莫家的嫡女莫清言,也就是萧晗的母亲,虽则当时的萧志谦还未考上进士,但到底大儿子萧志杰已经在朝为官,也算是官家门第,这样的官商联姻,不知背后有多少人闲话,那等着看笑话的人也不少。 所以萧晗知道萧老太太不喜欢他们兄妹的原因,那便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商家女。 第【13】章 下厨 有风缓缓吹动,送来一室的花香。 萧晗眉头微动,唇边缓缓升起一抹笑来,“我记着祖母是蜀地的人,听说当年远嫁到北方也是适应了好长一段日子呢。” “那可不是,听说蜀地的人爱吃辣,咱们老太太也是喜欢得紧呢,可府中几个主子都不爱吃,这没有人作陪也就渐渐吃得清淡了起来。” 萧晗说起萧老太太,枕月自然便将自己曾经在厨房里听到过的事情说与她听。 萧晗目光闪动,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记得前世与柳寄生在外奔波,俩人还在蜀地住过一段日子,邻居郝大娘厨艺了得,她也学会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讨得萧老太太欢心?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萧晗往外看了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随即趿鞋下榻。 枕月不明所以,一边跟着萧晗走,一边回道:“已是申时过半了,小姐想做什么?” “那还来得及。” 萧晗笑了笑,侧身对着枕月神秘地眨了眨眼,“走,咱们去厨房!” “小姐要下厨?” 枕月吃惊不小,萧晗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会做什么东西,怕只是一时兴起。 “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艺。” 萧晗笑着搓了搓手,前世在外奔波哪一样不是自己动手做,虽然身边还有枕月,但到底她已不是千金小姐,哪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特别是在做吃食上,自己做的东西总能下口些。 枕月半信半疑地跟着萧晗到了厨房。 厨房的一众厨娘见着萧晗的到来自然吃惊不小,忙不迭地行礼问安,又知她要自己做菜更是不敢轻易答应,管事的忙让个小丫环去禀了刘氏。 “怎么了,什么时候我在自己家里连做个菜都不行了?” 萧晗冷嗤一声,目光一扫,厨房里的几个婆子都不禁低下了头去。 还是管着厨房的谢娘子搓了搓手,犹豫着上前道:“三小姐要做菜不是不行,只是您向来贵重,奴婢是怕脏了您的手……”见萧晗神色淡淡,又试探着说道:“三小姐需要哪些菜,要不奴婢帮你准备?” 到底是府中的小姐,又不是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谢娘子想了想就算这事禀报给了刘氏知道,她这个继母怕也不会不允,便先说些话缓和气氛。 “我记得你。” 萧晗看着眼前着一身墨绿色半旧综裙,腰上系着灰布围裙的妇人,“我母亲还在世时,你便是这厨房的管事了。” “三小姐好记性!” 谢娘子笑了笑,有些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一口大大的白牙,她生得高壮力气也大,从前刚进萧家时便做些粗使的活计,后来被分在厨房里帮忙,厨艺倒是稳步提升,从粗使丫环一路做到厨房管事,一做就是好些年。 萧晗记得,府中还有好些都是当年的老人,但除了她母亲贴身侍候的那些人被调往了各个庄子或是回了莫家以外,其他的倒没什么变动。 “我记得当年母亲很喜欢你做的菜,府里几个厨子,唯你做的南方菜特别合她的胃口。” 回忆起过往,萧晗不由会心一笑,精致的眉眼带着几分妍丽动人的风华,倒是让厨房里一众婆子都看呆了眼。 “是啊,奴婢也记得。” 当年的二太太莫清言可是个宽厚的人,虽说为人精明了点,但到底待下人不薄,谢娘子也曾受过她的恩惠。 俩人一番说道这关系不由拉近了几分,几个厨娘看在眼中目光不由微微闪动。 眼下二房可是刘氏当家,若是太过亲近萧晗也不好,她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得空了劝劝谢娘子,有些人该远还是得远着点。 谢娘子很快便将萧晗所要的东西准备妥当,连着作料也没有落下,看着萧晗娴熟地切菜、下菜,不禁一阵惊讶,“三小姐这是在哪里学的厨艺啊,看着竟是一点也不手生?!” 萧晗微微一顿,只微微笑道:“平日里看了些书,得空了便在寺院厨房那里练了练手,也没几次就会了。” 枕月杵在一旁,看着萧晗在那里忙碌她是半点搭不上手,此刻又听得萧晗这样说她更是彻底傻了眼,看书她家小姐会,可在寺院厨房里练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三小姐当真是聪慧!” 谢娘子也不疑有他只笑着点头,看向萧晗的目光里不觉多了一点什么。 很快去刘氏那里禀报的小丫环回了来,将谢娘子叫到厨房外说话。 果然对于萧晗下厨的事情刘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们多看着些,别让萧晗受伤了就是。 “二太太就是这样说的,没其他了?” 谢娘子看了一眼在灶台上忙碌着的萧晗,又侧身看向那小丫环,刘氏御下很有一手,就连萧晗都被她收服得妥妥帖帖,谢娘子虽然在厨房里可也没少听说刘氏与萧晗相处极好的传闻。 丫环想了想又道:“大娘,我瞧着二太太的脸色有些复杂,还问我三小姐下厨做什么来着,我也不知道便据实回了。” “行,你去给水缸添满水,今儿个厨上不用你帮忙了!” 谢娘子从怀里掏出一包窝丝糖塞给小丫环,小丫环喜滋滋地接了,转身便麻利地拿桶提水去了。 谢娘子便在厨房外站了一会儿。 原本二房新旧主母交替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说什么,可人到老了总是念旧的,特别是那个旧人还曾待自己不薄。 谢娘子本是不愿意掺和到后宅这些争斗中,可眼下看着萧晗就仿若看到从前的二太太莫清言一般,这心啊就止不住地发软。 “罢了,三小姐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二太太那里横竖由我担待着些就是。” 谢娘子心里如是想着,转身踏进了厨房,招呼着余下几个厨娘忙碌了起来。 厨房里有五六个灶头,眼下萧晗只占了一个,他们还要忙着做府里其他人的饭菜,特别是主子们那里的,可耽搁不得。 忙碌了约摸半个时辰,萧晗的菜便做好了,她又吩咐枕月拿了双耳紫沙锅装起来,蒙了一层油纸保温保鲜再盖上锅盖,自己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往萧老太太的“敬明堂”而去。 第【14】章 祖母 萧晗在厨房里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逃过刘氏的眼睛,等着她往萧老太太的“敬时堂”而去时,刘氏早将一切打探了清楚,心中不禁冷笑连连。 “如今想要讨好老太太,反倒不亲近我这个母亲了,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我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呢?!” 刘氏阴沉着一张脸,手中的锦帕都攥紧了。 “娘,那咱们也去?” 萧昐坐在一旁试探着问道,虽然她也很不想见到萧老太太,却也怕萧晗在老太太跟前胡乱说道,给她们母女上眼药。 “不行!” 刘氏一口回决,“咱们平日里便很少去老太太院里走动,眼下萧晗去了,若咱们也跟着去,不是越发落人口实。”一顿又道:“还是等等再看。” 萧老太太的性子她还是了解几分的,可没有那么容易便让人讨好了去,萧晗只怕是会白走一趟。 萧昐缓缓点了点头,却是有些不解道:“娘,萧晗什么时候学了厨艺,我怎么不知?” “听说是在书上看到的,自己又在寺院里练了练手。” 刘氏不屑地轻哼一声,“老太太可不是任谁都能讨好的,不过就练了练手也敢在老太太跟前卖弄,我就看着她怎么在老太太跟前丢脸!” 这也是刘氏之所以不阻止萧晗的原由,她就不相信萧晗随意做出的菜色能比得上正经的厨子,再说萧老太太赏不赏脸还是未知呢,她就在一边等着看萧晗出丑人前! “娘说得是。” 萧昐这才翘唇一笑,想着萧晗被萧老太太拒之门外的场景,她心中顿觉快意不少。 就在刘氏母女说话的当口,萧晗已经领着枕月到了萧老太太的院子,丫环婆子见了她都很诧异,便有机灵的为她引路,又着了小丫环向里通报一声。 萧老太太的“敬明堂”很大,要穿过一大片花圃,再绕过影壁后的水渠,在抄手游廊上转上几个弯才能瞧见正屋的拱角飞檐。 正屋的廊下挂着几只鸟雀,许是见着生人来了便扑棱着翅膀叫个不停。 萧晗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上扬,可不就是生人么,对这个院子她前世里便不太熟悉,如今更觉得陌生得紧,可无论如何这里住着的都是她嫡亲的祖母。 萧晗缓缓站定,并没有冒昧地往屋里去,只客气地与门外侍立的丫环道:“劳烦姐姐通传一声!” “三小姐言重了,您请稍等!” 萧晗客气,丫环自然也含笑相对,随即转身便往屋里而去。 “那位是三小姐么,长得好美啊!” 两个刚留头的小丫环站在廊边一角窃窃私语,许是才分到萧老太太院子里规矩还不熟,这一出声立马便被一旁老成的丫环瞪了一眼,低斥道:“主子们可是你们能随意说的,快些退下!” 小丫环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再瞄了萧晗一眼,这才飞快地退了下去。 那个老成些的丫环这才跟着看了萧晗一眼,心中也在暗自惊讶。 三小姐的确不常来萧老太太的院中,连她们这些丫环都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了,竟然长得这般美了,那一颦一笑都端持优雅,本是娇艳若海棠一般的美人,偏生穿着一身素净的青碧色绣莲纹的长裙,头上只簪了两朵珠花,虽未施粉黛却清丽脱俗,若是不说谁能知道她的母亲曾是个商人妇? 而此刻的正屋里,萧老太太正对着这一桌的菜色抱怨:“明明让做麻婆豆腐,这不辣不咸的味谁吃得惯,统统给我撤了,那个厨娘也给我换掉!”说罢脸色沉郁地搁了筷子。 “是!” 一旁侍候的魏妈妈只能一脸苦笑地点头应是。 她都不记这是府里为萧老太太请的第几个厨子了,老太太年岁越大便越是思乡情切,这两年特别怀念蜀地的菜色,可府中找了几个厨子来都做不出老太太想要的味儿,她也是愁得很,难不成真要禀了大老爷,特意从蜀地给请个名厨回来? 魏妈妈正在犯愁之际便听到蔡巧进来回禀,说是萧晗求见。 萧老太太与魏妈妈俱是一怔。 “她来干什么?不见!” 萧老太太眉头微皱,想也没想地便回绝了,她从前便不太喜欢二房的人,如今刘氏进了门她越发地觉得与自己犯冲,平日里请安都省了,谁想要见些不喜欢的人。 “等等!” 蔡巧正要退下去,萧老太太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唤住了她,“可知道三小姐是前来干什么的?” “这……奴婢不知。”蔡巧想了想又道:“不过瞧着三小姐的丫环手里好似提着个食盒。” 食盒? 萧老太太与魏妈妈对视了一眼,皆是明白了过来。 萧晗挑着这个点过来,还提着食盒,看来是送吃食过来了,到底是一片好心,又是自己的亲孙女…… 萧老太太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道:“让她进来吧!”又让屋里侍候的丫环将满桌的菜都给撤了下去。 蔡巧应声退了出去,魏妈妈又端了茶水给萧老太太漱口,末了递上了丝帕,道:“自从她母亲去世后,三小姐来得便少了,老奴都快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 “别说是你,我也有些想不起来了,且看看这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萧老太太抿了抿唇,略微坐直了些,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自来相信这个道理。 对前头的老二媳妇莫清言萧老太太其实是很有印象的,那个笑得一脸明丽张扬的女子,明明揣着商家女的名头,却偏偏自信昂扬得紧。 她倒不是讨厌莫清言,只是当年要帮老大铺平仕途她才不得不委屈了老二娶了莫家女,借着莫家的财力让老大的仕途走得一帆风顺,可她心里总觉得对不起老二,面对莫清言时便有些不是滋味,连带地对她所生的子女也都亲近不起来。 可一晃这么些年,那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萧老太太与魏妈妈正说着话,蔡巧已是带着萧晗主仆俩转过了那道雕着五福捧寿的云母屏风,她一抬眼便瞧见了红木八仙桌前一坐一站的两位老妇人。 穿着一身姜黄色绣如意纹的褙子的是魏妈妈,她是萧老太太的陪嫁,一直很得她老人家信任,从始至终都陪伴左右,不难分辨。 而萧老太太则穿着一身绣了墨绿缠枝纹的镶边暗红色缂丝褙子,她脸庞红润精神矍铄,黑白相间的头发整齐挽了个攥儿,用一根白玉扁方簪住,只在那里静静一坐,通身的气势便一览无余。 第【15】章 欢心 许是在用膳时分,萧老太太的屋内并没有熏香,南面的窗户大开,空气很是清新。 萧晗只是微微扫了萧老太太一眼便垂下了目光,恭敬地上前行礼,“孙女拜见祖母,打扰祖母用膳了。” 记忆中对萧老太太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可这一眼扫去那威严的目光仿佛能够直视人心一般,这让她心里微微有些发紧,也有些不确定自己走出的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 她对萧老太太的了解毕竟少之又少,若是她的举动并没有合了老太太的意,那岂不是将心思用错了地方?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断没有回头的道理。 萧晗捏了捏袖摆,让自己镇定下来,下颌微收,缓缓抬起了头。 萧老太太一直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萧晗,从衣着打扮到言行举止,直到萧晗抬起头来,见着那张清艳而熟悉的脸庞时,她的神情才微微震动。 连一旁的魏妈妈都有些惊讶。 萧晗这模样果然是像极了莫清言,明艳不可方物,偏有带着少女的清丽之姿,那桃花眼中闪着莹莹的波光,娇艳的唇瓣好似浮了层朝露,只是她穿着素淡,并没有莫清言那种气势上的张扬,乖巧柔顺的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魏妈妈不禁将目光转向了萧老太太,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晗姐儿都成大姑娘了。” 萧老太太牵了牵唇角,虽然面色略有缓和,但到底没能挤出一抹笑意来,只转头看向魏妈妈,“我依稀记得晗姐儿是秋天的生辰,明年便要及笄了?” “老夫人记性真好,的确是的。” 魏妈妈便笑着点了点头。 萧老太太主仆俩一唱一和,萧晗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便也没有冒然插话,等着俩人话语方歇,这才笑着道:“孙女今日在厨房里做了道菜,也不知道合不合祖母的胃口……” “是你亲手做的?” 萧老太太诧异得看向萧晗,哪户人家的小姐用得着洗手做羹汤,有那个意思就行了,没想到萧晗还亲自动手了? “是,孙女手艺拙劣,就怕祖母会不喜欢。” 萧晗笑得含蓄,她今日的做为虽然显得激进奉迎了些,但到了此刻见到萧老太太的面,那种骨血相浓的感觉却一点一点在心中激荡复苏,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老妇人是她的祖母,是她的亲人,且已年近花甲,难道对她好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吗? 这样想着,萧晗的笑容里不觉多了些诚挚的意味,她不是讨巧卖乖,她是想真心实意地对萧老太太好。 当然,前提是老太太能够接受她。 萧老太太微微抿了抿唇,片刻后才点了点头,“拿出来吧!” 枕月提着食盒站在一旁,在萧老太太的威严下只觉得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此刻听到这话忙不迭地将食盒搁在一旁的方几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了双耳沙锅放在了桌上。 萧老太太鼻头微动,却是一脸的疑惑,她怎么仿佛问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这是孙女在书上看到过的菜色,这便试着做了做。” 萧晗挽了衣袖,上前来揭了沙锅盖子,又将那蒙着的一层油纸揭掉,顿时便有一阵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 “还是热的,祖母要不要尝尝?” 萧晗笑着看向萧老太太,虽然神情中夹杂着些许忐忑与期待,但一双眼睛却是晶晶亮亮。 萧老太太着眼望去,只见沙锅里红亮亮的一片,白嫩嫩的藕片,粉色的虾仁,还有香菇、腐竹、花菜、木耳、鱿鱼和在一起煮了满满的一锅,油面上还飘着白段的葱节和红艳艳的辣椒,让人一看就眼馋得紧。 萧老太太不觉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刚才被压下的食欲片刻间又浮了上来。 魏妈妈自然也看了出来,心中不由暗笑,别看着萧老太太平日里面相严肃得紧,可真正相处下来才知道人是极好的,只是不擅表达罢了。 “三小姐可用过晚膳了?”魏妈妈笑着看向萧晗,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此刻肯费了这般心思讨萧老太太欢心她也是乐见的,见萧晗摇了摇头,便又道:“老太太也还没吃呢,不如一起留下来用膳?”说罢问询地看向萧老太太。 “留下来一起用吧。” 萧老夫人抿了抿唇,面色上谈不上有多喜悦,可那眼神却是直勾勾地落在了沙锅上,忽闪忽闪的。 “谢过祖母。” 萧晗大方地落坐,心中却松了口气,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 萧老太太并没有反对,魏妈妈便着人重新去取了碗筷,摆在了这对祖孙跟前,又劝了老太太两句,“虽则这是您爱吃的菜色,可也不能吃多了,不然晚间积食可是会不舒服的。” 萧晗跟着点头,“魏妈妈说得对,祖母您少少地用一些就是,晚间再让厨房里做碗冰糖银耳羹,最是消食润肺。” “你有心了。” 萧老太太点了点头,不由深深地看了萧晗一眼。 她对这个孙女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那个总躲在莫清言身后的小女孩,美则美矣,却是缺少了她母亲的灵动与聪慧,直到刘氏进门之后,二房更不常来她跟前,记忆越发模糊起来。 可今日再见到萧晗,才发现那个总喜欢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娉娉而立,清艳多娇,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呢。 虽则在她面前还稍显拘紧了些,可神态却是落落大方,也的确有可取的地方。 一时之间,祖孙俩各自怀着心思用起饭来。 萧晗其实也喜欢吃辣的,甜辣、咸辣、麻辣、酸辣,只是从前在府中都吃得清淡,和了她母亲的胃口,却不知道川菜的麻辣鲜香自有一番滋味。 想到这里,她不由瞄了萧老太太一眼。 萧老太太额头已是浸出了薄汗,这是被辣的,可她的面色却是一派喜悦。 原本萧老太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萧晗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哪里能比得过正经的厨子,她也是感念萧晗这份心意才决定试上一试,可这一试便停不下口来。 其实萧老太太想念的味道并不是一定要名厨才做得出来,她想念的其实是自己的家乡,那种带着蜀地人特有的爽直与利落,也许萧晗做出的味道并不算绝美,却给了她深深地触动,就好似在外多年的游子,终于喝到了一口家乡的泉水,那样的感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吃到最后,萧老太太也放开了手脚,甚至挽起了袖管吃得热火朝天,不时还笑着对萧晗道:“其实这吃沙锅啊应该架在炉子上烧着,边吃边煮才够味道!” “我这也是半路出师的川菜厨子,自然没有祖母这般正宗!” 萧晗笑着点头,看着萧老太太欢喜的模样,她似乎感觉又回到了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才发觉这样的天伦之乐其实才是她内心真正渴求的。 ------题外话------ 走过路过的亲们一定要记得收藏收藏收藏,把本文放入书架哈! 第【16】章 眼缘 用过了晚膳,萧老太太还破天荒地留了萧晗饮茶,祖孙俩对坐在黄花梨木雕福寿纹的罗汉床上,眼前茶香缭缭,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是上好的峨蕊茶。” 萧晗放下了手中的白釉茶蛊,刚才那一顿饭让祖孙俩人亲近了不少,眼下她也自在了许多,不由笑着道:“孙女记得‘峨眉志’里有云,峨山多药草,茶尤好,异于天下。今黑水寺磨绝顶产一种茶,味初苦终甘,不减江南春采。其色一年绿,二年白,间出有常,不知地气所钟,何以互更。” 这特级的峨蕊茶全用顶茶制成,细嫩多毫,其味嫩香鲜爽,将高山优质茶的特点尽显。 “我倒不知你这丫头竟是满腹诗书!” 萧老太太这一顿吃得尤其尽兴,眼下又品了峨蕊茶,顿觉身体舒畅四肢通泰,连看向萧晗的眼神都温和了不少。 “祖母取笑孙女了。” 萧晗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却,略有些羞涩道:“从前母亲还在世时便请了先生入府教导,孙女不才,却也是留心学了些东西,但在祖母面前却是班门弄斧了。” “好了,你也别太过谦虚了!” 萧老太太摆了摆手,又凝眉看向萧晗,“说到你母亲,我记得你这几日是去上灵寺给她做法事了?” “是。” 萧晗点头道:“三年孝期已过,孙女便挑了个好日子去了上灵寺,今儿个才刚刚回府。” “你倒是有心了。” 萧老太太敛了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时哥儿呢,可也一同去了?” “哥哥营中事务繁忙,却也赶着去了寺院,这法事一完他便又回营了。” 萧时在上灵寺现身的事情终是瞒不了人的,但这一说法却是十分恰当,任谁也不会怀疑了去,刘氏自然也不会傻傻地去说破。 “你们兄妹都是孝顺的……周车劳顿,你也早些回去安置吧!” 萧老太太站起了身来,魏妈妈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萧晗也顺势站到了一旁,对着萧老太太恭敬地行了一礼,“那孙女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说罢低下头去,乌鸦鸦的云鬓上泛着油亮的黑光。 萧老太太便又瞧了萧晗一眼,转头吩咐魏妈妈,“把我匣子里那支蝴蝶红宝石发簪和鎏金镂空镶白玉的镯子给拿出来,晗姐儿如今已是出了孝期,不该再打扮得如此素净了。” “是,老太太。” 魏妈妈笑着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内室而去,萧老太太又看向萧晗,“今儿的麻辣香锅你倒是费了些心,我吃得很是舒爽,祖母心里记着你的情。” “祖母言重了,孙女孝敬您是应该的!” 萧晗赶忙抬起了头来,目光真挚地看向萧老太太,漂亮的桃花眼中有水光莹莹闪动,满满地都是对老太太的孺慕之情。 萧老太太不由神情一怔。 她自问阅人无数,假的真的她也是分得清的,萧晗这模样分明是想要与她亲近,可又怕她不喜,心中怀着期待,却又有些忐忑不安。 这样的神情她最熟悉不过了。 萧老太太当年是家中丧母长女,身份地位自然不及后面的嫡妹,想要亲近嫡亲的祖母,内心却是又敬又畏的,到最后也没能讨了祖母欢心,还被嫡母远嫁到了北边,这一生只怕都回不了家乡了。 萧老太太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道:“你……可还会做什么吃食?” 莫名的,她想要给萧晗一个机会,就算是成全曾经的自己,毕竟有刘氏那样的一个继母,又怎么会真心为萧晗他们兄妹的前程作打算。 “倒是会做一些家常的菜色,还有些点心。” 萧晗笑意盈盈地看向萧老太太,看来她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至少让老太太对她的态度软化了几分,这感情是一点一点培养的,日久才能见人心。 萧老太太清了清嗓子,看了萧晗一眼,“那你得空了便过来给我做些,不用去大厨房了,就在这的小厨房弄吧。” 萧老太太来自川蜀之地口味独特,偏偏府里的主子们又是不吃辣的,所以才在自个儿院里单独辟了个小厨房。 “是。” 萧晗忙对着萧老太太福了福身,略有些激动道:“那孙女……”咬了咬唇,看向老太太,“从前是孙女不懂事,以后定会每日来向祖母请安。” 萧老太太“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正巧魏妈妈捧着个点漆描金的黑匣子转了回来,递到萧晗跟前,笑道:“三小姐拿好。” “谢过祖母。” 长者赐不可辞,萧晗双手接了过来,又递给了一旁的枕月,恭敬对着萧老太太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魏妈妈扶着萧老太太往内室而去,侍候她坐在梳妆镜前,一边为她卸了头上的珠翠,一边笑着道:“如今有三小姐给老太太做吃食,老奴可不用再发愁了。” 萧老太太牵了牵唇角,笑容淡了下来,思忖道:“你说这丫头今日怎会想到往我的院子里来,莫不是在二房受了什么委屈?” 魏妈妈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顿,不由有些疑惑道:“您是说二太太那里……可平日里不是听说她们母女处得极好,三小姐事事都听二太太的话,怎么会……” “刘氏的手段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她会真心为晗姐儿着想?” 萧老太太嗤笑了一声,“平日里表面功夫做得倒是好,我见他们兄妹也从没往我这诉苦,便睁一只眼闭一眼,可如今……”微微一顿,眉头微皱,“你着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 魏妈妈点了点头,如今府中是大太太当家,但萧老太太多年积威还在,府中的人事关系没有她不清楚的,想要打听点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二房的两个丫头如今还没说亲吧?” 萧老太太突然抬头看向魏妈妈,魏妈妈愣了愣,却也是反射性地点头道:“是还没有,瞧着两位小姐也都快及笄了。” “从前也是我疏忽了,看来二房的那对兄妹我也该过问一二,总不能让莫氏寒了心。” 萧老太太抿了抿唇,良久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虽然当年的官商联姻是各取所需,但到底是他们欠了莫家的一份情。 而萧晗……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那么一眼的事,她如今再瞧那丫头却觉得顺眼了许多。 第【17】章 打听 天色将暗未暗,面前的青石板道上探出一丛浓浓的绿荫。 从萧老太太的“敬明堂”离开,萧晗的脚步亦发轻快起来,连唇边都不觉带了一抹笑容。 “小姐您慢些,奴婢快跟不上了。” 枕月捧着匣子小跑着跟了上来,一边喘气一边笑道:“奴婢从前也觉得老太太威严得紧,可今儿个见着她待小姐亲近,奴婢也觉得欢喜呢!” 萧晗背着手转过身来,笑着点头道:“你说得对,想来祖母也只是看着威严罢了。” 今儿个迈出这一步她是走对了,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 看来萧老太太比她想像中还好相处一些,不知道从前的自己为什么害怕亲近她呢? 许是在母亲的羽翼下被保护得太过,之后的刘氏又不被萧老太太所喜欢,她亲近刘氏,连带地自然不敢往老太太跟前凑。 回想过去的种种,她当真是傻得很啊! “小姐,咱们今后真的每日都要到老太太院中请安么?” 枕月跟上了萧晗的步伐,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还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然。” 萧晗认真地点了点头,“老太太怎么说也是我的祖母,从前都是我不懂事,该尽的孝道都落下了,好在眼下还不算晚。” 萧晗还盘算着明儿个早些起来,到萧老太太的厨房里给她弄几个点心当作早点,看来她做的菜味道还算不错,也合了老太太的味口。 幸好她还能吃些辣,也便能在一旁作陪了。 看着自己做出的食物被人喜欢,这其实也是一件很令人欣喜的事。 “小姐真能干,就是看看书也能学会。” 枕月在一旁不无崇拜地说道,萧晗可没有在寺院里练过手,这一点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那当然,你小姐我蕙质兰心!” 萧晗笑着对枕月眨了眨眼,心情难得这般轻松,“记得可别说漏了嘴。” “奴婢省得的。” 枕月点了点头,主仆俩趁着天还未黑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一番梳洗后,萧晗穿了一套半旧的杏黄色中衣坐在了梳妆镜前,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枕月正拿了棉布巾子给她通头发。 看着镜台上搁着的黑匣子,萧晗不由伸手细细抚过,前世今生,这可是萧老太太第一次给她东西呢! “小姐打开看看!” 枕月也在萧晗身后探出了头来,一脸好奇,“看看漂亮不漂亮?” 莫清言在世时给萧晗的好东西不少,莫家也会经常捎些奇珍异宝来,但萧老太太给的意义又不同了。 萧晗缓缓地打开了匣子,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流光溢彩。 发簪上的蝴蝶做得精致非常,红宝石明亮透丽,在眼前一闪一闪的,看起来栩栩如生。 镯子因是鎏金镂空的,戴起来很是轻盈,镶了白玉后显得多了一份女性的温婉与矜持,很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女孩佩戴,既不显得过分跳脱,又有相应的稳重。 萧晗合上了匣子,满目深思。 这两样饰品都不太适合萧老太太的年纪了,那么她是为谁准备的呢? 好巧不巧地却便宜了她。 罢了,既然是萧老太太给她的,她当欢欢喜喜地带着,又对枕月道:“明日就穿那件樱红色绣海棠花的上裳,再配条浅杏色的挑线裙子。” 人老了,就喜欢看着年轻人穿得喜气,这一点萧晗还是明白的。 从前母亲在世时也喜欢将她打扮得鲜亮,只是那时她年纪稍小,也瞧不出什么娇丽的颜色,可自从母亲去世后她便穿着素净了起来,那些大红大紫的衣裙便没再碰过。 “是,小姐。” 枕月点头应是,见萧晗头发干了,便去衣柜给她找衣服去了。 而在萧老太太的屋门外,魏妈妈正听了一个丫环的回报,眉目微微沉凝,转身便进了内室。 “如何,打听到了?” 萧老太太正靠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摆弄着手中巴掌大小镶了珐琅的西洋镜,这还是莫家前些年送来的,她一直没用过,眼下闲着没事却翻找了出来,还有一堆玩意都搁在了她跟前的小方几上。 魏妈妈见了不由笑着打趣了两句,“哎哟,老太太这是怎么了,还喜欢这些小玩意?” “我哪里会喜欢,不过想着是从前莫家送来的。” 萧老太太扯了扯唇角,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才道:“我记得莫家两老都还健在吧,莫氏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还健在呢,逢年过节都差人往府里送东西,从没间断过。” 魏妈妈也感慨了一声,“莫氏原本是他们当作守灶女来养大的,没想到最后还是给嫁了出来。” “他们也不容易。” 萧老太太抿了抿唇,她怎么会不知道莫家两老对莫清言的期许,只怕还想着萧家能过继一个孩子到莫家来撑起家业,可随着莫清言的离去,只怕这个请求也是说不出口了。 萧老太太又絮絮叨叨地与魏妈妈说了些从前的事情,等到疲了才扶了她的手下了炕,又指了方几上的那些小玩意,“收拾一下,明儿个给晗姐儿送去吧,都是她外祖的一片心意,我搁着也没什么用。” “是,老太太。” 魏妈妈笑着应了一声。 萧老太太虽然辛苦地带大了两个儿子,但孙儿辈里却没几个与她真正亲近的,临到老了觉得寂寞也是常事,萧晗却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老太太的跟前,这也算是她们祖孙俩的缘分。 “对了,打听得怎么样了?” 萧老太太正要躺下,又似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魏妈妈。 “听说三小姐今儿回府后便先去了二太太房中,二小姐当时也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三小姐离开后二太太就气得摔了个瓶子。” 魏妈妈一边扶着萧老太太躺下,一边给她盖上了锦被。 “看来她们之间的关系果然不像外间传言的那般好。” 萧老太太抿了抿唇,良久后才轻叹道:“晗姐儿必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才想着往我这来的,这孩子也不容易。” “是。” 魏妈妈跟着点头,“从前老奴还觉得三小姐有几分小家子气,不似咱们萧家的姑娘,可今儿个一见才知女大十八变,倒是越来越有她母亲的风范了。” 莫清言虽是商家女,可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没有那些文人的附庸风雅,倒是与萧老太太年轻时一般爽快利落,若不是中间梗着个总是想不开的二老爷萧志谦,恐怕与老太太的关系也能更好一些。 第【18】章 夜访 夜风宜人,送来一室的花香,半掩的窗棂轻轻开合,片刻后已是跃进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叶衡的目光四处一扫,很快便锁定了正躺卧在床榻上的那抹纤细的身影,朦胧的纱帐中她似乎显得更瘦小了几小。 曲指一弹,一枚小小的香丸便落进了紫金三耳炉里,随着香气在室内飘散,在外间值夜的枕月翻了一个身,睡得更沉了。 叶衡翘了翘唇角,俊美的脸庞犹如刀削,一双狭长的黑眸深邃难言,在明灭的灯火中闪烁不定。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萧晗的寝卧里来,可鬼使神差的,他就这样来了。 若是萧时知道他敢夜探他亲妹妹的闺房,只怕师兄弟都没得做了。 叶衡自问定力过人,也从来没有被女人的美貌所迷惑过,可那一日见过萧晗之后,她的影子却在心中徘徊不去,竟然让他有种思之若狂的感觉。 所以他想来看看她,弄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真被这个小丫头给迷住了魂? 今儿个萧晗从上灵寺离开后,叶衡便让人打探了萧府的情况,包括府中各院的布局他都一清二楚。 好歹是锦衣卫出身,收集打探情报自不在话下。 他还知道今日萧晗与继母刘氏起了矛盾,具体是为了什么他想想也知道,而那件事情还是他与萧时亲手办的。 而从刘氏那里离开后,萧晗还亲自下厨做了菜送到了萧老太太跟前,与老太太同进了晚膳。 他能明白萧晗在府中的不易,与继母刘氏失和,父亲萧志谦又是个不管内宅事务的,或许在萧家她能依仗的只有萧老太太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叶衡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若是可能的话,他希望她能一直开怀地笑着,无忧无虑地成长,不必介入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能够舒心地做她自己。 叶衡脚步轻盈地走近了床榻,撩开纱帐的那一刹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萧晗满头的青丝披洒在枕间,犹如白瓷一般的肌肤与宝蓝色的锦缎被子交相呼应,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唇角却向上翘起,就像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无可否认,萧晗的确很美,五官的精致柔美倒是其次了,她的美是混合着清新与娇艳,既有少女的纯真,又有历尽千帆后的豁然,虽然因为年幼而尚未长开,却已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女子,叶衡已经不能否认,他确实心动了。 床榻边陷进了一角,是叶衡坐了上去。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轻轻伸出了手去,用手背滑过她柔嫩的脸庞,那丝滑如绸缎般的感觉竟然让他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熹微……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叶衡轻叹了一声,缓缓收回了手,就是这样简单的碰触,都让他的内心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渴望,若是多呆下去,他真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眼前的少女可还不满十四,而他却已经是及冠之年。 熟睡中的萧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秀气的鼻头微微皱了皱,旋即便侧身向内,轻薄的中衣因着她的动作向下滑落了几分,露出了一边精致圆润的肩骨,以及那一条挂在脖子上细细的仿佛一扯就断的粉蓝色带子。 叶衡眼神倏地一黯,只觉得呼吸都重了几分,脚下一挪,飞快地便退出了床榻边。 薄薄的纱帐轻轻垂落,掩住了内里的一片春光。 这个小妖精! 叶衡无奈地苦笑一声,他原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一见钟情这回事,却不知道那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如今他遇到了萧晗,便知道这就是他命运中的劫数。 看来等着萧晗长大也是个漫长的事情,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纱帐外站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叶衡这才叹了口气,不舍地离开了萧家。 而在刘氏的正房里,她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瞧着一旁已是熟睡的萧志谦,她更是觉得心里闷闷地,索性侧了侧身,面向墙侧而卧,一张脸沉郁得就快要滴出水来。 是她失算了,没想到萧老太太竟然留下了萧晗,还与她一同进了晚膳,这在萧府里可是破天荒的事。 谁不知道萧老太太的口味独特,却怎么偏偏就吃上了萧晗做的菜? 这太让人费解了。 到底是谁在萧晗背后为她指点迷津? 越是不知道这一切的缘由,刘氏越是觉得心里跟猫抓似的。 难道是莫家的人? 不应该啊,莫家两老这些年都不往萧家来了,除了年节送礼派了管事仆妇来,其他时间哪有机会与萧晗碰面? 更何况这丫头被她教导得早不愿意亲近那些身为商户的莫家人,只附庸风雅地想要做个真正的千金小姐。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刘氏百思不得其解,不自觉地便攥紧了被子。 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从外室被扶正做了二房的当家主母,她可不能被萧晗这丫头给坑了。 恐怕这件事情还要从头计较。 她还着人打听到了萧晗自明日起便要到萧老太太跟前请安,日日都不会落下。 萧晗这样做算什么? 明白地打她的脸! 她这个二太太都没有日日到萧老太太跟前晨昏定省,萧晗去卖什么好? 不行! 她不能让萧晗在萧老太太跟前胡说八道,势必自己也要走上一遭。 所以第二日清晨,萧志谦刚刚醒来便瞧见了在雕花镜前细细描摩的刘氏,不由一脸诧异,“你这是要干什么,大清早便要出门?” 刘氏也不打算瞒着萧志谦,只转过声笑着道:“晗姐儿昨儿个从上灵寺回府后便去向老太太请安了,听说从今往后日日都不会落下,她这个做孙女的都这样,我这个当媳妇的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 “还有这样的事情?” 萧志谦也怔了怔,他与莫清言的关系向来不好,自然也不太留意萧晗兄妹,如今刘氏这一提他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刘氏心里暗气,她就知道什么事情都不能跟萧志谦说,这个人半点帮不上忙,只会读他的死书,面上却依旧带着笑,“老爷说得是。” 萧志谦点了点头,摇铃唤了丫环进屋侍候他穿戴,一边对刘氏道:“你与老太太的关系向来不好,也是老太太宽厚不与计较,眼下你日日去请安也是好的,指不定她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对你的态度便会有所缓和。” 谁不愿意自己的妻子与母亲能够其乐融融,萧志谦自然也一样,只是他与刘氏的感情颇深,也想到她当年的种种不易,待她特别宽和罢了。 刘氏一一应是,服侍萧志谦用过早膳后便送他出了门,转过身脸色却是沉了下来,她倒要去看看萧晗在萧老太太跟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嘴脸。 第【19】章 请安 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升起时,萧晗已经梳洗妥当,带着枕月往萧老太太的“敬明堂”而去。 “小姐可起得真早,若不是您叫奴婢,奴婢还睡得沉呢!” 枕月跟在萧晗身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奇怪了,昨儿个夜里她怎么会睡得那么沉呢? “昨夜我倒是睡得好。” 萧晗牵唇一笑,似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奇怪地道:“总觉得我好似闻到了竹叶香,可咱们院里分明没有栽得有竹子啊,难道是做梦?” 枕月笑着跟了上来,“小姐定是做了什么美梦!” “也许吧!” 萧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加快了步伐,“咱们要快些过去,时候也不早了。” 萧老太太的小厨房里早得了吩咐,今后萧晗要来做什么,便听她吩咐,随她取用,是以一众丫环婆子对她客气的很,需要什么食材调料也很快地准备了妥当。 萧晗挽了袖口,又带上了枕月事先备好的细布围裙。 今日她是准备熬个鸡丝白菜小米粥,再做两样小点心,小米粥软糯,也适合老年人食用,容易下口,好克化。 两样点心一个是五香糕,一个是窝丝油花。 先将鸡丝白菜小米粥给熬上,又让枕月注意着火候,萧晗这才开始做起了点心。 五香糕用了去年留下的桂花,还有芝麻、白糖、糯米、菜油等五种原料,炸的外焦内糯,却是五香俱全,很是化渣爽口。 窝丝油花是道蒸点,做法稍微要麻烦一些,需要用到生猪板油、金钩、火腿与花椒粉、葱白花、盐等,拌匀成馅泥,这是制馅。 另还有揉面,将面皮裹成圆筒形,横切成短节,每节切成细丝,一起抖开、拉长,再卷成饼状,上笼用旺火蒸制即成。 特别注意的是擀面皮时厚薄要均匀,裹馅泥时要粗细一致;拉成细丝为度,卷饼时要先卷一头,然后提起再卷,尾部摆拢,压于下面。 窝丝油花咸鲜干香,窝丝爽口,食用时用筷子夹住压在面饼下的头,向上一提即成丝状,很有特点。 萧晗这一通忙碌下来不觉已是一个时辰了。 萧老太太想来是已经起了榻,听闻了厨房这边的动静便让魏妈妈过来看看。 “妈妈来了!” 萧晗已经净了手,由着枕月给她脱下围裙,笑着看向赶来厨房的魏妈妈。 “三小姐起得可真早!” 再见到萧晗,魏妈妈不觉眼前一亮,脱去了那身素净的衣裙,今日穿着樱红色绣海棠花衣裳的萧晗显得明丽了许多,腰上的浅杏色挑线裙子又压住了那抹娇艳,很是适宜。 头上的蝴蝶红宝石发簪闪烁着莹莹光亮,阳光静静地洒在她身上,萧晗巧笑倩兮,若是不说话不动作,倒真像是画中走下的美人。 魏妈妈在心里感叹了一阵,又亲自上前迎了萧晗,“老太太正等三小姐,三小姐请随老奴来!” “有劳妈妈了!” 萧晗点了点头,又吩咐枕月提好食盒,这才往萧老太太的房中而去。 萧老太太早已经翘首以昐,昨儿个吃了那一道麻辣香锅后她不觉回味了好久,今儿个倒更是期待萧晗会给她做什么吃食了。 儿孙大了,她也老了,如今更没什么特别的渴求,能吃上一顿合心意的饭食便能让她舒心不已。 “老太太,三小姐来了!” 屋外有丫环高声禀报,萧老太太不由敛了神色,安安稳稳地坐直了。 等着菜色摆了满桌,她这才忍不住地走了过来,魏妈妈忙上前扶着她坐定,又递了包银的筷子给她,笑着道:“老太太,今儿个三小姐起得早,都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呢!” “坐下一起用吧!” 萧老太太点了点头,扫了一眼萧晗今日的装扮,满意一笑,“小姑娘就该这样装扮,看着明丽多了。” “是。” 萧晗笑着应是,顺势坐了下来,又指了桌上的点心道:“想着祖母不太爱吃甜,便做了五香糕与窝丝油花,另拌了个酸辣小黄瓜,还有一碟厨房里腌渍好的酱牛肉和一碟咸菜,配着小米粥喝正好。” 看着桌上朴素却又不乏温馨的菜色,萧老太太不住地点头。 一顿早膳祖孙俩吃是津津有味,两盘点心都没剩下多少,魏妈妈得巧尝了一个,对萧晗更是夸赞不已。 “你这手艺真不像是书上看的,空闲时没少练过吧!” 用罢早膳后,萧老太太已是唤了萧晗的手到罗汉床上坐定,看了看她清瘦单薄的身子,不由满脸的怜惜,“今后也别来那么早了,我虽然挑剔小厨房里做的不够味,可人老了也要吃些清淡的菜,也就这几日嘴馋,不用累得你日日都早起。” “孙女不累,只要祖母喜欢就好,不过这咸辣确实应该适量地吃,太过了反而不好。” 萧晗认同地点了点头,又看了萧老太太一眼,略带羞涩地一笑,“不瞒祖母,在上灵寺的厨房里孙女倒是练过几次手,不然也不敢做给祖母吃,让您见笑了!” “好孩子,你有这个心祖母很高兴。” 萧老太太便拉起萧晗的手,长长地感叹了一声。 她膝下儿孙也不算少,可也没见谁花这份心思讨好过她,萧晗能这么做,就算是抱着别样的目的,她也觉得欣慰。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与各位小姐来向您请安了!” 魏妈妈附在萧老太太耳边说了一句,萧老太太唇角一翘,似笑非笑,“她倒是来得快,都请进来吧!”见萧晗似要起身,不禁按住了她的手,“一会儿见了人再行礼也不迟。” “是,祖母。” 萧晗乖巧地应了一声,刘氏要来也是她意料中的事情,她都天天往萧老太太跟前跑了,刘氏不来岂不是落人话柄? 大太太徐氏带着两个女儿前来请安,见着刘氏也带萧昐到了,虽觉得有几分诧异,但也知道是在情理之中。 昨儿个萧晗的举动可没瞒过她的眼睛,府里统共只有那么大,她又是主持中馈的,萧老太太那里有什么动静自然会有人往她那里报去。 只是平日里萧晗与刘氏可是相处得融洽得紧,这次却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徐氏不动声色地与刘氏打了招呼,又得了丫环的通传便带着两个女儿先行进了屋去。 “娘,三妹真的在里面了?” 萧昐脸色沉郁,见着徐氏母女几个先行进了屋去,不由拉了拉刘氏的衣袖。 刘氏左右看了一眼,不由低声嗤笑道:“你三妹孝顺得紧,咱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20】章 姐妹 四月的天不冷不热,萧老太太命人将窗户通通打开,少了熏香的味道,倒更觉得空气宜人。 萧晗端坐在萧老太太身旁,见着徐氏与刘氏她们相继进了门,这才起身让到了一边,由着她们向萧老太太见礼。 “晗姐儿来了,大伯娘可是好久没见着你了!” 等着萧晗与她们见礼时,徐氏便亲热地拉起了她的手,刚才瞄那一眼她便知道萧晗与萧老太太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她当然也不能表现得太过生疏。 徐氏这话可真不好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指她们二房没经常到老太太跟前请安。 不过这却不是萧晗该操心的问题,她只微微红了脸,略带羞怯地将目光转向了刘氏。 刘氏在心中暗骂了一声,面上却依然带笑,“瞧大嫂说得,我虽然不及大嫂这般能干,但在老太太跟前的孝心还是有的。” “弟妹言重了。” 徐氏不以为意地一笑,转身便带了两个女儿落坐。 刘氏不甘落后,自然也与萧昐坐在了另一边。 “祖母可是偏心,听说今日与三妹一同用了早膳,也没叫上我呢!” 穿一身茜红色折枝花长裙的人是大房的嫡长女萧晴,她生得高挑白皙,容貌明丽,十指纤纤,一指俏皮地绕上了垂在面颊旁的乌发,明眸却是直直地看向萧晗,带着一丝挑衅的傲气。 萧晗便在心里叹了一声,她这位大堂姐向来傲气,可人却是没有什么坏心眼的,前世她与萧昐好,与萧晴却是没什么过多的交集。 不过她却记得萧晴是嫁给了太常寺少卿李家的大公子,只是那位大公子生性风流,不说成亲之前早已经有了通房,在萧晴怀孕之时更是往府中抬了两房小妾,听说其中一个妾室还是带着身子进的门,气得萧晴差点流产,最后生下了一个带了弱症的女儿,从此还伤了身子,再也怀不了孩子。 可萧晴倔强得很,受了委屈也没往家里哭诉,恁是在最后女儿也不幸夭折后被夫家污为不祥之人,这才带着满身的伤痛回了萧家,从此便茹素斋,不问世事。 想到萧晴的命运,萧晗也觉得有些惋惜。 “我喜欢吃的你又不爱,哪能怨得着我?” 萧老太太听了这话却是嗔了萧晴一眼,又拉了萧晗落坐,拍着她的手道:“还是晗姐儿有一双巧手,做得东西甚合我的胃口。”看向她的目光很是和蔼。 萧老太太一番话说得众人面色变幻不定,看萧晗的眼神便有些不同了。 萧老太太这是明显想要抬举萧晗。 “哪有祖母说得这般好。” 萧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羞怯得恰到好处。 萧晴听了在一旁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萧昐则是暗自握紧了手中的绢帕。 刘氏目光一闪,勉强笑道:“老太太喜欢咱们晗姐儿,那是晗姐儿的福气。”又说了许多萧晗的好话,好似昨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母女关系还是那般其乐融融。 徐氏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颇为不屑,面上却是不显。 萧志谦娶的这两个媳妇,若说她对从前的莫清言不冷不热,那至少还有应尽的礼数,可对于刘氏她是打心眼里的不屑。 听说当年刘氏还未定亲时便与萧志谦瞧对了眼,而后刘家出了事,一家子都被流放,也不知道萧志谦打哪儿知道了刘氏的下落,一路辗转寻访,最后恁是将人给救了出来还让刘氏做了外室。 这一过就是许多年,若不是刘氏的父亲起复,莫清言又适时地早死给她腾了位子,刘氏怎么可能被娶进了萧家,连带着萧昐这个身份不明的外室子也一跃成了萧家的嫡女。 刘氏甘当外室便是自甘堕落,那些年就算生养了萧昐也没急着想要进门做妾,不是手段高超,便是别有所图,这才嫁进萧家几年便又笼络住了萧晗,足见这女人心机深沉得紧,让人不得不防。 徐氏向来对二房母女都是敬而远之,这种情绪自然也就带到了萧晴身上,私心里她也不希望女儿与二房的人亲近。 “莫氏的确养了个好女儿。” 萧老太太认同地点了点头,说出的话语却让刘氏的脸色不禁一白。 莫清言养了个好女儿,那么她养出来的萧昐又算是什么? “好了,你们姐妹难得聚在一起,便在园子里走走吧,这会海棠娇艳,桃花粉嫩,正是春日的好时节!” 萧老太太不由分说地遣了萧晗几个出去,也是有事要与两个媳妇交待。 萧家几个姑娘自然便起了身,行礼后依次地退了出去。 萧晗脚步稍慢走在后头,似乎依稀听到徐氏提到了太常寺少卿几个字眼,心中不由一凛,目光自然便看向了走在最前面那抹挺直的背影。 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离开了萧家,所以不知道萧晴是什么时候与李家定的亲事,或许是眼下还正在相看? 萧晴今年夏天及笄,婚事早该提上日程,只是作为萧家的嫡长孙女自然要被看重一些,徐氏多费些心思也是应该,再说姑娘家及笄后多留个一两年再出嫁也是正常,那证明娘家人看重,到了夫家后身份地位也是不一样的。 而萧晗犹记得自己前世打听到的消息,萧晴出嫁的时候正好十六岁。 萧老太太的花园很大,遍植花草,春日里倒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穿梭在其间,萧晗有一刻的恍惚。 直到萧晴突然停下脚步,颇为不屑地转身看向她与萧昐时,萧晗这才清醒了过来。 只听萧晴对萧昐道:“二妹,想必这次三妹在祖母跟前讨巧又是你与二婶娘的主意吧?” 若说她不喜欢萧晗,那也是做了那么多年的姐妹,多少还有点面子交情,可凭什么这个萧昐从外面进来反而还做了萧家的二小姐,连带着自己的庶妹萧雨也变作了四小姐,萧晴自然心里不舒服,看萧昐亦发不顺眼。 在她眼中,萧晗向来软弱,从前就爱躲在莫清言身后,如今又爱亲近刘氏母女,不被她们卖了就算好的,哪能想着在萧老太太跟前讨好卖乖。 听萧晴这一说,萧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本就对萧晗讨了萧老太太的欢心很是气愤,眼下萧晴还这般刺她,不禁恼怒了起来,“大姐说得是哪里话,我们哪有这样的本事,三妹如今心大了主意也多了,我们可指使不了她!”说罢冷哼了一声看向萧晗。 萧晗正拉了一朵月季下来轻轻嗅了嗅,只觉得鼻间有股淡淡的清香,听了萧晴的话也不恼,只不急不慢地说道:“孝顺祖母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二姐想多了。”也不看萧昐忿忿不平的模样,目光转向了另一边,“池塘边柳枝长得正好,我想过去走走!”说罢对萧晴姐妹微微点头示意,这便带着枕月先行离去。 萧晗与刘氏母女本已经撕破了脸,对着萧昐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萧晴和萧雨她又不想冒然亲近,不然别人铁定以为她别有所图。 “大姐,二姐与三姐她们……” 萧雨站在萧晴身后面色微微有些不解,她穿着一身湖水兰绣花鸟的长裙,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如水明眸,带着江南姑娘特有的柔婉细致,声音软糯得就如黄莺一般。 “我也不知道。” 萧晴也有些犯嘀咕,不过片刻后目光却是闪亮了起来,唇角不由拉起一抹笑来。 看来这对焦不离孟的姐妹花也开始闹起了别扭,真是有意思。 第【21】章 裁衣 “敬明堂”的花园东边连着一座青石桥,过了桥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塘边上遍栽垂柳,这个季节柳树正是茂盛,一弯弯的枝丫垂了下去,远远看去就像在池边架起了一座座绿色的拱桥。 萧晗是有心避过萧昐,对于萧晴与萧雨她倒没有多想,横竖大房与二房本就不太亲近,她也的确不知道该与她们说些什么。 “奴婢看二小姐气得不轻呢!” 枕月跟在萧晗身边,唇角不觉翘起一抹笑来,“大小姐还与从前一般,小姐若不想与她们在一起,避开也是好的。” “就你主意多。” 萧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手折了一枝鲜嫩的枝丫,走到池塘抚弄起这一池的碧波。 池塘里喂养了锦鲤,此刻水波晃荡,鱼儿受惊纷纷四散开来,倒是溅起一朵朵细碎的水花。 “四妹她……” 萧晗对萧雨的记忆不是太多,印象中那就是个温柔亲和的人儿,什么事情都以萧晴马首是瞻,可最后听说还是被徐氏给远嫁了,最后竟是客死异乡。 “四小姐倒是个好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听萧晗说起了萧雨,枕月也有些惋惜,“不过可惜了四小姐的姨娘是个歌伎,不能进萧家的门。” 萧晗抿了抿唇角,目光却凝在了水面上。 萧雨的亲娘何止不能进门,她是被徐氏留女去母给除掉了,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实情的,而萧雨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其实徐氏的做法也不能说有错,做为最终接管萧家的女主人,她要捍卫自己的地位与权力也无可厚非。 而那些也是大老爷萧志杰早些年在外留下的风流债,这些年倒是没听说过什么了,也许仕途越顺,人也越懂得收敛了,毕竟为官还是要讲个名声好赖的。 这样想想,似乎前世里她们姐妹几个的婚姻都不太顺利。 当然,除了萧昐。 有刘氏这样的母亲为她谋划,萧昐到底嫁的不差,又加之她外祖父刘敬起复后便进了吏部做了员外郎,之后更升任了郞中,官职也不算低了,有刘家这个后台撑着,最后竟是让萧昐嫁给了云阳伯嫡长子为正妻,听说婚后生了一子一女,在夫家的地位很是稳固。 而这一世,萧昐还能否这样顺风顺水过一生? 萧晗牵了牵唇角,只要刘氏与萧昐不再找她的麻烦,她们或许还能相安无事,但若是她们执意要为难自己,那便走着瞧吧。 重活一世,她再不会软弱可欺,就像母亲曾经说过的,当强则强,若是自己都不立起来,休想指望别人的帮助! 母亲是那样刚强的一个女子,到死似乎都没瞧见过她掉一次眼泪。 萧晗如今回忆起来,才觉得母亲留给她的满满都是生活的智慧,而她自己的阅历却是痛苦与灾难相随,而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萧晗午后歇息了一阵,便听到丫环通传,说是萧老太太院里的蔡巧来了,她忙让枕月将人给请了进来。 来的人不止是蔡巧,后面还跟着两个捧着桃木托盘的小丫环。 蔡巧笑着跟萧晗见了礼,便道:“三小姐,这是老太太让奴婢送来给您的。”说罢便让小丫环将东西给摆在了桌上,“一匹靓蓝色蜀锦闪银缎的料子,一匹海棠红撒金杭绸料子,大红镂空牡丹纹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套点翠碧玉鎏金的头面,还有一些西洋小玩意,老太太说给三小姐把玩。”说着亲自打开了盒子。 萧晗微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萧老太太对她这般好,不由伸手轻轻抚过那匹蜀锦银缎,“料子倒是很鲜亮,”又看了盒子里一眼,点翠碧玉鎏金的头面清丽却不张扬,不由点头道:“首饰也很漂亮,替我谢过老太太。” “老太太还让奴婢告诉小姐,再过几日便是定国公老夫人七十大寿,到时候让三小姐一同去,趁着这几天做两身鲜亮的衣服,一会针线房便会来人给三小姐量体裁衣。” 蔡巧说到这里便又福了福身,“如此奴婢就不叨扰三小姐了,这就去向老太太复命了。” “有劳了。” 萧晗点了点头,又让枕月打赏了几人,另包了今年新采的杭菊给蔡巧,笑道:“也是我外祖家送来的,泡水后味道很是清甜,你拿着尝个鲜。”又给了两个小丫环一人一包响糖,两个小丫环笑眯眯地接了。 “那奴婢就谢过三小姐了。” 蔡巧又是一番客气,这才带着两个小丫环离开。 如今明眼人都知道萧晗已是萧老太太要特别关照的人,她们下面做丫环的自然要随着主子的喜好转移这风向标,再说三小姐从前看着是不声不响的,可没想到待人却是和气周到,倒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蔡巧离开后,萧晗却是看着那两匹料子发起了愁,都是明媚鲜亮的颜色,做起衣裳来应该很衬她的皮肤,可她平日里就喜欢穿得素净一些,就算前世也学不来张扬,照萧老太太这样的安排,本来有七分的美貌,这样一打扮不是衬出了十分来? 萧老太太又要带她四处走动,这俨然是要让她在各家贵夫人小姐们面前留个眼缘,为她今后相看一户好人家啊。 可她还不想嫁,特别是在经过柳寄生那件事情之后,她对婚嫁之事说不上有多失望,但到底热心不起来。 不过参加这些宴会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认识熟悉各家的小姐,或许她能在里面给萧时相看到一个合意的媳妇。 前世里萧时临到死都是孤身一人,这一辈子她可不能让他再这样过。 “小姐,这些料子做衣服该是很好看,没想到老太太眼光这样好呢!” 看着这两匹华贵的料子,枕月不由伸手来回抚过,她能够想像到萧晗穿上这两身衣裳会是如何的美貌,不说艳压群芳,也必定会让人过目难忘。 萧晗只能笑着点头,又转身看了看那套碧玉点翠的鎏金头面,贵重倒还其次,关键是做工精巧细致,实在是难得。 还有那些西洋小玩意,这些大多是莫家送来的,她记得自己那里也有些相同的,不过萧老太太还特意往她这里送来,她也念着老太太的好。 过了一会儿果然府中的两名绣娘便来为萧晗量体裁衣,萧晗还特意吩咐她们用不完的料子给做成几个荷包,到时候由她亲自绣些花样,这样与衣裳一起搭配着才好看。 这也是她临时想到的,衣裳与荷包的颜色相近,浑然一体,自然便更好看,既然已经做到这份上,便力求完美吧,也不辜负萧老太太对她的一番期许与看重。 第【22】章 齐聚 这段日子萧晗每日都去萧老太太的“敬明堂”请安,大家倒也对她的品性有了几分了解,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却是个极其温和的人,对谁都一张笑脸,“敬明堂”上下都知道萧晗如今是萧老太太的心尖子,谁能对她不好? 刘氏与萧昐母女虽然心里恨得牙咬咬的,但到底不好明着挑萧晗的错处,只能看着事态的发展。 “娘,明天真要带三妹去定国公府?” 萧昐心里不痛快,反手扣上了手中的菱花耙镜,红艳的嘴唇不悦地嘟起。 她最近这段日子越看萧晗越是不顺眼,怎么这样的人偏偏还顺了萧老太太的眼? “老太太亲口说了的,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 刘氏这几天也是挠心挠肺地不安,此刻听了萧昐一席话,反倒是被女儿气笑了。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被娇惯了,就算从前与她生活在外,可她也没有苛刻萧昐半分,还对萧昐极其宠爱,如今与萧晗一对比,倒亦发显出萧昐的不沉稳。 萧昐犹豫了一阵,咬唇道:“娘,您没觉得三妹如今打扮得越来越明丽了,她本就生了那样的一张脸,这一打扮不是把咱们姐妹几个都压了下去?” 萧晗从前喜着素净的衣裙,恐怕也是从她母亲莫清言去世后留下的习惯,刘氏倒巴不得她这样打扮,越不出众越好。 可眼下萧家几个姑娘都渐渐长大了,萧晗的样貌确实又是萧家姐妹里头一份的,只要有她在,其他人只怕都会黯然失色。 “没有的事,萧晗生得太过明艳,好些太太小姐都不会喜欢这样的,你且看着吧!” 刘氏想了想,又握紧了萧昐的手,眸中光芒闪动,“老太太这样的安排只怕是想为萧晗挑选人家了,”一顿之后唇角升起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来,“不过我好歹是她的嫡母,这亲事怎么都要过问我的意思,到时候我再为她挑选个花团锦簇的,早早把她嫁了,谁还能说我的不是?” “花团锦簇的?” 萧昐皱了皱眉,细细品味了一阵才笑了起来,“娘是说给萧晗找个面上好看的,实际是绣花枕头?” “你明白就好。” 刘氏展颜一笑,搂了萧昐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就你一个女儿,好的自然都是给你留着的。”说罢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轻声一叹。 她就生了萧昐一个女儿,之后肚子却再无动静,眼下看着年纪大了,恐怕是生不出儿子了,至于今后她还要好好打算一番,总不能依仗萧时过活。 想到这里,刘时眼神倏在一黯。 萧晗不是借着高人指点与自己日渐疏远了吗?可别以为仗着萧老太太便能什么都不怕,在亲事上她事必要好好拿捏住他们兄妹,让他们明白能够决定决定他们兄妹命运的只有她。 四月初九是定国公老夫人七十大寿。 萧晗一早便起了榻,今日她穿了一身靓蓝色蜀锦闪银缎的褙子,内里是浅蓝色月华裙,腰上系着同色的荷包,再挂了个白玉如意佩,垂下的丝绦是用银蓝两色丝线编织,看着十分抢眼。 这一身装扮下来,连枕月都赞叹连连。 萧晗到了“敬明堂”后,萧老太太一看不由满意地笑了,“果然是人靠衣装,那些年为你母亲守制难免穿得素净了些,如今这样一打扮,果真娇艳如海棠,明丽似牡丹!” “祖母这样说,孙女都不好意思了。” 萧老太太这样一说,萧晗不由红了脸。 从前莫清言在世时便喜欢着浅淡的衣裙,她们母女都长得太过明艳,便不喜别人更注重她们的容貌,特意将颜色给压一压,年纪小时还没那么强烈的感觉,可此刻穿上这一身鲜丽的衣裙,竟然又是另一种让人惊艳的美。 这种转变萧晗还真有些不适应。 萧老太太又留了萧晗一起用早膳,“吃过了早膳咱们再一块去。” 这些日子萧晗倒隔三岔五地来为萧老太太做些吃食,有时候是点心,有时候是辣菜酱菜,还有萧老太太特别喜欢的酸辣面,可用红烧牛肉、酸菜肉末、香菇鸡丝做浇头,浓淡合宜,特别够味。 不仅是萧老太太喜欢吃,魏妈妈尝过之后都赞不绝口。 不一会儿的功夫,徐氏与刘氏母女几个都到了。 萧家的小姐如今最小的萧雨今年都十二岁了,是应该被带着参加这样的场合,总要提前相看相看,才能从中挑选最合心意的,像萧昐与萧晗这种年龄才开始相看都有些算晚了。 那一次萧老太太特意留下徐氏与刘氏就是说的这事,还好好地训斥了刘氏一番。 也是刘氏幼年便随着家人被流放在外,后来虽被萧志谦给找了回来,到底缺少了母亲的教养,在这点上要差了一些。 不过刘氏却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当了萧志谦十年的外室而没有任何企图呢,那只能证明她的野心更大。 萧老太太还记得萧志谦想要迎刘氏进门时对她说刘氏温婉大方,心志良善,幼承庭训,女德女诫都读得极好。 萧老太太当时就在心里嗤笑,刘氏真那么好又怎么会自甘堕落地当了别人的外室? 若不是萧志谦一根筋地喜欢这个女人,又迫于刘氏的父亲起复且担了个不错的官职,萧老太太还真不想点这个头。 “三妹又早到了,倒是显得我们都晚了。” 萧昐瞧了一眼今日萧晗的装扮不由在心中暗自咬牙,萧晗皮肤本就白皙细腻,蓝色的衣服衬得她更是明艳非常,生生地把自己给比了下去。 萧晗淡笑不语,其他人更没有谁来接她的话。 萧昐只能讪讪地退了回去。 刘氏不动声色地瞧了萧昐一眼,又笑着对萧晗道:“晗姐儿今日这身妆扮当真是好看!”又瞧了她头上的那套点翠碧玉鎏金头面,目光不由一闪。 她记得萧晗可没这套头面,只怕又是萧老太太私下给的。 萧老太太倒是当真对萧晗好得很啊! 刘氏不禁在心里暗自琢磨,难不成萧晗背后这个人是萧老太太? 但这又有些说不通。 若是萧老太太知道了柳寄生之事,只怕早就拿她问罪了,就算她能狡辩再三,这教导失职是跑不了的。 徐氏也顺势夸赞了萧晗几句。 萧雨没说什么,只安静地站在萧晴身后。 萧晴则扫了萧晗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倒是不介意萧晗打扮得如何,横竖她今日去是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其他人倒也勾不起她的兴趣了。 ------题外话------ 推荐楼观台的种田文《田园俏夫人》,正在首页推荐,大家可以收藏一个! 简介:一座山寨,一群熊孩子,一只暖男牌小鲜肉寨主,种田,约么?她说:一入山寨深似海,从此节操是故人;他说:一见小雨情似海,从此形象是故人。他们说:切,不就是她把他拐上山,她把他和整个寨子拐去种田,折腾的鸡飞狗跳的故事么?他俩说:你懂啥?这是种田,致富,养一群熊孩子的故事! 第【23】章 赴宴 定国公府是老牌的勋贵,自从太祖开国以来便被封了爵位,世袭罔替,可后世子孙渐渐没有人从武,反倒走了文官的路子,风光自然就不及往昔,但到底也是京城里排得上名号的勋贵之家。 如今萧家官职最高的便是萧大老爷,他在应天府任同知,而萧志谦考过了庶吉士,如今还在翰林院熬资历,他自己也不愿意外放,便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呆着。 据萧晗所知,一直到她离世前萧志谦也仅在翰林院做着侍讲,没什么大的作为。 “怎么了,是不是有些紧张?” 萧晗低头沉思,萧老太太不由转头瞧了她一眼,“你母亲从前也不爱这些交际应酬,我让她四处走走,她也总是推托不去。” 萧晗抬头静静地听着。 母亲不爱四处走动她是知道的,也是因为商家女的身份受限,母亲又是个骄傲的人,自然不会自己没趣去讨这个白眼。 到了刘氏那里…… 因为是外室被扶正,她自知脸面无光,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自然也就不再外往走了。 如今关系到二房两位小姐的前程,又有萧老太太的吩咐,刘氏即使心中还有些别扭,却也要出席这样的场合了。 再说,刘氏也是真想为萧昐物色一个好人家。 前些日子她还托了刘老太太为萧昐相看合适的人家,只是一直没有回音。 说到这里萧老太太又轻叹了一声,只拍了拍萧晗的手道:“我知道你母亲她也有自己的顾虑,不过你也别多想,横竖还有祖母为你做主!” 萧晗咬了咬唇,眸中波光盈动,衬着她雪嫩的肌肤,在马车里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不免给人一种柔弱堪怜的意味,只听她轻声道:“祖母,您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好呢?” 萧老太太阅人无数,萧晗不相信她不知道自己最初的接近是含着某种目的,可老太太还是接纳了她,对她处处与众不同,也向萧家众人明白地表示了对她的重视,其实她心里是很感激的。 这才知道原来萧老太太并不像她所表现出的那般冷硬与强势。 “傻孩子,你是我的孙女,我当然要对你好。” 萧老太太牵了牵唇角,轻轻搂了萧晗在怀中,“也许人与人的缘份就是那么一回事,你偏偏就合了我的眼缘。” 其实对莫清言,萧老太太心中还是怀有愧疚的,当初若不是这个媳妇进了门,莫家怎么会一心一意地帮助萧志杰度过难关又为他铺平仕途,眼看这三年的任期又将届满,萧志杰很有可能会被调回六部观政,到时候才正是萧家兴旺之时。 “那可不是,老奴还真没见过哪位小姐对老太太这般孝顺的……三小姐是有福气的人啊!” 魏妈妈在一旁看着直笑,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得意味深长。 萧晗不禁坐直了身子,在马车上对着萧老太太拜倒,“祖母放心,孙女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这一辈子都会好好孝敬您的!”说罢深深地伏了下去。 讨好萧老太太是她必须要走的路,而不管老太太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也这样对她,萧晗的心里只有感激,未来的路还很长,她要稳稳地一步步走过。 到了定国公府后,萧家的马车便直接驶进了二门,又有婆子抬了小轿相迎,将萧家一众女眷都给接了进去。 这是一座建在池塘上的水榭,只是眼下还是春天,荷花并没有开放,但水中一篷篷的翡翠莫丝倒是长得绿萌萌的,这种水草到了百日里便会败了,正好给荷花腾出生长的位置。 萧晗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便跟着萧老太太她们到了待客的花厅,便有相熟的太太小姐们凑了过来说说笑笑。 萧家几位姑娘都长得不差,特别是萧晗,一身妆扮似海棠般清丽娇艳,早已经引得厅中的太太小姐们频频侧目,纷纷议论着这是哪家的小姐。 “早就听闻萧家几位小姐才貌出众,今儿个一见才知道是四朵娇花,老太太真正是好福气!” 说话的这位夫人穿着姜黄色缠枝花纹的褙子,身下一条红棕色裙子,圆脸富贵,一开口便带着笑。 萧老太太便笑着点了点头。 徐氏似是与她相熟,已是笑着回道:“咱们老太太是有福气,李夫人的福气自然也是不差的,今日几位公子可是都到了?”说罢还特意拉了萧晴过来与李夫人见礼。 李夫人便是太常寺少卿李家的夫人,她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唯一的一个女儿却不是嫡出。 萧晗在一旁看着,短短几句话之间便明白了李夫人的身份,又见着萧晴难得一副羞怯的模样,更是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位李夫人就是前世萧晴的婆婆啊! 她要不要眼看着萧晴重复前一世的命运呢? 萧晗沉默了下来,心中在认真思量着。 却不防萧老太太低头对她轻声道:“今儿个倒是有我几个相熟的姐妹来,跟我过去见见长辈!”也没理会刘氏与萧昐,只径直拉了萧晗过去。 萧雨那边有徐氏照应着,虽然是庶女,但依徐氏的性子也不会太过亏待她,特别是在外人面前,这一点萧老太太还是放心的。 “娘!” 萧昐忿忿不平地扯了扯刘氏的衣袖,“祖母也没想着拉咱们去认识人。”说罢不甘地咬了咬唇。 刘氏也沉下了脸色,她离京时尚小,从前交好的姐妹早已经嫁作人妇,有些也不在京城了,即使她现在回京了要再重新建立起关系也不容易。 她心下正在沉思,却瞧见了不远处正走来的几人,不由眼睛一亮,只拉了萧昐的手笑道:“走,我们去迎迎你外祖母!” 萧晗随着萧老太太拜见了几位长辈,便有一位着深紫色杭绸褙子,梳着光滑整齐的元宝髻的老夫人拉着萧晗夸赞道:“这孩子长得真是漂亮!”又对萧老太太笑道:“老姐姐家里有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也不带出来走走?” “也是我平日里不爱走动,也累得家里几个孙女天天陪着我,眼下也该多走走才是!” 萧老太太面色平静地说道,又将萧晗介绍给了几位夫人太太,这位穿深紫色杭绸褙子的是都察院左佥都御使孙老夫人,为人很是和蔼风趣,倒是与在场的好些夫人太太都交好。 几位夫人太太对萧晗又一番夸赞,她得了好些见面礼,便让枕月帮忙拿着。 萧老太太要与这些夫人太太们叙叙旧便让萧晗自己到一旁坐会儿,她一回身便瞧见了刘氏母女正热情地与一老妇人攀谈着。 那老妇人看着应该有五十往上的年纪了,发鬓间染满了风霜,她面庞削瘦,颧骨很高,嘴唇薄薄的,一看便不是个好相与的,穿了件绛红色的妆花褙子,深褐色镶了澜边的马面裙,手腕上的鸡血石手镯赤红红的。 萧晗抿了抿唇,这位老妇人她自然是认得的,便是刘氏的母亲刘老太太。 刘氏不知道与刘老太太说了什么,刘老太太犀利的目光陡然转向了萧晗,深沉如刀,瞧得人背脊有些发凉。 便见刘氏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晗姐儿,还不过来拜见你外祖母!” ------题外话------ 推荐月的同类型完结文《名门嫡秀》、《侯门嫡秀》、《药窕嫡女》,没看过的可以去瞅瞅*^_^* 第【24】章 应对 萧晗目光一闪,不急不慢地走了过去,对着刘老太太福身一礼,“见过刘老太太!”却并未称其为外祖母。 刘氏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刘老太太亦是满脸不悦地看向萧晗。 萧晗却仿佛毫无所觉,依然是笑意盈盈。 在前世她对这位刘老太太当真是印象深刻。 也许是受过流放之苦,刘老太太看着难免比同龄人大了些许,且她为人苛薄,曾对萧晗诸多挑剔,就是来萧家作客时还罚过她几次,往后再见刘老太太她便一直畏惧得很。 “我听你母亲说这些日子以来你对她很是不恭敬!” 刘老太太抿紧了唇,面颊两边的颧骨更是突了起来,看起来颇有几分凶像。 枕月有些紧张地看向萧晗,从前被刘老太太给治怕了,她心里有些怯怯的。 “太太怎么会这样说呢?” 萧晗却是一脸诧异得看向刘氏,“我平日里对太太一直恭敬有加,府里众人都是知道的,就连老太太也说我孝顺得紧,怕是太太说错了吧……”说罢便有些难过地红了眼眶,“女儿虽说不是太太所生,但也对太太是真心实意地好,您怎么……”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了下来。 刘氏心里着急,若是被人瞧见了以为她欺负前头太太留下的嫡女可就不好了,便赶忙给萧昐使了个眼色,母女俩侧身移步,挡住了别人好奇探视的目光。 “你母亲先前说的我还不信呢,果然是翅膀长硬了!” 刘老太太却是冷哼一声,怒极反笑,“也是你母亲才这般慈爱,却不知生生养了个白眼狼!” “刘老太太这话错了!” 萧晗挺直了背脊,目光扫过刘氏,唇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倒不知有哪个做母亲的会撺掇着女儿去做那等丢了名节的事,太太所做的事情便是要将我推向万劫不复之地,恐怕刘老太太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在一旁拍手叫好吧?!”说到最后只余一声冷笑,萧晗微微屈膝,“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在这里陪老太太了。”转身便带着枕月离开。 萧昐在一旁气得咬牙,若不是这里人多眼杂,她定是要好好教训萧晗一顿,这丫头简直是越来越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了。 刘老太太沉下了面色看向刘氏,“看来是该好好收拾她了,你以往总是太过心软。” “眼下她巴上了我们家的老太太,我轻易动她不得。” 刘氏颇为不甘地摇了摇头,心下也觉得有几分惋惜,若她不是求着循序渐进,想要维护好自己的好名声,早将萧晗收拾了几十次了,哪里能容得了她今日翻身? “动不得她……” 刘老太太略带昏黄的眼珠子转了转,片刻后才道:“好歹你是她的嫡母,在婚嫁上也能作主的,到时候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连萧昐在一旁也没有听清,只隐约听到有“空壳”、“嫁妆”这两个字眼,略一深想便明白了母亲与外祖母的打算,唇角的笑意不由缓缓拉升。 “小姐,您刚才真厉害!” 枕月跟在萧晗身后还止不住一脸的激动,若是换作从前被刘老太太这一说,不止是小姐畏惧,就连她也是双脚打颤的。 可今儿个小姐不禁不怕,还敢把话说明白了,看这位刘老太太还好不好意思厚着脸皮非要当这个外祖母。 “也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萧晗垂了目光,淡淡地说道:“只是不想与她们虚与委蛇罢了,横竖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早些分个明白才好。” 她是见不得刘老太太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她又没欠刘家人什么,倒是刘老太太每次来到萧家,明里暗里便指着她拿东西来孝敬,她私库里不少好东西都进了刘老太太的口袋。 “小姐说得是。” 刚才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枕月不禁笑了起来,又指了不远处一片坳地的园子道:“小姐,那边梨花开得正好呢,咱们过去看看吧!” 萧晗喜欢梨花的纯白,那一片梨树铺陈开来,朵朵饱满的花儿坠在枝头,远远地瞧着就像积了一冬的雪。 “好,咱们去看看!” 萧晗又与萧老太太说了一声,得到她老人家的允许,又找了定国公府的丫环带路,这才往那一片梨园而去。 定国公府待客的花厅连着有五大间,足以容纳游园的太太小姐们,园子又分了几处,四季花朵相宜,倒是让人心情舒爽。 带路的小丫环唤作“铃儿”,一路走着她频频回头,忍不住对枕月小声道:“你家小姐长得可真漂亮,我在国公府呆了几年,还从来未见过这么美的人儿,真正像是画中的仙女一般!” 枕月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口,笑道:“我家小姐不仅人美,心地也好呢!”说罢取了袖中的荷包,掏了几块窝丝糖递给铃儿,“你尝尝,昨日小姐赏我的。” 两个丫环稍稍落后了她一步,萧晗侧眼望去,看着两个丫环一路有说有笑的模样,唇角也不由微微翘起。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也算活了四十几年,自然不像小丫头一般沉不住气,但却再也回不到当初单纯的心境,享受那种无忧无虑的美好了。 “小姐,奴婢想摘些花瓣回去做成梨花蜜!” 枕月与铃儿亲近了几分,俩人便叽叽喳喳地探讨起了美食来,说得心里口水直流。 “咱们这的梨花开的最好,昨儿个又下了场春雨,沾了露水的花瓣来做梨花蜜便更好了。” 铃儿也只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见萧晗并没有什么不悦的地方,便大胆提议道:“萧三小姐且在这石桌旁坐坐,奴婢陪枕月姐姐摘了梨花就来。” 见枕月也是一脸期盼地看向自己,萧晗不由笑着点头,“去吧,我便在这里坐着不走,你们早些回来就是!” 大兴田庄里的梨花想必也早就挂满枝头,从前母亲还在世时每年都带着她去那里住上一阵子,庄上厨娘酿的梨花蜜也是清甜爽口,她不禁有些怀念起来。 两个丫环高高兴兴地走了,萧晗这才打量起四周的景色来。 这一丛梨园地势较低隐在坳地里,从高处才能纵观全貌,眼下她似乎处在中心的位置,四周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连枕月与铃儿的身影也都渐渐消失不见了。 有风吹起,洁白的梨花簌簌而落,随风送来一阵男女的低语。 萧晗骤然听到了几句,面色不禁一变,左右看了看,便瞧见了不远处梨花树下一截银红色绣西府海棠花的艳丽裙裾,还有一双白底黑缎绣云水纹的皂靴在裙裾旁若隐若现。 第【25】章 现身 有风徐徐吹来,送来了阵阵梨花的清香。 可眼下萧晗根本没有心思去细赏这林中美景,只捏紧了手中的绢帕,红唇轻咬。 没想到她竟是撞破了别人私会的场景! 萧晗只想躲开,那相会的男女是谁她都不愿意知道,正想转身往另一边而去,却不料踩到了一节枯枝,顿时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原本梨林中便很是静谧,这突然的响声,自然便引起了注意。 萧晗脸色一时煞白,犹豫着是不是该拔腿就跑。 却没想到那个男人动作更快,拂过花枝几步便走到她跟前来,只是在见着萧晗时微微愣了愣,眸中有惊艳闪过,下一刻眼神却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只阴沉着脸色问道:“你是谁?” 萧晗面上一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绢帕。 这男人长得阴柔俊美,可眸中狠厉之色太过浓重,这让她感觉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走,你走得了吗?” 男人嗤笑一声,正想要踏上前来,却不知眼前一晃,已是有个挺拔的身影挡在了萧晗跟前,竟是与男人隐隐对峙起来。 阳光透过丛丛花枝倾洒在那一身玄色绣银边的暗纹衣袍上,有一种无声的低调和华丽,虽然还不见样貌,但他肩背挺阔,就像一颗挺拔的松柏,无端地便给人一种伟岸昂扬的感觉。 萧晗整个人都僵住了。 谁来告诉她,这是什么诡异的情景? 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萧晗心中却也渐渐松了口气。 若是这样的情景有两个人瞧见,她便少了一分危险,眼前的男子应该不是和那个阴柔男人一伙的吧? 萧晗心中兀自猜测着,因为她已是瞧见那阴柔男人脸色都变了,只不安地瞅了她眼前的男子一眼,咬牙开口道:“世子爷怎么有这样的雅兴,竟然跑到这处梨园里来了?” “还不是与五公子一样,知道这园中美景宜人,特来一赏!” 男子的嗓音低沉喑哑,像一股山涧的清泉缓缓流动,虽然夹杂着几分冷意,却没来由地让萧晗感到心中一安。 不过他是哪个府的世子爷?这位五公子又是谁? 萧晗压根不知道,又见那位五公子的目光频频打量过来,她不免低垂目光小移脚步,让那位世子爷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似乎这样就能让她觉得安全几分。 那位五公子的眼神太过阴厉,就像一条伸着杏子的毒蛇一般,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既然世子爷有这雅兴,那在下自然不敢打扰,这就告辞了!” 见世子爷没有离开的打算,又隐隐将萧晗纳入了自己保护之下,五公子不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才极其不甘地往回而去。 而梨花林中,一名娇丽的女子正焦急地翘首以盼,见着自己的情郎回来,不由上前急声问道:“五爷,怎么样?见着是谁了没?”心下也有些紧张,红唇都被她咬出了一条痕迹来。 “见着了,不过不知道是谁。” 五公子阴沉着一张脸,忿忿道:“原本是想要收拾了她,可没想到叶衡却突然出现了,有他护着,我动不得那人!” “叶衡?” 女子愣了一愣,随即惊讶地捂了唇,颇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长宁侯世子?”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他们动不得的,女子想了半晌才犹豫道:“那他们有没有发现我……” “应该没有。” 五公子缓缓摇了摇头,只看了女子一眼,面色缓和了下来,“你先离开吧,我一会儿再让人查探一番。” 那姑娘长得是有几分美貌,但他还不至于为了她而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只是眼下有叶衡相护,他也轻易动之不得,只能查清了那姑娘的身份再作打算。 等着身边的女子离开后,五公子又往梨花林里瞧了一眼,这才阴沉着脸色转身离去。 萧晗站在那里,想着是不是应该向这位世子爷道个谢再离开,可别人或许也没有放在心上,正犹豫着走还是不走,却不知那人竟然转过了身来。 俩人目光相视,一时之间连风似乎都静了下来。 叶衡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萧晗,与那一日见着的她又有些不同了。 在上灵寺她是为亡母做法事所以穿得一身素淡,却也难掩清艳的姿容,而今日她穿着这一身靓蓝色蜀锦闪银缎的褙子再配着那条浅蓝色月华裙,让她整个人艳丽得仿若朝霞明露一般,令人心中直颤。 在叶衡看向萧晗的同时,她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他长得很高,或许比萧时还要高上一些,浓黑的长眉,一双深邃的眼,明明是冷峻的五官,在看向她时目光中却带着一丝柔和,而他通身气派高华,又隐隐透出一股无声的华贵与优雅。 萧晗不觉低下头,福身一礼,“刚才有劳……”咬了咬唇,不知道是否该称呼他世子爷。 “叶衡!” 叶衡唇角微勾,见了她在夜里熟睡的面容,不想白日却是这般鲜活动人,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叶衡? 萧晗惊讶地抬了头,有些不敢相信,“您……就是长宁侯世子?”也就是萧时口中的叶师兄,上一次帮了她的人? “我与你兄长是同门师兄弟,若是不嫌弃,称呼我一声叶大哥即可!” 叶衡难得平易近人,也是不想与萧晗这般生疏,瞧着她那双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竟是透着几分俏皮的可爱,他顿时觉得心里一阵舒爽。 “叶大哥!” 萧晗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知道这位世子爷便是长宁侯府的叶衡她不由放下心来,心里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虽然叶衡给她的感觉不能与萧时划上等号,但他能这样帮她,又不以有色眼光来看她,萧晗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萧晗的声音清亮细腻,那一声“叶大哥”听在叶衡的耳朵里真是熨帖极了。 “刚才那人是定国公府庶出的老五邓世君,你不用怕他!”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叶衡却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给萧晗配一个会功夫的丫环,不然下次他若没那么及时出现,会不会便有人对她不轨? “定国公府的……” 萧晗喃喃地念着,这是在人家的园子里,怪不得了……邓世君看面相就是一副阴柔狠厉的模样,那女子恐怕也…… “定国公府的事情太过龌蹉,你不用知道!” 叶衡截断了萧晗心中的猜想,沉声道:“有我在,他不敢将你如何。” 他是不想管定国公府这些腌臜事,但若是邓世君执意要犯蠢,他也不介意将这人给收拾了。 “谢过叶大哥!” 萧晗诚心地向叶衡道谢,不管是从前帮忙的那一遭,还是如今这事。 “今后没事不要乱走。” 叶衡对她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远处正相携而来的两个丫环,轻声道:“你的丫环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若不是知道今儿个萧老太太会带萧晗来定国公府赴宴,叶衡才不会走上这一遭,如今人见到了虽也如愿了,但心里到底觉得还差那么点什么。 有些遗憾地看了萧晗一眼,叶衡没再说什么,足下一跳便飞跃而去。 只留下萧晗怔怔地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也没明白怎么叶衡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误入了梨林? 不过这位长宁侯世子倒不像世人所说的那般冷漠高傲,对着她的时候竟然还十分可亲。 萧晗将这一切归功在了萧时的身上,怎么说她也是萧时的妹妹,叶衡对她多有照拂,想来也只是看在萧时的面上。 这样一想,萧晗心里骤然便轻松了许多,瞧着枕月与铃儿手挽着手走了回来,遂也不再多言,带着她们出了林子。 第【26】章 轻视 回到花厅后,萧晗也着意打量了一下,倒是没见着哪位女眷穿着银红色绣西府海棠花的艳丽裙裾,估计那女子早已经躲了开去。 横竖她也不知道是谁,眼下就将这事放下吧,她也希望叶衡的威慑是有效果的,让邓世君不敢因此而报复她。 只是一想到邓世君,他那双狠厉中带着阴毒的目光便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等等…… 萧晗脑中光芒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也不由有些泛白。 前世她好似听过坊间的传闻,说是定国公府继承爵位的不是哪一个嫡子,而是一个姨娘早亡的庶子,而那庶子心狠手辣,不仅与老定国公的姨娘私通,更是一手毒害了定国公。 当然事情的内幕也是在这庶子承了爵位后没几年才被人给扒出来的,到底算不得光彩,但这事一出,定国公府算是也走到了尽头。 就是不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庶子是不是她所见到的邓世君? 那么与他相会的那个女子说不定就是…… 萧晗一个哆嗦不敢往深里去想,怪不得叶衡会说定国公府的事情太过龌蹉,让她不要去想,难道他也知道? 不过叶衡是锦衣卫出身,若是他想倒是没有什么消息瞒得过。 这样一想,萧晗便也释然了。 萧晗坐在椅上静静沉思,她本就容色艳丽,这样一坐倒是引得不少人看了过来。 便有一位着嫩黄色衣裙的少女拉着萧晴的衣袖好奇道:“萧姐姐,那是你们家的姑娘吧,她长得可真好看!” 萧晴侧身瞄了一眼,她今日心情大好也不想找萧晗的麻烦,而这黄衣少女又是太常寺少卿李家唯一的千金,虽不是李夫人所出但她的姨娘却很是受宠,连带着这姑娘也当成是嫡女一般娇养着,想着眼前的少女或许还会成为她未来的小姑,自然也不好得罪,便顺势点头道:“那是我二叔的女儿,在萧家行三。” “喔!” 李思琪这才恍然大悟,眸中却多了一抹轻视的笑意,“原来就是她啊,怪不得没怎么见过。” 萧晗已故的亡母是商家女,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没想到这商家女生出的女儿竟然这般艳光夺目,看着便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萧晴微微皱了眉,在府里她怎么埋汰萧晗都行,那是姐妹之间的斗气,可若是外人瞧不起萧晗,那不也是间接地瞧不起她? “萧姐姐,要不要我让人给她找些麻烦?” 李思琪仰着一张小脸,看起来天真纯洁,可心里却是一肚子坏水,又自顾自地说道:“也幸好我母亲相中的人是萧姐姐,若是你们萧家二房,可个个都不靠谱啊!”这话说得直白,亲近的人会说她率直天真,可落在萧晴的耳朵里却没有那么讨喜了。 “不用了!” 萧晴不动声色地将被李思琪挽住的手抽了出来,淡淡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与我三妹说道,便不陪你了。”说罢裙摆一动,人便往萧晗那处而去。 李思琪的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她在府中便是被人千般疼宠着的,谁敢给她脸色看,萧晴的这一番冷淡她自然感觉了出来,不由咬了咬牙低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若不是听说你父亲就要升调回京,咱们家才不会搭理呢!”说罢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萧晗倒没有留意到发生了什么事,只瞧着萧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微微有些惊讶,起身唤道:“大姐!” 萧晴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坐在了一旁。 萧晗心下有些纳闷,却也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怎么没瞧着四妹?” 不仅是萧雨不在这里,连萧昐也不见踪影。 而萧晴今日离开萧府时本是一脸高兴期待的模样,眼下又怎么会是这副神情,难不成是在哪里碰了壁? 只是萧晴本就与她不是太好,萧晗也不好问得直接。 “她遇见了几个相熟的姐妹,坐船游湖去了!” 徐氏赴宴都会带上萧晴萧雨两姐妹,萧雨虽在嫡女圈子里交不到几个好朋友,但在庶女圈里却很是受欢迎,她性格温柔谦和,又懂得隐忍退让,倒是有好些别府的庶女乐得与她亲近。 萧晴这话说完,萧晗也不知道再接什么,姐妹俩遂一阵沉默。 可到底记得萧晗如今是萧老太太要抬举的人,萧晴即使心里有百般的烦躁,此刻却也压了下来。 其实细想,这一切也不能怪萧晗,毕竟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当初莫清言嫁到萧家时也是清清白白的,还带来了那么多的真金白银为萧志杰打通官路,可想着大房的人曾受过二房之恩,萧晴便哪里都不痛快了。 从此以后便也看萧晗各种不顺眼,甚至对她诸多挑剔。 可再不喜欢萧晗,她心里也是维护着自己妹妹的,特别是在外人跟前。 萧晗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她也关系着萧家几位小姐的脸面,若是说萧晗见不得人,那萧昐不是更加不堪,还有过那样一个做过别人外室的母亲。 萧晴越想越是气恼,手中的丝帕都被她攥得变了形。 萧晗在一旁看得心颤,她是了解萧晴的脾气的,眼下看萧晴这副模样定是气极了,不知道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若是她还坐在这里不知道会不会被萧晴迁怒? 萧晗正犹豫着该不该起身离去,却听得萧晴抿唇道:“三妹,我从前待你不是很好……”萧晗闻言侧过头来看她,一脸的惊讶,便又听得萧晴继续说道:“如今我明白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咱们都是萧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别人看不起萧晗,她也会觉得面上无光。 “大姐……” 萧晗摸不准萧晴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萧晴的心性本就不坏,萧晗也对她讨厌不起来,虽然算不上亲近,但既然萧晴有了觉悟,她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委屈倒还算不上。” 一切想明白之后,萧晴骤然觉得自己成熟了几分,只看着指尖上的粉色丹蔻轻声道:“咱们姐妹几个今后不管嫁得好与不好,那都是要互相帮衬的,我也不想将咱们的关系弄得太糟。”一顿又道:“不过二妹那里,我始终是……”说罢摇了摇头。 “若说我从前不喜欢你,那我更不喜欢的是她,半路跳出来的,偏偏还成了咱们府中的正牌小姐。”萧晴说完轻哼了一声,片刻后又叹声道:“不过她的脸面也是萧家小姐的脸面,今后我不会再针对你们了。” 萧晗点了点头,也明白了萧晴心中的顾虑,心中颇有些欣慰,唇角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来,“那大姐今儿个是不是见着李家大公子了?” “你怎么知道?” 这下轮到萧晴诧异了,可这话一出口她立马便红了脸,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第【27】章 冰释 萧晴难得露出羞恼的模样,不由咬唇瞪了萧晗一眼,却见她依然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脸颊上的热度便更烫了。 她是偷偷去瞧了一眼李沁,那毕竟是她要说亲的人,见到了觉得不差心里便也踏实了几分,可这样的小心思怎么就没有瞒过萧晗的眼睛呢? 是她从前小瞧了萧晗,还是萧晗故意藏了拙? “大姐觉得李大公子怎么样?” 萧晗小声地问道,既然话说到这里了,她便探一探萧晴的意思,或许也能提点萧晴两句。 “你问这干什么?” 萧晴面上羞涩,可她到底心性大方,又见萧晗并没有取笑她的意思,想了想才道:“他长得很是儒雅俊逸,人看着清瘦但却不矮,笑起来就像拂了一阵风似的……”明眸微闪笑里含春,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那就是很中意他了? 萧晗面色微微一沉,片刻后才轻声道:“听说李大公子是在麓山书院求学,可如今却还未考上举人。” 李沁本就是风流的性子,读书也不过是为了应付家里人,实则心思都花在了与人胡混上,寻花问柳倒是一把好手。 “他还年轻,功名总会有的。” 听了萧晗这话,萧晴倒很坦然,再说李沁还有个做着太常寺少卿的父亲,就算今后再不济为他寻个荫萌,想来也是不会差的。 “这倒也是。” 萧晗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提点萧晴两句,眼下她这模样似乎已经很中意李沁,两家就差正式地提亲下聘了。 “不过大姐,”想到这里,萧晗话峰一转,又道:“出嫁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势必要挑个好丈夫,前程若是没有可担忧的,那么人品更应该好生掂量,我也希望大姐嫁得如意郎君,一生顺遂!” 前世萧晴确实是可怜至极,可她骄傲的性子却不容她低下头来,最后落了个悲惨收场。 看着眼前明媚如春光的少女,在想想她后半生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凄凉场景,萧晗实在是于心不忍。 萧晗眼神真挚,话语诚恳,萧晴一时也呆住了。 萧晴本就不笨,听萧晗这一说更觉得她话里有话,暗想她是不是听说了点什么,却也起了点心思,或许她真该让人好好打探一下李沁的为人,若他是好的,自然不怕人查,也能让她心安一些。 没有什么当然是最好的,不要到时候真成亲了才发现他的种种劣迹,她才悔不当初。 “三妹,”萧晴握了萧晗的手,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打算,面色也和缓了几分,“从前是大姐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 “大姐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是姐妹,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至于那些不好的……”萧晗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俏皮地对萧晴眨了眨眼,“我早就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萧昐回来时便见着这样的场景,不由眉头深皱,最近萧晗实在是太古怪了,怎么还和萧晴握手言和了? 这个萧晴不是最看不起他们二房,也不与他们亲近,可眼下这情况着实让人费解。 可同样的场景落在不同人的眼中自然又是另一番想法。 萧老太太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没看错,萧晗果然是聪慧的,难得还有这份赤子之心,若得她真心相待,任谁也讨厌不起来。 如今萧晴与萧晗和好正是她乐意见到的事。 而对于今日打探到的种种消息萧老太太也十分满意,就待回去好生琢磨琢磨,到时候再慢慢挑个最合意的。 萧晗与萧晴聊得投机,却见萧雨与几位小姐一并走了过来,见她们俩人坐在一起十分亲近的模样,萧雨还微微有些诧异,片刻后便恢复了正常,只笑着与她们打招呼,“大姐,三姐!” “那便是你两位姐姐么,长得好美啊!” 京兆尹赵府庶出的七小姐赵莹莹拉了萧雨的衣袖小声道,旁边几位小姐也附和地点头,萧家几位小姐都长得不差,特别是那位穿靓蓝色蜀锦闪银缎的褙子的少女更是美得让人惊艳,仿佛被她瞧上一眼,都会让人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眼见几个别府的小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开来,萧晴也不好冷着脸,只微微地与她们点头示意。 萧晗也在一旁微微笑着,她态度谦和,言语温柔,倒是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听说今儿个长宁侯府世子爷来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说这话的少女着一身桃红色撒金的百褶裙,从刚才的交谈中萧晗知道她是出自靖安侯府的十三小姐云亦舒,靖安侯生性风流,姬妾无数,他的女儿在京城也是最多的,出嫁后更是遍布京中各大小府邸,一说起来几乎都沾亲带故。 “就是那个在卜一出生便被封了世子,如今还在锦衣卫任指挥佥事的叶衡么?” 云亦舒这话一出便有人积极附和,也勾起了其他小姐的心思,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听说这位世子爷是出了名的冷傲呢!” “对对,平日里也没听说他出席过哪家的宴请,没想到定国公府这般大的脸面,还请到了世子爷前来!” “世子爷长得一表人才,若不是人看着冷了些,只怕说亲的人都要踏破长宁侯府的大门了!” “世子爷今年怕是要及冠了吧?” “那么大年纪了却还没有定亲,不会是……” 几位小姐兴奋地说道了一阵,到了最后不免带上几分恶意的揣测,众人听了不免捂唇嬉笑。 萧晗眉头微微一皱,她心里倒是想为叶衡分辨几句,这些人都是以讹传讹,若是见过叶衡的面怕就不会这样胡乱猜想。 叶衡是看着冷了些,但对人对事其实很热心,就凭他两次帮了自己还不能证明吗? 只是这话她却不敢说,只怕会累及叶衡的名声。 萧晴在一旁却是听得皱眉,若不是萧雨的关系她本也不想搭理这几位庶出的小姐,如今听她们说得离谱,不禁沉了脸色道:“背后勿议人是非,再说世子爷也不是你们能说道的,小心祸从口出!” 本是好意地告诫,可偏偏听在别人耳里便成了训斥。 云亦舒轻哼了一声,对萧雨瘪嘴道:“那我们就先过去了,得空了再聊。”说罢拉了几位小姐便离开了这里。 赵莹莹有些歉意地对萧雨点了点头,“改日我再约你!”又对萧晗善意地一笑,萧晗不由点头回应,这位赵小姐倒是善解人意,性子与萧雨有几分相似。 “行,你去吧!” 萧雨倒是柔柔一笑,这几位小姐的禀性她大抵知道,就是云亦舒稍稍轻浮霸道些,不过说来也都是小女儿心性,所以她犯不着与她们计较。 等着云亦舒她们离去后,萧晴才对萧雨道:“四妹,我看那位云小姐说话有些轻浮,你今后少与她来往,以免被带累了名声。” “是,大姐,我省得的。” 萧雨乖顺地点了点头,又笑着坐在了萧晗的旁边。 她对萧晗也生出了几分兴趣,能让萧晴放下成见来相交,如今她这位三姐怕是不简单啊。 第【28】章 丫环 定国公府内外院共开了五十桌的流水宴,勋贵世家们的夫人小姐聚在一起,普通官员女眷们又另聚一处,倒是互相没有打扰。 下午又是听戏又是逛花会,萧晗忙碌了一天,回到萧家时已是累得不行。 萧老太太便让她们各自回屋去歇息,自己领着魏妈妈回了“敬明堂”。 不知道刘老太太在席中与刘氏说了什么,萧晗只觉得回府之后刘氏看向自己的目光和蔼极了,她非但没觉着高兴,却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刘氏这般模样,指不定又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心中有了坚定的信念,自然便不会如前世那般软弱可欺了。 回到自己的“辰光小筑”,萧晗梳洗了一番,又坐在镜前打散了头发,由着枕月拿了梳子给她通发,自己则挑了一抹茉莉香味的脂膏细细抹在了脸上。 这脂膏味道清新,但却不油腻,薄薄的一层很是滋润,她皮肤本就白净,平日里也不爱扑粉,早晚抹些脂膏最合适不过。 “小姐,今儿个奴婢瞧着老太太挺高兴的,还有好几位夫人太太特别留意了您呢!” 枕月手下动作不停,面上却带着笑,她是真心替萧晗高兴,指望着有萧老太太的维护萧晗的日子能够越过越好,今后再奔个好前程,就算先太太地下有灵必然也能欣慰感怀。 “喔,是吗?” 萧晗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思绪一转却想到了梨林中的情景。 叶衡的出现真是巧合吗? 若像云亦舒她们所说,叶衡平日里公务繁忙,哪还有时间亲自赴宴,更遑论出现在梨林中。 她越想越觉得有蹊跷。 难不成是萧时央了他来保护自己? 这个想法一起连萧晗自己都失笑,她还没有那么重要到惊动长宁侯世子爷亲自陪护左右。 那或许真是碰巧吧! 不过这人倒不像外间传言的这般,至少对她很是亲和善意,这一点她还是能感觉得出来。 叶衡今年及冠,也许是他长宁侯世子的名气太过响亮,完全地遮盖了其他人的光环,她倒是记不起来他前世到底有没有成亲,娶的又是谁。 萧晗摇了摇头也不再多想,等着枕月将头发给通干,这才打着呵欠上了床榻,末了似是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齐妈妈快回了吧?” “算算日子,约摸还有几天了。” 枕月给萧晗理了理被子,顺口答了一句。 萧晗目露深思,这齐妈妈从前只是府中的花房管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合了刘氏的眼将她给提了起来,最后还放到了自己身边,如今不就管着她的私库么。 而上个月齐妈妈的媳妇生儿子,萧晗还特许了她一个月的假期,眼下算算时日,也该要回萧府了。 齐妈妈可是对刘氏惟命是从,若是让她一直管着自己的私库,不说她办起事来不便宜,更像随时有人在监视着她一般,那种感觉可不好受。 “我记得咱们院里还有两个二等,四个小丫环,四个粗使婆子,是不是?” 萧晗在心中琢磨着,如今绿芙不在了,她虽然向萧老太太解释了一番,也没有让刘氏再安插人手进来,但势必也要提一个起来当作大丫环来使,不然只靠着枕月一人,有时候确实应付不来。 再说她院子里的人若是心都不向着她,她留着也没什么用。 “是啊,如今就还缺个大丫环。” 枕月抬头看向萧晗,有些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 “明儿个一早都将人给叫来,我有话与她们说!” 萧晗微眯了眸子,她之所以先走了萧老太太的路子,那也是希望自己能在府中多几分威信。 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她有脸面了,下面的人自然知道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今后该效忠谁也该分个清楚才是。 “是,小姐!” 枕月倒是不疑有他,萧晗的话她只照办就是,又服侍了萧晗躺下,这才往外间而去。 萧晗在床榻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想着叶衡的事,一会儿又想了想萧晴与李家的亲事。 当然,就她来看与李家这门亲事还是不结得好,希望萧晴能好好跟徐氏说说。 徐氏本就是精明的人,若是起了疑势必会好生查探一番,到时候翻出李沁年少荒唐时曾做过的种种,想必也会舍不得将女儿嫁给那样的人吧。 至于叶衡的事,改日她找萧时问问或许就清楚了。 听到屋外远远传来敲梆子的响声,萧晗打了个呵欠,向里侧卧而眠。 而躲在窗外的叶衡终于在听不到屋内的动静时,这才利落地翻身而入。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如今来回萧晗的闺房他已是熟门熟路了。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叶衡微微有些恍惚,想了想还是觉得她今日鲜活的模样更好,被那样一双莹光流动的桃花眼给瞧着,他的心都止不住砰砰直跳。 其实他来萧府也有一会儿,只是听到屋内动静未歇,萧晗又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没有入睡,他才没有急急地进房。 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会是他吗? 叶衡牵了牵唇角。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算难看,但也还没到被惊为天人的地步,萧晗不怕他外表的冷峻,也不如其他女子在知晓自己身份后的刻意逢迎,这一点让他很是满意。 不过萧晗对他又好似太冷清,太平淡了些。 叶衡不禁又皱了眉,或许要让萧晗对自己动心并不太容易。 前途多舛,看来他要更努力才是! 今儿个从定国公府离开他便回了锦衣卫所,又找了跟前得力的吴简,没有拐弯抹角便直接问道:“到哪里能找个会功夫的丫环?” 吴简想了想才道:“属下倒是有个军中同袍,他如今在神机营当差,听说他妹妹也是从小习武的。” “喔,有多大了?” 叶衡一听就坐正了,若是年龄合适,倒是可以放到萧晗身边,至于怎么安排过去他都想好了,就借萧时之手。 “好似有十三了吧,不过那丫头长得壮实,看着就像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般。” 吴简说到这里也笑了起来,想来是跟那兄妹两个很是相熟。 “那行。” 叶衡点了点头,“明日就把人领到我跟前来,我亲自过目,若是可行便留下,我必不会亏待他们兄妹。” 吴简赶忙抱拳:“能得大人赏识,那也是他们兄妹的福气!” 第【29】章 投靠 这一觉萧晗睡得很沉,在梦里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竹叶的清香,很奇怪的感觉。 早上坐在梳妆镜前,萧晗还有些恍惚,这种味道好熟悉,她好似在一个人身上也闻到过。 到底是谁呢? 萧晗思绪微转,片刻后脑中如有电光闪过,手中的羊角梳都不由被她给攥紧了,只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 这味道…… 她在靠近叶衡时好似也闻到过,虽然昨日俩人是在梨花林中,有梨花的甘甜之味,倒显得他身上的竹叶味淡了些,不过应该是这个味道没错。 可真是奇怪了,这样的味道她怎么会在梦里闻到过? 萧晗百思不得其解。 在自个儿屋里用过早膳后,萧晗照例又去了刘氏的“临渊阁”拜见。 刘氏心情好便会带着萧昐一起与她到萧老太太的“敬明堂”去,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自行前往,既然相看两厌,还是少见得好。 对这一点萧晗深以为然。 萧老太太现在的饮食是三天吃得清淡,再换一天吃萧晗亲手做的川菜,祖孙俩人大快朵颐,虽然辣得满头是汗,却别有一番滋味。 从萧老太太“敬明堂”回到“辰光小筑”后,萧晗先回房打理了一番,枕月便进来禀报说是院里的人已经到齐了,她这才施施然地往外走去。 枕月早让小丫环搬了藤条编织的桌椅放在了院子里,又亲自为萧晗泡了一壶水果蜂蜜茶,这才扶着她坐下。 萧晗目光随意一扫,已将众人的神态收入眼中,这才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水。 下面的一众丫环婆子心中早就有些忐忑,她们中有些是在齐妈妈手下做事的,有些平日里阳奉阴违偷奸耍滑惯了,只是萧晗一直没有着力清理她们,这些人便亦发地放纵起来。 可眼下谁都知道萧晗不一样了,不说在萧老太太跟前得脸,就连二太太刘氏轻易也不想与她对上。 若说萧晗要处置了她们,只怕就是一句话的事。 特别是最近连绿芙都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要知道这绿芙可是齐妈妈手下爱将,又在刘氏跟前特别有脸面,可如今人没了,刘氏连过问都没有,想想怎么不令人心寒。 加之如今齐妈妈还没有归来,萧晗又特特召集了她们到跟前来,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你们也侍候了我不少时日,”萧晗特意将她们给晾了一会,这才慢慢开口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儿个你们便说说自个儿平日里负责的差使,若是说得好,又确有其事,我自会论功打赏!”一顿之后,又意味深长地道:“当然,若对自己手里的差使有什么不满意的,或是有什么意见不好当众说出来的,也可以私下里找我禀报,能做事的人我自然会好生重用!” 萧晗这番话一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心中皆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也有不少人私下里琢磨着萧晗话里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了计较。 两个二等丫环采芙和采蓉先出来说话,她们都是齐妈妈的人,这一点萧晗是知道的。 采芙与采蓉平日里便守在屋外做些端茶倒水,或是传话通禀这一类的差使,萧晗并没有让她们贴身侍候。 四个小丫环与四个粗使婆子就轮班负责着烧水守夜,打扫清理以及看守院门这些差使,相对于一二等丫环来说,活做得要粗重些,等闲是不能往萧晗屋里来的。 一番禀报下来,萧晗又象征性地勉励了几句,便让枕月各赏了她们二十个大钱,佯装疲惫地站了起来,扶着枕月的手回屋歇息去了。 对今日萧晗这一番作为,枕月还是没明白过来,主仆俩都进了屋后,她这才小声道:“小姐,您今儿个这么做到底是为何啊?”一顿后又嘀咕道:“再说平白无故地打赏她们,咱们手里的银钱也没剩下多少了。” 萧晗的私库一直是齐妈妈把持着的,若不对帐本,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身家,只不过齐妈妈回了家把这钥匙也给揣走了,她手头上也没剩下多少了。 先前萧晗在上灵寺做法事时用去的一百两银子还是提前了好几天在刘氏那里支取的,这笔银子可以走公中的帐目。 “我知道。” 萧晗点了点头,略微一想便沉吟道:“如今齐妈妈快回府了,我想在她回府之前先收拢人心,能为我所用的自然留下,若是还一心向着太太的,我自然也只有搁着晾着。” 枕月亦加困惑了,“可小姐这样一说,我瞧着她们也没有什么动作啊?” 萧晗却是轻轻一笑,脱了鞋上了临窗的软榻上靠坐着,“且等着吧!”便不再多说只闭目小憩。 想要往上爬的人多的是,今儿个萧晗冷眼瞧着,采芙与采蓉这两个丫头也不是机灵的,就胜在乖巧听话才能被齐妈妈握在手中,岂知想要顶替她们的人多着呢! 果不其然,萧晗中午用过膳后,枕月便瞧见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屋外探头探脑的,出去瞧了一眼后忙进屋回禀,“小姐,是秋芬那丫头,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给小姐知道!” “喔?” 萧晗挑了挑眉,唇角含笑,“那就让她进来吧!” 秋芬那丫头她今日也瞧见过,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看着却是精灵得很,一双瞳仁黑白分明,只是个子稍稍瘦小了些。 “奴婢见过小姐!” 秋芬到了萧晗面前,二话不说便给她跪下了,“奴婢有事要禀报小姐!”话语里竟是夹杂着一丝急切。 “不着急!” 萧晗笑了笑,又吩咐枕月将秋芬给扶了起来,端了杌子给她坐下,这才缓声道:“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奴婢……” 秋芬咬了咬唇,有些犹豫地左右看了一眼,她也是瞧见采芙与采蓉此刻不在院子里,这才敢偷偷地跑到萧晗跟前来,眸中似还有一抹挣扎,末了才将心一横,开口道:“小姐,今儿个一早奴婢正要起床洒扫,不想却瞧着采芙偷偷摸摸地出了院子,心中起疑便跟在了她身后,谁料到她是去会了二太太院子里的荷香,奴婢还瞧见荷见给了她一包东西。” 萧晗微微眯了眯眼,刘氏最信任的丫环是兰香,但荷香却是经常为刘氏跑腿办事的,秋芬的这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恐怕刘氏定有一番图谋。 “你可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萧晗试探着问道,毕竟没有证据她也不能全信了秋芬的一面之词。 “奴婢不知道。” 秋芬想了想才摇了摇头,又见萧晗眉头轻蹙,心下不禁一凉,她如今踏出这一步若是被采芙她们给知道了那可不得了,若是小姐再不保下她,只怕今后她在萧府的日子将举步维艰。 “小姐,”为了取得萧晗的信任,秋芬不得不急急地保证道:“奴婢这两日一定会盯紧采芙的,若是知道了她拿那包东西做什么用途,奴婢立马便来禀报给小姐知道!” “好!” 萧晗赞许地点了点头,暗想秋芬这丫头果然是个聪明的,“若是你一心为我办事,我自然会有奖赏!”一顿之后敛了面色,居高临下地看向秋芬,“但若让我知道你两面三刀,心口不一,就是齐妈妈不打发了你,我也留不得你!” “是,小姐!” 秋芬一颤,忙不迭伏下身去,她就知道眼前的小姐已是不同了,在齐妈妈手下她是出不了头的,不若放手一搏,到时候真能得到小姐的赏识,她的日子就不是如今可以相比的。 第【30】章 暗查 秋芬离开之后,枕月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她还以为这院子里除了自己就没有一个是真心为萧晗打算的,却没想到…… “小姐,您觉得秋芬可信吗?” 枕月抬头看向萧晗,却见她唇角微翘似笑非笑,纤长的手指又拿起白瓷碟里装着的蜜饯放进了嘴里,半晌才缓缓道:“可信,但也不能全信!” 如今她还没有彻底掌握自己的院子,若是刘氏施威,恐怕这些先前想要投靠她的在下一刻便能反了水。 她如今首要的便是先收拾了齐妈妈,在院中竖立自己的威信。 而在这之前,先收服一些人为己所用也是很有必要的。 萧晗相信如今出了一个秋芬,其他的人应该也会有所动作才是,她且等着。 “小姐真厉害!” 枕月由衷地对萧晗感到佩服,不过转而一想又有些担忧道:“不知道荷香拿了什么东西给采芙,要不要奴婢去她房里搜搜?” “不用,若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萧晗摇了摇头,在心中默了默,若是采芙真敢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她势必要人赃俱获才能处置了采芙,眼下还不能轻举妄动。 再说若真是刘氏的主意,只怕她也不敢明着害了自己,若有招数,怕也是个循序渐进的暗招。 枕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主仆俩便不再多说。 半下午时萧晗又让枕月给她绷了绣架,坐在窗边绣起花来,绣花能使她心静,那一针一线下去,似乎今后要走的脉络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继秋芬之后,院子里的钟婆子又来向萧晗表了忠心,她与另一个守门的杨婆子是姨表妹,在府中多年,只是先前一直在马房做事,空有一身力气却没什么本事,当时刘氏将她们放到萧晗院中本也没打算重用,又加之齐妈妈也看不起她们,钟婆子郁郁得很。 如今萧晗早上说得那一通让她心里很是触动,既然刘氏与齐妈妈都不赏识她们姐妹,她们不如另投明主,好歹萧晗如今还有萧老太太在背后撑腰呢,指不定前途就能好起来! 有人来投诚,不管其心如何,萧晗一概还是接纳了,又想起采芙那事,眸光一黯,“到时候若要你们姐妹出力,可千万不能半途给我软了下去!” “是,奴婢一定听从小姐的吩咐!” 钟婆子保证连连,萧晗又让枕月包了一袋香瓜子给钟婆子,她这才笑着退了出去。 第二日趁着午休没人之际,秋芬又小心翼翼地来见萧晗,还呈上了方巾里包着的东西,“奴婢昨晚都没敢睡踏实,半夜里听到有动静便起了身,果真便瞧见采芙出了门,见她鬼鬼祟祟地在小姐的后窗花台里埋了点什么东西进去,奴婢待她走后刨开一看,却见着是些药材的碎渣,闻着还有股酒味,奴婢也不懂,就捡了一些包着给小姐带来!” 萧晗见秋芬说话条理清晰,不由暗暗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得到萧晗的夸赞,秋芬不由咧嘴笑了,她一双眼睛还红通通的,显然是没有休息好,却又闪着几许兴奋之光,想来是觉得自己没有辜负萧晗的期望,她的苦功总算是有了用处。 萧晗扫了枕月一眼,她立马便从袖口拿了个荷包塞到秋芬手里,笑道:“这是小姐赏你的,你先回去歇息一阵,还是要密切留意采芙的动向,有消息便来向小姐禀报!” “是!” 秋芬连连点头,接过荷包揣在怀里,又对萧晗磕了个头,这才猫着身子快步离去。 枕月转身看向萧晗时,便见她脸色沉了下来,又看了一眼那方巾里包着的药渣,吩咐道:“把这包东西悄悄拿给伏风,让他寻个老道的大夫好好看看是什么药。”一顿又道:“今儿个先将后窗给关上,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身体有些不适,暂时吹不得风!” 采芙埋下的东西总不会是为了她好。 “是,小姐!” 枕月也面色凝重起来,萧晗这样一说明显便是认为这药渣有问题,便问道:“要不奴婢先去将花台那里给清扫了?” “别!” 萧晗摇了摇头,“若是采芙发现了反而不好,且先查明了是什么再说,今儿个歇灯后我与你一同睡在外间。” 枕月这才点了点头,又将那包药渣给包好藏在袖中,寻了个借口便到外院寻伏风去了。 伏风很快便回了萧府,又风驰电掣地往内院拜见萧晗。 萧晗屏退了左右,只让枕月在屋门口守着,以免她与伏风的谈话被别人听了去。 “小姐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伏风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包着药渣的方巾,指着其中几味已经模糊地不能分辨出的药渣对萧晗道:“小的找了城中经年的老大夫细细查辨,他说其中的药分开用倒是没什么,可若是混合在了一起却是……”微微红了脸,却还是直言道:“闻得久了便会让女子不能生养!” 萧晗端着茶盏的手一僵,缓缓地转过头来,她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喜怒,“那用酒是何意?”另一手却缓缓攥紧了袖摆,她曾经想像过撕开刘氏表面那张温情的面具后,这个女人到底是何等的恶毒,可真正见证事情的发生,才知道有些人远比想像中还要让人痛恨! “大夫说酒能泡发药性,只怕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要熬药才用的此法。” 伏风说到这里便低下了头去,他一直是萧时的小厮,平日里军营府中两边跑,也知道萧晗对萧时的重要性,若是让萧时知道了谁在害萧晗,只怕不会就这样善罢干休。 “好,你下去吧!” 萧晗沉静地挥了挥手,面上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伏风对她又行了一礼,道:“二爷明日回府,小姐可将此事说与二爷听,若是二爷知道了定会为小姐做主的!” 萧晗不由瞧了伏风一眼,伏风长得很是清秀,身材瘦高,她只记得当年是伏风陪着萧时上山学武,听说也有几下拳脚功夫,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事你先不要说与哥哥听,得空了我自会亲自告诉他!” 萧晗又吩咐了伏风一句,萧时遇事有些冲动,不会隐忍,若是他就这样冲到刘氏面前,指不定会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小的明白!” 伏风低头应了一声,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伏风小的时候就跟着萧时上了山,在他的印象中萧晗似乎是个万事不理的千金小姐,可如今瞧着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甚至懂得计划筹谋,让人不敢小觑。 第【31】章 送人 伏风离开后,萧晗久久没有动作,她垂着目光,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半圆的阴影,整个人沉寂得就如同一朵静静开放的昙花,于无声中绽放,却又带着一种悲怜和忧伤。 枕月在一旁却是看得有些心焦,又想到刘氏竟然会用这等恶毒的法子来害萧晗,气得手都抖了,只咬着唇看向萧晗,眸中盈满了心疼。 萧晗的思绪却已是飘得很远了。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上辈子刘氏似乎并没有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或许也是因为那时的她早已经与柳寄生私奔,解除了刘氏的后顾之忧,所以刘氏根本不用这样来害她。 而今她非但没有离开萧家,甚至还得了萧老太太的喜欢,又与刘氏作对,所以刘氏才忍不住先出手了。 想让她今后嫁了人都没有孩子吗? 萧晗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原本握紧的拳头却是缓缓松开来,看着掌心中被指尖扎出的印记,这才感觉到一点点刺痛。 萧晗知道,这只是刘氏想要拿捏她的一种手段。 若是将来她出嫁后生不出孩子,在夫家自然得不到重视,恐怕最后还是只能依仗娘家,依仗她这个继母! 可是刘氏这个算盘却是打错了。 就算她不出嫁又如何? 要么长伴在萧老太太身边,要么绞了头发到庵里去做姑子,总之她这一生是不会任凭刘氏摆弄的! 她早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对爱情还存在着种种幻想,若是今后遇到的男人都如柳寄生一般,她还不如一个人过呢! 不过眼下她却不能眼睁睁让刘氏的阴谋得逞,又招了枕月到跟前吩咐,“我记得咱们药柜子里还有些陈年的药,你去依法拿酒泡了,趁着没人的时候将后窗台里的药渣给换了,不要让人给发现。” 采芙这丫头不是个聪明的,她若是要逮她,自然得人脏俱获,但前提是不能让采芙先起了疑。 “奴婢这就去办。” 枕月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忧地看了萧晗一眼,这才转身出了门。 第二日萧晗到“敬明堂”请安时,果真便瞧见了萧时,她顿时眼睛一亮,几步便走了过去甜甜地唤了一声,“哥哥!” “看看这丫头,瞧着时哥儿来了便不管我这个老婆子了。” 萧老太太转过头与魏妈妈说了一句,面上尽是打趣的神色,倒是让萧晗怪不好意思的,只上前对着萧老太太恭敬地行了一礼,“祖母可是冤枉我了,孙女只是好几日没见着哥哥了,心中甚是挂念。”一顿又道:“没想到哥哥一回府便来向祖母请安了,可见是心里也敬着您呢!” 萧晗一番话说得萧老太太心中受用极了,只拉着她坐到了边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萧时在一旁却是看得奇了,他只听伏风略提过萧晗如今在萧老太太跟前得了脸,却不知道老太太竟然对她这般亲近,眸中的喜爱毋庸置疑。 “时哥儿今日回来却还是有一件事。” 萧老太太对萧晗有了好感,如今看萧时自然也顺眼多了,只指了他道:“还不将人给叫进来!” “是,祖母!” 萧时愣了愣,旋即笑着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便见着一着细布碎花长裙的女子转了进来,这女子身形高挑壮硕,可是面容却显得有几分稚嫩,眉毛很粗,看着有一股子英气,到萧老太太跟前便利落地跪了下去,口中称道:“云丫见过老太太。” “这是……” 萧晗没明白过来,遂将目光转向了萧时,无声地询问着。 萧时笑了笑,坦然道:“妹妹,前儿个日子你房里的绿芙不是被派到庄上去了吗?哥哥瞧着这丫头好,便给你讨了回来!”又转向萧老太太,恭敬地双手一揖,“这不是人带了回来,就先来祖母这儿报备一声。” 萧时言下之意也透着对刘氏的不信任,萧老太太自然听明白了。 绿芙的离开萧老太太是知道的,她也听魏妈妈说过这丫头与刘氏母女很是亲近,恐怕是被萧晗寻了个错处打发了出去,她便也没有深究。 不过刘氏没想着为萧晗再添一个丫环,倒是作为哥哥的萧时却先打算到了,这样一比较,果真是亲疏立现。 萧时言罢又招了云丫到跟前来,指了萧晗道:“今后你便跟着三小姐了!” “奴婢见过小姐!” 云丫端正地向萧晗行了一礼,又飞快地抬头打量了她一眼,暗道这位萧小姐果真是美丽非凡,怪不得能得世子爷看重。 她记得世子爷是怎么吩咐她的,只要好好保护好萧晗,今后她与哥哥自然一切都好。 “起来吧!” 萧晗笑了笑,又让枕月扶了云丫起身,抹下了手上带着的一串蜜蜡珠子给了她,“既然跟了我便是我的人了,我便为你改个名字可好?” 云丫眼睛一亮,“请小姐赐名!”云丫这个小名不就是随便喊出来的,如今能得主子赐名,那可是一种荣耀。 萧晗想了想才道:“要不就叫梳云吧!” “谢小姐!” 她在心里念叨了两遍,直觉里比从前那个云丫好听多了,心中甚是欢喜。 “枕月、梳云……却是将你两个大丫环的名字配成了对,晗姐儿倒是有才情!” 萧老太太听了不由笑了起来,她原本是对萧晗兄妹的教养没有花什么心思,从前也是莫清言一手代管,原以为商家女不通文墨,却不想竟将萧晗教导得这样好,识文断字不说,她还亲眼看过萧晗手抄的佛经,那秀丽的簪花小楷,连她看了都不由赞叹一声! 萧晗兄妹又陪着萧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想着他们兄妹定然有许多话要说,老太太便让他们先行离去。 “哥哥怎的会想到给我寻了个丫环来?” 等着只有他们兄妹俩时,萧晗才偏头看向萧时,总觉得他并不是如此心细之人。 “你身边不是正缺人嘛!” 萧时倒是说得坦然,又笑着凑近了几分压低嗓音道:“你别瞧着梳云不起眼,她的身手却是不错的,等闲三五个人都近不了身。” “喔?” 萧晗这才来了兴趣,赶情这梳云是萧时送到身边来保护她的? 第【32】章 来历 萧时自然不会将梳云的来历说与萧晗听,若是说了,岂不是更显出他这个做哥哥的失职? 心里却将叶衡给好好感激了一番。 若不是叶衡将人给送来,他当真没有想到这一遭。 叶衡对他们兄妹这般好,显然是将萧晗也当作了自己的妹妹来对待,如今看着萧晗一脸欣喜的模样,萧时便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既然是哥哥送来的人,我自当好生用着。” 其实萧晗还真有些担心刘氏会再安插个人手进来,如今萧时将梳云给送来,还让萧老太太过了目,那就是走了明路,到时候刘氏再想反驳也晚了。 “咱们兄妹好久没聚了,哥哥去你那里坐坐!” 经过了柳寄生那事,萧时还怕萧晗会消沉一段日子,此刻见她精神尚好,容色妍丽,心里也觉得熨帖多了。 “行啊,我去厨房做两个点心,再给哥哥烫一壶梨花酿!” 萧晗拍了拍手,笑着眨眼道:“哥哥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待会一定要赏脸才是!” 兄妹俩一路说说笑笑,在拐角处却瞧见了正携手而来的刘氏与萧昐母女,顿时便停住了步伐。 “哟,是时哥儿回来了!” 刘氏缓缓走到近前,目光在萧晗与萧时身上打着转,眼眸微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兄妹俩的关系竟然缓和了不少,甚至她还听说上次萧晗到上灵寺做法事,萧时也跟着赶了过去。 那么柳寄生与绿芙的事情,这萧时是知道不知道,有没有横插一脚? “见过太太!” 萧时与萧晗对着刘氏行了一礼,萧昐也不情不情愿地与他们见礼,口中称道:“二哥,三妹!” “你们这是才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吧。” 刘氏瞧了瞧萧晗身后跟着的两个丫环,枕月她自然认识,另一个却是看着眼生得紧,她不由指了那丫环道:“这丫头看着好面生,是哪个院里的?” 萧晗笑着回了刘氏,“回太太的话,这是二哥为我寻的丫头,唤作梳云,老太太见过了说是极好。” 萧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只听到萧晗说起他时面色才稍稍柔和了几分。 “喔,是吗?” 刘氏绷着一张脸,心中却止不住地冷笑,她倒是没想到这兄妹俩动作这般快,她都还没有准备好安插哪个人手进去,萧时便先叫了人顶上,偏生还过了萧老太太的眼,她想反驳都找不到借口。 萧昐在一旁却听不下去了,只想刺刺萧晗,“从前三妹身边那个绿芙不也挺好,可怜她忠心一片,却没想到竟被三妹给轻易打发了去!” “绿芙啊……”萧晗闲闲地看了萧昐一眼,半晌才道:“没想到二姐竟然是这般看重绿芙,早知道我便将她给了二姐……”一顿又道:“不过这丫头侍候主子不得力,心思也没用在正途上,二姐不要也罢!”说罢牵着萧时的衣袖给刘氏母女让出道来,“太太想必是要去向老太太请安的,我们兄妹便不打扰了。”曲膝行了一礼。 “我们走!” 刘氏沉下了面色,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萧昐便先行离去。 看着刘氏离去的背影,萧晗微眯了眸子,刘氏多行不义,早晚她都要讨回这个公道! 不过萧时将梳云送来的正是时候,指不定这几天就要用到她了。 “辰光小筑”里,萧时正满脸惬意地吃着萧晗亲手做的点心,末了还不忘夸赞道:“我怎的不知你手艺如此好,以后可要经常做给哥哥吃!” 萧晗笑着应道:“只要哥哥想吃,我做就是。”能做出美味的食物给亲人享用,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见梳云还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萧晗想了想才吩咐枕月道:“你先带梳云下去安置,再带她到针线房量了尺寸做两身衣服。” 等着俩人下去了,萧晗这才问萧时,“哥哥是哪里找到梳云的,签的是生契还是死契?”虽然她是相信萧时的,但也要弄清楚梳云的来历,不然梳云若是在外有什么瓜葛牵扯反倒不好。 萧时闻言呛了口茶水,这才想起叶衡并没有给他什么契书,回头他倒要去问问,此刻听萧晗一问才吱唔道:“我也是托人寻来的,契约却还没办,回头我去问清楚再与你交待。” “好!”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又想到那日在定国公府遇到叶衡的事,便说给了萧时听,“幸好遇到了叶大哥,不然我还不好脱身。” 想到当时邓世君那阴柔狠厉的神色,萧晗还忍不住颤了颤。 不过叶衡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她也没有忘记,如今想来总让人无端地生出一种心安的感觉。 “还有这事?!” 萧时一听便肃了神色,又联想到叶衡的送人之举,他这是想要萧晗身边有个会功夫的丫环,也好随时保护她的安全。 这原本该是他这个做哥哥应该做的事,却没想到叶衡都为他考虑了进去,萧时不由满心地惭愧,遂也不再隐瞒,将梳云的来历告诉了萧晗。 “竟是叶大哥送来的人吗?” 听了萧时这话萧晗也是吃惊不已,她当然不会认为叶衡会对她有什么企图,论家世身份她样样都比不上,叶衡能图个什么呢,指不定也是看在萧时的面子上才对她多有照顾的。 这样一想,叶衡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不觉高大了几分。 “叶大哥一再地相帮,我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萧晗左右想了想,才道:“要不回头我再做两样点心和小菜,哥哥得空了便给叶大哥送去,就说梳云我收下了,再帮我好好谢谢他。” 叶衡这样的身份地位该是什么都不缺的,若是贸然送上金银器物反倒显得他们俗气了,她亲手做的东西虽然算不得贵重,那却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行啊!” 萧时知道叶衡不是在意这些俗物的人,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兄妹俩又坐了一会儿,萧时便起身回了外院。 萧晗也没有歇下,想着该做些什么点心与小菜让萧时给叶衡带去,总之时辰还早,她还有一个下午可以琢磨。 至于刘氏指了荷香让采芙下药这事,萧晗想了想并没有立时告诉萧时,也是怕他冲动行事,这事她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如今又多了梳云这个帮手便更好了,等着事情有了结果再与萧时说道也不迟,免得他平白地担心。 第【33】章 心意 这是一座临江的酒楼,三层高的店面,最下面一层是大堂,二层是雅间,三层最顶端带着两间厢房一间堂屋,另还有一座凉亭,亭子三面围屏,仅一面敞开对江而面,偶有江风吹拂而过带来阵阵湿爽的空气。 而此时在这座凉亭里,叶衡与萧时正对坐着。 叶衡今日穿了一身藏蓝色银纹锁边的右衽长袍,微湿的发被一根白玉簪束在头顶,冷峻的面容下是一双深邃难辨的黑眸,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桌上摆着的菜色,半天没回过神来。 桌上摆了五个青花瓷盘。 浇了麻油的小葱拌豆腐,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还有绿幽幽的青笋炒耳片;香糟鲫鱼上铺了被油浇过的姜末和红亮的辣椒末,一阵香味在鼻间萦绕不去;一盘看起来十分糯软的卤汁凤爪;最后一盘是葱油烙饼。 明明只是家常的小菜,却看得叶衡舍不得移开眼,因为这都是萧晗亲手做的。 “菜色是简单了些,不过全是舍妹的一番心意,还请师兄不要介意。” 萧时笑着搓了搓手,又递了一双包了银边的象牙筷给叶衡,“师兄尝尝,我妹妹手艺还真是不错!” 萧时与萧晗在府中呆在一起的时间短,又有内外院之分,所以他并不知道萧晗的厨艺是最近才展现出来,还以为她一早就会,只是藏了拙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叶衡接过筷子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萧时,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萧晗的手艺,也就只有做哥哥的萧时能经常尝到吧? 而他,或许只是顺便做的搭头。 萧时自然不知道此刻叶衡心里的想法,又为他倒上了一杯梨花白,一边吃着菜一边道:“还有那日在定国公府,谢谢师兄出手为舍妹解围。” “她……与你说了?” 叶衡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软嫩香滑的感觉绽放在舌间,真是比他吃过的山珍海味还要可口,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师兄,对不住了!” 萧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这才道:“你送来的那个丫头……我与妹妹说了实话。”一顿又道:“她还让我谢谢你,给那丫头取了个新名叫梳云。” “她喜欢就好。” 叶衡眼也没抬,只微微翘了翘唇角,他本意也没有打算隐瞒,萧晗年纪还小,他会让她一点点地感受到自己对她的好。 萧时点了点头,又问起邓世君的事情来,“我也听说过这位五公子,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找我妹妹的麻烦……” 萧时担心的事情在这里,他又不能时常伴在萧晗身旁,不过幸好还有个梳云在,想必还是能护住一二,毕竟是叶衡选的人。 “你放心,”叶衡只扫了萧时一眼,又低下头专注地剥着碗中的鱼刺,“我已经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言下之意便是他也会护着萧晗。 萧时自然大喜,见着叶衡空了杯赶忙给他满上,言辞恳切,“如今我在营中也不能时刻回府,有师兄照看着我自然是放心的。”又端起杯来敬酒。 俩人又忆起从前山中学艺的种种,倒是痛快非常,一番畅饮直到夜深后,叶衡才亲自送了萧时回府。 马车停在萧府拐角的小巷,叶衡想了想还是唤住了车夫,这都已经到了萧府,想着与萧晗只有一墙之隔,他这心里就觉得一阵阵地发热。 要不然还是去看看她? 这样的想法一经冒出,便再也止不住。 而经过一天的忙碌,此刻的萧晗早已经睡熟,枕月回了自个儿房里,换了梳云值夜。 听到窗户边上有动静,梳云紧闭的眼立马便睁开了,一双平淡无奇的黑眸在夜里却闪着锐利冷冽的光芒,她一摸藏在袖口里的匕首,猫着腰沿着墙边靠了过去。 叶衡本已是熟门熟路,哪里知道一跃进窗户,斜刺里竟然闪出一道冷光,他手腕一转便将来人擒住,再一劈,那把匕首便已经落入了他的掌中。 “世子爷!” 梳云见着来人也很是惊讶,忙伏地跪了下来,身后却是泛起一层冷汗,她竟然对世子爷动了手?! “做得不错,起来吧!” 叶衡低头看了一眼梳云,又将匕首还给了她,今儿个出门忘记带迷香了,不过梳云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他不由赞赏地点了点头,“去屋外守着!” “是!” 梳云又往床榻那边瞧了一眼,见朦胧的纱帐中蜷缩的人影动了动,不由小声提醒叶衡,“小姐刚刚睡熟……” 叶衡挥了挥手,梳云便不再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昏黄的灯光中,萧晗蜷缩在锦被中,如云丝一般的黑发铺陈在颈边,娇艳的脸庞上红唇微微嘟起,眉头也皱成了一团,似乎正在做一个不好的梦。 叶衡愣了愣,酒意上头,他竟是不假思索地便伸手捋了捋萧晗的眉毛。 本意是不想见着她的这般愁容,却没想着一捋一捋竟是将人给捋醒了过来。 萧晗眨了眨眼,意识还有些朦胧,待看清叶衡的脸时微微怔了怔,又仿佛不信地闭上了眼,唇角微翘,喃喃自语道:“我定是在做梦,竟然见着叶大哥了……”说罢轻笑了两声。 叶衡面色一僵,伸出的手赶忙收了回来,心中思绪飞转。 萧晗这是要醒了? 他走还是不走?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等萧晗再睁眼时,叶衡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又眨了眨眼,笑出声来,“果然是做梦呢!”言罢又侧了侧身子,面向里睡了起来。 她刚才正做着一个不好的梦,梦里柳寄生对她纠缠不休,却没想到下一刻竟是梦到了叶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又等了约摸一刻钟,估计着萧晗是睡熟了,叶衡这才从屋顶的横梁上跳了下来。 这样一个插曲竟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让萧晗以为他是不折不扣的登徒子,百般手段只是为了接近她,那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当然这虽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可却不能摆开在萧晗面前,若是让她知道了恐怕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叶衡呼出一口长气,隔着纱帐不舍地看了熟睡的萧晗一眼,又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第【34】章 捉拿 第二日萧晗醒来还有些身在梦中的感觉,她眨了眨眼,看着床顶起伏的雨过天青色的帐幔,怔怔地没有说话。 昨夜……她竟是梦到了叶衡,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做了菜让萧时给他带去,所以才将人也牵扯进了梦中? 那种熟悉的竹叶清香似乎又一次萦绕在了鼻端,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酒香…… 萧晗一下便坐直了,双手不觉捏紧了搭在腿上的锦被。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在做梦吗? 但若不是做梦,叶衡又怎么会跑到她的房里来? 这样一想,萧晗便笑了起来,她的想法也太不合实际了,叶衡一个侯府世子,有什么理由半夜跑到她的闺房里来? 看来一切果然是做梦! 萧晗牵唇笑了笑,等着枕月侍候她梳妆时才问起了萧时,“昨儿个有些乏了便睡得早,也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时候回的府?” “奴婢也歇得早,”枕月道:“不过今儿个一早听守门的钟婆子说,二爷亥时末了才回的府,在二门那里托了人来报信,钟婆子想着天色晚了咱们都歇下了便没有来打扰,今儿个一早下值时才找着奴婢说了一声。” 萧晗点了点头,不由垂眸一笑。 既然俩人能相谈到深夜,那关系想来不是一般的亲近,如今她也算是见过叶衡了,这个人看着挺稳重的,若是将来能照顾着萧时,她心里也甚觉稳妥。 也不知道叶衡喜欢不喜欢那几样菜,因为和着萧老太太的口味,她做的川菜味道好一些,清淡的菜色也就那样,总觉得寡淡了些。 没想到跟着萧老太太一起吃川菜,她倒是真喜欢上了那股爽爽的麻辣鲜香。 回头等着萧晗收拾妥当,萧时便来寻了她,也一并拿了梳云的身契过来,“师兄说了,眼下人是你的,自然这身契也给你。” “还是死契?” 萧晗拿在手中看了看,若真是叶衡送来的人她也没什么要求,总不可能单单送个人来害她的,总之是为了她好。 想了想,萧晗便将身契给收了起来,叶衡要她放心,她自然是放心的,不过将来等着有一天梳云想要离开了,她也不会拦着,到时候自会还了这身契。 “昨儿个……” 萧晗看了萧时一眼,轻声问道:“那些菜色还合味口吗?” “怎么不合味口,我觉得挺好吃的,妹妹厨艺真好!” 萧时不忘夸赞两句,却见萧晗直直地看着他显然还等着下文,一时反应过来又道:“师兄虽然没说什么,不过那眼睛就没离开过桌上,最后连鱼都给剔得干干净净!” 盘子里真是吃得一点都没剩下,若不是叶衡吃相优雅,萧时都要怀疑他这是不是饿得太狠了。 不过萧时还是将一切的种种归结为萧晗的厨艺太好,并没有往深里想去。 萧晗是他的妹妹,对叶衡来说不也就是个妹妹罢了,不然怎么能得到他这一而再地照顾关怀,那满满地都是兄妹之情啊! 萧晗这才眯着眼笑了。 辛苦做出的吃食自然希望得到别人的喜欢,不然她这功夫都白费了。 看来叶衡并不排斥吃辣的。 萧晗琢磨着等以后有机会再做给萧时与叶衡吃,平白地多了一个哥哥这般照顾她,她心里除了感激之外,自然要好好对他。 萧时这一次在府中呆了两天又要回营去了,五军营里不是操练就是演习,眼下边疆虽然时有战祸,但还不到大举用兵之际,所以这些年轻的将士们也有这一段喘息的时间。 如此又过了几天,一大早的秋芬便寻了过来,带来一个萧晗意料中的消息。 荷香又给采芙送了个纸包过来。 “宜早不宜迟,看来采芙今晚会再次动手。” 萧晗微微眯了眯眼,那些东西一直放在身边也不太安全,采芙自然是拿到手就要用,若是被人在她房间里发现了她还解释不清呢。 “小姐,那咱们……” 枕月看向了萧晗,便见她点了点头眸中笑意深深,“今晚,咱们就看一场好戏!” 秋芬在一旁听得兴奋又紧张,想来过了今晚便是她的出头之日。 夜,寂静无声,等着子时的梆子声敲过之后,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摸出了房门,往萧晗正房的屋后而去。 一路上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到了后窗的花台那处,采芙这才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铲子,寻着上次埋药的地方挖了开来,见到了一些药物残渣后这才放下心来。 又将随身抱着的小坛子揭了开来,一股脑地倒进了坑里,酒香混着药香复杂难辨,她不由用绢帕捂住了口鼻,又用小铲子将花台里的土给填平了。 虽然荷香没告诉她这些药材是干什么用的,但肯定是拿来害人的,少闻一点总没错。 若不是这段日子齐妈妈不在,这活计也落不到她身上,采蓉又是个蠢笨的,若是让采蓉来弄难免露出马脚。 采芙一边做着事一边在心里抱怨着,哪里料到身后走出了几个人来,正静静地看着她在那里忙活不休。 萧晗扫了秋芬一眼,见她兴奋得双眼都泛红了,一双手紧张地搓在两侧,见着自己给她的暗示,立马便跳上前来大喝一声,“采芙,你在干什么?” 身后骤然传来人声,采芙吓得魂都丢了,手中的铲子应声而落,待扭头看清身后站着萧晗等人,她一个腿软竟是从花台上滚了下来。 “没出息的!” 枕月冷哼一声,梳云正要上前,钟婆子两个已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了出来将采芙按倒在地,还不忘扭头对梳云示好,“姑娘便站在一旁看着就是,拿这个小蹄子怕脏了你的手!” 梳云愣了愣,见萧晗对她点了点头,这才退后了几步。 今日要拿人之事也是萧晗晚些时候才告诉她的,梳云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可此刻见采芙被按倒在地,旁边倒了的小坛子里传来一股混着酒味的药香,她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不由皱紧了眉头。 她是被世子爷给派到小姐身边的,自然事事要护着小姐,今儿这事过后她还要禀报给世子爷知晓,总要知道是谁要对小姐不利,今后才好早作防范。 第【35】章 处置(1) 虽然已是夜半,但“敬明堂”里却是灯火通明。 萧晗让人拿了采芙,又恐夜长梦多,当时便带到了萧老太太跟前,由她老人家亲自决断。 萧晗也是考虑了的,若这事先被刘氏发现,指不定她就要使出什么手段来,黑的最后说不定都能被指成白的。 而萧老太太是家中的长辈,由她主持公道别人也无从说道,就是刘氏事后想要将这事给压下也没可能了。 宽大的堂屋里茶香缭缭升起,丫环婆子侍立一侧,一时寂静无声。 除了闻讯赶来的徐氏母女几个,便只有萧晗安静地坐在一侧。 萧老太太着了一色暗红色的大裳端坐在正中的罗汉床上,头上缠着墨绿色镶猫眼石的抹额,手中拨动着一串十八子的沉香木珠,看起来便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娘,这么晚了到底会是什么事啊?” 萧晴睡得正好,被人打扰了起来自然满心的不悦,此刻又扫了一眼对面的萧晗,见她正气定神闲地坐着,穿了一身茶白色绣鹤望兰的长裙,头上只带了珍珠发箍,通身再无其他饰物,却让人觉得娴静温婉,无一不美。 “怕是二房有事发生。” 徐氏低声回了萧晴一句,目光也在萧晗身上打着转,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侄女了。 萧雨坐在俩人身后低垂着眉目,安静得就像萧晴的影子一般。 刘氏与萧昐随后得到消息赶来,见到正中跪倒在地的采芙时,俩人俱是目光一闪,只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既然人都来齐了,坐下吧!” 萧老太太淡淡地瞥了刘氏一眼,她这才应了声是,带着萧昐坐在了一旁,目光却不住地往萧晗那边瞟去,心里惴惴不安。 萧老太太威严地扫了众人一圈,这才转向身旁的魏妈妈,“陈大夫请来了吗?” “老奴再着人去看看,怕是要到了。” 陈大夫是荣安堂的老大夫,医术精湛,是萧家一直用着的老大夫。 魏妈妈说完便对身边的蔡巧交待了一声,蔡巧转身便出了门去。 刘氏强笑了一声,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看向萧老太太,“老太太,这大半夜的是谁不好了?” “没有谁不好!” 萧老太太绷紧了面色,指了堂下跪着的采芙,采芙伏跪在地瑟瑟发抖,冷汗湿了衣背,将她湖绿身的衣裙浸成了暗绿色的一团,“是这丫头半夜鬼鬼祟祟地往晗姐儿窗下埋东西呢,我总要知道是个什么才好定夺。” 萧老太太话音一落,刘氏当下便觉得身上发软。 这事她是指了荷香去办的,原以为稳妥得很不会被人给发觉,可这药才下了两次,就这样便被人逮住了? 刘氏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事是荷香去做的,荷香是有把柄捏在她手上,怎么着也不敢反水,可是为了以防万一…… 想到这里,刘氏不禁向身后的兰香使了个眼色,兰香明白过来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萧昐还有些不明所以,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萧晗微微一扫便又收回了目光。 她心里其实是知道的,只凭这样的事情是扳不倒刘氏的,到时候刘氏随便一推搪便没她什么错了,挨过受罚的却另有他人,刘氏只用担个失察或是管理不当的罪责罢了。 可若是不揪出采芙来,萧晗心里也不踏实,她也能借此机会肃清“辰光小筑”,对她自然是有利的。 不一会儿陈大夫便到了,因着内里都是女眷他不便现身,萧老太太便指着魏妈妈将那包药渣拿出去给陈大夫分辨,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魏妈妈又捧着药渣进了门,只是脸色不是太好,只凑到了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老太太听了之后面色大变,一手便拍掉了药渣,对着采芙厉声道:“你这贱婢竟然如此歹毒,到底是谁给了你这胆子?!”说罢眼风一扫隐隐看向了刘氏,眸光如浸了水的寒冰。 今日萧晗半夜求见,萧老太太已经觉出不对味,此刻将一切联系起来心里自然有几分明白。 府里的丫环没有主子指派怎么敢做出这等阴毒的事来,而想要害萧晗的除了刘氏还会有谁? 萧老太太心中很是气恼,若不是她对刘氏一直姑息,只怕刘氏也不敢做出这等胆大事来,若真是害了萧晗一生,她的良心又怎么过意得去? 刘氏不敢看萧老太太,只将头偏向了一旁,咬紧了唇瓣。 就算萧老太太猜到是她做的又怎么样,没有证据可不能随意指认,她毕竟还担着二房太太的名头呢,说出去到底是谁的脸上不好看?! “奴婢……” 被萧老太太这一吼,采芙早吓得三魂失了七魄,在被萧晗逮到时她便知道要不好了,可她还不想死啊! 采芙抬起一双泪眼求助地看向刘氏。 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去,刘氏一脸尴尬只作未见,萧昐却是瞪圆了眼,色厉内荏地骂道:“你这贱婢看我娘作甚,难不成自己做了错事还想胡乱攀咬不成?!”心中却隐隐有几分猜测,虽然还不知道那药渣是做什么的,但若是针对萧晗所为,那很有可能是刘氏做的。 “奴婢不敢……” 采芙吓得又伏在了地上,只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奴婢也不敢害三小姐……都是荷香……是荷香给奴婢拿来的东西……”眼下到了这个地步,采芙没有证据直接指认刘氏,便想着将荷香给扯出来,指不定刘氏看在荷香的情面上能为她们说几句话。 “原来是你身边的荷香!” 萧老太太沉下脸看向刘氏,刘氏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只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老太太明见,媳妇怎么说也是晗姐儿的母亲,如何会对她不利?”一顿后又看向萧晗,眸中带泪,话语凄清,“晗姐儿,母亲平日里待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怎么会害你?” “太太待我自然是好的。” 萧晗抿了抿唇,又看向萧老太太,“不过采芙想要害我是实情,既然她供出了荷香,孙女想将荷香也唤过来问话。” 萧老太太赞同地点了点头,让魏妈妈带了几个婆子却拿人,却不想魏妈妈回来时却带来了另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荷香已经畏罪投井了。 第【36】章 处置(2) 荷香被人捞上来时人已经没了气息,这眼见便是死无对证了。 萧晗低垂的目光落在自己粉色的指甲盖上,她没有染甲,淡淡的粉色在烛光映照下散出一层朦胧的光晕。 没想到荷香死得这般决绝,不过是自己甘心赴死,还是被刘氏指派的兰香动的手,这事就很难说了。 萧老太太神色变幻不定,看向刘氏的目光更是复杂难明,片刻后才道:“老二媳妇,这事你怎么说?” “这……” 刘氏面色一抖,在萧老太太迫人的目光中不觉低下了头来,只委屈地喃喃道:“老太太,这对媳妇来说真正是无妄之灾啊,也不知道荷香这丫头为什么要害晗姐儿,媳妇真是有冤无处诉……”说罢又伤心地抹了抹泪,偷偷瞄了一眼萧老太太,“再说这药渣到底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您叫我说什么呢?” “好,好得很啊!” 萧老太太气极反笑,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这才对魏妈妈道:“请几位小姐到花厅坐坐,老大老二媳妇留下!” 魏妈妈应了一声,便要将几位小姐给引过去,又指了两个丫环将软在地上的采芙给拖了出去,暂时关在柴房里。 萧晗自然站了起来,对着萧老太太恭敬地行了一礼,也没看刘氏一眼,转身出了屋去。 萧晴本来就有几分好奇,此刻见萧晗出了门,拉住萧雨便追了上去,在这里她听得个莫明所以,在萧晗那里总能打探到几分情况。 萧昐犹豫着不想离开,刘氏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万般不愿地挪了出去。 萧老太太又遣退了屋里的丫环,只留了蔡巧在一旁侍候着,她这才指了地上泼洒的药渣问刘氏,“你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媳妇确实不知。” 刘氏硬着头皮回了一句,目光却始终不敢与萧老太太对视,到了这个地步,荷香已死,那就是死无对证,她自然不会承认。 刘氏的心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徐氏在一旁看得真切,心里琢磨了一阵这才看向萧老太太,问道:“老太太,这药渣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萧老太太冷笑了一声,看向刘氏的目光更是充满了鄙夷与不屑,“这是能够使女子不孕的药,若长期闻下去,只怕晗姐今后嫁人都生不出孩子!” “啊?!” 徐氏一惊,下意识地往刘氏看去。 若真是刘氏所做,她这个继母倒真是心狠手辣。 萧晗已经没有了生母,若是将来嫁人再生不出孩子,娘家继母便能随意拿捏她,可这样无疑是害了萧晗的一生啊! 如此狠毒,怪不得萧老太太对上刘氏没有半点好脸色! 刘氏捏着帕子,掌心里都是汗,她不是不想辩解,只是再怎么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萧老太太这是打心眼里认定是她做的了。 可是只要她不松口,没有证据,萧老太太也不能指认她。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唤了声“二老爷”,刘氏听在耳中不由心思一动,片刻间便悲悲戚戚地哭倒在地,“媳妇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还请老太太明鉴!” 今儿个夜里萧志谦是歇在她屋里的,如今她出去一会儿还没见归来,他自然是要找来的,这人从来便是信她,若是有他在,相信萧老太太也不敢将她怎么样。 这样一想,刘氏的表演更卖力了。 徐氏在一旁瘪了瘪嘴,同样不是自己肚子里出去的,对待萧雨她就没有刘氏这样心狠,横竖不过是多了副嫁妆的事情,至于这样吗? 不过转念一想,莫清言留下的嫁妆可是不菲,刘氏想要打主意也是正常。 萧志谦赶来时见到这阵仗便愣住了,不禁担忧地看了一眼刘氏,见她含泪看向自己,眸中满满都是委屈,心下一叹以为这又是萧老太太的刻意刁难,便对老太太拱了拱手道:“母亲,这大半夜的继音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您要这样对她?” 刘氏全名刘继音。 不问对错当先便偏向了刘氏,萧老太太气得不行,这就是她养出的好儿子,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老爷,原是这样的……” 萧老太太不屑解释,徐氏也乐得在一旁看热闹,刘氏便低声向萧志谦说了这一切的因由,自然将自己摘得清白无辜。 “这两个丫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合谋毒害主子!” 萧志谦听了之后不禁皱紧了眉头,看了刘氏一眼又转向萧老太太,诧异道:“老太太莫非以为是继音所为不成?”一顿又道:“继音平日里是怎么待晗姐儿的,这阖府上下都看得明明白白,若是说她要害晗姐儿,儿子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萧老太太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气,看着刘氏眼中隐隐的得意,心中不禁思绪回转。 萧志谦一心向着刘氏,若是她还要将这一切怪罪在刘氏身上,恐怕儿子会与她撕破脸来。 而荷香已死,眼下确实死无对证,她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刘氏指使的。 但是若就这样放过刘氏,她又怎么向萧晗交待? 萧老太太的目光不由转向了徐氏。 徐氏何等聪明立时便会过意来,只清了清嗓子道:“二叔,这事虽然不是二弟妹所为,但她院子里的丫环与晗姐儿的丫环串通谋害主子却是事实,二弟妹身为嫡母,这事怎么说她也有责任!” 徐氏这一说,萧志谦情绪稍缓,只点了点头看向萧老太太,“母亲,即使继音有错,那也只是失察之错!” “她不仅失察,身为二房主母还犯了管教不严之过!” 萧老太太看了刘氏一眼,沉声道:“老二媳妇,如今我就罚你一年的月例,再抄三个月的女则,你可服气?” 这样的惩罚已是极轻了,若真是刘氏所为那活活剐她一层皮都是好的。 萧志谦却似乎觉得萧老太太这处罚过重,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刘氏扯了衣袖暗示他不要再争,刘氏这才对着萧老太太拜了下去,“媳妇认罚!”心里却是重重地松了口气。 果然萧老太太还是顾忌着萧志谦的,只要有这个心疼她的相公在,老太太绝对不敢将她如何的。 第【37】章 处置(3) 魏妈妈命人给萧晗几个沏了云雾山茶,又嘱咐了蔡巧几句这才往正屋而去。 茶香缭缭中,萧晗的思绪却沉了下来。 特别是在听到屋外丫环唤了那一声“二老爷”之后,她便知道事情怕是已经有了定数,不由缓缓握紧了拳头。 萧志谦最是宠爱刘氏,这么些年也没纳过一房小妾,比不得她母亲在世时还曾有过两个通房丫环。 当然这样的情谊少不得有刘氏的手腕在里面,但放在从前的莫清言身上,根本是不屑为之的。 萧昐此刻却在一旁得意了起来,还不忘奚落萧晗两句,“三妹也不管好自己的丫环,出了事竟就敢随意攀咬主母,这样的丫环打死都是轻的!” 萧晗抬头看了萧昐一眼,也懒得与她争论,只抿唇道:“这事祖母自有定论。” “别以为如今你讨好了祖母,她老人家便会事事向着你了,凡事都要讲个理字不是?!” 萧昐眉头一扬,又往外望了一眼,她自然也知道萧志谦赶来了,那么任谁也欺负不了她娘。 萧晗默不作声,她无意与萧昐逞这口舌之快。 萧晴在一旁听了却是笑了起来,“二妹这话说错了,若是二婶没有牵扯在内,怎么偏偏别房的丫环不寻死,偏偏是她屋里的荷香投了井?!”话语中不无嘲讽。 “这……我怎么知道?” 对上萧晴,萧昐历来都是气短的,特别是她心里也摸不实在,脸色不由涨红了起来,只站起身道:“我也不与你们争辩,等会你们就知道孰对孰错!”说罢也不再多留,裙摆一动便出了花厅。 萧雨一直低垂着目光没有参与这场争论,此刻不由抬头看了萧晗一眼,同样没有亲生母亲护着,她其实很能明白萧晗的难处。 但明白又能如何,她一个庶女尚且要仰人鼻息,这事根本论不到她为萧晗出头。 “三妹,你别理她!” 萧晴却是关切地拉了拉萧晗的手,“她们母女俩就是见不得人好,有祖母作主,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没事,谢谢大姐。” 萧晗笑着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疲惫,不过想着今日过后她心中所想的事情便要一一实现,又忍不住多了一丝雀跃。 这样不痛不痒的过错是搬不倒刘氏的,毕竟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只要有萧志谦在,萧老太太都不会将刘氏怎么样。 而她要的只不过是萧老太太对她的一丝愧疚罢了,这才方便她提出随之而来的种种要求。 在这件事情上,她也算是算计了萧老太太一回。 看萧晗这样懂事的模样,萧晴不由轻声一叹,对她也多了一丝同情,“三妹,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今后大姐会对你好的。”说罢轻轻拍了拍萧晗的手。 同为萧府的嫡女,可比起从小被父母疼爱众星拱月般的自己,萧晗是活得可怜了一些,嫡姐嘲讽奚落,嫡母暗自算计,若不是现在有萧老太太护着,她真不知道萧晗都被刘氏母女给欺负成了什么样子。 萧晗感激地望了萧晴一眼,又见萧雨也满含鼓励地看向她,不由轻轻地点了点头。 姐妹几个又在花厅里坐了一会儿,便听到了萧志谦带着刘氏母女离去的消息。 徐氏也到了花厅带走了萧晴与萧雨姐妹,魏妈妈留下与萧晗说话。 “老太太眼下已经睡下了,让我来与三小姐说一声。” 魏妈妈看着眼前沉静的少女,那如画的眉目间仿佛有拂不尽的愁绪,可在见到她时却还是扯出了一抹让人宽心的笑容,心中不禁越发怜惜起来。 “这么晚了还来叨扰祖母,本就是我的不是了,还请魏妈妈帮我向祖母道个罪。” 萧晗屈膝福了福,魏妈妈赶忙将她给拉了起来,“三小姐快别这样,你这样老奴心里也不好受……”又拉了萧晗到一旁说话,“老太太也有老太太的难处,你要体谅她。” “我知道的。” 萧晗适时地红了眼眶,只撇过头用绢帕抹了抹眼角,又转向魏妈妈略带哽咽道:“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可眼下有老太太疼惜我们兄妹,我又岂是哪等不知足的?” “三小姐明白就好!” 魏妈妈又感叹了一声,心想萧晗平日看着不多话却真正是个心眼通透的,她的话不过点到为止,可萧晗却是听明白了的。 “荷香虽然不在了,可老太太还是发落了采芙,打了她二十板子连同家人一起发卖,今后眼不见为净!”魏妈妈又捏了捏萧晗的手,“眼下已是不早了,三小姐快些回去吧,老太太也乏了,让各房明儿个一早不用来请安了,你且好生歇着。” “有劳妈妈了。” 萧晗对魏妈妈点了点头,这才带着枕月离开了“敬明堂”。 萧老太太却还没有睡下,只撑坐在了罗汉床上,怔怔地看着方几上那只宝光流转的梅瓶,等着魏妈妈进屋后,头也没抬地问了她一句,“晗姐儿是不是觉得委屈了?” “哪有的事?” 魏妈妈笑着上前来,侧着身子坐在一旁为萧老太太捏着腿,又把萧晗的话说给老太太听,“三小姐心思通透着,哪能不明白老太太的难处,您就放宽心吧!” “还是委屈了她啊!” 萧老太太轻声一叹,又嘱咐魏妈妈道:“今后晗姐儿那里你多照看着些,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她就是。” “老奴明白。” 魏妈妈应了一声,又为萧老太太捏拿了一会儿,看着她似睡非睡的模样,不由轻声道:“眼下时辰不早了,老奴还是侍候您歇息了吧?” “好!” 萧老太太半眯着眼将手搭在了魏妈妈的臂上,坐直后又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二老爷去看过晗姐儿没?”正屋离着花厅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按理说做父亲的总该安慰几句才是。 魏妈妈微微一愣,回道:“没呢,只带着二太太与二小姐一道离开了。” 萧老太太重重一哼,魏妈妈便觉着手臂一痛,原是老太太不觉间用了力气,她只作不知,又扶了老太太往屋里而去,轻声劝道:“老太太也别多想,好歹二老爷还是孝顺您的!” 萧老太太冷笑一声,“原本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真是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从前莫清言在时她还不觉得,眼下刘氏嫁给了萧志谦,反被儿子护得像个什么似的,想想不免让人有几分心凉。 萧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原本她还觉得刘氏不足为惧,可眼下看来却是不得不防,只要她还在一日,必不会让这个女人害了萧晗兄妹。 第【38】章 试探 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惊动的人不多,但第二日一早瞧着院里少了个采芙,大家都不禁猜测了起来。 采蓉心里还是有几分明白的,在萧晗面前不免有些畏首畏尾战战兢兢。 萧晗也没打算立时打发落了采蓉,便让她在屋外守着,反倒招了秋芬进屋说话。 “如今采芙不在了,你正好顶了这二等丫环的缺,今后就在我屋里侍候了。” 萧晗看了秋芬一眼,这丫头眼睛晶晶亮亮,哪里像是昨儿个没睡好的,反倒显得神采奕奕。 “奴婢谢过小姐。” 秋芬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是,又往外瞧了眼,低声道:“小姐,采蓉与采芙可是一条心的,”见萧晗挑眉向她望来,又接着笑道:“不过小姐放心,奴婢会好好盯着采蓉的,绝对不让她犯了小姐的忌讳!” “我知你是个聪明的。” 萧晗目光一扫,只轻轻捋了捋并不见折皱的袖摆,淡然道:“不过人还是要踏实些好,只要你用心办事,我总不会亏待于你。” 秋芬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萧晗的意思,不由脸上一阵泛红,只喏喏应是,“小姐教训得是,奴婢省得的。” “那就好。” 萧晗这才点了点头,挥手让秋芬退下了。 秋芬这次立了功劳,难免就张扬了几分,萧晗适时地敲打了她几句,对这丫头也只有好处。 “秋芬年纪还小,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枕月上前为萧晗续了茶,其实她也挺喜欢秋芬这丫头的,小小年纪就机灵得警,有她办事总是要便利几分。 “我知道她是个得用的,不过也要好生教教才是。” 萧晗看了枕月一眼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越窑的青瓷茶盏被她捧在手上,衬着雪白的肌肤,恰似美人如玉,怎么样看都是一副令人欣赏的画卷。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小姐放心。” 枕月笑着点头,好歹侍候了萧晗那么些年,主仆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回头她得好生教教秋芬应有的规矩才是。 “除了秋芬以外,咱们院里的丫头你看还有谁得用?” 萧晗搁下了茶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侍立在一旁的梳云,这丫头站得笔直,呼吸绵长,若是不唤她倒真像是一旁立着的雕塑。 人都是好动的,难得梳云静得下来,小小年纪能够这般已是不易了。 枕月想了想才道:“兰衣性子沉静,她娘是针线房的王娘子,母女俩都是不爱说话的人,但是做事倒是用心;另有雪芽和雪萝,不过她们俩人当时卖进府时签的是生契,她们家里人说了十五岁就来赎身,若是小姐想要用她们也能用上几年……” 萧晗略一思忖,道:“你着意看看,若是合适再提个人上来。”想来采芙走了,采蓉也呆不了多久,她会慢慢地肃清身边的人,总不能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的汤。 枕月刚应了一声,秋芬便脚步匆忙地拐了进来,见萧晗的目光向她望来,又规矩地行了一礼,这才道:“小姐,齐妈妈回来了!” “喔?” 萧晗挑了挑眉,眸中露出一抹笑意来,如今她万事齐备,早便等着齐妈妈回来了。 屋外廊道的一端,采蓉伴着齐妈妈走了过来,她来不及细说萧晗近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只将心中最焦急的说与了齐妈妈听,末了还愁眉不展,“如今采芙一家子都被发卖了,我心里着实不踏实!” 齐妈妈脚步微微一顿,她生了一张瘦长的面颊,三角眼细长,唇角微微抿起,看着便是一副凶象,此刻见着采蓉欲哭不哭的模样,不禁低斥了一声,“没出息!”一顿又道:“这事二太太就没管?” 采蓉被齐妈妈一吓赶忙收了泪容,又小心翼翼道:“我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太太那里也没消息传过来。” “我去看看再说!” 齐妈妈沉下了脸来,在萧晗身边也侍候了不短的日子,她是清楚萧晗脾性的,眼下她不过是走了一个来月便出了这起子事,若是再不回来岂不是反了天了? 齐妈妈急步向前走着,心中却在不断思量。 当初刘氏的计策她不是不知道,甚至她还因此而借故回去照顾生产的媳妇,不想被牵连在内,原以为回府后萧晗早已经不在,可眼下人还留着,只怕真是起了什么变故。 秋芬得了萧晗的吩咐早已经在屋外守着了,见了齐妈妈不禁扬起一张笑脸,又为她打起了帘子,“妈妈快进去吧,小姐等着你呢!” 齐妈妈只剜了秋芬一眼,从前这小丫头在她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倒是开始得意了,却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秋芬却是轻轻一哼,心里暗自不屑。 齐妈妈从前便借了二太太的势,在“辰光小筑”里作威作福,可小姐如今要理事了,她就看着这老虔婆怎么遭殃! 采蓉跟在齐妈妈身后,见她进了屋去也只敢在外面探探头,又有秋芬在一旁盯着她,半点不敢偷听,只咬着唇站到了一边去。 萧晗倚在贵妃榻上正翻阅着手里的佛经,听着珠帘响动,头也没抬。 枕月与梳云站在两旁,仿若两尊雕塑,雷打不动。 齐妈妈目光一扫不由气上心头,从前绿芙在时见了她都是笑眯眯地妈妈长妈妈短地唤着,如今虽则换了几张面孔,难不成还敢不敬着她? 也是萧晗在跟前她不好当面教训这两个小蹄子,回头看她怎么收拾这些没大没小的丫环片子。 “给小姐请安!” 齐妈妈强自压下心头的火气,对着萧晗行了一礼,半晌也没见萧晗给个眼色,这腿蹲得酸了些,自个儿便站了起来。 “齐妈妈,我让你起了吗?” 萧晗缓缓合上了经书,抬头看向齐妈妈。 她的目光清冷淡漠,没有夹杂着一丝感情,看得齐妈妈忍不住心中一跳,这哪里还是她记忆中熟识的那个懦弱乖顺的三小姐? 无形的威压笼在周身,齐妈妈着实地打了个寒颤,却还不敢反驳,只陪着笑脸道:“小姐也知道老奴这腿脚不好使,特别是春寒交替时风湿老犯,您大人大量,就原谅老奴这一回吧!” 齐妈妈不由悄悄地打量了萧晗一眼,她这一说既是试探,也是倚老卖老,就看萧晗会怎么接下去。 第【39】章 捉赃 南面临窗的大炕是打开了的,屋里并不显得闷热,可被萧晗那样清冷的目光看着,齐妈妈无端地觉得背上出了一层薄汗,粘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耸了耸肩膀。 萧晗却并不回她,转而对枕月道:“去将我私库里的帐本拿来,今儿个正好齐妈妈回了府,咱们便将这私库的帐好好对一对。” 萧晗的私库里存放着的是历年来莫清言给她的好东西,也有外祖莫家送来的珍品古玩,连同她每月十五两的月例银子也一并存入了私库。 以前她凡有用处都是让齐妈妈开了私库取出来,齐妈妈这一走她手里便只剩下了些散碎银子,就连她给亡母做法事的银子也是在刘氏那里支的。 当然这也是应当的。 可萧晗不想让齐妈妈以为只要握紧了这私库便可以任意拿捏她,主就是主,仆也永远是仆,她万不该以为仗着刘氏就可以僭越。 若不是她重生的时日还不久,尚且腾不出手来收拾齐妈妈,早便让人敲了锁头重新盘对。 而眼下她就是要打齐妈妈一个措手不及,将事实摊开来说话,看齐妈妈还能如何狡辩。 萧晗虽然没有亲自打理她的私库,可她好歹记得那些重要的物件,可前世她离开萧家后一样都没有带走,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最后是落入了齐妈妈还是刘氏的口袋。 她相信齐妈妈早便背着她做了些不干净的事。 不然齐妈妈给她儿子在宛平买的那两进的大院是哪里来的钱,就凭他儿子在铺上做二掌柜的月钱么,那可是远远不够的。 萧晗这一说,齐妈妈立时便慌了神,刚才不还没说到这里么,怎么萧晗话峰一转便要拿了私库说事,要知道私库里的东西只有她最清楚。 上个月离开萧家时她还揣了一对前朝粉彩寿桃的赏瓶离开,听说是宫里贵人用过的能抵不少银子,还有那一对赤金镶五色宝石的发簪她也一并给了自己的儿媳妇。 当然她暗地里昧下的东西也有不少,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萧晗会亲自过问啊。 齐妈妈一时心念电转,开口就要推脱,“今日怕是不行……”眼见萧晗的脸色沉了下来,不觉抹了抹额头的汗,强笑了两声,“老奴也走了一个月,想必这库里都积了灰,要不等老奴命人收拾整理一番,过两日再与枕月姑娘盘对?” 枕月一直是萧晗的心腹,齐妈妈当初怎么拉拢也没将人给拉过来,倒是绿芙一心向着她。 不过眼下绿芙遍寻不着,采蓉那死丫头又慌了神都没与她提过,眼看着萧晗身边另站了一个眼生的丫头,齐妈妈心下也知绿芙恐怕也不在这院里了。 坏就坏在她回府后没先去向刘氏禀报一声,若是早探了底也不会这样慌张被萧晗给拿住。 此刻齐妈妈心中已是后悔不已。 “打扫个库房能用多久?” 萧晗清浅一笑,缓缓站了起来,“妈妈就与我在外面坐着等,等着她们清理出来再一一盘对就是。”说罢也不理齐妈妈,径直越过她向外而去。 梳云忙跟了上去。 枕月却是对着齐妈妈扯了扯唇角,又扬了扬手中已经寻出的帐本,“有劳妈妈了。” 齐妈妈只能黑着脸跟在了后头,心头暗自琢磨着那些对不上库的东西要怎么办? 眼下她可真是犯急了! 萧晗的私库设在正屋的倒坐房,连着三间都是。 一间摆着大件的家私及器物,一间放着锦缎丝绸等料子与一些古董字画,还有一间便摆放了些她平日里不用的旧物,还有几箱珠宝首饰和瓷器摆设。 其实就单这些私物加在一起就是作萧晗的嫁妆也是绰绰有余,若是再加上莫清言留下的那一笔,那当真是让人垂涎三尺。 枕月找了兰衣几个来清理打扫,又有钟婆子她们帮着搬弄,约摸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清理妥当了。 齐妈妈不是没想过去向刘氏求助,可萧晗一直不放她离开,采蓉又有秋芬给看着,几个婆子根本不近她的身,就是她想要命人私下里去传话都没有机会,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小姐,枕月那里是存了个帐本,可平日里这些东西有个什么增减损耗的,老奴那边还有本帐记着呢,要不老奴眼下就去拿来?” 齐妈妈商量着对萧晗说道,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让萧晗不查是不可能的了,但她也不能就这样任人摆弄,横竖总要想些理由搪塞过去。 “齐妈妈说说在哪里,我让枕月去取就是,怎么能劳烦你来回跑呢!”萧晗笑着说道,又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齐妈妈那据说不好使的腿脚,“再说你腿脚也是不便,好生歇着就是。” 齐妈妈没办法,只得对枕月交待了一番,看着她去取帐本,自己又愁眉苦脸地坐在了一旁的杌子上。 枕月动作也快,又得了萧晗的暗示在齐妈妈的屋子里好生地搜了一圈,约摸用了一柱香的功夫才回转。 见了枕月回来,齐妈妈眼巴巴地望了过来,她却看也没看齐妈妈一眼,等到了萧晗跟前才摸出了一个镶澜边的蜀锦荷包递过去,“小姐,齐妈妈床下有一块石板是松了的,奴婢在那里找出了这个瓷罐,奴婢瞧着里面装着的像是小姐的东西。” “喔?” 萧晗挑了挑眉,轻哼一声,“瞧瞧是什么东西入了妈妈的眼?” 枕月打开荷包往手掌里一倒,几颗滚圆的珍珠嘀溜溜地便倒在了她的掌心上,珍珠莹白浑圆,个个都有莲子米大小,其中宝光流转,一看便是上等的好物。 齐妈妈一看魂都飞了起来,做势便要去抢,被梳云两步上前拦住,一把便将她推倒在地。 萧晗目光一凝,眸中似有风云涌动,她默默地看了那珍珠半晌,不由缓缓攥紧了拳头。 她记得这是母亲还在世时给她的东西,当时她还说想要做一副珍珠的头面,可紧接着没两个月母亲便过世了,这些珍珠也不知所踪,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遗失了,却没想到竟是被齐妈妈给藏了起来。 “齐妈妈,你好大的胆子!” 萧晗猛地一转身,清冷的目光犹如利箭一般射来。 齐妈妈原本还想爬起身来,被萧晗这一瞪立马脚下一软,匍匐在地。 第【40】章 肃清 “辰光小筑”里一时之间寂静非常,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 齐妈妈却是冷汗直落,很快便在她身前形成了一个小洼,她满脸焦急地想要向萧晗解释,可萧晗根本不想听她胡乱编造的理由,只接过枕月递来的帐本,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帐本上记着歪歪斜斜的字迹,却是清楚地表明了那些已经不在库里的物件用到了哪些地方,最后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被收回。 “这个哥窑牡丹三彩洗什么时候送了人我竟是不知……”萧晗看了直想发笑,指了帐本上的一页,“和田玉的碟恋花摆件又是怎么摔碎的?水净山光图的真迹竟被你因破烂不堪而丢弃?” 萧晗声声冷笑,齐妈妈的脚肚子却止不住打颤,她想要辩解两句,可被萧晗那样冷冷地看着,她只觉得舌头都打了结,平日里说话利索而此时竟然吐不出半个字。 “齐妈妈,看来你果真是老了!” 萧晗合下了帐本,此刻她都懒地再看齐妈妈一眼,只吩咐梳云将人给看好了,又对枕月道:“挨着帐本上一件件地点,哪些缺失了的一一记明,齐妈妈好歹是太太给我的人,如今出了这些纰漏,太太自然会给我个说法。” “是,小姐!” 枕月赶忙应了一声,又招呼雪芽雪萝前来帮忙,兴致满满地清点着库房。 萧晗这边的动静如此之大,自然没有瞒过刘氏,不仅是兰香跑来打探了一番,魏妈妈也带人到了。 “三小姐这是在清点库房?” 魏妈妈笑盈盈地走向萧晗,看也没看那坐在地上一脸颓败之色的齐妈妈。 齐妈妈见着魏妈妈来了不由全身一颤,那头却缩得更低了,谁不知道这是萧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她就是拍马都比不上。 “是啊。” 萧晗对魏妈妈很是客气,亲自请了她落坐,又让采蓉与秋芬去端了茶果点心来。 等着俩人坐定后,萧晗才叹了一声,又指了齐妈妈道:“齐妈妈也在我身边呆了三年了,怎么说也有份香火情在,我怎会料到她竟然私下里做出这样的事来……”一脸痛心的模样,又将枕月清出来不在的物件指给魏妈妈看,“那么多珍贵的物件,说送人就送人了,说坏了就坏了,我却是不信的。” 魏妈妈只瞄了一眼心头便是一惊,那些精贵的物件寻常人不知,她常年呆在萧老太太身边却是开了眼的,自然知道价值几何。 齐妈妈到底有几个胆子,竟然敢私下里昧了这些物件? 虽然齐妈妈管着的这些物件被她给说没了,但萧晗若是没有证据,也不能让人心服口报。 许是看出了魏妈妈的顾虑,萧晗微微翘了翘唇角,又道:“从我这里流出的东西虽则都是小件,可放在寻常人家却也算珍贵了,咱们只要寻着齐妈妈的帐本去查验,送没送人便一清二楚。”一顿又道:“我也让人到外院传了话的,让伏风在各典当行里去对对帐,想来这些商家也应该给萧、莫两家几分薄面,若是这些东西并没有损坏,却是从典当行里过了手的,那就一定查得出来!”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萧晗这是摆明了车马要收拾齐妈妈了,谁也拦不住。 不过在惊讶之余,魏妈妈却也有些打心眼里佩服,萧晗小小年纪心思缜密,从前到底是藏了拙,还是年龄大了开了窍,竟是越来越有她母亲当年的那份机敏沉稳了。 萧老太太派魏妈妈过来“辰光小筑”,虽是打着探望的旗号,不过却也是收到了动静让她来给萧晗撑腰的。 萧老太太要对付刘氏或许还要顾忌着萧志谦的面子,可收拾一个犯了错的管事妈妈自然不在话下。 而齐妈妈听到萧晗这话却是彻底地瘫在了地上,她有好些东西为了兑换银子自然是往典当行里去了的,若是被查出来,她做的假帐自然不攻自破。 也是枕月这丫头贼精,竟然在她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她藏着的那些珍珠,那些珍珠个顶个的都是上等货,她连儿子都没舍得给,就想留着自己养老的。 若是珍珠不被发现,齐妈妈还能为自己辩驳几句,可眼下她早已经失了立场,只怕是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了。 眼下这都已经快晌午了,若是刘氏能过来帮她早来了,只怕是知道自己失了势,如今避嫌都来不及,哪会上赶着凑过来。 齐妈妈各种可能都想到了,脸色一时之间颓败地犹如死灰。 “临渊阁”的正房中,刘氏不停地走来走去,一张抹着浓妆的脸庞此刻已是布满了深深寒意。 兰香立在一旁低垂着目光,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就她刚才打探到的情景,魏妈妈已是坐镇在“辰光小筑”里了,那就是萧老太太的面子,谁还敢大张旗鼓地去触这个霉头不成? 齐妈妈虽然是刘氏的爪牙,可当舍的时候还是要舍的。 就如同荷香一般。 想到荷香,兰香忍不住轻轻一颤。 那可是她带着人亲自下的手,可没办法,荷香不死,那就是刘氏的麻烦,她唯有狠下心来。 “这个蠢货,若不是被枕月搜出了那暗藏的珍珠,我还能救她一救,眼下她自己都失了先机,再说什么都站不住脚了!” 刘氏咬了咬牙,手中的丝帕都被她绞得变了形。 齐妈妈是她派到萧晗身边的,原以为能成为萧晗的掣肘,可如今一切都白废了。 兰香在一旁轻声劝道:“太太也不要多虑,横竖齐妈妈知道的也不多,舍了她,于咱们也没什么大碍。” 刘氏依旧沉着一张脸,她怎么不明白兰香所说的话,可齐妈妈管着的到底是萧晗的私库,她都没有先下手,却让这老货捡了便宜,眼下活该得了报应! 可没有齐妈妈这个羽翼,她又能安插什么人到萧晗身边去? 绿芙不知所踪,采芙被打了板子全家发卖,如今竟然连齐妈妈都呆不下去了。 萧晗一步步地肃清身边之人,看来是当真要与她划清界线,或是变相地向她宣战了? 刘氏微微眯了眼。 后宅的较量,从来都是没有销烟的战场,最后鹿死谁手还未知呢! 第【41】章 后招 齐妈妈管着“辰光小筑”也有三年的时间了,从小贪做起,慢慢地知道萧晗根本不会查她的帐,这手便伸得越来越长,除了她做假帐那些遗失的物件都被查了出来,萧老太太还命人去了她儿子在宛平的家里搜查,自然又搜到好些赃物。 人赃俱获,这下齐妈妈连辩解都省了。 在这件事情上萧老太太也征求了萧晗的意见,毕竟是她院子里的人。 不管是再严谨的门庭都会有这些瞒上欺下的奴才,以为主子年幼好欺负,便昧着良心做事,这样的人怎么处置都不过分。 萧晗想了想才回了萧老太太,“齐妈妈是太太送到我跟前的,原本我也以为她是个好的,却不想这些年背着我竟然贪了那么多……”说到这里眼眶微红,若有似无地扫了刘氏一眼,刘氏只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一张脸都绷紧了,萧晗不由在心中嗤笑了一声,再看向萧老太太时眸中却有着一抹坚定,说出的话语亦是落地有声,“我虽年幼,却也是萧家的小姐,自然不能让这些人随意唬弄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刘氏。 刘氏只能暗暗咬紧了牙,就知道萧晗要将这事引到她身上去,可她图谋的却不是萧晗那点私库里的东西,所以齐妈妈那点小贪她根本看不上眼,也幸好没有沾手如今才能将自己给摘出去。 不过齐妈妈始终是她送过去的人,面上有点不好看也是正常。 萧昐却是不乐意地噘了嘴,似乎想要辩驳两句,被刘氏一瞪却也歇了那心思,只闷闷地坐在一旁。 徐氏母女对望一眼,眸中却是泛起一抹笑意,看着刘氏吃瘪可是一件让人觉得快意的事。 “说得好!那晗姐儿的意思是……” 萧老太太却连眼风也没给刘氏,只颇为期待地看向萧晗。 萧晗如今也不算小了,她能帮的就帮,但前提是萧晗自己也要立得起来,今后嫁人生子,做为当家主母哪能不没点魄力手腕,总要治得手下的人心服口服才是! “宛平的那间院子我自然是要收回来的,齐妈妈他们母子俩的月钱可买不起那里的房子。” 萧晗心里也默默算过,她私库里有些东西是被齐妈妈给变现了的,变现的银钱有些换做了银票,一大部分却被她用作购置宛平那座宅子,如今她收回来更是理所应当。 “至于齐妈妈母子,我想还是送官查办,这样也能给大家一个公道。”却是略过了齐妈妈的媳妇和孙儿,到底是女流之辈还带着孩子,即使有知情不报或是同伙的嫌疑,萧晗也没打算将他们同罪论处。 萧晗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徐氏赞同地点了点头,若是私下处置了无非就是打了板子发卖出去,他们到底也算是积善之家可做不出那等打杀下人的事。 而送到官府去,人赃俱获,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管是发配还是判刑,那也是齐妈妈自作自受。 刘氏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僵硬地点了点头,“晗姐儿怎么说便怎么做吧,横竖是你屋里的人。”说罢便将头撇向了一边,明显是表明这事她不会管。 “如此,就按晗姐儿说的办。” 萧老太太点了点头,又对魏妈妈吩咐一了番,齐妈妈母子被关在柴房也有三天了,如今既然有了决定自然就要去办。 “让萧管事拿了大老爷的名帖一起过去,就说等着判了后再给咱们递个信儿就是。” 魏妈妈领命出了门去,萧老太太又安慰了萧晗几句,“你也不要难过,不过是个没有眼色的下人罢了,要不祖母再派个经事的妈妈到你那里去照看着,这点你不必担心。”已是要越过刘氏安排人手。 刘氏看在眼里真是挠心挠肺地难受啊,虽然她心里一肚子的不愿意,此刻却不敢反驳一句,这事她是没占着理,若是她上赶着再派人过去萧晗那儿,别人倒真会猜测她有什么企图呢。 “祖母安排的人自然是好的。” 萧晗笑着道了谢,又似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闪烁,看着萧老太太有些难以启口的模样。 “晗姐儿有什么直说无妨。” 萧老太太拍了拍萧晗的手鼓励道,采芙那事她始终觉得有亏欠,所以对萧晗这次的雷厉风行便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可这些还远远不够,只要是在她能力范围内的她都会尽力地去满足萧晗。 “这次齐妈妈的事我也是一起跟着查的帐,”萧晗轻轻地点了点头,“祖母也知道从前母亲是教过我看这些帐本的,一看之下心里便有几分明白,所以我想着……”目光转向了刘氏颇有些羞怯的模样,倒是看得刘氏心头一滞,心中渐渐浮上了不好的预感,便听得萧晗道:“如今我也不小了,该学着管家理帐,便想着从太太那里将我母亲的嫁妆给接过来,这些东西横竖都是要留给我和哥哥的,不如让我先上上手,再安排合适的人接管了,今后对哥哥也好交待!” 萧晗话音一落,刘氏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整张脸煞时变得雪白,一双手紧紧地抠住了扶手椅褡,黝黑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原来处置齐妈妈只是个前奏,萧晗的真正用意竟然是在这里! 她怎么能?! 她怎么敢?! 刘氏气得都快失去了理智,她这么久地苦心孤诣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最后能够赶走萧晗兄妹,最终得到莫清言留下的那笔庞大的嫁妆,她握在手中那么多年,萧晗凭什么要她交出去? 刘氏正想驳了萧晗,却见萧老太太目光淡淡地向她望了过来,眸中夹杂着一丝凉薄之意,她被愤怒冲晕的头脑霎时便清醒了过来。 萧老太太收回了目光,只缓缓点了点头,“晗姐儿这话说得也没错。” “老太太!” 刘氏再也听不下去了,就算要被萧老太太训斥这话她也要说,“晗姐儿眼下年纪还小,莫姐姐留下的嫁妆又不止是些死物,还有些铺子田庄,她一个小姑娘怎么管得过来?” 刘氏虽然心急,可也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变得缓和了几分,做出一副真心为萧晗打算的模样,可她眸中的急迫到底是泄露了几分她真实的心思。 萧晗看在眼里,心头不由暗自嗤笑。 第【42】章 嫁妆 刘氏难得这般激动的模样,双颊涨红,唾沫横飞,若不是顾忌着脸面,此刻只怕已经站了起来。 萧老太太却是看也没看刘氏,一双眸子只在萧晗身上打转,但见她眼神清明,目光坚定,显然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母亲的嫁妆迟早都是要留给你们兄妹的,你眼下接过来也不算早了。” 就算刘氏舍不得那又怎么样,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谁不知道刘氏那点小心思,萧老太太是不会让刘氏得逞的。 听了萧老太太这话,刘氏更是焦急万分,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徐氏笑着打断,“二弟妹虽然是为晗姐儿着想,可也不能阻了她这一片孝心……”一顿之后,话峰一转又道:“晗姐儿的母亲当年可是个能干的,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母亲的嫁妆交到自己女儿手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说罢笑意盈盈地看向刘氏。 言下之意便是刘氏若再巴着不放,那可真是惹人笑话了,难不成她这个后头的继母还想吞了前头嫡女的嫁妆不成? 萧晴在一旁捂着唇笑,见萧晗望了过来,不由悄悄对她眨了眨眼。 萧晗提醒她打探李家公子的事萧晴并没有忘记告诉徐氏一声,目前打探的人虽然还没来回消息,但这母女俩也记着萧晗的情呢,眼下徐氏帮着萧晗在言语上挤兑刘氏一番也是应该。 刘氏当真是气得心肝儿都在疼,艳红的嘴唇上已经咬下了一排密密的牙印。 交,不交? 似乎眼下已经轮不到她做主了。 可那么大一堆东西交出去她怎么舍得,那真是剜了她的肉啊! 萧昐在一旁看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萧老太太与徐氏一唱一合的,她想要帮着刘氏反驳,却又发现她们说得也不是错的,急来急去只能跟着刘氏一样急得脸红脖子粗。 “老二媳妇,”萧老太太发话了,见刘氏那副气恼的模样,她也没打算火上浇油,只见好就收,甚至还勉励了刘氏两句,“我知道这些年你帮晗姐儿兄妹管着这些嫁妆也不容易,如今既然孩子大了,咱们也不能管束得太过,该放手就放手!”见刘氏尤自不甘的模样,一顿又道:“不过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头多做几身衣裳打两副头面,这钱就算在公中的帐上。”说罢目光转向了徐氏。 既然是公中出,徐氏也乐得做这个人情,只笑着道:“二弟妹一会儿就来我屋里选选样式,前些天珍宝斋才送了新式样过来,我瞧着都挺不错的。”末了又转向萧老太太,一副讨喜的模样,“老太太既然要给二弟妹做衣裳,媳妇斗胆讨个巧,也顺道给几位姐儿都做两身衣裳另打一副头面吧,眼瞧着几位姐儿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可要打扮鲜亮些才好呢!” 徐氏这话里面自然就包含了萧晴萧雨姐妹。 刘氏交还嫁妆本是天经地义的事,萧老太太不过是顾忌着她的情绪,恐怕也是怕她在萧志谦跟前胡乱撺掇,这样的做为也不过是为了堵刘氏的嘴罢了。 但徐氏也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既然萧老太太舍得出本钱,那就把大家都捎上,也别落下了谁。 萧老太太略一思忖便笑着点了头,“就依你说的,也别落下了谁,连着咱们娘俩也做两身,喜气!” “那媳妇可要多谢老太太了!” 徐氏赶忙站起来对着萧老太太福了福,一张脸上笑容灿烂。 一时之间满堂欢笑,只有刘氏黑着一张脸,手中的帕子早已被她揉成了一团盐菜。 这婆媳俩竟然就这样把她给绕进去了? 眼下已经不是她答应不答应的问题了,她根本没有立场不应,因为那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 刘氏心中的不甘与悔恨早已经如江河涛涛,在胸中不断翻涌。 早知道如此她就提前为自己打算了,原本以为萧晗会跟着柳寄生走,到时候只留下个萧时管什么用,莫清言的嫁妆照样能全须全尾地到她的手上。 所以她根本没有花心思将那些嫁妆做一番转移,可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刘氏眸中目光闪烁。 不! 或许还不算晚! 那些死物就算了,一个唾沫一个坑,就算被她搬了一些回刘家,可只要一对帐,萧晗该要回来的还是必须要回来,这是改变不了的。 萧老太太和徐氏可在一旁看着呢,若是她敢昧下什么,这婆媳俩绝对会给她好看。 这些死物上面她倒真没办法做什么手脚了。 不过真正赚钱的却是那些铺面和庄子啊,她早在那些地方安排了自己的人手,这些年也算得了不少盈利。 萧晗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她能懂得什么赚钱的法门,到时候只要让那些掌柜和庄头联手忽悠了萧晗,该进自己口袋的还是半分也不会少。 不过只是一瞬之间,刘氏已经心念电转,把自己该得的利益都清算了一遍,若是莫清言的嫁妆始终要交出去,但是那些赚钱的门道她可不能轻易断绝。 相信萧晗还没有那么大的手腕,能将她手下的庄头与掌柜都轻易换了去,小姑娘只怕连行情都不懂吧。 这样想着刘氏心中稍安,总不能让这些人一下把汤都端走了,连骨头都不给她啃。 当然,取得这些铺面庄子的收益只是一方面,或许她还能有其他的办法让自己得利更多。 关于这一点,她可要好生思量。 “太太,”就在刘氏兀自思量时,萧晗已是出声唤了她,又起身对着她行了一礼,“还要谢谢太太这些年为我们兄妹看管着母亲留下的嫁妆,要不明日咱们就开始过手,连带着我母亲留下的铺面和庄上的帐目一并给清算了?” “好啊,既然晗姐儿这样说,我自然不能说不。” 心中暗自计较了一番后,刘氏的心绪已经缓缓镇定了下来,只是扯起的唇角却还是有些僵硬,将那些东西交给萧晗,到底也是在她心头剜了块肉。 “不过有些庄子和铺面到底隔得远了些,就算我眼下让人去传信,只怕也要好些天呢……” 刘氏这样说也是给了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她自问那些帐目是做到位了的,寻常人也看不出有异,但为了将萧晗给糊弄过去,还是得用点心不是。 莫清言是商家女出身,可萧晗却不是,那几年与萧晗相处的情景刘氏还历历在目,这丫头不是一直想附庸风雅地学着做个正经的官家小姐,能看帐不一定懂帐,到时候假帐做得漂亮些,她又能挑出什么错来? 第【43】章 刘家 莫家当初嫁女也算是大手笔,没能明着给萧家送的礼,便借着莫清言的嫁妆给塞了过去,所以有一部分田庄商铺以及大量的银票是直接转到了萧家公中的帐上,这一点萧晗是清楚的。 虽是这样,可莫清言的嫁妆里还是余下了五个庄子以及十八家铺面,分布在全国各地。 而最近的两处庄子,一个在大兴,一个在宛平。 而十八家铺面里京城也占了五间。 萧晗倒是不着急,横竖萧老太太已经点了头,这些铺面与庄子早晚是他们兄妹的,她一时之间也顾忌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不若就近开始清算。 第二日萧老太太便派了两个会看帐的媳妇子到萧晗跟前帮忙。 刘氏见了自然不敢怠慢,一边推说自己头疼,让兰香陪着这两个媳妇子一起点算清查,一边悄悄喊了轿子出门,回娘家找刘老太太去了。 彼时萧晗正在书案前抄着佛经,听了秋芬前来回话只是淡淡一笑,手腕微微一沉,书写下重重的一笔。 她知道刘氏这是回娘家找刘老太太讨东西去了,毕竟若是差的贵重物件太多,在萧老太太跟前她也是没脸的。 萧晗又没管着莫清言的嫁妆,就算要说她是自己甘愿送给刘老太太的,但这又何尝不是在打刘家母女的脸,这是两个长辈合着欺负人家年幼呢? 萧老太太如今已经摆明了立场,刘氏更不想要在这件事情上与她作对,所以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因为之后她还有更大的打算呢! 刘家。 刘老太太的正屋里,此时气氛正僵冷着,丫环们早已经知趣地退了出去,静静地守在庑廊下,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 刘氏不得不陪着一张笑脸,又轻轻摇了摇刘老太太的胳膊,“娘,横竖就这一回,咱们把东西先给她还上。” “还上?” 刘老太太削瘦的脸庞阴沉一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刘氏一眼,道:“凭什么要还给她?明明已经送了人的,岂还有拿回去的道理?”说罢冷笑一声。 见刘老太太态度强硬,刘氏不禁有些慌了,这可关系着她在萧家的脸面,今后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就看这一遭了。 她也知道刘老太太是过怕了苦日子,刘家当初被流放,家中财物尽都充了公,如今再想积累些好东西可不容易,是以一旦被刘老太太收进了手里,再让她交出来不就像要了她的老命一般。 可是不要回来不行啊! “娘,”刘氏哭丧着一张脸,又拿了丝帕抹泪,“我婆婆发了话的,今儿个还派了人来一同点算,我若是填不上岂不成了萧家的笑柄?!”又偷偷瞧了刘老太太一眼,见她状若深思,不由心下一横再加了一把火,“若是娘手头上不宽裕,我那里还有些银两,娘拿着先用!”说罢已从袖袋里取了一千两银票塞进了刘老太太手里。 刘老太太登时眼睛一亮,赶忙攥紧了这银票,要知道刘父如今虽然起复了,可在朝中却是步步小心谨慎,不敢走错一步,连别人送上门的礼都要挑着收,贵重的更不敢往兜里揣。 刘家虽然如今看着还不错,可实际上的生活水平只有她知道,若不是刘氏时不时地接济一番,她连出门走一圈的体面都没了。 想到这里,刘老太太不禁叹了一声,到底是松了口,“行,那座鸡翅木底座的珊瑚摆件你搬回去吧,还有那座云母屏风和那对夜明珠也一并拿去,”微微一顿后又瘪嘴道:“只那套赤金镶正阳绿翡翠的头面我要留下,若是你婆婆问起尽说是我老婆子带着污了,不便再还给晗姐儿,若是她们还想要,就让她们亲自来找我!” 那可是她如今唯一拿得出手的一套头面,刘老太太说什么也不会放手的。 刘氏只能点了点头,心想着这套头面也幸好是她拿了银子在珍宝斋定的,如今也只能再拿了银子补上,也好在这几年铺子庄子都有盈余,她手头还是宽裕的。 两母女刚商量好了,便听到外头有丫环回报,说是二太太邓氏到了。 刘老太太与刘氏对视一眼,不觉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是明哥儿又怎么了?”却还是让人请了邓氏进屋。 “娘先别担心,听听二嫂怎么说。” 刘氏安慰地拍了拍刘老太太的手背,心中却渐渐起了一个主意。 当年他们全家被流放,若不是自己好运被萧志谦给找了回来,只怕今天的命运也与刘家众人无异了。 大哥刘继东被人打瘸了腿,大太太张氏虽还在,可是性子变得沉默寡言,轻易不会出现在人前,两个女儿一个在流放之地嫁了人,一个做了别人的小妾,若不是刘父起复这最小的女儿也不会被接回家里,可唯一的一个幼子却病亡在外。 二哥刘继北是死在了流放途中,刘启明是他与二太太邓氏唯一的儿子,可这孩子从小身子就弱,从前刘家还未流放前便用各种名贵药材给养着,原以为这样一个人也会支撑不住死在外头,却没想到刘启明恁是撑到回了京城,只是身体依然不好,走几步就发喘,这样的人自然不敢让他参考从政,也就等着将来娶了媳妇给刘家留个香火。 刘启明虽然是个不顶事的,却是如今刘家第三代里唯一的男丁。 邓氏一进门就瞧见了刘氏,不由眼睛一亮。 她就是听到消息说刘氏回了娘家,这才跑过来的,如今府里用度节俭得很,刘老太太手头也紧,哪里比得上从前在刘家的日子,她就是想趁着刘氏在趁机要些补品参药,总要给刘启明补着身子,她也盼着儿子早日娶妻生子呢! 邓氏的目光刘氏一点也不陌生,不就是穷亲戚想要打秋风么? 看着她时那双眼睛亮得就像狼似的,从前刘氏厌烦得紧,可此刻在见到邓氏,她不由漾出了一抹笑来,“好久没见着二嫂了,明哥儿可还好?” “明哥儿的身子是老毛病了,姑太太也不是不知道,若是他真好了,我定要拉着他来给姑太太见礼的。” 邓氏对刘氏尤其热情,瞧着刘老太太与刘氏中间还隔着个座儿,也不怪自己身子肥壮,当场就挤了过去坐定。 刘老太太不由厌嫌地看了她两眼,若不是关心着刘启明的近况,她连话都不想与邓氏说。 刘氏却热情地拉了邓氏的手闲话家常,这次也没用邓氏怎么求她,爽快地应下了邓氏的种种请求,又亲切地将人给送出了门去。 等着刘氏回来坐定,刘老太太却是奇了,“也没见你从前对你二嫂这般上心,今儿个怎么就转性了?” “娘,您听我说。” 刘氏笑着坐近了些,又将心头的想法说给了刘老太太听,末了还道:“若是将来明哥儿娶了晗姐儿,她那嫁妆不也就是打个转的事情又回到了刘家来,那可是面子里子都有了,我婆婆也挑不出我什么错处来!” 刘氏知道萧老太太打了主意要为萧晗相看一门合心意的亲事,可他们刘家也不差,刘启明还是二房唯一的嫡子,能嫁进刘家来也是萧晗的福分了。 当然若是明着说,萧老太太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趁着这段日子她也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才能让这门亲事顺利地做成。 刘老太太听了之后却是满心不愿意,虽然刘启明是个病秧子,但却是她的心肝宝贝,就是娶了一品大员的嫡女也是使得了,可如今却要配萧晗。 可耐不住刘氏说起娶了萧晗种种的好处,特别是那笔不菲的嫁妆就够人眼馋的了。 刘老太太略微计较了一番还是点头同意了,也因为有了这个插曲,等着刘氏命人将那些东西搬走时她也不觉得太过肉痛了,横竖这些东西转了一圈早晚也会回到她刘家来。 第【44】章 调查 萧晗可不知道刘氏正在背地里打起了她的主意,此刻的她正在细心地看着手中的帐本。 经过几天的清查核算,莫清言嫁妆里大件值钱的东西倒是如数找了回来,却有些小件还是不知所踪,刘氏竟然涎着脸说是她不小心给使坏了,想要用银子补了去。 可这话刘氏也是当着萧志谦的面说的,萧老太太纵使想要帮萧晗一把,可拗不过萧志谦一根筋,又搬出身为子女的孝道来教育萧晗,说什么刘氏好歹也是她如今的嫡母,难道嫡母取用些物件用坏了,还要件件赔给女儿不成? 萧晗也不想当着萧老太太的面与萧志谦争论,她这个父亲的心眼早已是长歪了的,多说无益。 横竖也只是折了几千两银子,她就当是喂狗去了。 萧晗合上帐本的最后一页,不由重重地松了口气,母亲前世留下的嫁妆她总算拿回了一半,心里不由踏实了许多。 至于另一半,当然就是那些田庄与铺面。 京城的几家铺面昨天交了帐本过来,她也粗略地看了看,单从帐本看是没什么错的,可几个铺面的盈利却是偏低了些,她也对比了往年母亲在世时的帐本,确实少了不少。 掌柜的也解释说是货源紧俏了些,拿货的成本高,自然就赚得少,还有那几个铺面的位置人流相对来说少了些,这些都是盈利变少的原由。 萧晗当时只是笑笑没有接话,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如今留在铺面上的掌柜,有哪些人是忠心于刘氏,有哪些人是忠心于从前莫家,她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不过就是欺她年少不经事么? 可他们却不知道她已经有一大半辈子的经历。 从小母亲莫清言便教她看帐管帐,只是那时她尚年幼,也不喜欢这些商户的琐事,东西是学进去了,可她半点没用过。 而真正让她学以致用的却是上辈子离开萧家以后。 起初以为萧家要拿了他们回去,俩人都有些惊慌失措,萧晗便与柳寄生在外流落了几年,而后俩人才回到了柳寄生的老家,柳母本来还满心地欢喜以为儿子要娶个千金小姐了,回头让人一打听,结果萧家早已经放弃了这个女儿,对外只推说她重病身亡。 这下萧晗回不去了,柳寄生失望,柳母自然也是亦发看萧晗不顺眼,除了让她与村中的农妇一般下地干活,忙累了一天之后回到家里还想着办法折腾她。 那样的日子她都忍了下来。 可到底是小姐之身,那些农活勉强可做,但却并不称手,为此柳母没少被村中的妇人说嫌话,只说他们家养了个富贵媳妇,要娇养,半点苦都吃不得。 柳母还气了好久,若不是那一次她陪着柳母去镇上赶集,偶然为一家铺面的掌柜搭把手看了看帐,她还换不来一个女掌柜的活计。 那两年她抛头露面地养家,柳母对她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些,也就是在这些细小繁琐的帐目中,她将莫清言教给她的东西渐渐运用了起来,举一反三,灵活致用,原本这些并不起眼的帐本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变化与玄机,她琢磨得越深入才越觉得这是一门学问。 直到后来柳寄生与掌柜家新寡的女儿看对了眼,再后来就没她什么事了。 下堂妇便是这样换来的。 萧晗不由扯了扯唇角,眸中泛过一丝冷笑。 想到从前的日子,真是苦多于乐,可没有从前的历经,也不能成就如今的她。 “梳云。” 萧晗抬头唤了梳云过来,瞧着她一脸不解的样子,不由笑了笑,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兄长在神机营当差?” “是。” 梳云点了点头,若不是有这层关系在,当初她也不会被叶衡给相中送到萧晗的面前。 这几日萧府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看似是萧晗吃亏,可到最后她怎么觉得自家小姐反倒占了便宜。 当然这些事情梳云暗地里都禀报给了叶衡知道,至于被萧家发卖出去的采芙及荷香一家人只怕就没那么走运,说是送往边境为奴,这一路路途遥远,能够走到终点不在半路上给饿死病死的人只怕还不到一半。 她还听大哥说齐妈妈母子被发配到山西挖煤去了,这辈子只怕就要终死在那里。 “有件事情想要他帮忙打听一下。” 萧晗眨了眨眼睛,一双明眸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招了梳云近前低声吩咐了一番。 如今她手下可用之人太少,又都是女子居多,倒是不便在外奔走。 而伏风这几天又跟着萧时出外办差去了,她想来想去便只能麻烦梳云的兄长,横竖能被叶衡推荐到她跟前来,梳云兄妹该是值得信任的人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对叶衡她有一种潜意识的信任,许是因为他与萧时交好,而她也将他看作是哥哥一样。 对于萧晗的吩咐梳云一一点头应是,眼珠子一转,虽然小姐说是要寻她兄长帮忙办事,可转回头她告诉世子爷也是一样的,对小姐的事情还有谁比世子爷更上心呢? 果然叶衡听了梳云的禀报便沉思了起来,片刻后才道:“这事真是她说的?” “是小姐亲自交待的,奴婢自然不敢说假。” 梳云垂了目光端正地站着,与萧晗的感觉不同,她倒觉得叶衡一身的威严,平日高冷地让人不敢亲近,就连问话也是公式话地一问一答,就像她从前瞧着哥哥对自家上峰时的态度,准是没错的。 “我会命人去查探的。” 叶衡微微点了点头,眉头一抬,“府里可还有人欺负她?” 上次采芙那事让他震怒不小,没想到刘氏竟然如此可恶,就差没有正大光明地陷害萧晗了,这样的女人不收拾她迟早要出乱子。 他也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刘氏得偿恶果。 打蛇打七寸,要么不做,要么就要打得对方再无还手之力! “小姐可聪明着呢,别人轻易欺负不着!” 梳云与有荣焉地抬起头来,想到那个漂亮得似画中美人的小姐,那可不是个花瓶一般的人物,萧晗的聪慧与睿智她到如今才一点一点地了解,心中也多了几分佩服。 “那就好,你先回去吧!” 叶衡微微翘了翘唇角,唇边的笑容一闪而过。 没想到萧晗能在不知不觉间便收拢了梳云的心,果然是他看重的女子,样样都不一般呢! 第【45】章 打算 叶衡的办事效率确实惊人,没过两天就让人来回了话。 等着梳云将一切禀报给萧晗知晓时,她还笑着点了点头,不忘对梳云道谢,“你哥哥帮了我的大忙,”又让枕月拿了五十两银票给梳云,“替我好好谢谢他!” 如今私库已经被萧晗掌握在手中,连着母亲留下的嫁妆她也正在经手,所以如今手上的银钱充裕得很。 梳云忙推说不要,这事可是世子爷办的,小姐要打赏,可她怎么敢拿过去? “小姐又不是赏你的,给你哥哥拿回去!” 枕月笑着将银票塞到梳云手里,这丫头憨直实诚了点,不过只要真心为小姐办事,她自然是喜欢的。 秋芬在一旁看着只有羡慕的份,不过萧晗不是个小气的主子,如今秋芬在她跟前当差来来回回已是得了好些赏赐,竟是比呆在萧府几年存的积蓄还多。 有这样的主子,秋芬自然更加卖力地做事了。 几个丫环退了出去,萧晗不由翻着手中那撂书写着字迹的纸张,上面仔细记录着如今商行各种物品的市价以及进货价,当然如果你是老主顾量大些那价格还能便宜不少。 京城的五家商铺,一家是酒行,一家是米粮铺子,一家是绸缎庄,还有两家竟是书舍及古玩店,前面三家就不说了,后面两家明显不是赚钱的铺子。 萧晗一时有些没想明白,母亲为什么会有这样两间铺子呢,难不成只是为了迎合萧志谦的爱好? 要说起她的父亲萧志谦,萧晗真的觉得这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学问恐怕是有点的,不然也不能考上庶吉士,但面上端着一派风雅,做的却不是正人君子的事。 若是萧志谦真有他自己标榜的那么好,当年能养外室吗?能在她母亲百日热孝里就迎了刘氏进门吗? 所以对萧志谦,萧晗向来是敬而远之,反正他的心思也不在他们兄妹身上,她也早过了对父爱还拥有着期许的年纪。 书舍是亏着本在做的,而古玩店也积压了好些货物,这压下的可都是成本啊。 依萧晗的意思,这两个铺面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要么就赁出去给人做,还能收些租金回来,要么就彻底转行,总好过这样只亏不赚地做下去,指不定她接手后还要拆了东墙补西墙,实在太不划算了。 至于其他三个铺面,每年是有些盈利,可是也赚得太少了,那点钱连萧晗都看不上眼,如今对比着她打探到的消息,果然这些人是背着她做了私帐的,就是不知道这些亏空的银子到底是收进了他们自己的荷包还是填了刘氏的窟窿。 或许,她应该亲自去实地查看一番。 晚膳后萧晗去向萧老太太请安,也说了自己明天想要出门的事情,老太太听了一阵后缓缓点了点头,又叮嘱萧晗多带几个人手,“如今你铺上的掌柜有新有旧,但就怕他们欺你年幼,要不然我让魏妈妈陪着你去?” “哪里就用得着魏妈妈了,”萧晗笑着看了一眼站在萧老太太身旁的魏妈妈,这可是老太太跟前最得用的人,走到哪里都代表着老太太的脸面,不过她只是巡个铺子,还不用这般小题大做,“再说她又是您身边得用的,万一瞧不着人您老不习惯可怎么好?”说罢轻轻握了握萧老太太的手,笑道:“孙女知道祖母是为了我好,不过好歹也是我母亲留下的铺子,我能管得过来!” “就依你。” 萧老太太牵唇一笑,她是看着萧晗一步步走过来的,收拾齐妈妈,又从刘氏手中夺过莫清言留下的嫁妆,说是萧晗一步步计划着走来的也半点不错。 老太太年纪大了看过的腌臜事也不少,虽然喜欢那等心无城府的,但也知道太过单纯的女子是无法在这后宅里存活下去的,更别说萧晗这种母不在父不疼的孩子。 其实对萧晗,萧老太太还是心疼的,只是在面对着儿子与媳妇时,她到底还有些取舍,不然上一次刘氏犯了错,老太太也不会因为萧志谦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有真正地去计较罢了。 又与萧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萧晗这才告辞离去。 魏妈妈亲自送了萧晗出门,又回到萧老太太身边服侍她去了头上的钗环,“老奴瞧着三小姐是亦发会理事了,老太太也能少操份心!” “晗姐儿确实是个聪慧的,像她母亲。” 萧老太太看着铜镜中有些昏黄的影像,不觉伸手抚了抚有些发白的鬓发,轻轻叹了口气,“儿孙大了,想不服老都不行!” 魏妈妈笑着道:“哪个人不老,咱们老了,才能瞧着儿女成行,孙儿遍地嘛!” “对了,晗姐儿那里我为她相中了孙老夫人家的三公子,眼下听说已是考中了举子,年纪才十八呢,与晗姐儿真正是般配。” 萧老太太与孙老夫人从年轻时就交好,俩人性格一个直率,一个爽朗,倒是个知根知底的人家,这孙三公子便是孙老夫人次子所出的嫡孙,禀性与人才都是好的,就等着合适的机会再让俩人见上一面。 “老太太挑的定是好的,老奴瞧着那日孙老夫人也是喜欢三小姐得紧,还一个劲地拉着您问呢!” 魏妈妈说到这里也捂唇笑了起来,其实与萧老太太交好的几位夫人都是脾性相投的,但若是说有适龄未婚的,还是孙老夫人家的公子好,知礼识趣,家风持正。 “他们家倒是从没有纳妾的,我瞧着晗姐儿只是表面柔弱,可心性坚强,也是个外柔内刚的,家里若是没有那等子腌臜事,这日子也能过得好!” 萧老太太瞧着手中那把黄杨木梳上缠着的几根白发,不甚在意地取了下来绕在指间,“你瞧瞧,这白发都多了几根,真是不服老都不行!”说罢自嘲地一笑,又说起萧时来,“我记得时哥儿也是秋日里生的,他们兄妹差了四岁……”一顿又道:“不过男人成亲晚些也没什么,好让他有些建树再说亲事,先把晗姐儿的事情给定下再说。” “老太太说得是。” 魏妈妈附和着点了点头,又想到刘氏与萧昐那里,不由提醒了萧老太太一声,“那三小姐的亲事说定了,二小姐那里您可要插手?” “我插什么手?” 想到刘氏,萧老太太不由轻嗤一声,“她们母女俩心思大着呢,我可不敢给二丫头挑丈夫,由着他们刘家人自己折腾吧!” 只要不出格不离谱,她自然也是希望萧家几位姑娘都嫁得好。 “大小姐的亲事只怕在最近就能定下呢,最近大太太都出门几次了,跑得热络得紧。” 去了萧老太太的钗环,又给她换了睡觉的衣裳,魏妈妈这才扶着老太太往床榻而去。 “这是想给晴姐儿置办首饰嫁妆吧?” 萧老太太听了不由一笑,“她就这一个嫡女,若是要出嫁自然比旁人要紧张些,”任由魏妈妈撩了帐子后坐在了床榻边上,“李夫人那里我瞧着也是欢喜的,若这门亲事成了,对咱们萧家也只有好的。”言语中还是颇赞成与李家结亲。 魏妈妈又笑着与萧老太太闲聊了几句,眼见老太太困倦了这才服侍她躺下,又坐在一旁看着她睡熟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第【46】章 作礼 第二日萧晗一早便出了门。 刘氏听了消息还不由嗤笑一声,与一旁的兰香道:“只怕是这几日看着帐本正头疼呢,小姑娘家的哪能静得下心来,这不一下劲头过了,就找玩乐的去了。”说罢还得意地摇了摇头。 她倒不信萧晗能够看得出什么,就算觉得帐上的盈利少了,那也有名目和来头,怪不到谁的身上。 至于庄子那边远的不说,近的宛平与大兴从前的庄头她都换掉了,那些冥顽不灵的人留着也没用,只有事事妥当了她才不怕萧晗会出什么幺蛾子。 兰香也跟着点了点头,“太太说得是。”却没敢多提什么。 要知道前些日子将莫清言的嫁妆交了出去,刘氏虽然明着没说,可回到屋里着实发了好几通的火气,若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那么多真金白银的东西交了出去,可不就是在人身上剜肉么? 眼见着刘氏这几日心情稍稍好些了,兰香才跟着松了口气。 主子阴晴不定的,受苦受累的都是他们这些下人。 刘氏笑了笑,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半晌后唇角才浮现出一抹算计的笑容,任凭萧晗再能折腾,最后这些嫁妆不也得进他们刘家的门。 那厢她已经与刘老太太说好了,至于邓氏那边也只用知会一声就是,若真娶个那么有钱的儿媳妇,就算邓氏今后顿顿都用人参给刘启明养着,她也不会心疼了。 不过这事暂时还急不得,得等过了眼前这一茬再说。 至少在萧老太太眼里要看着她暂时消停了下来,要算计萧晗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刘氏默了默,又想到那日刘老太太给萧昐提的两个人选,一个是恭郡王家的六公子,一个是云阳伯家的大公子,两个门第都瞧着光鲜她也喜欢,但别人不一定会选择萧昐啊。 刘氏也愁了起来,为了萧昐的亲事她少不得要亲力亲为,只要女儿嫁得好了,她今后才能好,这一点刘氏自然是清楚的,说不得要在这两家人身上多下些功夫,最后再挑出那个最合心意的人选。 这边刘氏在暗自替萧昐打算着,那头萧晗已经坐着轿子到了东边的坊市。 东边的坊市最是清静,历来便是书舍画坊还有各种珍奇古怪店的汇聚之地,人流算不得稠密,却是文人雅士最爱赏玩的地方。 萧晗落了轿子便带上了幂篱,长及腰间的青纱将她整个人都笼在其中,端看身量当真不好分辨出年龄来,不过她身姿窈窕细致,却能瞧出几分少女的形貌来。 漫步在这条古老沉厚的大街上,似乎还能依稀看到岁月流经的痕迹,经年的屋檐早已经脱落了红漆,斑驳的就像老人掉落的牙齿,灰白的石桥与古井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无一不在透露着一种沧桑的感觉。 萧晗脚步轻巧地向前迈动着,目光没有四处打量却也知道前进的方向,她的眸中却带着一种沉静而悠远的光芒,看起来格外地温柔。 枕月与梳云紧随其后。 萧老太太派来的护卫却只是远远地缀着,萧晗并没有让他们近身。 这条街萧晗是来过的,而那时有母亲带着她,她也有着那般年岁孩童该有的天真无邪,好奇地四处打量,却又在别人善意或打探的目光中羞怯地缩回了脑袋,只紧紧地牵着母亲的衣角,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走失在人海中。 回忆起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萧晗微微有些怔神,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便见得不远处的一家古玩店中正走出了一个半瘸着腿的中年男人,而在瞧见这男人的第一眼,萧晗已是回过了神,清亮的眸子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小姐,那是……” 枕月显然也认出了那个男人,不由紧张地上前。 萧晗挥了挥手止住了枕月要出口的话,又对着两个丫环轻轻颔首,“咱们过去看看。” “梳云……” 枕月轻轻唤了梳云一声,又暗地里给她比了比手势,那意思大抵是待会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护住小姐。 梳云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应了下来,神情立时变得肃然起来。 古玩店前,刘继东懒散地打了个呵欠,眼眶下浮着一圈青色,一看便是个昨儿个没睡好的,倚在门框边上还不住地回头催促道:“老刘,东西到底包好了没,我今儿个要送人的,晚了就不行了。”说罢又连打了两个呵欠。 “就来了,大舅老爷!” 被唤作老刘的男子长得微胖,蓄着八角胡子,听了刘继东的话后已是捧着个八宝长条的锦盒出了门来,点头哈腰地将锦盒给递了过去,“昨儿个就给您备好了,就是您一直没有来取,我这也不好送回刘家去不是?” “行了,知道你机灵!” 刘继东赞赏地看了老刘一眼,又打开盒子瞧了瞧,这才满意地点头,“昨儿个我在堵坊呢,一夜都没回去,你若送到刘家指不定就进了我娘的口袋,那回头我可得找你问话来着!”说罢不甚在意地一笑。 “是,是,这不今儿个一早就等着您来取么?” 老刘笑得更殷勤了,又伸手扶了刘继东,“小的给大舅老爷唤辆轿子吧,这走着得多累啊!” “还是你想得周到。” 老刘这一说,刘继东立马便不走了,等着老刘安排伙计给他雇轿子去,自己则坐在了门口的长条凳上,不住地打着呵欠。 “他们这是在拿小姐铺子里的东西作礼呢!” 枕月在不远处看得直咬牙,就说刘家没一个好东西,果然个个都让人瞧不上眼。 梳云这才明白过来,看向刘继东的眼神不由变得冰冷了起来。 青纱下的萧晗面无表情,只是一步一步走到了近前,停下了脚步,往头上的牌匾看了一眼。 “翠玉阁”三个字正安安稳稳地散发着金色的光亮,黑底白字镶了金边,确实是他们莫家店铺应有的牌匾。 刘继东她是认得的,但这个老刘她却不熟悉,看来以前的掌柜早已经不在了,而这老刘是新换来的刘家人。 老刘在铺里安排伙计,刘继东便在店口坐着,百般无聊之际却见着一女子站定在他面前,虽然面垂青纱看不清姿容样貌,可那身姿一瞧便是玲珑有致,一股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零,整个人一下便精神了。 第【47】章 可笑 想刘家昌盛之时,刘继东也曾经是鲜衣怒马的京城纨绔,虽则如今人已近中年,但仍然喜爱年轻鲜亮的颜色,这不刘父起复回京之后他就立马收了两个通房,不说日日寻欢,至少时不时地可以尝尝那些新鲜的滋味。 美人如香,那味道一进鼻端他都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瞧着眼前青纱覆面的女子,虽则玲珑有致可还未长开,看那身段就是个雏,刘继东那颗骚动的心一下就不平静了,不禁涎着笑站了起来,袖袍一甩,摆出了一个自命风流的姿势,“这位小姐可是来挑选古玩的?” 萧晗淡淡地看了刘继东一眼,并没有搭理他。 男人眼中对她流露出的垂涎再明显不过了,前世里她就见过不少,心中自然厌恶得很。 梳云与枕月上前一步护在了萧晗左右,怒目瞪向刘继东。 “哟,这还是来找不自在的?” 萧晗不理他,刘继东自然觉得下了面子,不由抿紧了唇角。 这时老刘已是安排妥当了铺里的伙计,一见门里门外这架势不由笑着上前,“小姐可是来挑选物件的,快请!”又对刘继东挤了挤眼,“大舅老爷要不到里面坐坐先?” 伙计已经去了,轿子一时半会还来不了。 而看萧晗这身穿衣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主,老刘自然殷勤得很,虽说铺子生意不好,可好歹也要做下去不是,这也是他耐以生存的行当嘛。 “这是你们铺上的舅老爷?” 萧晗唇角一勾,不自觉地便想要给老刘与刘继东下套。 “那可不是!” 老刘看了一眼刘继东又瞧了瞧萧晗,这位大舅老爷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心下不由暗暗思忖了一番。 老刘这一说,刘继东自然便挺直了背脊,也忘记了先前曾被萧晗轻视,又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萧晗跟前谄媚道:“小姐若是喜欢什么随意挑就是,我刘某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刘老爷是说挑了什么尽可以作主送给我吗?” 萧晗眼波婉转,一颦一笑尽是勾魂摄魄,虽则隔着青纱看不真切,但刘继东已是心痒难耐,就想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眼前的小美人,管他什么古玩铺子,就是里面的货物尽皆送给了她,只要她喜欢,自己便一百个乐意。 “不过一些小玩意,刘某还给得起!” 萧晗的嗓音清丽柔婉,刘继东听在耳朵里已是如闻仙乐,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老刘却在一旁抹了把汗,不过想着刘继东是刘氏如今唯一健在的哥哥,心中也不由叹了口气,心想由着他吧。 平日刘继东也不少上他们古玩店里来拿东西,刘家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他何苦去触这个霉头惹了主家不快,到时候怕是他连掌柜都做不成。 “掌柜的,可是这样?” 萧晗牵了牵唇角,目光却是转向了老刘。 老刘自然只有点头的份,“咱们大舅老爷既然发话了,小姐自然随意挑选就是。”说罢身子一侧,让出了道路。 “不急!” 萧晗又看向了刘继东,其实是瞧着他怀中抱着的那个锦盒,轻声道:“不知刘老爷怀中抱着的是……”一脸很是好奇的模样。 “这个啊,不过是柄翡翠如意!” 刘继东瞧着小美人感兴趣,不由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铺着的红丝绒布上静静地放着一只翠绿的如意,那浓绿的翠色鲜艳欲滴,又莹润透亮,一看便是经年的老货,只怕没有两千两银子买不下来。 青纱下萧晗立时便黑了一张脸,刘家人倒是惯爱占便宜的,若是由着他们长期这样支使白拿,她这个古玩店不开也罢。 “这柄如意在咱们店里是要卖到五千两银子的,不过若是小姐喜欢,就是送于你又如何?” 刘继东额发一甩,潇洒地合上了锦盖,又一脸殷切地递到了萧晗跟前。 当初他要这柄翡翠如意也是为了讨一寡妇的欢心,如今就算转送给眼前的小美人他也是不心疼的,横竖年轻鲜亮的总比那沉年货色来得好。 “不用了,我怎么能夺刘老爷所爱!” 萧晗淡淡地摆了摆手,又问老刘,“既然是你们铺上舅老爷想要的东西,自然是不用付钱的?” 这话莫名其妙的,却是问得老刘愣了愣,却还是直觉地点了头,“咱们大舅老爷要的东西自然不用给钱,不然回头东家问起来岂不是要怪我老刘不会做事?!”说罢还自认回得很妙,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那你看看我是谁?” 萧晗轻笑一声,旋即不紧不慢地取下了头上的幂篱,一头青丝顿时如水般流泄在脑后,只在头上松松地挽了两个垂髻,沿着髻边斜插着两弯珍珠发簪,她眉似新月,眼如桃花,红唇娇艳得如枝头绽放着的海棠,虽然穿着素淡却难掩清艳之姿,犹如画中走出的美人,让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刘继东自然是惊艳不已,唇角都不由大大地咧开,一根银丝自唇角顺沿而下犹不自知。 老刘自然也是被萧晗的美貌给惊住了,可他瞧着这姑娘的样貌怎么有几分熟悉,好似他们家二姑爷的模样,又好似曾经的莫清言。 想到莫清言,老刘心里不由一滞,曾经他倒是偶然瞧见过一眼,那样的惊鸿一瞥,他怎么都不会忘记。 这样一想,老刘顿时一个激零,又有些震惊地看向萧晗,伸出了手指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大胆奴才,咱们小姐也是你可以随意用手指的?!” 梳云已是一个闪身上前,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手上一拂一推,老刘已是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只捂着手惊退连连,面上的神色犹如见了地狱恶鬼一般,再一看他捂住的那根手指,竟是呈一种诡异的姿态弯曲着。 就那么一下,梳云竟然已是折了老刘一根手指。 果然是高手! 萧晗忍住笑意给了梳云一个赞赏的眼神。 梳云心中也有几分得意,世子爷说了,谁敢对小姐不敬她尽管出手就是,横竖最后有世子爷给收尾,她倒当真是谁也不怕。 “你……你到底是谁?” 见了老刘的惨状,刘继东也惊醒了大半,不由咽下了口中的唾沫,小心翼翼地看向萧晗,竟是也觉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来,可心中却又不敢肯定。 “刘大老爷,你站在我的铺里,拿着我的东西,竟然还不知道我是谁?”萧晗嗤笑了一声,眼波一横已是泛出几许冷意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第【48】章 发威 街道上人流稀少,可古玩店闹出的这一出到底还是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望,间或小声议论,间或窃窃私语起来。 而古玩店内,刘继东正愣愣地看着萧晗,脑中思来想去,突然灵光一闪,不由激动地一手拍在了腿上,直看着萧晗傻笑,“这……不就是我外甥女么?”看向萧晗的目光亦发肆无忌惮起来。 他就说怎么这小美人有些眼熟呢,原来是眉眼长得与萧志谦有几分挂像,如今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仍旧一脸涎笑,脑中却是浮想联翩。 这不就是古人所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若是萧晗成了他的人,那些铺子银钱不是哗哗地流向自己的口袋,哪里会尽入了刘氏那里,让他还要仰仗着自己妹妹混口饭吃,想想便让人觉得气不顺! “你的外甥女如今正在萧府,我可当不起!” 萧晗侧身避过刘继东,这男人一上前喷出的热气便带着几分口臭,她早已不想搭理他。 梳云顺势上前挡在了萧晗跟前,一双小拳头随意握了握,可谁也不敢忽视那其中的力道,老刘便是最好的证明。 刘继东心里还是有些怯怯的,步子缓缓挪开了一步,又隔着梳云对萧晗打着招呼,“那不当就不当,晗姐儿,大舅舅可是一直念着你的!” “掌嘴!” 萧晗沉下了脸来,袖中的拳头却是握紧了,她对刘家人确实是太忍让了,就连一个刘继东都敢欺负到她头上来,当真是不教训不成。 梳云得令后身子一晃就上前啪啪两下,打得刘继东立时找不着北,手中的锦盒随即脱落,被梳云给稳稳接住。 “你……你竟然敢打我?!” 刘继东痛得龇牙咧嘴,一说话口门还透风,觉着嘴里包着什么,一口吐出的血沫里竟然还带着一颗牙齿。 “让他闭嘴!” 萧晗只是淡淡地横了刘继东一眼,有梳云这个威慑在他立马再不敢说什么,只有些害怕地站在一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刘氏不是说前头留下的嫡女已经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可今儿一见完全不是那回事啊! 刘继东想骂不敢骂,只能哭丧着脸伫在那里,又有梳云瞧着他,更是亦发地不敢随意动弹了。 等着萧晗回过神来看向老刘时,这人已是止不住地面皮一抖,又强忍着手指被折断的疼痛挣扎着站起了身来,心惧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梳云,这才向萧晗哭诉起来,“三小姐是萧家的人,可二太太还是你的嫡母,你如今就这样欺负大舅老爷,欺负我们刘家的人,二太太知道了定会怪罪于你的!”说罢眼神一闪,眸中藏恨地垂下了目光。 老刘是识时务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刘氏找来给派到古玩店当了这个掌柜,他如今确实是仰刘家鼻息而活,自然不能得罪主子。 可眼下瞧着萧晗那清冷的模样,一旁还有个打手一般的壮丫头,看模样也绝不是好惹的,他也不过是色厉内荏了一把,希望萧晗看在刘氏的面上见好就收,不要把这事闹大了,不然今后他在这条街上还怎么做人?! “老刘是吧?” 萧晗扯了扯唇角,嘲讽一笑,“你也知道你是刘家的人,如今这是我萧家的铺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我今日就是来收回这铺子的。”一顿又道:“你先前交给我的帐本我也看过,古玩店积压的货物太多,甚至还有好多是打了条子拿货就走,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竟然敢这样行事?不过今日连同刘大老爷在内,拿了货就把借条给我写清楚,回头我自会让人一一上门收帐,而这古玩店的掌柜,从今日开始你不用再当了!” 萧晗一席话说得老刘都傻了眼,铺里的伙计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眼前这美得如仙女下凡的小姐才是他们真正的东家? “你!” 萧晗扫了一眼老刘身后的几个伙计,见其中有个机灵的已经退到了一旁并没有护在老刘左右,心想这人或许与刘家还没有牵扯过深,便指了他道:“刘老爷刚才说这柄翡翠如意要卖五千两银子,你就打个五千两的借条,让他按了手印,回头我自会找人去刘府收帐。” 那伙计也是机灵,见萧晗点了他的名立马就往前蹿了几步,忙不迭地给萧晗作揖打欠,“小的许福生给东家见礼!”见萧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立马便拿了笔墨来书写借条,末了又递到刘继东跟前,“刘老大爷请盖个手印吧!”却没有再称呼他大舅老爷,这见风转舵的本事可玩得活灵活现。 “你……反了天了?!” 刘继东气恼地看向眼前瘦小的许福生,这些人从前他根本没拿正眼瞧过,眼下竟然还逼着他按手印,这一按下去可就是五千两银子啊! “梳云!” 萧晗一个眼神过去,梳云也没有与刘继东费话,抓着他的手便按了下去,鲜红的指印在洁白的纸张上是那么明显,又顺手递过了手中的锦盒,“拿好了你的五千两!” 刘继东接过锦盒,欲哭无泪。 他刚才不过是顺口说的五千两,可这柄翡翠如意的价格老刘根本没跟他提过,想来也是值不了那么多的,却没想到他随口一说竟然让自己成了这个冤大头! “许福生,你可知道老刘将这些经年的借条都放在了哪里,若是还有刘大老爷的借条一并翻出来让他盖个手印,到时候这笔帐也好一起算算!” 萧晗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听了她这话刘继东已是双股打颤,一个不稳地跌坐在地,只悲悲切切地看了一眼老刘,嗓子都哑了疑似带着哽咽,“老刘……你害死我了!” “大舅老爷!” 老刘此刻恨不得能与刘继东抱头痛哭,他是没有一次收过刘继东的银子,可刘继东每次来拿过什么他总要记下一笔帐来,此刻见许福生二话没说就去翻了旧帐,嘴里也是骂声连连,“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许福生,若等着你刘爷爷喘过气来,看我怎么治你!”又给几个伙计使眼色让他们上前阻止,可在萧晗面前这些人却像吃了黄连似的,不止不敢说连动都不敢动了。 谁没瞧见那个壮实的丫环守在一旁呢,那手劲那力气绝对已经赶超男人,他们去不是找抽么? 自古神仙打仗凡人遭殃,主子们在较劲,做奴才们怎么敢上前,他们还怕那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呢,再说他们也只是老刘雇回来的,可不是刘家什么人,还是先观望一阵再说。 第【49】章 静心 墙倒众人推,萧晗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看来这铺里也就只有老刘是刘家的人,至于刘继东这个主子,看着已经够窝囊,早已经不复当年刘家风光之时。 许福生找了薄薄的一本帐本出来,其实那也算不得是帐本,只是在铺子里白拿了东西的都在上面记了一笔,哪年哪月哪日哪户人家取走的,都记得详细得很。 其中关于刘家人的就有好几笔,除了刘继东也有刘老太太,甚至还有两位刘家太太以及那个做了小妾后又回了娘家的小姐。 也不知道这古玩店还怎么经营得下去,难道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恐怕最后这笔欠着的帐刘氏也都过在了她的头上。 萧晗不禁有些冒火,重重地扣下了帐本,只对梳云道:“赶了他们出去。”一顿后又转过身来,“萧潜何在?” “三小姐,萧潜在!” 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出一个穿着蓝色细布长袍的男子,他对着萧晗抱拳恭身,态度很是恭敬。 萧潜长得浓眉虎目,全身劲道使然,原本是潇洒的袍子偏生穿在他身上竟然多了几分英武壮硕的感觉,二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很是沉稳,正是萧老太太派来的萧家护院里这次一同跟来保护萧晗的领头人。 “你带两个人将刘大老爷给送回刘家去,依着这帐本上记下的找他们索银子!” 萧晗淡淡地看向萧潜,面上没什么表情,“若是刘家人不肯给钱,就说是我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他们耍浑赖账,明儿个我就让人递了状纸去京兆尹衙门。” 清冷的话语却是掷地有声,萧潜听着不由挺直了背脊,看向萧晗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他原本还以为这位三小姐无聊得紧往这里逛来,瞧着刘继东时他也觉得眼熟,手下的人立马来告诉他这是谁,还想着萧晗是不是在为难时他再出手相帮,毕竟是萧老太太的吩咐,他可不能让三小姐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府哭诉。 可萧潜没想到的是事情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样,萧晗身边有个厉害的丫环不说,这位三小姐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声不响地就将刘继东给坑了,眼下刘家人一个伤一个废,只怕再也不敢提起心思与三小姐再斗下去。 这哪里还是整日里宅在府中的小姐,简直是刷新了萧潜的认知,心里对萧晗也多了几分敬畏。 再说他们一大家子本来就是萧老太太从川蜀之地带来的,老太太也舍得下本钱供养他们这些人学武,如今府里能够得他们敬重的也只有老太太一人,至于刘氏之流萧潜根本看不上眼。 拿了刘继东送回刘家去这是萧晗吩咐他做的事,也是他做下人的本分。 萧潜二话没说便照做了,顺带也将老刘给带走免得留在这里碍眼,又留了两个人跟着萧晗,这才放心离去,想来有那个厉害的丫环在,萧晗的安危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等着古玩店的闹剧过去,又见着人家小姑娘在这,众人自然不好久待便纷纷散去了。 对着店里的四个伙计萧晗恩威并施地训话了一番,愿意留下的她欢迎,不想留下的拿了钱走人,只要肯用心做事的人,就算这古玩店今后做不下去了,她自有办法安置他们。 古玩店的现状只是让萧晗看出了一点苗头,但若照着这只出不进的现帐来看,老刘到底是怎么将帐目做到少少盈余,还能持续经营下去,这一点才是让她纳闷的事情。 可问铺子里几个伙计,就连许福生也对这事情不是很清楚,只说有个跑海运的老板与老刘关系很密切,每隔两三个月便要来铺里一趟,俩人每次都会商谈许久,之后便会有一次进出货。 因为都是老刘经手的,所以他们下面的人的确是不清楚的。 萧晗听了后不由眉头深皱,直觉这里有什么蹊跷,可她一时也想不明白,只能带着心中的疑惑往下一间铺面而去。 他们家的书舍也在这条街上,与古玩店还隔着几间铺面,书舍后面还有一座带着两层小楼的院子,萧晗记得那时跟着母亲来书舍时也常在小楼里坐坐,小楼临着一条溪水,春日里柳树茂盛,风光正好。 到了书舍,果然如萧晗想像中一般清静,店里只有一个伙计,约摸就是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很是清秀,见了他们主仆到来态度算不上殷勤,却也不是那种爱理不理的,只客气地请他们随意看,若是有合心意的再询价不迟。 萧晗暗暗点了点头,书舍的清雅因人而宜,若是个谄媚的伙计倒确实让人觉得无趣生厌。 她目光四处一扫,见着书架上搁着的各种汇本杂书,有些是翻旧了的,有些却是新上的书皮,她随意拿下一本看了看,书页被翻得有些折皱,里面甚至还有一些小字注解。 萧晗不由失笑地摇头,这哪里是卖书,分明就是给别人提供一个借阅书籍的场所,对那些无钱购书的穷书生倒是一项福利。 “你们掌柜的可在?” 萧晗笑着看向小伙计,不知怎的在这书舍里一来,原本在古玩店里的怒气也都一一平息了下来,此刻她已是取下了幂篱,桃花眼中泛起一抹清艳的波光,那婉转含笑的模样不由让人看呆了去。 小伙计也不例外,只是在看清萧晗的模样后惊艳中还有一抹不可思议的样子,只急急地往后院跑去,整个人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萧晗怔了怔,身后的两个丫环更是不知所以,跟来的两个护院倒是守在了书舍外,并没有近前一步,所以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也不过只是半盏茶的功夫,小伙计已是转了回来,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一身青袍,墨发披散只用一根竹簪松松挽起,那步履比小伙计还急,已是转到了店前,在看清萧晗时整个人如被电击僵般伫立不动,眸中的眷恋温柔一闪而逝,快的让人来不急分辨时他已是颤声开口道:“你可是……清言的女儿?” 第【50】章 故人 书舍后的院子里有一汪古井,遮荫的葡萄架子上已经爬满了藤蔓,木雕的长条桌子摆在一侧,茶香缭缭中,似乎连对面的人影都看得不真切了。 原本萧晗只是觉得书舍清雅,却没想到真正清雅的地方竟是在这后院里。 她小的时候也不至一次来过这里,或许这里的布置摆设并没有变化,却因为这里住下了不同的人,连带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要说这青袍男子长得有多俊美倒也不尽然,可他眉眼清隽,兴手投足间都有股天身的贵气,特别是那股淡然悠远的气质已是忍不住让人有些沉醉。 萧晗默默地看着,直觉里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你一定很奇怪我是谁吧?” 青袍男子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平日里觉得甘甜的茶味今日竟然觉出了一抹涩意,他不禁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紫砂杯。 “您是……我母亲的故友?” 眼前的青袍男子年纪怕是与母亲相仿,可萧晗并不认识他,也只能作此猜测。 “算是吧。” 青袍男子笑了笑,“我姓岳,单名一个冲字。”说罢微微一顿,片刻后又笑道:“我却是没有想到清言的后人竟然会走进这家书舍。” “小的时候我也常陪母亲来这里,可您那时并不在这。” 萧晗抿了抿唇角,她明白岳冲话中之意,母亲去世刘氏进门,她根本无暇他故,这些铺面也渐渐被刘氏接手了过去,她自然就没再来过。 “是啊,那时我云游四方,并不想停留一处。” 岳冲感慨了一声,清浅一笑中似乎流趟着岁月的痕迹,连眼角浅浅的皱纹都平添了几分风霜。 萧晗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听他叹声道:“可没想到是在你母亲去世后我才歇了这游走之心,安心地留在了京城,为她看着这里,守着这里。” “您是这铺里的掌柜?那先前的帐本……” 萧晗微微有些惊讶,她早便知道书舍是不赚钱的,可翻看这里的帐目虽不是月月有盈余,但亏得却也不多,基本处于一个持平的状态。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刘氏并没有插手书舍,这才能让岳冲等人留待至今。 “当初清言开这书舍本就不是为了赚钱,我不过是回到了她为我准备的地方罢了。” 岳冲说得简单,可萧晗听得却是心惊肉跳,不由狐疑地看向他,难不成她母亲曾与岳冲有什么事不成? 那样清艳美丽的莫清言,这样风度翩翩的岳冲,若不是中间横亘着萧志谦这个男人,或许他们应该是般配的一对。 可眼下莫清言已经不在了,萧晗不想去揣度什么,若这与她母亲名声有碍,她为什么要知道? 见萧晗眸中神色变幻不定,岳冲不由无奈一笑,又执壶为她满上了茶水,“你不用胡乱猜想,君子之交淡如水,而你母亲也算是我一生的知己了。” 红颜知己,又有谁不想求一个呢? 可等着岳冲明白了自己的心,明白了莫清言不能永远为他等候,明白了有一天她已经不在人世,那种遗憾与追悔再没有人能够明白。 “岳叔叔误会了,我自然相信我母亲。” 萧晗淡淡一笑,她母亲性子清傲眼光也独到,被母亲看上人的自然是不差的。 她看眼前的岳冲也是一派光风霁月,只是流言可畏啊! 岳冲挑了挑眉,却没有说破萧晗话中之意,只相信她母亲,也就是不太相信他了? 毕竟他对于萧晗来说还只是个陌生人。 岳冲无奈一笑,“如今你来,可是想要收回这间铺面?” 铺面的房契地契都在他这里收着呢,不过帐还挂在萧府里,只是因为这铺面没有赚钱所以刘氏并没有深究,若是萧晗想要他自然会双手奉上。 “不。” 萧晗摇了摇头,见过岳冲后她突然改变了想法。 就算书舍收回去了能做什么呢,难道重新改造后再作他用? 不! 这里留着太多关于母亲的回忆,甚至让她一踏进这里便有种亲切感。 而眼前坐着的岳冲还是母亲视为知己的故人,她为什么非要撵他走? 若是俩人能坐在一起回忆母亲的点点滴滴,会让她觉得母亲并没有离开,因为他们都不曾忘记她。 “岳叔叔,我想进小楼里看看。” 萧晗突然站起了身来,岳冲笑着点头,“去看看吧,你母亲不时也歇在这里,她的那间房我一直为她留着的。”看向萧晗的目光已然透着长辈看晚辈的和蔼和亲切。 也许萧晗还对他有些警惕,毕竟谁也不会对初见的人交付真心,可他看着这姑娘却很是喜欢,因为那是莫清言的孩子。 莫清言不在了,难道他还不能代替她好好地照顾她的孩子吗? 萧晗缓缓走进小楼,却不能忽视身后那双一直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目光,这让她在跨进小楼时脚步微微一滞。 岳冲这是透过她在看母亲吗? 那样温柔眷恋的目光,那样亲切柔和的微笑,若说岳冲对母亲是没有感情的,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可他们之间却能发乎情,止乎礼,当真是君子之交,一杯浊酒,一壶清茶,已经是外人无法懂得的心交。 小楼的布置倒是一如她记忆里的一般,那些藤椅方几已经带着岁月磨砺后的沉光圆润,窗边的花觚里斜插着两枝带着朝露的梨花,纯白的花瓣饱满鲜嫩,朵朵向着窗边绽放,似乎让人一瞧见便多了几许生机与希望。 萧晗不由会心一笑,她与母亲都爱梨花,那样的高洁悠远,想来岳冲也是知道的。 留了枕月与梳云在楼下等候,萧晗拾级而上,刚转过二楼便瞧见了迎面挂着的美人图,她整个人一下便顿住了。 画中的美人凭窗而望,绿色的裙角静静地垂在脚边,她十指纤长,皮肤白皙,眉眼更是精致得犹如雕刻一般,那侧面含笑的唇角不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却已然有种颠倒众生之态。 而这眉眼样貌她怎么会不熟悉,那就是她的母亲啊! 这样传神细致的画作,若非与莫清言本人极致亲近,又怎么能画得如此传神? 而这副画以前她却是没有见过的。 萧晗走近了细看,见着画卷角下落了红色的印章,上面只有两个大字:海川! 岳冲…… 岳……海川? 脑海里闪过一个认知,萧晗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 岳海川可是当世名儒,是家族没落的贵公子。 他的画可是千金难求,甚至连国子监祭酒都想请他前去任教,可这样的人怎么会呆在一间不起眼的小书舍里?还偏偏就是坐在院子里那个一身青袍磊落倜傥的男子? 第【51】章 顿悟 马车轱辘辘地转动着,略显颠簸的路面却打不断萧晗的沉思。 她还未从知晓岳冲就是岳海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没想到母亲竟然结交了这样了不起的一位当世名儒,就连岳海川都视她为知己,可叹家中那个自以为一身学问的萧志谦,却瞧不起身为商人妇的莫清言。 想到这种种,萧晗忍不住想要发笑,可笑意过后却又是深深的悲凉。 她的母亲当真是一个奇女子! 越是深想,越是觉得她的不一般,可愚蠢如萧志谦眼里却只能看到刘氏那个口蜜腹剑的女人,白白错失了这样一个好女子。 可萧晗一点也不替萧志谦惋惜,因为作为父亲他是不合格的,而作为丈夫他更是不配! 母亲那样聪慧,是不是早就知晓了刘氏母女的存在,所以在萧家的日子她甚至从来也未瞧见过母亲主动与萧志谦亲近,甚至难得对他展露一个笑颜。 那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即使在知晓丈夫的背叛,恐怕也能拈花一笑穿插于人群之间,看云卷云舒,赏庭前花落。 因为不在乎了,所以世间万物皆不能伤她分毫。 萧晗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在略显逼仄的马车里绽放出一股奇异的光芒。 她目光低垂而下,不禁缓缓握紧了袖中的拳头,今日这一次出行让她获益良多,她觉得她又从另个一层面再次了解了自己的母亲。 这样一相对比,刘家的事情反倒显得次要了。 她也没想过让萧潜带着刘继东回去就能讨要到那些欠债,只怕刘老太太此刻已是闹上了萧家,不过横竖有萧老太太在那里,刘家人应该翻不出什么风浪才是。 再说,真对上了刘老太太,她是顶撞还是忍让,似乎任何一种都不是她想选择的。 虽然萧晗并没有将刘老太太当作是外祖母,可一句顶撞长辈的名头扣下来,对他们兄妹都是不利的。 而忍让……她又不想让自己步步退让,特别是对着刘老太太。 所以最适合解决这件事情的非萧老太太莫属。 “枕月,”想到这里,萧晗不由吩咐枕月道:“今日既然出了门,就索性把另三家铺子都看了吧。” “是,小姐。” 枕月应了一声,转头就往前吩咐了车夫,横竖眼下时辰还早,回到府中也是不早不晚的,在外面也好打发时间。 萧晗从书舍出来后面色便一时恍惚一时感悟,枕月直觉里认为这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眼下急着回府只怕真会碰见刘家的人,缓缓正好。 京城的五家商铺,除却古玩店与书舍,余下的有一家酒行,一家米粮铺子,一家绸缎庄。 绸缎庄在南坊市,那里相连着许多首饰行,是京城里富户显贵最爱光顾的地方,且萧晗的这间绸缎庄占地位置极好,正在一个十字路口上,按理一年也不止这一千两的盈利。 酒行与米粮铺子在北坊市,这里多的是批发的粮油市场,薄利多销是这个行当的规矩。 剩下的三家铺面萧晗一视同仁,不管掌柜如何分辨,只要她将进货价钱与各家一对比,再有铺面的销量一番加减,到底当年盈利多少便一目了然。 各家掌柜也没想到萧晗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竟然心思繁多聪敏异常,起初不动声色地收下了帐本,反过来便开始查上了他们,这一来一回掌握了这么多的证据,就连他们的进货渠道也都一一挑明了。 面对这样的境况,竟是无一人能够反驳。 若是眼下刘氏在这里还好,他们还能借着二太太的威势压一压三小姐,可眼前看萧晗这架势便是一点也没准备买他们的帐。 “从前我母亲管着铺面之时倒没见出过这般多的纰漏,想来各位是在清闲位子呆久了,这心思也就不纯了,以为二房主母异人,这铺面的主子也就异人了不成?”萧晗坐在上位面色冷凛,眸中不见丝毫软弱之色,训斥着这些比她还年长的掌柜们也是半点不嘴软,“我也不过多的追究了,吃了多少按照往年我母亲在世时每年的盈利给我补上来,若是不然休怪我不念旧情,送官查办!” 梳云递来的资料足够让萧晗有证据将这几名掌柜送往官府衙门,就连他们进货的渠道、价格、经手人也是一清二楚。 梳云还曾言明,若是萧晗需要这些人作证她也能立马找来。 如此贴心忠诚的下属果真是让萧晗越来越喜欢。 可欢喜之余她心中也升起一个疑惑,仅凭梳云那个在神机营中任职的哥哥,真的有那么大能耐能够在短时间内查清这其中的种种来龙去脉吗? 要说那是消息灵通,手眼通天也未不可。 而能有这样的人脉关系网,有这样灵通的消息打探渠道,怎么让她一想就觉得与锦衣卫脱不了干系呢? 而且梳云是谁送来的人萧晗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萧晗又不由扫了梳云一眼,见这丫头仍然是眼观鼻鼻观心,半点瞧不出那聪明机灵劲,萧晗不禁亦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而反观几个掌柜听了这话已是战战兢兢,冷汗都掉了一地,还是萧晗命府中的护院将他们先给拘了回去,以防他们串供,谁先交待清楚了便先放了谁。 横竖都是被收着卖身契的家奴,不过是主子给了体面他们才能在人前作威作福,眼下主子要拘了他们,难道还敢反抗不成? 萧晗又挑了几个还算机灵的伙计暂代管事之职,等着处理完了这间的事情再作安排。 今日一番忙碌后,萧晗回到府中时已是申时末了,刚进二门便见着蔡巧候在那里,见了她来便带着身后两个小丫环上前。 萧晗心思一转便笑眯眯地迎了过去,“竟是蔡巧姐姐在这,可劳你等候多时了。” “三小姐折煞奴婢了。” 蔡巧规矩地向萧晗行了礼,侧身让开道来,“老太太有请三小姐。” “嗯。” 萧晗点了点头,心中料想的也是这样,遂一边走着一边与蔡巧闲话起来,“老太太可是用过晚膳了?” “还没呢,正等着三小姐一道。” 蔡巧悄悄瞟了萧晗一眼,心道今日午后萧家可是闹得翻了天了,可作为正主的三小姐却还在外面闲逛,眼下好歹事态平息了下来,老太太想要个说法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也就三小姐还能有这份气度,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此刻怕已不知道是怎样的焦急了。 ------题外话------ 21号出门,24号晚些才回来了,这段日子可能无法回复留言哈。 第【52】章 收钱 一路走来都是寂静无声,直到入了“敬明堂”后,萧晗才发现那些丫环婆子看她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了。 若说从前还带着几分讨好,可如今却是变成了敬畏,三分敬,七分畏,直把她都给弄糊涂了。 萧晗眨了眨眼睛,不由小声问着身旁的蔡巧,“蔡巧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三小姐当真不知道?” 蔡巧脚步一顿,颇有些无奈地摇头,“三小姐今儿个在外发了威,竟是连刘家的大舅老爷都敢扭送回去,今儿个二太太却是气急了……”说罢微微一顿,又小心翼翼在萧晗耳边道:“不过没讨着什么好,老太太都给压住了。” “还是祖母对我最好了。” 萧晗笑眯眯地点头,倒是让蔡巧哭笑不得。 如今院子里的人敬畏三小姐,是觉得笑得像菩萨似的三小姐也不真正是那等慈眉善目之人,就是收拾嫡母娘家舅舅也是丝毫不手软,别人怎么还敢在她跟前放肆? 带着一众敬畏的目光,萧晗坦然地跨进了门槛。 萧老太太此刻正在喝着一蛊菊花茶,见了萧晗进门也只是瞄了她一眼,并不搭理,转而与魏妈妈说上了话,“这菊花清火,今日我少不得要长几个燎泡,回头再给我炖一蛊莲子羹来降降火。” “是。” 魏妈妈一一应是,见着萧晗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这正屋留给了她们祖母俩。 萧晗恭敬地行了礼后,这才笑着上前道:“今日可是气着祖母了,孙女便向您来陪不是了?”说罢便自顾自地站在了老太太身边,为她捏拿着肩膀。 如今她是找准了萧老太太的脾气,有时候祖孙俩一个眼神过去,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萧晗到底不是没经过世事的小女孩了,萧老太太只是面上看着难亲近罢了,若是你真的明白了老人家心里所想,便会知道这也只是个怕寂寞的老人罢了,多哄着多顺着一点,她真能掏心掏肺的对你好。 萧老太太轻哼一声,却并不买萧晗的帐,只瘪了嘴道:“你今儿个不是只出去铺子上走走,怎么这还没回来,偏偏就有人哭天抹地地追了过来?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你可没见着那老虔婆撒泼的架势,若不是我让人在屋里屋外守着,她非要把这里给掀翻了去!”说罢还啧啧两声,颇为不屑,“还说自己是什么名门之后,我看这股子耍无赖的劲真是谁也比不上!” “喔?” 萧晗挑了挑眉,忍住唇角的一抹笑意,安心地听着萧老太太抱怨,末了才道:“祖母是怎么解决了她?我瞧着‘敬明堂’上下都安安稳稳的,还不是祖母治家有方?!” “你少在我跟前贫嘴!” 萧老太太嗔了萧晗一眼,面色却是缓和了不少,“她想要闹,我便叫了人来看她闹腾,连带着你大伯娘,还有你父亲和刘氏都来了,一家老小都看着她呢,我看她有什么脸面来闹!”得意地轻哼了一声。 “那最后呢?” 萧晗想像着当时的场景,只怕徐氏是来看热闹的,而萧志谦和刘氏不定怎么样羞愧呢! “后来?” 萧老太太嗤笑了一声,眉梢眼角却有掩不住的笑意,“还能怎么着,白纸黑字写着呢,刘继东还盖了手印的,他们家怎么推托得了?前前后后一共得有一万八千两银子,刘氏拿了八千两来先抵着,你父亲那里也出了五千两,那老虔婆却是半点没搭腔,想来有人替她那破落儿子还钱她是巴不得了,余下的只说后面慢慢还就是。”老太太说到这里径直打开了罗汉床上小方几的柜子,将一叠银票塞到了萧晗的手里,“好好收着。” 这事虽然不关萧志谦什么事,但他娶了那样一个老婆,有了那样一个亲家就该有责任,与其让儿子的钱流入刘家人的腰包,萧老太太情愿他都给了萧晗,那好歹还是他的女儿,她的孙女不是? 萧晗拿着那叠银票一时之间还怔怔的,她原想着以萧老太太的定力与威严收拾刘家人还是不在话下的,却还没想到回了府后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怎么,乐傻了?” 萧老太太又喝了口茶水,这才伸手弹在萧晗的额头,笑道:“一点小钱罢了,我看了萧潜拿来的帐目单子,还有些人家都欠了你的帐,要不要我挨个派人去讨了回来?” 萧老太太还真不怕那些人会欠帐,而且上面一个两个欠了钱的莫不是与刘家有些关系的,她见不得这些人一大把年纪了还占小姑娘的便宜,真不嫌害臊。 有人替她出头,萧晗自然乐得点头,“那就有劳祖母了。” 她是不适合做这古玩店的,毕竟这行的水太深,还有老刘那些个事情她还没有查明,势必要了解清楚了再做个决断,若其中有什么深不见底的浑水,她是绝对不会去趟的。 祖孙俩个正说着话,魏妈妈便让人进来摆饭,萧老太太顺势留了萧晗用饭,又叮嘱她道:“回头你父亲指不定还要寻你说话,他若说什么你听着就是,总之钱已经到了你手里,你可别犯傻再交了出去,可知道?” “祖母说得我都记住了。” 萧晗一一笑着点头,若说萧老太太还要顾忌着萧志谦几分,那么收拾起刘家人来却是全无压力,如今这样一来一回她好歹挽回了些损失,可想到老刘那事心里却更是沉了几分。 这些被压下的货款尚且不说了,老刘到底是私下做了什么营生这才让古玩店的明面帐目有了少少盈余,他总不可能拿自己的钱填上吧? 那么必定是在古玩店的掩藏下他还有更大的利润收入。 萧晗带着这样的疑惑出了“敬明堂”,可人还没跨入“辰光小筑”的大门,兰香便带人拦住了她,只客气地传话道:“老爷与太太请三小姐过去!” 萧晗眉头一挑,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躲也躲不过去。 第【53】章 父亲 “临渊阁”里,萧志谦正在轻声安慰着刘氏,眼见着妻子一双眼睛都哭红了,他更是止不住地心疼,对萧晗的怨怼便更大了。 哪家的女儿能有萧晗这样的作为,不声不响地便让人扭了自己的大舅舅回去要帐,说出去他都没有脸面,果真是商人妇生出的闺女,满心满眼都掉在了臭铜钱里,怪不得让人瞧她不上! “老爷……” 刘氏见好就收,也不想自己一通的哭诉让萧志谦烦了,只倚在他怀中轻声道:“我也知道做后母不易,可这些年我是怎么对晗姐儿的您也是看在眼中的,她就算不顾忌着我,也好歹要顾忌着两家的颜面,看着我娘在府里这般模样,我的心都快碎了!”说罢又轻声抽泣了两下。 “你莫要难过,等着晗姐儿过来我定会好生训导她一番,若是再放任下去,只怕今后她真要无法无天了。” 萧志谦也很是气恼,萧晗从小在他跟前长大,他也没觉得这个女儿有什么不对,记忆中萧晗顺从的模样没什么改变,可如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想来还比不上她姐姐萧昐,昐姐儿这般听话懂事,也懂得体谅父母,这些个长处怎么萧晗就一点没学会? “嗯。” 刘氏点了点头,又顾忌着自己交出去的银两,不由扯了扯萧志谦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老爷,那咱们拿给老太太的一万三千两银票……”抽抽泣泣的,眼看着又要哭了出来,“您也知道那是我为昐姐儿存的嫁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没有莫姐姐留下的丰厚嫁妆。”瞧了一眼萧志谦的脸色,一顿又道:“再说还有老爷的私房呢,晗姐儿若是个孝顺的怎么也不会要了您的银子……” “你放心!” 萧志谦拍着刘氏的肩膀保证道:“到时候老太太将银票交给晗姐儿之后,我一定让她拿来还你,怎么着也不能亏了你的银子!” “老爷对我真好!” 刘氏这才小意温柔地伸手顺了顺萧志谦的胸口,顿时觉得舒畅了不少,天知道当时被萧老太太和自家老娘给逼着,要她拿出银子来抹平这事她有多么不甘,现在想想心口还疼呢。 也是她低估了萧晗,竟然没想到这臭丫头私下跑到了铺子里查帐,这厢竟然还让她翻出了刘家人的旧帐,她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当时萧老太太与徐氏的脸色可真是让人难忘,就差指着鼻子骂她贪了萧晗的银子。 原以为萧晗真的是个万事不懂的千金小姐,没想到还是继承了莫清言的精明劲儿,为了一点银子就满身铜臭,也怪不得不得萧志谦的喜欢。 刘氏与萧志谦刚刚温存了一会儿,便听得兰香在外禀报说是萧晗到了。 萧志谦立马正了正神色端正地坐了,刘氏又为他理了理衣襟随即便站在一侧,这才传话让萧晗进来。 将两个丫环都留在了屋外,萧晗一人进了室内,转过一扇绣着牡丹花开的夹缬屏风后便瞧见了一站一坐的俩人,光亮晃眼,她还来不及看清俩人面上的神情便上前行了一礼,口中淡淡称道:“见过父亲,见过太太!” “晗姐儿,你可知错?” 萧志谦沉着面色看向眼前的少女,她低垂着目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给人一种柔弱堪怜的感觉,他原本想要硬起心肠,可这说出的话语却先软了三分,心想着若是萧晗就此认错,他便也大量地宽恕她一回。 “女儿何错之有?” 不问缘由便先斥了她有错,当真是她的好父亲啊! 萧晗在心中冷哼一声,缓缓抬起了头来,她面色清冷,红唇紧抿,无端便给人一种距离感。 刘氏在一旁看得咬牙,若是可能她恨不得上前生撕了萧晗,这个丫头一次又一次地坑了她,就在她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时,又给她平生了无数事端,她已是恨萧晗恨得紧,要是早知如此她当初也不用扮什么慈母,早早料理了这个祸害才是妥当。 可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父女俩一对视,萧志谦却是愣住了。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认真地看过这个的女儿了,久到他甚至已经想不起萧晗的模样,可眼前的对视却让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在那样恍惚的光亮中,他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莫清言。 那个总是光亮自信的妻子,那个充满了活力的女人,明明应该卑躬屈膝地在他身下,却往往站得比他还高,看得比他更远。 萧晗那艳丽逼人的容色,清亮通透的眼神,那样倔强的目光,那样不服输的神情,当真是与莫清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萧志谦恍若被电击中了一般,那垂在膝头的拳头又收紧了一分。 莫清言是他心头永远的耻辱,永远的痛! 她是那么美,那么骄傲,甚至于舍弃了身为女性该有的温柔体贴,甚至于对他这个丈夫不屑一顾。 这样想想,怎么不让做为男人的他深深挫败?! 萧志谦承认,有那么一段日子他曾经迷恋过莫清言,为了她甚至将自己对商人妇的情节都扔在了一旁,只想与她好好过日子。 可她又是怎么做的? 萧志谦想想不由发笑,也为自己曾经的愚蠢后悔不已。 莫清言就是一座冰山,就算他放下自尊与高傲也取悦不了这个女人。 回头收到了刘氏托人送来的求救书信,他的心一下就热乎了起来,觉得自己还是能被一个女人所需要的。 为此,他不惜跋涉千里四处寻找,终于找回了那个温柔小意的女人,也让她成为了自己如今的妻子。 与刘氏比起来,莫清言当真不配做一个妻子! 他早已经将这个女人丢在了脑后,却不想今日再见到萧晗却唤醒了他强压在心底的记忆。 或许他不是不想关注自己的女儿,可就是那样相同的容貌会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个曾经对他不屑一顾,却又让他爱如骨髓的女人。 他恨,他悔,他煎熬挣扎过。 而今,一切都过去了。 萧志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调整着心中奔涌的情绪,他不能用那样的心态对萧晗,她不是莫清言,她只是她与他的女儿。 第【54】章 争辩 刘氏却是没有发现萧志谦的异样,听了萧晗的问话不由冷笑一声,踏前一步道:“你不敬嫡母,忤逆长辈,竟然连着外人来羞辱刘家的人,你置我于何地,置你父亲于何地?” 刘氏气势凛然,自以为这话说得漂亮,还不忘将萧志谦给捎带上,这样几座大山压在萧晗头上,看她如何喘得过气? 见刘氏急着出头,萧晗不禁不恼,反倒笑出声来,“太太这话说岔了,我不过按着规矩办事,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说到哪里都是这个道理,难道赖帐的人还成了苦主,那我岂不是更是冤枉?” 萧晗言罢扫了一眼萧志谦,见他神情虽然肃然,但唇角却紧紧地抿着,眸中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心思并没有集中在这件事情上,颇有几分神游太虚的意味,心中不禁有些纳闷起来。 “就算你大舅舅拿了你铺里的东西,你是晚辈,不应该孝敬他们几分么?” 刘氏越说越来气,又向前踏了一步,直逼萧晗眼前,“你倒好,竟然能舍下脸面找上门来要钱,还借着你祖母的胆子逼着我拿钱抵上,还有你父亲的银钱要一并给了你,你就算拿了不觉得烫手,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太太,你好歹是萧家二房主母,可要注意你的行止。” 萧晗淡淡地扫了刘氏一眼,脚步却是向后一退,又拿了帕子掩面轻拭,想来是嫌弃刚才刘氏不顾形象地逼到她跟前来,那唾沫星子四处飞溅,她可是怕被沾染上几分。 “你……” 见了萧晗这般动作,刘氏一阵羞恼,不禁满面通红。 她没想到自己步步紧逼,萧晗非但没有乱了阵脚,竟然还有闲功夫扯这些,不由气地拉扯着一旁萧志谦的衣袖,“老爷,您看晗姐儿这般模样,分明没将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萧志谦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刘氏这一拉也回过了神来,见萧晗站得远了几分,看向俩人的目光却是冷冰冰的,心下不禁一滞,暗道这个女儿果真也如莫清言一般,天生就是与自己不对盘的,心下也恼了起来,只大声喝斥道:“晗姐儿,你母亲说的有哪里不对,你还敢驳斥她,还不快向你母亲认错!” “我母亲早不在了,如今站在跟前的只是父亲的妻子,二房的太太。” 萧晗抿紧了唇角,不知道为何她原本是想要忍住的,可看着萧志谦对刘氏一脸维护心疼的模样,心里那股倔劲就犯了起来,连萧老太太对她的叮嘱都抛到了脑后。 “反了你了!” 萧志谦大怒,他猛地站起身来急走两步就到了萧晗跟前,右手高高地扬起,眼看着就要落到萧晗的脸上,却见她不仅不躲,反倒昂起了头来,一双眸子璀璨若星辰,泛着亮光直直地向他看来。 萧志谦举起的手突然便挥不下去了。 她们母女真的太像了! 萧志谦面色铁青,举起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从前他对莫清言挥不下手掌,如今对着萧晗……他竟然也下不去手了。 眼见着萧志谦缓缓地放下手来,刘氏心中那点压抑的兴奋的火苗也瞬间熄灭了。 怎么就打不下去了呢? 刘氏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她可不相信他们父女间还有什么感情,萧志谦连萧晗的面都没见过几回,至少在她嫁到萧府后就是这样的状况,可眼下为什么还动不去手了? 刘氏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咬紧了唇。 萧晗抿了抿唇角,垂下了目光。 刚才那一瞬她也以为萧志谦会打下去,毕竟他眸中的怒火真真切切,他是父亲,他容不得一个做女儿的这样驳斥他。 可为什么就没有打下去呢? 若是真打了下去,留着脸上的手指印,她还更有理由去分说,可如今到底是不能如她的愿了。 萧晗心里不禁有些遗憾。 眼见萧志谦父女两个就这样僵持着,刘氏眼珠子一转便上前劝了一句,拉了拉萧志谦的胳膊道:“老爷何必为了我动怒呢?横竖我是把晗姐儿当作女儿来对待的……”说罢又佯装难过地用丝帕沾了沾眼角,“就算她没有将我当作母亲,我也认了。” “你别难过,是她不识好歹,与你无关。” 见刘氏伤心,萧志谦不由回过头来劝了两句,转头又瞪向萧晗道:“你母亲这样伤心难过,你也不知道来劝上一劝?”见萧晗仍然站立着不动,表情冷冷的,他不禁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别的我不多说了,你母亲在老太太那里抵上的银钱你回头要到了给她还上就是,至于我给的那份,全当补了你铺里的亏空。” 萧晗还没说什么,刘氏一听却是瞪圆了眼,只扯了萧志谦的衣袖急声道:“老爷,那怎么行?您的五千两可也是私房银子,平日里不说添些笔墨,就是买些画卷孤本也是要使银子的。” “太太说得是。” 萧晗翘了翘唇角,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合的模样,她全当是在看戏了。 “那这么说,你愿意将银子还给我们了?” 刘氏却是眼睛一亮,忙又看向了萧晗。 “还给太太也不是不行,只是刘家欠我的他们还是要还的,若是不还,还是先头那话,我一纸诉状给递过去,刘家想来也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萧晗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刘氏气得直跺脚,这一来一去地又回到了圆点,那不如什么都不说。 “你啊你!” 萧志谦气得唇角两撇胡须直抖,他训也训了,想打又打不下手,只觉得面对着这样的萧晗他颇觉无力,又仿佛是对上了曾经的莫清言,那种挫败的感觉一波一波袭上心头。 “时辰不早了,若是父亲与太太没有什么要吩咐的,那女儿就先退下了。” 萧晗屈膝一福,也不待俩人说话,转身便往外走去。 只听得身后的刘氏哭天抹地,又拿了粉拳捶着萧志谦的肩头,泣声道:“你到底是养了个什么女儿啊?!”那哭声就没有断过。 萧晗嘲讽一笑,就着门外丫环撩起的帘子略微一低头便跨出了门槛。 屋外的枕月与梳云赶忙迎了上去,枕月还关切地扶了萧晗的手,压低嗓音道:“小姐,您没事吧?” 天知道萧晗进去多久她就担忧了多久,那里面可不仅仅有二太太刘氏,还有二老爷萧志谦呢! 虽说从近来的战绩来看,他们家小姐对上二太太那是稳赢不输,可如今又加上一个二老爷,这结果可就未定了,所以她担心得很。 “我没事。” 萧晗摇了摇头,又扶住了一旁梳云递来的手,笑道:“就是劳累了一天有些疲倦,咱们回去歇息吧!” 梳云与枕月对视一眼都不禁点了点头,可不就是劳累了一天么? 扶着萧晗的手往前走着,梳云还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她是练过功夫的人,耳力自然好于常人,此刻还能听到那正屋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想来这次那位二太太也没讨着什么好。 梳云的唇角不由翘了起来,果然还是她们家小姐厉害! 第【55】章 质问 “敬明堂”的正屋里,萧老太太听了“临渊阁”里传来的消息一时之间笑得嘴都合不拢。 魏妈妈见了不由笑着摇头,“老太太这般模样被人瞧见了可是有损您的威严!” “我这是高兴不是?” 萧老太太抿了抿唇这才将笑容淡下去几分,却又止不住心中的快意,端起桌上的菊花茶又喝了一口,“我就知道晗姐儿不是好欺负的,这不刘氏想要讨银子回来还触了一鼻子的灰?”说罢又笑得咧开了嘴角。 萧老太太本就见不得刘氏那一大家子,他们倒霉,她在一旁才看得开心呢! “听说二老爷也是气急了,当时都差点动了手呢!” 魏妈妈听传消息那丫环描述的绘声绘色,就差现场亲临了,不过想着萧志谦那一脸儒雅的模样,真要动起手来只怕也是不好收场的。 “他若是为了刘家人敢打晗姐儿,明日我就要刘氏好看!” 萧老太太轻哼一声,又瘪了嘴道:“晗姐儿好好的铺子被刘家人都要吞了,她还满腹的委屈呢,做父亲的非但不安慰体谅,这心却是全偏向了刘氏……”老太太对这点早就不满了,不由侧头看向魏妈妈,“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完全不像他大哥的精明,只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二老爷这还不是重情意。” 魏妈妈宽慰了萧老太太两句,眼看着天色不早又打发丫环端了热水给老太太洗漱,服侍着她上榻安歇了。 萧晗这一夜却是睡得不太踏实,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一时之间还难以消化,在床榻上一直辗转翻侧,以至于第二日起榻后眼圈下竟是多了一丝乌青。 萧老太太瞧见了止不住地心疼,又见刘氏在场,更是拉了萧晗到怀里来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我就知道你昨夜睡不好,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别人还紧揪着不放,可没想过自己家里人当初是怎么欺负你年纪小的,以为没人管着了便无法无天,眼下该还了又挠心挠肺地疼,当初早干嘛去了?!” 萧老太太一番话说得刘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只能转头与萧昐低声说着什么,假装没有听到。 萧昐昨儿个没有呆在“临渊阁”,若是有她在只怕早就上前打了萧晗一顿,她也是今日才听说了这事,心中真是气急了,不禁恶狠狠地瞪向萧晗。 “好了这事就这样吧,缺了的银子还是要慢慢补上。” 萧老太太一锤定音,又斜斜地睨了刘氏一眼。 刘氏强笑一声,却还不敢不应,“老太太说得是,回头我一定好好跟他们说。” “嗯。” 萧老太太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转而与徐氏说起话来。 等着老太太疲了,各房的人散去后,萧晗却被萧昐给堵在了路上。 “二姐有何事?” 来者不善,萧晗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 “萧晗,你好大的胆子!” 萧昐插腰顿首,一脸凶像地斥责道:“你欺负我大舅舅不说,连着外祖母和我娘都不放过,萧晗你的心眼太坏了,坏透了!”站在那里便喋喋不休地骂了起来。 萧晗表情淡淡地扫了萧昐一眼,等着她骂声稍歇,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那二姐以为我怎么样做才对?”微微一顿后又接着冷笑道:“就应该合了你们的心意,任刘家人予取予求,将我母亲留的嫁妆挥霍殆尽么?” 刘家人的理论就有那么奇怪,他们怎么样对别人都是应该的,但只要别人稍稍反抗一点那便是天理难容,连带着拥有刘家一半血脉的萧昐也是一样。 当真是让人觉得可笑至极! 萧晗压根不想搭理萧昐的无理取闹,只道:“若是二姐想要帮你外祖家还上这笔银子也是使得的,你要还吗?” “你……” 被萧晗一刺,萧昐立马涨红了脸,“我哪有那么多银子?!” “那没银子你还挡我的路干什么,我还真以为你要还呢?!” 萧晗嗤笑了一声,一手拨开萧昐往前走去,淡淡的话音却飘了过来,“二姐,有多大的脚就穿多大的鞋子,别没有本事还强出头,当心让人看了笑话!” “萧晗,你这个混蛋!” 萧昐被气得晕了头,哪里还顾忌得了那么多,拔开几个丫环就往萧晗奔去,“我今日就要代我娘好好教训你一番!”高高扬起的手还未落下便传来一阵惊讶的痛呼,萧昐痛得面色都变了,“放开,快放开!” 萧晗脚步微顿转过了身来,正瞧着萧昐怒目圆瞪,可一只手臂却被梳云给稳稳攥住,根本动弹不得,她不由冷笑道:“下次想要打人可要看清楚对象,就连父亲都没有打过我,你凭什么?!”说罢对梳云使了个眼色。 梳云重重一推,萧昐倒退几步跌在了地上,一边抹泪一边哭诉道:“萧晗你没有良心,你欺负自己的姐姐,回头我要告诉我娘去!” “你也就那点能耐了。” 萧晗嘲讽一笑,也不再理会萧昐,带着梳云与枕月转身离去。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琢磨,眼下可没这功夫与萧昐在这里耗着。 回到“辰光小筑”后,枕月为萧晗取下了身上的雪缎披风,有些担忧道:“今日小姐这样下了二小姐的面子,就怕二太太回头找您的麻烦。” “我就算对萧昐和颜悦色,该找的麻烦她们母女俩也绝对不会落下,横竖我占着理呢,不怕她们闹腾!” 萧晗净了手后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又招了梳云上前说话,“你老实对我说,这次帮我查访的可是世子爷的人?” 梳云怔了怔,旋即惭愧地低下了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姐。”这头她领了小姐的赏,那边世子爷也赏了她,她心里早就有些不踏实了,可世子爷没让她主动说她又不敢据实相告,眼下小姐问起了她又不好隐瞒。 “我想也是。” 萧晗唇角一翘,“只有锦衣卫才能这般手眼通天!”说罢微微一顿又倾身向前,“眼下我还有一事想要请世子爷帮忙。” 既然有这样的人脉为何不用,大不了之后她再慢慢还叶衡这份人情就是,再说还有她哥萧时在呢。 叶衡这颗大树可是她早就准备抱上的,既然始终会有所牵绊,不若在该用的时候就用个够本。 这样一想,萧晗唇角的笑容不由缓缓拉升。 第【56】章 夜会 寂静的内室中,叶衡掬了把温水洗脸,又接过吴简递来的帕子擦干了,这才抬头问道:“她真让梳云来拜托我了?” “那可不是。” 吴简赶忙点头,“萧三小姐聪慧过人,大人这样帮她,她心里也记着您的好呢!”面上笑嘻嘻的,心中却是一阵腹诽。 许是见惯了那些京中的名媛小姐们借着各种理由想要搭上他们家大人,可大人偏偏不屑一顾,却对萧家那名不见经转的三小姐上心得很,若说大人没那个意思,吴简可是怎么样也不相信的。 “她倒是会物尽其用。” 叶衡手中动作一顿,不禁有些失笑。 当然,他帮萧晗是心甘情愿的,这丫头使唤起人来却是一点也不客气呢。 吴简但笑不语,便听叶衡吩咐道:“去查查古玩店那掌柜,若是私下里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切记不要声张,只速速回来禀报我就是。” “是,大人!” 吴简恭敬地一揖,旋即便退了出去。 没过两天,一份完整的情报便搁在了萧晗的桌案上,她一目十行地看过,眉头不由深深皱起。 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老刘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和货运的海帮搭上话,利用古玩店进货的渠道帮他们私运五石散,并且售卖给京中的权贵子弟,当然这门路海帮的人也找了几条,也就是在京中各大销金窝,包含了堵坊和花楼。 老刘那日也是没有想到萧晗会突然找上门来,一切的后续都还来不及交待便被她给拘住了。 如今人虽然还回了刘府,可古玩店里也有萧晗安插的人,老刘虽不敢轻易上门来,可却想着法子打探消息,想来在古玩店里他还有重要的东西没有拿到。 “他们还有一次交货的日子,就在后天了!” 萧晗眉头微垂,眸中精光乍现,旋即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梳云,“世子爷还有什么交待没有?” 梳云愣了愣,便点头道:“世子爷的确是有说,若是小姐想要人赃俱获,他乐意搭把手。”微微一顿后,也有些犹豫道:“只是世子爷也劝小姐,这些江湖讨生活的人不能将他们一次得罪死了,再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过犹不及。” “我明白了。” 萧晗点了点头,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她一握拳头坚定道:“我自然不是针对海帮,但若是他们以后想要走这条路子却是不行了,老刘我是一定要办了的。” 或许这后面还有刘氏的影子,不然老刘真有这么大有胆子敢豁出身家性命不要了,做这铤而走险的买卖? 若是不将这买卖从她这里断了,或许今后还会牵连上其他家商铺,甚至还有萧家和莫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的律法对倒卖五石散的人可是杀头的重罪,虽则这种东西抵制的人多,却也拗不过一些贵人们想要一掷千金享受那种醉生梦死的时刻,所以这种买卖才能在暗地里兴起。 有腐朽便有昌隆,这世间万物不可能都是美好的存在。 前世的萧晗已经历经过种种,自然不会将一切想得太过简单。 “小姐,那后日……” 梳云小心翼翼地看向萧晗,她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到底还有女性细腻的一面。 萧晗挑眉一笑,“后日请世子爷搭把手吧,我也一并去瞧瞧!” 也好在第二日便是初一,萧晗借着去上灵寺为母上香的缘由出了府,等着在寺里安顿后便遣退了左右,又让枕月为她打掩护。 这事她也不敢让随侍的护院知道不然平白让萧老太太担心,自己则趁着夜色带了梳云与叶衡派来接应的人一道回了京,下榻在城郊的一个客栈里。 港口的库房也设在郊外,老刘必然会在那里出现的。 夜色朦胧,万籁俱寂,萧晗却是一点也没有睡意。 据叶衡打探到的消息,这帮人约定交货的时辰是在丑时中,到时候料理完这边的事务她还要赶回上灵寺,确保那边的人并不知道她夜里曾经离开过。 “世子爷到了!” 梳云竖起了耳朵,她是习武之人自然比常人要先洞察周围的声响。 萧晗这才听到官道上一阵阵的马蹄声,不由打开窗户开了一眼,只见茫茫夜色中几匹神骏远远而来,到了近前才拉住了缰绳,最先的马匹人立而起,一顶黑色的斗篷迎风飘摇,几乎要与浓黑的墨色混杂在一起,唯一可辨的便是马上那人灼灼发亮的眼神透过夜色直直地向她望了过来。 萧晗怔了怔,清亮的目光与他对视着,竟然半天回不过神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她的心弦,可她一时却有些说不出来,只紧紧的揪紧了衣襟,慌忙地转过了身去。 叶衡紧抿的唇角不由微微翘了起来,也不枉他料理完公务这大半夜地都赶了过来,看来这丫头对自己也不是全无感觉的。 有人进了客栈,楼道里响起一阵沉厚的脚步声,到了近前才轻轻叩响了房门。 “奴婢去开门!” 梳云早已经候在了一旁,此刻听到敲门声便上前拿开了门栅。 今日这间客栈几乎里里外外都是叶衡布置的人手,安全该是无虞的,所以梳云才敢这般大胆。 萧晗早已经稳住有些纷乱的心神,低垂的目光中瞧见一双黑底云纹的皂靴出现在眼前,不由屈膝行了一礼,抬头时纤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笑意盈盈地唤道:“叶大哥!” “不用这般客气!” 少女身上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巧笑倩兮,却有透着股无与伦比的美丽与娇艳,叶衡忍住心中的激动伸手虚抬了一把,萧晗顺势便站了起来,又引了叶衡坐到桌旁,执壶为他倒了一杯温水,“走得匆忙没带什么好茶,叶大哥一番奔波先喝口温水顺顺气。” 叶衡“嗯”了一声,抬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水顺着喉咙熨烫而下,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甚至连回味中都带着一股甘甜。 “这事原本我帮你料理就是,若是你哥哥在京城只怕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叶衡放下了杯子,一脸不赞同地看向萧晗,她这是以身犯险,他还得提前做好多重防备,但若不是这样,他又不能这样正大光明地见到她,这样矛盾的心情在胸中激荡着,只怕是没几个人能够明白。 第【57】章 亲近 屋内一时之间很是安静。 梳云低垂着目光静静地站在一旁,尽量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萧晗则微微咬了唇,有些尴尬地看向叶衡,两手纠结在一起,颇有些认错的感觉,连声音也细若蚊蝇,“叶大哥说得是,原本我不该以身犯险,可这事若没有个结果,我心里是怎么也不踏实的……”微微一顿后又抬头瞥了一眼叶衡,见他仍然目光淡淡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眉头一皱很快又低下头道:“还要劳烦叶大哥跑这一趟,我着实不安!” “行了,既然人都来了便一并去看看吧!” 叶衡无奈地摇了摇头,眼见着萧晗眉头一皱他心里就不舒坦得紧,他也不愿意瞧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叶衡对梳云使了个眼色,这丫头会过意来悄悄地退了出去,也顺带关好了门,这才松了口气。 天知道世子爷的威压有多厉害,也就小姐在他面前能够说话自如,她早便想溜了。 萧晗瞄了一眼退出去的梳云,不由瘪了瘪嘴,这丫头果然更还是更听叶衡的话,到底也是他找来的人,虽然还算忠心但到底少了点什么。 “梳云这丫头你可还用得顺手?” 叶衡装作未见,又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这才看向萧晗,“若是有不顺手就告诉我,再换一个也行。” “梳云很好。” 萧晗立马接口道,又见叶衡用眼神示意她坐下,这才慢慢地挪到了他对面坐了下来,叶衡到底不是萧时,此刻俩人独处她难免有些不自在了。 又想到刚才在楼上瞧见他那样炽热眼神,萧晗觉得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热。 “若真是那么好,你不说我也知道。” 叶衡似乎洞察了萧晗心中所想,只道:“若是你不希望她今后听命于我,我自然会与她断了联系,”见萧晗有些惊讶地抬了眼,又继续说道:“只是邓世君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总怕你会出什么意外,让梳云瞧着些我也放心不是?”口气已是软和了不少。 见萧晗又低头想着什么,叶衡不由唇角微翘,邓世君也只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那家伙被他派去的人盯得牢牢的,邓世君在定国公府做了什么丑事他一清二楚,若是这人真的不安分,他不介意揭了他的老底,让国公爷亲自去收拾这个逆子。 “叶大哥说得是。” 叶衡这一说萧晗还真没办法反驳,别人都一心为你着想了,难不成你还真要挑三拣四地嫌弃,她以为自己是谁呢? 叶衡又凭什么这般屈尊降贵地迁就她? 说是像哥哥一样看待,可那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好了,时辰不早了,早些办完事情我再送你回上灵寺去。” 叶衡站起了身来,萧晗自然也不能再坐下,又见他外往走去这才屈膝一福,贝齿却轻轻咬了咬唇瓣,似乎她在叶衡面前总要笨上一截,不知不觉这步调就被他牵着走了。 萧晗不由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声。 却不知道她这纠结的模样正巧被叶衡收入眼底,他抿唇一笑,随即便开门而出。 这一路过去坐轿太慢,需要骑马。 可萧晗却不会骑马,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被安排着与叶衡同乘一骑,她总觉得针扎似的难受,而跟随在叶衡周围的人却是视而不见,连眼风都没往他们这里瞟过一眼。 “我知道有些不舒服,你且先忍忍。” 见着身前的小姑娘不自在的模样,叶衡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僵硬地保持着骑马的姿势,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 “叶大哥,要不我去和梳云乘一骑?” 萧晗试探着提出这个想法,却换来叶衡大手一挥,宽大的袍子立刻将她严实地笼罩起来,几乎只留了脑袋在外,她立时吓得不敢动了。 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一股略有些熟悉的竹叶清香,萧晗整个人一下便愣住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身下的马匹颠簸似乎都被萧晗抛在了脑后,她只怔怔地看着头顶微微泛着青色胡渣的坚毅下颌,闷闷地道:“叶大哥,你是不是来过我的闺房?” 这几乎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萧晗几乎是木着一张脸,她不是傻子,那几次在梦中闻到的味道,那一次恍眼里曾经瞧见过他的样子,若是这一切都不是做梦呢? “想什么呢?没有的事!” 听了萧晗这话,叶衡几乎是一瞬间便挺直了背脊,面色不敢地回道:“你是想多了,我平日里办案都忙不过来,怎么会有空去你的闺房?”说罢低头看向萧晗,一双黑眸犹如深邃的漩涡,那里面有着浓浓的深情,似乎能将人给溺毙了去,偏生说出的话语却是再正经不过,“难道在你心中叶大哥就是这样的登徒子不成?” 有些事情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眼下还不是时候,若是萧晗因此而疏远了自己,那他真是得不偿失啊! 叶衡几乎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便忍住心中对她的念想,安心等着她长大不成么? 或许是该早些向她家提亲的,定下这个未婚妻,也少了别人觊觎的可能,天知道她一天天长大,那一身风华绝代还有谁能遮掩得住? 若是别人也与他一样动了心思,再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好? 萧晗微微侧头,有些狐疑地看了叶衡一眼,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心下也有些不确定起来,若说自己哪里能够吸引到叶衡,恐怕也就是这副样貌了。 可叶衡是长宁侯世子,他见过的美人难道还少吗? 而自己也就是个还未长成的小豆芽,他用得着这般费尽心机么? 这样一想,萧晗也就释然了,或许真是她想多了,可这鼻端飘然不去的竹叶清香又让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所以在接下来的功夫里萧晗都没再搭理叶衡,因为心虚叶衡也不敢多说什么,俩人一路寂静无声,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顺利到达了京郊港口外的仓库。 直到被叶衡牵着下了马,萧晗才觉得两股酸痛难受,还有点火辣辣的感觉,只怕是被擦破皮了,可周围人多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叶衡穿梭在夜色中。 第【58】章 捉人 夜色中,偌大的港口仓库隐在深深浅浅的浓墨中,就好似几只匍匐在地的巨兽一般,寂静无声,择人而噬。 突然,有火光在不远处闪烁了起来,由远及近,慢慢地汇集在了一处。 “能看清吗?是不是老刘?” 萧晗与叶衡蹲在足有半人高的草丛里,她个子稍矮只能探身向外望去,只想要把远处的人影看个清楚。 “应该是他了。” 叶衡微眯了眸子,练武之人视力自然是好的,“还有一个便是华三了。”说罢抿紧了唇。 华家在海帮里也算是大有来头的,而这华三正是如今华家几位接班人之人。 “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萧晗有些紧张地揪住了叶衡的衣袖,他不由低头瞄了一眼,微弱的亮光下能瞧见她粉色的指甲盖上光芒流转,小巧圆润得仿若一颗颗上好的珍珠,他看得微微出了神。 “叶大哥?” 见叶衡半天没有回应,萧晗不由转过了头来。 “再等等,我让沈腾他们先过去,若是确认没有危险了你再跟着我去。” 叶衡淡定自若地收回了目光,就像刚才的走神根本只是别人的错觉罢了。 萧晗也没有多想,只问道:“沈腾?可是锦衣卫?” “不是,那是我的护卫统领。” 叶衡摇了摇头,查探这事他是利用了锦衣卫的职务之便让吴简帮忙去办的,可真要运作起来还是用他的人更得心应手,到底是私事嘛。 萧晗点了点头,她就瞧着那些人身手诡异又来去无声,的确不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约摸过了有一刻钟左右,叶衡瞧见了不远处沈腾发来的暗号,这才带着萧晗走了出去,只是走到一半他又回过身来,在梳云手里接过幂篱戴在了萧晗的头上。 萧晗愣了愣,她倒没有留意到梳云还带了她的幂篱过来,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系上了带子。 等着进了仓库后,萧晗已是瞧见那里跪了一圈的人。 当真是一个整圈,那些人身子伏地,两手还被绑在了头顶之上,这才能确保他们不会做出什么危害别人的动作。 萧晗特别留意到了守在一旁最高个的黑衣人,他面色木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在叶衡到来时恭敬地行了一礼,又一言不发地站在了叶衡的身后。 萧晗目光一扫,便锁定了那个肥胖又熟悉的身影,不由轻跺着步子走了过去。 老刘早已经吓得冷汗涔涔,伏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倒霉,原以为做成了这笔买卖后他就能洗手不干,或许到其他的地方去谋生,总好过被刘家逼迫,又被萧家那丫头攥着不放来得好。 他本就不算是刘家的家生子,若不是从前他老子娘在刘家当差做得也不算差,他也不会早早得了主子的恩放出了府去,可惜在外营生不利,他赚过钱也亏过本,却也打听到了一些做生意的暗门。 原以为能借着古玩店的生意好好地做上几票,让刘氏吃点甜头,也能任由他这般做下去,可好景不长啊。 老刘在心里深深一叹。 也是他时运太背,竟然半夜在这里交易都被人逮着,他当真是倒霉透了! 此刻听到身后有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老刘不由大着胆子瞄了一眼,带着幂篱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之时他便彻底呆住了,连牙齿都有些打颤,“三……三小姐?” “老刘,当真是好久不见!” 幂篱下,萧晗微微勾起了唇角,但笑容却是泛着一丝冷意,“我记得这是古玩店堆放货物的仓库,深更半夜的你跑到这里来作什?”说罢微微一顿,目光扫视了一圈,“若是不说,还以为你这是带了人来要搬走我的货物,来报复当日我对刘家所做的事?!” “不敢,小的不敢!” 老刘吓得腿都在打颤,再次确定了萧晗果真不是好惹的,就看那些利落拿下华三带来的一帮手下的黑衣人,也绝非善类。 “好你个老刘,原来是你犯的事!” 一旁的华三忍不住面色一狞,狠狠地踢了老刘一脚,他就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该打点的都打点了,怎么还有人敢来扣他的货,原来是老刘这人没搞好内部关系,被自己的主家给阴了。 老刘一身痛呼跌扑在地,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赶忙在萧晗跟前跪定了,“三小姐饶了小的这一遭,小的再不敢胡来了。” “你本就不是我店里的人了,若说往日欠着什么本也是刘家的债,我却没想到你竟然利用我铺里的关系做起了这样的营生,你说我如何能放得过你?” 在训斥老刘之际,萧晗也趁机瞄了一旁的华三一眼,这人约摸有三十往上的年纪了,一脸的赘肉,特别是鼻梁到左边的眉头处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一看就是个扎眼的,此刻他凶相毕露,确实有几分骇人。 “这位可是萧三小姐?” 见着老刘在一旁哭着求饶,华三呸了一声,随即转向了萧晗。 其实他真正忌惮地是萧晗背后站着的那个男人,可那男人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他只能与眼前的小姑娘说话。 再说与老刘做生意他自然是将一切打探了清楚,原本是个不理世事的千金小姐,只不知如今怎么敢有这样的做为,倒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风范。 萧晗挑了挑眉,“三当家的有何要说?” “看来三小姐当真是知道我的。” 华三咧嘴一笑,此刻也不怕了,若说这些人要杀他早就抹了脖子也不用等到现在。 萧晗微微点头示意,华三便接着道:“华三无意冒犯小姐,既然老刘这条路不能走了,我们以后自当不再与他合作,还望三小姐放咱们一马,山水有相逢,日后好相见!”说罢隐隐看向那阴影中站立的男子。 “是我御下不力,本也不想为难三当家的……”萧晗微微一顿不由看向了叶衡,早前叶衡与她说过的话她都记在了心上,此刻见着叶衡不着痕迹地向她点了点头,这才道:“三当家就此拿了你的货物离开吧,从今往后便井水不犯河水!” “好说好说!” 华三忙点头,沈腾这才让人上前给华三的人松了绑,这些人虽然受了些惊讶,但到底是在京城这块卧虎藏龙的地头他们也不敢随意嚣张,很快便在那些钉好的木箱子里取出了几样物件,华三又对萧晗抱拳道:“三小姐的恩情华三记住了,若是有缘,他日再报!”说罢豪气地一挥手,“走!”便只留下了老刘与他所带来的两个手下。 叶衡淡淡地瞥了华三一眼,这样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在他与自己擦身而过时低语道:“走得远远的,别再出现在京城这块地头,若再让我遇到,必不轻饶!” 华三打了个冷颤,依照江湖人的直觉来看,身边这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特别是他周身散发的那股冷寒及威压,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触此人霉头,当下脚步走得更快了。 第【59】章 解意 华三一行人离开后,叶衡又让沈腾单独审了审老刘,看来这些事情刘氏的确是不知道的,只怕也是因为老刘给的孝敬太过丰厚,她便睁知眼闭只眼了。 “原本还以为与她有关,可惜了。” 萧晗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又看向叶衡道:“叶大哥,你看老刘如何处置?” 这人万万不能再留在铺子里,但若放他回刘家,她又有那么一丝不甘心,好似今夜这一通都白忙活了。 “交给我吧,我自有用处。” 叶衡微微眯了眯眼,他自然将萧晗的失望都看在了眼里,心中洞明,“要对付你继母也不急在这一时,再说小打小闹的拉不下她来,只要你父亲向着她,她在萧家总是有恃无恐的。” “你说得对。” 萧晗思忖之后缓缓点头,唇角泛起了一抹苦笑,“有我父亲站在她那一边,她自然什么都不怕的。” “好了别想太多,今后的事我自会安排的。” 叶衡伸出手来想要轻轻拍拍萧晗的肩膀安慰两句,又觉着这样好似不妥,手转了一圈又收了回来,见萧晗奇怪地向他看来不禁有些尴尬却又强作坦然道:“那古玩店你还开是不开?” “不了。” 萧晗摇了摇头,“那行我也不太懂,再说若又被别的人盯上了,我可不想哪天官差找上门来。” 那日去古玩店走过之后她心里也在琢磨着这事,改行吧她暂时也没想过这铺子能作什么,又是在这条古玩街上,不做这些行当又能做哪些? 不若就将这间铺面打了出去,横竖也能脱清关系,她也省事不是。 “想要打出去?” 叶衡也看出了萧晗的心思,不由一清嗓子道:“我倒是有个朋友想要买个古玩店玩玩,若是价钱合适,我再派人给你传消息?” “好啊!” 萧晗听了眼睛一亮,真正是刚想打瞌睡便有人递枕头过来,叶衡真正是太明白她了,这人恐怕是比自己的亲哥哥还了解她,这样想着,她看叶衡的目光便有些不一样了。 单就人才来看,叶衡的确是无可挑剔的,家世好,样貌好,还在锦衣卫担了要职,并不像京城中的那些纨绔子弟,靠着祖宗的荫萌便整日溜鸟斗鸡虚晃度日。 这样的叶衡,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够配得上他? 等着一行人回到上灵寺时,天边已经微微泛出了鱼肚白,萧晗眼圈下有些青乌,眸中亦是掩不去的疲惫,却也记得向叶衡道谢,“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叶大哥,大恩不言谢!”说罢似想起了什么,笑道:“等着我哥哥回来,便由他作东,在我外祖家的‘飞雪楼’请叶大哥吃饭!” 莫家的“飞雪楼”楼在京城也算排得上名号,来往的达官贵人也是不少,用来招待叶衡也不算轻慢。 “由你下厨?” 叶衡挑了挑眉,自从那一日尝过萧晗所做的菜之后他便一直念念不忘,虽然不是什么珍馐佳肴,但却让回味再三。 萧晗怔了怔,又想起萧时曾经说过叶衡将她做的菜吃的一点都不剩,唇角便露出一抹笑来,“若是叶大哥不嫌弃,我到时候便献丑了。” 其实她提议在莫家开的“飞雪楼”里请客,自然也是预料到了叶衡或许会有这样的要求,若是其他酒楼她倒不敢夸口,在“飞雪楼”却是能行。 “好!” 叶衡这才勾唇一笑,又道:“你哥哥只怕过两天也该回了,这趟差使听说他办得不错。” “叶大哥也知道我哥哥去做什么了?” 萧晗眨了眨眼,一脸期待地看向叶衡,像是巴望着他再说点什么,叶衡却是摇了摇头,“你快回去歇息吧,至于你哥做什么去了想必他回来自会与你交待,我先走了。”说罢便翻身上马,调转了马头。 “那好,叶大哥你一路慢些!” 既然叶衡这般说,萧晗也不敢再去追问,见着他们一队人马扬长而去,这才打了个呵欠,又如来时一般走了侧门悄悄而入。 初三一过,萧晗便从上灵寺打道回府。 这一路还算顺利,回了府中又去萧老太太跟前拜见了一番,听说萧时也回了府,她又忙不迭地让梳云去外院请他进来。 洗去了一身的风尘,萧晗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裙坐在镜前,由着枕月给她通干了头发,只拿了本札记坐在贵妃榻上翻了翻。 秋芬原本守在屋外,瞧着萧时来了忙向里禀报了一声,萧晗闻言便搁下了手中的札记,坐正了。 “妹妹!” 萧时像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些许日子未见,他看着清瘦了不少,可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一见萧晗便抱怨了起来,“你也忒大胆了些,怎么府中这段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竟然一件都没说与我听?!”言语中不乏担心。 “这……” 萧晗怔了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采芙那事她当时并没有及时告知萧时,而后便忘记了,至于古玩店那事她也是想等着萧时回来再说,眼下却被他提前知道了。 还有老刘与海帮勾结……看着萧时一脸的责备担忧,萧晗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压在心里,说了不是又让他平白担心? “既然哥哥都知道了,那也该明白无甚大碍,该处置的都处置了,没有人能占着咱们兄妹的便宜。” 萧晗说这话时似乎是想到了刘氏,眼神无端地一冷。 “采芙害你定是受了刘氏的指使,可恨父亲却偏帮着她,连祖母也……” 想到这些萧时也颇感无力,可孝字为天,他也不敢去质问自己的父亲与祖母为什么不护着萧晗一些,是真当他们没有母亲庇佑好欺负吗? “祖母有她的顾忌,至于父亲……”萧晗冷笑一声,轻哼道:“俗话说有了后母便有了后爹,他这心偏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不指望的。” 见萧时又要再说什么,萧晗便按了他坐在榻上,自己也挨着坐近了,笑道:“古玩店的事情咱们也不亏,若是不去看看我怎么知道欠了这么些笔烂帐,好歹收了些回来,等着我把后续事情料理妥当,这古玩店便也不开了,收些银子回来存着到时候给哥哥娶媳妇!” “你……说什么呢?!” 萧时难得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小姑娘别说这些,省得让人听了笑话!” ------题外话------ 30号更新稍晚些,亲们耐心等等,有大章~ 第【60】章 端午 萧晗兄妹俩都出生在秋天,是一年中最绚烂多姿的季节,满山的红枫,落叶的林荫道,一切想像中最美好的事情仿佛都发生在叶落的秋天。 连萧晗的性子都带着几分秋日的情怀,偏生萧时却是憨厚直爽得可爱。 见萧时这样,萧晗不禁抿着唇直笑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哥哥,你年纪也不小了!”又跟着绕到另一边去,盯着他打趣道:“再过几个月我满十四,哥哥不也十八了,寻常人家这个年纪早该说亲事了,哥哥你还害羞什么?” “就算我要说亲,也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操心的事!” 萧时没好气地看向萧晗,又清了清嗓子道:“我在和你说正事呢,少岔开话题!” “我与你说的也是正事呢!” 萧晗笑眯眯一脸无害的模样,萧时拿她没办法只能摊了摊手,片刻后表情却又严肃了起来,“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哥哥,哥哥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能豁出性命护住你的。” “我知道。” 萧晗微微一怔,随后鼻头微酸,唇角却绽放出一抹笑容来,只拉了萧时的手柔声道:“我就知道哥哥是对我最好的。”说罢亲昵地倚在了萧时的肩头。 “你是我妹妹,哥哥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萧时轻轻地拍了拍萧晗的肩膀,兄妹俩一时静默无言,却有淡淡的温情流转其间,萧晗仰头看了萧时一眼,又说起了在书舍里遇到的岳海川,“哥哥曾听母亲提起过他吗?” 岳海川是当世名儒,是家族没落的贵公子,这样的人可不会默默无闻,而如今却安心地窝在他们家的书舍里做个清闲掌柜,萧晗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别扭。 “当真是岳先生么?” 萧时却有些激动起来,只转身扶住了萧晗的肩,“我竟然不知道他与母亲是昔日好友,现在还在书舍里?” “是啊,我也不好赶他走不是?!” 萧晗无奈地一笑,岳海川的画可是千金难求,甚至连国子监祭酒都想请他前去任教,这样的人物她可不敢轻易得罪。 再说君子坦荡荡,既然当年母亲都有心与他相交,他们做晚辈的还能说什么呢? “那自然是不能的。” 萧时站了起来,来回地踱着步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也是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想了一会又看向萧晗道:“改天我便去拜访一下岳先生,他有什么要求咱们也尽量满足,这样的人本就该好好敬着才是。” 萧时虽然没有从文,但军中有好些同袍却是世家子弟出身,像岳海川这样的人物可是被他们经常挂在口中的,就算不能结交也绝对不能怠慢了。 “随哥哥的意吧。” 萧晗笑了笑,“岳先生很好相处,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必定会以礼相待。”微微一顿,似想到了什么不禁又叮嘱了萧时一句,“岳先生在咱们书舍的事情哥哥不要告诉别人。” 想来岳海川这样隐居避世也是不想人来打扰到他。 “这我自然知道。” 萧时憨憨地一笑,又揉了揉萧晗的额发,“后天便是端午节了,到时候哥哥带你去看赛龙舟!” “好啊!” 萧晗笑着应了一声,想起与叶衡的约定又问萧时,“我想着请叶大哥吃顿饭,毕竟他帮了咱们很多忙,就定在了‘飞雪楼’,端午那天用晚膳行吗?” “行,我到时候告诉他一声就是。” 萧时想也没想便点头应了,便听萧晗扯了他的袖子问道:“还不知道哥哥这次出去办的是什么差事,办成了没?” “你哥哥出马哪里还有不成的事?!” 萧时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萧晗便也不好追问,只要事办成了就好,“回头我炖只鸡给哥哥补补身子。” 兄妹俩又说了会儿话,眼见天色已是不早,萧时便起身回了外院。 萧晗独坐在镜前,拿了把黄杨木梳轻轻地顺着长发,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枕月聊着天,“往年也没想过要自己做粽子,不过后天就是端午了……”说罢侧头看向枕月,“你有没有想吃的粽子,不然咱们自己做些?” 粽子拿到“飞雪楼”去还能作礼送给叶衡一些,自己做的总要比外面的干净些,口味也能有多种变化。 “小姐做的自然味道好,到时候奴婢也在一旁帮手。” 枕月正在床榻边上铺床,闻言转过头来一笑,“梳云力气大,到时候让她采了粽叶来包糯米。” “好!” 萧晗笑着点头,觉着是有几分疲惫便搁下黄杨木梳上榻休息了。 第二日听说萧晗要做粽子连萧晴与萧雨都到厨房帮忙来了,说是帮忙也就是应个景罢了,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也没有萧晗那样的经历,也就只能在一旁看着,等着萧晗给她们安排些轻省的活。 魏妈妈还特意来传了萧老太太的话,“老太太让三小姐给做些椒盐味的肉粽子,她老人家明日看龙舟的时候吃正好!” “行啊,鲜的甜的辣的咸的我都做些,到时候祖母想吃什么味的都行。” 萧晗笑嘻嘻地应下了,魏妈妈这才回去复命,她便一边调着手中的馅料一边与萧晴聊了起来,“大姐,明儿个咱们家也搭棚子看龙舟?” 她记得那几年萧家从没有单独搭过棚子,或是几家人合在一起,或是入了别人家的棚子,若是单独在河边搭个棚子,依着他们萧家的地位身份,只怕在这京城中位置也是极其靠后的。 “也不只是咱们家。” 萧晴目光一闪,便附在萧晗身边小声道:“还有都察院左佥都御使孙家和太常寺少卿的李家,咱们三家一起搭了棚子,这位置也能靠前些呢。” “孙家和李家?” 萧晗细细琢磨了一阵,孙老夫人她是见过一面的,为人很是和蔼风趣,至于李家……“大姐,李大公子的人品你可都查探清楚了?” “查清了。” 萧晴闻言脸上微微一红,却也耐着性子解释道:“李沁在书院里一向是规矩的,我娘也找人查探了一番,他在京中确实没有什么劣迹,人品应该是好的。”说罢瞄了萧晗一眼,“三妹也别多想,我知道你当日是为我着想才那样说的,如今知道他没那些歪心思我也放心了。” 萧晗听了这话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怎么会没有查到呢? 她是记得李沁成亲后是不咋的,可在成亲前在外也定是有牵扯的,不然怎么会平白地抬回一个怀了孩子的妾室,这事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或许是现在还没有发生,亦或是李沁掩藏得太深? 毕竟眼下正是两家要说亲的时候,若是暴出这些事情那还能说得成什么? 见着萧晗神色变幻不定,萧晴不由扯了扯她的衣袖,“三妹怎么了?” “没什么,”萧晗回过神来,对着萧晴一笑,“就是想着待会是不是要再调个枣泥馅的。”说罢微微敛了心神。 既然这事她已经做出来了,就不怕把李沁挖得深,或许她再求求叶衡,着重地查查李沁这个人,总不能让萧晴再重复前一世的命运。 打定主意后,萧晗便想等着端午时再拜托叶衡,想来叶衡帮她已是帮得习惯了便也不差这一遭,再说他们锦衣卫就是打探的能手,没有他们挖不出的事。 “三姐真是能干,怪不得老太太这般喜欢你了。” 萧雨刚才便在一旁调着馅,此刻将手中的大瓷碗递给了一旁早已经等候好的厨娘,又在水盆里净了手后便往萧晗他们这边来了。 “你那馅调好了?” 萧晴转头瞧了一眼萧雨,便见她笑着点头,神情一如平日里的温婉柔顺,“三姐说了怎么调,再说东西都有厨娘准备好了,我不过就是搅弄一下罢了。” “咱们都是外行,也就三妹真正懂些。” 萧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不也在一旁帮些干忙,就是将花椒给捣细碎些,费不了什么功夫。 “大姐和四妹快别夸我了。”萧晗笑道:“平日里本也不用摆弄这些的,不过是节气到了应个景罢了,若是东西不好吃你们可不能在背后说我。” 萧晴与萧雨对视一眼,赶忙摇了摇头,便又听萧雨道:“难得有这空闲,也不知道二姐在干什么?”她眼波一转颇有几分流转的媚意。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没得堵了三妹的心。” 萧晴却是瞪了萧雨一眼,又压低了嗓音道:“你不是不知道二婶他们一家子做了些什么,还有那次采芙与荷香串通在三妹窗下埋药的事,我可听娘说了那都是些阴毒的药物,若不是二婶做的,你相信么?”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萧雨咬了咬唇面色微微泛红,又向萧晗道歉道:“三姐别放在心上。”她刚才的确是存了别样的心思。 萧晗没有了亲生母亲的庇佑,和如今的她不正是一样吗? 她们之间所差的也就是嫡庶之别了。 萧昐是刘氏的女儿,自然不会与萧晗交好,而刘家与萧晗又生出了这许多的龌龊,却也没见萧晗因此而愁眉不展踟蹰不前,因而她心里虽有几分羡慕,却也生出了一丝不平。 但这样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逝,萧雨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万不敢多想的。 萧晗扫了萧雨一眼,见她脸庞泛红心里也多少明白了一点,却并不言破,只点头道:“四妹说了什么吗?”微微一顿后又摇头道:“许是我刚才调馅太用心了,也没有听到。”又往灶台上瞧了一眼,“想来第一锅要煮出来了,大姐与四妹替我去尝尝,看看有哪里不好咱们再改。” “好。” 萧雨红着眼应了声是,萧晴也不好再说她什么,萧雨这丫头的性子她也了解,平日里最是温和不争,想来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便又与萧晗说道两句,姐妹俩便往灶台那头尝鲜去了。 萧晗姐妹三个在厨房里忙活着,萧昐在刘氏屋里却是坐立不安,赌气瘪嘴道:“娘,就由得她们三个在厨房里卖弄,我半点不去帮手?” 她原本也是想要去的,可行到半途却被刘氏给劝住了,这才跟着回到了“临渊阁”,却是一脸的不乐意。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凡是对上萧晗那丫头他们总是倒霉,连带着娘舅家也是那般。 想到刘老太太那日闹上萧府来,萧昐就觉得脸上无关,归根结底还是错在萧晗。 刘氏正在抄写着女则,闻言抬头看了萧昐一眼,“你就这般沉不住气?”言罢轻哼了一声,“就算你去帮忙,你能做些什么?做出来的东西老太太又会赏脸吃上一口?” “就算不吃,那我总要做做样子啊!” 萧昐急得站了起来,眼眶微微发红,她怎么就不像萧晴那般有个会讨萧老太太欢心的母亲,如今却是事事不顺,在萧晗那里讨不到好,她心里对刘氏也起了些怨怼。 “你且歇着吧!” 刘氏搁下了手中的毛笔,又轻轻吹了吹墨迹让兰香晾到一旁去,在水盆边净了手,这才走向了萧昐,轻轻抚了抚她柔嫩的脸庞,“昐儿,如今正在风头上,且过了这阵子再说吧!” 萧昐撇过了脸去,只闷闷道:“那娘给我再打套红宝石的头面,等着大姐及笄宴请那日我好带出去!” “行,晚些时候娘便让‘珍宝斋’拿些新款式过来让你选。” 刘氏着意安抚萧昐便也顺了她的意,如今多事之秋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为什么不能出去逛逛,还要窝在家里?” 萧昐却还是有几分不满,红唇高高地噘了起来,她有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正好趁着这机会出去走走。 “老太太着人瞧着咱们娘俩呢,频繁出门也是不好,明日端午龙舟赛咱们再出去。”刘氏说罢又附在萧昐耳边低语了几句,“还有你外祖母为你瞧上的人家,借此机会也相看一番。” 这才是刘氏的真正目的,不过想着要为萧昐打一套红宝石头面要用到银子,她便记起老刘那的事了。 虽然如今萧晗接管了古玩店也不让老刘插手,但她记得还有一笔银钱是老刘早就说好了给她的,不管这铺面如今是谁接管,可对方认的只是老刘,只要办妥了差事,稳稳地有银钱入帐。 可如今她已是等了两天,怎么老刘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氏皱眉深思,怕是她要找人去探探消息了,不管这条财路今后会不会被截断,她总要将这次的银钱给收入囊中。 端午这日,萧府还算是热闹,“敬明堂”花厅里用膳的大圆桌前满满当当地围了一圈的人。 连在麓山书院求学的萧昀都回了府中。 萧昀是徐氏的次子,整个人就是个书呆子,学问好,但做人却是迟钝了些。 萧时与萧昀挨着坐,俩人也没有什么话说,萧时只能闷闷地喝着雄黄酒,间或给萧晗递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酒席过半,萧老太太已是笑着开口道:“昨日晗姐儿与晴姐儿几个窝在厨房里忙碌了一天,做了好些粽子,你们也趁机尝个鲜!” “祖母说笑了,我们哪有这个手艺,也就是帮着三妹打打下手,真正出力的人是她呢!” 萧晴笑着将萧晗给推了出来,众人的目光立马也跟着转了过去。 “大姐和四妹可没少出力,怎么就算我一个人的功劳了?” 萧晗笑着嗔了萧晴一眼,又对萧老太太道:“若是待会祖母吃得还合意,可要连我们姐妹三个一起赏了。” “看看,还没吃到嘴里呢,这就来讨赏了,真是个猴精!” 萧老太太打趣萧晗,众人也笑作了一堆。 萧昐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看,藏在桌下的手不住地扯着刘氏的衣袖,她就说昨日该去厨房帮忙才是正理,如今萧晗这番说辞不是就偏偏落下了她,好像她就是那个最不懂孝道,最不尽力的人。 “昐儿!” 刘氏也是眉头紧皱,眼下是什么场合,哪里容得了萧昐在一旁耍小姐脾气。 萧志谦却是没听出什么,眼见着丫环把粽子剥了叶放到各人面前的白瓷盘中时才转头看向萧昐,“怎么昐姐儿昨日没有与姐妹们一同做粽子?”言罢目光还微微有些不赞同地扫过萧晗,他是不求她们姐妹相亲,但萧晗怎么也不该落下萧昐才是,她们可是亲姐妹。 萧晗却恍若未见一般,只专注着看着自己面前的那颗粽子,又间或与萧晴说上两句,眉眼间尽是笑意。 萧志谦便不由轻哼了一声,就知道萧晗是个倔的,与她母亲真是没两样。 这样一想,他看向萧昐的目光便亦加和蔼起来。 在萧志谦看来萧昐这个女儿是极其乖巧听话的,至少在他面前特别讨喜,萧老太太不喜欢萧昐恐怕也有刘氏的原因在里面,但姐妹几个却没拉了她一同做粽子,那也肯定是别人的不对,与萧昐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这一番说法也是想为萧昐开脱之意,免得她又在萧老太太那里讨了嫌。 “是……是我昨日割伤了手指,”听到萧志谦这一问,萧昐却像是快要哭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小,闷声闷气,“所以就没去。” “手伤了就好好休息,咱们家厨娘多,也少不了你一个。” 萧志谦这才淡淡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安心地品尝着自己瓷盘里的枣泥粽子。 萧老太太瘪瘪嘴,好话坏话都让他这个儿子说尽了,就像是她要再埋汰萧昐的话都显得她太计较小气了不是,遂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沉了脸色闷闷地吃起粽子来。 许是这粽子的味道也太合口味了些,老太太沉下的嘴角又不由上扬了起来,只一脸笑意地看向萧晗,“这椒咸鲜香的味道真是不错,里面的肉丝也嫩滑,可比酒楼里做得都要好呢!”又转头嘱咐一旁的魏妈妈,“将这个味儿的多给我留几只,我晚些时候再吃。” 魏妈妈忙笑着应了,萧晗又在一旁道:“祖母可不能贪嘴,这糯米粽子吃多了胃不好,您就少少地吃一点,也不用趁着端午,平日里您想吃尽管与我说一声就是。”说罢又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咱们就做成小小的一个,比平常的粽子小上一多半,也不怕您吃多了。” “还是晗姐儿主意好!” 萧老太太笑眯眯地应了,众人又对姐妹几个一番夸赞,徐氏还特意拿出些物件赏给她们姐妹三个,看得萧昐又是一阵嫉妒。 “一会儿用完午膳咱们就出去看赛龙舟,听说今年长宁侯府与几位皇子都参赛了的,可有看头了!” 萧老太太用完最后一个粽子后,这才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听老太太的。” 众人都纷纷点头应是,想着今年龙舟赛会出现的盛况心里也激动了一把,回各自的院子里收拾了一番,这便出了门。 萧府的马车走在路上,萧晗让枕月撩了车帘与骑马护在一旁的萧时说着话,“哥哥,叶大哥也要参赛么?” “他啊,说不清。” 萧时摇了摇头,“再说长宁侯府也不只他一个,师兄那么忙,我瞧着不一定会出赛。” “我想也是。” 萧晗想了想便笑着点了头,“那晚些时候看完龙舟赛咱们就往‘飞雪楼’去,我已经与祖母说过了。” “行,都依你。” 萧时一笑,目光远眺过去立时便来了精神,“前面就快到护城河了,我瞧着人都多了起来。”又转头叮嘱萧晗,“快放下帘子,一会下车时记得带上幂篱。”他妹妹有多美他可是知道的,若是不小心露出形容只怕会引来不少的登徒浪子,从前的柳寄生不就是一个,所以萧时眼下也特别谨慎起来。 “知道了,哥哥。” 萧晗甜甜一笑,心里暖暖的。 等着萧府的马车依次停下,萧晗被枕月扶着落地后,才知道萧时说的话一点也不夸张,这里岂止是人多,简直是人山人海。 好在有萧家的护卫以及婆子围在左右,又有萧志谦与萧时领路,总算将萧家的一众女眷给安稳地护送到了棚子里。 孙老夫人也带着几个儿媳妇与孙媳妇到了,还有孙家的两位未出阁的小姐。 见着萧老太太后,孙老夫人立马亲热地上前握了她的手,“老姐姐可算是到了,让我好等啊。”两方见了礼后她又招了萧晗到跟前来,见着萧晗穿了一身绛红色绣菱花纹的长裙显得稳重许多,头饰却也不用金银只用一只羊脂白玉簪给压住,不禁亦发满意起来,“晗姐儿可是越长越美了。”又为她介绍了孙家的众人给她认识。 萧晗也一一向她们见了礼,她虽然容貌艳了些,可行为举止却是落落大方,目光更是坦然清澈,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一会儿李夫人也带着李思琪到了,徐氏自然也拉着萧晴凑了过去。 两边都热情地攀谈了起来,倒显得刘氏与萧昐的多余,她不由暗暗扯了扯刘氏的袖子,低语道:“娘,您不是带我去外祖母那边吗?” “再等等,咱们一会儿过去。” 刘氏安抚地拍了拍萧昐的手,眸中光芒微微闪烁,心中却是一声冷哼。 孙家与李家的人不屑与她结交,她也不会眼巴巴地凑上去,等着他们家萧昐有了好的前程,今后这些人才知道谁是萧家的头一份。 萧志谦与萧时萧昀两个萧家的子弟本是守旁边的棚子里,虽然几家人共搭一棚却也从中间隔了男女间,此刻萧家两个小辈前来拜见。 孙家两位小姐与萧晗站在一处,瞧着萧时与她眉眼有些相似,却更显得英武俊逸,孙四小姐便小声问道:“萧三姐姐,那便是你兄长么?” “是啊,他如今在五军营中任职。” 萧晗笑着点头,孙家两位小姐一个温柔,一个活泼,倒都是识礼的大家闺秀,若是其中一个给萧时做媳妇她也是满意的。 “四妹!” 孙二小姐看了孙四小姐一眼,她便微微红着脸不说话了,双手却绞着衣摆显然是在想着什么。 小姑娘的心思萧晗不难猜到,孙二小姐今年及笄,但听说还没订人家,而孙四小姐今年却才十三。 李思琪也在一旁打量着萧时,这人长得确实俊逸挺拔,也不失为一个好男儿,不过亏就亏在身份不显又有那样的母亲,怎么看都差了些,这样想着她便收回了视线,又看了一眼在萧晗身边的孙家两位小姐,不屑地瘪了嘴角,也就她们看得上萧时了,她可是半点没打上眼。 萧家的人退下后,便又有李家的几位公子前来拜见。 李沁是李家的大公子,他年纪在三位公子里最长,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长袍,腰上垂下碧绿色的丝绦,端得是温文俊雅,远远看去还有几分出尘之姿,就是人显得有些清瘦。 李沁一出现萧晴的眼神便没离开过他身上,想来是很满意的。 李家另两位公子才是十二三岁的稚嫩少年,却也是有模有样地与众人见了礼,便站到了李沁的身后去了,想来是以长兄马首是瞻。 见着这样的情景李夫人自然是很满意的,本想唤了萧晴过来与李沁见上一面,又怕显得太过,毕竟两家虽然有相看的意思但这亲事还没有说定呢,便唤了萧家几位小姐一同过来,“两家都是世家,沁哥儿你们兄弟几个也来见见几位萧家小姐吧!” “见过几位萧家妹妹!” 李沁拱手行礼,端得是风度翩翩,另两位李家公子也在他身后跟着一礼,口中称的却是“萧家姐姐”。 按年纪来算萧家几位小姐也确实比李家另两位公子大上一些。 “李大公子客气了。” 萧晴带头还了一礼,她今日刻意装扮过一番,芙蓉鬓翡翠簪,一身烟霞红提花锦缎裙,腰间缠着银色的束封,却更显得她身形窈窕饱满,颇有几分少女的风姿。 李沁的目光自然在萧晴身上停留的最久,想来李夫人也与他说过这便是他今后要娶的女子,看着萧晴娇美的面容他心里也是满意的,目光便随意地向后一扫。 无可否认萧家的几位小姐都是漂亮的,在容貌上也各有所长,只是在目光扫向那抹绛红色的身影时,他整个人却是怔住了,眸中的惊艳甚至来不及掩饰。 这样的眼神萧晗见得多了,不由微微垂下了目光,袖中的手却是慢慢收紧。 今日她就是不想出众所以穿了偏暗色的衣裳,也平白显出几分老气,这份稳重或许能入得了孙老夫人等的眼,却不一定能让年轻公子瞧上。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沁就看她看得走了神,当真是让人气恼得紧,偏生还骂他不得。 “大哥你怎么了?” 李二公子像是也瞧出了李沁的异样,不由伸手碰了碰他。 李沁这才回过神来,见萧家几位小姐的目光都向他望了过来,萧晴的眼中不乏疑惑和询问,他立马清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这几日上火了,怕是嗓子有些疼。”说罢又咳嗽了几声。 萧晴眉头轻蹙,显然是有些不信。 李夫人听了却是立马关切地询问了几句,萧家几位小姐便顺势退到了一旁。 李沁的目光有些不舍地扫过萧晗,却见她已是退到了人群之后低垂着头,心中不无遗憾,想着刚才的惊鸿一瞥,想着那仿佛绽放在枝头的无双丽色,李沁的心顿时觉得滚烫了起来。 萧昐冷眼旁观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退回到了刘氏身边,只低声嗤笑道:“娘,李大公子都被三妹迷得丢了魂,若是今后他真成了咱们的大姐夫,那可有意思了。” “你看着就是,这事咱们别管。” 刘氏眼波流转轻声一笑,场中恐怕就李夫人与徐氏没看得分明,还是旁观者清,这男人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色令智晕,就算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公子又如何? 萧晴这下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由眉头紧皱,萧雨挽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晗的容貌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最显眼的,虽然她今日特意打扮得低调了些,可难免也会入了某些人的眼。 萧雨是瞧清了李沁眸中的惊艳,不由低声对萧晴道:“大姐,这与三姐没关系的。”她的劝说也算是还了那日萧晗不与她计较的情分。 “我知道。” 萧晴略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唇角的笑意却是缓缓收敛了,目光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晗在一旁看着不由轻声一叹,这个时候她反倒不好上前解释什么,这一解释还真以为她有什么呢。 李沁这人的人品确实不可靠,萧晗眼神一黯,看来得加快查清楚他背地里那些阴私了。 而孙老夫人家却有四位公子,也就最小的两位还未成亲,孙三公子与孙四公子,都是谦谦君子待人和气,见着萧家几位小姐也能目不斜视,并没有往萧晗那里多看一眼。 萧老太太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又想起刚才李沁的那一遭,有些觉得徐氏眼光差了些,却也怕萧晗容色过艳而被孙老夫人的二儿媳妇不喜,毕竟那人或许就是萧晗未来的婆婆了。 孙二夫人特地招了自己的儿子到跟前说话,又隐讳地指了指一旁的萧晗,低声道:“你祖母提过的人,可还满意?” 孙三公子面上一红,只点头道:“但凭祖母与娘做主就是,儿子没有意见。”目光微微扫过萧晗,这样艳丽的容色可不多见要说他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而此女看起来温婉端方,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刚才娘与她也聊了几句,她谈吐不俗,人也大方……”孙二夫人也看了看萧晗,却是眉头轻皱,压低了嗓音道:“可就是长得太好了点。”这才是她犹豫的地方,媳妇太美是好也是不好,特别是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她可是怕儿子今后守不住人平白地惹了麻烦。 孙三公子无奈地一笑,“长相皆是父母所赐,娘您也挑剔的太没道理了。”已是隐隐帮着萧晗说起话来。 孙二夫人与孙三公子母子俩在那里嘀咕了一阵,目光却往自己这边打量了几下,萧晗立时便警觉了起来,这模样倒是有点像在相看她啊。 萧晗不由看向了萧老太太,这样的事情也就她老人家安排得出来吧? 不过瞧老太太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半点也没给她一个眼神暗示什么的,萧晗只能作罢,便规矩地立在那里安静地低垂着目光。 “好了,你快些走吧,再留下来别人也要起疑了。” 孙二夫人打发了孙三公子几句,他便与几个兄弟离开了,只是在离去前仍然瞧了萧晗一眼,那眼神似乎已是透着几分期许了。 萧昐在一旁噘了嘴,咬牙道:“任谁看不出来一样?!”说罢轻哼一声。 刘氏最擅察言观色,刚才她也在暗自打量着萧老太太与孙老夫人的神情,的确是有些像在为萧晗相看婆家似的,不过她心里还打着将萧晗给嫁到刘家的主意,眼下只能先看看了。 “行了,咱们也去你外祖母那头吧。” 刘氏抿了抿唇,不过就是个都察院左佥都御使,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可还看不上眼,遂带着萧昐过去与萧老太太说了几句,母女俩这才出了自家的棚子。 过了一会儿,棚外响起一阵紧密的锣鼓声,一声高过一声。 萧老太太便转头对孙老夫人道:“看样子这龙舟赛要开始了!”说罢携了孙老夫人的手,“咱们一起去看看!”孙老夫人便也顺势挽住了萧老太太,虽然她的品级比老太太高,可却也一直很尊重这位老姐姐。 棚里的女眷都簇拥着往河边的围栏而去。 勋贵官员以及女眷们所搭的棚子都是临河而设,还有官兵把手,一般的百姓是不能随便出入的,就是萧晗他们一行到了后也是萧时递了牌子才准许放行。 每个棚子之间又有帷布隔着,所以也看不到别家的情景,但到底相邻着的是谁家的人还是知道的。 锣鼓喧嚣中,萧晗也被挤着往前走了几步,能瞧见河上已是立了好些条龙船,有几条特别显眼的金龙船立在最前头,应该便是几位皇子的船,可隔得太远了,船上的人却是看不真切。 “瞧瞧,那条乌金船是长宁侯府的吧?” 萧晗听见一旁的棚子里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听着还有些稚嫩想必年纪不大。 便有另一道声音回了她,“是长宁侯府的,不过不是世子爷呢,像是侯府的另几位公子。”这话一落,便有好些人暗自惋惜。 “世子爷不来,那几个又有什么看头?!” 还是最初的那个女声,不过已是有些意兴阑珊,一旁的几个女声附和了进去,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萧晗不由抿了抿唇,看来叶衡的确是很受欢迎的,即使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冷峻高傲,却也抵不住这些慕春少女对他还存在着美好的爱情幻想。 或许从前她还会一笑而过,可眼下心里却有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想着那一日夜里他曾策马而立,乌黑的长袍迎风飘摇,犹如远方而来的神祇,高贵而神秘。 那一刻,他就在窗下望着她,那目光炽然专注得好像天上的星子,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脸,再也不敢与他对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萧晗不敢深想下去。 叶衡是什么样的身份,就算尚了公主与郡主都是使得的,长宁侯府又怎么会看上她这一个区区五品翰林的女儿? 再说了,经历过前世的种种,她还有那样的心情去再爱上任何一个男子么? 萧晗苦笑一声,或许她对叶衡有些依赖了,便生出了些多余的不应该有的感情。 那么这一次过后,还是少见面吧,也免得真让人误会了。 心中有了事情,后面龙舟赛得如何萧晗便没有花心思去关注,直到孙四小姐凑到她耳边笑着道:“萧三姐姐,你瞧瞧是五皇子夺冠了呢!” “喔。” 萧晗这才回地神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孙四小姐说了好些比赛时的激烈战况,这才点头道:“往年我没怎么出来看这龙舟赛,倒是没有孙四妹妹明白。” “哪里的事,你多来几次咱们不就熟悉了。” 孙四小姐却是亲热地挽着萧晗的手,刚才她也瞧出来自己哥哥有多喜欢萧晗了,若萧晗成了她的嫂子自然是好,那她不也有机会亲近萧时了吗? 孙二小姐也走了过来,萧晗与孙家姐妹聊了几句,眼见萧老太太与孙老夫人都有些乏了,各家便都散去了。 萧家人走在后面,徐氏还往两边瞅瞅,奇怪道:“怎么没见着二弟妹与昐姐儿回来?” “她们是在刘家那里,丢不了。” 萧老太太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又指了魏妈妈安排个婆子去传个话,“就说咱们不等她们先回府了,让她们自个儿回去!” “是,老太太。” 魏妈妈应了一声,转头便吩咐人去办这事了。 萧老太太这才转向萧晗与萧时,目光透着和蔼,“你们兄妹也早去早回,别耽搁得晚了。” 萧晗原本说的便是与萧时到“飞雪楼”去坐坐,却也没有禀明萧老太太是去会叶衡,毕竟叶衡的身份太过显赫,说出来要么是吓坏了别人,要么别人也不会相信。 “是,祖母。” 萧晗与萧时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应是。 “好孩子。” 萧老太太别有深意地看了萧晗一眼,这才扶着魏妈妈的手先行离去。 刘氏得了萧老太太那边传来的口信后脸色却是一变,随即似想到了什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也没叫他们等着,走就走吧!” “萧家的人都是眼皮子浅的!” 刘老太太也很是不以为然,只搂了萧昐在怀中轻轻拍了拍,语气得意至极,“他们可不知道咱们家昐姐儿是有大造化的人!” “外祖母您又笑取我!” 萧昐害羞地咬了咬唇,又红着脸将头撇向了一旁。 今日她瞧见了云阳伯家的大公子,那可真是一表人才,长得俊郎不说,一身的气宇轩昂,听说如今已是在锦衣卫中任职,虽走得是武将的路子,可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呢。 而恭郡王家的六公子虽说长得也不差,可为人作派却是太过女气了些,她只隔着帘幕悄悄看了一眼,若不是仗着祖宗的荫萌,只怕如今还得不到眼下在工部的这个闲差。 恭郡王府也就是名字听着好听点,真拿人一比较,萧昐自然知道该选哪个。 “好了,我瞧着还是云阳伯家的公子好上一些,你说呢音儿?” 刘老太太的目光又转向了刘氏,虽然恭郡王府的名头大些,但这些年却是渐渐没落了,他们家人口又多,哪能为每个儿子都寻个合适的前程呢? 可云阳伯家却不一样,那毕竟是他们家长公子,就凭着今后继承爵位这一头,刘老太太也觉得应该选云阳伯府。 “女儿也是这样想的。” 刘氏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羞涩的萧昐,笑道:“我刚才在一旁瞧着,大公子看着咱们昐姐儿眼睛都不眨了,想来心里也是喜欢的。” “那就好,回头我请了蔡夫人去探个口风,若是这事成了就让他们家早日来提亲。” 刘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连带着脸上苛薄的线条都柔和了不少,也是最近太不顺了,她是极需要些喜事来冲冲,以免一直被萧晗给压着,她心里早就气不过了。 “这事就要娘您多费心了。” 刘氏又在刘老太太耳边说了些什么,母女俩笑作一团。 一旁的萧昐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想着将来能够嫁给云阳伯家的大公子,再到他承了爵,自己作了伯夫人,到时候看看萧晗还拿什么与她斗? 就凭那个如今只是举人的孙三公子,恐怕就是十个孙三公子也比不上一个云阳伯。 这样笑着,萧昐唇边的笑意也缓缓拉深了。 * “妹妹,刚才孙三老缠着我说话,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了,他是读书的,我是学武的,八杆子打不着嘛!” 在去“飞雪楼”的路上,萧时为了省事也与萧晗同坐了一匹马车,想着刚才与孙李两家人在一起时的情景,不由挠了挠脑袋。 “喔?” 萧晗挑了挑眉目露深思,的确孙家的人对她也太过热情了些,这让她还微微有些不适应,而孙二夫人也拉着她的手夸赞了半晌,眼下又结合萧时所说,这让她隐隐有了些预感。 难不成萧老太太真是想撮合她与孙家三公子? 萧晗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孙三公子长得斯文俊逸,人也客气守礼,听说孙家的男人都没有纳妾的,家风倒是很正。 若是嫁给这样一个男子,想来任何女人都会愿意,孙三公子如今也考中了举人,想来再进一步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与这样的男子相伴一生或许才会平安顺遂。 萧晗抿了抿唇,萧老太太肯定是为她打算千挑万选这才相中了孙三公子。 她该喜欢得不是吗? 若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嫁人,孙三公子倒当真是个良配。 “许是哥哥气度斐然,令孙三公子心折吧!” 想通了这些,萧晗不由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老太太这样为她,她怎么着也不能让老太太伤心不是? 只是心里的一个角落似乎还停留着那一双炽热明亮的双眸,当时的情景一浮现在脑海中她便立马压了下去,这样的事情她想都不能去想。 “你就抬举我吧?” 萧时没好气地看了萧晗一眼:“你哥哥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是知道的,我就觉得他别有目的才是。”说罢轻哼了一声。 他是愚钝了一些,可他不蠢。 听萧时这样一说,萧晗反倒不说话了,她只是心里有些猜想自然不能胡乱说道,若是想错了可就让人笑话了。 等到了“飞雪楼”后,掌柜的便亲自迎了出来,萧时早便来递了话的,知道是莫家的两个外孙来了,掌柜地便热情地将人迎至了雅间,又让丫环端上热水给俩人擦洗,又沏了顶尖的云雾山茶奉上。 “世子爷还没到吧?” 萧时转头看了掌柜一眼,这掌柜大概有四十来岁,长着两撇小胡子,人不胖也不矮,只是对人却是满脸笑意,一双眼睛都笑得见了缝。 “回表少爷的话,还没呢!” 掌柜地殷勤点头,今儿个萧时要宴请的是长宁侯世子他可早就得了话,原本他是想要厨子好生弄一手的,却不想……眼神不由瞄了瞄坐在一旁安静饮茶的少女。 茶香缭缭中,少女眉眼微垂,长长的睫毛舒卷轻颤,白皙精致的面容仿佛玉器雕琢而成,红唇微微抿着看不出什么神色,只那份淡然与悠远的气质却像极了从前他们家的大小姐。 可他们家大小姐从前也不下厨啊,可这位却是…… 掌柜的弄不明白,却也不敢多问,毕竟萧家表少爷和表小姐到底是官家子女,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商户门第可以相比的。 “哥哥,”萧晗搁下了茶盏,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那我就先去厨房了。”说罢对着掌柜微微颌首,带着枕月与梳云便往厨房而去。 “飞雪楼”她不止来过一次了,对这里的布局她很熟悉。 萧晗还记得从前母亲过生辰时最爱带着他们兄妹来这里吃饭,而每一次都没有父亲在场。 也许萧家的人都不记得或许刻意地忘记母亲的一切,可她仍然记得很清楚。 “飞雪楼”厨房里的食材自然是很足的,可萧晗所会的也不过是些家常菜色,便也没有用那些昂贵的食材。 她记得萧时说过叶衡是喜欢吃鱼的,便弄了一条家常的豆瓣鱼,然后又烧了个土豆排骨,炒了个鱼香茄子和葱花蛋,再做了一个紫菜黄瓜汤,都是家常的菜色,并不显眼。 又让枕月将自己做的粽子蒸热了,各种味道的都挑了一些装成一盘。 想着或许这是最后为叶衡做吃食,萧晗心里竟是有了几分失落,直到掌柜的来请,说是叶衡已经到了,她这才回过神来。 “枕月,将这些菜都装好呈上去吧!” 萧晗点了点头,又低头嗅了嗅身上的油烟味,到底还是决定收拾梳洗一番再过去,这样一身脏污见客也是太不礼貌了。 掌柜的自然都知道,不由笑道:“表小姐直管去梳洗更衣就是,楼上的厢房一直为姑太太留着的。”又吩咐了几个小厮端了盘子过去,枕月倒是空下了。 “走吧!” 萧晗倒没有拒绝掌柜的好意,径直往三楼的厢房而去,枕月去马车上拿了衣物也上了楼。 此刻萧晗已经对梳云吩咐了一番,“这事只怕还要麻烦世子爷了,你得空时帮我去说上一声,不要让我哥哥知道了。”她说的是暗地里查探李沁的事。 “奴婢明白。” 梳云低头应是,做这些事情她已是熟门熟路,眼见着枕月进了屋她便退了下去,打扮什么的她确实帮不到手,便守在了门口。 一番收拾打扮,看着镜中的自己,萧晗的目光有些恍惚了起来。 枕月却在一旁夸赞道:“小姐还是穿艳色的衣服漂亮,您瞧瞧这身衣服,也就您穿着才能这般美丽动人!” “是吗?” 萧晗淡淡一笑,镜中的美人也回以一笑,当真是个艳光美人。 叶衡本在酌着小酒,与萧时说着今日龙舟赛的盛况,“也是衙门里事务繁忙,竟然没去瞧上一眼。” 为了赴今日与萧晗兄妹之约,叶衡已是将时间尽量往前挤了,龙舟赛自然也就没去凑热闹,不过听说他几个堂兄弟倒是出赛了的。 “师兄是大忙人,咱们都知道。” 萧时呵呵一笑,笑声里颇有几分爽朗,又为叶衡满上了一杯,“几位皇子倒是争得激烈,最后还是五皇子夺冠了!” “喔,是吗?” 叶衡微微挑眉,却是不甚地意地抿了一口,几位皇子之间互相竞争已不是稀奇的事,只是太子不愿意掺合进去罢了,不然哪里有他们出风头的机会。 俩人正说话之间,房门被人轻磕了三声,紧接着便有人推门而入。 萧时已是笑着站了起来,“定是我妹妹到了,我去迎一迎她。”说罢也没有与叶衡客气,径直就走了过去。 雅间里四壁都点了灯,装饰得富丽堂皇,灯光一照便亮闪闪的,整个屋子一时亮如白昼,而萧晗穿着一身紫罗兰掺金丝璎珞纹的长裙跨了进来,她的光芒无疑比灯光更甚。 浅紫蓝的腰带束住那盈盈一握的小腰,垂下的银色丝绦上挂了一块浓绿欲滴的观音翡翠,白皙的耳垂上扣着两枚浅浅的紫丁香,乌黑如云的墨发插着一对赤金嵌暗红色宝石的海棠花,红色的宝石见得多,可这暗红色宝石又这般晶莹剔透的却不多见,隐隐有股无声的华贵与优雅。 萧晗一向不爱这种浓艳的打扮,可今日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让枕月给带上了,却并没有在看龙舟时穿上,而特意挑了这个时刻,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许是慎重,许是一种惋惜和纪念。 毕竟前世今生,恐怕她再也遇不到一个如叶衡般优秀的男子。 让他记住自己如鲜花般胜放的时刻,这应该是每一个女子都会去做的事,或许岁月流沙,那些记忆总归会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中,可总有些东西真实地存在过,例如那年的花开,例如此刻艳光四射的自己。 “叶大哥!” 萧晗目光微抬,对着叶衡浅浅一笑,似乎连这满室的华彩都在她这一笑中失了颜色。 萧时不觉什么,他的妹妹他自然看习惯了,怎么样都是最美的。 叶衡却是抿紧了唇角,眸中隐隐带着一股炽热,连握住杯盏的手都不觉收紧了。 “坐吧!” 叶衡借着低垂目光的瞬间掩饰了自己的失态,每次见萧晗都觉得她很美,却不知道她还能一次比一次更美,那种美却不只是流于眼前的表相,华光璀璨熠熠生辉,更像是沉淀在他心底的玉石,宝光流转,温润细腻,值得一生珍藏。 “妹妹,咱们可等你好一会儿。” 萧时如常地落坐,而萧晗却坐在叶衡的另一边,到底是他们兄妹请叶衡吃饭,做主人的自然该陪坐左右。 “怠慢贵客了,我先自罚一杯。” 萧晗起身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对着叶衡微微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的酒水穿过喉咙,却让她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两颊因酒意而微微泛红,却比鲜花还要娇艳几分。 “少喝些,加了雄黄的。” 叶衡目光扫了萧晗一眼,今日他穿了一身靛青色的暗纹缂丝窄袖袍,玉冠束发,更衬得他整个人犹如青竹一般冷峻傲然。 虽然口气听着冷淡,但言语却是关心的。 萧时自然听明白了,也笑着劝道:“妹妹平日就是不饮酒的,还是少喝些。” “哥哥,我知道的。” 萧晗浅浅一笑,目光却多了一丝迷离的色彩,漂亮的桃花眼中水波盈盈,看着便让人有些失魂。 “今日做的菜色简单了些,希望还合叶大哥的胃口。” 萧晗用干净的丝帕包了象牙银筷递到了叶衡跟前,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放手得快了些还是叶衡接得慢了些,随着一声清响,象牙筷并没有被叶衡接在手里,却是转眼间落到了地上。 叶衡刚才的确是有些失态了,以至于看着萧晗而忘了去接她递来的筷子,心中不由一阵赧然,此刻反应过来自然弯腰去捡。 萧晗微微有些惊讶,却也随着叶衡的动作伸出了手去,她本意也是想要拾筷,可叶衡是练武之人动作自然是比她快的。 所以在萧晗伸出手时,叶衡已然拾起了筷子,就这样转过了身来。 这事也是巧了,萧晗的手指刚巧就伸到了叶衡的唇上,温热的唇贴着冰凉的指尖,俩人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下一刻,叶衡竟是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唇,舌尖轻轻扫过那根纤细的手指,卷着一抹温香又吞入了腹中。 整个过程快得如电光火石,萧晗脸色一变,已是如烫了指尖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手指,整颗心却止不住狂跳了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叶衡怎么能那样做? 难不成当着萧时的面他就敢轻薄她了? 想到这里,萧晗不由狠狠地瞪了叶衡一眼,却被他那像是猫儿偷了腥时得逞的笑意给怔住了,只能闷闷地将头转向一边。 因为桌子挡着,萧时却没瞧见刚才的那一幕,只当萧晗是耍了小孩脾气,还与叶衡道歉,“师兄勿怪她,刚才你没接着筷子,她定是以为你是故意的,小孩子脾性就是这般。” “我知道。” 叶衡却是微微翘起了唇角,又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心里却像是熏了香般陶醉不已。 烛光里,萧晗眼波潋滟,似是羞恼似是震惊的神情当然逃不过他的眼,他没想着能和她这般亲近,也没想到轻薄于她,可刚才他确实是忍不住了。 那冰凉的指尖就在他的唇上,似乎在对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这一顿饭萧晗吃得再无滋味,酒倒是喝了几杯,最后倒在了萧时的怀中不省人事。 “令妹这模样眼下恐怕不适合立即回府。” 叶衡看了一眼萧时怀中的人儿,瞧着她双颊泛红一张粉面好似桃花却又柔若无骨的模样,恨不得此刻抱住她的正是自己。 “我先抱她去厢房歇歇,一会儿喝了醒酒汤再回去。” 萧时也这样觉得,他们兄妹俩本是打着来“飞雪楼”闲坐的幌子,若是眼下见萧晗喝得大醉回去,只怕少不了一番责问。 萧时抱了萧晗起身走了两步,又觉着没对便回转身来,“师兄有事先走无妨,我们兄妹再在这呆会。” “师弟自去忙吧,不用管我。” 叶衡点了点头,见萧时离去后不由叹了一声,本想与萧晗在一起待的久些,却不想这丫头却是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酒,看得他真是心疼不已。 叶衡自然也知道萧晗为什么这样做。 这是在拿他的错误惩罚她自己呢? 夹了一个小小的菱角粽子放尽嘴里,椒盐鲜香,倒像是她喜欢的味道。 叶衡不由翘了翘唇角,又瞧见不远处帘子一动,方才敛了面色,沉下声道:“进来吧!” 梳云闪身而入,对着叶衡抱拳行礼,道:“世子爷,咱们小姐想请您帮忙查个人。”说罢便将李沁的事情说与叶衡听了。 “她倒是热心,连她堂姐的亲事都要插上一脚。” 叶衡听了后无奈一笑,这小丫头就是会物尽其用,而他偏偏还吃她这一套。 本想挥手让梳云下去,却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叶衡不禁神情一肃,“还有什么事不成?” “世子爷,”梳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所见的事情禀报给了叶衡知道,“奴婢瞧着孙二夫人与孙三公子对小姐多有关注,似乎是在相看小姐,而这事还是萧老太太与孙老夫人促成的……”言下之意便是两方有了结亲的打算。 她是知道世子爷对他们家小姐的情意,忙活了这么一通,若是为他人作嫁,世子爷最后不得气死。 若是世子爷不好过了,想来他们兄妹最后也好过不了。 抱着这样的目的,梳云才大胆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再说在她眼里也唯有世子爷才能配得上小姐。 叶衡的面色却是倏地沉了下去,眸中似有冷光闪烁,片刻后站起身道:“告诉你们家二爷,我先回府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越过梳云便下了楼去。 这一路叶衡是风驰电掣,直到奔回了长宁侯府这才翻身下了马,只是一张脸始终阴沉着,沿途的仆从奴婢们都自动行礼后让到了一旁。 叶衡眼神微眯,他从来没有小瞧过萧晗作为女子的魅力,连他都在耐心地等着她长大,又怎么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看来他还是不能太过放心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定下萧晗,让她成了自己的未婚妻,别的人还敢如何肖想? 打定主意后,叶衡招过一个丫环问道:“夫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丫环见着是叶衡忙恭敬地回了一声,“回世子爷,夫人眼下在花房。”眉眼低垂,并不敢抬头瞧上一眼,毕竟世子眼的冷傲在长宁侯府是人尽皆知的。 叶衡略微一想便调转了步子往花房而去,虽则萧府的地位不太高,但若是他娘点头同意了,他爹那关便容易过多了。 长宁侯夫人蒋氏生于书香门第,性子温和善良,亦是个爱花之人,在府中有一座花房温室便是长宁侯专为她而建。 蒋氏只生了叶衡一个儿子,偏生这个儿子又是不用她操心的,连亲事她都不敢擅自为他作主,这愁啊愁得都等着他快及冠了也没个定数。 求不来儿子的姻缘,蒋氏只好将闲暇时光都打发到了侍弄花草上,丈夫儿子都忙着,她总要自己打发时间不是? 眼下已近黄昏,暮色如雾蔼一般层层笼罩而来,花房里四角都点了灯笼,光线柔和晕黄,等着叶衡如一阵风似地卷到花房时,正瞧着蒋氏弯腰修剪着一盆花枝。 蒋氏已近四十却保养得宜,一身锦泰蓝的长裙穿在身上显得华贵内敛,她眉目温和笑容浅浅,让人觉得娴静温婉也不过如此。 叶衡在一旁静静地看了一会,似乎畅想到多年后萧晗也会如此一般垂剪花枝而他只在一旁看着,唇角不由升起一抹笑意来,也没有让丫环通传便轻轻走了过去,唤道:“娘!” “你回来了!” 蒋氏回头看了一眼叶衡,笑着站起了身来,“怎么今儿个那么早?可用过饭了?” 平日里叶衡莫不是要天黑才会回府,也是锦衣卫衙门里事情太多,蒋氏很是体谅,见着儿子归来正想唤了丫环过来侍候她净手,冷不防叶衡又冒出一句,“娘,我要定亲!” ------题外话------ 现在网络那么发达,终于不玩Q上微信了,喜欢月的朋友可以加我的微信号Hemei8311,如果加的人多到时候我再组建微信群拉你们进去,有问题的也可以找我私聊,我在微信等你们╮(╯▽╰) 第【61】章 亲事 长宁侯府是大小五进的院落,如今正院里住着久病卧床的老侯爷与老侯爷夫人张氏,张氏是老侯爷续娶的夫人,而叶衡的父亲叶致远也并非她所生。 叶衡归属于长房,他们一家子占据了长宁侯府中最大的一个院落,院落细分之下足有个五个精致的小院,足以容纳他们这个三口之家。 此刻在长宁侯夫人蒋氏的正院花厅里,母子俩人正久久对坐。 蒋氏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叶衡,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儿子在想些什么,也不敢擅自做了他的主,可刚才她到底是听错了没有,叶衡真的想要定亲了? 蒋氏的心情很忐忑,一方面是欣喜的,一方面又有些不确定,若是叶衡诳她的怎么办?那不是空欢喜一场? “娘,我刚才说的您可听清了?” 叶衡却是了解蒋氏的脾性,此刻他的心绪也慢慢沉淀了下来,只风清云淡地看向蒋氏,“那您明儿个就派人去提亲吧,早将这事定下来也好。” 蒋氏咽了一口唾沫,强自压抑住心头的狂喜,她可不想自己的表现吓坏叶衡,若是儿子一口又推脱了去,她到哪里再去找个媳妇来? “行,”是以蒋氏连忙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是哪家的姑娘,多大了,生辰八字总要合一合吧?” 叶衡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面色平静地道:“她叫萧晗,翰林院侍讲萧志谦的小女儿,九月就满十四,先将亲事给定下来,等着明年她一及笄就出嫁。” “翰林清贵,不错不错!” 蒋氏笑意满满,她一点也没有觉得萧家的门第低了,只要是个家世清白的女子,只要是叶衡想娶的她绝对举双手赞成,反倒是在听到萧晗的年纪时略微有些迟疑,“还未满十四啊,是不是小了点?” 叶衡一个眼风扫过去,还没说什么,蒋氏便立马改了口,“也不小了,定了亲后还有很多事情要筹备,等着她及笄嫁人刚刚好!”一副生怕儿子反悔的模样,又笑咪咪地自言自语,“回头我就告诉你爹,他知道定会开心的。”然后又嘀咕着改日进宫找她的皇后妹妹唠叨一番,如今叶衡都要定亲了,太子是不是也应该加紧了。 “爹那边就交给您了。” 叶衡起身要走,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嘱咐了两句,“娘,您明日亲自走一趟,请辅国公夫人代为说亲。” 辅国公府与定国公府都是开国元老级别的,只是定国公府的子孙弃武从文,如今已经大不如前,逐渐走上了下坡路,而辅国公府韬光养晦,却稳稳占据着军中至少一半的主导权,堪称帝国一臂。 “行,这事交给娘就成。” 蒋氏笑着送叶衡出门,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中,心底却是重重地松了口气,只要儿子愿意娶,三年抱两,那她这个当祖母的就真不用闲着了。 夜里长宁侯叶致远也回府了,他管着五军营的差使,历来就不是个清闲的,只是公务再忙他每天都要赶着回府陪妻子,这是雷打不动的。 蒋氏便将要为叶衡提亲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瞥了一眼长宁侯道:“这事我已经应了儿子,你反对也没用。” “我哪里就要反对了?” 长宁侯无奈一笑,他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却因为长年习武长得虎背雄腰,若真要说他与娇花一样养成的蒋氏当真是不怎么般配的,可当年也是蒋阁老慧眼识人,助他夺回爵位,又将长女下嫁,这才有了如今人人羡慕的美好姻缘。 生下儿子叶衡后皇上当时就封了他做世子,这孩子也是个不让人操心的,一路长成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只是在这婚姻一事上拖得久了点,不过这点也像他老子。 长宁侯抚颌轻笑,对这个儿子他自然是满意的。 “萧翰林么?让我想想……” 长宁侯缓缓捻了捻寸长的短须,一双虎目微微闭合,眸中却有精光乍现,他成长的环境可没妻子这般单纯无忧,这也养成了蒋氏乐观开朗的性子,什么事什么人都爱往好的地方想,这可让她在侯府中没少吃张氏的暗亏。 这点可让长宁侯心疼不已,背地里做过的小动作也不算少,若他不压着点张氏,这女人的手段只有更狠辣的。 若是儿子再娶回一朵如蒋氏一样的小白花,那么长宁侯可以预见他们父子的生活只怕都不会安宁了。 “还想什么?!” 蒋氏却是不乐意地推了一把长宁侯,“儿子好不容易想要成亲了,也难得看上了个中意的姑娘,你还想什么?再想若是姑娘被别人给定走了,那你就后悔去吧!”说罢高高噘起了嘴。 “那我总要知道这姑娘是个什么品性吧?” 长宁侯哭笑不得,他总是拿妻子没办法,却又舍不得她生气,忙站起来将人搂在怀里一阵哄劝安慰。 “我相信咱们儿子的眼光,他看上的人,这品性哪能差了去?” 蒋氏却是盲目地相信着叶衡,她生的儿子她都不信,那该信谁去? 长宁侯只能点头应是,翰林清贵,想来教养出来的女儿该是不差的,萧家门第虽然不显,那对于他们家也该是好的,长宁侯府已是鲜花着锦,若是再结个显赫的亲家,只怕皇上该操心了。 “那你明天就去辅国公府走一趟吧。” 长宁侯点头应允,蒋氏便乐得跟什么似的,挣脱他的怀抱便去准备明日要带的礼盒及要穿的衣服了。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长宁侯只能长叹一声,只能希望儿子的眼光比自己好。 不,是像他一样好! 看着蒋氏忙碌穿梭的身影,想着他们二十年如一日的夫妻生活,长宁侯唇角的笑意便不觉流泄了出来。 所谓幸福也就是如此吧,能为所爱的人撑起一片天空,让她能够永远开心快乐地活着! * 长宁侯府发生的事情萧晗自然是不知道的,此刻她已是睡倒在了自己的床榻上,侧身向里拥着锦被,身后的灯火一熄,她紧闭的眸子才缓缓睁开,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轻皱,神情似恼似娇,纠结得很。 她这是第一次喝醉,竟然还是在叶衡的面前,她羞得只想钻进地洞里去。 不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叶衡,他竟然敢当着萧时的面轻薄于她,让她当场指认他也不是,骂他也不是,只能将这份委屈压在心里,借酒浇愁。 萧晗咬了咬唇,一双眸子在夜里清清亮亮。 若说是委屈却又不尽然,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却还升腾起了另外的一种情绪,是有些高兴的吧? 并不是说她高兴被叶衡轻薄,只是从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眼神,她都能感觉到他是喜欢她的,虽然在萧时的面前他并不敢表现出来。 那样的感情是喜欢还是爱呢? 浓烈而炽热,就像他舌尖轻轻扫过她指尖的感觉,就像过电一般,那时她只觉得整颗心都颤了。 难不成她也是喜欢叶衡的? 这样的感觉从前她并没有在柳寄生身上感受过,他们俩人似乎就是顺理成章地私奔了,在一起了,然后就过着她从前无法想像的夫妻生活,她以为那就是她的一生。 可若是换成了叶衡,却变作了另一种全新的体验,让她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还能有这样怦然心动的时刻。 叶衡可是知道她与柳寄生之间发生的事情,这样他也不会介意吗? 但若是他不是认真的,那么今日的种种对她来说只能是一种羞辱! 萧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中无比纠结,连锦被的一角都被她给咬上磨了磨,似乎将这被子当作了叶衡。 对,就该咬他,谁叫他这般不老实! 想到最后,萧晗又长长一叹,或许真是她想多了吧,叶衡那样的身份和地位又如何是她配得上的? 思来想去,不过是痴人说梦! “小姐,您睡不着吗?” 突然,梳云的声音从帐外传了过来,带着隐约的火光到了床榻前。 萧晗愣了愣,随即有些懊恼地坐起身来,哑着嗓子道:“给我倒杯水!”今日酒喝多了,她醉得不行,若不是借着醒酒汤恢复了几分神智,她都不敢就这样回到萧府。 也是萧时帮着她去萧老太太那里告了罪,不然她可真没脸去老太太跟前,这一身的酒气谁闻不出来呢,她只能匆匆回房去梳洗,等着第二日再去向老太太请罪。 梳云动作麻利地倒了水,又将床帐给挂了起来。 萧晗捧着水杯喝了几口,这才看向梳云,有些歉意地道:“也是你耳根子尖,平日里我睡不着枕月也没发现,这丫头只要一落了枕便睡得沉得很。” “奴婢的职责便是保护小姐,小姐不睡,奴婢自然也睡不着。” 梳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萧晗,烛光下萧晗长发披散,她眉目本就细致,此刻映着烛光却显得柔和了几分,美人就是这样怎么看都不会生厌。 “那咱们聊会。” 萧晗笑着看向梳云,又示意她坐在了床榻边上,“今儿个我醉了,可是让世子爷看笑话了……”一顿后垂了目光,“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小姐是说世子爷吗?” 梳云问了一声,见萧晗轻轻颔首,这才道:“世子爷瞧着二爷将小姐您给抱上厢房醒酒后才离开的。” “他也没说什么?” 萧晗的声音亦发轻了起来,梳云却是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世子爷没说什么,”又似想到了什么回禀道:“奴婢将小姐交待的事情告诉了世子爷。”见萧晗有些懵懂的样子,她又提醒了一句,“是关于大小姐的。” “喔。” 萧晗这才回想起来,她的确是要拜托叶衡这件事情的,只怪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乱了心,她这才忘记了还有这事。 既然叶衡知道了,依照着他以往的脾性应该会派人去查探的,这样她就放心了。 就算她的心事没个着落,也期待萧晴能够好。 萧晗轻轻牵了牵唇角,“睡吧,时候不早了!” 眼见着梳云放下了帐子,又吹灭了油灯,萧晗这才缓缓闭上了眼。 第二日一早到了萧老太太跟前时,萧晗还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昨儿个孙女贪杯,竟然饮了三杯就有些醉了,不敢来见祖母,还忘祖母不要怪罪孙女!”说罢便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去。 “昨儿个是端午,你与时哥儿也难得聚在一起,谁不喝两杯雄黄酒啊?” 萧老太太却是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也就是在自己亲哥哥面前罢了,你的脾性我还不了解?若是外人在也就不会失态了,都是自己亲人难免心底就放松了些。”还安慰地拍了拍萧晗的手。 萧晗却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那不就是有外人在么? 祖孙俩个说了一会儿话,徐氏母女几个连着刘氏和萧昐也到了。 今日的刘氏可是容光焕发,连带着萧昐也是一脸的喜色,徐氏看在眼里不由目光一闪,问道:“不过才一日的功夫,二弟妹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话语放轻,却是隐有嘲讽之意。 刘家最近可没什么好事,就专干那些坑蒙拐骗的事了,后母想贪前头嫡女的嫁妆不说,连带着娘舅家也不干净,也不外乎萧老太太瞧不上他们一家人,就连徐氏想着自己与刘氏竟然是妯娌,也觉得满身的不舒服。 “哪有什么好事?” 刘氏掩唇一笑,又见大家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这才拿了萧晴说话,“我是瞧着晴姐儿就快要说成一门好亲事高兴呢,咱们昐姐儿也快了……”说罢轻轻捏了捏萧昐的手,母女俩对视一笑。 “喔?” 徐氏挑了挑眉,难不成昨儿个刘氏带着萧昐出了棚子就是去相看人家,而这是相上了? “不知二弟妹给昐姐儿瞧上了哪家的公子?” 徐氏淡淡地扫了一眼刘氏,唇角却是微微翘起心底有些不屑,她就不相信刘氏为萧昐找的人家能比太常寺少卿的李家更好。 “就是云阳伯家的那位大公子,我瞧着人品周正,也有官职在身,今后还能承了爵位,这真是……”刘氏一边说着一边笑得嘴都合不拢,“他们家能瞧上咱们昐姐儿,也是昐姐儿的福气。” 萧昐也适时地低垂了目光,一脸的娇羞。 将刘氏的得意看在眼中,萧晗却暗自琢磨了一番,经由刘老太太介绍,又被萧昐给相中了的,恐怕就是前世她所知的那位正主了,听说这位云阳伯大公子也在锦衣卫任职呢,也不知道叶衡与他是否相熟? “原来是云阳伯府。” 徐氏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云阳伯府算是二三流勋贵,虽然比不上如辅国公府长宁侯府,但也比一般官员要高上一等,就不知道刘氏怎么有这样的好运道。 不过云阳伯府的人能看上萧昐,恐怕也是刘家人在背后使了力气,刘父可是个老谋深算的,不然也不能起复后便到了六部,有这样的人撑腰刘氏才有了底气吧。 “好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府第,只要咱们家小姐嫁过去能得到看重那才是真正的好。” 萧老太太一句话说到徐氏的心坎上了,她不由挺直了背脊,云阳伯府再好说不定也只是表面光鲜,她与李夫人却是从小的手帕交,两家人的背景都是清楚明白,今后若是萧晴有什么委屈,她也能为女儿做主不是。 而云阳伯府院门深深,萧昐就算走运嫁了过去,焉知道能不能将日子过好? 到时候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依刘氏的身份难不成还能上门找人家伯府理论不成? 想到这里,徐氏不由轻哼一声。 萧晴扯了扯徐氏的衣袖,低声道:“娘,在这里说这些干什么,也不怕几个妹妹笑话。”说罢脸色微微有些发沉。 她是不屑与萧昐作比的,但是也不想萧昐压到了她的头上。 看刘氏那作派那得意劲,似乎就想把所有人都给比下去,好证明萧昐才是萧家小姐里独一份似的。 “娘也不想说,只是有些人眼高手低,恐怕一早就指着来咱们跟前显摆了。” 徐氏瘪了瘪嘴,眼见萧晴面色不愉,遂也不再多说了。 刘氏眼角一飞,得意在心头,就算萧家的人都不喜欢,她给萧昐找了个好亲事却是事实,如今就等着云阳伯府上门提亲,到时候看这些人会是个什么脸色。 气氛正在僵闷之间,却见着蔡巧快步而来,一直行到萧老太太跟前才福身一礼,将手中的名帖递了出去,“老太太,辅国公夫人与长宁侯夫人前来拜访!”话语中有掩饰不住的轻颤。 萧晗惊地眉心一跳,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过了头,搁在膝上的手绢却是被她给攥紧了。 一听长宁侯夫人的名讳她便想到了叶衡,可却又不觉得侯夫人是因为叶衡的原因找上门来,这想来想去也没这个道理不是。 若是长宁侯夫人单独而来她恐怕还能想着带点叶衡的关系在里面,但辅国公夫人她是压根不认识,这两位夫人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今儿个怎么会联袂而来? 萧老太太也是震惊地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相信,还是一旁的魏妈妈替她接了帖子递过去,“老太太您瞧瞧!” “我瞧瞧!” 萧老太太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惊,伸手接过了名帖,手指有些颤抖地打了开来,片刻后又合上了,只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增开时已是一片清明肃然,“你们随我一同去迎辅国公夫人与长宁侯夫人!”说罢当先站起了身来。 辅国公府与长宁侯府,哪个抬出来都是一尊大佛,平日里没有交集的两个勋贵夫人怎么会想到前来拜访? 带着这样的疑问,萧老太太率先往外而去,不管是因何原由她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娘,当真是这两位夫人?” 萧晴也是吃惊不已,她跟着徐氏惯常在各大宴席中出现,自然也是有幸见过这两位夫人,可只是远远瞧着,她们身边围着的都是些高官女眷或是勋贵人家,他们萧家人根本插不上去。 “老太太已是看了帖子,只怕是真的。” 徐氏在初时的惊讶后也迅速地镇定了下来,转身给萧晴理了理衣襟,又嘱咐了萧雨一番,这才带着两个女儿跟在了萧老太太身后。 萧昐有些好奇地扯了扯刘氏的衣袖,“娘,咱们也去看看!” 刘氏虽然心里也有些奇怪,但还是跟着站起了身来,又瞥了萧晗一眼,淡淡地说道:“晗姐儿也一起来吧!” 萧晗垂下了目光,态度客气而疏离,“太太先请!” 眼见着刘氏与萧昐走在了前头,萧晗这才快步跟上,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不太踏实。 脑中反复浮现出叶衡的模样,不会是因了昨天的事吧? 萧老太太带着众人赶到二门时,蒋氏与辅国公夫人已是下了软轿,正相携而来,老太太立马迎了上去,恭敬地行了一礼,“不知国公夫人与侯夫人驾临,老身有失远迎!”虽则她年纪最长,可比身份地位那是远远不及眼前的两位夫人的。 萧晗落在人后也跟着行了一礼,抬头时只瞥见不远处那两抹雍容端庄的身影,却并未看清样貌,只觉得单是气度都隐隐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与华贵,令人不敢逼视。 “老太太快请起,您这样可是折煞了我们。” 蒋氏原本是不该来的,可她也是急着想见未来儿媳妇一面,这不虚扶了萧老太太一把后,目光已是在人群里搜索了起来。 根据叶衡提供的信息,他所相中的是萧家二房的小女儿萧晗,她便顺着目光望了过去,见着那个穿了一件水碧色莲纹上衣配着月白色挑线裙子的少女,鸦青色的发上只带着一圈珍珠发箍,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妆容都没有,素净得好似出水芙蓉一般,可她五官偏生又是那样的娇艳明丽,已能初窥长成后的绝世姿容。 当真是好看得紧呢! 蒋氏这一看心中已是生了几分欢喜,暗叹叶衡的眼光果然不得了,这一相便给她相中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儿媳妇。 辅国公夫人瞧着蒋氏这模样不由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如今小辈们都在跟前,好歹蒋氏还是侯夫人呢,可不可以不要表现得这般急切? 蒋氏这才收了心神,对着辅国公夫人歉意一笑,又压低了嗓音道:“苗姐姐,你知道我盼儿媳妇盼了多少年,如今总算是要如愿了,你就让我多看几眼吧!”说罢又往萧晗那里瞄了过去。 长宁侯夫人这样炽热的视线可让萧晗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她总不能视而不见,便抬头回了蒋氏一个浅浅的笑容,心想这母子俩怎么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说这样貌长得像,连看人的目光也都一样。 只是叶衡看她的眼神除了炽热还带着一种压抑的侵略性,但蒋氏看她却是一种全然欣喜的眼神,这让萧晗有些愣住了。 她自问是第一次与长宁侯夫人见面,可她怎么会这样看自己呢?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快上前来我看看!” 蒋氏接收到萧晗的笑意可是不得了,心中如绽放了花朵似的,甜甜蜜蜜,忙招了萧晗上前。 萧晗犹豫地看了一眼萧老太太,见老太太对她点了点头,这才越过人群扶住了蒋氏伸出的手。 “小姑娘真是漂亮,今儿个初次见你我便觉得喜欢得紧!” 离得近了,蒋氏又将萧晗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果真是水做的肌肤玉般的人儿,那模样真是讨喜得紧,她一激动就退下了手上那对镂空响珠的赤金镯子不由分说地套到了萧晗的手腕上,“给你的见面礼,好生收着!” “夫人,这太贵重了……”萧晗刚想推拒,蒋氏却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又转向了辅国公夫人,“苗姐姐,你的见面礼呢?”这已是自动将萧晗纳入了自家人的范围,向辅国公夫人讨好处呢。 “你啊你!” 辅国公夫人无奈地摇头,若不是深知蒋氏的性子只怕对着别人她都已是发了火,不过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虽则姿容艳丽了些可眼神却是清澈透亮,一看便是个好孩子。 虽则门第不怎么样,可这样的孩子配叶衡也不算差了,便随手取下了发鬓上的一枝莲花纹羊脂玉簪递了过去,“拿着吧!” “这……” 萧晗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确不是来讨礼物的,可长宁侯夫人对她也太过热情了些,连辅国公夫人都给了她见面礼,这让她收还是不收呢? 萧晗求助的眼神转向了萧老太太,老太太便笑着上前道:“两位夫人这般喜欢晗姐儿,那可真是她的福气!”又转向萧晗道:“还不快谢谢两位夫人!”这便是让她收下了。 眼下这番阵仗若谁还看不出来两位夫人是为了萧晗而来,那可真是白瞎了一双眼。 萧晗只能将东西给收下,又向两位夫人道了谢。 “两位夫人,里面请!” 萧老太太让出路来,蒋氏也不客气,一手挽着辅国公夫人,一手牵着萧晗便往前走去,老太太对萧晗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宽心来,便也跟着往里而去。 整个过程中徐氏与刘氏她们根本插不上话,也是那两位夫人贵气太重,与她们也不熟悉,总感觉说什么都是错,不如在一旁先看着。 此刻萧老太太都跟过去了,徐氏自然不敢怠慢,带着两个女儿也往前而去。 刘氏与萧昐落后一步,眼神里都是不甘和嫉妒。 瞧着萧晗得了赏赐自己的女儿却什么都没有,刘氏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一瞧萧昐也是一脸委屈的样子,不由轻斥道:“把眼界给放宽些,不过是一些小物件罢了,娘可给了你不少好东西。” “那不一样嘛!” 萧昐瘪了瘪嘴,眼见着那两位夫人走远了,这才敢拉着刘氏的衣袖撒娇,“我就是看不惯,怎么人人都只看到萧晗,难不成就因为她生得美?” “行了,她生得美,你也不差!” 刘氏拉着萧昐的手,暗自嘀咕道:“总觉得这两位夫人来得蹊跷,咱们也跟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她总要弄个明白。 等到了“敬明堂”的堂屋里落定,萧老太太又让魏妈妈沏了上好的碧螺春来,满室茶香中,所有人的心思都转了起来。 “今日来得冒昧,想来老太太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事吧。” 蒋氏特别爱笑,若是不熟识的话便只觉得她贵气威严,可相处下来却是平易近人的,这让她在贵妇圈里倒是结交了不少的好友。 “两位夫人折节下交,老身的确是有些惶恐。” 萧老太太气度宜然,虽然是这样说着可她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不像有的夫人太太在她们面前早便失了镇静,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这一点辅国公夫人还是满意的。 又见萧晗落落大方地坐在一旁,眉眼文静温柔,不禁暗暗点了点头,便对萧老太太道:“可否请几位小姐先避到一旁,”又看向徐氏与刘氏,“大太太与二太太可以留下。” 萧老太太一个眼神过去,萧家几位小姐便都明白了,由萧晴带头几人都站了起来,依次行了礼后便退了出去。 感受到身后长宁侯夫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出了门,萧晗更觉得手心都冒了汗,到底是什么事情还不能当着她们几个面说,她心里亦发地不踏实了。 “萧家不愧是清贵之家,几位小姐都是大方得体,我瞧着很是喜欢。” 蒋氏一直目送着萧晗出了门,若是可能她还想和未来儿媳妇好好亲近呢,可眼下却不是时候,又想着刚才只给了萧晗的见面礼恐是有些不妥,便后知知觉地吩咐了自己的丫环景慧,“将带来的那几包金豆子给各位小姐玩个趣!” 景慧笑着应了一声,便追着萧家几位小姐出了门去。 刘氏心头这才舒坦了一点,虽然刚才没什么表示,但好歹还是送了东西。 辅国公夫人却是轻轻嗔了蒋氏一眼,她是看在蒋氏的面上才给了萧晗脸面,其他人可没这样的荣幸。 徐氏却是起身对着蒋氏福了福,“妾身代几位姐儿谢谢夫人了。” 刘氏扫了徐氏一眼,心中暗气,她不过就是晚了一拍,眼下也不好出面答谢了,只能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大太太不用客气。” 蒋氏笑咪咪的,不由将目光转刘氏,据说这才是如今萧晗的嫡母,萧家二房的太太,可她听说这也不是个什么正经的女人,当初未嫁人就做了萧志谦的外室,怎么看都让人有几分不喜,还不如萧老太太来得顺眼。 这样一想,蒋氏就直接略过了刘氏向萧老太太看去,满脸的笑意,“今日我们来贵府,的确是有要事的。”说罢便给辅国公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说话。 辅国公夫人这才清了清嗓子,仪态端方地说道:“贵府三小姐气质文雅,仪态超卓,我与蒋妹妹一见都是喜欢得紧,”话峰不转便直言道:“不知三小姐可曾许了人家?” 萧老太太愣住了,连徐氏和刘氏都不掩惊讶,难不成这两位夫人结伴而来就是为了给萧晗做媒的? 可不知又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看上了萧晗,还请得动这两位夫人。 “这个……还不曾定亲,不过……”萧老太太只觉得太阳穴有些突突地跳着,原本想要拒绝的话突然就有些说不利索了,蒋氏又催促了辅国公夫人一眼,今儿个她是背负着任务过来的,无论如何这亲事她都要给儿子谈成。 辅国公夫人一接收到蒋氏的暗示,又见萧老太太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是人精怎么会不明白,立马便截断了老太太想要出口的话,“如今就有一门亲事想要说给三小姐,便是长宁侯府世子叶衡,这孩子从小正直干练,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如今在锦衣卫任指挥佥事,前途无量啊!” 辅国公夫人这话无疑是又丢出了一枚重磅炸弹,萧老太太连同徐氏刘氏在内都彻底傻眼了。 长宁侯世子? 那可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啊! 萧老太太有些僵硬地转向长宁侯夫人,这不正主的母亲还坐在这儿呢,便见蒋氏笑咪咪地道:“老太太也别怪我来凑这个热闹,我为儿子的亲事操心了多少年,这小子却一直不肯成亲,也不知道哪一日偶然间瞧见了晗姐儿一面便惊为天人,回来便说非卿不娶!谁家的女儿不金贵啊,可我瞧着他那样子真是非晗姐儿不娶,这才厚着脸皮来了,老太太可怜我这做母亲的心,就允下这门亲事吧!” 蒋氏虽然为人和蔼纯善,可到底这嘴皮子还是利索的,特别叶衡的亲事如今已经被她放在了第一高位,当她一心想做成某件事情时,便有种百折不挠非成不可的气势。 萧老太太强自咽下了心底的诧异和震惊,看着蒋氏一脸的诚挚,到底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任谁被长宁侯府给看上了,那只怕都是巴不得答应的,可她先前已经与孙老夫人说了,若是这两个孩子都没有意见,就将亲事给定了。 眼下她虽然还没问过萧晗的意思,但想着那孩子最听她的话,只怕要点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如今又有长宁侯府在前,萧老太太也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中。 孙家的门第虽然比不上长宁侯府,可她与孙老夫人是多年的好友,想必萧晗嫁过去也会照拂一二,必不会刻意为难,她瞧着那孙二夫人也是个好相处的。 可若是能嫁得更好的人家呢? 萧老太太一时之间不能为萧晗做这个决定,只想着随后再问问萧志谦的意思。 老太太心里倒是直接忽略了刘氏,想来萧晗若是嫁得好了,她这个继母是绝对不愿意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还要她与萧志谦做决断。 “这事……容老身再想想。” 萧老太太有些犹豫地看向蒋氏与辅国公夫人,按理说这两位重量级的夫人到他们萧家来提亲,她是不应该拒绝的,这显得太不知好歹了,可她却不是那等拿了孙女亲事作伐子,只愿结一门显赫人家的长辈。 这样一想,这亲事就不能匆忙应了。 蒋氏与辅国公夫人对视一眼,目光一闪后忙笑着应了,“应该的,那咱们明儿个再来,若是亲事说成了,也顺道将这八字给合一合。” 蒋氏的迫切又让萧老太太吃了一惊,敢情这是真认准了他们家,非萧晗不可了? 徐氏虽然心里惊讶,但想着萧家若真是出了一位世子夫人,与她们姐妹几个也是有利的,出嫁的姐妹互相帮衬在哪家都是这个理。 刘氏却恨得咬牙,可眼下却轮不到她来说话,就看长宁侯夫人提这亲事都对着萧老太太,那模样像是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也就留下她旁听罢了。 可两位夫人这样怠慢她,她却丝毫不敢有反驳之心,这就是势大压人啊! 刘氏还想着若是萧昐嫁了云阳伯家长公子,今后富贵荣华不在话下,或许还是萧家姐妹里的头一份。 可若是萧晗嫁了长宁侯世子,那却是完全将萧昐给比了下去。 这样两相一对比,刘氏的心气又不平了。 正屋里在说着什么萧晗倒是不知道,姐妹几个坐在花厅里却是谁也不愿意先离开。 还是萧晴拉着萧晗的手笑道:“三妹,我觉得这是好事,两位夫人都看重你,特别是长宁侯夫人好似特别喜欢你呢!” 萧晗尴尬一笑,只觉得手里握着的这袋金豆子都有些烫手,不由递给了身旁的枕月收着。 萧昐却是握紧了手中的锦袋,轻哼一声,“怎么没有特别,连镯子和簪子都收了,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萧晴瞪向萧昐,“二妹,你这嘴里怎么就说不出什么好话?!” 萧昐哼了一声,这才站起身往外走去,依着门框边向外探头,这两位夫人也不知道要与萧老太太说些什么,还特意将她们给支开了,她怎么想怎么都觉着不是好事。 萧雨却是一脸羡慕地看向萧晗,“三姐历来就讨人喜欢,两位夫人见着欢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大姐,四妹,”萧晗看了一眼萧晴与萧雨,见俩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好奇与试探,便摊开了来说,“我真的不知道两位夫人因何而来,眼下也正在纳闷呢!” 萧雨目光一闪,“三姐以前也不认识两位夫人?” “不认识,”萧晗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从前也不爱出府,两位夫人都是第一次瞧见。” “这倒是奇了!” 萧晴起初也是以为两位夫人与萧晗有些往日交情,却没想到竟然是不认识的。 萧晗耸了耸肩,也是一脸无奈的苦笑。 若真是好事也就罢了,可她这心里怎么都是不好的预感,特别是想到昨日叶衡对她所做出的事…… 萧晗脸上一红,不敢往深里去想。 正在众人猜测之际,立在门框边上的萧昐已是缩回了脑袋,压低了嗓音道:“两位夫人走了呢!”还是由萧老太太亲自给送出去的。 萧晗顿时松了口气,姐妹几个却都没走,在等着萧老太太她们回来。 不一会儿,徐氏先来领了萧晴与萧雨离开,看向萧晗的目光存着笑意,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按她的想法萧老太太是没理由不答应这门亲事的,就算原先看好了孙三公子,但只要没定亲怎么都不算反悔,再说有长宁侯世子珠玉在前,孙三公子配上萧晗就显得逊色了不少。 是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更何况萧老太太也是真心疼爱萧晗的。 刘氏随后而来,只牵了萧昐的手就要离开,跨过门槛时却回身看了萧晗一眼,那目光就像烧了一把火,恨不得将萧晗给生生烙出几个洞来。 萧晗只平静地回望了过去,刘氏恨得这般咬牙切齿,那么今日对她来说是有什么好事了? 但还来不及细想萧晗便被萧老太太给请进了屋去。 “晗姐儿,你可曾见过长宁侯世子?” 萧老太太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出了这样的话来,她是想要萧晗嫁个好人家,却也想要这个孙女心甘情愿,而不是被人所迫。 “祖母!” 萧晗惊讶地抬头看向萧老太太,老太太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她与人私下相见么? “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怕是无意中被世子爷给瞧见了。” 萧老太太无奈地一叹,颇有些头痛地抚额。 这下萧晗更不敢乱说了,不由低垂了目光,前世里她连更出格的事情都做过,只怕萧老太太听了都要气晕过去。 而她与叶衡相见,每次都是有一定的原因,她真不是故意的。 可眼下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自然不敢胡乱说道,免得坏了她与叶衡的名声。 “世子爷瞧上你了,这次长宁侯夫人与辅国公夫人来就是为了向你提亲的!” 萧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后,萧晗不由诧异得瞪大了眼,她想过或许是有其他的事情,可完全没往亲事这方面想。 这么说……叶衡是真的想要娶她? 第【62】章 亲见 萧晗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了萧老太太。 说她愿意,这肯定是不行的,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可要说不愿意…… 想到叶衡看向她时那双明若星子的眼睛,她的心里顿时觉得烫烫的。 或许她也是有点喜欢他的。 见萧晗愣在了那里,萧老太太不由轻叹一声,任谁被这样天大的好事砸在头上都会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吧,她不由拉着萧晗的手拍了拍,“本来祖母是为你看好了另一门亲事的,”却也没说是谁,“不过眼下便等着你父亲回府后,我与他商量一番再作决定。” “孙女都听祖母的。” 萧晗这才收敛了心神,起身对着萧老太太行了一礼,老太太先前为她相中的定是孙三公子,只是眼下又出来了一个叶衡。 叶衡的家世背景,以及上门提亲之人的份量都是萧家要权衡的,这不仅仅是拒绝就能了事的,更何况长宁侯府能够允许他们拒绝吗? 在回“辰光小筑”的路上,萧晗也是三步一停,只看着廊外的景色发呆。 若是没有叶衡的存在,那么孙三公子不失为一个良配。 可她已与叶衡相熟,叶衡也清楚她的过往,甚至包括她那些算计人心的小把戏,他从来都没有指责过她一星半点,甚至在一旁默默地帮助着她。 这是对她的纵容和爱护吗? 萧晗不知道。 但若叶衡真地一心一意待她,她便也能同样对他。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她能决定的,还要看萧老太太与萧志谦怎么样决断。 刘氏那里自然是不希望她好的,所以这事老太太根本没打算与她商量,在这一点上萧晗稍稍放心。 萧晗顺手抚过那探进廊内的一丛青枝,微一侧身便瞧着梳云正一脸的若有所思,想着长宁侯夫人今日怎么会恰巧就来了萧府,不由招了她上前问话,“你可是知道为什么今日长宁侯夫人会来提亲?” 被萧晗这一问,梳云一脸的心虚,又见她清亮的目光直直看来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一般,梳云一下便跪在了萧晗跟前,只垂着头道:“是奴婢昨日向世子爷说了……说了孙家的事。”言罢咬了咬唇低垂着脑袋,一副任凭萧晗处置的模样。 萧晗不由失笑。 梳云本来就是叶衡派到她身边的人,若是没有梳云,自己又怎么会那么便利地求了叶衡帮忙呢? 所谓有一利必有一弊。 就连梳云都看出了孙家人的举动,她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若梳云没有多此一举,说不定她与孙三公子的事情在萧老太太的有意促成下就会水到渠成,那么到时候她会不会因为错过了叶衡而后悔呢? 对她自己来说这都是一个无解的题,眼下她更不会因此而怪罪梳云。 “起来吧,我不怪你!” 这样一想,萧晗便扶了梳云起身,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但是下不为例,你是我的人,今后就该以我的想法为第一,若是还一心向着世子爷,我不若送你回他身边,可好?” “不,奴婢要服侍小姐。” 梳云面色一变赶忙摇头,心里却有了一丝惧意。 别看萧晗这副云淡风清的模样,甚至没有一点怒容,可就是不久之前她还笑着将刘家人给收拾了,若论真刀真枪地拼命还行,可比起智谋手段来,梳云自问是比不过自家小姐的。 “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萧晗轻笑一声,却是缓缓敛了面色,“若你下次再自作主张,便不用呆在我身边了。” “是,小姐。” 梳云赶忙低头应是,一旁的枕月却是摇了摇头,只上前来扶了萧晗道:“小姐,您可是吓着梳云了,她也是一心为您着想的。” “我知道,不过她以为的好,并不就是真正对我的好。” 萧晗转身往前走去,淡淡地话语却是飘进了两个丫环的耳朵里,“好与不好,我自己心里有一杆称呢,谁也不能替我作了决定。” 梳云与枕月对视一眼,心下皆是一凛,不由快步跟了上去。 这一厢刘氏回到“临渊阁”里却是坐立不安,萧昐在一旁看得头疼,瘪嘴道:“娘,到底又出了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也就是那两位夫人来了又走,难不成真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可萧昐看那两位夫人客客气气的,要找麻烦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你懂什么?!” 刘氏瞪了萧昐一眼,咬牙不甘道:“萧晗要走大运了!” 与其说她不喜萧晗嫁了孙三公子,可她更不愿意这丫头嫁到长宁侯府去,还是世子夫人,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还有她那侄儿刘启明呢…… 她可是答应了刘老太太要将萧晗给算计进去,不能让那一大拨的嫁妆给了别人,更何况她还肉疼地赔了不少银子进去。 刘氏咬了咬牙,眼神倏地一黯。 若真要看着萧晗走到那样的高位,她不如设计萧晗嫁给刘启明,让这丫头永远在刘家人之下不能翻身! “走什么大运?” 萧昐听刘氏这一说也是心里犯嘀咕,不由凑上了前去,便见着刘氏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长宁侯世子瞧上她了,想要娶她为妻,你说这算不算是走大运了?” “什么?” 萧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怪不得长宁侯夫人对萧晗事事亲切呢,还送她了一对赤金手镯,原来是瞧上了萧晗,想让她做儿媳妇呢。 “可……长宁侯世子怎么会瞧上她?” 萧昐苦了一张脸,不说她不敢相信,也是不愿意相信啊。 长宁侯世子是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他们一大家子都要仰望的存在,就算是大伯萧志杰回了京城,只怕也要鞍前马后地在世子爷跟前忙活。 若是萧晗真成了长宁侯世子夫人,今后不是要将她踩在了脚底? 这她怎么能答应?! “我怎么会知道?!” 刘氏没好气地看了萧昐一眼,左右踱着步子,突然倏地站定,“我要回刘家去看看,你就在家里呆着,没事别到处乱说。”她要去找刘老太太商量,若是再晚,只怕这萧晗就真要被长宁侯府给定下了。 “娘!” 看着刘氏急步离开的背影,萧昐只能无奈地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可她怎么想也想不通,萧晗怎么就会入了长宁侯世子的眼? 刘氏匆匆出了府,不一会儿萧志谦接到萧老太太让人传来的消息也提前回府了,他也没往刘氏的“临渊阁”去瞧上一眼,当先便往“敬明堂”而去。 萧老太太连午觉都没有睡踏实,此刻听闻萧志谦回了府,一个咕噜便坐了起来,忙让魏妈妈伺候她穿衣梳洗,等着到外间时,萧志谦已经在那里坐定了,只是那神思有些飘忽,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镇定与沉着,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老二!” 萧老太太唤了萧志谦一声,这才拉回了他的神智。 “母亲急召儿子回来,到底这事是真是假?” 萧志谦定了定神,上前来扶了萧老太太落坐在罗汉床上,又拿了一个软垫子靠在她腰后,这才坐到了一旁去。 他听萧管事传来的这个消息心神还有些恍惚,就怕是家里人弄错了,好端端的长宁侯府怎么会上他们家提亲?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这还有假?” 萧老太太有些无奈地摇头,“长宁侯夫人与辅国公夫人都亲自上门了,就等着咱们一句话呢,说是若允了明儿个就来送庚帖合八字。” “怎的那么急?” 萧志谦听了心中一紧,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他只觉得喉咙有些干痒,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灌下了一杯水,捧着空杯的手却止不住地轻颤了起来。 那可是长宁侯府啊,长宁侯执掌五军营,长宁侯夫人既是蒋阁老的嫡长女,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而长宁侯世子那可是太子的表哥。 “世子爷今年及冠,可这亲事还没有着落呢,只怕侯夫人急得不是一时半会了,恰巧就咱们晗姐儿入了他的眼!” 萧老太太感叹一声,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真摊上了这门亲事对萧晗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能得世子爷青睐,那也是晗姐儿的福气!” 萧志谦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住内心的激动,这才转向萧老太太道:“母亲怎么看,这亲事应还是不应?”目光闪烁中,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应,那是应当! 不应,根本没有这个理! 萧老太太瞅了萧志谦一眼,自己儿子的打算可清楚明白地写在了脸上,她难道能开口就驳了去,只能深深地长叹。 “我记得晗姐儿也没有定人家。” 萧志谦抿了抿唇,也记得端午那日孙家那两位青年后生,忽地明白了萧老太太的打算,不由看了一眼老太太,试探着道:“母亲可是与孙老夫人……” “有那个意思,可还没说定。” 萧老太太眼皮子也没抬,这事其实他们一家子都已经倾向于长宁侯府了,只是她拉不下这张老脸,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她要怎么向孙老夫人开这个口? “母亲是觉得不好向孙家人开口?” 萧志谦这会也精明了起来,只道:“母亲不必多想,横竖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回头定下了长宁侯府后,我亲自去孙家向孙老夫人说清楚。” “唉!” 萧老太太头痛地抚额,“我这张老脸都没处放了!”说罢惭愧地摇了摇头。 萧志谦却是兴致高昂,还在一旁劝道:“母亲别这样说,高门嫁女这是常事,再说孙老夫人也一定明白的,这长宁侯府哪是我们说拒就能拒的?” “眼下你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从前也不见你这般为晗姐儿着想?” 萧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向萧志谦,倒是让他一阵脸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以前是儿子疏忽了,今后会紧着她的。” 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萧志谦这才起身告辞,可出了“敬明堂”后他这颗心却仍然躁动不已,怎么都平静不了。 在官场也算混迹了这么些年,他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读死书的傻子,可他不擅奉迎,又没有门路,只能一直在翰林院里熬资历。 可眼下长宁侯府却突然抛出了橄榄枝,只有他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地诱人,或许他的飞黄腾达就在这一刻了。 想着想着,萧志谦的唇角不由缓缓拉长。 仰头看天,似乎连天都多了几分蓝色,云朵、花草,就连那总是闹人的鸟叫声也让他听出了几分春趣。 萧志谦一时之间踌躇满志。 原本是想要到“临渊阁”去与刘氏分享这个喜悦的,可走到一半他又调转了回去,往“辰光小筑”而去。 才在萧老太太那里答应过要紧着萧晗,如今女儿就要与长宁侯世子定亲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总要过去探望一二,就算父女俩相见不欢,他也该说几句勉励的话,不然这个女儿真嫁过去了还记不记得他这个父亲还是两说呢。 萧志谦知道他与萧晗的关系算不得好,更何况其中还夹杂着莫清言。 可到了“辰光小筑”后却被告知萧晗正在午休,萧志谦一腔的热情立时如被泼了盆冷水,只能失望地往回走,还不忘对枕月交待两句,“记得告诉小姐,我来过。” “是,二老爷慢走。” 枕月客气地送了萧志谦出去,转身时却是瘪了瘪嘴,这不就是瞧着他们家小姐要结上一门好亲事,巴巴地来续父女情,从前是怎么对他们小姐的,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萧晗本来也没睡踏实,听着外间的动静自个儿便起了身,撩了水晶帘子向外望去,“刚才是谁来了?” 秋芬本就守在外间,听萧晗这一问立马快走几步到了近前,回道:“是二老爷来看小姐。” 枕月恰好打了帘子进屋,眼瞧着萧晗醒了,不由笑道:“小姐再歇会吧,奴婢已经打发二老爷走了。” “不了,替我梳洗吧。” 萧晗摇了摇头,反正她也不想见萧志谦,枕月给打发了正好。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晚上她也睡不好了,也不知道萧老太太与萧志谦是怎么说的,俩人又是个什么决定? 想到这里,萧晗不由抬头问枕月,“二老爷来的时候脸上神色如何?” 枕月正在给萧晗梳着头发,闻言想了想才道:“奴婢瞧着二老爷一脸喜色的,没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那定是这亲事成了。 萧晗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可想到今后若她真成了叶衡的妻子,那么俩人不是要天天相对? 这样一想,她的脸不由有些泛红。 时辰还早,萧晗便坐在书案边抄写佛经,以此静心。 萧时回到府后也知道长宁侯夫人与辅国公夫人今日来访的事情,听说还与萧晗有关,他听得有些糊涂,便匆匆地赶到了“辰光小筑”,想向萧晗求证。 见着萧晗一如往常地执笔练字,神情间并没有什么不妥,萧时这才松了口气,不急不慢地走了过去,笑道:“妹妹,听说你今儿个得了好些赏呢,长宁侯夫人与辅国公夫人还对你特别看重。” 萧晗正巧写完最后一笔,又在一旁的水盆边净了手,这才看向萧时道:“你一大早就跑得没影了,眼下还好意思来问我!”说罢轻哼一声将头撇向了一旁。 “我是去看岳先生了。” 萧时忙绕过去面对着萧晗,见她不像真生气的模样,便扶了她的肩膀道:“好妹妹,今儿个长宁侯夫人她们是来干嘛的?” 萧晗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萧时,毕竟这事还没成呢,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想了想还是算了。 “大人的事我也不知道,就赏了咱们姐妹一些见面礼。” 萧晗摇了摇头,径直坐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 萧时却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两家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难不成是因为叶衡的关系,“回头我问问师兄去。” “也好!” 萧晗抬头看了萧时一眼,颇有些强忍的笑意,他倒要看看面对萧时的问话时叶衡会怎么作答,这样不动声色地就瞧上了别人的妹妹,还打算将她给拐走,萧时对上他能有好脸色么? 叶衡确实应该受点教训了,萧晗眼底幸灾乐祸的笑意更浓,又对萧时道:“那哥哥今儿个得空就去问问叶大哥,我也很好奇呢!” “行!” 萧时倒是一根筋地没有多想,又谈起岳海川来,“岳先生真是满腹诗书啊!”说罢又挠了挠脑袋,一脸的不好意思,“就是他与我说那些画啊书啊什么的我都不懂……” 萧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片刻后歇了笑意才道:“看来岳先生还是挺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拿他喜欢的东西与你说了。”不过对上萧时,只怕是对牛弹琴了。 萧时也有些感慨,“岳先生淡薄名利,竟然在书舍里一呆就是几年,我也是挺佩服他的。” “嗯。” 萧晗轻轻点了点头,也许正是因为书舍不赚钱所以当初才被刘氏给忽略了,才能让岳海川在那里安心地呆了下来。 不过闲着无事,在那里与岳海川烹茶煮酒闲谈人生,也不失为一种风雅的趣事。 只是岳海川这样的人真地会甘心一辈子都呆在书舍吗? 念着他是母亲昔日的故友,萧晗自然不会撵岳海川走,书舍她也不会关门,便由着他呆在那里吧。 晚膳萧晗是与萧老太太一同用的,萧志谦竟然也在一旁作陪。 看着萧晗那清艳明媚的脸庞,萧志谦微微有些恍神,片刻后才轻叹一声,“晗姐儿,不管父亲从前有多少不是,如今看在老太太的面上,父亲也希望你也不要再计较,都是萧家的女儿,待到你出嫁父亲绝对不会薄待你的。” “父亲言重了,女儿并没有那样想。” 萧晗起身对着萧志谦淡淡地行了一礼,而后又坐了下来,眉目低垂让人看不清她眸中的神色。 “晗姐儿是个好孩子,自然不会计较什么。” 萧老太太轻抚着萧晗的长发,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慨。 萧志谦这才笑了起来,又道:“与长宁侯府的亲事,我与老太太都商量过了,各方面都极好,也就是知会你一声,若是你没什么意见,到时候侯府再来人,咱们就将这亲定给定下了。” “但凭祖母与父亲做主。” 萧晗目光低垂,微微颔首。 萧老太太与萧志谦只当她是小姑娘家羞怯了,对视一笑后便也没再说什么。 刘氏赶回萧府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久久地沉默不语,她就知道萧老太太是抗不住长宁侯府的富贵荣华,却没想到萧志谦竟然也一口同意,他就没想过若是萧晗攀上了一门好亲事,这对于她和萧昐来说是多么地难以接受。 不过好在她已经有了后招,到时候只要成事了,她看萧晗还有什么脸面再嫁到长宁侯府?! 而长宁侯府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怕也不会再想着娶萧晗做这世子夫人了。 夜,深黑得如同墨汁一般,窗外不见半点星月,只余虫鸣声声。 萧晗本就没有睡踏实,在床榻上侧了侧身,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黑影正在床前,她立时一个激零,整个人都坐了起来,哪知道她刚想要惊恐地尖叫,一只温热的大手已是捂上了她的嘴唇,她只能惊惧地瞪大了眼。 “是我!” 熟悉的低沉嗓音,却没有平日里的清冷,反倒是带上了一丝急迫,叶衡撩起纱帘钻了进来,晕黄的夜明珠就吊在头顶的帐幔下,耀出床榻中两个人的身影。 见着是叶衡,萧晗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却是一阵羞恼,眼下她可只着了睡觉时的粉色亵衣,轻薄的质料下隐约可见那起伏的山峦,她脸上一红,赶忙拉了锦被盖住胸口,又挣脱了叶衡的大手,“你……还不快下去!” 叶衡不退反进,倾身向前将萧晗的手攥在掌中,整个人也跟着向前拉近了贴向她,“我就说几句话,立马就走!”迫得萧晗不得不抬头看他。 “你……” 萧晗真是又羞又恼,可抬头看见叶衡脸上的淤青时顿时怔住了,“你怎么了?” 叶衡苦笑一声,“还不是你哥哥,今儿个被他给打了。” 若说他的武功肯定是在萧时之上的,可在萧时得知他想要娶萧晗时,那表情就像想要吃了他似的,若他不挨上几拳让萧时泄愤,只怕他这叶师兄的英明就要扫地了。 “你活该!” 萧晗强忍住心中的笑意,谁叫叶衡那样对她的,也没有知会过她一声,说求亲就求亲,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还有他这来去自如地姿态,怎么能让萧晗相信他是第一次夜探她的闺房,不禁瞪他道:“就说你不是第一次跑我屋里来,还不承认?!” 叶衡这才尴尬一笑,却并不觉得羞愧,“我想着你,想要见你,自然便来了,可我什么都没做,我发誓!”说罢立马一本正经地保证着。 “呸,不害臊!” 萧晗红着脸将头撇向了一旁,离得近了,叶衡身上那股混杂着酒香与竹叶青香的味道亦发地明显,让她觉得脸颊上的温度有发烫的趋势。 “熹微,你看着我!” 叶衡吹来一口热气,而他低沉的话语却好似魔咒一般,让萧晗不由自主地转过了头来,反应过来后不由一阵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字?”她记得她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过。 “喏,你看看这个!” 叶衡从怀里珍视地摸出了一个墨绿色绣着银色竹叶纹的荷包,荷包绣工精湛,荷包的内衬角落里用红色的丝线绣了极小的两个字“熹微”。 叶衡翘唇一笑,“晨光熹微,将明未明,不正合了你的名字。” 一见到这个荷包,萧晗的眼睛都瞪直了,立马抢了过来,只有些震惊地看向叶衡,“这个不是已经……毁了?”她话语艰涩,神色更是晦暗难明。 这个荷包代表着她不堪的过往,代表着她不愿意去想的过去,怎么还会被叶衡给留着? “你怎么了?” 见到萧晗陡然变色的脸,叶衡这才觉得有些没对,又想起她与柳寄生从前的事情,心中不禁一滞,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是你做的,所以舍不得!” 叶衡急急地想要解释什么,又将萧晗的手给攥紧了,“早知道如此我便不拿出来了,我将它们都给毁了,这样你就再也见不着了。”说着将荷包给拿了出来,连着那个放在荷包里的扇坠,只在他伸手一捏间便碎成了粉末。 萧晗却是捂着脸轻泣了起来。 她是羞愧,她是难堪,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叶衡。 是吧,这才是她真正的心理,所以她几次三番地都不敢相信叶衡喜欢她,只是以为他将自己当作妹妹一般看待,其实追根究底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啊! “快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萧晗的反应让叶衡一阵手忙脚乱,赶忙搂了她在怀中轻拍,一个劲儿地道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不,”萧晗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中雾气氤氲,泛着迷离的水光,她咬着唇道:“不好的是我,只是我!” “你说什么呢?” 此刻叶衡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不由轻声劝道:“那是你年少不懂事被奸人所骗,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萧晗抬头看向叶衡,他的脸庞俊朗柔和,一双眸中尽是对她的柔情蜜意,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她一颗心便不受控制地咚咚作响,“叶大哥……”轻轻挣扎了一下,却脱不开他的怀抱,一张俏脸竟是更红了起来。 “你也知道今日我娘与辅国公夫人来向你们家提亲,你祖母和父亲可是允了?” 叶衡轻轻抬起萧晗的下颌,与她目光相对,在他来想萧家人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长宁侯府何等尊贵,祖母和父亲怎么可能不同意。” 萧晗说到这里还轻嗔了叶衡一眼,“你就得意吧!”说罢咬唇将头撇向了一旁。 “那咱们尽早定下亲事可好?” 叶衡微微翘起了唇角,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天知道他要多努力才能克制住想要吻她的冲动,鼻间尽是她身体的清香,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萧晗噘了噘嘴,心底却滑过一丝甜蜜,也只有叶衡不介意她的过往,能够包容她接纳她,她在他的面前就是完整的自我,不需要遮掩也不需要隐瞒,这样的感觉真好。 “行,我给我娘说。” 叶衡了然一笑,“不过再怎么也得等你明年及笄,这日子可真长啊!”说着手上的动作不由收紧了一些,将她的纤腰搂在怀里。 “好了,你快走,今后不许这样了!” 萧晗咬了咬唇推着叶衡,今日他们这样本就已是不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惊醒睡在屋外的枕月。 “担心你的丫环?” 叶衡唇角一翘,“我已经点了她的睡穴,不到明早她是怎么都不会醒的。”一双眸子却是直直地盯着萧晗艳如花瓣的嘴唇,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你……” 萧晗正要抬头,却见着叶衡一双眸子深沉如火,她心头一跳,特别是感觉到那扶住她腰间的大手炽烫得吓人,透过薄薄的衣料就像烫在了她的身上,她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闭上眼!” 叶衡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像经年的沉酿,萧晗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整个人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却在不觉间收紧了。 下一刻,一抹温热便落在了唇间,温柔地辗转,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呵护着这世间的珍宝,她只觉得四肢有些发软,仿佛坠落在了云端,整个人都变得晕乎乎的。 不知道这样的亲密持续了多长,就连叶衡什么时候离去她都不知道,只在那炽热而晕眩的魔咒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长宁侯夫人与辅国公夫人又来了,萧晗因为心中羞怯也不好露面,只静静地等着消息,而后又听说两家人交换了庚帖,若无意外合了八字后长宁侯府便会正式下定了。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屋里的几个丫环倒是机灵,等着长宁侯府下定那日便向萧晗贺喜讨赏了。 “你们倒是没得羞,也敢向我伸手了?!” 萧晗春风得意,自然是面上含笑,就连那斥责的话语都听不出几分气恼。 秋芬胆大地上前,“小姐的喜事,那也是咱们的喜事不是?”说罢又凑近了几分,笑道:“奴婢今儿一早就去前面打探了,听说长宁侯府送来了六对大雁,六头山羊并六只乳猪,喜饼、彩绸、香烛、喜钱就足足装了六十四箱呢,把院里都摆满了,老太太看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呢!” 这还只是下定就这般大的排场,若是等到下聘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场面呢。 萧晗唇角含笑,男方越是重视女方这下定的礼便越多,她就知道大姐萧晴与李沁定亲时,李家只送来了三十六箱的喜饼彩绸,大雁是有两对,但山羊与乳猪却是没有的。 叶衡这样用心对她,那也是在萧家为她做足了脸面。 “小姐,世子爷有信捎给你。” 梳云趁着几个丫环在枕月那里领了打赏之际这才来到萧晗跟前,将袖中的信件给递了过去,又有些忐忑道:“奴婢只是传信,什么话都没与来人说的。” “我信你。” 萧晗笑了笑,被她敲打之后这梳云眼下倒是谨慎多了。 叶衡的信上说是他要离开京城一段日子办差,如今亲事定下他也走得安心,让她好好等着他回来。 只言片语却能看出俩人之间的默契,又想到那天夜里的亲密,萧晗一张脸更是飞了红,就如染了胭脂般好看。 萧时跨进门槛后瞧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不禁摇头感叹一声,“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眼下才刚与师兄定亲,妹妹就一心向着他了?” “哥哥胡说!” 萧晗轻哼一声,将手中的信件又折了回去,如今她与叶衡是过了明路的,通个信也不算是私相授受。 “师兄也真是,我原以为他……” 萧时有些不满地抄手站在一旁,脸色却是垮了下来,他到现在还没打算原谅叶衡呢,原以为师兄抱着和他一样的心思是将萧晗当作妹妹来看待的,却不知道竟是私心里打起了她的主意。 这让萧时怎么能不气? 想着那日打叶衡的一顿拳头,他才觉得解气了几分。 他花一般的妹妹啊! 没人来给萧晗提亲时,他是觉得那些人没眼光,可有人瞧上了,他又舍不得了。 他千般疼爱万般护着的妹妹怎么就要成了别人的媳妇,拿给别的男人去欺负? 这样一想,他的心气又不顺了。 “你那日不是打了他解气么?” 萧晗随口说了一句,却换来萧时一阵诧异,“你知道怎么?难不成他跟你说的?” “没呢。” 萧晗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改口道:“也就是信里提了提,他不是明日要出京么。” “是啊,师兄要去办个差使,要离开一段日子了。” 萧时这才点了点头,虽说不乐意叶衡瞧上了他妹妹,但若萧晗要嫁给别的男人恐怕他心里更是不舒服,相对来说叶衡还更顺眼些。 “你不生他的气了?” 萧晗试探着问了一句,却换来萧时一个大白眼,“气,怎么不气?!”又琢磨了一下才抬头道:“估计他回京后我这气才能消得了。” “那好,你也不要气坏了身子!” 萧晗忍住笑意安慰了萧时两句,又将头枕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我给哥哥做两个点心吃。” “行,那我要上次那个加了芝麻的咸酥饼,再来个脆炸鱼条,再来个油酥花生米,烫壶梨花酿来,咱们兄妹对饮。” 萧晗愿意下厨,萧时自然是高兴的,可惜有些人没有口福了,这样一想他又有几分得意起来。 “酒就算了,你忘记那天我喝醉的事了。” 萧晗摇了摇头,又道:“倒是有种枣子酿,甜甜的也不醉人,待会我让枕月起上一坛就是。” “行。” 萧晗爽朗地应下,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会儿,却见秋芬赶了过来,告诉她孙家四小姐前来拜访。 “孙四小姐,她怎么会来?” 萧晗纳闷不已,却想着那日与孙家两位小姐还相处得不错,便先遣了秋芬回去让她请了孙四小姐去偏厅坐坐,自己则打算做好了点心后再回房梳洗更衣一番,这一身的油烟见客也是不好。 “那小姐做好的这两盘呢?” 枕月将萧晗最先做好的咸酥饼与花生米放进了食盒里,便听萧晗头也没回地吩咐道:“哥哥不是在我屋里头打盹么,放那里让他先吃着。”一顿又道:“再分出两小盘来,给孙四小姐拿去。”自己则专心地炸起了小鱼,看这炸得金黄的色泽,想来一会儿便也好了。 “辰光小筑”里,萧时久等萧晗不至,心里也有些烦闷,索性便出了屋,却不想迎面竟是见到秋芬带着一位穿粉蓝衣裙的女子缓步而来,他瞧着有几分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还是那女子到了近前见着他后才唤了一声,“萧二哥哥!”话语中有着一抹惊喜与少女的羞怯。 第【63】章 算计 秋芬先给萧时行了一礼,又见他似是想不起来眼前的少女是谁,不由提醒了一声,“二爷,这是孙家四小姐。”一顿又道:“小姐让我先请孙四小姐到偏厅里坐坐,她一会儿就来。” “喔,原来是你是孙若齐的妹妹。” 萧时恍然大悟,对那孙三公子孙若齐他可是记忆犹新,端午那日还一个劲儿地与他打探萧晗呢,这样一想便不难记得,好似他去拜见时隐约瞧见了孙家有两位小姐在棚子里,可是面貌却是记不得了。 再看眼前的少女身形高挑,模样算不得绝美,面颊上却有一对酒窝,笑起来也是甜美可人的。 “是,那是我三哥。” 孙若泠低垂着目光,听了萧时的话忍不住抬头对他灿然一笑,两颊上的酒窝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你是来找我妹妹的吧,不过她还在厨房里忙活,要先等一会儿了。” 萧时这样说完也觉得有几分不妥当,他虽然与孙若泠有过一面之缘,但到底人家还是未出嫁的姑娘,他想想便转身便往屋里走去,却不想孙若泠出声唤住了他,“萧二哥哥,我能问你个事吗?”说罢有些忐忑地看向萧时。 “什么事?” 萧时脚步一顿,有些不解地回过头来。 “能否借一步说话?” 孙若泠有些犹豫地踏前一步,带着些许紧张和期盼,早已经将少女的矜持与含蓄丢在了一旁,天知道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上萧家来,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呢,若不是她厚着脸皮只怕也不好意思登门的。 秋芬是个机灵的,眼见这个情况自然就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守在不远处,看了看萧时一脸的疑惑不解,再瞧瞧孙若泠的羞涩欲言,她目光微微一闪,一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时瞥了孙若泠一眼,这丫头的个子刚过他的肩头,眼下又低垂着脑袋只让人看见那乌压压的一片黑发,那稚嫩的模样可不就是个小女孩嘛,这样一想他面色不由柔和了几分,点头道:“你要问我什么?” 在他眼中这孙若泠的确就像个小妹妹一般,甚至她比萧晗还要小上一些呢,不过这个头却是不小,人瞧着是活泼了一些,倒是与自家妹妹的沉静安稳不能比。 “萧二哥哥,我听说晗姐姐与长宁侯世子定亲了,这事可是真的?” 孙若泠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萧时,不想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自从那日瞧见他后便在自己心里留下了印记,萧时长得俊郎刚健,却又没有武人的那股粗鲁劲,她真的有些喜欢他。 “是真的。” 萧时点了点头,“才下定你就知道了,这消息传得可真快!”说罢咧嘴一笑,但下一刻似想到了什么又收了笑容,长宁侯府财大势大,是不是这消息已经满城皆知了? “我是听着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原也是不信的。” 孙若泠面上笑意却倏地一敛,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贝齿不由轻咬红唇,她看得出来那一日孙若齐是很中意萧晗的,两家人本来也有这个意向,怎么转眼间就换成是与长宁侯府定亲了,这才过了几日啊? 这消息也是孙若泠一个相熟的朋友透露的,原也不知道他们孙家与萧家有那个意向,纯粹是与她说八卦。 毕竟长宁侯世子定亲可是大事,京城里谁不想将女儿嫁给这位世子爷啊,可偏偏这天大的好事就落在了萧晗的头上。 “这本是两家长辈决定的事情,咱们做晚辈的也不能置喙。” 见孙若泠这般模样萧时略微有些诧异,又想起孙若齐那日向他打听萧晗的情景心下隐隐有些猜测了起来,怪不得孙若泠听了这消息不喜反忧,原来是…… 不过萧家与孙家本就没有应诺什么,再说这事情的发展也由不得萧晗做主不是? 在萧时的心里,自己的妹妹当然没有一处不是。 这样一想,萧时不由板起了面色,“孙四小姐若真与我妹妹交好,理应为她感到高兴才是,我还有点事情,你请便!”说罢也不再停留,抿了抿唇转身回了屋。 孙若泠还想说些什么,可见萧时利落地转身,甚至连背影也很快消失不见,心中不由一阵失落。 她是没有道理来怪萧晗的,只是有些为孙若齐可惜,她的三哥那么好,怎么就不能娶到自己中意的人呢? 等着萧晗梳洗一番来到偏厅时,瞧见的便是孙若泠一脸沉寂的模样,桌上的点心都没有动过,想到那一日她鲜活俏皮的笑脸,倒是与今日有些巨大的反差。 萧晗缓缓走近,轻唤了一声,“若泠妹妹。” 孙若泠有些恍惚地抬起了头来,见着是萧晗过来了还眨了眨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由站起身见了礼,“晗姐姐。” 萧晗也回了她一礼,笑着牵了她落坐,“若泠妹妹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是不是有事?” “是,也不是。” 孙若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毕竟刚才那件事情她已经在萧时的口中得到确认,此刻再问萧晗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时说得对,这件事情能决定的只有父母长辈,搁在谁身上只怕都会选择长宁侯府而不是他们孙家,这样想来萧家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她心里只是有些惋惜,有些不甘罢了。 惋惜是替她三哥,而不甘,恐怕就是为了自己今后不能 就是为了自己今后不能因着这层姻亲关系而常见着萧时的面了。 看着孙若泠一脸纠结的表情,萧晗微微有些诧异,却也并不说破,只指了桌上的点心道:“怎么也没动过,难道我做的东西不合若泠妹妹的胃口?” “这是晗姐姐做的吗?” 孙若泠这才有些惊讶地转身看着桌上摆着的两样小点,刚才她的心神哪里在这上面,自然也就没有心情用这些吃食,可眼下听萧晗说这是她亲手做的,不由用筷子夹着尝了尝,果然味道不错,心里又一次替孙若齐惋惜起来。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不能成为她的嫂子了。 “晗姐姐做的真好!” 孙若泠一连吃了三块咸酥饼,又夹了几颗香酥花生米,这才搁了筷子又喝了几口茶水,笑着看向萧晗,“还没向晗姐姐道喜呢,恭喜你与长宁侯世子定亲。” 孙若泠的性子就是洒脱,想通了之后便也觉得这事真没有怪萧晗的必要,横竖都是长辈们的决定,怪也只能怪萧晗与孙若齐没有缘分。 “这么快你就听说了?” 萧晗牵唇一笑,桃花眼里不觉便荡出几分欢喜之意,看得孙若泠心里一紧随后又是一松,看来那一次的见面也就孙若齐动了心思,萧晗压根没瞧上他呢。 “想来今日一过,京城里都要传遍了。” 孙若泠捂着唇笑,又对萧晗揶揄地眨了眨眼,“能够嫁给长宁侯世子这可是多大的福分啊,妹妹只有羡慕的份!” “行了,你别打趣我了。” 萧晗笑着摇了摇头,态度落落大方,“怎么今儿个没与你二姐一同过来?” “二姐有事,我就是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了,所以想到处走走,晗姐姐别怪我没事先说一声。” 孙若泠赶忙拉了拉萧晗的手,她来得确实有些唐突了,也幸好萧晗没放在心上,不然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其实她是很喜欢萧晗这样的性子,该有的沉静大方一点都不缺,长得又那般貌美,哪个人会不喜欢呢? “怎么会呢?” 萧晗淡淡一笑,又起身为孙若泠斟满了茶水,“我的朋友本就不多,能被若泠妹妹记挂着我心里很是高兴。” 孙若泠抬眼,灵动的大眼睛眨啊眨的,萧晗瞧了过去,俩人不由相视一笑。 “对了,前两日萧老太太与萧二老爷还来了咱们家呢!” 孙若泠又开始吃起点心来,一边吃一边道:“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后来我瞧着祖母与我娘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该不会那一日萧老太太与萧二老爷便是上门致歉的,也就是正式推了他们这边,改与长宁侯府结亲吧? 怪不得这两日孙家的气氛都这般低迷,怪不得三哥瞧着都没了笑容,甚至有时候还怔怔发神…… 想着想着,孙若泠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尴尬地吐了吐舌,“对不起晗姐姐,我不知道的。” “这又与你何干?” 萧晗心思何等通透,孙若泠这一说她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必定是萧老太太与萧志谦觉得对不起孙家,赶着去道歉来的。 若是气量小点的人家指不定因此就要结了仇,可萧老太太与孙老夫人却是多年的交情,这点脸面还是抹不去的,若说气只怕也还是要气上一阵子的。 “不过你这样跑来找我,若是被家里人知道了少不定要挨一通骂了。”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萧晗不由无奈一笑,“要不你快些回去吧,免得出来久了家人担心。” “行,那我就回去了。” 孙若泠爽快地站起了身来,今日她也不算白来,至少是见到了萧时的面,可他离去时却是那般冷然的模样,是不是心里已经对她有了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里,孙若泠心里又是一急,有些犹豫地咬唇道:“晗姐姐,刚才我来你这时瞧见萧二哥哥了,我只是惊讶你与长宁侯世子定亲的事情,并不是不欢喜的,我怕萧二哥哥误会我了……”言语中带上了一抹焦急。 “你还瞧见我哥哥了?” 萧晗挑了挑眉,又想起端午那日孙若泠看见萧时时的模样,明显就是少女怀春,她当时还在琢磨着孙家两位小姐有没有一位可能做她的嫂子呢,如今看来有戏。 不过又因着她与长宁侯府定亲的关系,或许这事还有得磋磨。 心思一转之间,萧晗已是起身握住了孙若泠的手,“若泠妹妹不用担心,我会与哥哥解释清楚的,今后等这事过去了,还欢迎你来我们家里做客。” “嗯,那我就先谢谢晗姐姐了。” 萧晗送孙若泠出门,小姑娘还有些不舍地望里瞄了瞄,终于确定不会再见到萧时了,这才带着几分不舍地离去。 萧晗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回头与萧时说起孙若泠时,他却是没什么在意,“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她说的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顿了顿又道:“只要她对你没什么坏心思,哥哥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萧晗眨了眨眼,挽了萧时的手笑道:“还是哥哥最好了。”心下却是叹了一声,孙若泠虽是有几分意思,可是他哥哥却还没开窍,这事恐怕也只有慢慢来。 第二日萧晗从萧老太太院里出来,兰香便在半路截住了她,笑着上前道:“三小姐,二太太请 ,二太太请您过去呢!” “太太找我?” 萧晗扫了兰香一眼,心里暗自警惕,刘氏找她可从来没有什么好事,不由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也没什么。” 兰香笑了笑,却是不慌不忙地道:“是刘家表少爷过来了,所以二太太想请三小姐过去见上一见。” “原来是这样。” 萧晗默了默,她倒是听说过刘家那个病秧子少爷,却从来没有见过,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想也没想便回绝道:“如今我刚定了亲事也不宜见其他男子,还望太太体谅,我就先回屋了。”说罢也不看兰香惊讶的面容,领了梳云与枕月便径直走了。 兰香咬了咬牙,一张粉面微微含煞,只在心里低声道:请你去你不去,总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才转身回了“临渊阁”,将这事禀报给了刘氏知道。 “这死丫头倒是贼精,我前几日让她陪我走一趟刘家也不肯,若是不然我怎么会把人给接了过来?!” 听了兰香的禀报后刘氏便阴沉着一张脸,丝帕在手中攥紧了。 刘启明本就是身子不好,走三步喘一喘,她原本是想骗着萧晗到了刘家,到时候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看这死丫头还有什么脸嫁进长宁侯府。 可萧晗却是不上当,轻飘飘地便推了她,偏偏她这个后母还不敢随意拿捏她。 如今出了那么多事,萧家可有好多双眼睛看着她,刘氏自然不敢做得太过。 今儿个她特意一大早去了刘家将刘启明给接过来,为这事邓氏可没少叮嘱她,那一脸舍不得的模样就像她接走的是个金菩萨似的。 刘氏越想心里越窝火,她这样做也是为了刘家的将来着想,只有萧晗没有了前程,刘家以至她才能得利,不然一直被萧晗踩在脚下,她们母女要怎么才能翻身? 脑中思绪飞转,刘氏不由瞅了一旁的兰香一眼,阴郁道:“你说说,有什么办法能将三小姐与表少爷送作一堆?” 为了这个目的她都不怕萧老太太事后的责骂,只要事成了,萧晗的名声毁了,到时候嫁刘启明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恐怕老太太还会求着刘家娶了萧晗呢,不然这面子里子往哪儿搁去? 兰香眼珠子骨碌一转,便附在刘氏耳边道:“三小姐不来咱们这,可太太却能带着表少爷去探望她啊,到时候……”说罢在刘氏耳边又细细说了几句,引得刘氏连连点头,唇边的笑意缓缓拉升。 萧晗正坐在屋里看着手中的绣样,此刻却是无端地打了个冷颤,又想到今日兰香来找自己的事情,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我记得前几日太太便要让我跟她回刘家一趟,我没有答应。” 萧晗低眉沉思,枕月在一旁看了不由附和道:“是有这个事,当时奴婢也在小姐身边,小姐想也没想就推了的,何必去刘家受他们那一大家子的气?!” 话虽是这样说,但萧晗总觉得刘氏心思不纯。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刘氏便带着刘启明到了“辰光小筑”,因着刘启明不能走动得太频繁,还是用软轿给抬着过来的。 人都到她门口了,萧晗也不好不见,瞧着刘氏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人给迎了进来,却没让到自己的房里,而是引到了花厅去。 “晗姐儿,这就是我常与你提起的明哥儿,还不快见见你表哥!” 刘氏满脸含笑地将刘启明让了出来,萧晗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面上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表哥”。 刘启明皮肤很白皙,看着便是文弱清秀的模样,先前站在刘氏身后萧晗还没有发现,如今一瞧才觉得这少年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特别是那双眼睛明亮非常,一看就不应该是任人摆弄的。 “三表妹好!” 刘启明说话的声音也很是清润,让人有种男女莫辨的感觉,只是在看向萧晗时多了一抹无奈。 他也不想来萧家,可拗不过刘氏在刘老太太与邓氏面前说了许多的好话,竟然硬是将他给接了过来,他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几位长辈打的什么主意,可他这一身的病还是不要拖累别人来得好。 尤其是…… 尤其是像萧晗这般清艳绝丽的女子,刘启明抬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萧晗,那样灵动的眸子,那样清隽的眉眼,或许连他的画笔都勾勒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美。 这样的一个人儿,他压根就配不上! “晗姐儿不得空,我也只有带着你表哥过来探望你了。” 刘氏自顾自地坐下,目光又在这花厅里睃了一圈,不由啧啧道:“几日不来你这里坐了,这花厅倒是添了好些精致的摆件。”随手带起方几上一个象牙雕看了看又放下,转头对萧晗笑道:“怎么晗姐儿也不请咱们到你屋里坐坐?” “太太也知道这几日我都忙得很,屋里也乱,就不请您与表哥进去坐了,免得笑话。” 萧晗淡淡一笑,旋即也款款落坐。 “启哥儿也坐吧。” 刘氏似乎早就料到了萧晗会推脱,心里也不介意,只看了一眼刘启明,这个侄儿也是天生的文静腼腆,若是不让他说点什么,真是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她看着都着急,掩下心中的那点气闷,又笑着转向萧晗道:“跟我们还见外什么?!”那嗔怪的口 那嗔怪的口气带着几分熟捻,若不是萧晗熟知刘氏这笑里藏刀的性子,此刻都要叫一声好了。 当真是前几次的跟头都没有摔痛,刘氏还越挫越勇了? 萧晗笑了笑没有说话,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对了,你表哥知道你与长宁侯世子定亲,还给你特意带了礼物来呢!” 刘氏说到这里对刘启明挤了挤眼,刘启明这才不情不愿地从身后的丫环手里取过一个画轴,走过几步递到了萧晗面前,见她目光微抬带着一抹疑惑望了过来,面颊不由微微泛了红,“这是我画的漓江春雨图,表妹看看喜欢不喜欢?” 萧晗接了过来,由枕月与梳云一同打了开来,看着洁白的画卷上淡淡几笔勾勒着远山、江水、孤舟,虽然笔力或许还有些不足,却给人一种悠远遗世的意味,她瞧着竟然有几分眼熟,不由问道:“表哥去过漓江?” “没!” 刘启明红着脸摇头,“海川先生的画册里有这样一副画,我瞧着不错便临摹了一副,表妹别见笑!” 这下萧晗心中便豁然开朗了,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呢,她在上次去书舍时不是瞧见过么? 原来是岳海川画的,不过刘启明画得也不算差,至少把握住了其中的几分精髓,让这副画一下便多了几分灵气。 萧晗有些意外地看了刘启明一眼,这人看来确实是有几分才气的,人瞧着也不像刘氏那竟打歪主意的一家子,这可真是歹竹里出了好笋。 “表哥画得很好,这画我就收下了。” 萧晗笑着让枕月将画给收了起来,刘启明也退坐了回去,他刚才还怕萧晗不会收下,毕竟他们家做了太多不好的事情,想到那些他都觉得有些脸红,目光微微垂下之际便又听萧晗问道:“表哥很喜欢海川先生的画作?” 刘启明抬起头来,一脸激动地点头,“我很钦佩海川先生,他云游四方,看遍了祖国的大好山河,又留下了不少的惊世之作,我多想像他一般,可惜就是……就是这身子不争气!”说罢也些失落地垂了头。 “那表哥这画艺是向哪位老师学的?” 萧晗了然,却也没有笑话刘启明的意思,身体好不好是老天爷给的,而刘启明似乎是从娘胎出来这身子就弱得很,若不是刘家人小心地供养着,只怕也不能活到现在。 “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并没有向哪位老师学习。” 刘启明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的目光中透着几分落寞,“我身子不好便只能在家里呆着,闲着的时候大多就自己随意画画写写,表妹不笑话我已是好的了。” “原来是这样。” 萧晗点了点头,刘启明是有灵气也有天分的,只是没有遇到一个好的老师罢了。 想到这里她心思不由一动,若是刘启明能拜在岳海川门下,指不定本朝又要出一个了不得的画师了。 不过想着刘家人的种种行径,萧晗又觉得这事做不得,她本来就不想与刘家有所牵扯瓜葛,如今上赶着给刘启明找师傅,她不是闲得慌? 再说岳海川如今安然地呆在书舍里恐怕也是想求几年清静的日子,她可不能在没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就引了刘启明过去。 这样想想,刚刚浮上的心思也就此作罢。 眼见刘启明竟然与萧晗聊上了,刘氏在一旁看得欣喜非常,她也知道这事不是一天就能成的,但只要有进展就好,到时候不怕萧晗不上钩。 只要萧晗入了套,那么与长宁侯府的亲事只怕也就不成了。 “瞧瞧你们兄妹聊得多投机,昐姐儿就是静不下来,也没晗姐儿的这般雅趣。” 刘氏说罢便站起了身来,又对萧晗道:“今儿个就是带你表哥来瞧瞧你的,他还要在咱们府里住上一段日子,有机会你们也可以互相指教。”说罢对萧晗眨了眨眼,笑得意味深长,“咱们晗姐儿从前最爱的便是这些诗词画作,明哥儿算是遇到知音了。” 刘氏其实也想过将柳寄生与萧晗的事情给抖出来,但她却没有确实的证据,眼下绿芙与柳寄生都跑得没影了,她更无从指认。 再说了,若是长宁侯府是个厚道的还好,若是个记仇的,反将这些事情拿出去说道岂不坏了萧家人的名声,萧昐可还没定亲呢。 基于种种考虑刘氏才歇了这份心思,转而将主意打到了刘启明的身上。 走了一个柳寄生,她还有这个亲侄子不是,按着从前的套路走,到时候再酿个郎情妾意的美满姻缘,那岂不更好? “太太言重了。” 萧晗抿了抿唇起身送客,对于刘氏这一番意有所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柳寄生的事情早已经过去了,而她也不再是前世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若说她对刘启明还有几分客气的话,那也不过是怜惜他的才气罢了。 送了刘氏与刘启明出去后,萧晗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屋。 今儿个刘氏过来虽然也没有说什么,可她还是觉得有几分不踏实,到底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呢? 萧晗微微眯了眼,且走着看吧。 接下来几日,刘氏与刘启明倒是日日没有落下地往她院子里来,不是借诗书,便是看画作,萧晗不禁有几分恼了。 想说上刘氏几句,可刘氏却是一副厚脸皮的模样,恁是 模样,恁是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萧晗也看出刘启明很是无奈,可却又不得不来。 终于有一日,萧晗打定了主意与刘启明好好谈谈。 这是刘启明暂居的一间外院书房,不大的书房还用屏风隔了一间内室,屋里除了墨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传来。 萧晗一踏进这里便不由皱了眉。 “表妹!” 瞧着是萧晗来了,刘启明却是一脸惊喜,赶忙搁下手中的画笔站了起来,他月白色的袖袍上还沾有几分墨迹,整个人却是神光奕奕,一双眼睛就像星子般明亮照人。 “表哥!” 萧晗目光一闪垂下头来,对着刘启明行了一礼。 “表妹快请起!” 刘启明有些手忙脚乱,似乎想来扶起萧晗,可绕过桌案时却被绊了脚,痛得脸色都有几分发白了。 他是没有想到萧晗会突然来方,一时之间有些惊喜过头,这才出了丑,立时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表哥没事吧?” 萧晗略微有些诧异,刘启明这样的心思单纯毫不设防,她实在无法将他与刘氏那些龌龊阴暗联系在一起,可刘启明始终都是刘家人,要让她没有排斥地亲切以对她又做不到。 “我没事,表妹请坐!” 刘启明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膝盖略有些尴尬地走了出来,又请了萧晗到一旁落坐,踌躇了半晌才问道:“表妹今儿个来可是有什么事?”说罢微微抬眼看向萧晗。 萧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仍然晶晶亮亮,就算不笑时都似微微上翘的眼角带着少女的娇媚,就算是玉雕的人儿也不过如此了。 刘启明小心翼翼地掩住心底的那丝欢心雀跃,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如平常一般。 那几次要见到萧晗莫不是刘氏带着他一同找过去,他虽然不希望顺着刘氏的意思去做,却也为能够见到萧晗而暗自惊喜,这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俩人说话之间已是有小厮进了书房倒好了茶水,又见机退了出去,这一过程中小厮始终低着头,任谁都没有瞧清他的模样。 萧晗心里滑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这感觉来得太快她也没有深究,毕竟外院的人她也不熟悉,见人退了出去便也收回了目光,又看了枕月一眼,枕月立马便去守在了书房外,她才开口道:“确实是有事寻表哥。” 萧晗转头,一双桃花眼认真地看向刘启明,这个仿若书生一般的文弱青年,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熬过流放的那些个年头,竟然活着回到了京城,有着这样坚毅心性的人,当真就是一张什么都不懂的白纸吗? “表哥可知道太太为什么会让你在这里住下?” 想到这里,萧晗也不想再与刘启明拐弯抹角地说话,她是有些钦佩他的心性,但却没忘记他是刘家的人。 “这……” 刘启明有些莫明的尴尬,又见萧晗直直地望来,眸中已是一片透彻了然,他更加觉得羞愧难当,只垂头道:“表妹冰雪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姑母的打算。”说罢叹了口气,却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急急地抬头保证道:“不过表妹放心,我真没有那种心思,也不过就是姑母一厢情愿罢了。”话落已是一脸的苦涩。 “原来表哥什么都明白。” 萧晗牵了牵唇角,刘启明倒是个不笨的,却也不会不分是非对错一味循着刘氏的意思办事,还向自己坦白了,看来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表妹,对不住了,我会尽快离开萧家的,也免得你难做。” 刘启明红着一张脸,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萧晗他总有些拘束,或许也是为自己身为刘家人而感到几分羞愧难言。 说完这话刘启明便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萧晗却是没有什么动作,这不在她屋里,那些进嘴的东西她都分外小心,谁叫眼下是特殊时期,她还怕着了刘氏的道呢。 也是她与叶衡定亲的消息传了开来,最近上萧家拜访的人多了不少,有认识的也有些不太熟识的,虽然有萧老太太与徐氏在前面挡着,但她也不能太过托大,还是不时地要出来见上一面,这相处起来哪些人是表里不一,哪些人是别有心机,她慢慢地也就能分辨几分了。 “表哥,你是个好人!” 萧晗认真地看向刘启明,少年的眸中一片清澈,却又因为她的话面上升起几分羞赧之意,她不由牵唇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罢便要起身告辞。 刘启明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却不知为何觉得脑袋有些晕眩的感觉,身子一晃便将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随着茶盏落地的一声脆响,萧晗赶忙上前扶住了刘启明,却不知身后竟然响起一道落锁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整个人顿时面色一变,忍不住咬了咬牙,一时间眸中神色黯沉如水。 第【64】章 送走 萧晗扶着刘启明落坐,又极快地回到门边,使了使力气却怎么也拉不开,连门外的枕月也不见踪影。 她心里有些焦急,却又告诉自己不能慌乱,目光一扫后又往窗户而去。 木制的窗棂很是扎实,此刻却也从外面给关紧了,她摇了摇只是抖落了一些灰尘木屑,窗框却是半丝未动。 而在这个时候,坐在圈椅上的刘启明已是发出了一声难奈的声响,“好热啊!”说着便要拉扯自己的衣襟。 萧晗心头一跳猛然转过头去,却见着刘启明原本白皙的脸庞已是通红一片,眼神带着一丝迷离和狂乱地向她望来。 萧晗本能地往后一缩,心跳却如擂鼓般响了起来。 刘启明这模样分明是中了媚药! 可是刚刚还是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会被下了药? 萧晗思绪飞转,目光却在下一刻锁定了那杯茶水,这茶只有刘启明喝过,她却没有碰。 而刚才端茶水进来的小厮也有些可疑,但当时她却没有深想。 若是连她也喝下了这茶水,只怕此刻已经与刘启明纠缠在了一起。 萧晗面色铁青,忍不住咬了咬唇,一双拳头握得死紧。 怎么办? 眼下这个状况只怕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想来这就是刘氏打的好主意,想要利用刘启明坏了她的名节,以致她没脸嫁到长宁侯府去。 萧晗自然不会以为刘氏这几天的温言软语是转了性想要对她好,这一切的安排和布置只为今天。 看似她只是不经意地来寻刘启明想要摊开说个明白,可别人却随时都准备着这个套,就只等着她往里钻了。 此刻萧晗早已是后悔不已,若不是对刘启明的才华还有些欣赏,想着这人并不像刘氏一般黑了心肠,不然她早像防贼一般防着他了,此刻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表妹……” 刘启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她走了过来,神色中极度地隐忍,却又带着渴求地看向萧晗,一双眸子如浸了水般迷离。 萧晗心中一慌,赶忙绕到了桌案后,以此来隔开与刘启明的距离,防备道:“你想干什么?” “快……打晕我……” 刘启明一脸的难受,衣襟已经被他拉开了一半,露出了白净的锁骨,他却浑然不知,只猛地摇了摇头想要保持清醒,看向萧晗痛苦地低吟,“表妹……我不想的……我不想……”说罢手摸上了桌上的研台,在萧晗诧异的目光中猛地往自己头上一砸。 “表哥!” 萧晗惊叫一声瞪大了眼,心里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没想到刘启明还有这样的勇气,宁愿伤害自己也没有碰她分毫。 而刘启明这个时候已经适时地软了下去,艳红色的血丝顺着头顶滑了下来,在他的脸庞上绽开了一朵朵妖异的花朵。 萧晗不由眼神一黯,看来刘氏的计划并没有那么容易得逞了。 就在萧晗犹豫着想要上前查看刘启明的伤势时,书房的门却被人一脚给踹了开来,看着那一抹青色的裙摆跃了进来,她明显松了口气却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不由撑着桌案唤了一声,“梳云!” “小姐!” 梳云进了书房,迅速将室内扫了一片,当瞧见刘启明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她也有些惊讶,又赶忙上前来扶了萧晗,一脸担忧道:“小姐,你有没有事?” 若不是今日她出门去了,也不会让萧晗受到这样的惊吓。 “快,叫了萧护卫他们过来,枕月不见了。” 萧晗扶住梳云的手就往外走,这偌大的院子里此刻竟然没有一个人,恐怕也是刘氏安排的,又回身瞧了一眼刘启明此刻的惨样,心下不忍道:“再请个大夫来,他这样只怕不行。” “是,小姐。” 梳云虽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但瞧眼下这情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她此刻又不敢离开萧晗身边,不由拿出挂在脖子里的银哨一吹,这才道:“萧护卫他们应该一会儿就来。” 自从那一日萧潜他们护送萧晗外出后知道了梳云是有功夫在身的,回到萧家后俩人也不时有过切磋,只是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少了碰面的机会,这银哨也是萧潜给的梳云,是方便彼此的联系。 萧晗点了点头,闭眼沉思了一阵,纷乱的心绪缓缓镇定下来,她本想立刻就离开这里,却又觉得这样不妥。 今日是有人设计害她,茶水还摆在桌上,这样的证据却不能让人给毁了。 还有萧老太太,一定要让她老人家知道这件事情,没得让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就这样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防不胜防,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刘氏好看! 萧潜很快便带人来了,见了此间情景也很是惊讶。 萧晗却没有时间给他解释什么,只让他兵分三路,一是去找枕月,二是请了萧老太太过来,三是请大夫。 萧潜也没多说什么,只对萧晗抱了抱拳,又留下两个人在这里便极快地退了出去。 梳云扶着萧晗坐在了廊下,主仆俩的脸色都不太好。 梳云一脸自责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递给萧晗,“小姐,若不是奴婢去取这信件,只怕今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这是……” 萧晗怔了怔,还以为是叶衡给她的信随手便接了过来,却也没有心情在 过来,却也没有心情在现在打开就看,又听得梳云道:“这是小姐找了世子爷查的李家公子的事,吴大哥说查这事的人还跑了趟外地,耽搁了些日子所以回得晚了。” “嗯。” 萧晗深吸了口气,将信件折好放在袖袋里,没想到查李沁的事情还查到了外地去,想必这会能有一个让她满意的结果,又瞧见了院门口一阵喧哗声,不由看了一眼梳云,“这事咱们回去再说。”说罢扶着梳云的手站了起来。 最先到来的的确是刘氏,可也不仅仅只有她,在她身后还跟着扶着萧老太太的徐氏,三位主子被一众丫环婆子簇拥着快步而来。 等到了近前瞧见那在廊下婷婷而立的身影时,刘氏明显是愣住了,脚步便有些迟疑起来,心下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明明来报的人不是这样说的,怎么眼下萧晗竟然没事? 那她没事,刘启明呢? 刘氏忍住了想要拔脚往书房里跑去的冲动,恁是僵硬地扯出了一张笑脸,“晗姐儿在啊?” “难道太太不正是来找我的吗?” 萧晗鄙视地瞥了刘氏一眼,这才走到萧老太太跟前,裙摆一撩直直地跪了下来,“祖母,今日若不是孙女好运,只怕就要被那奸人所害,还请祖母为孙女做主!”说罢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时额头已是红了一片,目光却是无比地坚定。 “这是怎么了,好好地磕什么头?快起来!” 萧老太太此刻却是一头雾水,忙让人扶了萧晗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祖母定会为你做主的。” 一旁的徐氏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刘氏一眼,“敢情二弟妹让我们急急赶来这里就是知道晗姐儿受了委屈啊?你这个继母可做得真好!”话语里讽刺的意味一显无疑。 萧老太太凛冽的眸子直直地射向刘氏,她不由一个哆嗦垂下了目光。 刘氏刚才火急火燎地跑来告诉她外院出了大事,却又不说是什么,只一个劲地带了她们来这里,老太太原本心里就不喜刘氏,只待看清她想要搞什么名堂,没想到一到这里竟是碰到了萧晗。 这样来去一想,便知道定是刘氏设计了萧晗。 “祖母若是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请随孙女进这书房。” 萧晗说完这话淡淡地扫了一眼刘氏,这才扶着萧老太太跨进书房,徐氏自然也跟了进去。 刘氏面色黑黑的,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她总要知道是为什么这事没成。 刘启明满头是血的模样倒在地上自然又让萧家一众女眷好生惊讶,刘氏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只当先冲出人群奔到了刘启明跟前又将他揽在了怀里,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毕竟刘启明是他们刘家唯一的独苗,若是在萧家出了什么事情,不说刘老太太不会放过她,只怕邓氏也要将她给生吞活剥。 想到这里,刘氏唰地一下转头看向萧晗,目光中充满了愤恨和怨毒,咬牙切齿道:“萧晗,明哥儿虽然是刘家人,可你也不该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太太说错了,表哥的伤是他自己造成的,与我无关!” 萧晗一脸冷淡地看向刘氏,此刻她对刘启明的关心倒是情真意切了,可早干嘛去了,若真是心痛自己的侄儿,又为什么要违背他的意愿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 “与你无关?” 刘氏声声冷笑,“若是与你无关,难不成还是明哥儿自己将自己给打伤了,当真是笑话!” 萧晗轻哼一声负手在后,却不想再与刘氏对话,以免在场的人都被刘氏牵着走而忽略了整件事情的重点,只转向萧老太太道:“祖母,表哥之所以会打伤自己,那是因为有人在茶水里下了药导致他神智迷乱,表哥不想伤害到我,所以才做出了自残的行为!” 萧晗话音一落,不仅是萧老太太与徐氏惊愣住了,连刘氏都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了头来,只低头看着眼前这张带血的脸,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刘启明当真是因为不愿意伤害萧晗,这才打伤了自己? 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刘氏一时之间脸白如纸。 “我已经命人请了大夫来,待会看完表哥的伤势,可以顺道验一验茶杯里的水,那两杯茶水其中一杯只有表哥动过,另一杯我碰也没碰。” 萧晗微微垂了目光,身体却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若是连她也喝了茶水,只怕今儿个就不会是这样的情景了。 到时候刘氏带着萧老太太到来,看到的就会是她与刘启明衣衫不整地缠抱在一起吧。 毕竟药下哪有理智,刘启明都控制不住所以才打晕了自己,那她呢? 萧晗都不敢往深里去想,只觉得一阵委屈袭上心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孩子,祖母会为你做主的!” 看着萧晗这模样,萧老太太一阵心疼,赶忙将她揽在了怀里好生安慰,又听着她抽抽泣泣地说道:“刚才来送茶水的小厮就有些奇怪,我却没看清楚他的脸……”一顿之后又哽咽道:“枕月原本守在书房外,眼下却是不知所踪,还不知道萧潜他们找不找得到……刚才那一阵房门被人从外面给锁了,孙女好害怕……”说罢伏在萧老太太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 萧晗虽然说得断断续续,好歹 续续,好歹还是将事情给说清楚了,哪些要找的人,要查证的事情,萧老太太一个眼神过去,魏妈妈立刻便去安排了。 徐氏也在一旁安慰着,间或给刘氏投去两个鄙夷的眼神。 当谁不知道刘家打的好算盘呢?! 自从萧晗将莫清言留下的嫁妆从刘氏手里接过去,只怕刘氏就打起了这个主意。 还想要刘启明与萧晗有点什么,到时候萧晗的嫁妆能再往刘家抬去,真是做他的春秋大梦! 刘氏也不想想,若是真与长宁侯府退了亲,还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他们萧家能有好的吗? 到时候长宁侯府怒了,一个指头都能碾死他们萧家! 刘氏真是没长脑子,不,或许她也是有脑子的,只是她这份算计全是为了他们刘家。 此刻刘氏已回过神来,只是目光不住地往方几上瞟去,那两杯茶水都是下了药的她当然知道,原以为萧晗到时候与刘启明滚在了一起成了事实,谁还会计较这是怎么发生的? 所以在她计划里当然就没有毁掉证据这一环。 可眼下她要怎么办? 刘氏的眼神有些心虚地瞟来瞟去,若是扑过去将茶给倒掉不就坐实了她是这背后的指使人么? 眼下也只能期望那人跑得远远的,不要被抓回来,也不知道刘老太太从哪里找来的人,她以为用过一次后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可眼下事情败露,人人都要追究,所以她也不能保证那人如果被抓了回来会不会指证她, “刘氏!” 萧老太太已是面沉如水,若不是她还有那一点修养,此刻怕也会忍不住上前吐上两口唾沫,他们萧家怎么会那么不幸,竟然娶了个这样的女人?! 没事都要给生出事来! “老太太……” 刘氏变脸比谁都快,刚才还一副指责萧晗的面孔,此刻已是一脸委屈地哭诉了起来,“媳妇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眼下瞧着明哥儿也不好了,媳妇心里也难过啊……” “你也别狡辩了!” 萧老太太嗤笑一声,“若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干嘛把咱们都带来这里,只不过事情不是如你想像中一般罢了。”说罢顿了顿,沉声道:“别以为就你聪明,把旁人都当作了傻子!”重重一哼。 刘氏懦懦地看了萧老太太一眼,在老太太那冷厉的目光下不由缩了缩脖子,又转头抱着刘启明嘤嘤哭了起来。 可此刻谁还有心思去欣赏她的表演? 书房的气氛始终僵持着,刘启明已经被人小心地放在了书房里的软榻上。 萧老太太与徐氏她们都坐在了一旁,萧晗兀自沉默着,刘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荣安堂的陈大夫是最先被请来的,他到了书房见着这里的气氛有些僵冷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一路埋着头被人引进去为刘启明诊治。 好在虽然磕破了脑袋,但伤不算特别重,看着满脸的暗渍但这血却已是自己止住了。 陈大夫亲自动手为刘启明擦干净了脸,又将头顶那受伤的地方给剃了发,也就是半指来宽的口子,他小心将伤口给缝合了起来,又上药包扎后这才退了出来,对萧老太太拱手道:“老太太,那位公子已经不碍事了,只是要静养些时日,吃些补气血的药物,老夫已经给他开了方子。” “行!” 萧老太太点了点头,又对一旁的魏妈妈吩咐道:“命人按着陈大夫方子上的药去抓来,再让厨房炖些补品给表少爷送来。” 刘启明是个纯良的孩子,这一点萧老太太也看得出来,虽然她不喜欢刘氏以及其他刘家人,但却也不能迁怒到刘启明身上,毕竟这孩子还是在萧府伤着了。 “还有那茶杯里的水,陈大夫能够验出里面是不是加了点其他东西?” 等着魏妈妈接过药方去安排人拿药后,萧老太太又指了几上的未被饮完的茶水看向陈大夫。 一时之间众人都伸长了脖子,连萧晗都不由微微坐正了。 这事她也只是猜测,但若是这猜测不准呢? 毕竟她又不通药理,这茶水里若是没有下药呢? 萧晗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不过她来到时刘启明还是正常的,书房里也没有熏香,顶多有些药味罢了,但这药味若是平常就有的,对刘启明也应该没有影响才对。 若是陈大夫查出不是那杯茶水的问题,那么她便要寻了那惯常侍候刘启明的人来问问,这房里的药味是不是早就存在了的? 心中有了盘算后,萧晗也镇定了下来。 徐氏却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坐在一旁,若不是眼下不合时宜,只怕她都想要喝着茶水嗑着瓜子儿了。 刘氏是一脸的忐忑不安,眼见着陈大夫拿了银针在茶水里试来试去,又沾了点在口里尝尝,她只觉得天一下就灰暗了起来,若不是还要维持着她当太太的脸面,此刻只怕已是心慌地想要哭了出来。 陈大夫在试了茶水后便一脸凝重的模样,只是瞧着在场还有一个做姑娘打扮的萧晗,略微有些犹豫道:“老太太,这茶水里确实加了东西,不过还烦请三小姐先回避一下。” 萧晗立时便站了起来,心下却是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便利落地对萧老太太行了一礼,“孙女先在外面等等,有了结果 ,有了结果后祖母再唤我。”说罢便跨出了书房的门。 陈大夫这才一脸谨慎地道:“不敢瞒老太太,这茶水里确实加了催情的药粉,刚才老夫检查屋里那位公子的身体时,也发现他身体有着不正常的高温,想来便是喝了这加了药粉的茶水所致,所幸老夫开的药方里加了解这药效的成分,待会熬好后立马给公子服用应就无碍了。” 陈大夫眼观鼻鼻观心,恁是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来,也是在这些官宦大户人家经常出入诊治,对这些事情他已是见惯不怪了。 “有劳陈大夫了。” 萧老太太对蔡巧点了点头,蔡巧立马将陈大夫给领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一下又冷了下去,萧老太太猛地一拍身旁的方几,刘氏吓得一跳,便听老太太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这才几天的日子,你又不消停了,我们萧家造了什么孽,偏偏娶回了你这样的毒妇?!” 刘氏吓得瑟瑟发抖,又惊又惧地跪了下来,此刻恐怕她心里也知道,不管前几次是萧老太太手下留情放她一马也好,是她身后有萧志谦护着也罢,此次的事情却不能像从前一般轻易了结了。 “老太太息怒!” 徐氏赶忙上前劝着萧老太太,又瞧了瞧刘氏,一脸的不屑,“不必为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而气坏了自己!” 刘氏闻言一改刚才柔弱的样子,立马抬眼瞪向徐氏,萧老太太怎么说她,她都能忍着听着,因为那是她婆婆,可徐氏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她大嫂罢了,有什么权力来说她?! “二弟妹瞪我干什么,难不成我说的不是事实?” 徐氏却不怕刘氏,只嗤笑一声道:“从前我还不知道这继母是如何的恶毒法,如今我倒真是开了眼界了!”一顿后又讥讽道:“想要霸占晗姐儿的嫁妆不说,娘家人还这般没脸没皮,如今见着晗姐儿说了一门好亲事,又巴不得给破坏了去!” “我就不知道了,若是晗姐儿嫁不到长宁侯府,你家昐姐儿又能得了什么好?” 徐氏斜睨了刘氏一眼,“难不成你以为昐姐儿还能代替得了晗姐儿,别痴人说梦了!” “我家昐姐儿才不稀罕嫁到长宁侯府!” 对徐氏的挑衅刘氏愤怒不已,若不是此刻还跪在萧老太太跟前,她都恨不得上前撕了徐氏的嘴,就没见过那么讨厌的妯娌,从来没为她们母女说句话不说,只要出了事情落井下石的就有这个女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 萧老太太目光淡淡地扫了刘氏一眼,此刻她对刘氏的感觉已经不是厌恶那么简单了,真是看一眼都觉得是多余的。 “老太太,这不是媳妇做的。” 对上萧老太太,刘氏赶忙又换了另一副面孔,直拿了帕子抹泪一脸的委屈,“眼下明哥儿都成了这般模样,我就是再不喜欢晗姐儿,也不会拿自己侄儿的性命作赌。”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若是不了解事情的全貌只怕就要被刘氏给忽悠了过去。 但显然萧老太太与徐氏都不是那样的人。 刘氏用帕子遮了眼睛,眼珠子却是在滴溜溜地转着想主意,若是眼下萧志谦在跟前还好,总有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不过只要那个人不被找到,她就打死都不承认,这已经是刘氏惯用的伎俩了。 此刻连萧老太太都懒得与她争辨,只扯了扯唇角嗤笑道:“以为没有证据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说罢略微沉了沉嘴角,心头却在掂量着。 从前老太太没有收拾刘氏,那是看在萧志谦的颜面上,但如今却不单是这样了。 萧晗是与长宁侯世子定了亲的人,这如今已经成为了萧家的头等大事,为了这她都不惜得罪了孙老夫人,让多年的老姐妹之间生了嫌隙,她求的是什么? 不过是萧家的兴旺发达,子女儿孙们的幸福安康,而这一切又怎么能被刘氏给轻易毁了? 就连大儿子萧志杰来信都对这门亲事极力赞成,若是与长宁侯府结成了姻亲,那对萧家来说是多大的助力,这一点就连萧志谦都明白,偏偏刘氏拎不清。 “就是个眼皮子浅的。” 萧老太太瞧着刘氏唾弃道:“如今你也不用解释什么了,今儿个就收拾包袱回娘家去,咱们萧家留不得你这个祸害,什么时候晗姐儿出嫁了,什么时候你再回来!”见刘氏一脸震惊地看向她,老太太不由轻蔑地一瘪嘴角,“别想找老二或是昐姐儿为你求情,老二我自会好好说他,若昐姐儿敢为你说上一句,也就一起回刘家,咱们萧家不养这种吃里扒外之人!” 萧老太太说完便站了起来,徐氏赶忙扶住了她,眉梢眼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刘氏被撵出家门那是活该,连她都止不住在心里拍手叫好,面上便更加殷勤了,“老太太走好!”说罢俩人就要往外走去。 刘氏却是哀嚎一声扑了上去,只扯住萧老太太的衣角泣声道:“老太太,我是二房的主母啊,您不能赶我走……” 若是她走了这算什么?她还能不能再回来?什么时候再回来? 刘氏心里没底,但这份恐惧却在心底漫延开来。 萧老太太这样说只差是没让萧志谦直接休了她! “你还知道你是二房的主母?” 萧老太太沉下脸来,眸中多了一丝厉色,抬脚就往刘氏胸口踹去,“萧家有你这 萧家有你这样的人才是家门不幸,给我滚开!” 刘氏被踹得痛呼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后才伏倒在地,足见萧老太太这一脚踹得有多用力。 徐氏暗骂了一声“活该”,眼里没有一丝同情,扶着萧老太太跨出了门槛。 萧晗一直站在外面廊下,此刻听到书房里的动静心下也有些戚戚,一双拳头却在袖中紧握成拳,若是不对别人狠点,那如今恐怕下场凄惨的人就是她了。 萧老太太走近拉起萧晗的手拍了拍,“祖母知道你有许多委屈,眼下我已经撵了刘氏出去,你就安心地在家里呆着,在出嫁之前都不用见着她了!” “祖母?” 萧晗诧异得抬起了头,她刚才只听到了刘氏的痛呼与哭声,却没想到竟是因为萧老太太撵了她走,心下也是有些震惊。 毕竟眼下还没有证据指认刘氏,萧晗也以为老太太会像以往一般小惩大诫,亦或是警告刘氏一番,却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那父亲那里……” 萧晗略微有些迟疑,毕竟萧志谦对刘氏的维护她是看得明明白白,若是他又到萧老太太跟前求情呢? “放心,这事我会跟你父亲说的。” 萧老太太看向萧晗,眸中已是一派清明,“他虽然从前有些拎不清,但到底分得清事情的轻重,再留着这个女人在家里,指不定哪一天就真地要闯出大祸来!”老太太半眯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萧老太太知道不能一下把话给说死了,以免引起萧志谦的反弹,但这次送了刘氏出去,她却是真没打算再接刘氏回来。 萧晗抿了抿唇,遂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徐氏却道:“晗姐儿也别伤心,等着这事过了,咱们府里也就真正消停了,你且安心备嫁就是。” “有劳大伯娘关心。” 萧晗对着徐氏点了点头,手心触及袖袋里那封信件,心中却是一声轻叹,只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萧老太太又对魏妈妈交待了一番,让她带几个得力的婆子盯着刘氏,务必让她收拾了东西今儿个就离开萧家。 至于刘启明…… 萧老太太的目光转向了萧晗,迟疑道:“我虽然撵了刘氏回娘家,但明哥儿如今还昏迷不醒,若是……”话没说完萧晗便接了口,老太太也是想听听她的意见,“祖母,就让表哥再养养,等着稍稍缓口气再送回刘家去,他也是心思纯良之人,若不是被奸人设计今日也不会遭此罪过!” “明哥儿确实还不错,可惜生在了那样的人家。” 萧老太太说到这里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又对蔡巧嘱咐了一番,让她跟外院的萧管事说挑两个细心的小厮来照顾刘启明的起居饮食,熬药什么的都一一办妥当。 “对了,你说你的丫环不见了?” 萧老太太还记得这件事情,在萧晗与徐氏的搀扶下一边往里走着。 “是,萧护卫正派了人去寻。” 说到这事萧晗也有些担忧,枕月不知道会怎么样,安全是不是无虞? 这丫头可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若是枕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刘氏。 “找着人了就派人来回禀我一声。” 进了二门后萧老太太便要与萧晗分道而行,又嘱咐她道:“今儿个你受了惊吓,回去好生歇息几日,这几日便别来我屋里请安了,得空了我再让魏妈妈去看看你。” “谢过祖母。” 萧晗抬头,眼眶红红的,看得一旁的徐氏都不禁抹了抹泪,不由将她揽在怀里好生安慰,“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二弟妹不知道对你好,今后大伯娘护着你,疼着你。” “谢谢大伯娘。” 萧晗哽咽着点了点头,这才带着梳云回了“辰光小筑”。 今日的事情太过突然,确实是她没有预料到的,眼下她还有些恍然的感觉,那一刻在书房里找不到出路时,她心里就像猫抓似的,就算刘启明没有对她做什么,但他那样衣衫不整又与她共处一室,任谁看着都会有话说。 也幸好最先赶来的是梳云,也幸好刘启明狠得下心来给了自己一击。 眼下她已经不在意那个端茶的小厮找不找得到,她最在意的是枕月的安危,刘氏若是心里打着那样的算盘,事后还想要息事宁人,应该不会对她的人赶尽杀绝才是。 可萧晗却还是觉得不踏实,攥紧的拳头有点刺痛,她摊手一看,掌心已是被指尖扎得出了血。 秋芬正端了温水进来要给萧晗擦洗,见了这情景不由惊叫一声,“小姐,您手受伤了。” 梳云正埋头整理着软榻,闻言立马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瓷瓶来,“奴婢给小姐抹上一抹,免得留了疤。”说罢便就着萧晗摊开的手抹上了一层绿色透明的软膏。 萧晗还有些怔怔的,一层清凉的感觉自掌心传来,她这才回了神,却是眼含担忧地看向梳云,“你说枕月会不会出事?” 她与枕月两世的主仆之情,不离不弃,相扶相依,这种感情外人是不会明白的。 她在心里已经将枕月当作了亲人,而不仅仅只是一个丫环。 “小姐放心,枕月定会吉人天相的!” 梳云点了点头,秋芬也递上了帕子给萧晗擦脸,外院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毕竟是少数,她虽然不清楚内情,却也知道枕月的失踪对萧晗影响有多大。 “希望是这样。” 萧晗长叹一声,右手一抖,那封藏在袖中的信件却是露出了一个角来,她想了想还是将信件取出看了看。 果然如她所料,李沁因是在这议亲的当口,赶忙将自己从花楼里才赎出没几个月的清倌给送出了城去,却也不敢送往近郊,还辗转了几个县城安置在一个农家小院里,只想等着亲事议定后才将人给接回来。 这样的费心安排,足见李沁对这女子的喜爱。 萧晗微微眯了眼,不知道这个清倌是不是就是萧晴怀孕后也大着肚子被抬进李家的妾室?。 她不想冒这个险,也不愿萧晴被蒙在鼓里。 第【65】章 及笄 枕月是在黄昏之后才被人从后院的一个枯井里给找到,她手脚被缚住,嘴也被堵了起来,整个人昏迷不醒,全身多处擦伤,甚至连左脚也骨折了。 看着这样的枕月,萧晗心都紧了,赶忙让人请了大夫来为她诊治,直到夜里这丫头才悠悠转醒。 “小姐……” 枕月一瞧清坐在床榻边的萧晗这眼泪就扑扑地往下掉去,挣扎着想要起身。 “你快躺着,好生歇息才是紧要。” 萧晗忙按住了枕月的肩膀,一脸的关切,“还好你没有大碍,不然我得着急死。”又安慰她道:“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喝药养病。”说罢便接过身后秋芬递来的药碗要喂枕月喝药。 “小姐,这如何使得?” 枕月慌了,坚持不肯让萧晗喂她吃药,直说主仆有别,萧晗这样紧张她已是让她心头不安了。 见枕月这般坚持萧晗才作罢,起身来让到一旁,看着秋芬将枕月扶着坐起来靠着身后的大引枕,又一勺一勺地喂她吃着药。 等着枕月喝了药漱了口,心绪稍安之后才向萧晗讲述自己的经历。 枕月原本是守在书房外的,却不知道怎么就被人用帕子捂了口鼻,整个人一下便晕了过去,直到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掉在了枯井里,不仅被人给绑住了,连叫人都不行,全身又处处发疼,她又怕又痛,人坚持了没多久又晕了过去。 “奴婢真是害怕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怕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枕月说着这眼泪又跟着掉了下来,看来是经历了这场灾祸心里后怕不已,萧晗不由按了按她的手,“如今你已经安全了,那事就别想了。”微微一顿后又问道:“你也没瞧清那把你掳走的人长什么模样?” “那人的动作太快,又猫着身子潜到奴婢身边,当真也就是晃眼的功夫,哪里看得清楚。” 枕月摇了摇头,想到自己所经历的还有些后怕,脸色苍白如纸。 “你也疲累了,早些歇息,我明白再来看你。” 萧晗微微沉吟后站起了身来,眼下最大的难处便是谁都不知道那个端茶水的小厮长什么模样,这又如何找起? 不过这人着实可恶,若是他们没有找到枕月,过几日她不得在井里活活饿死渴死? 可恶! 萧晗咬了咬牙,只觉得心中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不由攥紧了拳头。 “小姐,我虽是被人绑了,可想来贼人的目的并不在我。” 枕月抬眼看向萧晗,又将她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抚了抚胸口欣慰道:“小姐没事就好。” “你好生歇着。” 萧晗面色柔和地点了点头,又叮嘱秋芬好生照顾着枕月,这才出了门去。 梳云正守在门外,见了萧晗出来赶忙上前扶住了她,小声道:“小姐,奴婢听钟婆子说二太太已经被送走了。” “嗯。” 萧晗默默地点了点头,脚步却是不停,“没有闹腾就走了?” “确实闹腾了一会儿,不过魏妈妈却是带人来了,说是老太太说的,若是二太太再闹腾就让人堵了她的嘴送走。” 梳云说到这里忍不住牵了牵唇角,她真想看看刘氏被人堵了嘴丢出门去是个什么情景,到时候她定要仰天大笑。 不过这事她也琢磨过该不该告诉给叶衡知道,虽然世子爷眼下不在京城,可若是知道刘氏算计小姐,恐怕不会轻易放过。 可经过上一次萧晗的敲打,梳云又不太敢自作主张,只在心里将这事压了下来。 “她活该!” 萧晗眼神一黯,刘氏的恶毒她真是领教了一次次,真想全部都还到刘氏的身上,好在眼下人不在眼前晃悠了,她这心火才能暂时歇下。 回到屋里梳洗后躺在床榻上,萧晗却是久久没有闭眼。 今日发生的事情确实让她太过震惊了,为了不让她好过,刘氏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次还搭上了个刘启明。 也幸好刘启明不像刘继东,若真是那个满脑流油的下作东西,不待萧老太太发话,她定将他也给一同扔出去。 不过刘氏被撵出了萧家,萧志谦与萧昐却意外地没有上她这里来闹,这让萧晗微微有些惊奇。 其实萧晗不知道,萧昐也是想闹的,可是她被萧老太太那一手给震住了,连刘氏都被撵走了,若是她再去闹上一闹,是不是老太太也要让她卷了包袱回刘家去? 关键是眼下萧昐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刘启明被打伤了,而刘氏被撵走了。 当然,刘氏当初接刘启明到萧家是打着什么样的目的她也是清楚。 可眼下一个伤一个走,是不是证明刘氏的计策并没有奏效,所以眼下还是萧晗得志? 这样一想,萧昐心里的火就歇了几分,有些犹豫不决,直等到萧志谦回了府后才找到跟前来。 “爹爹,您一定要将娘给接回来啊!” 萧昐一见了萧志谦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只扯着他的袖子不放开。 她是想到萧老太太那里求情的,可蔡巧过来传了老太太的话,若是她多求一句立马也回刘家去,她被这一吓倒歇了心思。 可她不能去求情,还有她爹啊! 刘氏与萧志谦感情那么好,都到了这当口了,断不会不管不顾的。 ,断不会不管不顾的。 “你娘这次做了糊涂事,我也不能接她回来!” 萧志谦一反常态地黑着脸,甚至抹掉了萧昐拉着他衣袖的小手,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凳上,一双乌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萧昐,仿佛能够洞察人心,“昐姐儿,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爹爹在说什么?” 萧昐的眼神有些躲闪,只撇过头低声道:“娘做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此刻也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萧志谦清了清嗓子,他到萧老太太屋里后,老太太除了告诉他事情的起因经过,徐氏还在一旁添油加醋,直说是刘氏想要毁了萧晗的亲事,目的是将萧昐给嫁过去。 结合种种,却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不是不在意刘氏,只是这次她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不计后果,若是刘启明真与萧晗有了点什么,他们家要怎么与长宁侯府交待,当真以为退亲就可以了事吗? 再说他种种寄望期许又何年何月才实现得了? 就像萧老太太与他说的那样,刘氏完全是指着刘家的利益为出发点,又将他和萧家人置于何地? 生平第一次,萧志谦产生了丝丝的悔意,当初他一意孤行娶了刘氏到底是对还是错? “爹!” 萧昐拖长了音唤着萧志谦,一脸的委屈。 就算长宁侯世子再好,她也知道那不是她的良人,她早便看上了云阳伯家的大公子,她还等着他们家来提亲呢。 萧志谦站起身捋了捋衣袖,已将心中的那点悔意压了下去,只对萧昐嘱咐道:“行了,这段日子你就好生在屋里呆着,没事别跑到外面去晃眼,免得老太太瞧着了又借着你娘那事寻你的错处。” 萧昐缩了缩脖子,一脸的忐忑不安,只嚅嚅道:“女儿会听爹爹的话。”那句想要求着萧志谦去接回刘氏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或许只有等眼前的事情过了,她逮着机会再到刘启明那里好好问个明白。 第二日萧晗起了个早,不用去萧老太太那里请安,刘氏如今又不在府中,她难得在房中静静地呆了一刻钟。 用过早膳后萧晗想了想便吩咐兰衣去请了萧晴过来。 如今采蓉也被萧晗给换走了,在她跟前的二等丫环变成了不多言不多语的兰衣。 昨日刘氏被撵了出去在屋外也是一阵闹腾,这事萧晴是知道的,她追问了徐氏却得到了一知半解的答案,这到底涉及到萧晗的闺誉,所以徐氏也没有说得太多,只道刘氏是罪有应得。 揣着这样的疑惑,萧晴来“辰光小筑”时脚步也是飞快,瞧着萧晗并没有什么不同,心中还暗暗纳闷呢,只拉了她的手问道:“昨儿个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萧晗疲惫地一笑,“哪能不知道呢,恐怕府中上下都传遍了。”这丢人的可是刘氏,与她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就知道,二婶一定又是出了什么馊主意,偷鸡不成蚀把米,该!” 眼见萧晗不想多说,萧晴也就不再追问,笑道:“如今二婶不在了,你的日子便要松快许多了。”一顿后又笑着眨眼,“再有如今与世子爷定了亲事,不多久我这个做姐姐的都要唤你一声世子夫人了。”说罢捂着唇呵呵直笑。 “大姐尽会打趣我。” 萧晗嗔了萧晴一眼,自昨日后她的心情就没来由地阴郁着,此刻被萧晴一逗才勉强有了几分笑容。 俩姐妹又说了一会儿话,萧晗才犹豫着将那封信件给拿了出来,轻轻推到萧晴的跟前,轻声道:“大姐也别怪我多事,只是你与李家的亲事不定,我也一直放不下心来。” “怎么好端端地说到李家了?” 萧晴目光一凝,许是又想到了那日李沁瞧见萧晗时的情景,面色一时之间有些变换,不由小心地看了萧晗一眼,这才拿起了信件来,谨慎道:“三妹这是什么意思?”心下微微有些发沉,似乎连手中的信件都变得重了几分,这让她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看了信再说吧。” 萧晗轻叹了一声,她也想过若是萧晴不能理解,或许她们姐妹好不容易才融洽的关系又要出现裂痕,可让她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又做不到。 萧晴默不作声地打开了信件,越看面色越沉,那握住信件的手指都隐隐有些颤抖,半晌后才抬起头来,面色苍白,只强作镇定道:“三妹,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大姐,他不是你的良人!” 萧晴的反应太过镇静,有点出乎萧晗的意料,她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由伸手握住了萧晴的手,一双明眸中泛着诚挚的光芒。 “他不是我的良人?!” 萧晴只觉得有些可笑,不由挣脱了萧晗的手,目光微微有些发冷,“那么三妹觉得谁才是我的良人?不是人人都有你这般好运道。”说罢轻笑了一声,可那笑听在萧晗的耳朵里怎么都带着几分涩涩的意味。 萧晴原本以为她不在意,她也知道这不是萧晗的错,可想着那一日李沁瞧着萧晗的眼神,这已经在她心里种下了一根刺,只是埋藏得很好没有发作罢了。 而今日萧晗对她所做的一切,才让萧晴忍不住暴发了。 凭什么萧晗要对她这样关注,难道只因为她嫁得好了,所以能够站在另一个高度俯视她了 度俯视她了吗? 萧晴从来都是傲气的,此刻自然也不愿意被萧晗比了下去。 “大姐,你别这样,我只是希望你嫁得好。” 萧晗眼眶微微有些泛红,重生后她原本只是想要改写自己的命运,却不知道因着心里那许多的不忍和不愿而牵动甚至影响了其他事情的发展,她做不到视而不见,特别是对自己关心和在乎的人。 “哪个男人不是这样的?” 萧晴扯了扯唇角,嗤笑一声,“就算嫁了人又如何,男人还不是会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而在成亲之前他还懂得避讳,证明他们李家也是想要结下这门亲事的。” “大姐!” 这下换作萧晗惊讶了,她原本以为只要她揭穿了李沁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便能改变萧晴的主意,眼下看来并不是这样。 “三妹,”萧晴淡淡地看了萧晗一眼,“我记得从我娘与李夫人接触开始,你就一直提醒过我这事,我记在心上还对你心存感激,没想到竟然真被你找到了蛛丝马迹。”她神色淡然,口气清冷,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半点也没有因为得知李沁在外面有了人而牵动自己的情绪。 萧晗抿紧了唇定定地看向萧晴,此刻她仿佛重新认识了萧晴一般,心中也渐渐有了一些明悟。 或许她的重生是改变了一些事情,却不能影响大局的走向。 若说是从前的萧晴,在没有她的提醒与叮嘱下或许还会像个初识情爱的少女对李沁一心一意,可眼下萧晴知道了李沁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嫁到了李家,就算知道了李沁的种种也不至于会伤心难过,像所有大家主妇那般生儿育女地过一辈子。 这样一来,萧晴或许便没有了前辈子的心伤,也不会意外早产,更不会在痛苦悔恨中独活一世? 会不会这才是她重生后改变的结局? 萧晗心中有些不确定了。 “大姐是在怪我多管闲事吗?” 萧晗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只是她的神情却是异常专注,不愿意错过萧晴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变化。 “不,我要感谢你!” 萧晴摇了摇头,唇角这才扯出一抹笑容来,只是这笑很淡很淡,若是不留意几乎看不见,“其实那一日李沁在见到你时有那样的反应,我心里便已经有了底。”说罢轻轻拂了拂衣袖,仿佛并不在意,“可之后我又细想了一阵,哪一段婚姻不是这样的呢?戏本上的一世一生一双人又真的会存在吗?”轻轻一笑,“就算有,恐怕那也只是在话本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要嫁的不仅是那个人,还是与他整个家族的结合,不过是互利互惠罢了,我已经看得很明白。” “大姐!” 萧晗有些动容,萧晴说得这般透彻,就仿佛她才是那个历尽千帆的女子一般,淡然通透,自己反倒落了下乘。 是啊,眼下看着叶衡是对她上心的,这门亲事对她来说也是不能再好了,可多年以后叶衡会不会像其他男人一般生出花花肠子来,谁又能保证呢? 这样一想,萧晗也不由轻笑了起来,“大姐只要想明白了就好,妹妹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刚才我的语气也不好,你不要怪姐姐!” 萧晴有些羞赧地握了萧晗的手,这话一说通了,俩人之间的关系又不觉进了一分,倒不是萧晗所想的那样反倒生了嫌隙,这也是她没有意料到的。 “我没有怪大姐。” 萧晗摇了摇头,反倒握住萧晴的手认真道:“大姐真的想好了吗?” “若是你没告诉我这事我还没想好呢。” 萧晴俏皮一笑,这时才有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又对萧晗挤眼道:“这事你是怎么查到的,当时我娘让人在京城里打探过都没有消息呢,原来是躲到乡下去了。” “姐姐就别问了,我自有办法就是。” 萧晗眼下更不好说叶衡知道这事,不然萧晴今后怎么在他跟前抬起头来。 “好吧,我不问了。” 萧晴两手一摊,反倒带着了几分惬意的感觉,她摆弄着桌上的水壶,白皙的手指映在青色的瓷器上,有种纤细莹润的美。 这样的萧晴配上那样的李沁,萧晗总有一种惋惜的感觉,但既然正主都不介意了,她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在面临抉择时也会做出不同的反应,她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萧晗怔神之间,萧晴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下个月我及笄,这亲事应该也就定下了。”说罢对着萧晗咧嘴一笑,“记着给准备一份贵重的及笄礼,不然可配不上你这未来世子夫人的身份!” “是,我知道了。” 萧晗莞尔一笑,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情才真正放开了。 刘启明又在萧家养了三天才准备离开,在他离去之前萧晗想了想还是去见了他一面,毕竟在这件事情中刘启明也算是另一个受害者。 再次面对萧晗,刘启明羞愧地抬不起头来,只不安地坐在床榻边上,始终低垂着目光。 “表哥就要回刘家了,我来送送你。” 萧晗牵唇笑了笑,又让枕月奉上她准备好的锦盒,“这是文房四宝,湖笔、徽墨、宣纸、端砚,望表哥能画出更好的画作,成为当世的大家!” “表妹!” 刘 刘启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见着萧晗正含笑望向自己,那张明媚的脸庞依然是那么光鲜动人,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异样或是嫌弃,不由摇头笑了笑,目光中却夹杂着几分涩意。 他都做了那样的事情,还怎么有脸收下萧晗的礼物? 虽然是被人在茶水中下了药,可焉知道他心里没有想要一亲芳泽的想法? 只是最后理智却还是让他及时刹住了脚,这才狠下心来给了自己一击。 因为他知道那么好的一个女子,注定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啊! 想到这里,刘启明不由拍拍衣袖站了起来,对着萧晗深深一揖,“那日之事确实是我们刘家人不对,虽然表妹没有说,但我知道这肯定是姑母所为,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萧晗眉头一挑,侧身避过,“表哥,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本就与你没有关系,你也不用代她赔罪。”再说了,她与刘氏之间的种种岂是赔个不是便能一笔勾销的? 刘启明苦涩一笑,“是我多想了。”又抬头看向萧晗,“那愚兄就此别过,今后若是无事怕也不会再登门拜访了。”说罢沉沉一叹,就要转身离开。 经过这次的事情刘启明也知道他们刘家人已经不受欢迎,就连刘氏都被撵回了娘家去,谁还有脸再到萧家来? 若不是他那几天要休养,只怕也是脚步不停地回了刘家。 “表哥,将这锦盒拿上吧,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 见刘启明不接锦盒,萧晗使了个眼色给梳月,梳云立马将锦盒塞到了一旁的小厮手里,听说这个小厮还是刘家二太太邓氏特意给派来的,他们刘家人不好涎着脸皮上门,总要有个信得过的照看着,不然依着邓氏对儿子的疼爱怕不得天天都杵在这。 其实刘氏被送回刘家的第二天,刘老太太与邓氏便找上门了,一个是想要为女儿讨回公道,一个是为了看望自己的儿子,两个人都是火急火燎的,甚至还没有等人通报便闯进了萧老太太的“敬明堂”里。 刘老太太当时便一把鼻子一把眼泪地哭诉着,直说萧家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刘氏为萧志谦牺牲了多少他们不是不知道,和着连名声都甩在了一旁,眼下却被扫地出门,他们刘家咽不下这口气来。 萧老太太却不管刘老太太如何撒泼,只在一旁静静听着,末了才道:“若是亲家母不想让你女儿再回来尽管叫骂就是,横竖等着老二忙完差使回府后我便让他写了休书给你们刘家送去,也免得来回奔忙!” 这话一出,当时刘老太太的哭声立马便止住了,只拿一脸震惊的神色看向萧老太太,等到意识到萧老太太不是在说笑时,顿时便换了副脸色,想来也是知道刘氏在萧家到底做了些什么,这事情毕竟她还经过手的心里还有些虚,便不再强硬地说些什么。 倒是邓氏到了萧家后左看右看,也是将萧老太太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扫了一遍,就想待会拿什么名目给刘启明再讨些医药费,听到刘老太太那里歇了火,自己立马就接了上去,横竖受伤吃亏的是他们家刘启明,可不是萧晗。 邓氏好说歹说,也是最后萧老太太不与她计较,这才得了好些名贵的药材补品后心满意足地去外院看刘启明去了,又知陈大夫让他不要随意走动,便让他再在萧家呆上几天,横竖这几天用的吃的又不算在他们刘家的帐上,又留了一名丫环一名小厮照顾着,这才与刘老太太离去。 这些种种刘启明都是知道的,心里自然是惭愧不已,此刻见着萧晗这般诚挚便没有再过推脱。 小厮不敢擅自作主便瞧了刘启明一眼,见他点了点头这才敢伸手接过。 “表哥!” 萧晗又踏前了一步,一阵少女清雅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刘启明心中微颤,却还是强自稳住了心神,便听萧晗低声道:“还望表哥日后能够潜心学画,若是时机合适,我便为你引荐海川先生,如何?”说罢笑着对刘启明眨了眨眼。 刘启明微微怔了怔,旋即眸中暴发出惊喜的光芒,连话音都有些颤抖,“表妹竟是认识海川先生?” 若说在他这破败的人生里还有什么追求,那便是对书画的执着,对世间山水的向往,若是有哪一天他能随性恣意地游遍这山川河流,也就不枉此生了。 “算是认识吧。” 想着书舍里那个活得一脸清闲自在的岳海川,萧晗没来由地想要给他找点事情来做,或许收下刘启明这个还算不错的苗子对岳海川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表妹,”刘启明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好,那我就等着表妹的消息,一定啊!”又嘱咐了萧晗好些话,这才带着小厮快步离去,全没有了刚才要离开萧家时的那种落寞与悲伤,整个人容光焕发,连眸中都多了一丝别样的光彩! 萧晗看着刘启明远去的背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刘启明果真是有颗赤子之心,至少没有刘家人的那些恶习,或许将他引荐给岳海川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远离了刘家那些极品亲人,谁知道刘启明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六月二十二,萧晴及笄。 这是萧家第一位及笄的小姐,萧老太太准备大办一场,徐氏也邀请了很多亲朋好友前来赴宴,还与李夫人商量就在萧晴及笄当日把两家的亲事给定下来,也算 下来,也算是双喜临门。 萧晗早就提前在“珍宝斋”订制了一支极品绿翡镶嵌的赤金兰花发簪,兰花造型优美,那赤金拉薄打成的花瓣层叠繁复,足足用去了五两金,再加上“珍宝斋”的师傅有一双巧手,更使得这支发簪看起来活灵活现,犹如真花一般。 而且兰花的样式还是萧晗亲自设计的图稿,保证在京城里是独一份的。 萧晴收到后很是喜欢,还临时决定将加笄的簪子给换成了萧晗送给她的这只,兰花寓意着品性高洁,淡雅弥香,与少女及笄的意义也很是相合。 这次的及笄礼又是萧晴与李沁定亲的日子,前来道贺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萧家里里外外都忙个不停。 萧晗自然也在帮着招呼客人,这次孙家的人也来了,她还瞧见了好些熟面孔,有李思琪、赵莹莹、云亦舒等人,但她们自然也有相熟的朋友,也就与主人家见个礼打了招呼便各自围成团了。 还是孙若泠喜欢往萧晗跟前凑,只拉了她的手道:“晗姐姐,我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说罢目光左右扫了扫,似是没见着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萧晗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她与叶衡定亲也已经一月有余,虽然孙家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到底已经淡化了许多,例如这次萧老太太送去的请帖他们便也没有拒绝。 毕竟事情已经过了,也无法改变什么,而两家人这关系却还要处下去的。 “是啊,这段日子我也有些忙,便没有去孙家看你。” 萧晗笑了笑,她虽然对孙若泠有些好感,但因为自己与孙若齐亲事未成到底是有些疙瘩在那里,与孙若泠说话便带了几分客套,并没有一味地亲近,又见着好些夫人太太进了门,便过去帮着徐氏招呼去了。 孙若泠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萧晗身后,趁她得空之时低声问道:“不知道萧二哥哥今日可在?”说罢垂下了目光,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揪了揪衣摆。 “我哥哥应该在外院待客,今日人多。” 萧晗耐心地对孙若泠解释着,不远处的孙二夫人看在眼里不禁目光闪了闪,她不是不明白女儿的心思,只是孙若齐与萧晗的亲事未成,若是再换作孙若泠与萧时……她心里怎么都有些别扭不是。 好在眼下孙若泠年纪还小也是不急,慢慢地再看些人家,或许这个傻姑娘便不会一味地认准了萧时。 孙二夫人不由叹了口气。 又想到孙若齐在得知萧晗竟然与长宁侯世子定亲时那震惊的眼神,她便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动了情的,可惜俩人却是有缘无份。 当初她便觉得萧晗的样貌太好了些,这样的女子若是压服不住难免便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或许错过了萧晗,她的心里也有一丝庆幸。 吉时一到,萧晴的及笄礼便正式开始了。 李夫人做了这次及笄礼的正宾,自觉得与有荣焉,整个过程中都是笑意满满,看着萧晴那明丽的脸庞,真是越看越满意。 萧晗则被萧晴请做了赞者。 看着满堂的庄严肃穆,萧晗不由端正了神色,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萧晴一一完成了加笄礼,直到一声“礼成”的声音唤出,她这才回过神来。 再看向一身华服的萧晴,已是多了一丝女子的端庄与妩媚,众人忙着上前道贺,又被徐氏她们请着往用饭的花厅而去。 忙碌了一天,直到送走了满堂的宾客,萧晗这才略带疲惫地回了“辰光小筑”。 今儿个长宁侯夫人蒋氏也来了萧家,与她还谈了好一阵呢,蒋氏性格温和待人和蔼,让萧晗心里轻松了不少,今后有这样一个婆婆,想来日子也不会难过。 就是叶衡离开了好一阵,也不知道他的差事办得如何,又是什么时候返回京城? 说是不念不想,可似乎却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时不时地有他的消息。 萧晗笑着摇了摇头,洗浴之后换了一身淡青色的中衣坐在床榻边上发呆,这一个月来她倒是抽空去了趟大兴与宛平的田庄,两个庄头也许是风闻了她在京城整顿铺面的雷厉风行,人都老实了不少,毕竟隔着京城近些,他们想要贪得太多也不能做得明显了,萧晗略微过了眼帐目便放下心来。 又叮嘱两个庄头按季节之分将那些已经没有用作耕种的田地另栽上好些水果,也不能白白荒废了用途,若是开垦出来赁给佃户也是一笔收入。 两个庄头没有人管束着又不敢贪得太多,历来是懒散惯了,这才致使田庄的收益不高,如今她既然接手了就不会马马虎虎,这事她要一件一件去抓,这人自然也要慢慢地管起来才是。 眼下还是夏天,可转眼秋天也近了,萧晗便想着在入冬之前去一趟应天府,那里还有莫家两老健在。 第【66】章 偶遇 说起莫家两老,其实萧晗的印象也不深,记忆已经很模糊,只能依稀回想起那是两位和蔼慈祥的老人,对她很是宠溺爱护,她十岁之前倒是每年都有跟着莫清言回莫家去,只是待的时间也不长,与两老也算不上亲近。 尤其是在她幼年时还曾经那样排斥过有着商户人家身份的莫家人。 萧晗略带感慨地摇了摇头,从前的自己果然是太天真娇纵,也不知道是不是伤了莫家两老的心,以至于这些年他们都不再北上,除了节气还让人送些礼过来,在莫清言离世后基本上与萧家都没有什么交集了。 带着点湿气的河风吹了过来,萧晗不由紧了紧自己的面巾,看着眼前波涛翻滚的河流,深深吸了口气。 这一次去应天府要先坐十天的大船到达镇江,到时候再往应天去也就是两天的路程,倒是少了长途坐马车的颠簸。 萧晗要去应天府,其实萧老太太心里也是多有不愿的,毕竟与莫家他们已经不太走动了,萧晗贸然前去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态度。 还是萧晗在一旁劝了萧老太太几句,“好歹那也是我的外家,知道祖母心疼我不愿意我长途奔波,只如今孙女也是大人了,又定下了一门好亲事,我便想亲自告诉给外祖他们知道,也了了他们一份牵挂不是?” 萧老太太听了后思忖良久,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按理说你心里记挂着莫家人那是你厚道,只是你母亲去世后两家便也联系不多,焉知道他们不是在心里怪着咱们……”微微一顿后又拍了拍萧晗的手,“虽说那是你外家,可你还是咱们萧家的人啊!”言语中既有感慨,也有对萧晗的提醒,还是透露出她不愿意萧晗回莫家去的意思。 萧晗自然听得分明,只低垂了目光道:“孙女是晚辈,即使长辈有怨有怒,那该担着的也要担着。”说罢抬起头来,眸中已是起了一层水雾,“外祖他们操劳了一辈子,又老年丧女,身边也没个可心人,孙女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情景,便难过地直想落泪……”又拉了萧老太太的手哽咽道:“人近七十古来稀,母亲本就是外祖他们的老来女,如今又……想来他们或许已是来日无多,我便想着多去陪陪他们,还请祖母全了孙女这一份孝心!”说着便跪倒在了萧老太太跟前。 “快起来,我又不是不准你去!” 萧老太太见着萧晗这般模样自然是心疼不已,赶忙拉了她起身心啊肝啊地拍着安慰,又听萧晗说得情真意切,想到自己不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可她还算是幸运的,子女儿孙聚在身边,比起莫家两老又确实多了几分福气,这样一想便允了萧晗的请求,又派了萧潜他们沿途护卫着,这才放心让萧晗离去。 这一坐船便走了五天,今儿个碰巧在临近的码头补给,萧晗顺道下船透气。 这次萧晗还带了曾经在古玩店当差的许福生,这人确实精明干练,若是还得用萧晗便准备派他做些差使,眼下放在身边也是好就近观察一番。 不过沿途有许福生帮着打点倒是轻省了许多。 枕月因为摔伤了腿如今还继续在萧家养着,所以萧晗这次并没有带上她,而是选了秋芬与梳云一道。 这次他们乘坐的大船恰好就是莫家运货的商船,等着萧晗他们主仆几个在镇上逛了一圈后回来时,船上已是多了好些人。 秋芬正欲扶着萧晗登船,见了这情景不由微微皱了眉,只转身对萧晗道:“小姐,这邱掌柜不是已经说好了这船不载客人么,怎么又上了人来?”言语中难免有一丝抱怨。 原本坐商船也是临时起意,若是要等客船恐怕又要耽搁上一阵子,萧晗乘坐莫家的船也是碰巧了,此刻听秋芬这一说不由抬眼望了过去,待看清船头上站着的颀长少年时,脚步微微顿了顿。 那少年一身暮蓝色的长衫,腰背挺得笔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稳稳地带着玉冠固定着,就连江边的风也没能吹乱他的发丝,看着像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却又不缺乏精明干练,尤其是那一双清冷深邃的眼,看人时眼角微微上翘带着一股疏离与冷淡,见着萧晗的目光向他望来时,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萧晗微微一愣后也回以清浅一笑,只是她的面容掩在薄纱下让人看不真切。 这下秋芬恍然大悟过来,“原来小姐认识那位公子啊!”说罢转头一脸好奇地看了过去。 “那是……我莫家的表哥。” 萧晗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扶着秋芬的手踏上了船舷,秋芬心里却是有些惊讶,不由多看了那少年一眼,没想到一个商家少爷也生得如此清俊飘逸。 萧晗却是有些感慨,若是不在这里遇到,恐怕她都快忘记了莫家还有这样一对母子。 莫锦堂的确是她的表哥,却算是隔了房的,是莫老太爷已故兄长的孙子。 莫锦堂的父亲与祖父当年便离开了莫家在外闯荡,却因意外在经商途中坠崖身亡,财产被一众债主瓜分,年仅七岁的莫锦堂便与其母范氏前来投奔莫家。 当时的萧晗不过才四岁,她本是官家小姐又素来不喜商人家,更不会主动与这对母子亲近,所以两边的关系是极淡漠的。 而随着莫锦堂一天天长大,展示出了极好的经商天分,原本莫老太爷还想着莫清言若是生了两个儿子便要过继一个萧家的儿子来继承莫家的产业,但 来继承莫家的产业,但莫锦堂的适时出现却让他改变了这个想法,以至于莫清言去世后这事便再也没有被谁提起过。 萧晗记得前世她离开萧家后几年,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打听到了莫家的消息,才知道莫家早已经落败,莫家两老以及莫锦堂母子更是不知所踪,而最后属于莫家的产业却是落到了一个根本不相干的官家子弟头上,而这官家子弟手握的莫家产业至少在萧晗前世所知的莫家产业里只占了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这也是在她重生后怎么也没有想明白的事。 萧晗眉目微凝,脚步轻巧地踏在船板上,一双桃花眼却是一眨不眨地望向莫锦堂,那个莫家极有经商天分的少年,或许这一生他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 “表妹!” 莫锦堂负手在后,看着一步步走来的萧晗眉头不觉轻皱,只人走到近前了才拱手作了一礼,表情淡淡的,既没有吃惊也没有任何想要打探的意思。 他也是临到上船了才听说萧晗借搭了商船往应天府而去,他本没有想与她相见,如今却是碰巧了,对这个娇惯的表妹他从前便没有多喜欢,如今自然也亲近不起来。 “表哥这是回应天府?” 萧晗笑着说道,她吐气如兰,薄纱下勾勒出的少女面容若有若现,依稀可见着一张含笑的脸。 “在这办完了事情要回府一趟。” 莫锦堂点了点头,目光微移扫了一眼萧晗身后的两个丫环,淡淡地道:“你这是要去看祖父与祖母?” 莫锦堂如今已经过继到了莫老太爷名下,也算是他的孙儿,今后整个莫家都会有他继承,此刻他这样称呼也算平常。 萧晗却微微有些不自在,她明显感觉出了莫锦堂对她的不喜与冷淡,只低下头小声道:“是,好些年没回过应天了,所以去看看外祖他们。”说罢红唇轻咬,显然也是觉出了几分惭愧。 莫锦堂牵了牵唇角,嘲讽的笑意自眸中一闪而过,“自从姑母去世后,你便再也没有来过莫家了,今儿个倒是想起了外祖他们。” 萧晗立时脸上一红,抬头看了莫锦堂一眼,只觉得他的目光凌厉非常,就像想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似的,满满都是不屑与轻视。 一时之间,萧晗只觉得心里委屈极了,前世的她的确是没有将莫家两老放在心上,对长辈的尊敬或许是有,但从来没有真心地想要亲近他们,眼下她想要弥补与莫家人之间的裂痕,莫锦堂何必这样冷嘲热讽,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到这里,萧晗不由与莫锦堂直直对视起来,两不相让。 原本是清亮至极的目光,透彻得就像那深可见底的池水,可慢慢的萧晗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渐渐堆起了层层雾气,只咬着红唇,嗓音略带沙哑道:“我知道这些年没有去看外祖他们是我的不是,表哥怪我也是人之常情,可眼下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也希望表哥不要再以过去的眼光来看待我。”说罢对着莫锦堂匆匆行了一礼,转身便往船舱而去。 河面上忽然吹起了一阵大风,将萧晗的面纱卷了起来,隐约可见那一张俏丽清艳的脸庞上正挂着一行晶莹的泪珠。 莫锦堂顿时怔住了,直到瞧着萧晗的背影消失在了船舱外这才回过神来。 在他的记忆里可从来没有瞧见萧晗哭过,唯一的一次也就是在莫清言的灵堂上。 而从前的她,哪一次来到莫家不是欺负得他有苦难言,仗着莫家两老的宠爱总不把别人当回事,甚至还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 或许那也是因她年纪小不懂事,可他却是记在了心上,对这个娇惯的萧家小姐向来没有好感。 直到后来…… 后来莫老太爷对他说,想让他等着萧晗及笄后便去萧家向她提亲,也是想要为已故的女儿照顾萧晗一生一世,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这只是莫老太爷自己的打算,他心中却是排斥得紧,以至于再见到萧晗时说话更是那么不留情面,甚至还将她给气哭了。 莫锦堂摇了摇头,想到刚才的惊鸿一瞥,轻纱下萧晗的面容清艳至极,本应该是如她母亲莫清言一般张扬自信的模样才能配得起这样的一张脸,她偏生却是梨花带泪,我见犹怜。 不知怎的,莫锦堂心中陡然泛起了一股烦躁的情绪,转过身面对着河面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算是平息了下来。 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还要与萧晗在同一艘大船上,莫锦堂那握住船沿的手不觉间便攥紧了。 “小姐,您别难过了!” 秋芬见着萧晗竟然落泪,心里早就吃惊不已,可想着那一脸清冷的少年,她又有些怪不起来,或许这是从前的纠葛,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小姐,要不我去教训他一顿?” 梳云却是强势地站了出来,在她心里自然是萧晗第一位的,莫锦堂的口气本就不好了,如今还让萧晗落泪更是不应该。 梳云这话一落,秋芬看向她的目光立马不一样了,只瞪她一眼道:“梳云姐,那是莫家的表少爷,咱们怎么能以下犯上?”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她与梳云处得不久,虽然知道梳云有些身手,可敢对主子动手怎么说都是不能的,除非萧晗真的点头了。 想到这里,秋芬不由有些紧张地看向萧晗,只怕她点头应了,那样一个清隽如仙的公子,若是真被梳云给揍了,那 给揍了,那情景她真不敢想像。 萧晗却是被梳云给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嗔了梳云一眼道:“我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那是我表哥,说说我还不行吗?”一顿后又摇头笑道:“我还能记他的仇不成?”说罢拿了绢帕抹了抹眼角的泪迹,又吩咐秋芬,“给我打盆水来,我要净面。” 她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也不全是因着莫锦堂的原因。 想着前世她到死都没有再见过莫家两老一面,她心里便觉得遗憾得紧。 莫家两老只有她母亲莫清言一个女儿,就算莫清言生下了她与萧时,那毕竟他们也都姓了萧,只是半个莫家人,隔了一层不说,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如今她贸然去应天府,想来两老也收到了消息,不知道面对她时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其实萧晗自己都有些忐忑,从今日莫锦堂的反应是不是也影射了莫家两老的态度? 从前对她再是疼爱,但这几年来自己却对他们两老不闻不问,是不是也寒了两位老人的心? 萧晗一时之间有些估不准,心里又懊悔又沮丧,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莫家她总要走上一趟的,不过想着莫锦堂对自己那冷冰冰的态度,她还是决定在船上剩下这几日还是少出舱门,也避面俩人碰到,万一言语不和又冲撞了起来,她可不想再给莫锦堂留下坏印象。 之后的几天,莫锦堂闲来无事也会来甲板上透透气,只是再也没见着萧晗,他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到底是有些诧异,又想着小姑娘面薄,是不是自己那天将人给说重了? 这样一想,他心里竟是有着几分淡淡的失落。 他倒不是怕莫家两老怪罪,只是单纯地不想与她亲近罢了,却不知道自己那一天的言语过重,小姑娘心里会不会吃不消? “少爷在想什么呢?” 河上风大,莫锦堂的小厮顺子上前来给他披上了羽缎斗篷,虽说还是夏天,可这冷风要是尽往衣服里灌了那可是会着凉的。 莫锦堂顺势紧了紧衣襟,只是一双浓眉却是轻皱,显然是有心事的。 “奇怪了,这几天竟然也没瞧见表小姐出来透气,莫不是病了……” 顺子就那么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莫锦堂听进了耳朵里,他有些诧异得回过头来,“你是说她病了?”又想到萧晗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庞,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莫不是真因为被他说了几句而郁结在心,这才病了起来? “这个……小的也只是这样想的。” 顺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又道:“不然这船舱里呆得闷,怎么会几天不出来透气,倒是表小姐的丫环出来过几次……”说罢“咦”了一声,赶忙指了船尾那个身影道:“少爷您看,那不就是表小姐的丫环?!” 莫锦堂目光望了过去,心中思忖了一阵还是让顺子去唤了那丫环过来。 这出了舱门的丫环正是秋芬,她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莫锦堂,心里却是欢心活跃的,又扯平了自己的衣裳,临到近了才对莫锦堂行了一礼,话语轻柔,“见过表少爷!” “起来吧!” 莫锦堂点了点头,面上又恢复了那一惯的淡漠,等着秋芬站好了才问道:“怎么这几天没见着你家小姐,莫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在舱里休息?” “这……” 秋芬猛然想起萧晗曾经嘱咐过她的话,又瞧了一眼莫锦堂那冷淡的神情,赶忙截住心里那点翻涌的小心思,立马便正了神色,“回表少爷的话,我们家小姐倒是好好的,只是白日里在船舱里练字或是描花样子,临到晚上才会出来透一会儿气。”说罢又四处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您也知道这船上人多,小姐白日里不出来也只是怕与人冲撞了。” “原来如此。” 莫锦堂点了点头,面上神色讳莫如深,倒是让人猜不透他真正在想些什么,又挥手让秋芬退下。 “那奴婢就先走了。” 秋芬却是暗地里松了口气,别看这莫家表少爷瞧着是一表人才,可真正与他相处才觉得这人太冷太严肃,总有种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秋芬刚想转身离去,莫锦堂却又唤住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秋芬。” 秋芬立马恭敬地回了一声,便听到莫锦堂嗓音淡淡地说道:“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是。” 秋芬点头应了一声,又见莫锦堂没什么吩咐,这才脚步飞快地转身离去。 “少爷,您这是吓着人家了。” 等着秋芬的身影消失不见,顺子才收回了目光,又看了看莫锦堂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打趣道:“少爷平日里对铺里的人便是管束过严,私下里大家可都唤您是冷面神呢!” 莫锦堂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顺子,眼神虽然看不出什么温度,却让顺子直直地打了个激零,立马便不敢再说,只哈哈笑道:“小的说笑,小的说笑,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说罢暗暗吐了吐舌。 在应天乃至周边的商界里谁不知道他家少爷莫锦堂的大名,虽然年纪轻轻可那行事手腕却老练毒辣,倒是有好些倚老卖老瞧不起晚辈的商家大户在他家少爷手下吃过暗亏。 对于这样的人,顺子只能依着顺着,半点不敢挑衅,刚才也不过 刚才也不过是讲个笑话罢了。 莫锦堂这才转过身来,目光沉静了望了一眼兀自翻滚着浪潮的的河面,唇角轻轻扯出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弧度。 原来是在晚上才出舱透气啊! 这厢秋芬逃也似地离开了莫锦堂主仆,又记起萧晗的吩咐往厨房里去了一趟,这才回到船舱,又将莫锦堂问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小姐,您说表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秋芬原本还对莫锦堂有几分好感,与他相处之后才觉得这就是条看似沉静的狼,又有着狐狸一般的狡诈与机敏,与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可真累啊,一不小心便尸骨无存了,眼下她的小心肝还扑通地跳个不停呢。 “还能有什么意思,想来是对小姐表达歉意,或者是关心。” 梳云抱手立在一旁,她这话倒是一语中的,不过秋芬与萧晗都不太相信。 “想来也只是随便问问吧。” 萧晗摇了摇头,毕竟她对莫锦堂的了解也不深,在莫家打过的几次交道都不过是增加了彼此的嫌隙以及莫锦堂对她的憎恶吧。 秋芬立马附和地点了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的。” 主仆几个又闲话了一会儿,萧晗便开始抄写经书,抄经既练了字,等着得空回了上灵寺还能供奉在佛祖跟前,也算是为母亲的亡灵求个善果,焉知道莫清言的亡灵没有来生往复,或者机缘得正下也会与她有着一样的奇遇呢。 想着想着,萧晗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下笔的动作不再停滞,不一会便抄写完了今日的经卷。 用过晚膳后萧晗便有些犹豫了,今儿个了到底出不出舱呢? 可闷了一天也就晚上人少,既不会碰到莫锦堂,也能趁这功夫透透气。 今晚月色也好,星子闪烁,天空深蓝如幕,运河上的夜空美得如梦似幻。 萧晗很想出去走走,又想既然莫锦堂知道了她晚上要出来透气,依着他对自己不喜的脾性,想来是避之不及的,哪里还会主动相见? 这样一想还颇觉得是这个理,萧晗便整理了衣裙,心情大好地带了梳云出了船舱。 莫家这条商船不算最大,在商船中只算是中等大小,最底舱用来存放货物,往上一层便是船上的水手与莫家那些工人的住处,连带着轮番值夜的萧家护卫等人。 萧晗与莫锦堂都住在最上一层,不过分了船头船尾的距离,莫锦堂在船头,而萧晗住在船尾。 此刻萧晗小心翼翼地摸了出来,左右看着没人便放心了,却也没有往船头去,而是就在船尾溜达着。 黄昏还带着几分晚霞的色泽,沉甸甸的金红色在远处晕染出一片绚丽的霞光,而头顶的天色却已近深蓝,颗颗星子闪烁着一点一点的微光,就像孩子俏皮地眨着眼睛。 “以前和我娘坐船时我也喜欢晚上出来看星子呢!” 萧晗伏在船沿边上,一会儿指着天空的星星,一会儿又看向船底深沉的河流,只觉得压抑了一天的气闷在此刻都得到了疏解,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小姐常坐船吗?” 梳云没怎么坐过这种大商船,以前坐过的小舟泊得也不算远,所以她有些不能体会萧晗此刻的心情,天空不还是那样的天空吗,只是河流的声音太过吵闹了,她还有些不喜欢呢。 “也不是常坐,一年也就两三次吧,也是我娘在的时候才带着我。” 萧晗眯着眼笑,河风扑面而来带着一阵湿润的水汽,在这夏日的夜空只觉得无限清爽。 梳云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察觉出有些动静,转头瞧见了来人之后不由眉头一皱,小声提醒萧晗,“小姐,表少爷过来了!” 萧晗立时从沉醉中惊醒过来,有些诧异得回头,的确是见着一身蓝布衣袍的莫锦堂踏步而来,在他身后跟着那个总是寸步不离的小厮顺子。 “怎么明明瞧着我在这了,他还过来?” 萧晗咬了咬唇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见着莫锦堂已到近前,这才不情不愿与他见了礼,“表哥怎么也出来了?” “表小姐好!” 莫锦堂还没说话,顺子却是抢先道:“也是今晚夜色好,我家少爷才想着出来走走,没想着正巧遇到了表小姐!”说罢又往萧晗身后望去,见除了梳云以外并没有见着那个灵巧的小丫环秋芬,不由有些失望地垂了眼。 莫锦堂扫了顺子一眼,顺子立马便到一边凉快去了,却是不怕地抹了抹鼻头,他算是猜到了自家少爷的几分心思,不过少爷对人清冷惯了,一时之间要转变成热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他都理解。 梳云却没像顺子一般站到一边去,而是立在了萧晗的身后,一脸戒备地看向莫锦堂。 “你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也知道护着你。” 莫锦堂只扫了梳云一眼便知道这丫头是有功夫在身的,平日里他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不少,江湖中人自然也是认识的。 “梳云虽是我的丫环,也是我的贴身护卫,表哥别见笑。” 萧晗听出了几分莫锦堂话中的意思,不由笑着解释道,又侧身看了梳云一眼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梳云这才低着头退开了几步,留给了俩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莫锦堂这才认真打量起了萧晗,晚上她并没有带上面纱,一张绝美的脸蛋就近在咫尺之间,似乎深吸一 似乎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冰蚕丝织就的银蓝色长裙包裹着她纤浓合度的身姿,已经带着几分少女的绰约风韵,只是她眉目干净清爽,虽然桃花眼尾带着丝丝妩媚,却又不损气质的高贵与清华。 他一直知道萧晗是很美的,在她年幼时便已是粉雕玉琢的模样,就像观音座下的小仙女似的,谁能不喜欢呢? 而眼下已快十四芳龄,五官自然就慢慢长开了,那份美不说是倾国倾城,也足以动人心魄。 莫锦堂微微垂下了眉眼,掩饰住了眸中的一抹欣赏,只淡淡笑道:“能寻着这么个丫环也是不错了。” 莫锦堂这话让萧晗微微一怔,不过更让她诧异的是莫锦堂竟然笑了,而且笑得并不是那么敷衍那么勉强,就好像是很随意的很真诚的那种微笑。 可这笑容并没让萧晗觉得舒服一些,反倒是左右不自在,半晌后才咬唇问道:“表哥是不是有话跟我说?”连神情都严肃了几分,两只垂在身侧的小手不觉攥成了拳头。 在萧晗的认知里虽然莫锦堂是不讨厌的,但对于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该防备还是要防备,可莫锦堂却突然对她笑了,这让她直觉里认为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谨慎一些是没有错的。 在萧家时她便是这样,如今虽然出门在外,可多加一些小心也是没错的。 萧晗的反应和动作莫锦堂自然是看在眼里,他不由心中一滞,又抬头认真地看了小姑娘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原来真是那一日给萧晗的印象太过不和谐,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有些怕他呢,虽然是潜意识的,可阅人无数的莫锦堂还是看出来了。 他这是该尴尬,还是该后悔呢? 难得想要和萧晗多说几句话,或是夸赞她一番,可这话才说了一句便让她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一刻,莫锦堂不禁深深检讨和反省了起来。 “表哥?” 等了一会儿见莫锦堂并没有要说什么,反倒是眸中神色变幻不定,萧晗更是拿不定主意了,一双拳头攥紧了又放开,强笑道:“若是表哥没什么事情我便先回舱歇息了。”说罢也不等莫锦堂说话,逃也似地往自己的船舱而去。 莫锦堂却只想懊恼地捶胸,眼看着萧晗与他错身而过,闻着她身上淡雅的花香,他只觉得这次错过了恐怕便再没有机会向她解释清楚了,便在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唤住了她,飞快地说道:“表妹,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什么?” 这次却是换作萧晗顿住了,她眨了眨眼,颇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不由傻傻地再问了一次,“表哥,你说什么?” 莫锦堂白皙的脸庞“唰”地一下便红了,从小到大,他还真没向别人道过歉,此刻被萧晗这一问,那清淡的少女体香又直逼而来,他只觉得心尖都无意识地颤了颤,强自稳住心神,扯出一抹自以为还算是和煦在他人眼中却是无比僵硬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顺子此刻都不忍去看,只拿手蒙了眼睛,他英明一世的少爷喔,怎么就偏偏跌在了表小姐跟前! “不用,不用!” 萧晗却是如被烫了一般地直摆手,“表哥说我的都是对的,我以前的确是疏忽了,今后我会好好改的,表哥且看着吧!”说罢对着莫锦堂灿然一笑,又招呼了梳云跟上前来,转身对莫锦堂点头道:“时辰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歇息了,表哥也早些回舱吧!” “好,你回去吧!” 莫锦堂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镇定了下来,背在身后的手却已是握紧成拳,就连他自己也知道刚才的表现有多么失败,也不知道萧晗会怎么想他? 此刻瞧见那抹娇俏的身影拐进了船舱里,莫锦堂才叹了一声,目光有些幽暗地扫了一眼那躲在角落里强自想要让他忽略的身形,眉头一竖冷冷地说道:“别以为我刚才没瞧见你在一旁偷笑,从明日开始月例减半,回府后在外事房帮忙一个月!” “少爷饶了小的吧!” 顺子唉嚎一声跳了出来,此刻巴不得匍匐在莫锦堂身边求他原谅,他刚才真的只是笑了一点点,还是掩着唇笑的,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他家英明神武的少爷给发现了,此刻他后悔莫急啊! “一边凉快去!” 眼见着顺子想要扑上来,莫锦堂一脚便将他给踹了开来,虽然他不算是江湖高手,可平日里强身健体这手脚功夫也不算弱。 转头看着那已经关闭的舱门,不觉间莫锦堂的唇角却是微微翘了起来。 他原本是准备回府交待一声后便启程离开,实在是莫家的生意太多,一年到头他有大半的时间都辗转在各地,可此刻萧晗要回莫家这事却让他打消息了这个主意,或许他也该好好放个假期在府里休息一段时日,毕竟这钱是赚不完的,可人却是不能常见的。 或许就像萧晗所说的一样,她已经开始改变,这也让他能够重新认识她,而眼下他已经觉出了不同,对以后的日子不禁开始期待起来。 第【67】章 外家 下了船后又在马车上颠簸了两天,应天府莫家的宅邸已然在望。 马车停稳后,莫锦堂已经先行一步到了车前,原本萧晗还想踩着板凳下车,却不想他已是伸出了手来,态度自然无比,“我扶表妹下车。”那一脸的温文清润,的确是让人看不出他是否打着什么其他主意。 “谢谢表哥。” 萧晗扶着莫锦堂的手臂下了马车,目光却还是有些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她总觉得自那日之后莫锦堂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同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就好似待她并没有从前那么冷淡了,客气还是客气,只是那种排斥之心似乎没有那么浓烈了。 这是个好现象不是吗? 若是莫锦堂都能接受她,重新认识这个新生的她,那曾经对她疼若至宝的莫家两老也会一样的吧?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萧晗跟着莫锦堂往里而去。 莫家是应天首富,但家中之人却没有做官的,依照规制只能有个三进的宅院,内里也不能装饰得太过富丽堂皇,但该有的一应软家私却都是极好的。 萧晗一路走过,眼神是眷恋而怀念的,间或停下步伐轻抚那沉圆润滑的梁柱,发出一声声感叹来,她倒不觉得什么,倒是让在前面带路的莫锦堂停下了步伐回头看她,目光中不由露出一抹深思来。 他不是没有看到萧晗对这座宅邸所表现出的怀念与感情,可她不过也才几年没来,怎么弄得好像过了一辈子似的? 莫锦堂有些不解,却还是踏步上前道:“表妹待会若是想要游园,我会安排的。” “谢谢表哥。” 萧晗转头看向莫锦堂,眸中竟然有莹光闪烁,她也没有矫情地推拒只顺着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表哥了。”话语中并没有半点勉强敷衍之意。 莫锦堂这下更觉得奇怪了。 从前萧晗每次回到莫家都是一副不耐烦不情愿的表情,似乎巴不得下一刻就离开这里,而眼下这模样着实是让人费解。 一个人真的能够改变得这般彻底么? 莫锦堂微微皱眉。 从这几日在船上与萧晗的相处来看,除了那张清艳的面容之外,莫锦堂丝毫不能将她与从前他认识的那个人划上等号,不禁有些怀疑,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压下心中的疑惑,莫锦堂将萧晗给带到了莫家两老跟前,范氏也在一旁陪坐着。 “见过祖父祖母!” 莫锦堂当先上前行了一礼,态度恭敬无比,又转身对范氏轻唤道:“娘!”脸上的笑容都要真挚了几分。 “回来就好!” 范氏慈爱地点了点头,在瞧见莫锦堂身后的萧晗时却是目光一闪,唇角不觉间抿了起来,连眼神中都带着一丝防备。 莫老太爷对着莫锦堂轻轻颔首,目光在转向萧晗时微微一滞,连神色也黯了几分,与萧家已经有好些年不往来了,如今对着这个外孙女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莫老太太却是有些抑制不住地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对萧晗伸出手来,眸中更是水光流动,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晗姐儿!” “外祖母!” 胸中奔涌的感情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萧晗已经急走几步奔到了莫老太太跟前,几乎是没有停顿地扑进了老太太的怀里,泣声道:“外祖母,是孙女不孝,如今才来看您们……”话音一落,哭声更大了。 “好孩子,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莫老太太哽咽难言,眼眶一阵阵地发酸,若不是这些年经历颇多,只怕她也要忍不住落下一篷老泪来。 萧晗的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哭尽了她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哭尽了她对亲人的愧疚和怀念。 重生之后她一直很坚强,却把感情都压抑在了心底,有些情绪她是不能对着萧时诉说的,可眼下见到了莫老太太,那种与母亲一脉相承的感觉亦发强烈起来,毕竟是眼前这个老人生养了她的母亲,她们本该有着最亲近的血缘。 一旁的范氏却是呆住了,像是没有预料到萧晗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可和从前的她一点不同啊,不禁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莫锦堂无声地询问着。 莫锦堂却只是对范氏轻轻摇了摇头,眼下萧晗是真情流露,他能够感受得到,这小姑娘当真是不一样了。 一旁的莫老太爷也红了眼眶,却不能像女子一般抱头痛哭,只清了清嗓子道:“行了,别一来这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莫家人欺负你了呢!” “外祖父……” 萧晗这才抬起一双泪眼看向莫老太爷,身后的莫锦堂却是适时地上前递了张方巾给她,“表妹快些擦擦眼泪。”又转向莫老太爷拱手一揖,“表妹这是真情流露,还请祖父不要怪她。” 莫老太爷微微一怔,莫锦堂从前可是对萧晗避之不及的,眼下却是帮她说上话了? 这样一想,老太爷看向莫锦堂的目光不由带着几许深意,祖孙俩个眼神交错之时无声地打起了官司,片刻后才相视一笑,眸中都有了自己的明悟。 莫锦堂对萧晗有了好感不像从前的一味排斥,这一点莫老太爷自然是看出来了,眼下的这般维护关心便更耐人寻味。 他看着有戏,有戏! 莫老太爷看了看莫锦堂,再看了看萧晗,不由满意地捋了援颌下 不由满意地捋了援颌下长须。 范氏却有些不乐意了,莫家两老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可她从来也不想萧晗做她的儿媳妇,虽然是官家小姐出身,可这娇纵的脾气她却受不了,再说还有莫家两老护着,若是娶这样的一个儿媳妇,今后她这婆婆的地位往哪里摆去?! 这样一想,范氏看向莫锦堂的眼神不由带着几许不赞同。 而莫锦堂却是毫无所觉一般,只认真地看向萧晗,她本就长得极美,此刻泪湿于睫,更显得楚楚可怜,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泛着红晕,叫人直想将她怜爱一番。 这个想法跳出脑海,连莫锦堂自己都吓了一跳,忙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过去。 这厢萧晗擦干了眼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帕子,竟是一张男人用的方巾,又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不禁一脸赧然地看向莫锦堂,“对不住表哥,这帕子我洗了后再还给你。”说罢有些歉意地对着莫锦堂点了点头。 “不妨事。” 莫锦堂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退到了一旁去,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却无意识地摩挲了起来,若是了解他的人便知道这是他兴致高昂的一种表现。 莫老太爷没有察觉,范氏的面色却更沉了。 莫老太太此刻也回过了神来,只将萧晗看了又看,欣慰道:“果然是大姑娘了,越来越标致了!”那熟悉的眉眼,俏丽的风姿可不就是与莫清言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么,看着萧晗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莫清言一般。 “外祖母笑话我!” 萧晗羞涩一笑,目光却在两老的身上打量着,两位老人都花白了头发,面上皱纹深纵,岁月无情地在他们脸上刻化出了风霜的痕迹,萧晗看着不由心头一痛。 若是在母亲去世后她能常常回莫家看看,给两位老人一点心灵上的慰藉,只怕他们也不会老得如此之快。 可反观范氏却不一样。 萧晗还记得当初第一眼看到范氏时,这个女人怯懦而小心,连目光都不敢往四处扫,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裙子,发丝干黄而枯燥,那张脸也比她的年纪生生老上十岁不止,明明与她娘是同岁的,俩人站在一起却像是隔了辈份。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在莫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范氏早已经成了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衣着精致华贵不说,面容更是保养得宜,那伸出的手指就如水葱似的白净细嫩,若不是萧晗曾经看过她那副落魄的模样,实在是无法与眼前一身富贵的女人相提并论。 “我记得那时瞧着晗姐儿还是小姑娘的模样,如今却已是女大十八变了,不就和姑太太一个模样么?” 范氏笑着插话进来,又拉着萧晗的手看了又看,“果真是个水做的人儿,这眼睛都哭红了,回头伯娘给你炖些燕窝补补。” “有劳伯娘了。” 萧晗轻轻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她与范氏算不得相熟所以略微有些不自在,再说范氏刚才可是一声不响地站在一旁,此刻见着她与莫家两老亲近了起来才与她说了两句话,她可记得范氏从前是不喜欢她的,那感觉恐怕就像莫锦堂再见她时那般。 “‘落月斋’可收拾出来了?”莫老太太问着范氏,目光却是和蔼地看向萧晗,“你也知道那是你娘住过的地方,如今你来了正好,那里的布置都没有动过。” “老太太吩咐的,媳妇自然是早就命人打理了出来。” 范氏殷勤地点头,又转向萧晗道:“周车劳顿,晗姐儿也先去歇息一番,等着晚些时候咱们摆好了宴席给你接风!” 萧晗牵唇一笑,又对莫老太太与莫老太爷道:“那孙女就先去安置了,晚些时候再来陪两老。” “去吧,好好歇息一下,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莫老太太一脸笑意地点着头,眸中的泪花又不由闪烁了起来,她忙借着偏头的功夫不着痕迹地抹了去。 一旁的莫老太爷却是暗自摇了摇头。 看着萧晗不就像看着曾经的莫清言么? 他们两老从前可就只有莫清言这一个宝贝疙瘩,可没想到越宝贝的东西越留不长啊! 等着萧晗跟着范氏下去安顿之后,莫老太爷这才招了莫锦堂上前说话。 一是问了这些日子以来莫家各处商铺的经营情况,以及遇到的难题等等,莫老太太听了一阵便不耐烦了,不由插话道:“老爷子,这些事情你们待会再说,我想问问堂哥儿是怎么遇到咱们晗姐儿的?”话语中不乏亲昵的姿态,那就真是一个外祖母对外孙女纯然的喜爱和欢欣了,虽然莫锦堂是要继承莫家家业的,可比起萧晗来那亲疏自然又差了一截。 莫锦堂也不介意,便将在船上遇到萧晗,大家又怎么样相处,之后下船坐马车一路来到应天府的事说了,末了还笑道:“说出来也不怕祖母笑话,我也觉得晗姐儿变得懂事了许多,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莫老太爷点了点头,一手捋着长须,“今日瞧着确实是变了不少,以前可不就是个娇滴滴的模样,这乘船坐车都没叫苦了?”最后这一句老太爷是指着莫锦堂问的。 “孙儿一路陪伴在左右,除了必要的歇息以外,表妹与我都是一般的,也没听着她叫半声苦。” 莫锦堂笑着摇头,从再见到萧晗开始他都瞧着她哭了两次了,虽然是情之所至,可看着难免让人 着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心疼,想要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晗姐儿真是懂事多了!” 莫老太太也跟着点头,许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有些感慨道:“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如今晗姐儿都是这般,也不知道时哥儿在萧家过得怎样?” 莫老太爷眉毛一横,“横竖是他萧家的子孙,就算咱们清言不在了,难不成他们还敢亏待了不成?” “你懂什么?!” 莫老太太瞪了莫老太爷一眼,“如今姑爷已经娶了新妇,后母是个什么模样你没见过也听说过吧?有哪个后母是真心为前头嫡子嫡女打算的?”冷哼了一声,“我瞧着晗姐儿如今这般懂事,只怕是在萧家受了不少委屈这才熬过来的。”说到这里老太太又是一阵心疼,起身道:“不行,我要去库房里看看,挑拣些好东西给咱们晗姐儿补补身子,你瞧瞧她那单薄的样子,一阵风吹了都要倒!”也不待莫老太爷说话,一阵风似地卷了出去。 “这老太婆!” 莫老太爷无奈地摇了摇头,眸中却是有着一抹欣喜,到底萧晗来应天府看望他们这事让老人家心里很是高兴,虽然落下了几年,可还是没将他们给忘记。 老人家的心思其实很简单,求的也不过就是儿女膝下,女儿没有了,可还有孙女惦记着他们,这样一想想便老怀安慰了。 “祖母这是高兴来着。” 莫锦堂浅浅一笑,他冷淡时让人有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可这一笑却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这可是外人瞧不到的。 趁着莫老太爷兴致正高,莫锦堂又道:“既然表妹来了,那我也就沾沾她的光,趁着机会在家里躲躲懒,祖父可别急着赶我出去!”这话半真半假,似乎还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 萧老太爷不由抬眼看向莫锦堂,唇角一抿,试探道:“堂哥儿,你老实告诉我,当日我与你祖母说的那事你可还愿意?”说罢微微捏紧了手上的玉扳指。 莫清言不在了,他们两老自然是希望能够照顾着萧晗一世的,即使不行,也要给她找个能对她好一辈子的人。 萧时不说了,堂堂男子汉,又是个学武从军的,莫老太爷倒不怕有人会将他给欺负了。 而萧晗是女孩子,女儿家娇贵,他们两老自然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莫老太爷心头有自己的打算。 莫锦堂闻言却不禁敛了面色,露出一脸深思的表情,虽然莫老太爷没有明说,但俩人都知道说的是哪件事。 想着这一路与萧晗相处的种种,要说她还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却又不尽然,可他真的愿意与她生活一辈子吗? 想着她含泪的眼,想着她明明觉着委屈了却故作坚强的面容,想着她才发现自己对她的态度有所松动时那眼中的一抹惊喜……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接受了她,甚至会因为她的一个笑容一滴眼泪而牵动情肠,这到底是多年以前就埋下的熟悉在作祟,还是潜意识里不想违背两位老人的意愿而生起的习惯呢? 莫锦堂不知道。 只是如今再提起这件事情,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排斥与厌恶。 这些年范氏也不乏在暗地里为他打听着合适的人家,可因着莫家两老那里没有松口,这事始终没有提到明面上来。 莫锦堂是知道范氏有些不喜萧晗的,自然也不会轻易松口同意这门亲事。 若是要范氏点头,只怕他还要费一番功夫。 这样一想,莫锦堂便对莫老太爷拱手道:“祖父说的孙儿自然是愿意,只是我娘那边……”微微顿了顿,“还请祖父给孙儿一些时间,待说通了我娘那里再向表妹提起也不迟。”想到那个如鲜花一般娇艳的女子最终会成为他的妻子,不知怎么的莫锦堂便觉得胸口热热的,似乎对未来也多了几分期待。 “你能想明白就好!” 莫老太爷颇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甚至站了起来拍拍莫锦堂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大才的,这些年在莫家也是委屈你了,今后你娶了晗姐儿,我也能放心将莫家这个重担交到你手上。” 至于范氏那边老太爷却是一点也不担心,胳膊难道还能拧得过大腿? 这些年莫家是怎么对他们母子的范氏心里还没数么? 再说萧晗出身好,人品贵重,长得又是如斯貌美,莫锦堂能够娶到她那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莫老太爷没将这话与范氏说透,那也是顾忌着几分莫锦堂的面子,但若是范氏想不通还要嫌弃萧晗,那么他自然有法子收拾她。 “是。” 莫锦堂笑着点头应是,这些年他虽然经营管理着莫家的产业,可最终的决定权还握在莫老太爷的手中,他并不是求权之人,心里也感念着莫家两老当年对他们母子的恩情,这才一直安心守在这里。 可莫老太爷这样一说,莫锦堂的心里还是升起了别的滋味,到底是隔了一层,老太爷对他并不是全然的信任。 不过能够娶到萧晗,再继承莫家的产业,这对他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安排了吧? * 范氏将萧晗安置在“落月斋”里,又留了一些丫环婆子照看着,这便先行离去准备今晚的接风宴。 虽然她不喜欢萧晗,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这是莫家两老的外孙女, 的外孙女,两老从前就稀罕莫清言得紧,如今自然也十分喜欢萧晗。 范氏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表面上顾忌着也就行了。 萧晗自然也看出了范氏的疏离与客气,心里却并不介意,她与范氏并就不熟悉,充其量也只比陌生人好上一点,再说她是来看莫家两老的,其他人对她是什么态度她是不在意的。 看着秋芬与梳云在一旁忙碌整理着带来的箱笼,萧晗却是转身坐在了临窗的软榻上,目光一一扫过屋里的陈设布置,眸中溢满了柔和的光芒。 “落月斋”她怎么会不熟悉呢,原本以为记忆已经模糊,可重新回到这里却还是能够感觉到那满满的暖意,就像母亲的手曾经轻抚过她的每一根长发。 萧晗唇角不由泛起一抹笑来。 进入莫府时她还是忐忑紧张的,还好莫家两老并没有在心里怪罪她,原来长辈对晚辈的宽容与爱护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不见,反倒一直放在心底。 今日的莫老太太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女人容易感情流露,虽然莫老太爷还是一脸严肃,但不难发觉他唇角的柔和,甚至在看向她时眸中的光芒都亮得惊人。 这样细想下来,她才知道两老这些年有多么牵挂她。 秋芬收拾好了衣物便走了过来为萧晗倒了杯茶水,见她唇角含笑一脸怀念的模样,不由轻声道:“奴婢瞧着这莫府虽小,可是样样摆设都精致着呢,再有老太太这般喜欢小姐,小姐在这里的日子定要舒心许多。” “我是准备着要在这里住上段时日的。”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应天府的稀罕玩意也是不少,得空了我带你们俩一起出门逛逛。” “好啊!” 听得萧晗这样说,秋芬自然是拍手叫好。 梳云捧着佛经来请示萧晗,“小姐的经书就放在隔扇那边的桌案上可好?奴婢瞧着那边墙头立着个书柜和多宝阁。” “就放那里。” 萧晗站起来撑了个懒腰,又嘱咐秋芬打水,“我要洗漱一番,待会睡个午觉,晚膳前一个时辰叫醒我。” 秋芬与梳云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各忙各的去了。 这个午觉萧晗睡得很沉,许是连日的赶路太过辛苦,她一直忍着熬着,眼下一沾床竟然没有半点不适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期间莫锦堂还来“落月斋”看过一次,得知萧晗在午睡便自个儿回去了,没想半路上竟然被范氏给拦住了。 看着脸色黑沉的范氏,莫锦堂一脸的不解,“娘找我有什么事不成?” “你说是什么事?” 范氏咬了咬唇,面色颇有些不好,拉了莫锦堂到一旁说话,“你到哪里去了?”她安顿好萧晗之后便去厨房安排,回头想要找儿子好好谈谈却发现他竟然不在自个儿院子里,这让她心里很是气闷,如今莫锦堂回到家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她。 “只是去看看表妹罢了。” 莫锦堂神色坦然,举止更是落落大方,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范氏听了之后更是火大,只揪着他的衣袖道;“她好好的你去看她作甚?”说罢又低声道:“莫不是你……”说罢手中的袖子都揪紧了。 她知道萧晗长得好,可也长得太好了,那一双桃花眼足以勾去男人的魂魄,她可不想莫锦堂被萧晗迷得七荤八素的,她在儿子身上可还有许多的期许和盼望。 “娘想说什么?” 莫锦堂微抿唇角,这才正了神色看向范氏,“我知道娘不喜欢表妹,可祖父与祖母却一直希望我能照顾她,如今我也愿意了。” “什么,你愿意?!” 范氏惊叫一声,见着不远处的两个丫环投来诧异的目光,不由忿忿地压低了嗓音,只攥着莫锦堂的衣袖苦口婆心地劝道:“儿啊,你莫不是糊涂了?那个萧晗是什么人,又娇纵又任性,她从来就看不起来咱们母子,娶了这样一个媳妇你是要娘生生短命十年啊!” 莫锦堂一阵尴尬,显见得范氏对萧晗有这么深的误解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改变的,连他也是与萧晗相处了一段日子才真正发现了她的率真她的好,这样一想,他不由轻声劝着范氏,“娘,眼下表妹已是变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副模样,您看她与祖父祖母不也相处得很好?” “他们是血亲,我们却始终隔了一层,怎么能一样?” 范氏还是一脸的不赞同,瘪嘴道:“反正我是不同意的。” “娘!” 莫锦堂一脸的无奈,范氏虽然平日里好说话,可在她认准了某件事情的时候又特别执拗,连他都劝不住,这也是他在向莫老太爷保证时唯一犹豫的地方,恐怕要劝得范氏点头同意还要费一阵的功夫。 可不能因为事情难做就这样放弃了萧晗,这一点他心里很明确。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我不点头,看哪个敢同意?!” 范氏咬定了便不松口,态度强硬得很。 莫锦堂心里顿觉得一阵沉重,想了想才沉声道:“娘,您也说咱们同老太爷到底隔了一层,那您说咱们眼下住的地方,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靠他们家?如今他们有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若是您咬死了不同意,您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说罢连神色都黯了几分,隐带着暗示。 “什么后果?” 范氏心 范氏心头一跳,颇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莫锦堂,这些家住在莫家她早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儿子在外面主持商铺的经营也是能干得力的,她几乎都要以为莫家的这一切都是他们母子的了。 可眼下莫锦堂的话却是提醒了她,莫老太爷能够给他们一切,也能收回这一切,前提是他们娘俩不顺他的意了。 “娘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 莫锦堂不甚在意地捋了捋衣袖,荣华富贵谁不想要,相信范氏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缺的就是一个人将事实给点破,让她认清现实。 “你是说……” 范氏咬了咬唇,颇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你说老太爷会将咱们母子给撵走?” 她可是过惯了眼下舒适安宜的日子,若是让她再回到从前……想到从前范氏不由打了个冷颤。 不行,她不能再回到从前的日子。 那个时候莫锦堂还小或许感受不深,但她不一样,那一路衣不果腹,那一路无比艰辛,若是让她再回到那样的日子她不如死了算了。 “这个说不准。” 莫锦堂淡淡地扫了范氏一眼,他是了解自己母亲的,所以能够一语戳中她心中所想,但却不能将她给逼急了,这样一想他便软了口气,“娘,我眼下虽然管着莫家的产业,可若是莫家不需要我了,还不是老太爷一句话的事。”见范氏目光闪烁,显然是听进了一半却还是犹豫不决,又开口道:“要不这样,表妹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日,娘也可以与她相处试试,若到时候还觉得她如从前一般娇纵任性不好相处,那咱们也找得到话头与老太爷他们说不是?” “你说得对。” 范氏想了想后才缓缓点头,却又有些不甘道:“你为莫家累死累活,他们若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那岂不是寒了人心?!”言罢又有些犹豫起来,“那娘就先依你,试着与晗姐儿相处看看,若是她还像从前一般,你可别怪娘不给她好脸色看!” “是,我知道还是我娘最通情达理了。” 哄到了范氏暂时点头,莫锦堂心里不由松了口气,不过这事还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毕竟日子还长,而了解一个人也不急在这几天。 晚膳时萧晗来到正厅里便觉着有些没对,范氏对她的态度似乎变得更勉强起来,连那脸上的笑容都是僵的,她心里不由一阵诧异。 不过她也没功夫应付范氏,别人对她不热络,她也没必要一脸热情,便与范氏客气了两句就坐到了莫老太太身旁去。 “这是今年新做的梨花酿,我记得从前姑母最是喜欢,表妹也试试。” 莫锦堂起身给萧晗斟酒,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银红色的蚕丝裙如水华般泄地,银蓝色绣着如意纹的腰封束住她不盈一握的小腰,胸脯因而显得鼓鼓的,虽然还是少女之姿却已经有了女人的风韵,更别说那张宜嗔宜喜的娇柔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真是比花儿还艳上几分。 莫锦堂只觉得一颗心咚咚直跳,在给范氏斟酒时酒壶都不由斜了,酒水立时便洒在了桌上。 “堂哥儿!” 范氏瞪了莫锦堂一眼,可在莫家两老与萧晗面前她又怎么会让莫锦堂下不来台,忙接过莫锦堂的酒壶自己斟了起来,还挤着笑为他解释道:“你定是这段日子在外太辛苦了,连酒壶都拿不稳,也不怕你表妹看了笑话。”说罢目光扫向萧晗。 萧晗倒并不在意,只对莫锦堂微微颔首,“表哥辛苦了,如今回到家里正该好好歇息才是。” “劳表妹记挂。” 莫锦堂已是掩去了刚才的那一抹尴尬,极快地恢复了镇定,在萧晗没有察觉到有异时已是对她拱了拱手,笑容和煦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萧晗看着心里还微微诧异了一下,莫锦堂对她的态度可是越来越随和了,这是好现象吧? “晗姐儿说得是。” 莫老太爷看在眼里却是了然一笑,又指了莫锦堂道:“你表妹好些年没到应天了,等歇息够了过两天你便带她出门逛逛去,年轻人哪有时时窝在家里的,外面的热闹可得好生瞧瞧!” “孙女正有这个意思呢。” 萧晗也笑着点头,目光转向了莫锦堂,态度落落大方,“那这几天就有劳表哥了。” “不妨事。” 莫锦堂摆了摆手安然落坐,唇角却弯起一抹笑来。 一旁的范氏却是脸色难看,藏在桌下的手都握紧了。 她是听了莫锦堂的话想要试着接受萧晗的,可一见到萧晗她就各种不自在,毕竟从前的印象太过深刻,她哪能一下就忘得了。 还有那个看似高高在上的莫清言,她从来就对这个女人没有好感,如今萧晗里里外外却都带着莫清言的影子,这一点是让她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 ------题外话------ 月最近在代理一个燕窝品牌,因为自己吃了几个月感觉品质口感都特别不错,所以推荐给大家。燕窝是众所皆知的补品之王,是养身人士及明星的首选,老少皆宜,女士美颜调经延缓衰老,男士清咽润肺,对于备孕、怀孕及产后的妈妈来说是不错的营养补充,送亲朋好友也是极好的,有这方面需要的可以加月的微信Hemei8311,非诚勿扰! 第【68】章 出行 江南多雨季,萧晗在莫府住下后便一连遭遇了几天的绵雨,让原本想要到处逛逛的心思也就此歇了歇。 秋芬本就是好动的性子,她年纪又小更是觉得百般无聊,得了萧晗的允许每日都到处窜门子,倒是很快与莫府的丫环们熟识了起来。 梳云不爱闹腾,也就安安静静地守在萧晗身边。 莫老太太也是信佛的,有几次来看望萧晗,见她抄得一手好佛经,立马便让她给自己抄一卷,这几天绵雨她倒也静得下心来抄书,听着屋檐下叮叮咚咚的落水声,看着笔下渐渐成行的经文,原本浮躁的心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莫锦堂带着顺子拐进“落月斋”时便见到了这样一副情景,美人临窗而坐,神情专注,落笔有神,那眉头许是因为笔划的不顺而微微蹙起,红唇娇艳欲滴如枝头新绽的海棠,仿佛一颦一笑都能牵动情肠。 莫锦堂站定,唇角不由缓缓拉升。 “表少爷!” 还是梳云最先发现了莫锦堂主仆,隔着窗户行了一礼。 萧晗这才抬起头来,有些歉意地对莫锦堂一笑,“表哥什么时候到的?”又搁笔站了起来,这才见着莫锦堂从另一边跨过门槛绕了进来,对她点头笑道:“刚到一会儿,表妹又在抄写经文?” “嗯。” 萧晗几步走到莫锦堂跟前与他见礼,“呆在屋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原本答应了外祖母要替她抄写一卷经文的。” “每日都在抄书,你累是不累?” 莫锦堂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难得打趣了萧晗一句。 “在家里也是常抄的,每个月都会将佛经拿到上灵寺供奉在我娘牌位跟前,倒是习惯了。” 萧晗脸上一红也跟着在一旁落坐,便有莫府的丫环利索地奉上了茶点。 “今儿正好得空,我带你去游湖可好?” 莫锦堂双眼含笑地望了过来,萧晗能这般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性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往年他游走在各大商行也见过那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却是要强好胜,凡事非得争出一个输赢来,这样的女子让他备感疲累,还不若萧晗来得好。 原来只要看一个人顺眼了,满心满眼地只看得到她的好。 从前莫锦堂还不以为然,现在却是深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去游湖吗?” 萧晗听了这话立时眼睛一亮,可瞧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气又有些犹豫,“可眼下还在飘雨呢。” “雨中游湖倒是另一番美景,就看表妹愿意不愿意作陪?” 见萧晗虽然心动但却还有些顾忌,莫锦堂不禁又道:“这些日子我在府里也关得闷了,表妹就当陪陪我可好?” “这……” 看着莫锦堂期盼的眼神,萧晗略微一想便点头答应了,“劳烦表哥再等等我,我换身衣裳就去。”低头看了自己染了些许墨迹的居家衣裳不由赧然一笑。 “表妹自去更衣就是,我也去向祖父他们说上一声,你收拾一些衣物带上指不定咱们要在那里住上两天。” 莫锦堂说完便起身先行离去,只唇角微微翘起显然是心情极好。 顺子跟在一旁看了也不说破,心想着待会萧晗游湖应该会带上那个灵巧的小丫环秋芬吧,若是梳云就算了,这丫头总是一脸木木的让人亲近不起来。 能够出门去溜达一圈萧晗自然是乐意的,又让门外的小丫环去寻了秋芬归来,她们主仆都没怎么在应天府逛过,难得有这机会,或许真像莫锦堂所说雨天游湖还别有一番滋味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萧晗主仆几个便收拾妥当,到了二门处已有马车在那里候着,莫锦堂笑着为她撩了车帘,“表妹快些上去吧,咱们赶些路到了南湖边上我给你钓鱼吃!”微微一顿又道:“原本祖母也是想去的,可我想着她年纪太大受不了颠簸,等将鱼钓回来我让厨房给他们煲汤喝!” “好啊!” 萧晗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扶着梳云的手弯腰上了马车,两个丫环紧接着也坐了上去。 这一路去南湖至少还有两个时辰的路,不过细雨湿滑,连马车也不敢走得快了。 绵雨的天气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更别说那些平日里沿街叫卖的杂货商贩,秋芬看了一阵便放下了帘子,只有些无聊道:“只盼着这雨快些停,咱们也能在外多玩几天。” “你倒是想得美!” 萧晗笑着嗔了秋芬一眼,几个丫环里就数她年纪最小却是最机灵活泼的一个,兰衣虽然与她年纪相仿,沉静的性子却像梳云一般。 南湖若是一天来回也是行的,只是这样路程上就有些赶,在那里住上一天,第二日再回时间要宽泛些,游览风景也能尽兴。 “小姐来了应天府可还没去大老爷那里走一趟呢。” 梳云突然开口说话,萧晗怔了怔旋即点头一笑,“原本想着在莫家多住几天再去衙门里看看大伯的,只如今阴雨绵绵……”一顿又道:“等着这次从南湖回来咱们就去。”说罢微微拢了拢指尖。 她启程之前萧老太太也曾说过要给大老爷萧志杰捎个信去,怎么着自己的侄女到了应天府也该照顾一二才是,只是让萧晗给推了,她想着横竖都要到那里,不若到了莫府安顿好之后再去拜访,也免得萧志杰提前安排一番费人费事。 萧老 费事。 萧老太太听了这话还不住地夸萧晗懂事。 其实萧晗对这个大伯也不太熟悉,记忆中的萧志杰很是威严的模样,长得与萧志谦有几分相像,但气质却是完全不同。 也许是在官场里呆得久了,萧志杰虽然官位在应天府算不得最大,但待人处事都有一种杀伐决断的魄力,并不像萧志谦给人那种温文儒雅绵绵细雨的无力感。 想到几天之后要去见萧志杰,萧晗不知怎的便觉得心里微微有些发紧。 不过横竖是自己的亲人,对外人或许严厉了些,可想到她今后长宁侯世子夫人的身份,这位大伯怎么样都会客气几分吧? 这样一想,萧晗便放心了些。 马车颠簸得慢,几次途中顺子都奉了莫锦堂的命来问问萧晗这里需要不需要歇脚休息,想着路途还有些远,他们便在路上的茶寮里停了停再接着赶路。 结果原本两个时辰的路被他们生生走了三个时辰。 等到了南湖边上,莫锦堂亲自迎了萧晗下马车,还一脸歉意道:“原本是想着晌午之前能够赶到,却没想耽搁了那么久,可是饿着表妹了?” “饿倒不是不饿。” 萧晗笑着摇了摇头,“车里放了好些点心与吃食,表哥不说我都觉得吃得紧够了,眼下一点都不饿。”说罢目光向四处扫去。 眼前是一座临湖的屋舍,建的足有三层之高,外面还有一圈院子用竹篱笆给围了起来,像这样的屋舍沿河还建了许多,绵延着看不到头。 远远望去,湖面上波光粼粼,有细密的水丝落入湖中,就像一根根银针扎了进去似的。 萧晗是第一次来到南湖这里,自然觉得什么都新奇。 梳云早打了油伞站在萧晗身后,秋芬个子娇小自己撑了一把伞,目光也好奇地四处望去。 “这是我来南湖游玩时常住的一处屋舍,平日里也没有外人来。” 莫锦堂笑着对萧晗点了点头,又接过顺子手中递来的伞,命他先进去安排。 在来南湖前他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地到了这屋舍布置安排一番,此刻里面的人已是迎了出来,在顺子的带领下到了莫锦堂跟前,一脸笑意地作揖,“莫少爷来了!”态度殷勤而恭敬。 萧晗打量着来人,约莫有三四十岁的年纪,长得很是清瘦,倒是像朴实的庄户人家,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妇人和一名年轻的女子,妇人的年纪与他相仿,女子的嘛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很是清秀。 见了莫锦堂到来,那女子尤其开心,也顾不得妇人对她使眼色,只一脸笑意地看向莫锦堂,甜蜜而羞涩地唤了一声,“莫大哥!” “静儿,不可没规矩!” 妇人斥了自己的女儿一声,这才对莫锦堂行了一礼,“莫少爷别往心里去,静儿也是时常念着您,今年您就三月里带着朋友来了一次,咱们好久没见着您了。” 虽然莫锦堂没常到这里来游玩,可每个月给他们的用度却是不少,相当于是将这座屋舍给长年包了起来,这才使他们的生计得以维持,毕竟在这湖边建屋舍的多了去,可谁也没有莫锦堂出手大方,长年包着屋舍却来游玩不了几次,他们不也乐得清静。 莫锦堂这才为萧晗介绍起来,“是屋舍的主人黄大叔和大婶,那是他们的女儿黄姑娘。”又转向黄家人道:“这是我的表妹,姓萧。” “见过萧姑娘。” 黄大叔与黄大婶目光一闪颇有些不明的意味,却又赶忙向萧晗行了礼。 黄静却是微微咬了咬唇,眸中神色变幻不定,眼前的女子长得这般娇艳,她这朵清新小花往萧晗跟前一站便被遮掩了光芒,与莫锦堂还是表哥表妹的关系,着实让人嫉妒得紧。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黄静的动作却没有失了分寸,规矩地对萧晗行了礼,毕竟她与莫锦堂还有几分相熟,可眼前的女子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脾性呢,不由在心中暗自猜测了起来。 小姑娘的心思不难明白,萧晗只作未见,与黄家人轻轻颔首致意。 “替咱们安排几间屋子,再做几样热和的饭菜,待我与表妹歇息一番,下午再去游湖。” 莫锦堂说着便将问询的目光投向了萧晗,萧晗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笑着点了点头,“由表哥安排就是。” 黄静却是惊讶地插言道:“下午游湖?”又看向莫锦堂,“莫大哥,眼下还下着雨呢,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 “我知道。” 莫锦堂虽然是在回答着黄静的话,目光却是一直注视着萧晗,这让黄静略有不甘暗暗咬了咬牙,便又听得他对萧晗柔声道:“表妹在家里闷了几日了,难得出来游玩,雨中游湖又是另一番美景,咱们特意来感受一番。” 莫锦堂这一说黄静自不好再说什么,满脸羞恼地跺了跺脚,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黄静这一走弄得黄家夫妇一阵尴尬,黄大嫂还在一边陪着笑解释道:“静儿今天受了我的气,总是气性还没有过去这才使了性子,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萧晗了然一笑,只拿眼睨向莫锦堂,一脸的打趣。 莫锦堂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亲自扶了萧晗过去,并没有特意去追究黄静的去留。 黄大嫂面上一僵,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他们自然知道 们自然知道莫锦堂是商户出身,可这莫家太有钱了,在应天府谁不知道? 他们家虽然穷了些,但到底还是良民的身份,又想着莫锦堂时常照顾着他们想来也是对他们家有几分眷顾,一来二去之后黄家人也存了将黄静给嫁过去的心思,没想到偏偏出了个萧晗。 眼见着莫锦堂扶着萧晗往里面的屋舍而去,黄大婶不由瘪瘪嘴,又用手肘碰了碰黄大叔的胳膊,压低了嗓音道:“你看这表哥表妹的关系……萧姑娘又长得那么好,咱们静儿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这个可说不准。” 黄大叔一脸神神在在地摇头,双手拢在袖中,一双眸子却有别于刚才的憨厚沉默,反倒是闪着熠熠的亮光。 就他以男人的眼光来看,莫锦堂确实是对这位萧姑娘有几分喜爱和亲近,可萧姑娘却不一定了。 “你看萧姑娘的教养和气度,可不像一般商户人家的小姐啊!” 黄大叔这样一说,黄大嫂心里又是一跳,旋即脸上浮出一丝喜色,“你是说这萧姑娘不会与莫少爷……” 若真是这样可就太好了。 莫家虽然是商家大户,可配上官家的身份到底是差了些,又有哪户官家小姐会选择这样的低门下嫁? 莫家从前的那位当家姑太太虽则是嫁入了官家,可听说最后的下场也不好,早早地就去了,只留下了一双儿女。 “等等……” 黄大婶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惊,只攥紧了黄大叔的手道:“你说这位萧姑娘是不是就是莫家那位出嫁的姑太太留下的女儿?” “有这个可能。” 黄大叔略一深想便点了点头,“虽然不清楚莫家姑太太的夫家姓什么,可莫家只嫁出去那一个女儿,莫少爷又是过继的身份,若说他还有表妹,岂不就是那一位了?” 两夫妻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 见黄家夫妻一直在门口嘀咕着,那厢顺子有些不耐地唤了一声,“黄大婶,快些开了锅灶炒些热菜来,咱们少爷和表小姐可还饿着呢!” 黄大婶应了一声,又对黄大叔使了个眼色,这才快步往厨房而去。 梳云却是意外地回过头瞥了一眼黄大叔,只看得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赶忙往另一头忙活去了。 “梳云姐,你怎么了?” 秋芬在一旁瞧着梳云微沉的脸色,不由有些奇怪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没什么。” 梳云摇了摇头,唇角轻抿,刚才黄家夫妻的话她是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没想到莫锦堂竟然对他们家小姐…… 不过小姐已经与世子爷定亲,别人再怎么肖想也是没可能的事。 黄家夫妻在暗地里做什么小动作她是不管,但若是敢对他们家小姐不利,她梳云可不会轻饶了他们。 这屋舍是一明两暗三间的格局,左右暗间还用屏风隔了的,萧晗坐在屋舍里打量着这里的布置摆设不由暗暗点头,又转向莫锦堂笑道:“这里的布置很是清淡雅致,却又不显得粗陋,倒是像表哥一惯的风格。” “喔?” 莫锦堂挑了挑眉,一脸的笑意,“怎么表妹还没去我屋里坐过便知道我的喜好了?”说罢拇指与食指无意识地搓动了起来。 今儿个能陪着萧晗出府他心里自然是乐意的,忙碌的日子过久了,难得清闲却又会使人生了惰性,不过能日日见到萧晗,他的心又不觉定了几分。 想像着今后俩人成亲也能像如今这般相处得宜,动静皆趣的模样,他唇角的笑容便不觉加深了。 “表哥这样的人倒是不难猜到。” 萧晗眨了眨眼,难得一脸俏皮的模样,掰着手指细数起来,“看着像是清高冷漠,对人又不假辞色……”这话一落莫锦堂便一脸苦笑,“我在表妹心里就这般不好相处?” “那是从前嘛。” 萧晗笑着摆了摆手,眼神透着一股温暖,“可与表哥真正相处了才知道你对家人的好,对外人也只是绷着的冷漠,毕竟你年轻尚轻要撑起一个莫家确实不容易。”说罢深深地看了莫锦堂一眼,“这些年辛苦表哥了,以后莫家还要靠你支撑着!” 莫锦堂笑罢后也微微敛了神色,只定定地看向萧晗。 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入了莫家开始他便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忍耐,要能人所不能,要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当萧时带着萧晗在池边嬉戏,在园里玩乐时,他只能坐在桌案前听着老师讲着那一遍遍晦涩难懂的书本,他早已经失了童年的欢乐,只一心想要出人头地,为此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他都不管。 可从来没有人体谅过他的这种辛苦和付出。 范氏是爱护他的,可她更关心的却是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关心着他能不能继承莫家,让她今后衣食无忧,富足安康地享受晚年。 莫老太爷对他从来是严厉的,那是因为对他寄予厚望,不希望莫家的产业毁在他的手里。 莫老太太……不提也罢。 虽说是他的亲人,可又有谁真正关心过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呢? 如今萧晗这话让他很有感触,一时之间神情微怔。 “表哥,你怎么了?” 萧晗小心翼翼地看向莫锦堂,见他眉峰微皱,神情一时微澜一时怅然,还以为自己说错 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 莫锦堂回过神来对着萧晗浅笑摇头,“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说罢定眼看向萧晗。 少女的眉眼亦发精致起来,她红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因找不到贴切的字眼而未能出口,一双桃花眼里闪过关切与紧张,连手中的锦帕都不觉攥紧了。 她其实也是担心他的,在意他的吧? 这样一样,莫锦堂顿时觉得心胸舒畅,看向萧晗的目光亦加柔和了起来,若说要和这样的女子过一辈子,想来他也是极乐意的。 这座屋舍里也就住了黄静一家三口人,若是莫锦堂没有来时他们吃住也极简单,但这次莫家却是来人提前打了招呼,黄大叔少不得去找邻居借了些野味鱼头什么的,就算调个味也好,要知道莫锦堂出手大方,就算住上几日给的打赏也足以他们家用度一年了。 这些湖边的雅舍都是因为占了他们的地所以修筑起来的,官府衙门也没让他们缴税,少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家日子,这样自己自足之下倒也活得自在。 可这人一活得自在满足了,心思也就不少了。 这不几年下来,原本还有些瘦弱的黄静也变得白皙丰满起来,渐渐有了姑娘家该有的圆润身形,要知道这附近几家屋舍里可是有好些人来他们家问过亲事了,只是黄家人自有打算在这亲事上一直没松过口,背地里还被人说是他们家眼界高了,看不起来这一同出来的农户。 面对这些言语黄家人也不在意,而黄静更是一心只想着莫锦堂,那样清俊儒雅的少爷,即使是商户她也喜欢,真正能嫁给莫锦堂她这一辈子也就不愁了。 厨房里黄大婶忙碌了好一阵,便瞧着黄静扭扭捏捏地挤了进来,那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显然是新换过的,发髻上带了珠花,连圆润的耳垂上都扣了紫丁香,显然是刻意装扮了一番。 “舍得过来了?” 黄大婶瞪了黄静一眼,“还不快帮着拿碗筷过去。”说罢动作利落地将锅里炒着的的青菜装了盘。 黄大婶也就能做些家常味道,只莫锦堂每次过来也没有嫌弃,她便照着从前的菜色来做,只今日还添了个蘑菇烧鸡和豆腐鱼头汤。 “娘,那今儿个咱们也和莫大哥他们一块吃吗?” 黄静瞅了黄大婶一眼,心里的气早消了可还有些拉不下脸来,谁叫刚才她自己发脾气跑了呢,也不知道莫锦堂看了会不会往心里去? 以往莫锦堂来到屋舍时他们也都聚坐在一块用膳,他们本来就是良民自然不分主仆什么的,可今日多了一个萧晗,她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当然坐一块吃。” 黄大婶理所当然地点头,就着发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一指点在黄静的额头道:“那萧姑娘许是官家小姐,这样的人家可是看不上莫少爷的,所以你别一副小家子气,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她是官家小姐?” 黄静一脸的诧异,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萧晗生得好就罢了,没想到身份也不一般,这让人怎么不嫉妒? “嗯,可能就是从前那位嫁出去的姑太太生的女儿,不然平白无故的莫少爷哪来的表妹?” 黄大婶压低了嗓音在黄静耳边说道,见女儿听了之后还一脸怔怔的表情,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先别想了,用过午膳再说。” 因着莫家来报信的人来的及时,黄大婶刚准备自己做饭时就接到莫锦堂要来的消息,索性就想等着他来一道用膳,一是为了增进黄静和他的感情,二便是随着莫锦堂吃自然要吃得好些,还不用费自己的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黄静心思转了转,却是满心满眼的不舒服,在这湖边屋舍一带她算是长得好的了,可萧晗一来就将她给比了下去,她心里怎么会舒服? 眼下她还挂念着莫锦堂,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怪她? 揣着这些心思,黄静与黄大婶一起拿了碗筷去了堂屋,各人随手还提了个装菜的食盒,那鱼头汤炖在锅里的,得黄大叔端来。 瞧着刚才使小性子的黄静又出来了,还特意妆扮了一番,萧晗不由向莫锦堂投去一个打趣的眼神。 莫锦堂正了正神色,回她一眼,一来一回,俩人不由相视而笑。 萧晗知道莫锦堂对黄静没那个心思,可巴不住这姑娘想要攀高枝啊,能够嫁到应天首富的家里,今后吃香的喝辣的还用说吗? 萧晗不介意黄静有那样的心思,可她见不得这姑娘将她当作了情敌,横看竖看都挑着刺一般。 黄静在一旁瞧着不由恨恨地咬牙,当他们都不存在呢,竟然就开始眉目传情了? 心中忿忿不平,手上一个用力,竹筷子竟然“啪”地一下折断了,清脆的响起在堂屋里尤其明显,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目光皆转向黄静。 “这……我是不小心。” 黄静一下便红了脸,忙不迭地致歉,一双眸子却是楚楚可怜地望向莫锦堂,眸中泪光闪动,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萧晗却没看黄静,目光在桌上一扫,见着黄静竟然摆上了五双碗筷,心下不由一闷,她还没得那么大度与不喜欢自己的人同桌而食,只转头看向莫锦堂,佯装不解道:“表哥,黄姑娘这是摆了梳云和顺子他们的碗筷?”那意思很明白,她情愿和梳云他们一 梳云他们一块吃也不愿意和黄家人坐一块,没得让自己吃一肚子气,她还没那么大度。 莫锦堂回过神来往桌上一看,心下也有些懊悔,他每次来这黄家人与他都是同桌而食,他虽然在这里游玩吃住,但却也不能将黄家人当作他的仆佣,一来二去便也由着他们了,只此刻萧晗提出来了,他自然觉得有些不妥,不由向黄大婶开口道:“大婶,要不这次就分桌而食,堂屋里只摆上我与表妹的,顺子他们另摆一桌。”言下之意就是不与黄家人同桌而食了。 黄大嫂端菜的手陡然一僵,面色也是无比尴尬。 黄静咬了咬唇,眸中的泪水已是夺眶而出,却又负气地用手背抹了去,只看着莫锦堂哽咽道:“从前莫大哥都是与咱们坐一桌的,怎么这次多了个萧姑娘便不一样了。”又转向萧晗梗着脖子道:“莫不是萧姑娘看不起咱们农户出身?”那视线咄咄逼人,似乎萧晗不给一个说法她就没完。 萧晗略有些惊讶地看向黄静,暗叹这姑娘果真是敢做敢说的性子,不过她前世已经委屈自己够多了,此刻也不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纠结。 黄静他们一家人的身份莫锦堂刚才已经与她说过了,农户是良民,就算如今经营着屋舍的生意他们自觉也比商户高上一等,所以他们虽然对莫锦堂殷勤,却也自恃身份,觉得自己并不比莫锦堂差什么。 所以黄静才敢肖想莫锦堂。 想通了这一切萧晗不禁有些失笑,若是莫锦堂对黄静有意或许她还要礼让三分,可这黄静根本是一厢情愿罢了,且打从一开始就没给她好脸色,对上这样的人她为什么还要客气? 淡淡地看了黄静一眼,萧晗不由牵唇一笑,“黄姑娘言重了,咱们初次相见,也没有看得起看不起的意思,只在家里我便习惯了只与亲戚朋友同桌,这不相熟的人乍然坐在一起也觉得别扭,相信黄姑娘能够体谅的吧?”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与他们一起用膳罢了,偏生找些借口。 黄静心里暗呸了一声,目光却是殷切地看向了莫锦堂,想要他说句公道话。 “表妹说得是。” 莫锦堂清了清嗓子,起身对着黄家母女致歉道:“也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与两位说,今儿个的膳食所耗的费用我会加倍给的。”说罢给顺子使了个眼色。 顺子立马上前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锭子递给黄大婶,笑道:“大婶可别嫌少!”往日里他就看着黄静对他家少爷殷勤地不得了,那是因为正主没出现不是,如今有了萧家的表小姐在,这黄静一比就落了下乘,不管是气度还是仪态一个村姑又怎么能比得上正经的名门闺秀? 偏生这黄静还没有自觉,硬是要争一个输赢,这般不知进退,也活该眼高手低嫁不出去。 顺子手里那锭银子可足有十两,黄大婶倒想伸手去接,可看着自家闺女警告的眼神,那想伸出去的手就硬生生僵住了,还是在屋外听了一阵的黄大叔端着鱼汤进门才打消了这份尴尬。 “莫少爷与萧姑娘单独用膳就是,灶上还有些吃的,咱们一家子将就一下也就得了。” 黄大叔笑得憨厚老实,可低垂的眸中却闪过一道精光,又抬头看向顺子搓了搓手,“那就谢莫少爷赏了。”说罢大方地接过了银子,又带着脸色讪讪又极其不甘的妻女退了出去。 “吃顿饭也闹出这些个波折,表哥的魅力真是不小啊!” 萧晗感叹地摇了摇头,见莫锦堂一脸的哭笑不得也不再打趣他,又对梳云几个道:“横竖碗筷都摆在桌上了,你们几个也一并坐着用了吧。” “表小姐说笑了,那怎么使得?” 顺子是个极聪慧的,再说莫家的规矩也不差,仆人哪里能和主子一同用膳呢? 也就黄家人自觉高人一等,每次都涎着脸与他家少爷同食。 “奴婢们在一旁吃些就是。” 秋芬与梳云自然也不愿意与萧晗他们同桌。 萧晗无奈,只得让秋芬从桌上分出一些吃食,看着他们三个挤在一旁的小方桌上用起膳食来。 “表妹这是在怪我?” 见萧晗静静地扒着饭,间或挑上一两根面前的青菜就再没看过他一眼,莫锦堂心里很是委屈。 “表哥说的哪里话,出来玩就是开心的,我才不会自己找不自在呢!” 萧晗抬头对着莫锦堂灿然一笑,刚才心里的那份郁结顿时不翼而飞,又搁下了碗筷道:“等着下午表哥钓了鱼,我给表哥烤鱼烧鱼吃,我的手艺还不错的!”实在是她也有些吃不惯黄大婶做的菜,太清淡了些,连那碗蘑菇烧鸡都没有放辣子。 幸好这次出门她还让秋芬给带了些着料,原本是想着给莫家两老露一手的,可两老却不爱吃辣的,让她一点都没有表现的机会。 “表妹还会下厨?” 莫锦堂听了却是眼睛一亮,他是没想到娇滴滴的萧晗还有这样的本事,那伸出袖外的十指明明就纤纤如玉,难道还能有这样灵巧的本事不成? 萧晗却是信心十足地笑了,“会与不会,晚些时候表哥大可自己验证一回!” ------题外话------ 推荐风云小妖的新文《霸宠一神秘娇妻》,小妖是金牌大神,文文质量有保证,请大家收藏支持一个http://www。/info/766974。html 第【69】章 调戏 一进了厨房黄静就哭了起来,只怨怼地看向黄大叔,不甘地咬唇道:“爹,好好地咱们为什么要出来用膳,难道就留着他们俩一起用?!”说罢又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 “不然你还想怎么的?” 黄大叔闲闲地点了水烟,坐在灶台旁边的矮墩上就抽了起来,良久后才吐出一口长烟,看了看尤自想不通的黄静母女,静静道:“眼下莫少爷正与他表妹亲近,自然看不得你我杵在跟前,若是你非要凑热闹,当心从今以后他都不来了!” 黄大婶听了这话心中一跳,赶忙凑近了黄大叔身旁,有些担忧道:“老黄,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一顿后又有些不信地摇头,“莫少爷一直对咱们多有照顾,给的打赏和银钱又是最大方的,隔壁的杨婶子还说他定是对咱们静儿有几分意思的,眼下你这样一说怎么我心里就不踏实了。”说罢拉了拉还在发脾气的黄静,轻斥道:“别气了,眼下火烧眉毛的,可没得你发脾气的时候!” “若说从前我还信上几分。” 黄大叔跟着叹了口气,“可如今萧姑娘来了,与咱们静儿一对比,你说莫少爷会选谁?” “呸!” 黄大婶赶忙唾了黄大叔一口,“哪有夸别人损自己闺女的,你到底是谁的亲爹?!” 黄静亦是满脸的委屈不甘,咬了咬牙,“即使她长得漂亮,可我也不差,再说她真是官家小姐的身份,又怎么瞧得上莫少爷?!”说罢又低垂了目光,心头暗暗琢磨着黄大叔说的话。 “静儿,你这倒是说对了。” 黄大叔这才略带欣慰地点了点头,在黄大婶不解的目光中又招了黄静到跟前来,“所以……你要如此……这般……”竟是对黄静耳提面命起来。 黄大婶在一旁听得脸红心跳,暗道这事情不该是她与女儿说的,怎么反倒是从黄大叔嘴里说出来,羞是不羞?又觉得自己丈夫怎么清楚那么多门道,简直与他面上那份憨厚老实判若两人,看他的眼神不由充满了狐疑。 萧晗这厢自然不清楚黄家人的算计,用过午膳稍作歇息之后他们便出门游湖去了。 众多的游船和画舫就停在不远处的码头,今日是雨天租出去的船只倒是不多,莫锦堂早吩咐顺子过去安排布置,特意挑了一艘精致的二层高的画舫,下面一层甲板处可供船上的人歇息行走,而顶上一层便是四通的,两边挂了紫竹帘子,若要观景也便利。 只是黄静在画舫开出码头时不知道怎么的就挤了上来,涎着脸跟在莫锦堂身边小意讨好,这样的情况他倒不好直接赶人了。 萧晗淡淡地扫了一眼黄静,今儿个她倒真是见识了黄家人的厚脸皮,真是百折不挠,不过刚才黄静还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如今见了她却能心平气好,不知道这心里是打的什么主意。 画舫破水而行,在如镜的湖面上拖行出一条长长的水波,萧晗原本是在船后观景,此刻也移到了船身中间,指了湖中游动的小鱼对莫锦堂笑道:“我瞧着这湖边鱼儿都小,表哥今日还说要满载而归,只怕不容易了。”说罢便捂唇笑了起来。 “那咱们就往湖心去,那里风景独好,还挨着一座小岛。” 莫锦堂却也不急,想来是对这里的环境已是极熟悉,安排布置起来一点也不生疏。 顺子得令之后自然就往船家那边交涉去了,顺道将秋芬这小丫头一起拐了过去。 黄静则暗暗瘪了瘪嘴,却佯装好心地劝着萧晗,“那湖心岛虽好,不过我劝萧姑娘也别上岛去,下了雨水那里尤其湿滑难走,一不小心摔倒了可就……”说罢眼珠子一转,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多谢黄姑娘提醒。” 萧晗看了黄静一眼,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也不是那等只顾玩乐的小姑娘,遂转向莫锦堂道:“这里表哥不是第一次来了应该比我更熟悉,一切听你安排就是。” “好。” 对于萧晗的信任莫锦堂很是满意,不由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一旁的黄静则是目光一闪,暗自咬了咬牙。 得了莫锦堂的吩咐,画舫一会儿就调转了方向往湖心岛而去,萧晗乐得撑颌在一旁欣赏湖边景色。 不得不说莫锦堂的提议极好,雨中游湖又是另一番美景,烟雨朦胧之中呼吸着清润的空气,远处的山峦若影若现,不就像一副晕染而出的画卷么? 南湖上除了他们这艘画舫,还有零星的几艘各自停留在不远处,想来雨中赏景之人也不独独只有他们。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画舫终于不动了,停泊在了湖心岛的码头。 这湖心岛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竟然也有在这里建了客栈酒楼的,下了画舫之后便有一条青石板路铺就着,因着是雨天青石板路确实有些湿滑,板下还浸着泥泞。 萧晗走得特别小心,梳云与秋芬护在她左右。 顺子自然与莫锦堂在前面领路,倒是留下黄静走在最后。 黄静独撑着一把油伞,原本想要借着道路湿滑让莫锦堂扶她一扶,可萧晗主仆几个却那么不解风情地挡在中央,她不由气得直跺脚。 莫锦堂将萧晗引到客栈里歇息,却不想这里已经有了另一波人先行而至,待看清那坐在中间之人时,他目光一闪,脚下步伐亦是一滞。 “这不是莫少 “这不是莫少爷?” 不远处几个男女围坐一桌,有两个着灰色衣袍的男子靠后一些站着,长得五大三粗横眉冷对,一看就是打手护院之流,正中坐着的男子着一身褐黄色的锦袍,头戴青玉发冠,瘦长的脸颊上一对眸子泛着略带冷意的寒光,左右两边还陪坐着两个娇艳的女子,她们穿着鲜艳大胆,头上金饰闪动,那夸张的妆容恣意的调笑一看就不是正经女子,此刻正被锦袍男子给大胆拥在怀中。 “少爷!” 顺子见了那锦袍男子也不由沉下了面色来,一脸谨慎地护在莫锦堂左右,便听他不咸不淡地应道:“原来是卢少爷,真是巧了!” 卢应兴是卢氏商号的少东家,这人虽然不学无术行止荒诞了些,可不得不说也是个经商的人才,但莫锦堂横空出世后便将他处处压制,俩人因此还结了不少的仇怨,此刻端端碰上了自然谁都不乐意。 “相请不如偶遇,莫少爷不如一起坐坐?” 卢应兴皮笑肉不笑,目光又在触及莫锦堂身后的萧晗时微微闪了闪,这女子虽然带着幂篱,可身姿窈窕纤细,他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女儿香,这样的香味可是女人中的极品啊,不由勾得他心里一阵发痒。 被卢应兴这样瞧着,萧晗心里一阵羞恼,不由侧了步子行到莫锦堂身后,借着他的身形挡住自己,轻声道:“表哥,既然你与这卢少爷不对盘,咱们不若换一家客栈?” 横竖这湖心岛上也不止这一家客栈,不然在酒楼里赁个雅间来歇息也是行的。 莫锦堂点了点头,他自然也不愿意萧晗被别的人觊觎,只看了卢应兴一眼,略微抱拳道:“谢谢卢少爷,只是咱们还有事,就不多陪了。”说罢转身扶了萧晗就走。 身后的卢应兴却是微微眯了眸,眸中泛出一股兴味的笑意来。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莫锦堂对哪家女子有过好感,在商行里这人可是洁身自好出了名的,曾经他还一度以为莫锦堂有断袖之癖,输在这样的人手中他也能暗暗嘲笑对方几方,可眼下…… 看莫锦堂对那女子一脸珍视呵护的模样,这到底是什么人? 卢应兴想得入神,他身旁的两个女子却是不乐意了,只依进他的怀里娇声道:“卢少爷讨厌,明明约了咱们姐妹来,这双眼睛却不老实,尽往别的女子身上瞧去了!” 另一个女子也依言附和,一双无骨的手却在卢应兴身上抚弄着,点燃了一波波的邪火。 “你们两个小妖精,难不成昨儿个夜里少爷还没喂饱你们?” 卢应兴笑着就将手伸进了其中一个女子的衣襟里,惹得女子一阵娇笑,又与他恣意调笑起来,丝毫不顾忌这是公众场合。 身后的两个护院打扮的男子却是目不斜视,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而寻着莫锦堂他们步伐追出去的黄静却在客栈外顿了顿,回头看到卢应兴与两个女子这般放荡的模样暗暗不屑,但心里却是升起了另一个主意。 黄大叔交待她的事她牢牢记着呢,但若是有更好的办法呢? 想着想着,黄静不由咧嘴一笑,看着莫锦堂他们已经走远了便快步跟了上去。 经过刚才那事,萧晗自然是有些不快的,好端端地游个湖都遇到这样的人,自然让人高兴不起来。 莫锦堂似乎也看出了萧晗的不快,不由向她解释道:“这位卢少爷在商行里与我倒是有些纠葛,今日不想他也在这里,倒是让表妹不快了。” “表哥快别这么说,这湖心岛又不是咱们的地方,自然不能阻止别人也登岛游玩,只是遇到这样的人,难免败了几分兴致。” 萧晗摇了摇头,此刻他们已经在一座酒楼安顿了下来,二楼的雅间极是清静,这个雨天来湖心岛的人毕竟是少数,除了萧晗他们,也就卢应兴那一帮人了。 萧晗这话一落,莫锦堂便暗暗思忖了起来,从前他是不爱这些玩乐的,有时候也是为了应付客人同行才会来这里游玩几次,但若是萧晗真的喜欢这里,将这湖心岛买下来又有何不可? 还杜绝了那些不想见的人前来打扰,或许还应该在这里建栋房子,他们今后想来玩乐的时候也清静,来去更自在。 这样的想法一起,莫锦堂不由认真考虑了起来。 萧晗却不知道他的心思,目光又往窗外探了探,这酒楼建的地势算高的,此刻凭窗远眺,整个南湖的景色尽收眼底,远处山峦叠嶂浓荫茂密,近处波光粼粼水草繁盛,处处都充裕着一抹抹绿景,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我让顺子去找掌柜的拿了鱼具,若是表妹累了便在这里歇上一歇,等着我满载而归可好?” 莫锦堂笑着站了起来,动作优雅地理了理衣袍,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含笑温文的脸庞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家的小姐醉心神迷。 萧晗此刻已经取下了幂篱,笑着看向莫锦堂,“表哥与我哥哥年龄相仿吧?” “怎么?” 莫锦堂顿了顿,略有些不解地看向萧晗,那认真的模样看得她不由捂唇一笑,“没什么,只是想着表哥这样的人才怎么迟迟没有定亲,这不是让那些小姐们望眼欲穿?!” “你这丫头?!” 莫锦堂无奈一笑,又颇带宠溺地看了一眼萧晗,“你哥哥不也没定亲不是,你就来操心我了 来操心我了?”说罢微微一顿,眼含深意地看着萧晗,“再说我的亲事自有长辈们做主,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唇角微微拉升。 “还这么神秘?” 萧晗唇角一敛,微嗔道:“那我到时候就等着看,哪家小姐能那么幸运成了我的表嫂!”眸里是全然的欢喜与期盼,却不知落入莫锦堂的眼中却正成了俩人心意相通的证明,他对着萧晗微微颔首后这才心情极好地迈步下了楼梯。 等着莫锦堂带着顺子与秋芬走远了之后,梳云才道:“小姐要不要歇息一下,奴婢瞧着这里间有张软榻。” “不了,就在这里等等吧。” 萧晗摇了摇头,今日本就是出来游玩的,要睡觉的话不若回去再睡,不能平白辜负了这里的美景,又看向梳云道:“秋芬那丫头本就好动,咱们就看看她能不能也钓上一尾来。”轻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有些皱眉道:“怎么没瞧见黄姑娘,她刚才不是一直跟在后面的?” 黄静这样的跟屁虫虽然让人很是不喜,但她眼下突然不见了又让人有些不安。 “奴婢也没留意她,莫不是跟着表少爷他们一起钓鱼去了?” 梳云怔了怔,她只是防着黄静不会对萧晗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倒没怎么注意她的去向,此刻人不见了她自然也不担心,这样的人走不在了最好,等着他们从湖心岛离开后,黄静就留着一人在这里过夜吧。 这样一想,梳云又道:“黄姑娘本就住在南湖边上,想来对湖心岛的路况也是熟悉得很,不用怕她走丢。” 萧晗想了想也是,便没再多问什么,黄静的去留她的确不挂在心上,这女子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虽然时刻压抑着却还是让她感到不自在。 或许真要莫锦堂定了亲事黄静才会死心吧,不然一直追求着不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样的过程也是挺累人的。 前一世她便深有所感。 萧晗轻轻一叹不再深想。 而黄静确实是跟随着莫锦堂他们出去了,只是在看着他们安顿好后又借故转了回来,反而找上了卢应兴。 “这小姑娘长得也是水灵,找你卢少爷有什么事啊?” 卢应兴还是那付不冷不热的态度,刚才已经在屋里喂饱了那两名女子,此刻趁着她们睡着了他又溜达了下来,不巧正碰上了黄静,这女子他认识,不就是刚才跟莫锦堂他们在一起的,好似是哪个湖边屋舍的人家。 “卢少爷,”黄静咬了咬唇,面色有些挣扎犹豫,她也是不惯与这样流气的人相处,偏生他话说得浪荡表情却是冷冷的,她可不会以为这卢应兴是看上了她,“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说罢左右看了一眼,脚步一动又往前趋近了几分。 “有事情告诉我?” 卢应兴挑了挑眉,一脸的兴味,“你不是莫锦堂的人,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说罢自己提了茶壶满上一杯,仰头喝了下去。 “刚才那位姑娘……” 黄静双手绞在一起,面对着这样的卢应兴她还是有几分紧张害怕的,这个人面相看着就冷厉,她直觉里没有莫锦堂那么好亲近,可如今已然不能退后,不由咬牙道:“那个姑娘是个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 卢应兴咧嘴一笑,食指轻叩着桌面发出一声声钝响,他微抬眼眸,狭长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亮,“官家小姐我也不是没见过,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卢少爷,我就实话实说了吧。” 黄静深吸了一口气,到了这份上她已是豁出去了,眼见着卢应兴对面有位子便试探着挤了过去,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更是大着胆子坐了下去,道:“卢少爷的生意不是每次与莫家相冲,可却从来没有赢过莫家不是?”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卢应兴半眯了眸子,面上已是显出了几分不悦,他与莫锦堂斗是一回事,可还轮不到一个名不见经转的村姑来说道。 “不敢。” 被卢应兴这样盯着黄静只觉得浑身一僵,有些惧怕地低下了目光,可是心头却又有另一股执拗劲在推动着她,又嚅嚅地说出了后面的话,“若是卢少爷能娶了官家小姐,那今后莫家又怎么压得过你?” “你这丫头,定是看着莫锦堂喜欢那女子这才故意说的,你的心就在那小子身上吧?” 卢应兴仿若能洞悉人心,一番话说得黄静微微红了脸,却是梗着脖子大方承认道:“我就是喜欢他,那又怎么样?”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你还真是可悲!” 卢应兴摇了摇头一脸的同情惋惜,黄静却是煞白了脸,只咬唇道:“那卢少爷答应是不答应,此刻那位姑娘跟前可就只有一个丫环守着,若是你……”脸色微微泛红,想着自己要说的事情到底带着几分羞怯,“若是那姑娘成了你的人,那今后卢家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 “这都是你说的,可我既不清楚她的身份,也不能确认你这话说的真假,万一你就是想拿我当枪使呢?!” 卢应兴嘲讽一笑,他可不是没经过风浪的小子,这黄静想要利用人也不看看对象,娶了官家小姐是好,可那也要看对象,若是他惹不起的人不是平白添了麻烦? 再说莫锦堂什么时候和官家小姐这般熟悉了,还一同游湖,他可没听到这方面的风声 方面的风声,不觉更加可疑。 “卢少爷,我再说一次,那位姑娘可是人间难得的绝色,只要你见了她绝对不会后悔的!” 见卢应兴不为所动,黄静不禁拿了萧晗的容貌说事,她心里虽然嫉妒不已可也知道或许只有这个能够打动卢应兴一。 这位卢少爷虽然在商行能干,可好女色却是他的一个毛病,这在应天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从前她还会远远躲开,可如今她却恨不得将卢应举给送到萧晗面前。 “喔,果真是人间绝色?” 听了黄静这话卢应兴不由坐直了,又想到今日瞧见的那道曼妙的身影,那薄纱下勾勒的形容虽然他没有亲见,可也知道此女绝对貌美,却没想到黄静竟说她是人间绝色,这更是勾得他的心痒痒的,原本只有三分起意眼下却变作了八分。 另两分却是顾忌着那女子的身份,若是官家小家被他给欺辱调戏了,真要追究起来恐怕得不了什么好啊。 这样一想卢应兴又沉思了起来。 黄静在一旁却是看得焦急,刚才她明明瞧见卢应兴眼中的兴致,可这一转眼便又是顾虑重重的模样,她怎么能不着急? “卢少爷,那姑娘姓萧,你就不觉得熟悉吗?” 黄静急着在脑中搜索着她知道的消息,又道:“这些年莫家可没与什么官家有来往的,这一次莫少爷却带了萧姑娘来,你就不奇怪他们的关系吗?” 听黄静这一说卢应兴便皱起了眉头,脑中回忆了半晌才猛然道:“我记得了,当初莫家的那位姑太太就嫁进了一户姓萧的人家,听说就是在京城做官的,难道就是那户人家的姑娘?” “就是她!” 黄静眼睛一亮,原本她还有些不确定,眼下卢应兴一说她立马点头道:“莫大哥还唤她表妹,应该就是她。” “听说莫家这位姑太太嫁过去不太受宠啊,若是她的女儿嘛……” 卢应兴这才翘了唇角,若是萧家真对莫家在乎这些年也不会没什么来往,看来的确是关系淡了,这位突然来到的萧姑娘又是这般排场,想必也是个不受宠的,若是被他给收入府中,想必也是一件妙事。 又想到黄静说她绝色美貌,卢应兴的心就止不住地痒了起来,一撩袍角起身道:“你说她现在当真只是一人在那酒楼里?”一双眸子闪着精亮的光芒,显得炽热而又兴奋。 “只有一个丫环守着呢。” 黄静赶忙点头,脸上这才浮现了几许笑意,藏在袖中的双手却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握得更紧了,虽然让她和莫锦堂有些什么她是不排斥的,可到底还未成亲呢她也不想被对方给看轻了。 可若是萧晗与别的男人有点什么就不一样了,这样不贞不洁的女子,就算莫锦堂心里有几分喜欢,到了那个地步也只有放手的份。 这样一想,黄静眼中得意的笑意便更浓了。 卢应兴得了确切的消息倒是带着两个护院飞速地往酒楼里赶去,就想要趁着莫锦堂回转之前抢了先。 而酒楼的雅间里,萧晗枯坐着也无聊,想了想还是在软榻上小歇了一会,横竖梳云就守在外间,她并不担心。 原本静谧的雅间里,突然间传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只见一把银亮的匕首穿过门缝,原本还关得严实的门栓竟是被人从外挑开了。 梳云原本坐在椅子上闭眼歇息,听到动静立马便增开了眸子,一双眼睛精光乍现,整个身体绷紧进入戒备状态,先轻手轻脚地往里间查看了,见萧晗睡得正熟便又猫着身子躲在了屏风后面收敛气息。 若是莫锦堂他们去而复返绝对不会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动静,就跟做贼似的,让人不得不防。 挑开门的是一个卢应兴的护院,他自认为自己动作轻巧,里面的人也没什么反应想来是睡熟了,便侧身让开一条路来让卢应兴先进去,自己也跟着往里而去,只留下另一个护院在门外看守着。 卢应兴一进门就四处打量,酒楼雅意里是一明一暗的格局,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用膳的八仙桌,另一边用玉石屏风给隔着,想来那个小美人就在隔间里歇息呢,连着她的那个丫环。 卢应兴暗笑,好在黄静没有骗他,一会让自己的护院治住那个丫环,他就好为所欲为了。 他自认阅女无数,不管是什么贞洁烈女,只要和男人有染了那还不是乖乖就范的命,毕竟名声强过一切,若是名声毁了今后这姑娘还能嫁进好人家吗? 再说若此女当真美貌,他就是娶了她又如何?不也是顺势成就一段美满佳话,更能气得莫锦堂跳脚,他何乐而不为? 卢应兴想着不由嘿嘿直笑,又对护院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进去将丫环给收拾了。 护院点了点头,壮硕的身子就要往屏风后挤去,收拾一个小丫环罢了那还不在话下。 梳云早便在屏风后面等着,听到外间的动静整个人便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利箭,那个壮硕的护院刚刚露出了个胳膊她立马便动了,如一阵风似地穿过他的腋下,回身动作快得出奇,伸手一拉一带立时便将来人给拖了出来,手在他背上连点几下便痛得他哇哇直叫,一脚又踹向来人后膝窝处,直踹得这护院惊痛连连,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这样的响动自然是将萧晗给惊醒了,她本就是和衣而卧,此刻一个激零就坐了起来,一 了起来,一眼瞧见了正从屏风另一边探出头来一脸呆滞的卢应兴,面色一变,随手就拿起方几上的花瓶给扔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卢应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他的护院便被人给踹倒在地,他又瞧见了萧晗满脸怒意地向他瞪来,那精致的眉眼,那含怒的俏颜,正好验证了黄静口中所说的绝色貌美,娇艳的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已是国色天香,那假以时日还得了? 卢应兴一时之间看美人看得呆了根本顾不得躲,直到脑门与花瓶来了个亲密接触这才让他回了神,顿时痛呼了一声,不仅花瓶被撞得粉碎,额头上的血渍也跟着流了下来花了他一脸,那形容看起来尤其狼狈。 “晕,有点晕!” 卢应兴后知后觉地倒退了几步,觉得额头湿哒哒的感觉,伸手一抹竟然全都是血,他踉跄了两下这才倚着墙角站稳。 “你们竟然敢闯到这里来?” 萧晗此刻已经站了起来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倒不是慌乱而是气愤,这个卢应兴胆子也太大,竟然敢摸进这里来,着实可恶! 梳云急步退后护到萧晗跟前,目光冷冷地望了过去,刚才一交手她便知道那个护院不过是假把式,也就是生得壮硕一点,满脸横肉凶像看着吓人罢了,实际上连她也打不过。 屋外守着的另一个护院听到里面的动静也破门而入,瞧着这情景更是吓了一跳,又想去看看地下同伴的伤势,又见着卢应兴一脸要昏倒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咬牙上前扶住了自个儿的主子。 “你们几个还不给我滚?!” 萧晗带着梳云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秀眉冷竖,神情不怒而威。 卢应兴抚着额头的伤势望了过来,一时间倒真被萧晗给吓住了,可转而想到了什么不由又道:“小美人,爷都被你给打了,哪有那么轻松的事!”说罢轻哼了一声,也不顾额头上阵阵发痛,只咬着牙阴笑道:“除非你陪爷回去,给爷好好赔礼道歉,不然看我饶不饶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给我掌嘴!” 萧晗已是怒到极致,若是这厮敢在京城里调戏她估计此刻早已经被打残,不过就是一个商家少爷,是谁给他的胆子敢这样说?! 萧晗话音一落,梳云便是一个箭步跨出,伸手便要向卢应兴脸上招呼过去,吓得他不禁直往后退,顺势便推了扶着他的那个护院出去应付。 护院手忙脚乱地应对着,想着被打趴下的那个兄弟也知道眼前这个丫环不是善茬,赶忙拿出了看家的功夫与梳云过起招来,也是他平日疏于练习,跟在卢应兴跟前也不过摆摆架子,这下真要应对了,没几下也被梳云给扔到了一旁去。 卢应兴彻底吓傻了,正想往屋外唤“救命”,梳云已是到了他的跟前,眉头一竖“啪啪”几下就招呼了过去,直打得他眼冒金星,两颊又肿又痛,又觉得嘴里一阵腥甜,张口便吐出了两颗牙齿来。 “你……你竟然敢打我?!” 卢应兴惊怒不已,要知道他从小到大都没挨过这种打,要不是想要一亲芳泽,他何苦受这种罪? 没想到主子不是个好欺负的,这丫环也不好惹,可受得这份罪他怎么咽得下去?! “你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卢应举嘴里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水来,看向梳云的目光阴鸷无比。 “若是你再不走,我不介意让我的丫环再卸了你们的胳膊!” 萧晗冷哼了一声,就算卢应兴有什么依仗她也不怕,何况又是这个人先对他不敬,怎么收拾都不为过! “你!” 卢应兴咬了咬牙,一双胳膊却暗自收紧了,又上前踢了两个护院几脚泄愤,“没用的东西,少爷平日里白养你们了,还不快扶我走!” 两个护院被梳云收拾了一番虽然也痛得牙痒痒的,但到底皮糙肉厚,痛到最后也有一半是装的,就是不敢上前再去应付那丫环,不然最后打伤打残了谁管? 此刻见着这事消停了下去,卢应兴又叫骂不已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他逃也似地离开了酒楼。 “小姐,这个姓卢的太大胆了!” 梳云看着逃走的卢应兴几人,手上拳头还不由捏了捏,她真应该再教训这几人一顿,简直是人渣! 萧晗眸中光芒一闪已是冷意深深,“他又如何知道只有咱们俩人在这里,若是表哥在,他只怕还不敢那么大胆……”说罢微微眯了眼,显然是在想着各种可能。 “小姐是说有人给他报了信?!” 梳云诧异得回头,满脸地不可置信,“可咱们怎么会去给他报信……”微微一顿她自己也反应了过来,面色深寒,“小姐是说黄姑娘?” “眼下还不知道。” 萧晗摇了摇头,黄静刚才就不知所踪,若是她真与莫锦堂他们在一起一问便知,这个做不了假。 “等着表哥回来再作计较。” 萧晗对着梳云点了点头,又道:“去寻小二的来吧,将这里收拾一下。” 梳云点了点头,在楼上便往下望去,果然瞧着小二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她纵身下去将人给抓了上来,气极反笑,“刚才怎么不见得你来报信,眼下知道出来了?”若说卢应兴他们进了酒楼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怎么也不信的,定是他们帮着隐瞒没报。 “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小二的苦着一张脸,“卢少爷是这里的大户,掌柜的都得罪不起,小的更不敢惹啊。”说着就要求饶。 “行了,放了他吧!” 萧晗的声音淡淡地从屏风后传了出来,不带一丝感情,冰冷得犹如冬日里的积雪,“将这里的脏乱打扫了就离开。” “是,是!” 小二点头哈腰地应声,额头却是滴落了一滴冷汗,一边是莫家一边是卢家,两边他都不敢得罪。 听了萧晗的话,梳云这才不情愿地放开了小二,瞧着他将这里重新打扫了一遍才撵了人出去。 等着莫锦堂归来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立马便沉了下来,从前是他没有赶尽杀绝,那卢应兴还觉得他是好欺负吗?如今竟然敢来招惹萧晗? 一想到这,莫锦堂的怒气便噌噌地往上涨,看样子卢家的好日子是过得太顺了。 萧晗的目光却是转向了人后的黄静,见她有些躲闪的意味,心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袖中的帕子不由握紧了。 她并没有针对黄静的意思,可这女人却是三番两次的发难,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萧晗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而被萧晗目光扫来的黄静却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此刻她心里也是没底,卢应兴来了萧晗这她当然知道,她可是亲眼目送他进去的,可眼下到底是成还是没成啊?萧晗那丫环说话又那么含糊,说是将人给撵出去了,可她们主仆瘦胳膊瘦腿的模样,拿什么去撵? 这一点黄静是怎么也不信的。 黄静一直低着头想事情,却不觉一截淡蓝色的裙裾缓缓映入眼帘,她惊讶地抬头,却是不知萧晗什么时候竟然走到了她的跟前来。 “黄姑娘,我就想知道你刚才到底去了哪里?” 萧晗端然而立,娇艳的脸庞上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可眸中却是一片冰冷,看得人心里直发寒。 黄静顿时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吱吱唔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70】章 对峙 整个雅间里寂静无声,唯有香炉里一缕青烟缭绕而上。 众人听了萧晗这话目光都齐齐转向了黄静,有震惊也有疑惑,但他们知道萧晗不会无的放矢,她这样问自然有她的道理。 莫锦堂想了想随即一脸探究地看向黄静,提醒道:“黄姑娘,我表妹在问你的话。”眸子半眯着,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若卢应兴这事真跟黄静有关系,那他这些年这般关照黄家的人,岂不是生生养了群白眼狼?! “我……” 被莫锦堂一问,黄静明显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强作镇定地回他道:“莫大哥,我刚才明明是和你们一起去湖边钓鱼了啊!”说罢唇角拉出一抹僵硬的笑来。 “胡说!” 黄静这话一落,秋芬便跳出来指着她道:“你不过跟我们去转了一圈,回头就瞧不见你的人了,我还正奇怪呢,隔了好久你才又回来的!”说罢又狠狠地瞪向黄静,显然已是认定这事和她有关。 他们可不是三岁小娃,黄静这模样明显就是心虚,若这件事情与她无关,谁相信? 莫锦堂转向顺子无声地询问着。 顺子立马神情一凛,早已经没有了平日嬉笑的模样,也跟着点头道:“少爷,确实黄姑娘只在湖边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也是隔了许久才又瞧见她。” “我知道了。” 莫锦堂点了点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直直地看向黄静,不辨喜怒。 黄静心里更是害怕,面上却还咬死了不松口,只梗着脖子道:“我是离开了一会儿,但那是因为我有些……有些女人的私事要处理,这你们也要管着我吗?”话落已是眼泪汪汪,就像受了无数委屈一般,只瞅着莫锦堂抽泣道:“莫大哥从前对我很好的,如今你也与他们一般不相信我吗?” “这事回去再说。” 莫锦堂沉下了面色,既不说相信却又没否认,黄静顿时一阵失望,只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萧晗翘了翘唇角,似笑非笑地看向黄静,“黄姑娘,你的人品如何我是不清楚,不过这事也不难办,只要卢应兴那边点头了,该你做的你跑不了,不是你做的我也不会冤枉了你。”言罢跨前一步,凑在黄静耳边低声道:“你信不信,若是我让卢应兴说出这件事情的始末,他绝对会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黄静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脚步就往后一退,面上神色慌张颇有些惧怕地看向萧晗。 她原本以为这个官家小姐温温柔柔地不会发脾气,可眼下威胁人来却是那么有手段,倒是让她心里一阵担忧。 若是卢应兴真将她供了出来,不说萧晗要追究她,恐怕今后莫锦堂也不会再来南湖屋舍了。 这样一想,黄静的心里渐渐升起了一阵悔意,可悔意之后又是一阵懊恼,为什么卢应兴没有得手呢?为什么? “表哥,眼下咱们还要呆在这湖心岛么?” 与黄静说完这话,萧晗已是转头看向莫锦堂,她面色平静,即使有怒有愤也被她暂时给压在了心里,眼下没有证据她确实不好针对黄静。 可惜的却是好好的一次出游尽被这些不相干的人给破坏了兴致。 不过萧晗该庆幸的是幸好有梳云在她身边,卢应兴才没有得逞,她原本以为跟着莫锦堂在应天府里没什么危险,看来今后还是要将萧潜他们带在身边,以免在莫府里呆着他们反倒觉得闲得慌。 “回去!” 莫锦堂沉着脸色点了点头,又小心扶了萧晗出门,在她耳边低声道:“表妹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说罢握住她手臂的力道稍稍紧了紧。 他的怒火一直压在心底,若是这事真是黄静与卢应兴合谋的,他谁也不会放过! 萧晗微微点了点头,心头稍稍安慰了一些,有个哥哥为自己出头那种感觉又不一样,便听莫锦堂又道:“你有没有伤到哪里?”雅间里的血腥味虽然淡了许多,可莫锦堂回来后还是嗅到了一些,可瞧着萧晗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伤,所以他才迟迟没问。 “我没受伤。” 萧晗摇头道:“卢应兴倒是伤了头,还有他的那两个护院也被梳云给一并收拾了,他们没落到什么好。” “幸好有梳云在你身边。” 莫锦堂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泄露了他的后怕,他知道若是萧晗身边没有这个会功夫的丫环在,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卢应兴是个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出手狠辣,最爱女色,这样的人他平日里自然是敬而远之,可如今别人却主动犯到了他的头上,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再说了卢应兴想要染指的正是他心头想要珍惜的人。 他怎么敢?! 莫锦堂兀自沉默着,面上却是乌云密布,沉得可怕。 “表哥!” 萧晗轻唤了一声,莫锦堂手上力道越来越大,她已是觉出了一丝痛意,手臂不由在他掌中挣脱了,又见他这般模样不由惊讶道:“你怎么了?” “没事!” 莫锦堂停住脚步,定定地看向萧晗,“是表哥没有保护好你,差点就让你……”说罢咬了咬牙,一脸懊悔的模样。 “表哥不用自责,这过错算不到你的头上,不过是有人心术不正罢了。” 萧晗摇了摇头轻哼一声,目光却是隐隐扫向身后不远处的黄静,她口中 不远处的黄静,她口中心术不正之人自然也包括了黄静。 跟在他们俩人身后的梳云等人也停下了步伐来,黄静更是不敢挨得他们近了,一路都低垂着目光。 “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咱们回去再说!” 事情已经发生,莫锦堂也知道追悔无用,他能做的便是让卢应兴为他所犯下的错误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黄静……若真让他查出这事与她有关,黄家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莫锦堂在商场上并不是一个计较的人,但对那些敢错待他在乎的人却是睚眦必报的,没有关系的人他不会去关心,可要是被他放在心上的人,那别人也休想动到她一根汗毛。 一行人沉默地上了画舫,早已经没有了初时的喜乐,就连被莫锦堂钓上的大鱼此刻也孤零零地放在木桶中,间或摇摆两下,显得死气沉沉。 船家自然也不敢多问,莫锦堂给的银子足够多,他只负责将人安全地送到南湖岸边,今儿个这趟生意便做实了。 等着要到码头时,船家已是眼尖地瞧见了一大批穿着蓑衣的人立在岸边,个个一脸凶像,看起来便不像好惹的,他立马便找到了莫锦堂说了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针对咱们这艘画舫的,依莫少爷所见,如今是靠岸还是不靠岸啊?”言语中不乏忐忑,又捋了袖子抹汗。 莫锦堂跟着船家到了船头上查看,待瞧见那群人中正簇拥着卢应兴以及应天府衙门中几个捕快打扮的男子时,眉头不觉皱了皱,眸中满是深思。 “表哥!” 萧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莫锦堂身后,她已经取下了幂篱只用薄纱覆面,待看着码头上围着的一群人后也是微微眯了眼,卢应兴的形容并不难分辨,此刻他正站在人群中高昂着头一脸的得意,似乎那目光已经穿透层层薄雾,挑衅地向他们望了过来。 那些人头上也没有带斗笠,隔得近了还可以通过蓑衣下的衣摆来辨别他们的身份。 当萧晗看出其中几个竟然是衙门捕快的穿着时,心里也是一阵诧异。 “是卢应兴带了人来围咱们!” 莫锦堂握紧了船沿,表情却并不慌乱,又回身对着顺子吩咐了一通,顺子依言退了下去,他这才转向萧晗道:“凭他就想堵了咱们的路,也没那么容易!”话语里透露出几分怒意与狠劲。 “那咱们先不要上码头!” 萧晗虽然不惧卢应兴,但如今别人人多势众,他们也没带多少人出行,可不能与他们硬碰硬,吃了眼前亏。 “再等等也好。” 莫锦堂点了点头,竟然卢应兴已经欺上门来,他也自有安排应对,可不会傻傻地被他们给抓住。 一旁的黄静见了这架式也是吓住了,她就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变成这番模样,眼看着便不能善了,如今就连莫锦堂也怀疑她,黄静真有些后悔,若是她不自作聪明只依着黄大叔吩咐的去做,或许也牵扯不出这许多的麻烦,眼下当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梳云与秋芬却是一脸沉静地站在萧晗身后,她们最不怕的自然就是官差,卢应兴竟然傻地找了官差做依仗,这是还不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吧,若是说出萧晗未来长宁侯世子夫人的名头,恐怕这些人只有落跑的份。 所以她们是一点都不担心。 如今细雨暂时停了下来,湖面上升起阵阵的雾气,在静谧中又透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船上船下的人隔着不远对峙着。 卢应兴额头早已经缠了纱布却还能瞧见那浸出的一抹暗红,可他精神头却是极好,此刻已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兴奋,走到码头边上喊话,“我说莫锦堂,你堂堂莫氏商号的少东家竟然吓得不敢登岸,可是让人笑掉大牙!” 配合着卢应兴这一声吆喝,岸上顿时响起一片嗤笑声,而卢应兴的目光却是紧紧地锁定着莫锦堂身旁那个带着薄纱的少女,眸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 从见过萧晗的模样开始他心里就念念不忘,此刻已是顾不得她官家小姐的身份,说什么也要与她再扯上关系,女子若是名声坏了,难道还能嫁给他人不成? 若是再依仗着他卢家的财富地位,到时候央了那便宜姐夫帮他去莫家做个说客,指不定这事就成了。 这样一想,卢应兴眸中闪烁的光芒更加炽热起来。 “卢应星,你也就会逞些嘴皮子功夫罢了!” 莫锦堂冷笑一声,他是不屑与卢应兴对骂的,平白降低了自己的格调,索性背过身不再看他们。 “表哥别理他。” 萧晗抿了抿唇,一脸嘲讽地看向卢应兴,“若是狗咬了你,难不成你还去咬狗不成?”一顿后又笑道:“他想吠就由他吠去!” “表妹说得是。” 莫锦堂面色稍缓,转而与萧晗说起了其他,不管岸上的人如何叫骂他们都仿若听不到一般。 这下换作卢应兴有些着急了,一旁的铁捕头也对他建议道:“卢少爷,我瞧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然咱们坐船过去吧!”他也是临时到这里办差才遇到了卢应兴,看在卢家那位姨娘面上才出手帮了卢应兴,可一直耽搁下去也是不行,他还得回衙门复命呢。 卢应兴转头看了铁捕头一眼,仍是一脸的阴沉,他是没想到莫锦堂这般沉得住气竟然对他们的叫骂视而不见,又见 不见,又见不到萧晗的面,他心里已经如猫抓似的,听了铁捕头这话不由便顺着点了头,“铁捕头说得也是,那咱们就……”话音到这里一断,下一刻更是变作了愕然,卢应兴瞪大了眸子看向不远处,“他们竟然还找了帮手?!”话语里满是不可置信。 铁捕头也吃了一惊,忙抬眼望去,却瞧见不远处的湖中竟然陆陆续续地汇集了好多条小船,每只船上还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他们挽着袖管露出粗壮的胳膊,一脸的络腮胡子掩去了大半的面容,一瞧着就是最近才兴起的胡子帮。 只这胡子帮听说后面有人撑腰,江湖同道都要卖几分面子,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来没有主动地对上,却没想到如今竟然被莫锦堂给请了来助阵,这小子着实是不简单啊! “是胡子帮的。” 铁捕头面色也有些不好,若非必要他是不想与胡子帮对上的,到时候要真出了什么事,他拿什么回去向知府大人交待? “我管他什么帮,如今都这样了,铁捕头你可不能不管!” 卢应兴少爷脾气一上来,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式,对方虽然来了人可是他们的人也不少,若是真对上,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这样吧卢少爷,”铁捕头有些为难地看向卢应兴,斟酌道:“这事我与胡子帮交涉一下,尽量让他们不干涉,但若是这样我们几个兄弟也就只能在旁盯着了,到时候这事情还要卢少爷与莫少爷亲自来解决。” 莫、卢两家纠葛已久,两家且都是应天府的大户,铁捕头原本是两不得罪的想法,可谁叫莫家没个漂亮姑娘能做知府大人的姨娘,他们这天平自然就倾斜向了卢家去。 也是知府大人不愿意太过张扬,不然这两年来应天府还哪由得莫氏牵头,早便换了人家,不过私下里的照顾却是不少,卢应兴才能有如今的这番风光。 卢应兴黑着一张脸,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恨恨地瞪向画舫上的莫锦堂。 明明刚才是他们占着优势,却也不知道早些登船,如今莫锦堂的援军一到,却让他有些进退两难,下不来台。 若是早知道他要自己与莫锦堂交涉,那他还找来铁捕头一干人等干嘛,亏得他还舍了一百两银子,一句不管就过去了,那他这银子岂不是喂了狗? 画舫之上,萧晗却是暗暗松了口气,看这些小船隐隐成护卫之势将他们的画舫拱卫在中间,她便知道这是莫锦堂请来的帮手,不由含笑看向他道:“表哥真乃神人也,咱们处于湖中也能找来这些帮手!” 被萧晗这一夸莫锦堂不禁笑容飞扬,却还是谦逊道:“也是平日里交着的几个朋友,没想到如今正派上了用场。”这话一说完,便见得有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跃上了画舫,对着莫锦堂拱了拱手,咧嘴一笑,“莫少爷!” “胡当家!” 莫锦堂还了一礼,客气地笑道:“这次有劳众位兄弟了。” “莫少爷客气!” 胡当家也不是扭捏之人,拿人钱财与人办事,平日里莫家对他们花钱可从来不吝啬,如今要出力了自然也不会马虎。 胡当家说完这话又招呼了一些兄弟跟上画舫,一众船只慢慢地驶向了码头。 萧晗一直站在莫锦堂身后,可这胡当家的目光却没有乱瞟,只对她微微颔首致意。 等着胡当家转过身去,萧晗这才瞧见他腰背后还别着一对斧头,神情不由微微一凝。 不止是他,就连那些小船上的人也都在腰间别着一对斧头,不同的是胡当家的那对斧头稍小些,斧身上还有金色的花纹看起来尤其漂亮,与其说是一对凶器,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 这个帮派还有点意思。 萧晗不禁在心里暗暗点头。 等着画舫靠岸后,原本还是气势汹汹的卢应兴等人已是换了另一副面孔,目光里多了一份凝重。 便见得那位铁捕头上前来对胡当家抱了抱拳,胡当家也对着他点了点头,俩人显然是认识的,便听铁捕头开口道:“没想到这事竟然惊动了胡当家,不然咱们到一边说话?”话语里虽然是征询,可那模样却是不容拒绝。 胡当家微微皱眉。 这次他是被莫锦堂给请来的,即使是对上了铁捕头也不能退却,不然江湖道义上他都站不住脚。 见胡当家脚步不动,铁捕头显然也有几分不悦,不由将目光转向了莫锦堂,笑着拱手道:“莫少爷,这本来也是小事,何必要牵扯上胡当家他们,若是两边兄弟真起了干戈,只怕不好收场啊!”话语中显见得已是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胡当家是江湖中人,刀口上舔血的自然就硬气几分,还要顾着江湖道义。 可莫锦堂不同,他是经商的,黑白两道都不能得罪,相信他自有权衡。 莫锦堂扫了铁捕头一眼,沉下了脸色来。 他也知道胡当家是为了道义才来帮手,但若真是与官府的人起了纠葛,只怕今后胡子帮就不得安生了。 莫锦堂是要用人,但却也不能因为这事将别人置于风口浪尖上,不然今后谁还会来相帮? 可若是让铁捕头他们退去,卢应兴就这样欺了上来,他们的安危岂不是得不到保证? 他倒是无所谓,相信卢应兴还不敢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可关键是这人的兴趣是在萧晗身上。 晗身上。 他不能将萧晗置于危险之地! 见莫锦堂目光闪烁片刻后眸中划过一抹坚定,显然是不打算退后,卢应兴不由冷哼一声,道:“莫锦堂,我劝你听了铁捕头的话,由着胡当家与铁捕头在一旁好好说话,咱们的事情咱们自己解决。”微微一顿后又嗤笑道:“莫不是你怕了我?”说罢有些得意地昂了头,“也对,在这应天府谁不知道我姐姐嫁了知府大人,你若还知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目光隐隐扫向站在莫锦堂身后的萧晗,炽热得紧。 “怎么你姐姐是嫁给了知府大人么?” 莫锦堂唇角微翘,一脸嘲讽,“我怎么记得她是被一顶小轿给抬进去的?”这话一落,人群中顿时发出几声轻笑。 卢应兴脸上一红,立马转头瞪了身后众人一眼暗害警告,只是此刻那笑着之人已是收了声,众人表情都是一阵严肃,也不知道这笑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他只得作罢,不由恶狠狠地看向莫锦堂,“莫锦堂,你也就只能逞些口舌之快了,眼下你就笑吧,等到了知府衙门里只有你哭的份!” 萧晗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此刻听了卢应兴这话不由上前对着莫锦堂一番耳语,而后又退了几步低垂了目光,唇角却翘起一抹笑来,真要去了知府衙门,恐怕卢应兴就笑不出来了。 卢应兴瞧见萧晗这动作心头却是一阵不爽,若是这姑娘注定要成为他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太过亲近他都会不舒服。 而莫锦堂听了萧晗这话先是一阵深思,而后才对胡当家点了点头,“劳烦胡当家了,这事你们还是先不要插手!”待两边人马皆松了一口气时,他又转头对卢应兴道:“既然卢少爷说了要去知府衙门,想来也是宜早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说罢比了个请的姿势。 莫锦堂话音一落,众人都愣住了。 卢应兴那样说,莫锦堂还真就应了,他这是傻了不成?还是没听清楚卢家与知府大人的关系? 铁捕头也有些诧异得扫了莫锦堂一眼,平日里倒是听说这位莫家少爷挺能干的,没想到此刻却是犯了傻,虽然卢姨娘是妾室,可那也是知府大人最宠的小妾不是,如今这份新鲜劲还没有过去,卢姨娘可还是说得上话的。 “怎么?卢少爷说出的话还不作数了?” 莫锦堂微微一笑,又不甚在意地理了理衣袍,动作甚是随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剑拔弩张。 “走就走,谁怕谁?!” 卢应兴骑虎难下,此刻被莫锦堂一激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有他姐姐在呢,知府大人难道还会帮着莫锦堂不成? 他明明没想将莫锦堂给逼上绝路的,可没想到这小子犯傻,偏要往上面撞,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到了知府衙门后,指不定有知府大人做主,他的那点小心思更能达成。 这样一想,原本还有几分怒意的卢应兴不由咧了咧嘴角,笑意深深。 场面局势变化,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边的人便要往知府衙门而去,黄静虽然暗暗松了口气,却又为莫锦堂担心起来。 正在这时,却见着萧晗踏前两步到了卢应兴跟前,薄纱下面容虽冷,可唇角却扯起一抹笑来,“卢少爷,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解惑。” “喔?” 卢应兴看着跟前那曼妙的身影,唇角的笑容缓缓拉升,“萧姑娘有何事旦说无妨。” 这话一落,一旁的黄静却是暗暗攥紧了拳头,又见得萧晗偏头对着她诡异一笑,心中更是犹如落下了巨石,整个身体都在隐隐发颤,面色更是一阵雪白。 萧晗这是要…… 莫锦堂微微眯了眸子,目光在卢应兴与黄静身上转了一圈,顿时明白了萧晗的用意。 “刚才是谁让你来的?” 萧晗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也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果然听了这话后卢应兴立马便收了笑意,目光在萧晗蒙着薄纱的面庞上睃了睃,心中却在暗自思量,要不要为了黄静这个无关痛痒的人而错失掉这个获得萧晗好感的机会? 几乎是不用选择,卢应兴略微一想便决定如实回答,又用眼神示意地指向黄静那方,“那位黄姑娘热心得很,我总不能拂了她的好意。” 这话一落,事实都明了了。 梳云与秋芬自然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黄静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与不屑,这样背后捅刀子的人怎么惩罚都不为过。 顺子则不屑地瘪了嘴瘪,黄家人就是贪心不足,眼下胆儿也肥了,是该受些教训才是。 莫锦堂冷冷地扫了黄静一眼,那彻骨的冰寒直让她想要钻个地洞藏起来,整个身子亦发颤抖地厉害,最后竟是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轻泣了起来。 莫锦堂收回了目光只淡淡地抿了抿唇,黄静的事他自然要处理,但眼下收拾了卢应兴才是正事。 萧晗得到这个意料中的答案,却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眼见着黄静跪在地上抽泣上看也没看一眼,径直越过她往前而去。 卢应兴搓了搓手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他可不管黄静的死活,这个女人想要利用他破坏莫锦堂与萧晗的关系,而他也不过是想得到心中所想罢了,各取所需,没有谁要对谁负责才是,想到这里又见着萧晗步伐远了,不由快步跟了上去。 ------题外话------ 最近又被二胎开放的政策困扰了,那么久了我发现我还在纠结生一个生两个的问题,大家怎么看~ 第【71】章 惊闻 回程的路上马车走得很快,因为出了这一通糟心事萧晗早已经没有了初来时的那份喜悦与激动,不过莫锦堂钓上来的鱼却是随着马车一同带了回去,这是他应承了莫老太太的。 “小姐,咱们真的要去知府衙门啊?” 秋芬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萧晗,眼下这个时辰恐怕等着重新回到应天府时天都黑了。 萧晗看了秋芬一眼只垂了眉眼并不想说话,梳云便在一旁接口道:“秋芬,咱们大老爷就在衙门里任职呢,你还怕了不成?” “倒是这个理。” 秋芬这才吐了吐舌头,心里又在默默估算着,只是知府到底比同知大了一级,他们家大老爷算是应天府的二把手,到时候能帮到他们吗? “别说只是个知府,就是王爷郡主也得给咱们小姐几分薄面不是?” 梳云淡淡地扫了秋芬一眼,对这些事情她倒是看得比较准,即使知府大人不买萧志杰的帐,那还有长宁侯府呢,他能视而不见任由一个商户少爷欺负了未来的世子夫人? 恐怕放到哪里都没这个道理。 “梳云姐说得对,是我想多了。” 秋芬这才点了点头,心下却是松了口气,再看萧晗却还是那一脸意味不明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才见萧晗抬起眼睑,轻声问道:“黄静可是回去了?” “回去了。” 秋芬赶忙点头,又道:“奴婢瞧着她是被她爹娘给攥进去的,哭得一把眼泪鼻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受委屈的是她呢?!”话语里满满的不屑。 黄静的表演当真是唱作俱佳。 萧晗勾了勾唇角,眸中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不过就算黄静再怎么演,事实也是事实改变不了,就算事后莫锦堂不找黄静的麻烦,她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人。 而此刻知府衙门的后院里却是灯火通明。 卢姨娘在堂屋里略有些焦急地向外张望着,下一刻又揪着身旁的丫环问道:“秋菊,当真是通知到老爷了?” “是安子去的,他办事姨娘还不放心?” 秋菊回了卢姨娘一句,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卢家少爷捎了信来罢了,何必怎么紧张? 在这应天府里还有谁比他们家老爷更大,再不好惹的人到了这里还不得乖乖就范,而听说卢少爷的对头正是莫家的少东家,全部都是商户罢了,还能在知府面前逞威风? 她可不信! 秋菊颇有些自得地翘了翘唇角,宰相门前还三品官呢,她这个知府家的丫环自然也比别人高上一截。 卢姨娘看了秋菊一眼,摇头道:“我在这府里呆了多少年了,若不是谨慎小心地过着,又顺了咱们老爷的意,你以为咱们主仆还能安然地今天?” 卢姨娘的性子历来稳妥,却又不乏心机,不然以着知府老爷的好色程度,她早就成了昨日黄花,如今焉还能在这府中占有一席之地? 除了远在京城的夫人以外,眼下这后院里就没有谁的份位比她大。 “姨娘说得是。” 卢姨娘这样一说,秋菊赶忙伏低做小,嚅嚅应是。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瞧见了知府大人往这厢而来,前面打灯笼的正是安子,可那后面好似还跟着一位…… 卢姨娘眯眼瞧去,不由吃了一惊,“这个时辰了,萧大人怎么会来?”暗暗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萧志杰虽则是应天府的同知,看着实权是没有知府大,可这里里外外他都管着,有魄力也有手腕,比起垂暮的知府大人,他自然更得人心。 卢姨娘还听说年后萧志杰就会调任京城,六部衙门是少不了他的,这是高升的兆头啊! “是啊,萧大人怎么也来了。” 秋菊也有些不解,却也随着卢姨娘快步迎了上去。 “应兰,快来见过萧大人!” 知府大人见着卢姨娘来了,赶忙对她招了招手,他红光满面笑意深深,隔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卢姨娘暗暗皱了眉,面上却是不显,笑着上前对知府大人行了一礼,又转向萧志杰盈盈一拜,“妾身见过萧大人!” 她是良妾,自然是与其他的妾室不同,再说应天府的知府后院里由她打理,平日里也跟夫人无疑了,至少知府大人的几个同僚下属对她都是客气有礼的。 萧志杰对着卢姨娘点了点头,面容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微微拱了拱手,“叨扰了。”只客套了一下便不再多言。 “老爷,要不妾身让厨房里再备些酒菜可好?” 知府大人已是有几分醉意,卢姨娘心头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萧志杰是来干什么的,说这话既是试探,亦有送客之意。 “酒菜倒是不用了。” 萧志杰摆摆手,人却是转向了知府大人道:“我与大人一同回府也是有事要办。” 卢姨娘听得心中一跳,面上笑容却是僵了僵。 “对,对!” 知府大人拍了拍卢姨娘的手,笑着打了个酒嗝,“我是收到你的消息让我回府来着,可萧大人却是有更重要的事。”说罢对着卢姨娘神秘一笑,一张老脸上都皱成了一朵花似的,“说是咱们府上有贵客到!” “贵客?” 卢姨娘听得一蒙,有些狐疑地看向萧志杰,却见他仍然是那副雷打不动的 仍然是那副雷打不动的严肃神情,不由强笑道:“不知道萧大人所说的这位贵客是?” “人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萧志杰扯了扯唇角,给了卢姨娘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这让她心里更没底,只能先将知府大人给搀扶了进去,又命人上了茶水点心待客。 萧志杰这样一说卢姨娘更不好撵人,却又不知道他说的贵客又是什么人,难不成还能压过他们家老爷不成? 不过眼下卢应兴的事情是关键,她得快点跟知府大人说明才是。 卢姨娘让安子去请知府大人回来,在外面却又不好细说,原本是想等着他回来一阵哄劝,最后知府大人还不得顺着她的意思来办,可眼下却多出了一个外人。 想到这里,卢姨娘不由看了萧志杰一眼,这人怎么偏偏就来得不是时候?也顾不得他在一旁,附身在知府大人耳边一阵细语,末了还轻轻摇了摇知府大人的袖摆,撒娇道:“老爷,您也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弟弟,他难得遇到个喜欢的姑娘,您可得顺了他的意啊!”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 知府大人嘿嘿一笑,干瘦的老脸在这一刻却是神采奕奕,只摸着卢姨娘白嫩的手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我知道该怎么做。” 卢姨娘与知府大人正在低声细语,却没留意到一旁的萧志杰唇角划过一抹嘲讽的笑意。 想来卢姨娘与知府大人对这事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恐怕也要怪送信的人只说了一半,或许也是谁都没料到他侄女这背后的身份,岂又是他们这些人可以随意欺辱摆弄的? 莫锦堂命人传来的话很简短,大意是说卢应兴得罪了萧晗,却偏生还要仗着知府大人的面子前来理论说事,一会儿等着他们都齐聚一堂,还希望他能主持公道。 话说得含蓄,可这面上的意思却不难理解。 官场上不是说谁有理,而是谁的势大,他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的知府大人恐怕做满这一任就该致仕了,不管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如何风光,一致仕那就什么权势都没有了,别指望着从前那些人还念着你的好记着你的情,不多踩你一脚都是好的。 也无外乎这一年来知府大人的脾性收敛了许多,四处交好,对他是客气得紧,从来也没说过半句重话。 应天府整个衙门里都是知道他要高升回京的,若是这些人还没有自觉,那也实在不配在这官场中混迹。 暮色已深,原本静谧的知府衙门骤然间却变得热闹了起来,喧哗声从外院一直传到了内院来。 卢姨娘伸长了脖子一看,果真见着卢应兴快步走在前面,只是瞧着他用白布包着的额头竟然隐隐有血迹浸了出来,这脸色便不好了,赶忙迎了出去心疼地道:“应兴,你这头是谁打的?”话语中难掩一丝怒意。 自从她给知府大人做了良妾后,这应天府还有谁敢触他们姐弟的霉头? “姐,我没事。” 眼见着卢姨娘的手要伸上他的额头,卢应兴赶忙躲了过去一脸的尴尬,又对她使眼色,压低了嗓音道:“人在后面呢,先别说了!” 这伤虽然是萧晗给打的,可卢应兴一点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也就觉得嘴里少了两颗牙齿有点不自在,但眼下却不是说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萧晗以为他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哎哟,这怎么牙齿也缺了?!” 卢应兴这不说话还好,一张嘴就瞧见少了两颗牙齿,卢姨娘更是一声惊叫,心痛地不得了,转向他身后的莫锦堂等人时,目光不由变得深寒了起来。 莫锦堂却只做未见,扶着萧晗便要往里而去,隔着这般近的距离,他已是瞧见了堂屋里的萧志杰已是站起了身来,负手向他们望来。 “姐,你还要不要帮我?” 卢应兴攥了卢姨娘就到一旁说话,两姐弟嘀咕的时候萧晗已经越过他们而去,径直到了萧志杰跟前,又取下了覆面的薄纱,兄妹俩才齐齐行了一礼,口中分别称道:“萧大人,大伯!” “免了。” 萧志杰难得眉眼温润,又亲自扶了萧晗起来,却是瞧也没瞧她身旁的莫锦堂一眼,温声道:“怎么到了应天府也不来大伯这一趟,若不是今儿个发生了这事,我还不知道你来了呢!”说罢细细打量起萧晗来。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那清艳的眉眼窈窕的身姿不就跟从前的莫清言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或许还要更美,不然如何会入了长宁侯世子的眼? 这样一想,萧志杰看向萧晗的目光便更加和蔼了起来,又引了她到知府大人跟前拜见。 知府大人此刻已是醒了酒,待目光转向眼前的小姑娘时不由灿然一亮,又对萧志杰笑道:“萧大人好福气啊,侄女都那么大了!”虽然对萧晗的美貌有些迷醉但他心中却是雪亮的,有些人可轻易碰不得,更不用说这还是萧志杰的侄女,便收了那旖旎的心思,却又有些疑惑,难道萧志杰说的贵客就是这位小姑娘不成? 身后跟来的卢姨娘与卢应兴皆是面色不好,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萧晗竟然与萧志杰是叔侄关系,那原本他们想要气势上压人一头借以说定这门亲事便不太容易了。 卢姨娘不由瞪了卢应兴一眼,什么人不好招惹,偏偏还惹到了认识的?! 而且她 而且她瞧着萧晗眉眼太过艳丽,但目光却又清亮透彻,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这样的女子可不好掌握啊! 卢应兴此刻心里也郁闷极了,不由瞧了萧晗一眼,又看了看莫锦堂。 这俩人打着主意要来知府衙门里,想来就是料定了萧志杰会为他们做主吧。 可萧志杰只是个同知,他姐夫却是知府大人啊,怎么着都要高上一截,再说这亲上加亲不也挺好? 不过瞧着萧志杰并没有怎么搭理莫锦堂的意思,想来与莫家的关系并不好,不然这几年怎么都没有过往来,要不谁能知道这两家人竟然是沾着亲的? 这样一想卢应兴心气稍平,只将萧志杰单纯地看作萧晗的伯父,只要两家人结了亲,那与莫家又有什么干系? “没想到萧姑娘竟然是萧大人的侄女,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卢应兴笑着向萧志杰行礼,卢姨娘趁此机会到了知府大人身边,又将卢应兴的心思说了一通,还简单地说了他们两方的纠葛,末了还使劲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那暗示的眼神表明了他们卢家一定要达成所愿。 萧晗客气地与萧志杰他们见了礼后便站到了一旁,莫锦堂自然也在她的身边。 此刻见着场中之人各怀心思的模样,她都忍不住想要发笑。 不过萧志杰的反应倒在她意料之中,从前都不拿正眼瞧她的大伯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和蔼不说,那份严厉更像全然无踪了一般。 看萧志杰都那般气定神闲,在知府大人面前也不见丝毫拘谨的模样,想来这局势正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萧晗也乐得在一旁看戏。 果然知府大人听了卢姨娘这话微微皱了眉,又看了卢应兴一眼,心中便不由升起一阵不满来。 且不说一旁还站着个玉树临风的莫锦堂,就眼下卢应兴那狼狈糟蹋的模样,哪里配得上人家萧志杰花一样的小侄女,更不用说还是商户出身,竟然就想娶官家小姐? 萧志杰的弟弟听说是在翰林院任职的,翰林清贵,怎么着也不是一个商户少爷配得上的。 可卢姨娘又这样一脸企求的模样,知府大人瞧着心软,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勉强向萧志杰开口道:“萧大人啊,想来刚才都是误会。”又转向萧晗笑道:“萧姑娘也别与应兴计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也是一时不察唐突了姑娘。” 萧晗微微抿了抿唇角,背脊却挺得笔直,想来并不愿意领受知府大人的这一番自以为是的调解。 卢应兴的所作所为若是能这样就得到了原谅,那今后登徒浪子不也能随便横行,那还要王法干嘛? 见萧晗不搭理自己,知府大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对萧志杰客气那是因为大家本就是同僚,也是看上了萧志杰今后的作为,可她一个小姑娘凭什么还给他脸子瞧? 萧晗这般不领情面,知府大人不由冷笑一声,转向萧志杰道:“原本还以为萧家的小姐是大家闺秀,待人也是知礼的,没想到竟是这般不识礼数,老夫可真为萧大人汗颜!”又转向卢应兴大声道:“这样的女子你也想求娶回家?赶明儿让你姐姐好好在应天府给你物色一门亲事,即使不是官员之家,这礼数也绝对是比萧小姐强!”说罢还尤自不解气地冷哼了一声。 被知府大人这样给批评了,萧晗也是不恼,只看向萧志杰等着他说话。 莫锦堂在一旁瞧着却有些着急了,虽然他面上极力掩饰着,可还是在为萧晗担心。 这位知府大人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也就是面上看着和气罢了,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得罪了,今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整你呢! 不过看萧晗这般淡定的模样,难不成是觉得萧志杰还能压下知府大人? 莫锦堂有些不解有些疑惑,可眼下这个时候也轮不到他出头,只能暂时先按捺住这份情绪。 他并没有以为萧志杰的冷待就觉得扫了面子,与其在乎这些莫需有的东西,他更希望萧 面对知府大人的咄咄逼人,萧志杰只是清了清嗓子,伸手抚了抚颌下短须,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知府大人这话就说得有些不知轻重了。”一通直白的讽刺让知府大人气鼓鼓的,吹胡子瞪眼地便要与他理论一番,萧志杰却是话峰一转,指向卢应兴道:“据下官所知,乃是卢少爷不请而入想要对我侄女行不轨之事,就单单这事的性质而言足以拖下去惩治问罪,却不想大人竟然是帮亲不帮理,下官听着着实心寒。”说罢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又抬眼看向知府大人,拱了拱手,“卢少爷能够瞧得上我侄女,可我侄女却是瞧不上他,早在前些日子,长宁侯府已经来我萧家为世子提亲,而这门亲事早便定下了,整个京城皆知!” 话音不大,却是落地有声! 萧志杰颇有些自得地昂起了头来,他就知道这话一出准能吓傻他们,长宁侯府是何等门第,未来的世子夫人又是何等分量?又岂是一个二流商贾之家能够肖想的,说白了他们也不拿把镜子照照,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萧志杰唇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知府大人以及卢家姐弟却是煞白了脸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晗。 知府大人眼下也终于明白萧志杰口中的贵人是谁,就是这位未来的长宁侯世子夫人! 萧晗的神色仍然是淡淡的,并没有因为自 没有因为自己未来的夫家被人说破而感到欣喜自得,反而平静得出奇。 她不懂官场,可瞧见萧志杰将知府大人的气焰给打压了下去,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至少从此刻开始这道理不会再站在卢应兴那一边了。 萧晗的目光跟着转向了莫锦堂,却见他有些僵愣的表情,面上说不清是什么神情,有震惊、有酸涩,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追悔,她心里奇怪不由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道:“表哥,你怎么了?”直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莫锦堂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眸中的苦涩却是排山倒海地袭来,早知到了知府衙门会得知这个消息,他不若不来! 他有些艰涩地看向萧晗,明明前一刻他还在憧憬着她能成为自己的妻子,可后一刻才知道她已经与长宁侯世子定了亲。 那样的门第那样的身份恐怕才能配得上萧晗吧。 莫锦堂低垂了目光,胸中的不甘失落袭上心头,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原来她哪里需要自己的保护,她只要一站出来,整个应天府谁敢还得罪她? 莫锦堂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是自己明悟地太晚了,若是那几年他没有拒绝莫老太爷的提议,若是他早早地向萧家提亲,或许眼下就是不一样的结局。 胸口的地方有些热热的酸胀,却又有种难言的苦涩,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表哥!” 莫锦堂的脸色青白交替,萧晗有些担忧地想要上前来扶他,却被顺子抢先挤了过去,只转头对她忿忿道:“少爷有我扶着,不劳表小姐动手!” 只有顺子知道莫锦堂对萧晗是多么上心,想尽了办法讨她欢心,可到头来却是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任谁心里都有火。 萧晗讶然。 这是顺子第一次对她表现得这般不耐,甚至还有愤慨,可这是为什么? 她不明白。 “顺子!” 莫锦堂斥了顺子一声,这才看向萧晗,同样秀致的眉眼,绝美的面容,可从前他看着是欢喜的,可如今却…… 也幸好他从来都没有说破,少了彼此的难堪。 而今后…… 或许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相处。 面对萧晗关心且不解的面容,莫锦堂只能哑着嗓子解释道:“恐是身体有些不好,”微微一顿后又对萧晗摆了摆手,“不碍事的。”说罢便将头撇向了一旁,显然是不想多言。 秋芬与梳云对视一眼,她们心头自然是明白的,可眼下却是不能说破,既然自家小姐都没会过意来,她们也就权当作不知道,也少了表少爷的几分尴尬不是。 萧晗微微皱眉,难道是她又在不经意间得罪了莫锦堂? 可是不会啊,她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也就是隐瞒了她定亲的事。 其实她这也算不得隐瞒,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莫家人,她原本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的,但却又觉得长宁侯府这样的门第一经说出对他们来说会不会是一种惊吓? 这样一想便又忍住没说,却也没想到今天会由萧志杰的口中说出,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或许莫锦堂就是在怪她的隐瞒? 这样一想,萧晗不由行到了莫锦堂身后,轻声道:“表哥是在怪我没有告诉你这门亲事?”眼见着他的背影轻轻一颤,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便又道:“其实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说。” “表妹别说了,我不是介意这个。” 莫锦堂摆了摆手,有些头痛地抚额,闭眼道:“眼下我真的不舒服,咱们回去再说吧!” “也好。” 萧晗点了点头,又上前与萧志杰解释了一通,末了道:“表哥有些不舒服,咱们就先回莫家去了。”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也行。” 萧志杰点了点头,又吩咐自己的小厮,“好好送三小姐回莫家去,沿途不得有失。”又对萧晗点了点头,保证道:“这事伯父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侄女先在这里谢过大伯。” 萧晗行了一礼,目光扫向卢应兴姐弟,只见他们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此刻竟然已是不敢与她对视,不由在心底轻嗤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第【72】章 说清 在回莫府的一路上都很安静,只听到车轮转动的轱辘声。 萧晗心里有些不安,等着下了马车赶忙吩咐了门房的管事,“少爷有些不舒服,赶快请个大夫来。” 走在前头的莫锦堂听到这话脚步微微顿了顿,却还是没说什么,扶着顺子的手径直往里而去。 秋芬唇角一抿,有些不高兴地望着顺子离去的背影,平日里这小子都顾她顾得紧,今儿个却是理也不理,竟是连她的气也一同生了。 她哪里知道莫少爷会是这个心思,知道他们家小姐定亲了整个人都不好了,早知如此在上船时就应该说个明白,也省得后面这许多烦心事。 这样一想,秋芬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起来。 萧晗转头瞧见秋芬这模样不禁摇头,“看来今儿个都有些不对头,莫不是钓鱼那里有些不对?” “小姐别想多了,奴婢也就是有些疲,今日事情多嘛。” 秋芬摇了摇头,又强打起精神对着萧晗笑了笑。 一旁的梳云却是上前道:“小姐,表少爷先回自个儿院里歇息去了,您看咱们是?” “去外祖母那里瞧瞧吧,咱们这么晚归家想必也惊动了他们俩老。” 萧晗微微一想便调转了方向,又看着前面莫锦堂的身影渐渐消失,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直觉莫锦堂是在生她的气,不然前些时候还对她殷殷倍至,眼下却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没找到症结所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许过些日子莫锦堂想通了,他们兄妹又能像从前一般。 毕竟像萧时那样无条件对她好的兄长并不多,她也不想失去莫锦堂这个表兄。 等到了莫老太太的院子里,她老人家果真已是在等着了,见了萧晗赶忙迎了上去,有些不解地问道:“听堂哥儿说不是要住上几天吗,怎么一天就赶回来了?”又拉了萧晗坐下,让丫环倒了茶水来。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萧晗苦笑一声,这才将与卢应兴他们在湖心岛相遇,之后又怎么起了纠葛,以至于被人堵在南湖码头,最后还到了知府衙门的事情都跟莫老太太说了。 莫老太太听了后惊讶地合不拢嘴,面上又气又愤,只拉紧了萧晗的手道:“这卢家小子也太过分了,平日里溜鸡逗狗也就罢了,竟然还招惹到了你的身上!”说罢又站了起来,满脸忿忿,“我去找你外祖父,这事让他和卢老头说,看不打断这龟孙子一条腿!” “外祖母别去了,这事有我大伯出面,想来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萧晗见莫老太太这般冲动赶忙拉了她坐下,老年人最忌这样大怒大喜,若是将人给刺激地病倒了反倒是她的不是,不禁又劝了起来。 “你大伯真会帮你?” 莫老太太狐疑地看了萧晗一眼,虽说从前他们家没少帮衬过萧志杰,可那都是在暗地里的,明面上这人分得可清楚了,就连莫清言回娘家时也说这位大伯子可从来没给过她几分正眼,想来是瞧不上他们的。 “真的,他还向我保证了呢。” 萧晗赶忙点了点头,若说以前的萧志杰她还没有把握,如今却是完全不同了,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认身份和地位的确能够改变一个人前后的态度,若是莫老太太当时在那里瞧见了恐怕也会惊讶的。 “他会那么好?” 莫老太太却是有些不信,又看了萧晗一眼,见她一个劲儿地点头保证,这才缓缓坐了下来,又道:“刚才堂哥儿也去见你外祖父了,他们眼下恐怕还在书房呢!” “表哥好像有些不舒服,我回府时便让管事去请大夫了。”萧晗这话一落,莫老太太便有些不解道:“刚才堂哥儿过来也没觉得他哪里不对啊?” 许是心里不舒服吧! 萧晗并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想了想才又斟酌道:“外祖母,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们,”微微一顿后,又红了脸,“不是我不想说,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恐怕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被表哥给误会了,回府的路上他都没有理我。”说罢轻叹一声,胸中有些郁郁。 不知道怎么的,她总有种感觉,她与莫锦堂或许回不到之前的样子了,明明好不容易俩人的关系才得以改善,却不想竟然又变成了如今这样。 “什么事情你说就是,外祖母给你做主,他不敢跟你置气的。!” 莫老太太拉着萧晗的手拍了拍,眸中是一片疼爱和怜惜,她可不管莫锦堂怎么生得气,一切自然以她的宝贝外孙女为主。 莫老太爷已经跟她说过莫锦堂的心思了,老太太自然也是乐意的,能将萧晗给娶进莫家来时常能够见着这个外孙女,这对他们俩老来说也是个安慰,毕竟疼女儿疼了一辈子,眼下女儿没有了,有个外孙女长伴左右也是好的。 莫锦堂既然喜欢了萧晗,自然能够包容她的一切,莫老太太相信他是个大度的孩子,两个年轻人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年轻的时候谁没拌过几句嘴啊? “外祖母,”萧晗看了莫老太太一眼,却没能想到老太太心中想着另一件事情,还颇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我这次来应天之前已经定了亲事。” “啊?” 莫老太太怔了怔旋即才反应过来,面色一变,手中力道不由加大,一脸震惊道:“ 加大,一脸震惊道:“你说你定了亲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这也是才不久前的事情,原本我来应天也是想要告诉你们这事,只是一直忘了说。” 萧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莫老太太,又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外祖母您可别生我的气啊!”一双桃花眼眨啊眨得,那乖巧的表情惹人怜爱,莫老太太又怎么会生气呢? 可是一想到莫锦堂的心意,老太太又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声,这俩人到底是没有缘分么? 从前是莫锦堂不想娶萧晗,可眼下他点头了,俩老也乐见其成,却没想到萧晗这里却已是定了亲。 他们莫家总是慢了人一拍。 也不知道莫锦堂得知这个消息伤心不伤心,或许萧晗说他不舒服也是由此而来。 到底是相处了好些年,莫老太太对莫锦堂还是有感情的,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孙子,这祖母也叫了许多年不是? 不过与萧晗相比,老太太还是更关心外孙女的幸福,是以在心里惋惜了一阵,莫老太太便问起男方的情况,“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依着萧家如今的地位权势,只怕也不会看上他们这样的商户人家,当初他们打了这主意也只是看在萧家对萧晗他们兄妹不重视的情况下,再说只是嫁个女儿,若是他们将聘礼给得高些,萧家指不定会点头的。 当时莫老太太便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同意了莫老太爷的计划,可眼下一切都变了。 “是长宁侯府的世子,他叫叶衡。” 说起叶衡来萧晗的脸上不自觉地便带着几分光彩,那样奕奕的晶亮分明就是恋爱中的眼神,莫老太太是过来人又怎么不明白? 不过长宁侯府的势力如何她是不知,但也清楚这是个有爵位的门第,而萧晗却只是一个区区翰林的女儿,她虽然不认为自己的外孙女有哪里不如人了,却又知道那些高门大户里规矩多,她是怕萧晗嫁过去被人挑剔指责,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这也是莫老太太与莫老太爷为什么决定让莫锦堂娶萧晗的原因,只有嫁进了莫家萧晗才能不受委屈,一辈子无忧无虑地活着啊! “门第竟是这般高,”这样一想,莫老太太不禁皱了眉头,眸中全无欣喜反而是一脸的担忧,“外祖母本该是为你高兴的,却又怕你嫁过去受了委屈,你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啊!”说罢深深一叹。 萧晗怎么会不明白莫老太太心中所想,又忆起她娘以前的种种,那真是各种不和谐,不过她娘却是生下了他们兄妹俩,这也让她在萧府的生活有了寄托不是吗? 其实她也没有期盼叶衡会待她始终如一,男人的新鲜劲也就那几年,她看过了也就明白了,落魄潦倒如柳寄生在与她成亲之后不也想着弃了糟糠妻另娶新人妇? 更何况叶衡还有着那样显赫的身份地位。 不过她嫁进长宁侯府是正妻,就算叶衡对她的宠爱只有几年也是好的,到时候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难道还不能在长宁侯府立足? “外祖母,叶大哥是我哥哥的同门师兄,他一直待我很好,而且长宁侯夫人我也见过,她温和亲切,是极好相处的。” 为了安莫老太太的心,萧晗自然是往好的说,不过叶衡母子就目前来看的确是没差的,能够嫁到那样的人家不得不说是她的福气。 恐怕全京城未嫁的小姐们都会羡慕她。 “你这样一说,我稍稍安心了些。” 莫老太太一听这才缓了面色,看着萧晗娇艳的容颜,不由轻轻点头,“你与你娘生得一样貌美,想来成亲后世子爷也会宠着你的,趁着年轻早生几个孩子,这样你在侯府的地位才能稳固,知道吗?” 萧晗没有了亲娘,想来那后母也不会真心为她好,莫老太太便将这叮嘱提早说了,再拖个几年,她只怕自己都不能看到萧晗出嫁。 “外祖母您都说到哪里去了?!” 萧晗羞怯地嗔了莫老太太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却知道老太太说得是正理,她心中也是这样打算的。 果然只有女人最明白女人的心,这些事情叶衡又怎么想得到? “既然你如今有了归属,我与你外祖父也能放心。” 莫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拉着萧晗说了许多话,直到莫老太爷回到屋里,祖孙俩这才作罢。 萧晗赶忙起身给莫老太爷行礼,老太爷看向她的目光却是夹杂了许多感慨,半晌后才点头道:“我知道你与长宁侯世子定亲的事了,只是他们家门第高,你嫁人后更要谨言慎行,不能行差踏错!” 又想到刚才莫锦堂道出这一切时的苦涩模样,莫老太爷暗暗摇了摇头,到底是他们太心急撮合错了这对小年轻,还是这俩人的姻缘本就不在彼此身上? 只是如今莫锦堂却是陷了进去,而他这个宝贝外孙女还犹自不知呢。 “外祖父提点的是,孙女记住了。” 萧晗屈膝行了一礼,又问起莫锦堂来,“表哥可是已经回房了,他刚才就有些不舒服,我还让人给他请了大夫……” “他倒没什么不舒服,只是……” 莫老太爷的话还未出口便被莫老太太给截断了,只瞪他一眼道:“晗姐儿今儿个累了一天了,快些让她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情明儿个再说。” “你外祖母说得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回去歇息吧。” 莫老太爷看了莫老太太一眼,有些无奈地摇头,有萧晗在前老太太自然就不紧着莫锦堂了,可那小子看起来着实有些伤心的模样,恐怕长那么大也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萧晗有些不解地看了莫老太爷一眼,难道莫锦堂这次不舒服还另有隐情不成? 可俩老已经叫她先行回去歇息,她自然不好再多问,遂揣着满心的疑惑往“落月斋”而去。 梳洗过后换了一身衣服,萧晗这才觉得腹中空空,坐马车回程时也只在车上用了些点心,回到府里天也晚了,她便没有让厨房传膳。 她没有吃,秋芬与梳云自然也是饿着。 “要不咱们去厨房下碗面吃?” 萧晗站了起来,肚子饿着也睡不着,便让秋芬拿了家常的大衣裳给她穿着,横竖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索性就披散在了脑后。 面条要现做,这活梳云做得快,秋芬便在一旁打蛋洗葱。 萧晗四处转了转,待发现厨房角落里摆着一只鱼桶时,立时认出了这是今儿个莫锦堂钓来的鱼,心意一动又唤了厨娘来将鱼给刮鳞洗净,准备给莫锦堂熬个鱼汤。 也不知道大夫来看了后怎么说,莫锦堂是不是真有哪里不好? 萧晗怀着心事将洗净的鱼下了锅在油里炸了炸去腥,这才向一旁的秋芬问道:“大夫是不是已经走了,有没有说表哥是哪里不舒服?” “这个……”秋芬犹豫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奴婢也不太清楚。”说罢便垂了目光,暗道莫表少爷也就是心里头不舒服,只怕大夫也看不出来。 不过顺子今儿个回府后也确实没往他们这里溜达了,她不知道也是正常。 “那没事,咱们待会去看看表哥,顺便将鱼汤给送过去。” 萧晗想着今儿个本还答应莫锦堂给他做各种鱼食的美味,却全被卢应兴给破坏了,想来他们主仆也没吃什么东西,下面的时候便多煮了两碗,莫锦堂的面上还加了两个大大的荷包蛋,又撒上鲜嫩的葱花,一股浓香便扑面而来。 等着萧晗主仆提着食盒到了莫锦堂的“济舟阁”时,果然发现他屋里还亮着灯呢。 小的时候萧晗也来过这院子,却没有细看,至于屋里的摆设布置恐怕也随着主人的年岁增加而变得不同了,想到那如修竹一般温润秀雅的男子,她能够想像得出他住的地方该是什么样子,就在不久前她不还借此说话打趣了莫锦堂么? 回忆似乎经不起细想,此刻遥遥看着那晕黄的灯光,萧晗脚步微顿,面上也有些犹豫了起来。 或许他们之间当真是错过了什么,而错过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种感觉一直在萧晗的脑中徘徊着,此刻竟是亦发深刻起来。 顺子本就在门外守着,瞧见了萧晗她们主仆几个眼神倏地一黯,也没进去通报,当先便上前将人给拦住了,嘴角一欠道:“表小姐这么晚来了还有事吗?” 萧晗看了看顺子,静默不语,这小子对她没有以前恭敬了,隐隐还有些抱怨的情绪,可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莫锦堂不好了,真是与她有关? 萧晗不傻,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透。 一旁的秋芬却是听得不乐意了,挺胸上前道:“我说你是怎么说话的?咱们小姐好心好意过来探望表少爷,还给你们家少爷煮了鸡蛋面,熬了鱼汤,你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说罢冷哼了一声,对顺子前些时日的好感尽皆无存。 什么男人嘛,比女人还小气,都不知道胸怀大度一些,这样谁瞧得上?! 听了秋芬这话又看了看她们手中提着的食盒,顺子不由瘪瘪嘴,面色稍缓,“咱们少爷不舒服,你又不是不知道,东西搁下吧,我拿进去!”说罢就要去接秋芬手中的食盒,瞧着她那瘦弱的模样手中还提着个大盒子,顺子也有些看不过去。 “不用你!” 秋芬冷哼一声,却是飞快地退后一步站到了萧晗身边去,又对着顺子做了个鬼脸。 萧晗想了想才道:“既然表哥不舒服,那就将东西给顺子吧。”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想来莫锦堂此刻也不想见客,心中叹了一声,便往回而去。 “原以为能过来和你们一起吃的,小姐还没有用呢!” 秋芬瞪了顺子一眼,小声道:“不识好人心!”这才跺跺脚跟上了萧晗的步伐。 等着萧晗主仆离开之后,那道紧闭的房门才打了开来,传来莫锦堂悠悠的声音,“拿进来!” 顺子这才提着食盒跨了进去,看了一眼莫锦堂后,小心翼翼地端出了面和鱼汤,一阵浓郁的香味立时便扩散在了屋中。 看着那撒了葱花绿白相间的大碗面,顺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肚子,“没想到表小姐还给我备了一碗。”说罢伸手去碰了碰碗边,还是热的呢! “你先吃吧!” 莫锦堂侧坐在桌旁,他的侧脸隐在烛光中,隐隐地流泄出一股无声的悲伤,顺子看着不由鼻头一酸,只推了碗面到他跟前,道:“少爷也吃些吧,表小姐还特意给你加了鸡蛋的。” “好。” 莫锦堂应了一声,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拿起了筷子,待看清那桌面上的面和汤时,他的眼睛立刻就泛红了。 无可否认,他心里很难过,可这种难过本应该会随着时间 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过去,因为他的人生从来就是这样过的。 可他不知道,萧晗原来可以这样的好,当她真正关心一个人在乎一个人时,那流露出的温柔和关切真的能让人心都醉了。 他不应该怪萧晗的,毕竟她又不是故意隐瞒,再说她也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情意。 而这些转变不过也就发生在这些日子,谁能预料得到? 夹起一口面放进嘴里,那劲道的面条在口中细细咀嚼,和着一股葱蛋的清香,莫锦堂有些想要落泪的感觉,却又被他生生逼退了。 他沉默地吃完了一大碗面条,鱼汤也很鲜美,本就是简单清淡的食物,却让他觉得有如珍馐美味,应该是萧晗亲手做的吧? 还记得在南湖那会儿她还说要给他做各种鱼食的美味,今后这些东西他再也吃不到了吧? 长宁侯世子。 莫锦堂默了默,又抬头看向一旁吃得意犹未尽恨不得将汤盘都给舔尽的顺子,不由开口道:“今后别再针对表妹,别以为刚才我在屋里没听见你说的话。” 顺子这才搁下了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这也是为少爷您打抱不平不是,您对表小姐那么好。” “是啊,我对她那么好,她对我也不差。” 莫锦堂面色淡淡的,可眸中神色却是极温柔,似是想到了什么最终轻声一叹,“许是我与她没有缘分,今后这事休要再提。”再看向顺子时已是换了面色,神情微微一凛。 “是,小的知道。” 顺子立马恭敬地应了一声,知道莫锦堂不是玩笑便收起了刚才那份轻挑,便又听他道:“明儿个让人查查这位长宁侯世子,我要知道他的生平过往。” 顺子诧异得抬眼,却又极快地低下头去,应了声“是”,心中却有些摸不准,不是说不要再提,那就是要放下了不是,怎么还去查那位长宁侯世子,少爷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而萧晗回到自个儿屋里却已是饿过了,她原本是打算与莫锦堂一起吃的,顺便也看看他好不好,可这下人没见着她就回来了,顿时觉得有几分失落,加之面搁得久有些糊在了一起,她草草用了几口便洗漱歇下了,隔着朦胧的纱帐似乎还听得见不远处秋芬小声的抱怨。 萧晗不由轻叹了一声。 罢了,或许睡一觉起来明儿个就应该没事了,希望是这样。 第二日一早,莫家就收到萧志杰使人捎来的消息,卢应兴挨了板子,被打断了两条腿眼下已经抬回卢家休养,还是卢姨娘好一通求饶又承诺以一万两银子来赔罪,看在知府大人的面子上萧志杰才暂且放过了卢家,不过今后卢家在应天府的生意恐怕就要歇上一歇了。 可以想见,少了卢家这个竞争对手,莫氏商号在应天府更能如日中天。 范氏听了这个消息面色却有些不好,坐在椅子上这眼睛老打转,不一会儿又瞅瞅萧晗,她就知道红颜祸水,萧晗这模样到哪里都招人。 不过另一方面范氏也有些庆幸,幸好萧晗早定了亲事,不然真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她,莫锦堂今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晗姐儿真是个有福气的。” 想到这里,范氏面色稍缓竟是带了几分真诚的笑容,只要萧晗不来祸害他们家莫锦堂,随便嫁给谁都行,“今后咱们晗姐了可就是世子夫人,再往后还是侯夫人呢!”说到这里竟是捂唇笑了起来。 “伯母说过了,眼下我还没出嫁呢。” 萧晗看了范氏一眼,又扫了扫在坐的众人,眼下恐怕也就只有范氏笑得出来,没见着这一桌的人都沉默无言么? “一样的一样的。” 范氏却不觉得自己嘴误还笑着直点头,虽然她是不太喜欢萧晗,不过却不得不承认萧晗的好运道,长宁侯府该是勋贵之家,没想到嫁的比从前的莫清言还好,这样一想她心里又有些酸酸的感觉。 “好了,用膳吧!” 莫老太太提了筷子给萧晗夹了个虾饺,又给莫锦堂夹了个小笼包,“什么事吃完再说,不要饿着肚子!”又有些心疼地看向萧晗,“昨儿个定是没睡好吧,眼下坏人都得到惩罚了,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别再去想了!” “外祖母!” 萧晗哭笑不得地看向莫老太太,没想到老太太还这么幽默,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卢应兴得到的惩罚是应该的,至于那一万两银子虽然萧志杰给了她,但她还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拿在手里还觉得有些烫手。 想了想萧晗不由看了一眼一旁的莫锦堂,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向他讨个主意,却见他正沉默地喝着碗里的清粥,连眼风都没往她这边瞟来,心里微微一叹不由歇了这心思。 ------题外话------ 双十一剁手啦,姑娘们悠着点~ 第【73】章 陪同 与长宁侯府定亲的事情说破以后,莫老太太先是担心了一阵,而后便欢喜地替萧晗置办起嫁妆来。 莫清言留下的嫁妆不说,萧家置办的另算,而莫家准备的却是两老的一番心意,连萧晗都不好意思拒绝,看着老太太忙碌又精神的样子,便也由着她了。 只是这些日子莫锦堂还是不怎么搭理她,每次见她都是疏礼而客气,再也找不到那种随意舒心的感觉,这一点让萧晗很是不适应。 也许最初她就不应该期待太多吧。 又想到那一日在南湖边的情景,或许正是因为与江湖帮派有所相交,所以在前世里莫家人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于人前,甚至带走了莫家的大部分财产,这才没有落入他人的手中。 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会隐姓埋名,再也没有人记得应天府曾经还有一个首富莫家。 萧晗微微皱眉,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她可不希望今后再也见不到莫家两老。 眼下她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改变,一切都不同了,相信前世里那些不好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避免的,只要她随时留意着莫家的动向就行。 再说有她的看顾,谁还敢对莫家不利呢? 这样一想,萧晗稍稍释然。 “小姐,许福生求见。” 秋芬进屋通禀了一声,见萧晗在想事情没有回过神来,不由又小声提醒了一句,“小姐,许福生从安庆回来了。” 萧晗闻言秀眉一挑,静静地抬起头来,“传他进来。” 这次下江南带着许福生,其实萧晗也是有用意的。 莫清言的陪嫁在江南也有几处庄子和铺面,应天府这边的她并不担心,横竖有莫家照看着,那些掌柜和庄头还不敢使什么小动作。 这不她刚来莫家的前两日,莫锦堂已经将铺面和庄子的帐本调出来给她瞧过,在莫家的刻意照看之下这几处铺面和庄子算是她名下盈利最好的产业。 另外稍隔着远一点的庄子便在安庆了,这些日子许福生不在莫家,就是被萧晗给派到安庆去了。 许福生这小子机灵着呢,做生意又灵活,擅于察言观色,又不怕吃苦,萧晗确实有意培养他。 “小的许福生给小姐请安。” 许福生进屋后便目不斜视地给萧晗打了个欠,这让一旁的秋芬和梳云看了都止不住牵了牵唇角。 萧晗不由也笑了,“你倒是机灵,竟是学着宫里请安的规矩了。” “戏里学的,让小姐见笑了。” 许福生咧嘴一笑,又规矩地给萧晗跪下磕了头这才站了起来,抬头时面色却是一敛,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总算不负小姐所托,您让我查探的事情有眉目了。” “喔?” 萧晗这才正了正神色,端端地看向许福生,双手轻轻地合拢在了一起,“你且说来听听。” “是。” 许福生点了点头,这才道:“小姐在安庆的庄子是那里最大的一处,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是咱们庄上的佃农,只是……”说到这里略有些犹豫地看了萧晗一眼,见她面色仍是平静无波显然心中自有计较,便一口气说了出来,“只是私下里小的查访了几家佃农,却发现他们怨声载道,直说这庄子的东家太不厚道!” 萧晗听了眉头一拧。 安庆的庄子隔得太远了,她原本在京城就是鞭长莫及,却是在一次做客别家时机缘巧合下听到一个从安庆被买来的丫环在那里闲话了几句,说的恰巧就是她的庄子上的事情,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话,萧晗这才放在了心中,暗想着有机会到了安庆定要好好查探一番这丫环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属实。 “许福生你怎么说话呢?!” 萧晗还没开口,秋芬却是忍不住说起了许福生来,“咱们小姐生来就是菩萨心肠,府里哪个不说她的好?就你没开眼,竟然还敢说小姐不厚道!”言罢轻哼了一声,明显是不服气。 “秋芬姑娘冤枉小的了,这话哪里又是我敢说的?!” 许福生顿时苦了一张脸,又转向萧晗道:“小姐,这早那些佃农说的,不是小的说的。” 萧晗对许福生点了点头,又转头轻斥了秋芬一声,“你别插嘴,等许福生说完。” “是,小姐。” 秋芬这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动如钟的梳云,暗想这份气度自己还没有学到,怪不得小姐要更倚重梳云,也是自己得意忘形,以为小姐脾气好便亦发地没了分寸,这样确实不好。 许福生又继续说道:“听说先太太还在世时,安庆的庄子以往都是收五分租子,再高也不能高过这个的,可不知道怎的,自从先太太去世后这租子就涨到了七分,佃农们自然不服又去问了庄头,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小姐得了这些先太太陪嫁庄子,自然就认为您是他们的东家,这话说得便是您了……”话到这里赶忙收住,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萧晗一眼,见她并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我娘去世前收的是五分,去世后就变作了七分?” 萧晗微微皱眉,目光却有些冷,“当年我娘去世时我还尚且年幼,哪里能管到庄子的事?!”说罢微微沉下了脸色,不用说这要么是刘氏的杰作,要么是庄头欺上瞒下唬弄主子。 “小的也是知道的,可佃农们却不知道 的,可佃农们却不知道啊。” 许福生点了点头,表现得亦是一脸忿忿,“小姐平白地替别人担了这罪名,偏生还没落着好,小的瞧着听着这心里头气得不行,差点就要与他们理论了起来。” “那后来呢?” 萧晗挑了挑眉,看着许福生唱作俱佳的表情,不禁升起了一丝打趣的笑意。 刚才乍一听许福生说这话她心里自然是不平的,不过细想了一阵,待她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便不气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解决这个事情,与其任毒瘤在那里滋长,不若狠心地切掉它。 这样一想,她眸中光芒便微微闪动了起来。 刘氏如今已经被遺回了刘家,短时间内该是翻不出风浪的,再说莫清言的嫁妆她已经当着萧老太太的面接了过来,刘氏的手再想伸也伸不到那么长。 那么就应该是那个庄头在作怪,原本在京城隔得远了她不好收拾,如今她就亲自往安庆走上一趟。 “后来……” 听萧晗这一问,许福生舌头便似打了结一般,见萧晗笑意盈盈地看向他,这眸中并无恼怒的神色心下不由一松,眼珠子一转才道:“后来小的想到冤有头,债有主,小姐定是不会与这些小小佃农们计较的,再怎么着也要逮住这背后的硕鼠再行论处不是?”说罢自己都撑不住笑了起来。 “背后的硕鼠?” 萧晗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片刻后抚掌一笑,“好,过两日你们就随我走一趟安庆,咱们去逮住这只硕鼠!” “是,小姐!” 许福生两眼发光,他在安庆呆了些许时日早便被佃农们的唠叨给说烦了,又为萧晗暗自报不平,此刻能去收拾那背后的坏蛋,他自然求之不得。 秋芬与梳云在一旁听了也是兴致盎然,梳云甚至还有些摩拳擦掌,好些日子没活动手脚人都有些懒了,能够找些事来练练手也是好的。 有了这个打算后萧晗当天就去向莫老太太说了,只是老太太有些犹豫,又放心不下萧晗,“你这个小姑娘去能看出什么事啊,不若让堂哥儿陪着你一起去,就算是庄头不老实也有堂哥儿代你收拾他!”说罢又拉了萧晗的手道:“安庆的庄子隔着应天府也有几天的路程,你一人走我不放心。” “您哪里就不放心了?我还带着两个丫环,还有许福生和萧潜他们这些护卫呢。” 萧晗不禁失笑,许是经过上次卢应兴那事,莫老太太便更加谨慎了,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又想到最近莫锦堂总是早出晚归,不禁又道:“表哥想来事情也多,我就不耽搁他了。” 自从南湖回来之后他们便没有独处过,就算见面也仅仅是点头问好之类,再没有多说一句话,与这样的莫锦堂相处起来也不自在,萧晗便驳了莫老太太这个提议。 “再多的事情也没你重要!” 莫老太太却不依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你等着,我去找堂哥儿说。”言罢一阵风似地就卷了出去。 萧晗拦都拦不住,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想就算莫老太太提出来了,莫锦堂也不一定会答应。 再说范氏本就不希望她与莫锦堂走在一起,想必也会极力反对的。 想到范氏对她的态度,萧晗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莫锦堂不会是对她…… 要么为什么之前对她温柔亲近,却在听说她已经定亲的消息后便疏远了起来,这是在主动和她划清界线么? 可莫锦堂又怎么会喜欢上她的,他从前可是很厌恶他的,萧晗一时之间有些想不通。 晚些时候回了“落月斋” 萧晗便命秋芬收拾打点随行的用品,五天的路程,来回起码要十天,她还要在那里呆上一阵子查探清楚情况再作定夺,那么至少要花去大半个月,带的东西可不能少。 明日再在莫家呆一天好好陪陪莫老太太,将行程给草拟出来,后天一早便出发。 萧晗心里盘算了一阵后也不再多想,梳洗完换了身亵衣便上床歇息了。 却不知道“落月斋”里刚刚熄灭了灯火,与“落月斋”隔池相望的一道抄手游廊里才步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莫锦堂负手而立,淡淡地望向不远处已经漆黑一片的小院子,眸中神色有些恍惚。 “少爷,您真要陪表小姐去安庆?” 顺子恭敬地立在莫锦堂身后,满脸的不解。 不是已经刻意避开了那么久,如今再凑在一起算什么事? 虽然表小姐很好,可他们家少爷也不差,只可惜他们有缘无份。 虽然顺子心里也想再见见秋芬那小丫头,可也知道主子的喜好大过一切,既然少爷都不想与表小姐有牵连,他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暂且歇下。 “既然已经答应了祖母,岂能儿戏?” 莫锦堂抿了抿唇角,清俊的眉眼隐隐带着一股抹不开的愁绪,怎么才没过多久的功夫他已经觉得自己老了不少,连心都透出一股疲惫和沧桑。 这段日子他刻意地让自己忙碌了起来,早出晚归,就是避免和萧晗碰到。 少见面便能少几分不该有的心思,他在学会淡忘,淡忘她的美好。 可明明可以离开的,他却又舍不得走,似乎知道这一走再与她相见恐怕了了无期,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念想,舍不得,断不开。 情 情之一字,当真入骨入髓。 莫锦堂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心,转身道:“回去吧!”说罢先迈开了步伐,目光却一直低垂着,显得心事重重。 莫老太太的要求他不忍拒绝,其实他也何尝不是这样渴望着。 再放纵自己一次,再放纵自己与她再相处一段时日,因为离别之后她即将变做别人的妻子。 莫锦堂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渐握成拳。 不是他不想争,而是他想要争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机会。 他们已经定亲了! 他找人查过长宁侯世子,这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男子,在京城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风评,有能力有权势,更有他无法企及的家世地位。 那样耀眼的她理应该配上这样的男子啊! 他连嫉妒都显得可笑,他根本没有能够与对方相比的地方。 莫锦堂牵了牵唇角,苦笑一声。 也罢,就当作安庆之行是他这一场苦恋的结局,再化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这一生永远珍藏在回忆里吧! 莫锦堂停停走走,或笑或痴,显然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顺子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难受,他意气风发的少爷,怎么坠入情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若是时间能够倒流,他真愿意那一日他们并没有登上那艘前往应天府的商船。 可一切,并没有如果。 第二日等着萧晗去向莫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才喜笑颜开地告诉她莫锦堂答应陪着她一同去安庆了。 萧晗微微怔了怔,旋即便拒绝道:“表哥那么忙,还是不用了。” “我说让他陪你去就去,你再说我可不高兴了。” 莫老太太沉下了面色,佯装生气的模样,萧晗哪还敢再说,微微犹豫了一下,只能点头同意,“那真是太麻烦表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 莫老太太笑着摇头,一旁的范氏却忍不住嘀咕了两声,“晗姐儿去庄上叫上掌柜与帐房先生陪着就是,犯不着一定要堂哥儿去吧,他多忙啊,老太太您又不是不知道?!”隐隐地带了一丝抱怨。 合该他们莫锦堂就是个劳碌命,忙完了外面的诸多事务,回到家里也不能清清静静的歇息几日,眼下萧晗一说要去安庆的庄子上看看,莫老太太立马便让莫锦堂作陪,当真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一点也不心疼。 对于这一点,范氏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早就不乐意了,此刻听了莫老太太的话自然就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怎么着你有意见?” 莫老太太面色不悦,只横了范氏一眼,“堂哥儿是我孙子,我让他陪陪晗姐儿去怎么了?莫家的产业那么大,几天不理也不见得就败了下去,就是有人可劲儿地花着,咱们莫家也能供他三代!”说罢冷哼了一声。 这段日子莫老太太早就有些看不惯范氏,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着他家晗姐儿横挑鼻子竖桃眼的,幸好没成她的儿媳妇,不然成亲后还不知道怎么磋磨他们家晗姐儿呢。 也是看在莫锦堂的面上老太太才没有与范氏计较,这下却换作她在跟前发牢骚了,老太太不批她一顿都觉得对不起自个儿。 “老太太瞧您说的,媳妇没意见,没意见。” 被莫老太太一通说范氏脸上便有些火辣辣的,老太太这是不带姓地骂她呢,又是当着萧晗的面,她自然觉得面上有点下不来,忙又客套了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开。 萧晗这才无奈一笑,又拉了拉莫老太太的手,劝她道:“外祖母何必让她下不来台呢,这样表哥知道了不好。” 不过范氏这回说的却正中了她的意,她也不想莫锦堂一同去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答应了。 而莫老太太也打定了主意让他陪着一起,她怎么拒绝老太太都不松口。 “堂哥儿能够明辨事理的,就是他娘……” 莫老太太说着瘪了瘪嘴,她是不喜欢范氏却也没介意家里养着这么个闲人,好在不是自己的亲儿媳妇,她也懒得花时间去管教。 “都是一家人,互相谦让着也就过了。” 萧晗又劝了莫老太太两句,老太太笑眯眯地应了,还是看着他们家晗姐儿好,连说话都比别人中听。 说定了这事,萧晗又准备下厨给莫家两老做些点心,做好后还让秋芬特意端了两盘送到莫锦堂与范氏那里,这一天的时间也就过了。 第二日辰时起,用过早膳后萧晗一行便启程出发。 莫锦堂与顺子单坐了一辆车走在前头,萧晗带着两个丫环坐一辆车,另有几个粗使丫环和婆子坐一辆,连着随行放置的用具一共用了四辆马车。 萧潜以及一众护卫自然便是骑马护在左右,除了他们以外还跟着些莫家的护卫,毕竟要几天的路程,路上的安全还是要多加留意的。 马车颠簸了四天,萧晗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只觉得浑身都酸痛得紧,为了早点赶到安庆,平日下车活动的时间也少,她也忍住没说,出门在外娇气是要不得的,她明白这个道理。 莫锦堂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萧晗不喊累,他自然也不好主动喊停,万一她就想着早日抵达安庆了结了事情就打道回京呢? 这样一想,他的心里便平白地添了几分郁结,故此人前人后都尽量远着萧 尽量远着萧晗。 好不容易到了安庆,可庄子还在县城外,只天色已黑,还是要在城里的客栈歇息一宿。 萧晗一进客房赶忙让秋芬准备热水,她这几天都是草草洗洗了事,今日便想泡上一泡疏解疲劳,想了想又吩咐道:“让厨房多烧些水,给表哥那里也送去一些。” “是,小姐。” 秋芬应了一声,转过身却瘪了瘪嘴,这些日子莫表少爷可没怎么顾着他们家小姐,亏得小姐还念着他呢。 到了客栈后莫锦堂本还在下面与顺子一道安顿着随行的人,便比萧晗晚一步回到客房歇息,等到了客房后却是见着小二正在给浴桶里倒水,一问才知道是萧晗的吩咐,表情微微一滞,旋即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已经紧闭的房门,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能摇摇头,抬脚跨了进去。 为何还要顾着他呢? 这些时日他却没有给过她只言片语的问候或是安慰,看着她咬牙赶路从不抱怨,他的心其实也是微微发疼的。 或许他不该一味地躲避,他还是个男人,有这么拿得起放不下? 莫锦堂泡在暖暖的温水里,整个人不由缓缓地沉了下去,感觉到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快要将他完全没顶。 这样的感觉似压抑似解脱,曾有一刻他真愿意就此沉没下去,不再醒来,可是等着窒闷到无法呼吸之时他还是浮出了水面,深深地吸了口气。 原来还是活着好啊! 莫锦堂扯了扯唇角,渐渐泛起一抹通透的笑意来,何苦还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今后他们难道就不是表兄妹了? 喜欢她,不一定要拥有她,远远地看着她,关心她不也是一种喜欢她的方式? “我的喜欢与她无关,我也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 想明白之后莫锦堂不由暗暗点了点头,洗浴过后又换了身干净的青竹长袍,让顺子给他通干了头发束好便往萧晗所住的那间客房而去。 萧晗也早已经洗好换了身干净衣裳,只是湿发半干被她披散在脑后,见了莫锦堂前来她还微微有些诧异,反应过后便请他坐下了,又亲自给他斟了茶水,“这段日子辛苦表哥了!”除了客套的话语外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什么。” 莫锦堂默了默,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杯沿,通透的细白瓷胎上半透出他的指印来,这是萧晗从家里带来的茶具,自然不是客栈里的粗陶能够相比的,触手温润细腻,就像女子的肌肤一般。 莫锦堂微微有些怔神,又不期然想到刚才见到萧晗时的情景。 一身碧青色的长裙穿在她身上,只在裙角绣了一圈起伏的荷叶,素雅却精致,墨绿色的腰封束住她不盈一握的小腰,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脑后,整个人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艳而绝丽,看一眼便能让人怦然心动。 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好运才能娶到萧晗为妻呢,这一刻他真是极其羡慕叶衡。 “其实,”萧晗微微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眼下已经出了应天府,表哥若是有什么事情自去办就是,不一定要陪着我。”又见莫锦堂诧异得抬起头来,忙跟着解释道:“表哥放心,我不会将这事情告诉外祖母的,你本就事忙,实在是太耽搁你了,我也过意不去。”说罢便垂下了目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莫锦堂说话要这般客气了,她也想回到前些日子那种随意的状态,可俩人之间好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墙,想说的话都要在脑海里斟酌几分才能出口。 “表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莫锦堂扯了扯唇角,无奈一笑,“我既然答应了祖母,自然就会随护你左右,”见萧晗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赞同,便又跟着说道:“若不是我手里的事情忙完了也不会轻易答应祖母的,表妹不要多心了。” 萧晗斜睨了一眼莫锦堂,正巧他也抬眼望了过来,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处,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目光的对视最能直达人心,也许是想起了从前在一起开心的日子,毫无芥蒂且相处融洽,就算他们不是夫妻也是表兄妹啊,这样的关系是斩不断的。 片刻后俩人不由相视一笑。 还是莫锦堂先开口道:“前天日子是愚兄不对,还请表妹不要怪我。”说罢起身对着萧晗郑重地作了一揖。 “这事也怪我。” 萧晗赶忙起身避让开来,又有些赧然地看向莫锦堂,轻声道:“要是我早说了那事,表哥当时也不会那么惊讶,是我不好。” “表妹再这般说,我更要无地自容了。” 莫锦堂摇了摇头,俩人又是一番自省的话,说到最后都不由笑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凝滞的气氛顿时又舒缓了起来。 送走了莫锦堂后,萧晗也微微松了口气,她心里的猜测也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莫锦堂确实是有些喜欢她的,只是他没有说破,她就当作不知道吧。 只是虽然俩人的关系和缓了几分,但彼此心底却也明白,有些东西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相安无事,如此就好。 ------题外话------ 昨天剁手败家没,我反正是忍住了~ 第【74】章 庄子 第二日起了大早,萧晗出门便撞见了莫锦堂,俩人一同下楼用了清粥早饭,这便往庄上赶去。 安庆的庄子在县城外二十里,近晌午时他们才到。 庄上的人显然不知道这是他们东家来了,但听到顺子报上莫锦堂的大名时大家还慌了一下,忙将人给请了进来。 “怎么你们庄头不在?” 莫锦堂坐在堂屋里,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堂中正站在一个年青的男人,想来是见着他有些忐忑紧张,连话也说不圆范了,“回……回莫少爷的话……林庄头眼下出去了……恐怕还要一会才回。”说罢抬头瞧了莫锦堂一眼,又赶忙心虚地低下头去。 谁不知道这庄子从前是莫家的,只是在莫家那位姑太太出嫁后才跟着转到了萧家去,不过如今那位姑太太早便不在了,听说如今的东家是位小姑娘,怕不就是坐在莫少爷边上那位面覆薄纱的少女吧? 萧晗看了那男人一阵,这才开口道:“林庄头莫不是去巡查田庄了,平日里他都做些什么?”状似轻松的口吻却莫名让那男人松了口气,又听萧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这庄里的什么人?” “回小姐的话,小的叫林平是林庄头的侄子,林庄头一早便要去巡庄的,事情多着他一时半会也是回不来的,平日里他不在时便是小的看顾着庄里。” 林平小心地看了萧晗一眼,料想自己客气些总没有错的,又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可是咱们东家?” “是,这庄子原本是我娘的嫁妆,如今我是特意来看看的。” 萧晗点了点头,庄头叫林奇,他侄子叫林平,她倒不介意林奇任用自己的亲戚,在庄子里做活的哪个不是拖家带口一起帮忙,有些亲戚连带关系更是难免的,但只要他们将事情做好了,她是没话说的。 就怕他们打着别样的心思,当着一套,背着一套。 “那小姐请稍坐坐,小的这就去找林庄头回来。” 听了萧晗这话林平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可是听说过莫锦堂的厉害,就怕这庄子被他接手过去查出点什么事情来,若是眼前的小姑娘是东家那还好说话些。 不过莫锦堂也跟着过来了却不是什么好事,他还要早些找到林奇通个气,只求将这俩人安安稳稳地送走,中途不添什么乱子便是大吉大利了。 等着林平退下后,萧晗暗自给许福生使了个眼色,他便不动声色地追了出去,悄悄跟在了林平的身后。 莫锦堂目光微微一闪,这才转向萧晗,“我瞧着表妹这次来到安庆好似有打算?” “的确是有些打算。” 萧晗笑了笑却并没有说破,她是不想凡事都依仗莫锦堂,若是这事自己能解决那当然是最好的,不过还要看看庄头林奇回来怎么说。 莫锦堂的目光却是从那快步离去的许福生身上收了回来,眸中显出一抹深思,他虽然知道这个小子是跟着萧晗一同到的应天府,可之后几天却没有瞧见了,听说是出了远门,而如今许福生明显又是得了萧晗的授意这才跟上了林平。 再往前细想,若是许福生没有得到萧晗的吩咐又怎么会出远门?若是这林奇没有什么不对萧晗又怎么会让他跟着林平? 莫锦堂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又想到刚才林平见他时一脸的心虚,直觉这庄子里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藏着,不由对萧晗道:“表妹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庄上的事情我虽然不常搭理,但大致有些什么还是明白的。”这一番暗示恰到好处,既不会说得太透彻,也是给萧晗提了个醒。 水至清则无鱼,凡事只要不过分了,他们增只眼闭只眼也是可以的,但若是做得太过,收拾起来也不要留情面,杀鸡儆猴便是最好的做法。 “表哥放心,若是我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会向你请教的。” 萧晗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横竖眼下林庄头还没回呢,咱们去外边逛逛。” 这庄子里的人说不定早便被林奇给封了口,萧晗不想打草惊蛇,逮到个人便问问,而想自己亲眼去瞧瞧,用事实说话。 “表妹有这个兴致,我自当作陪。” 莫锦堂笑着站起了身来,在马车里坐得久了自然是要活动活动的。 萧晗又转头吩咐了秋芬,“让厨房里做些清淡的饭菜,我与表哥一会回来再用。” “是,小姐。” 秋芬应了一声,又在屋外找了个小丫环带路,这才往厨房而去。 其余的人倒是都被顺子给先安排了住处,又让厨房端上中午的大锅饭菜给他们填饱肚子,这才跟着莫锦堂他们一块出了门。 安庆的这座庄子的确很大,坐拥三千亩的良田与一千亩的水田,半山上还有一千亩的果园,的确算是远近闻名的大庄园,圈地之内都是自家的佃农。 萧晗是看不懂庄稼长势如何,只是那一片片黄色的麦子在日头下耀出灿灿的金光,看着便像是丰收的迹象,而林奇却经常以庄稼长势收成不好为借口让减了租子,她翻看过前两年的租子,甚至有一年竟是减到了三分。 这样一想,萧晗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又见到不远处有人正在田间劳作,不由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另一个作姑娘打扮看起来也才十一二岁,与秋芬年龄相仿 二岁,与秋芬年龄相仿,见了他们一行人过来,那姑娘先是有些惊讶地直起了身子,又碰了碰一旁的妇人,“娘,有人来了!” 妇人也抬起了头来,看着萧晗这一行人的穿着打扮显得有几分紧张,赶忙捋了捋衣角站好了,又拉了那小姑娘对着他们行了一礼道:“几位,你们是来找人的?”话语中有几分探询的意味。 莫锦堂看了萧晗一眼,薄纱下她只对他含笑摇头,莫锦堂便笑着转向那妇人道:“大婶,我们不找人,就到处看看。” “到处看看?” 妇人有些不解还有些疑惑,不禁说道:“这里原先是莫家的庄子,莫家姑太太嫁到京城萧家去了,咱们这里的东家也姓萧了,几位可认识?” “认识的。” 这下萧晗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和蔼地看向妇人身后的小姑娘,对她招了招手,“姐姐带的有响糖,来!” “娘!” 小姑娘眼睛一亮显然有些心动,却还是扯了扯妇人的衣袖征求她的同意。 “去吧!” 妇人点了点头,面色却是有些不好,等着小姑娘拿过糖赶忙就拉了她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道:“各位先回去吧,这里都是田埂呢,也没什么好瞧的。”说罢母女俩便匆匆离去,显然是不想再和萧晗他们打交道。 “那大婶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顺子百思不得其解,不由伸手挠了挠脑袋。 “恐怕是听说咱们认识萧家的人吧。” 莫锦堂也反应了过来,心中的疑惑却是更甚,不由看向萧晗道:“表妹,按理说一般的佃农见了东家的客人怎么也要客气几分,这位大婶却好似不高兴一样,怎么见了就躲呢?” “关于这一点我心里也困惑着呢,咱们再往前面走走。” 萧晗看了莫锦堂一眼却没有说破,有些事情她还需要求证。 走了一段路便没再见着什么人了,许是这个点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萧晗远远地瞧见一颗树下正有个老大爷在乘凉,想了一想便往那边而去,梳云赶忙跟了上去。 “表小姐打的什么主意,小的怎么看不出来?” 顺子跟在莫锦堂身后也是满脸的不解,这次来到安庆更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好。 “不说你看不出来,我也糊涂了。” 莫锦堂抿了抿唇角,原以为萧晗是对万事不通的,却没想到也有自己的算计与城府,但这样对她来说也是好的,毕竟今后要嫁到长宁侯府那样的门第,若是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单纯得犹如白纸,到时候被别人欺负陷害了都没地哭去。 而与萧晗接触得越久,他越觉得这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怎么瞧怎么让人喜欢。 唯一遗憾的便是她不能成为自己的媳妇。 萧晗慢步而去,也不让自己显出丝毫急迫来,等到了老大爷跟前才笑着招呼了一声,“大爷,您在这乘凉呢?”说罢缓缓步了过去坐在一旁的石墩上。 老大爷抽了一口旱烟,见着来人是两个小姑娘,却也没有在意,只在一旁磕了磕烟斗,眯眼望了过去,“小姑娘,瞧你一身富贵的模样,这个地方可不是你来的啊。” 老大爷这样说萧晗却也没有介意,又笑眯眯地问道:“我是来走亲戚的,大爷是哪个村的啊?” “瞧见没,我就住在山头那处,是上广村的。” 老大爷用烟头指了指一个地方,萧晗抬头望去,那个方向正是半山的果园,当然绵延而下的确能够看得见一排排村落及屋舍。 “上广村啊,”萧晗微微顿了顿,又好似不经意地道:“听说你们这附近好几个村的村民都是萧家庄上的佃农,这几年收成可好?” “收成是好,”老大爷先是一笑,满脸的皱纹都起了折子,这才又缓缓吐出口气来摇头道:“只是再好的收成咱们也占不着什么好,都给了东家了。” “喔?” 萧晗秀眉一挑,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会呢,我听说萧家一直是收五分的租子,有时候收成不好还减租子呢,你们再交些官税,余下的收成完全够过日子了,难道不是这样?” “小姑娘是打哪听来的,恐怕是听岔了吧?” 老大爷摇了摇头又抽了口旱烟,待吐出一口长长的青烟后才又接着道:“你说是往年倒的确是收五分的租子,可自从莫家那姑太太不在了,这租子一下就涨到了七分,这涨上去可就再没跌下来过,咱们再交两分给官府,余下一分自己留着,一家人吃穿都紧巴巴的。”说罢又重重一叹,“所以说看着收成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 萧晗听后面色一变,一双手却是缓缓收紧了,她原本听了许福生所说之后心里还持几分保留的态度,她不想随便冤枉一个好人,却也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坏人,可眼下听这老大爷所说的确是有这事的,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林家人倒真好样的! 萧晗正在怔神之间,便听着不远处有个小男孩隔着田坎对着这边唤着什么,老大爷不由笑着应了一声,这才站了起来拍拍衣服,对着萧晗道:“小姑娘快些回去吧,夏天日头晒的,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晒伤了可是不好!”又对着一旁的莫锦堂主仆善意一笑,这才伛偻着身形慢慢地往回走去。 “这老大爷年纪这般大了还要下地不成?” 不成?” 顺子在一旁看得奇了,莫锦堂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佃农里只要不是七老八十下不了地的,哪个不劳作的,他们做惯了田地里的活,恐怕一天不碰都觉得不自在。”又看向萧晗道:“刚才老大爷说的我都听见了,表妹又什么主意?”眸中显见得多了一抹凝重。 莫锦堂虽然不怎么搭理庄上的事,但也知道莫家名下的庄子没有哪一个是会向佃农收七分租子的,一律都是五分,他们赚少点没关系,总要给百姓一条活路。 但眼下安庆的庄子却是涨到了七分租子,显然是将佃农给逼得无路可走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绝对没有好结果。 萧晗面色平静地站了起来,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只随手抚了抚裙边沾上的杂草,道:“表哥,咱们回去看看林奇怎么说。” “好。” 莫锦堂点了点头,他看萧晗并没有慌乱或是愁苦的表情,想来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几人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而去。 等着回到了庄上用过简单的午膳后,萧晗他们还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见着林奇叔侄姗姗而来。 林奇的年纪大概在四十往上了,他身材健硕满面红光,看起来极有精气神,林平站在他身边还矮上一头,连气势也是不及的。 等到了萧晗跟前,林奇先是有些诧异得瞄了她一眼,暗想这姑娘眉眼细致,倒是长得和她娘莫清言有几分相像,又戒备地扫了扫莫锦堂那方,他是听说过莫家少爷的厉害,可眼下瞧着俩人年纪都不大,想必只是外人传得厉害罢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轻视之心,只拱了拱手道:“林奇见过小姐,见过莫少爷。”倒一点不同于刚才林平见他们时的慌张与心虚,端得是一脸镇定从容。 “林庄头。” 萧晗淡淡颔首,表情看不出喜怒。 连莫锦堂也是随意应了一声,显出几分心不在焉。 林奇不由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俩人是不是听了什么风声才跑到安庆来,只转向萧晗小声地试探道:“原本我是知道东家换了人的,却不知道是小姐来,早接到消息必定在庄上恭候,也不急着去巡查了。” “林庄头若真是尽职尽责,我还该奖赏你不是?” 萧晗翘了翘唇角,嘲讽的笑意自唇间一闪而没,在林奇略有些欣喜的眼神中她又话峰一转,道:“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擅自涨了租子,咱们庄上的佃农们可是怨声载道啊!” 听到有奖赏林奇原本还有些熏熏然,暗道这小姑娘可不就好骗嘛,一点也没有她娘莫清方的精明劲,可萧晗下一句说出的话却让他全身一颤,面色虽然有些变化可还是极镇定地否认道:“怎么可能?定是有人造谣!”说罢便一脸忿忿的表情。 萧晗淡淡地摇了摇头,“无风不起浪啊,林庄头!”显然是不信林奇的片面之词。 一旁的林平却是有些着急起来,他们叔侄暗地里干的勾当眼下还没有谁知道,都认为是东家想要涨的租子,而眼下萧晗若真查出来什么挑明了出来,他们叔侄俩的前程岂不是全完了? 林奇默了默,又将萧晗重新打量了一遍,他确实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这才让萧晗查上了门来,可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指认他。 这样一想,林奇又宽了几分心,清了清嗓子才道:“小姐若是不信,我便找几家佃农来,您大可亲自过问有没有这起子事!” 林奇梗了梗脖子,又加之他身形高大魁梧更是显出一脸正气的模样,若是不清楚他的为人,倒真能被他给唬住。 “我是不想冤枉了林庄头,但也不想让手底下的佃农在背地里咒骂,咱们收的一直是五分租子,我也不相信会涨成了七分。”萧晗这才面色稍缓,又对林奇点头道:“那你明日便叫几家佃农到庄上来,我细细问问就是。”语气已是缓和了不少。 林奇这才放下心来,又暗暗瞪了林平一眼,果然是年轻人一被吓便沉不住气了,好在他回来了,不然放了林平一个人在这被萧晗这一激还不露馅? 莫锦堂一直在旁边听着并没有插话,等着林奇叔侄退下后,这才看向萧晗道:“表妹可相信他说的话?” “表哥你说呢?” 萧晗似笑非笑,纤长的手指却轻轻磕响了桌面,“是与不是,明日里自有分晓。” 林奇叔侄离开一会儿后,许福生才悄悄地摸了起来,也没介意莫锦堂在一旁听着,径直对萧晗禀报道:“小的一直跟着林平走了不少路,最后竟是瞧见他拐进了另一个庄子里,呆了好一阵才和林奇一道出来,小的又小心打听了才知道那是本县一个富户朱员外家的庄子。” “朱员外?” 萧晗一怔,又看向莫锦堂,便见莫锦堂摇头道:“表妹别看我,我也不认识这个什么朱员外。” “那便先不管,但既然林奇认识这个庄上的人,那他们定然是有关系的。” 萧晗想了想,又吩咐梳云道:“晚些时候你跟着许福生去一趟朱员外的庄子,看看能不能进去打听点消息。” “是,小姐。” 梳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能不能叫上萧大哥?”萧潜这段日子也挺闷的,他们俩人一起出门行动正好搭把手不是。 萧晗笑了笑,“随你。” “谢小姐!” 梳云这才咧嘴一 这才咧嘴一笑,又指了许福生道:“倒不用他特意带我们去,只要说说方位以及来回行走的时辰,奴婢大概能估算得出是哪家人。” “梳云姑娘真是厉害!” 许福生赶忙对梳云竖起了大拇指。 梳云扯了扯唇角,算是回应。 萧晗又招了许福生在近前低声吩咐了几句,他听得一阵诧异,却又止不住连连点头,最后才兴致勃勃地往外去了。 俩人没有避讳着莫锦堂,可因为隔得有些距离他也没有听清萧晗到底对许福生吩咐了什么,不由一阵好奇地问道:“表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这个嘛……”萧晗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表哥明日就知道了。”说罢便起身回了房去,这是没打算现在就告诉莫锦堂。 莫锦堂只得无奈一笑,心里却也生出了些许期待,或许不借用他的力量萧晗还真地能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第二日一早,林奇果然找来了几家佃农,这些人衣着朴实干净,对萧晗他们似乎有种天然的畏惧,在她跟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萧晗便随意地问了几句,他们都一一作答,关于收成问题也只说时好时坏,老天爷赏饭吃谁也说不准。 这倒不全算是谎话。 又问起这租子的事,几人便异口同声地答了五分,收成不好的时候还曾收过三分租子,待看见林奇那得意的眼神时,萧晗不由沉下了脸色。 “小姐,您看您问也问过了,眼下该还我一个清白了吧?” 林奇一脸笑意地走到萧晗跟前来,“也不知道谁看我不顺眼,指不定在小姐跟前上了我的眼药,眼下好了真相大白,我也松了口气!” 萧晗扯了扯唇角没说话,可那冷淡的眼神却让林奇止不住地打了个颤,难不成还有什么是他没做到的? 在叫这些人来之前他已经提前警告过,若是他们不按照着他所说的去做,那这租子立马再涨半分,若是听他的话自然可以悄悄给他们减半分,再说萧晗只是在这里呆上几天,他可是要管着他们一辈子的。 利益权衡之下这些佃农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去选。 可萧晗眼下却不给个明确的回答,这让林奇耐心渐失,不由紧皱了眉头,“难不成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微微一顿后便是诉苦的长篇大论,“我老林虽说只在这庄子里呆了几年,却也是先太太看重了给聘来的,这些年不说劳苦功高可也是兢兢业业,如今小姐既然疑了我,大不了这庄头我就不当了,不过小姐不给个说法,我老林这口气却是咽不下去!” 林奇也暗暗想了一通,萧晗已经逼迫他到了这种地步,若是他再不反击立威,今后他还怎么管着这座庄子,也不能让手下的人看了笑话不是? 照他的想法是小姑娘被他这一唬,指不定就要向他赔礼道歉,最后再好好安抚他一阵,仍然让他管着这座庄子,就目前来看怎么着都是这个理。 哪知道萧晗却并不理会他,目光一转远远眺去,有些不解道:“我怎么听着外面好似有些喧哗的声音,”又吩咐梳云道:“你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梳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来回禀萧晗,“小姐,门外有好些佃农在闹,说为什么平白涨了租子,他们要来讨个说法!” “什么平白涨了租子,我怎么不知道?” 萧晗沉下脸色,又转头看向林奇,林奇此刻也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相比起他找来的几个人,外面的声响已经显出了其声势的巨大。 怎么那些佃农会突然跑了过来? 林奇直觉哪里没对,但一时又想不出对策,只能咽下口唾沫强自镇定道:“小姐且先等等,我先去外面看看!” “不必了!” 萧晗挥了挥手,“既然人都找上门来了,我就与林庄头一同去看看!”说罢也不待林奇反应过来,当先便走在了前头。 莫锦堂忍住唇角的笑意跟了上去,此刻他才有些明白了萧晗的做法。 林奇却是脸色大变又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若是让那些佃农乱说,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赶忙拉上林平匆匆追了出去。 第【75】章 到来 等着萧晗出门一看,庄外的大门边已经满满地围了一大群的人,见了她出来,萧潜等人赶忙将那些激动的佃农往后推了推,恁是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人群里不知谁适时地吆喝了一声,“大家别闹了,萧小姐就是咱们庄子的东家,咱们听听她怎么说!” 这话一落,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看向萧晗的目光带着打量和好奇,当然更甚者还带着一丝激愤与怨怼。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小姑娘想要涨他们的租子? 明明都已是七分了,若是再涨还要不要他们这些人活? 正在这时林奇带着林平也挤了过来,对着萧晗强笑一声,“这些佃农都粗俗不堪,小姐何必理会他们?你且先进去歇息,等我料理完后再来向小姐回禀可好?” 他是想将萧晗快些弄走,若是由着这些佃农乱说泄了他的底,今后他就甭想再在这庄上呆下去了。 萧晗似笑非笑地看了林奇一眼,直看得他心里打鼓,这才摆手道:“无妨,今日正好他们过来了,我也听听他们有什么话说。”又转向门前的那些佃农,轻声细语道:“昨儿个我也是才到庄上,或许对大家的情况有些不了解,谁能告诉我刚才你们为什么会在庄门口喧哗起哄?” 萧晗这话一落,林奇犀利的目光立时扫向了那些佃农,阴沉得犹如此刻灰暗的天空,有浓密的乌云翻滚其中,其中不乏警告。 许是他往年来积威太甚,原本刚才还敢闹腾一阵的佃农们此刻已是噤声不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跨出来说话。 枪打出头鸟啊,万一就自己顶了上去,别人却在一旁看笑话,谁还敢去触这个霉头? 顿时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有人上前。 林奇稍稍松了口气,想来这些人还是怕着他的,定也不敢在萧晗面前乱说。 “没有人有话说吗?” 萧晗轻轻牵了牵唇角,眸中却是一片冰冷。 这些人当真有那么怕林奇,却反而不畏惧她这个东家了? 萧晗微微眯了眯眼,难不成她的计划就这样付之东流? 她原本以为能够一举将真相揭穿,借此将林奇的气馅给压下去的,难道还是不行? “娘!”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稚嫩的女声,听着有些熟悉。 萧晗不由心头一动抬眼望了过去,便见着昨儿中午他们在田庄里瞧见的那一对母女,女儿似乎想要上前说话,可那妇人却一直拉着她不让她往前去。 萧晗便给了梳云个眼色,“将那小姑娘给带上来!” 梳云立马挤进了人群中,没费什么功夫就将小姑娘给拉出了人群送到了萧晗跟前。 小姑娘争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萧晗,这就是昨儿个给她响糖的姐姐啊,原来竟然是他们的东家,而且人看起来并不是不好相处的,她双手揪着衣摆,有些犹豫地咬唇道:“姐姐,真的有什么话都能说吗?” “二丫!” 妇人跟着追了出来,气急败坏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你要是敢胡乱说话,小心娘回去收拾你!”说罢又畏惧地看了一眼林奇,她怕的自然不是萧晗,而是这个在庄上对他们作威作福的林庄头,就怕这东家来了又走根本没有解决什么问题,而今后林奇会对他们家进行打击报复。 虽然心头有不平,有不甘,可哪个人不是压了下去,他们家又怎么能去当这个出头鸟? “是叫二丫吗?” 萧晗瞥了那妇人一眼,紧接着转过目光看向眼前的小姑娘,眸中含着笑意地鼓励道:“二丫别怕,有什么事情告诉姐姐,姐姐是这庄子的主人,怎么样都能为你们做主的!” 二丫挣扎了一下,看看她娘,又看看萧晗,最终才咬牙道:“姐姐,他们说你又要涨租子了,不涨行吗?”说罢一脸的期盼,或许眼前这个姐姐并不像他们说的一样,至少昨日里她对自己很温和,还给了她糖吃呢,可比那个一直凶巴巴的林庄头要好得多。 “涨租子?” 萧晗眉目一凝,目光微移扫向林奇,却见他正焦急地不得了又想要上前来阻止二丫说话,却因为萧潜壮硕的身形挡在他跟前,反倒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小姐别听这丫头乱说,没有的事!” 林奇不能上前,林平却听得冷汗涔涔,此时也机灵了起来见缝插针地挤到了萧晗跟前来,恨不得捂住二丫的嘴巴,却只能转向萧晗强笑道:“她只是个小丫头罢了,小姐可别听她胡乱说道。” “我才没有乱说呢!” 二丫瘪了瘪嘴,索性便将心中的怨气一股恼地倒了出来,“从前收着五分租,如今是七分,要不是昨儿个听了消息说要再涨半分租子,咱们才不会一大早往这里跑呢。”说罢有些企求地看向萧晗,“姐姐不要再涨租子了好不好,再涨咱们都没法活了!” 这话一落,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萧晗眉峰紧皱,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嗓音清亮犹如珠落玉盘,“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涨租子,这庄子以前收的是五分,眼下还是五分,究竟是谁告诉你们涨到了七分?” 没有人回答萧晗,他们面面相觑,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涨租子的不是他们东家么,怎么眼下却被萧晗给否认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奇却觉得一颗心都好似要蹦出胸口似的,二丫那话一出他就知道糟了,一双拳头在袖中松了又紧,想要辩白两句,可话一出口便觉得苍白得可笑,加之那一双双怀疑愤恨的眼睛向他看来,林奇只能心虚地躲了开来,一双脚肚子都在打颤。 人群中安静了一阵,然后突然便爆出一道声响,“是他!”便有一只草鞋猛地被扔在林奇的脸上,将他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亦是往后踉跄了一步。 “对,就是林庄头!” “是他!” “就是他!” “打死他!” “原来是他这个坏蛋!” 群情激愤之下,有扔石头的,有扔鸡蛋菜叶的,顿时将林奇及林平叔侄扔得狼狈不已,若不是萧潜他们还护在左右,这场面指不定要乱了起来。 “安静,东家有话要说!” 人群里有眼尖的瞧见了许福生这边的暗示又带头大喝了一声,大家顿时又安静了。 萧晗不由赞赏地看了许福生一眼,人群里的内线是必不可少的,里外呼应着才能成事不是,这许福生的确不笨。 “大家放心,既然这事是林庄头所为,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唇角却是绽开了一抹笑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算是真相大白,刚才她还吊着一颗心就怕大家又被林奇给唬弄了过去,眼下却是不能了。 “姐姐,那你真的不涨我们的租子了吗?” 二丫扯着萧晗的衣袖,眸中却隐隐有泪光闪烁,这些年交着七分的租子每家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还有些家里孩子多的甚至都卖了女儿,她瞧着从前的小同伴们被人牙子拉走,顿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也幸好他们家只有她一个独苗,不然恐怕也逃不脱被卖的命运。 “不仅不涨,这三年里我承诺大家,租子全部都只收四分,你们只用安心劳作就是。” 萧晗这话一落,人群中立时爆发出一阵欢笑声,甚至还有人相拥而泣,他们都是世代在这块土地上劳作的佃农,只要东家心善一点哪有过不下去的道理,谁也不想卖儿卖女,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 原来从前竟然只是林奇在从中作祟,竟然还让他们对东家产生了许多怨言,如今想来真是惭愧不已。 二丫的娘甚至还想对萧晗磕头,被一旁的梳云眼尖地拦住,便听萧晗笑道:“大婶不用谢我,那几年我娘才去世,我年纪太小没有理事,确实苦了大家!” “小姐说得哪里话,若是没有您,如今咱们也不会只用交四分的租子,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二丫娘说完便不停地给萧晗作揖,引得一旁的佃农也不住地向她磕头道谢,这让萧晗很是不好意思,又安慰了众人几句,承诺今后这庄子再也不会由林奇叔侄来管着,定会选个可靠沉稳的,让他们放心回去就是。 原本眼看着这事就要闹大,却在萧晗三言两语中化解了过去,并且还一下给佃农们减了租子,相当于他们每年的租子从七分跌到了四分,想来今年大家都能过个好年,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看着萧晗这样的做法,莫锦堂的笑意便从眼底流泄而出,果然没有用他出手萧晗就解决了这事,当真是个聪慧可人的姑娘,看向她时眸中的喜爱之情不由更甚。 是的,他或许不能娶她为妻,但却也不妨碍他在心里默默地爱着她。 等着佃农们都一一散去后,萧晗这才将狼狈的林奇叔侄提到了跟前来问话,这些年他们贪了那么多,这些财物去向如何,又是否留下了细帐,她总要一一审问出来。 “小姐饶了我吧,这事确实只有我叔知道,咱们一大家子都是无辜的。” 林平首先便将林奇给供了出来,死他一个总比死他们一大家子来得好,这一点想来林奇也知道,他还忙不迭地给林奇使眼色,就想让林奇认下这事。 死小子! 林奇咬了咬牙暗暗在心中骂了一声,平日里倒没见着这么机灵,如今推他出来顶祸倒是比谁都快,但想到林平如今已经是他们林家的独苗,更是林老太太的心头宝,而他下面只有一个女儿还早就嫁了人的,林家的未来还要靠着林平。 再说他还有存粮放在朱员外的庄子里,他与那里的罗庄头都说好了的,若是在萧家做不成了,他还能卖了那些存粮东山再起。 好在他早就未雨绸缪,林奇此刻不禁有些庆幸,就算失去了萧家这个庄头的差使,他也不是一无所有。 萧晗嘲讽一笑,到了这个当口她总算见识了一回狗咬狗,在利益权势跟前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林平无疑最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再看林奇,他似乎纠结盘算了一阵,最后才似颓败地伏倒在了萧晗跟前,低头认罪,“小姐,一切确实都是我的主意,你怎么罚我都行,就是不要牵连上林平以及我的家人。”说罢抬起一双眼睛企求似地望向萧晗。 “别的不说,我眼下只是想知道你往些年贪的租子都到了哪里,你若交待得我满意了,我便放你一马!”萧晗顿了顿,唇角一扯,“还有你的家人。” 林奇暗骂了一声,他以为自己全部扛在肩上后萧晗便不会过多的追究,毕竟他也是莫清言请回来的人,却不想这小姑娘一点也不给面子,这是打算刨根问底了 刨根问底了不成? 不过他是傻了才会老老实实地交待,便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甚至还连带着捎上了刘氏,就想将这些都栽在刘氏的头上去,刘氏是萧晗的继母,难不成她还能向继母去要帐不成? 林奇打的是这个主意,所以说起话来亦发没有忌惮。 在莫清言去世后林奇确实还在管着这庄子,不过却暗地里和刘氏达成了协议,每年的利钱分给刘氏一分,另一分却是他独占,还加之他有时候谎称收成不好减的两分租子,这些年足足赚了不少,他用这些赚来的钱在老家的县城里置房置产,只是他瞒得紧还没有多少人知道罢了。 “大部分都给了太太了,若是没有太太的首肯,咱们下面的人也没敢这么大胆啊,余了些小钱也就平日里吃喝玩乐,还望小姐明查!” 林奇说完这话又伏了下去,魁梧的身躯趴在地上却一点没有违和感,当真是能屈能伸。 萧晗一扯唇角,指了一旁的梳云出来说话,“将你昨日在朱员外庄子里听见的都说给林庄头听听!” “是,小姐。” 梳云眯了眯眼,眸中泛起一抹精光。 伏跪在地的林奇却是一瞬间湿了后背,整个人不住地打颤,他不知道萧晗为什么会知道朱员外那庄上的事,难不成连他与罗庄头那点私下里的勾当也被人给查了出来? 便听梳云向萧晗回禀道:“昨日奴婢去朱员外的庄上,却不巧瞧见了那庄上的罗庄头正与一个小娘子抱在一处,结果便听罗庄头提起了林庄头。” 梳云说了这话微微一顿,萧晗又看向伏在地上的林奇,唇角一抿,道:“难道林庄头不好奇他都说了些什么吗?”又示意梳云继续。 “罗庄头说咱们庄上的林庄头每年都在他那里压些粮食存货,求他低价帮着转出去,他每年都吃了一笔,而今年嘛还没到年底结帐的时候,若是他再多拿上一些,只怕再做两年也可以请辞回了老家县城,就像林庄头一般买了良田盖起大屋了!” 梳云唇角尽是嘲讽,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也就是眼前的林奇,原本在庄里好吃好喝得呆着他不要,偏生要费尽心思打了东家的主意,难道不属于他的东西能够使些手段便据为己有,当真是太可笑了。 “他胡说!” 林奇弱弱地抬头反驳了一句,可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脸色青中泛白,冷汗已经大颗大颗地落在了地上。 “是不是他胡说,到时候走一趟官府衙门就知道了。” 萧晗懒得与林奇废话,吩咐萧潜绑了他们叔侄到柴房里看押起来,至于他们家的女眷也暂时拘在屋里不准随意走动,又命许福生去搜搜林家人的屋子,看是否查得到什么暗帐,也好做为明天的呈堂证供。 做完这一切后萧晗正要起身,却发现莫锦堂正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由脸上一红,“今日让表哥看笑话了。” “表妹如此能干,愚兄真是自愧不如。” 莫锦堂感叹地摇了摇头,若说萧晗只是运筹帷幄却也不只,她还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对于林奇那样的人就该得到最严厉的惩罚,而送官查办会让他的人生永远都抹不掉这个污点。 而林平将罪责都推到了林奇身上,却也不能证明他是无辜的,害群之马一个都不能留下。 莫锦堂很是赞成萧晗这样的做法。 “表哥尽顾着打趣我了。” 萧晗笑了笑,又认真地看向莫锦堂,眉目微凝,“眼下倒有一事想请表哥帮忙。” “有什么事你说就是。” 莫锦堂已经憋了两天了,这两天他凡事插不上手,只能看着萧晗一干人等出谋划策,他早就觉得手痒痒,如今有用武之地自然也要出一分力。 “其实也没什么,”萧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莫锦堂,“就是明日送他们去官府衙门,到时候我让许福生再找两个佃农作供,表哥就代我送他们去可好?” 她是想在庄子里多呆几天好好看看听听,不能处理完了事情立马就走,让那些佃农没有安全感,而她也要好好考虑一个接管这庄子的人选,既不能犯从前林奇的错误,又要在东家不在的日子令人放心。 这样的人可不好找,指不定最后还要莫锦堂给她引荐呢。 不过这都是后话,先看看再说。 “这事啊,”莫锦堂想了想便点了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安庆的知县大人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这事我就帮你办了吧。” 萧晗一个姑娘抛头露面也是不好,再说这的确是个小事,只是最后可能还会牵扯到朱员外庄上的罗庄头,他最好明日里到了县城后找个机会去拜访朱员外,也将这事先与他通通气。 这些里里外外的应酬萧晗一个姑娘当然不会做,还是要他来善后打点才成。 这样一想,莫锦堂便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用处的,至少不是一无是处,他眼下已经极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来了安庆不是毫无所为的。 “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表哥了。” 萧晗俏皮地对着莫锦堂眨了眨眼,兄妹俩不由相视一笑,气氛瞬间融洽了不少。 第二日一早,果然莫锦堂便带着一行护卫押送了林奇叔侄往县城衙门而去,临行前还对萧晗嘱咐再三,让她不要随意乱走,到哪里也要让梳云及萧潜他们跟着等等,细 着等等,细致周到得都不像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 萧晗听了还忍不住打趣道:“表哥你就再碎碎念吧,这模样都要赶上外祖母了。” “咱们都是担心你不是。” 莫锦堂这才收住了话,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送走了莫锦堂一行后,萧晗又让许福生去将二丫给找来,她倒是挺喜欢这丫头的,也想向二丫多问问这庄里的情况。 才到庄上没两天的功夫就解决了林奇的事,一切还算顺遂,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有些麻烦,到哪里找个熟悉庄稼事又能管理庄子的人呢。 这事她也问过莫锦堂,可要从外地调人过来也要一段日子,调的人能不能适应这里还是两说,所以莫锦堂建议她最好在当地找,当然若是安庆县城里有合适的他也会留意的。 两方都行动起来,至少不会都落空。 萧晗又在庄上呆了好几天,期间莫锦堂也回来过,因为林奇叔侄欺上瞒下盗取东家财物之事还需要取证查验,手续繁琐了些,他不得不庄子衙门两头跑,还要去物色合适的庄头所以这些日子他都忙得很。 萧晗却是与二丫熟悉了起来,闲着没事就被她领着在庄上四处转悠,除了在田庄里走了一圈外,还登上了半山的果园,采了些鲜美的果子教二丫做果酿,几人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天天气不好,从早上便一直阴着,过了晌午打了几声闷雷却不见落雨,整个天空阴沉得犹如秋日的黄昏。 萧晗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只觉得空气里都是一股沉闷的气息。 “今儿个这天气想来表少爷是不会回庄上了。” 秋芬在身侧给萧晗打着团扇,“都说夏日的天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可这雨不落下奴婢总觉得闷得慌!” 积云很底,沉甸甸地就像要从天空上压了下来。 萧晗看了一眼不由收回了目光,“这雨快下了,虽然表哥说了今日要回庄上,可这下雨也不好赶路,应该不会回来了。” 主仆俩又闲话了几句,便听到屋外传来几声闷雷,紧接着几道闪电打了下来,老天爷就像开了闸似的,没一会儿这瓢泼大雨就落了下来。 许福生正巧进来给萧晗汇报这些日子田庄的近况,不巧正遇到下雨还被淋湿了头,赶忙又急跑几步上了台阶。 秋芬瞧见他来不由笑着打趣了两句,又扔过一个棉布巾子给他,“快擦擦吧,一身的水。” “小姐没睡吧?” 这些日子许福生已经与秋芬熟悉了许多,爽快地接过棉布巾子便随意在头上抹了抹,又往里瞧了一眼。 “小姐没睡呢,你进去吧!” 秋芬笑着接过已经半湿的棉布巾子,又让开路来带了许福生进屋。 萧晗正坐在窗边看雨,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没回地问道:“许福生,上次你说的那个王祥我觉着不错。” 这个王祥本来便在庄上干活,只是生性不多言不多语的,在林奇之下做了个三庄头,平日里便被他们叔侄给压着,什么苦累的活都少不了他,却是真正与佃农们走得近,也关心庄稼的收成长势。 可以这样说,正是因为有了王祥,这些年安庆的庄子才能一直稳定地发展下去,没在林奇叔侄手上被败光。 “小的正巧也是要说这事。” 许福生咧嘴一笑,也许他做事有些投机取巧喜欢挑些轻省的活计,但这却不妨碍他有一双发掘人才的眼睛,这个王祥可就是他找出来的。 “前些日子王大哥便说要下场大雨,小的还不信呢,这不他就提前找人在田庄里挖了水渠疏通,若是不然今日这场大雨可要将庄嫁给淹上了,今年的收成铁定就没了。” 一说到王祥,许福生也是倍加推崇,毕竟是他看上的人又引荐到了萧晗跟前,顿时便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萧晗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些主意。 这个王祥她也见过,看起来是个沉稳老实的,不过她再看看吧,若是这人真适合就等着她离去时提了做庄头,一来王祥是做熟了的与佃农们也不生分,二来嘛既然是她提起来的人铁定也知道投桃报李,好好干上几年自是没话说的,至少这头几年她能松一口气。 而后嘛,就让许福生奉她的吩咐各地巡查,时不时地给这些人敲敲警钟,这样形成一个循环的机制,想来今后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就应该能够避免。 萧晗正与许福生说着话就瞧见梳云一阵风似地卷了起来,面上还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到了她跟前也顾不得行礼,只急声道:“小姐,世子爷到咱们庄上来了!” “什么?” 萧晗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些许惊讶和激动,旋即猛然站了起来,将腿上搁着一叠帐本随意放在了方几上,匆匆便向外而去。 第【76】章 浓情 梳云口中的世子爷是谁自然不用明说,除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一个还能有谁? 萧晗心中自然是激动又欣喜的,可她没明白的是叶衡怎么会到了安庆,还知道她就待在庄子上,这不是太巧了吗? 虽然心中揣着种种疑问,可她脚步却一点没有停歇,直往庄子外走。 还好梳云动作利索,接过秋芬递来的伞便跟了上去,眼看着萧晗就要奔到廊下,这伞也跟着递了上去挡住了那瓢泼大雨。 叶衡披着蓑衣正站在庄外的屋檐下,他眉目微凝,看着沈腾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众手下将马匹给栓好,又与庄子里好似管事的一个男人交涉着什么,一双黑眸更是深如寒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他微微侧身便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奔了过来,唇角不由微微掀起,若不是顾忌着周围还有许多的人,他真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萧晗喘着气到了近前,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那穿着蓑衣的男子,待他取下头上斗笠一双眸子含笑向她望来时,她这才眼睛一亮。 那飞扬的眉眼,深邃的眸子,即使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也给人一种低沉内敛的威严与贵气,可不就是叶衡么? “叶大哥!” 顾不得一双绣鞋因为踩在水洼里浸湿了进去,萧晗已是几步奔到了叶衡跟前,一双桃花眼闪着熠熠的晶亮,只仰头看向面前的男子,惊喜道:“你怎么会到了安庆?” “本是要回京的,知道你到了这里便顺道拐过来看你了。” 叶衡笑了笑,伸手将萧晗垂落在颊边的一缕乌发挽到耳后,指尖触过她的耳尖,不无意外地看到这小丫头涨红了脸,不由低笑了两声,又凑近她道:“咱们进屋里说话可好?” “好。” 萧晗立马点了点头,周围人那么多,她早便发现有人瞧了过来,叶衡对她的亲密动作是那么自然,自然到她根本不想排斥,可别人却不会那么想,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又转头吩咐了许福生,让他与王祥好生将叶衡带来的人安置了,这才带着他往里而去。 梳云与秋芬一直跟在萧晗身后,而那把油伞也已经落在了叶衡手中。 看看俩人并肩往前而行,秋芬忍不住捂了唇笑,知道这是自家小姐瞧见了世子爷正欢心着呢。 梳云瞪了秋芬一眼,她这才收住了笑意,却又止不住地对梳云眨眼睛,心里既羡慕又开心,当然也是替萧晗高兴得。 等到了萧晗暂住的厢房后,叶衡已是取下了蓑衣与油伞一同搁在了门外的墙角,又看了看这一身的水渍,犹豫着要不要跨进门槛。 萧晗回身看了看,见叶衡还站在门外立时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左右瞧瞧没有外人,伸手将他给拉了进来,“待会收拾了就是,叶大哥你还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叶衡这一身的衣服都湿了大半,再洗个温水澡就更好了,不然虽说是夏日,但这湿衣服穿着怕不得着凉。 “本来是带了两身换洗的,可没想到突然下了雨,眼下只怕都被淋湿了。” 叶衡的目光四处扫了一圈,见这屋里的家具摆设还都是黄花梨木的,透着一股沉厚悠远的味道,想来是有些年头了,不过有些摆设饰物却是萧晗屋里常见的,想来是被她一同给带到了这里。 顺手拨弄起桌上的一个滚珠摆件,叶衡不由翘唇一笑。 萧晗此刻又转身到了屋外对秋芬吩咐了一通,秋芬听明白了后急急离去,只留了梳云一人在屋外守着。 “也不知道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来,我让秋芬找了庄上的婆子丫环一起去收拾几间屋子出来,你的厢房就在我隔壁好了,待会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萧晗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了叶衡面前,他却抬头看她,淡笑不语,直看得她双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嗔他一眼,“你尽看我做什么?!” “我媳妇儿好看呗!” 叶衡咧嘴一笑,手一伸便将萧晗给揽在了怀里,她轻轻挣扎了几下感觉到男人的呼吸略微粗重了起来,立马乖乖地不敢动弹了。 叶衡这才抱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将茶杯给搁在了桌上,只用额头轻抵着她的,“这些日子想我了没?”嗓音带着一丝微哑,像陈年的纯酿。 萧晗立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整个人更是有股熏熏然的感觉,只能傻傻地点了点头,“想你了。”软糯的话语像虫子一般钻进了叶衡的耳朵里,他只觉得一阵挠心挠肺地痒着。 软玉温香在怀叶衡哪里还忍得住,炽热的目光盯紧了萧晗嫣红的唇畔,低吼一声便印上了她的,同时一只大手稳稳地扶住她的后脑,恁是不让她退缩一步。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的美好,这段日子在外面办差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差使办完了他便急急地想要回京,却又接到她已经出京的消息,他是辗转了好些地方才到了安庆,这一路的奔波辛劳怎么着也要一顿热吻才能补偿过去。 叶衡的霸道萧晗是早有所知,此刻被他搂在怀里亲吻又是一番晕眩的感觉,当这一吻结束时,她只觉得四肢发软只能无力地靠在他宽大的怀里喘着气。 “梳云还在外面呢!” 萧晗咬了咬唇羞涩不已,伸手便是一拳捶在了叶衡的肩头,这人忒坏了就知道欺负人。 坏了就知道欺负人。 看着萧晗娇羞的粉面,叶衡只觉得一颗心都像被填满了似的,只搂着她不想放手,哑声道:“让她在外面守着,这样才没人敢进来。”又瞟了一眼已经紧闭的房门,暗道梳云这丫头还是上道的,也不枉费他将她送到了萧晗的身边。 “你讨厌!” 萧晗娇嗔道,可说出的话语却是那么无力,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我好想你,熹微!” 叶衡搂着萧晗,大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她的背,刚才进屋就瞧见她一通忙碌和吩咐,他只觉得胸中暖意满满,想像着今后俩人成亲她也是在家里这样为他而忙碌,心里便觉得甜甜的。 “我也想你,”萧晗咬了咬唇,退开一些看向叶衡,他的鼻梁很是挺翘,目光却又那样专注而多情,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他的眸子,“不准看!” “我媳妇好看着呢,我怎么看都看不够!” 叶衡呵呵地笑着,只有与萧晗在一起他才能够感觉到那份快意轻松,这些日子压在他肩上的担子可是够呛,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头,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就知道嘴贫!” 萧晗轻哼一声,又推了推叶衡,“你去办什么差使,一走就那么久?” 叶衡是在俩人定亲后就离京的,这前前后后算起来都有两个月了,虽然他偶尔有信给她捎来,可人不在身边到底是不踏实的,萧晗也一直挂心着他的安危。 一说起自己办的差使,叶衡的面色不由凝重了起来,又看了萧晗一眼,轻声道:“这事和你无关的,不过是私盐的买卖,朝廷查得紧,我也是得了线索后才去追查的。” “私盐?” 萧晗微微愣了愣,这些东西她确实不懂,却也知道盐铁官营,这是国家的重税之一,朝廷历来管得很严,但也有些亡命之徒不怕官府干起了私盐的买卖,因为这其中的利润高得惊人,也不外乎这些人敢将性命抛在脑后。 不过私盐的买卖却已经要动用到锦衣卫出手,不是这后面牵扯进了哪个高官吧? 这样一想,萧晗的面色也微微一敛,只揪着叶衡的衣摆,“叶大哥,不会有危险吧?”又犹豫了一下才有些担忧道:“若是这私盐的买卖和哪个官员牵扯了起来,我怕……”自古官商勾结就没有什么好事,又是这样亡命的买卖,她真的担心叶衡的安危。 “不用怕,一切有我呢!” 叶衡摆了摆手,又将萧晗轻搂在怀中拍了拍,“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别多想了,我自会小心就是。”又有些感叹萧晗的敏锐,他媳妇可是聪明得紧呢。 “叶大哥,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萧晗点了点头轻轻地倚在叶衡的肩头,她已经对这个男人有了依赖和牵挂,自然希望他一切都好。 “我知道的。” 叶衡笑了笑,萧晗这样关心他,他自然是开心的。 俩人又说了会话,便听到秋芬在外回禀道:“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你先去洗洗!” 萧晗听到声响这才飞快地从叶衡的腿上站了起来,又确认两个丫环并没有进屋稍稍放了心。 叶衡摇头一笑,又瞧见俩人身下的一片水洼,刚才亲热时还不觉得,眼下瞧着地面上湿湿的鞋印,又见萧晗绣鞋上的暗渍,不由责怪起自己怎么刚才那么不细心,便嘱咐她道:“你也换身衣服吧,刚才挨着我都弄湿了,再换了鞋子,我一会来找你!”说罢便站起了身来,拉着萧晗的手自然地走到了门口。 秋芬正捧着一套干净的衣物站在门外呢,见了叶衡与萧晗牵手过来,忙与梳云躬身行礼。 “这是给我准备的?” 看着秋芬捧着的那一套竹青色的长袍,月白色的中衣,叶衡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这身男袍可不像庄上的人所穿,倒像是哪个公子少爷的,而且看成色也没穿过几次,却不知道是谁的? 这样一想,叶衡的目光自然就转向了萧晗。 萧晗忙向他解释道:“你带来的衣服都打湿了,我让秋芬一会洗了给你熨干,这是我表哥的你暂且穿穿。” “你表哥?” 叶衡眸中的神色加深,连语气都带着种莫名的轻柔,“怎么他也住在庄里?” 萧晗却是听得心中一紧,只能干笑两声道:“我不是回莫家探望我外祖母他们么,正巧在船上就碰到了我表哥,这次来安庆也是外祖母让他陪着我来的,就怕我遇到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也幸好有他……”说了一大通才记得自己并没有跟叶衡提起过莫家的事,又补充道:“我表哥原本是我外叔祖的孙儿,我外叔祖家遭了难,表哥他们母子俩才来投奔的莫家,如今已经被我外祖父过继到了莫家,今后是要继承莫家家业的。” “我知道,就是莫锦堂吧。” 叶衡的口吻稀松平常,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 在要娶萧晗之前,他自然是将她家里的一切情况都调查了清楚,莫家这边也不例外,不过他是记得莫锦堂母子都不怎么待见萧晗的,眼下会那么热心又是作陪,又是帮忙的?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这样一想,叶衡不由看了萧晗一眼,她媳妇国色天香清艳绝丽,哪个男人看了不会动心,从前那是莫锦堂年纪尚幼不 年纪尚幼不懂事,如今再看着这般模样的萧晗,是个男人都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叶衡抿了抿唇角,若是莫锦堂知道萧晗定亲的消息,聪明的就该知难而退,若是个想不开的,他不介意好心提点他一下。 “是。” 萧晗轻轻地应了一声,却并不奇怪叶衡为什么会知道莫锦堂的名字,恐怕萧莫两家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吧。 再说她与莫锦堂确实没有什么,在叶衡面前也不需要心虚,便又跟着道:“咱们庄里从前的庄头犯了些事,眼下表哥正代我衙门和庄上两头跑,等他回来了我再引你们见上一面。” “好。” 叶衡点了点头,唇角一抿,没再说什么拿了衣物就往隔壁的厢房而去。 等着叶衡离开后萧晗才松了口气,又吩咐秋芬赶紧将叶衡的衣物浆洗后给熨干了,想来他也穿不惯别人的衣服,若是莫锦堂瞧见了只怕也觉得别扭。 这样一想,萧晗便又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动手给叶衡做两身衣服,好似她这个未婚妻有些不尽责啊。 “梳云,我记得咱们带来的布料里还有两匹松江绫是不是?”萧晗一边往里走着一边不忘回头与梳云说话,见她点了点头才又道:“你快给我找出来,我要给叶大哥做两身中衣。” 松江绫布最是软和亲肤,做成的中衣亵衣都特别舒服,离京时她也是偶然想到就带在了身上,没想到眼下正派上了用场。 待梳云在箱笼里翻找松江绫时,萧晗自个儿便在衣柜里取了一套胭脂红的衣裙换上,又穿上了白绫袜随意套上了一双粉缎鞋,再看窗外,雨已是停了。 叶衡梳洗一番后换上了那一身竹青色的长袍,虽然没照镜子看看,但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但眼下又没有干净的衣物更换,他只能先将就穿着。 等到了萧晗的屋里,正瞧见她在桌边拿着尺子比划着什么,不由凑近了一瞧,“你在做什么呢?”才看清桌上正铺着一匹松江绫。 “你洗完了?” 萧晗抬起头来笑着看向叶衡,竹青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确实显得儒雅俊逸了不少,也是他平日里最爱穿些暗色的衣裳稍显冷峻了些,这样浅色系的衣服更给人一种亲和力,不过叶衡剑眉星目气势威严,这身衣袍穿在他身上好似真的有些不搭。 “衣裳短了些!” 叶衡撩起袍角让萧晗自己看,确实裤脚短了,连袖子也紧了些,又想到莫锦堂的清瘦,再比比叶衡暗藏在衣袍下的精壮身形,萧晗不觉红了脸,赶忙转头又忙活起自己手下的尺子,顺口道:“不是眼下正给你做中衣,一会儿你的衣裳熨干了就换下吧!” “是给我做的?” 叶衡却是没留意到萧晗的窘迫,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又用手抚了抚松江绫,乐呵呵地道:“我媳妇做的衣服定是好的,做好了我就给换上。” “嘴贫!” 萧晗转头嗔了叶衡一眼,又见梳云已是机灵地退了出去,这才小声道:“咱们还没成亲呢,别一天将媳妇儿挂在嘴上,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谁敢笑我?!” 叶衡却是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又趁机搂了搂萧晗,“只怕他们是羡慕我还来不及呢!”说罢趁萧晗专注手下的活计,凑上前来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你这人!” 萧晗捂着脸看向叶衡,又羞又恼,这人眼下是越来越过分了,也是自己太纵容他的缘故,成亲前各种事情都随了他的愿,那成亲后…… 这样一想,萧晗便堵气放下了手中的尺子,只瞪向叶衡道:“叶大哥,咱们眼下只是定了亲事,你若是再这样没有分寸,叫我以后如何做人?”她本不是轻浮的女子,自然不想也让别人看轻了去。 以前柳寄生的事情不说了,那是她年少无知误信奸人,可一切都已经从头来过,她也想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男女之间的感情就像干柴烈火一般,有一就有二,她真怕这样发展下去哪一天叶衡就把持不住了。 别看他在人前一本正经的模样,俩人真正熟悉了她才知道他缠人缠得紧,似乎恨不得将她给捧在手里揣在怀里,一见了人就粘了上来。 “我这……不是想要亲近你嘛!” 被萧晗这一瞪,叶衡便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去,面对自己喜爱的女子只能看到不能碰到,那种心情无疑是煎熬,又加之自己已经品尝过她的美好,更是欲罢不能,想放而放不了啊! “熹微,你别生气。” 见萧晗撇过了头去,叶衡赶忙上前好一通劝,想要把她搂在怀里又怕她不乐意给推开,只能紧张而小心地在一旁赔罪,“顶多以后你不同意,我都不亲你了。”又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若是没有反抗排斥那自然是能够各种福利的,当然萧晗也可以主动亲他。 叶衡自己在心里美美了一番,再看萧晗已是面色稍缓,睨他一眼道:“这可是你说的。”唇角一翘,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那我不亲你,你想亲我也是可以的。” 叶衡立时便知道自己中了萧晗的计,敢情这丫头不是真生气,而是逼着自己承诺呢,心里哭笑不得,又主动将脸凑了过去。 “美得你呢,呆一边去!” 萧晗一手将叶衡给推开,俩人又围着桌子一通打闹,最后萧晗被叶衡挠了 被叶衡挠了痒痒,又抑制不住地笑倒在他的怀里,趁此机会叶衡自然又是好一番香亲,媳妇儿投怀送抱若是他都不知道把握机会,那真是白活了。 “一会儿我裁了衣服再去给你做些吃的,正好厨房里有几尾大鱼,我给你做个酸辣鱼片!” 萧晗原本是估算了叶衡的尺寸,又怕不准,这下真人在这里她又细心地量了一遍,手下动作没停地在松绫布上比比画画。 “好,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叶衡倚在一旁看着萧晗忙碌着,心里只觉得美美的。 俩人之间的气氛正温馨着,却不想秋芬在外面缩了缩脑袋,下一刻却是被梳云给推了进来,见着萧晗与叶衡同时向她望来,这才尴尬一笑,行礼道:“小姐,表少爷回来了!”说罢低垂着目光,眉头一皱苦着一张脸。 她自然是知道莫表少爷喜欢他们家小姐的,虽然在知道小姐有了未婚夫而消沉了一段日子,但到了安庆后俩人却是相处融洽,明显的莫表少爷根本没有放下这个心思嘛。 眼下世子爷却是到了,等见到莫表少爷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秋芬隐隐有些担心,却不忘回过头瞪了梳云一眼。 还是梳云聪明,知道这事讨不着好才推了她进门禀报,她何其不幸啊! “表哥回来了?” 萧晗也是一阵惊讶,原本莫锦堂是说过今儿个要回庄子上,但雨那么大,连她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却…… 一旁的叶衡却是微微眯了眯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袍子,他是没想着正主竟然回来了,顿时觉得一阵不爽,对秋芬道:“我的衣服熨干了没有?” “干了,奴婢立马就去取!” 秋芬赶忙点头,叶衡的气场太过强大,她都不敢抬头看上一眼就赶忙转身出了门。 “那你先坐着,我去前面看看!” 萧晗按着叶衡坐下,刚想转身离去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还被他攥在掌中,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等他来就是了。” 叶衡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拉萧晗重新坐下。 莫锦堂是个什么人物,难道还要用萧晗亲自去迎接不成,那是他的待遇好不好? 一向以冷傲出了名的世子爷在这一刻却是犯了倔。 呃…… 萧晗怔了怔,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叶衡一眼,瞧不出有什么发火的迹象啊,可她怎么觉得他有些别扭呢。 不过叶衡不放手她也没办法,又见他好整以暇地倒了茶水递到她跟前来,这才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俩人一时之间静默无言,只有长条桌案上的沙漏发出一声声细响。 莫锦堂今儿个料理完县城的事就往庄上赶了,可赶到半路却是下了大雨,他们只得在一处农家院里暂歇,好不容易等到雨停又继续赶路,想到又能见到萧晗他自然心里一阵欢喜,也不觉得疲累,下了马便要往里而去,却发现庄子里多了许多生面孔。 正在纳闷之际便见着许福生出门,赶忙招了他到跟前一问,这才知道是叶衡来了。 莫锦堂脸色立时一变。 原本他与萧晗独处的时间就没有多少,偏生还有人要挤进来,当真是让他心里一阵不舒服。 不过长宁侯世子好好的京城不呆却偏生跑到了安庆来,难不成只是为了看望萧晗而来? 莫锦堂心里不禁闪过一阵疑惑。 不过人既然来了也不能就此撵了走,他正愁没有机会亲眼看看这位传说的世子爷,眼下也好为萧晗掌掌眼。 而厢房里,萧晗正愁找不着话与叶衡说,又瞧了一眼略显凌乱的桌面,起身道:“瞧这一团乱的,我先将这桌上的松绫布给收拾了。” “不急!” 叶衡握住了萧晗的手腕,对她摇头笑了笑。 那么好的现场怎么能让萧晗给破坏了呢,若是莫锦堂没有其他心思还好,若真是有,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萧晗一阵无语,到底是怎么了,刚刚俩人还好好的,眼下叶衡的心思显然不在她的身上,难道就是因为莫锦堂回来了? 怔神之间,便听得屋外的梳云通传了一声,“小姐,表少爷到了!” 莫锦堂掀了衣摆跨进门槛,待一抬眼便瞧见了萧晗身边正坐着一个男子,他的侧面冷俊且刚毅,浓黑的长眉斜飞入鬓,坐姿稳健,举手沉静,周身虽然无一饰物,却给人一种威严清贵之态,在加之长宁侯世子的身份,的确算得上人中龙凤。 “表哥!” 萧晗夹在俩人中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和缓,既不会对莫锦堂表现得过于热情,也不会冷落了叶衡,因为她已经隐隐猜出了叶衡在别扭的是什么,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男人的小脾气一上来了,真是不能以常理而论。 “表妹,这位是……” 莫锦堂对着萧晗轻轻颔首,旋即抿了抿唇,目光淡淡地扫向仍然坐在凳上不动如钟的叶衡,一双狭长的黑眸微微眯起,眸中光芒闪动。 的确,以叶衡的身份是不用向他起身行礼的,不过若是以亲戚来论可不是这么个相处法。 第【77】章 情敌 屋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凝滞了下来,一旁的萧晗却只能干着急,两个男人之间隐隐的敌意散发出来,真是让她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叶大哥,这便是我表哥了。” 萧晗扯了扯叶衡的衣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缓些又对叶衡使了个眼色,这个节骨眼咱能不闹别扭么? 虽然这个别扭说出来有些可笑。 见叶衡动了动,萧晗这才转向莫锦堂道:“表哥,他便是我的未婚夫,叶衡。” “原来是长宁侯世子,久仰!” 莫锦堂扯了扯嘴角,对着叶衡拱了拱手。 叶衡虽然侧过了身来,却依然是坐着的,只对着莫锦堂微微颔首,“莫少爷客气了。” 两个男人目光交汇在一处,萧晗甚至能够感觉到空气中一阵电光火石,难道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她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让他们俩人见面。 莫锦堂打量了叶衡一番,剑眉星目勃勃英气,一看就是那种深沉内敛的男子,神色中虽然含笑,可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又瞧见了他身上穿的那套竹青色长袍,嘴角微微抽了抽,看向萧晗道:“世子爷穿的这身衣裳……” 萧晗顿时一阵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今儿个下了大雨,叶大哥的衣裳都被淋湿了,我只能让秋芬在表哥屋里拿了一套。” “别人的衣裳到底穿得不合身。” 这时叶衡才缓缓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向莫锦堂。 若说不动的他如一口沉厚的钟,那么缓缓站起的他却像一颗挺立的松柏,那高山仰止的气势一下便显露无遗。 叶衡温柔地看向萧晗,“我先去换身衣裳再来,这也太短了些。”说罢嫌弃地捋了捋袖摆,又转身目测了一下莫锦堂的身高,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莫锦堂却是嘴角一抽,叶衡这是在间接讽刺他长得矮? “好,你快去吧!” 萧晗此刻巴不得将叶衡往外推,从前他也不是这样的,怎么俩人第一次见面火药味这么浓? 难道真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等着叶衡离去后,萧晗这才一脸歉意地看向莫锦堂,“表哥不要与他计较,平日里他也不是这样的。” “我怎么敢与他计较,毕竟不是一个牌面上的人物。” 莫锦堂自嘲一笑,胸口却觉得闷闷的,原本是想为萧晗掌掌眼瞧瞧叶衡这人怎么样,可别人却压根瞧不上他,还隐隐对他有一股敌意。 对了,敌意…… 莫锦堂的眸中划过一抹深思,片刻后却是了然地笑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叶衡看他不顺眼了。 不过叶衡大可不必如此,他与萧晗已经定了亲事,又怎么是别人能够破坏得了的? 至少在家世才貌上他还没瞧见一个能够与叶衡匹敌的,连他自己也不行。 萧晗赶忙摇头,“表哥你快别这么说,回头我会好好说他的。”心里却有些着急,又见着莫锦堂衣角湿濡,想必是赶路时淋了雨,便让他先回房换衣服,“一会儿我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晚些时候表哥一起过来用膳。” “行,那我先回去。” 莫锦堂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告辞,哪知离去时在回廊上正碰到换了一身玄色衣袍迎面而来的叶衡,不由顿住了脚步。 不得不说,叶衡的气质很适合穿深色的袍子,本就是冷峻内敛的男子,穿着他那身竹青色的袍子反倒有些不伦不类。 “莫锦堂。” 叶衡唇角一翘,缓缓踱步到了莫锦堂跟前,俩人的个子的确差了一截,目测莫锦堂最多到他的眉毛那里,怪不得那身衣服那么短又那么紧绷,穿得他难受死了。 “世子爷。” 莫锦堂微微拱手,在气势上他是比不过叶衡,那种上位者的威严散发出来的确是让人暗生畏悸,可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恁是没有退后一步。 “明年我与熹微成亲之时,还请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叶衡笑了,莫锦堂虽然生得儒雅清逸,但在他看来还缺少了一点男子的阳刚,这样的人想来萧晗也是看不上的,俩人的关系也就仅止于表兄妹。 “一定会去。” 莫锦堂淡淡一笑,眸中光芒却是清亮至极,“表妹生来娇纵,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好还请世子爷多多包涵体谅!” 这一番话便是站在萧晗娘家人的立场所说,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宠溺与亲昵。 叶衡听了微微皱眉,抿唇道:“那是我媳妇我自然会疼,莫少爷就不用多操心了!”一顿又道:“有这份闲心不若放在自己身上,听说莫少爷还没娶亲,也要早日为熹微物色个表嫂才是。” “会的。” 莫锦堂扯了扯唇角,又对叶衡行了一礼,俩人这才默不作声地擦肩而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回廊上发生的一幕萧晗自然是不知道的,等着叶衡回屋歇息后,她便去了厨房安排忙活,今儿个说了要露一手的,她总不能食言。 叶衡的口味偏重与她一般,但莫锦堂吃得却很清淡,她做了酸辣鱼片后又炒了几个素菜,自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取下了围裙,让秋芬将几个菜用食盒装了这才离开了厨房。 饭桌上的气氛却是比今儿个白日里要好了不少,萧晗做为东道主自然要忙着照顾两边的情绪,有她刻意的调和叶 绪,有她刻意的调和叶衡与莫锦堂俩人也能搭上几句话,虽然各自表情都是淡淡的,但至少火药味没有刚才那么浓郁了。 萧晗暗自松了口气,又问起衙门里的事情。 原来林奇叔侄被收押后,朱员外庄上的那个罗庄头不知道怎么的收到了风声自己便先跑了,为了追捕他还耗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昨儿个夜里听说在他一个姘头家被捉住了。 莫锦堂今儿个特意赶回来也就是告诉萧晗这个好消息,等把罗庄头带回来,再将证据呈上,这案子应该很快就能了结。 其实莫锦堂一直压着没告诉萧晗的原由也是想要多与她相处一阵子,不然知道她这次办完了庄子的事情就要回京城去,他心里其实是舍不得的。 “如此就好。” 没想到叶衡听完这话点了点头,目光从莫锦堂身上一扫而过,又转向萧晗道:“那这次咱们就能一同回京了。” “这……” 萧晗怔了怔,她原本是想再回应天府看看莫家两老,也跟他们说说庄子里的情况这才转回京城,可叶衡这一说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便犹豫道:“我原本还要回应天府的。” “那表妹可与我同路回去,省得祖父祖母他们挂念。” 莫锦堂笑着接过话来,眼角微挑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 叶衡也不甘示弱,长手伸了过来覆在了萧晗的手背上,“怎么不早说,我也该去拜会一下外祖父与外祖母的。”虽是轻斥的话语,却带着外人没有的亲昵。 莫锦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顿时觉得那只放在萧晗手背上的大手特别刺眼。 “你要去也行……不过不耽误你回京交差?” 萧晗不动声色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叶衡给紧握住动弹不得,虽然他力气不大也没弄疼自己,可她就是觉得心里一阵气闷,怎么俩人什么都要比较一番似的,幼不幼稚? “不耽误。” 叶衡含笑摇头,“这次出趟远门本来也没限定要什么时候回京,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闲自然该陪你走走。”说罢又转向莫锦堂,嘲讽一笑,“就不麻烦锦堂了。” “原本我就是陪着表妹过来的,自然也要陪着她一同回去,不麻烦。” 莫锦堂摆了摆手,态度温润和气,一点也没有被叶衡给气着。 俩人就这样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萧晗原本还想打着圆场却不见什么效果,后面便根本不想搭理他们俩个,自顾自地喝着果酿,等着他们回过味来,一壶果酿已经被她给喝完了。 “头好晕……” 萧晗迷糊地趴在桌上,抬头看了看左右俩人,俏颜粉面别样娇媚,一双桃花眼又泛着迷离的水光,看得两个男人都是一呆,却又见她咧嘴一笑,“怎么不吵了,不争了?”说罢又指向叶衡嗔怪道:“你烦死了!” 叶衡听了立马绿了一张脸。 莫锦堂唇角的笑容却扬了起来,刚想要说什么却见萧晗又转向了他,打了个酒嗝道:“还有你,平日里不是很好相处的嘛,今日怎么不让让他?!” 莫锦堂一阵尴尬。 叶衡听了却在心里暗喜,还好萧晗是维护自己的,到底是他的媳妇,被说说也没什么,便给莫锦堂使了个眼色,“眼下她喝醉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我会照顾她的。” “不行!” 莫锦堂立马反驳,“你们孤男寡女的我不放心!”这个理由自然是正大光明的。 叶衡半眯着眼看向莫锦堂,片刻后冷笑一声,“我们是未婚夫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莫锦堂毫不退让,“你们只是定亲,还没成亲,谁知道这中间会有什么变数?!” 眼看着俩人又要争了起来,萧晗捂着耳朵大喝了一声,“都给我走!”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着门外哑着嗓子喊了两声,“梳云!” 梳云立马便进了屋里,见了这阵仗赶忙上前扶住了偏偏倒倒的萧晗,又对叶衡及莫锦堂致歉道:“世子爷、表少爷,您们看小姐已经醉了,就让奴婢伺候她先歇息了,您们请回吧!” 梳云到底没忘记自己才是萧晗的贴身丫环,不管从前叶衡对她如何,这个时候她都要维护着萧晗。 莫锦堂与叶衡对视一眼,这才不甘地起了身,又交待了梳云好生照顾着萧晗便转身离去。 等着梳云将萧晗扶上了床榻,秋芬也端了热水进屋,瞧着萧晗那不省人事的模样俩人都叹了口气,她们刚才就在屋外守着呢,怎么听不到屋里的对话与争执,没想到世子爷与莫表少爷真的是互不相让,这是让小姐为难呢! 小姐定是没有办法阻止,这才将自己给灌醉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眼不见心不烦! 秋芬又给萧晗抹脸擦手,让她倚在床榻边洗了脚后换身干净的亵衣这才将人给塞进了蚕丝被里。 “梳云姐,今儿个晚上我值夜吧,你先去歇息!” 秋芬碰了碰梳云的胳膊,也不跟她客气,“明日我可要睡一个上午,你快别和我争了。” 梳云想到庄子里如今又多了叶衡等人,安全应该是无虞的,今儿个自己跑上跑下确实疲惫了些便没有与秋芬争,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往厢房后的倒座房歇息去了。 秋芬见着萧晗睡得熟,又小心翼翼地灭了灯,这才在外间收拾整理起床铺,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儿就睡着了。 夜,静静的。 萧晗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痒,干渴得厉害,无意识地唤着,“水,我要喝水……”又拉低了自己的衣襟,只觉得浑身发热。 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黑影,听到纱帐里的轻唤也不出声,只在桌旁倒了杯茶水,又一杯饮尽,这才走到床榻边上撩开了帐子。 借着窗外的月光能够看清他刚毅冷峻的侧脸,正是叶衡无疑。 看着萧晗在迷糊中仍然挥动着双手想要寻找水源的模样,叶衡不由低下头去噙住了那张不饶人的小嘴,轻轻地将口中的茶水给渡了过去。 骤然接触到水源,萧晗自然是一阵欣喜,忙捧着叶衡的脸庞不断地吸着他口中的茶水,只觉得一阵满足和快慰。 茶水下肚,萧晗觉得喉咙舒爽了一些,又伸出粉舌扫了扫叶衡的唇角,将那滴未尽的水渍全部勾入腹中,这才心满意足地侧了侧身,又睡熟了。 “你这小妖精,迟早要磨死我!” 叶衡只觉得哭笑不得,又轻轻抚了抚萧晗的粉面,不舍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他也知道今日做得有些过火了,平时的那股沉稳练达也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一见了莫锦堂的面他就心里来气,男人间的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即使萧晗如今已经是他的未婚妻,可他看莫锦堂那小子还是没有死心,他不防着点怎么行? 可回头细细想了想,他又觉得萧晗那左右为难的模样让人不忍,特别是还在饭桌上将自己给灌醉了,虽然有生闷气的原由在里面,却何尝不是想阻止他们俩人的争风吃醋? 叶衡轻轻叹了一声,下次,下次再见到莫锦堂的面,他再不让萧晗为难了。 这样想着,又看了看萧晗沉睡的容颜,他不由倾身落下一吻,这才静悄悄地转身离去。 ------题外话------ 周日天气好,被我家姑娘拉着去陪她玩了,写得少了点,下一章节争取多写些,新的一周开始了么么大家! 第【78】章 惊变 莫锦堂回屋后也觉得自己今儿个有些不对,待人接物他历来是世故圆滑的,毕竟那么些年商行里摸爬滚打,让他沉得下心面对任何人的刁难也不会轻易发火,怎么今儿个偏偏就和叶衡杠上了呢,还让萧晗为难了。 莫锦堂轻叹一声,他哪里看不出萧晗想要调和俩人的关系,可偏偏谁都不领情,只顾斗嘴斗心去了,最后还让她独自喝醉。 这果子酿原本也没有多醉人,不过因为喝的人心情难受恐怕便醉得快了。 莫锦堂想了想暗自下定决心,明儿个就算见到了叶衡,但看在萧晗的面上他也能忍就忍,绝对不与他再逞口舌之快,也免得她再为难。 两个男人各怀着心事入睡,第二日起来眼下都带着一圈乌青。 萧晗却是睡得挺好,除了睡梦中感觉到有些干渴罢了。 三人在一起用了清粥小菜,期间也没见着俩人再针锋相对,萧晗稍稍放了心。 莫锦堂离开前还叮嘱萧晗,“若是快的话这案子应该不出三天就能有结果,我也不能在安庆再呆了,表妹看着三天后便来安庆与我汇合吧,咱们回应天去。” “行。” 萧晗想了想才点头道:“我也已经准备用王祥当这庄头了,他做得不错人也踏实,只是后续的事情得让许福生帮着他打点一番,我就先留许福生在这里,等忙完事情让他再追上咱们。” “你安排就是。” 莫锦堂笑着点头,他也承认许福生是个能人,虽然不是那种踏实苦干的人,但人却是机灵得紧,有他照顾打点着的确让人放心。 “那如此,我就先走了。” 莫锦堂眉梢一挑,对着叶衡拱了拱手。 叶衡则是看了萧晗一眼,这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让他一下对莫锦堂放下心中芥蒂也是不可能的,只能试着慢慢地改变,便对他点头道:“一路好走,三日后安庆县城见吧!” “我送表哥出去,你先坐坐。” 萧晗倒是很满意叶衡今日的表现,虽然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是做不到对任何人都随和热情的,但至少不像昨儿个那么别扭了,这是好现象。 等着莫锦堂离去后,叶衡才牵了萧晗的手坐到一旁,又问她昨儿个睡得可好。 “还行吧,就是人晕乎乎的,老是觉得渴。” 萧晗没明白过来叶衡的意思,却发现她这话说完之后对面的人明显眸色加深了些,连握着她的大手也炽烫得很。 “睡得好就行。” 叶衡强自压下心里的冲动,萧晗这一说就让他想到昨夜的场景,她迷醉不知中还在汲取着他口的茶水,俩人舌尖碰触在一块,那样的感觉真是让人心悸不已,那一瞬间还让人有种如坠云端的错觉。 “叶大哥,”萧晗自然不知道叶衡心里所想,又说起莫锦堂的事,只拉着他的衣摆摇了摇,“那是我表哥,以后你可别再给他脸子瞧了!” “知道了。” 叶衡点了点头,伸手轻轻刮了刮萧晗的鼻尖,唇角微抿道:“不过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对着这样一个人我怎么小心都不过分吧?”又将萧晗的小手合握在掌中,目光深邃。 “这……我也不知道,表哥也没对我说过不是?” 萧晗微微红了脸,她是早察觉出了莫锦堂对她的心意,可他不说破她自然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又看着叶衡有些促狭的眼神,不由嗔他一眼道:“不管别人怎么想的,你要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就是了。”说罢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如此甚好!” 叶衡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伸手抬起萧晗的下颌,她一张芙蓉粉面俏里含娇,桃花眼泛着晶亮的水光,当真是娇艳得好似一朵花。 叶衡的心又止不住砰砰直跳。 三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在这三天里萧晗向王祥交待了许多事宜,又让许福生帮着他料理安顿庄中的一切事务,等着一切妥当后再北上去寻他们。 看着萧晗这一通忙活,叶衡心里稍安,好在这丫头没将前几日的事情放在心上,不然真与他计较了起来,他不也尴尬? 半日的路程便到了安庆县城,萧晗找到了莫锦堂下榻的客栈,便发现他早已经等在了那里,又将对林奇等人的判决文书拿给了萧晗看。 在人证物证确凿之下,林奇叔侄不仅被打了板子,知县大人还派人往他们老家去,要收回那些房屋田产,到时候是作价变卖还是收取实物就由萧晗自己决定,而叔侄两个受了一通罪后也没捞着什么好,又因最近山西煤矿那边缺人被知县大人大笔一挥发配到矿山做苦力去了。 “这个文书你收好,到时候衙门收回林奇在老家的田庄地产后我再给你去信,到时候要卖要留着都由你决定。” 莫锦堂将文书交给了萧晗,这才坐在一旁喝了口茶水,看着叶衡抿着唇倚在门边不语,目光也跟着凝在了茶杯之上。 一时俩人之间静默无言,都等着萧晗将文书给看完再说。 “表哥,这些日子当真是辛苦你了,说是来安庆办事,我却没有出多少力。” 萧晗将文书拿给秋芬收好,又对莫锦堂谢,他却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若不是表妹机智多谋,又怎么会毫不费力就将林奇给收拾了?”一顿后又笑道:“表妹出主意,我不过出些力气罢了。” 气罢了。” 莫锦堂说完后又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目光扫过叶衡微微颔首,“今儿个你们赶了半天路也累的,好好在客栈歇息一宿,咱们明儿个就启程回应天。”说罢也没有再多留,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叶衡这才过来拉了萧晗坐下,“你怎么没告诉我庄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表哥这样夸你,我却不知道我媳妇竟是这般能干!” 他一直以为萧晗有着无伤大雅的小聪明,可听莫锦堂这样说竟还办成了一件大事,从前当真是小瞧了她。 “也没什么。” 萧晗摆了摆手,可被叶衡一夸到底还是有几分得意,便将庄上的事情说给他听,不仅是林奇的欺瞒,还有她怎么应对,最后又施计让佃农来闹才戳破了林奇的假面具。 “倒是有勇有谋,不错不错!” 叶衡将萧晗好好夸奖了一番,末了才拉着她的小手道:“今儿个还给我做几样菜吧,在外办差吃得都不好,也就你的手艺我放心。” “好。” 被叶衡夸了一通,此刻萧晗自然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又换了身半旧的衣裙这才往厨房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路程叶衡与莫锦堂俩人倒是相安无事,虽然不可避免地有所接触但也是轻言细语点到即止,再也没有了那一日的争峰相对,萧晗看在眼里也暗暗松了口气,等着他们一行到了莫家后,却是把莫家两老给惊住了。 “这位就是长宁侯世子?” 莫老太爷看着眼前昂扬挺立的男子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是没想到怎么萧晗他们走了一通安庆反倒将他给带来了。 “是,他就是叶衡。” 萧晗笑了笑,又拉了叶衡上前来,叶衡二话没说便给两老磕了头,动作利索地甚至让人来不及阻止。 “好,真是好啊!” 莫老太太红了眼眶,从前萧志谦见他们都没行过这样的大礼,没想到外孙女婿却对他们那么恭敬,忆往思前,老太太不禁老泪纵横。 “外祖父,外祖母,您们且放心将熹微交给我照顾,今后我一定好好对她!” 叶衡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又惹得两老情绪激荡,萧晗不由暗暗嗔了他一眼,平日里在外人跟前像个锯嘴葫芦,没想到到了莫家两老跟前却这般会说话。 一旁的范氏也是呆住了。 她是没有想到萧晗的未婚夫竟然生得这般好,那通身的贵气不说了,被他那目光一扫还让人有种发寒的感觉,她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而这一通表现被范氏自个儿归为上位者的威严,这样想想她心里稍稍好受些,毕竟她见过的大人物也不多,最大的官不过就是个知县罢了,连应天府的知府她都没瞧过呢,眼下他们府里就来了个世子爷。 莫老太爷倒是勉强压住了心底的激动,又唤了叶衡去书房说话,想来老太爷有些私下里的话要与他交待,莫锦堂也不好跟随左右,范氏趁机将他叫到了一旁。 莫老太太便将萧晗拉着坐下陪她说话,“原本给你准备的那些嫁妆我已经让人前两天就送走了,到时候萧家自有人接应着。”老太太说着从罗汉床上的小方几上取了一本册子递给她,“这是名册你好生收着。” 萧晗微微一愣,又翻看了一下名册,顿时被莫老太太的大手笔给吓住了,不由惊讶道:“外祖母,您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便有些想要推拒的意思。 “给你你就拿着,外祖母的东西还不是你的。” 莫老太太嗔了萧晗一眼却是不依,又凑近了些小声道:“原本给你多备点嫁妆就是要让你有底气的,毕竟你要嫁的是那样的人家,可今儿个一见了这个叶衡啊……”老太太抿着嘴笑,倒是让萧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才又道:“这个叶衡我一瞧着就是个会疼人的,虽然面上冷,但心里热乎,想来今后嫁过去也会好好对你的!” 莫老太太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莫老太爷不就是那样的性子么,看着像是谁欠了他万八千两似的,可你要真对他好啊,这人也是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你。 “他是对我很好。” 萧晗面上羞涩,可面对莫老太太追问一般的眼神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下我与你外祖父就放心了。” 莫老太太舒心地一笑,一旁的范氏却忍不住插进了话来,“晗姐儿你不知道,前两日老太太让人给你送嫁妆啊,那一车一车的往码头上拉去,那阵仗当真是知府嫁女都比不上。”说罢啧啧两声,心里也不知是羡是妒,“若是不清楚内情的指不定还以为整个莫家都被搬空了呢!” “娘!” 莫锦堂不赞同地看向范氏,他娘就这点不好凡事计较得很,再说了莫老太太动用的是自己的东西,她插什么嘴。 “整个莫家搬没搬空我是知道的,不过你那点家底嘛,我也看不上。” 莫老太太冷笑两声,突然间便提高了声调,“堂哥儿眼下也在这,我就把话搁下,咱们莫家能够继承的东西统统都给了堂哥儿我也不心疼,只是我那些嫁妆就不劳人惦记了,给我外孙女那是正理,别人是想也想不到的!” 一番话说得范氏面红耳赤,她是想着自己也照顾莫家两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莫老太太怎么着也应该记两分情,可萧晗一来老太太就全然看不到她的好了,那压箱底的 那压箱底的嫁妆没说分她一星半点,竟然一股脑地都给了萧晗,她心里怎么能没有怨气?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范氏眼睛一红,哭着就往跑,莫锦堂只得向莫老太太告罪,又对萧晗拱了拱手,这才追着范氏出去了。 “别理她!” 莫老太太瘪了瘪嘴,这范氏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前看着明明是不多话的,怎么萧晗回了莫家后就时时犯了轴,真是不刺她两回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外祖母您也别气,您的心意我收下就是。” 萧晗赶忙帮莫老太太顺着气,对范氏的心理她能明白几分,不就是见不得她好么,不过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又是长辈,她也犯不着与她计较。 “不管如何,表哥还是好的,他也孝敬您们俩老。” 萧晗是记着莫锦堂的情,又将这次在安庆的事情都说给莫老太太听,末了还道:“若不是表哥跑上跑下地帮我打点,只怕我也不能这么快回应天来。” “堂哥儿是个好的我自然知道。” 莫老太太面色稍缓,又拍了拍萧晗的手,话峰一转问道:“怎么世子会到了安庆,可是专门来寻你的?”说罢对着萧晗揶揄一笑。 萧晗立时便红了脸,却还是小声回道:“瞧外祖母说的,他也不过是办完了差……顺道过来看看我!” “顺道啊……”这顺得可真远! 莫老太太笑意深深也不说破,看着这俩人感情好她也开心不是,她原本还以为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眼下是两个人真心地喜欢对方那就更好了。 而莫老太爷对叶衡也是极满意的,老太爷虽然是商贾出身,但也不是不识字的白丁,论起商政也很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两祖孙也是相谈甚欢,在晚膳时还对饮了一大坛的金华酒。 莫锦堂也在一旁作陪,可老太爷的重心明显在这个未来外孙女婿的身上,他也就是间或插上两句,若说心里不介意也是不可能的,到底有些闷闷的情绪在心里缓缓发酵。 有些是因着范氏今天说的话,他们母子俩在莫家俩老心中到底是隔了一层。 而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萧晗的关系。 莫家两老这般喜欢叶衡,看来他们的亲事当真是没有丝毫阻碍的,而自己则…… 莫锦堂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这是他的心事,别人要劝也无从劝起,更不好说破,只能他在心里慢慢地疗伤。 在莫家呆了两天,虽然叶衡并没有说什么,可萧晗也不敢耽误他的时间,又与莫家两老细说了回京后要忙的种种事宜,即使心里万般不舍,两老还是安排了他们尽快启程。 这一次萧晗他们坐的是莫家自己的客船,并没有押载其他货物,轻装简行,完全是为了送他们一行回京。 莫锦堂站在码头遥望着远去的大船,百般滋味袭上心头。 也不知道萧晗还会不会再来应天府,而他却也不可能恰巧就在,而下一次再见到她,恐怕就是在她与叶衡的婚宴上了。 离开了莫家,叶衡却是松快了许多,不是说他不喜欢与莫家两老相处,相反的是莫老太爷的见识渊博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可比那些只会在朝堂上夸夸其谈的人好上太多。 只是莫老太爷生来是商贾之家,也没有走上官路的机缘。 莫老太太对人是和蔼的,至少和老太太相处他能感受到对方真心的喜欢,可比范氏的强颜欢笑好上太多。 看来即使是相处了这么多年,范氏母子对莫家两老来说也并不一定就是最亲的人,不过是莫老太爷没有儿子继承家业,只能托付在莫锦堂的身上罢了。 而离开莫家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见着莫锦堂在萧晗身边转悠,他的媳妇当然只他一人看着最好。 萧晗伫立在船头,任湿润的河风吹在面上,不由深深吸了口气,“没想到一走就一个来月,如今再回京城都好似都过了好久。” “以后得空了我再陪你四处走走,免得你在家里闷得慌。” 叶衡也看出来了,萧晗喜欢在外的日子,至少比在家里自在许多,名门闺秀们多的是各种规矩的束缚,抓出来一大把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早就不感冒了,也是遇到了萧晗他才知道这世间上竟然还有这种女子。 私下里灵动俏皮不说,还有自己的小聪明,在人前却也不失温柔端庄,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好,恨不得将她立刻娶回家去。 “好啊!” 萧晗乐得直点头,又侧头看了叶衡一眼,他的侧面冷峻坚毅,下巴的线条尤其硬朗,青色的胡茬冒出了些许,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不准乱动!” 叶衡一把攥住了萧晗的小手,天知道这只小手在颌下触触摸摸,他整个人都绷直了,这丫头偏生还没有所觉,若不是婚前有种种顾忌,只怕他都想将她就地阵法,又看看她尚显青涩的面容,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还太小了些,下个月才满十四呢。 “不动就不动!” 萧晗吐了吐舌,感觉到叶衡的目光平白地幽深了许多,那呼出的热气冲在她的脸上,敏感的她自然觉出了什么,再不敢乱动了。 “熹微,我等得好苦!” 叶衡紧握着萧晗的手,一双眼睛舍不得从她那张俏脸上移开,他喜欢看着她拥着她,喜欢每日清晨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可这样的日子还要再苦熬一年,他不知道在这之前他会不会被逼疯。 “别这样说,咱们成亲的日子也快了。” 萧晗低垂着眉眼一脸羞涩,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假装听不懂叶衡话里的暗示,再怎么说她还是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对叶衡的喜爱是一回事,在成亲之前不破戒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是,为了你再等多久也是值得的。” 叶衡笑了笑,伸手将萧晗拉近了些,萧晗没有拒绝,轻轻靠在了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任河水在船下翻滚激荡,任鸟儿在天空中恣意翱翔,她的心情却是从没有过的安宁。 时光如梭,岁月静好,若是能与叶衡就这样过上一世她也就知足了。 客船在运河里行了三日一切安好,众人也都卸下了防备心,只待早日抵达京城便能好好松快一番。 这一天夜里客船停泊在一处水域歇息,不远处是一片茫茫的芦苇荡,远远的都看不到头。 萧晗白日里在船上抄写经书也是疲累了,夜里自然是早早就歇下,可半梦半醒之间却听到船外有些不正常的响动,她模糊地揉了揉眼睛,目光在黑暗中一阵搜索。 透过船窗向外望去,远处的芦苇荡不知道因着什么起了火,那火势越烧越旺,通红的火光映透了大半的河面,隔着老远那都浸了过来,在她眼前交织出一片片耀眼的红光。 萧晗一个激零便彻底惊醒过来,整个人不由坐直了。 第【79】章 遇险 客船停泊的这片水域前不挨村后不着店,更没有临近的渡口和码头,唯一看得到的就是那一片芦苇荡,而眼下那里已经是一片火光。 萧晗顾不得许多,赶忙起身穿好了衣裳。 秋芬与梳云也赶到了她身边来,只是看着那一片火光,秋芬的眸中盈满了惊惧与紧张,“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莫急,奴婢先去看看。” 梳云稍稍镇定一些,见萧晗对她点了点头,立马就往门外蹿去。 萧晗的一颗心却是忽上忽下的,只听到船外的甲板上传来奔跑走动的声响,甚至隐隐夹杂着打斗声,兵器交击的钝响,她的心便直往下落。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向她所在的船舱逼近,萧晗紧张地四处一扫,赶忙拿了桌上的烛台护在身前,秋芬也有样学样地拿了个杌子跟着萧晗缩在了床角那边,主仆俩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船舱的门突然被人大力地打开,黑暗的光线中只能瞧见一个昂扬挺立的身影进了船舱。 秋芬刚想尖叫,萧晗却是松了口气,“是叶大哥。”这才放下手中的烛台奔了过去,才发现叶衡身后还站着梳云萧潜及沈腾等人。 “熹微,眼下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你跟着我先走!” 叶衡一把攥住了萧晗的手,眸中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好,咱们走!” 萧晗也不多说什么,看来叶衡是预料到了什么不然不会有这般笃定的神色,这样一想她不紧也回握住了叶衡的手,心里骤然觉得踏实了许多。 秋芬听了这话忙在床榻边的柜子里拿了几件衣物收拾起来,总要带些细软什么的,眼下还处在河中央呢,他们往哪儿走。 等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上时,萧晗才知道实际的情况比她想像中更加凶险。 四面八方围了许多的小船,小船上站满了数不清的黑衣人,一条条带着绳索的钩子被抛上了船沿,他们想趁机登船。 “向船尾去!” 叶衡一把拉过萧晗护在身前,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也是没料到这些人竟然这般大胆,不过却让他更肯定了一件事情,他身上带着的这本看似不能起什么大作用的帐册实际上就是这件案子的核心。 众人护着叶衡与萧晗向船尾走去,间或遇到几个黑衣人向他们袭来,却没两下便被沈腾与萧潜他们给解决了,又一脚踹下船去。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萧晗只觉得手脚冰凉,连行动都变得无比僵硬,也幸好叶衡是拥着她向前走的,不然此刻她定已是腿软得无法动弹。 前世今生她哪里见过这样杀戮的场面,看着这些黑衣人玩命似地冲来,似乎不将他们尽数杀死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这些人绝对不是劫财的! 这是萧晗脑海里第一个认知,那么是为了什么堵了他们的去路,非要致他们于死地不可? 难道是仇杀? 萧晗的目光不由转向了叶衡,这事她不知道,叶衡心里却是明白的。 难道就是叶衡招来的仇敌? 萧晗心里一凉。 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多想,她与叶衡是一体的,不管从眼前俩人的关系来说还是今后那绑在一起的命运,他们都是不能分开的,唯有闯过一关才能有命说以后。 喊杀声越来越密集了,只是他们这片水域太过空旷,又是在夜里根本没有来往的船只,而那些黑衣人却好似蝗虫一般,源源不断地向他们涌了过来。 有温热的血沾在了脸上,萧晗打了个颤,忍住胸中的一阵翻涌,将头埋在了叶衡的胸膛,整个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是的,她怕,她怕他们过不了这一关,今儿个夜里就会交待在这里。 照着这些黑衣人的杀法,那是不将他们赶尽杀决是不会罢手的。 她已是瞧见好多人倒在了血泊中,有那些黑衣人,也有他们一方的人,鲜血在暗夜里飞溅,就像恶魔的低语腥冷的蔷薇,处处都充斥着死亡的味道。 “不好,他们凿船了!” 萧潜的喝声在萧晗耳边回荡着,她猛然抬起了头来,一双泛红的眸子四处扫望,见不着人却能听见船底那一声声重重的钝响,连船身都在这样的大力面前晃动着往下沉了几分。 “小姐!” 秋芬已是眼中含泪,她躲在梳云身后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看着着实可怜,那毕竟只是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姑娘。 萧晗闭了闭眼,只攥住了叶衡的衣襟,仰头道:“叶大哥,咱们可还有小船?” “有船也不行,被他们给围着,根本出不去。” 叶衡的眸中隐隐带着一抹焦灼,若是只有他们一行男的在,或许他还能拼杀出去,可他身边还有个萧晗,自然是不能放下她不管的。 这场祸事是他引起的,若是萧晗有个什么万一,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萧晗咬了咬唇,一双手都揪紧了。 前世的她本是不通水性的,只是在与柳寄生私奔在外的日子才学会了游水,但如今已经好久不动了,她也不知道这胳膊这腿的能不能游得起来。 而远处的芦苇荡又被烧着了,明显是不能躲人的,这一切或许都是那些黑衣人计划好的。 “船怕是不行了,世子爷,眼下只有入水!” 沈腾查探了一番后又回到了叶衡跟 一番后又回到了叶衡跟前,他们这次带出的手下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不过即使是精锐也抵不住人海战术,好些人身上都挂了彩,不过他们这边伤亡最重的还是萧家的那一帮护院。 此刻萧潜已经杀红了眼,他带来的兄弟死伤无数,有好多是他的同乡,他们一同在萧府生活了那么多年,那种情意别人是无法取代的,此刻见着一个个兄弟倒在了地上,他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大喝一声便拔刀向前与那些黑衣人纠缠在了一起。 “会不会游水,待会抓紧我!” 叶衡也明白眼前的情况不能迟疑,抱住萧晗跃在了船沿之一,立马便有短袖飞箭向他们射来,被他格手挡开,下一刻他已是抱紧萧晗跳入了水中。 “梳云,照顾秋芬!” 萧晗在落水之前只来得及回头一喝,紧接着便是河水漫延而来,紧紧地包围住了他们。 “深吸一口气,我带着你潜过去。” 入水之后叶衡又带着萧晗浮出了水面,她忙换了气,又转向叶衡急声道:“我会游水的,待会抓紧你的衣角就是。”在水里不能和叶衡分开,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这一点萧晗很明白,此刻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好,跟紧我!” 叶衡也不多说什么,只对萧晗点了点头,俩人对视一眼,又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中。 密集的箭雨已是片刻不停地向他们招呼了过去,随着他们潜入的位置如细雨一般密密落下。 水的阻力到底减轻了一些袖箭的杀伤力,可仍有不少向他们直直地射来,叶衡因要护着萧晗肩膀及背部被射中了,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停下来,拉着萧晗又往深处游去。 可即使到了水里也有狙击他们的人,黑衣人的短刃一下下招呼了过来,萧晗只能将惊恐压在心里,看着叶衡与他们徒手过招,心里焦急不已,却又帮不上半点的忙,又看向不远处陆续汇聚过来的黑衣人,一颗心更是沉了底。 叶衡眼下已经受伤了,血线在水中漫延开来,再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再被黑衣人围攻,他们俩人只能殒命在这里。 可她不甘心啊! 萧晗死死地咬着牙,目光在水里睃了一圈,突然,她瞧见了一处光点,那光点时隐时现,她再一眨眼又好似没有出现过一般,而在那光点曾经闪烁的位置俨然是一个漩涡。 与其被那些黑衣人杀死在水中,不如在漩涡里搏上一搏,或许他们还能逃生。 想到这里,萧晗立马游到了叶衡身边,因为憋着一口气不能说话,她不由用手指了指发现漩涡的那处,又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游过去。 叶衡呆怔了一瞬,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重捶敲击了一般,只余下无数的苦涩与悔恨。 若不是他执意要与萧晗一同回京恐怕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算只有他一人受过,也好过萧晗跟着他吃苦,那些人的目标仅仅是他而已。 这一次真的是他连累了萧晗。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对莫锦堂别扭了,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难道还抵得过萧晗的性命重要么? 可眼下的情景已是极致凶险,来不及等他细想,眼看着又一波黑衣人向他们扑了过来,萧晗也是焦急地扯着他的衣袖,叶衡终于调转了方向拉着萧晗的手向那处漩涡游去。 沿途还是有黑衣人游过来挡住他们的去路,叶衡用手中夺过的匕首三两下便解决了他们,黑衣人的围堵只是让他们的速度慢了一些,却依然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方向。 看着漩涡已然在望,周围甚至有那些来不及游走的小鱼被吸扯而进,萧晗也止不住有些害怕。 别怕! 叶衡重重地握了握萧晗的手,给她鼓励和希望,他也不知道漩涡的另一头是什么,可身后紧追而来的黑衣人已经让他们没有了考虑的时间。 跳进去吧! 萧晗对着叶衡点了点头,眸光中有着一抹少有的坚定,又见叶衡飞速拿出一条黑巾缚在俩人的手腕之上,又死死地打了个结,这是防止他们俩人会被漩涡给分开。 看着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萧晗只觉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什么。 只要被这只大手给握住,就算是死他们也能死在一起了吧! 萧晗闭了闭眼,泪水刚一涌出眼眶便被河水吞没而去,眼看着身后的黑衣人就要逼近,她也不能多想跟着叶衡便跃进了漩涡中。 巨大的拉扯力沿着周身不断地旋转着,萧晗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最后的记忆是叶衡划开水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紧接着她的意识便沉入了深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晗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有什么东西在扯着她的头发一般,痛得她一个激零便增开了眼。 入目是一只白色的大鸟,长长的黄色的嘴,嘴尖正叼着她的头发往外扯呢,萧晗面色一变尖叫一声,随手抄起身旁的半截枯木便向那只大鸟打了过去,大鸟一阵嘶鸣,这才松了嘴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萧晗拥着有些潮湿的衣服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这是在一片滩地,不远处依然有水流声,只是隔着礁石她有些看不真切。 手腕有些痛! 萧晗举起自己的左手还能看到上面一圈的红痕,显然是 痕,显然是被勒出来的。 勒出来的…… 萧晗打了一个激零猛然惊醒过来,面色不禁大变。 她的左手应该是和叶衡的右手绑在一起的,就是为了防止掉入漩涡后俩人被分散开来,那眼下叶衡在哪里? 萧晗已经顾不得去庆幸这一次的死里逃生,只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四处搜寻叶衡的下落,既然她都被水流冲上了岸滩,那么叶衡应该也在不远处才是。 头顶上的大白鸟仍然盘旋不去,似乎就在等着萧晗重新倒下,它好来享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饕餮大餐。 萧晗腹中空空如也,在那样的夜里舍命逃亡,整个人更是疲惫不堪,她几乎将整个岸滩都走遍了也没有瞧见叶衡的身影,失落、彷徨在心底揪扯着,她急得都要哭了出来。 这里看样子是一个荒弃了很久的小岛,还不知道有没有人烟,她又独身一人在这里,还有叶衡…… 她记得叶衡在水中是中了箭的,若是不及时治疗伤口,只怕凶多吉少。 “叶大哥,你到底在哪里?” 萧晗茫然四顾,只觉得一下就没有了前进的方向,她只能跌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还不知道秋芬和梳云他们怎么样了,还有萧潜、沈腾他们有没有遭遇不测? 在跃入漩涡之前她已是打定了九死一生的主意,却没想到奇迹般生还,可若将她一个人放在这个岛上,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去。 还有叶衡,他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萧晗握紧了拳头,指尖扎入掌心的刺痛也无法平息她此刻缭乱纷扰的心。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前几日她还好好地在莫府呆着陪着莫家两老笑语嫣然,可此刻却已经身在荒岛前途未卜。 人生是多么戏剧化! 前世的她也算是历经磨难,原以为能够重新开始有个不一样的人生,可她在对未来生起了希望和期盼时却又飞来横祸。 眼下她泪都流干了,只红着眼眶哭都哭不出来。 不行,她不能这样! 萧晗摇了摇头,她好不容易活下来,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希望。 哥哥还在京城等着她呢,还有萧老太太。 莫家两老若是得知她的噩耗,那样的打击下不知道能不能挺住。 还有叶衡,指不定他正在哪里等着她去救他! 她要坚强,她要勇敢! 萧晗咬了咬牙,拿过身旁一截碗粗的枯枝撑着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走着。 刚才那一路她没瞧见人烟,指不定前面就有人了呢? 抱着这一点希望,她继续往前走着。 晌午过后太阳阴了下去,整个天空阴沉沉的,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萧晗停下了脚步,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角,举目望去,却发现不远处的空中正盘旋着一群飞鸟,它们一直在上空打着转,似乎不想离开。 萧晗愣了愣,脑中似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 她是记得曾经听谁说过,若是有飞鸟在天空中盘旋不去,或许是因为地面有腐食亦或是它们认为能够成为食物的东西。 萧晗猛地一个激零,扔掉了手中的枯枝,提起裙摆发疯似地往前奔了过去,越过一个遮挡住视线的土包,果然瞧见不远处有个人影躺在地上,那熟悉的玄色衣衫已经被刮得破了好几处,隐隐可见衣衫下暗红的血渍。 是叶衡! 萧晗捂住了唇,惊喜地不敢相信,眼眶干涩得厉害,已经没有泪可流。 “叶大哥!” 萧晗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一下便跪在了叶衡跟前,他的面容在河水的浸泡后显得有些青乌,整个人紧紧地闭着眼睛,就像是…… 不! 萧晗摇了摇头,面色突然一变,她不相信叶衡已经…… 她颤抖地伸出手指来,轻轻地放在叶衡的鼻端,待感到那一抹微弱但温热的气息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只趴在叶衡的身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因为她和叶衡都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兴奋和激动。 他们在黑衣人的重重围剿之下,不惜跳入漩涡中求生,虽然九死一生,可他们最终活了下来! 萧晗哭了一阵后才发现身下的人并没有动静,也没有因为她的哭泣声而醒来,这才抬起一双泪眼,又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叶衡身上的几处伤口。 短箭已经因为外力的原因折了一半,可另一半仍然深深地嵌在叶衡的身体里,只是眼下血渍凝固了起来封住了伤口,看起来就是暗色的一团。 除了那两处箭伤以外,叶衡的身上还有许多擦伤和刮伤,最重的伤是在他的腿上。 萧晗挨个地摸过他的周身,再触到他的左下腿时发觉叶衡眉头紧拧,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轻咛,这个发现让她更加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的左下腿,却发现他的腿不知道怎么给折了,正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扭曲状态。 萧晗虽然心疼难过,但也知道保住命最重要,腿折了只要接上还是能够行走的,活着就是万幸。 萧晗又找来几截木桩将叶衡的左腿给固定住,又用从一边矮林里找来的藤木枯枝给编了个简易的拖床,将叶衡费力地移了上去又绑好。 她知道这里不能久待,若是夜晚来临周围又没有 周围又没有庇护,还不知道会遇到怎么样的危险。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栖身之所,等着叶衡醒来后俩人商量着再图他法。 也幸好她前世跟着柳寄生私奔后过了几年躲躲藏藏的日子,山林里也不是没有待过,这让她有了一些求生的能力,当然这也是在无数次的实验后才得到的结果。 将藤蔓攥紧在肩头,萧晗费力地往前走去,若是让她一个人是怎么也背不动叶衡的,俩人的身材比例太过悬殊,但眼下这样却是能行,虽然费力了些,但她走上一段路程还能歇息一下,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放下叶衡不管。 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终于在黄昏时找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山洞,山洞地势不太高,成斜坡状,若是太高的话她也不能将叶衡给拉上去。 这山洞也不知道从前是不是有人住过,地上还留着一堆厚厚的干草和一些破烂的粗陶瓦罐,虽然看起来很是肮脏简陋,却也聊胜于无。 萧晗将叶衡小心翼翼给移了过去躺在干草上,期间他又发生了几声轻哼,也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其他。 看着叶衡灰败的脸色,萧晗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自己抱着陶罐出了山洞去寻找食物和水源。 等到天快黑之前萧晗才又重新回到了山洞,除了手中抱着的陶罐装满了水,身后还背着一堆枯枝,腰上还挂着几个果子,都是她用藤蔓编织的兜子给兜住的,不然她一双手根本拿不了那么多东西。 叶衡的胸口有个油包,里面放着一些药瓶和火石,还有一本不知道什么的帐册。 萧晗理了出来放在一边,又用火石升了火,若不是找到了火石她还得仿造远古人钻木取火,那还更费功夫,而眼下她已经累得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饶是如此,在使用火石上萧晗也是试了几次才将火给点燃,又用石块砌了简易的炉子,将粗陶架在石炉上烧水,自己则找了个果子抹干净吃了起来。 这个果子甜中带着涩味,她也是瞧见了有个小动物抱着这果子在啃所以才敢摘来吃的,动物都能吃,人吃下去也应该没什么。 萧晗吃过果子之后才觉得有了几分力气,又将另一个果子给压碎了一点点喂到叶衡的嘴里,若是遇到他吞咽不下时便给他灌上两口温水,好歹能吃进些东西。 等俩人都吃过果子后,萧晗又稍稍歇息了一下便开始处理叶衡身上的伤口,但那个箭头她是怎么样也不敢拔出来的,是怕再次引起出血到时候止都止不住。 也幸好叶衡身上带的有伤药,她就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又撕了自己衬裙里的白绫布给他小心地包扎了起来。 忙完了这一切,萧晗已是累得不行便靠在石壁上休息,不想这一歇息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过去。 第【80】章 不弃 叶衡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宿,梦中尽是各种血腥杀戮,回想起自己入职锦衣卫后发生的种种,的确是尔虞我诈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不管外人以为他这个长宁侯世子是多么风光,却不知道这些风光的背后是他一手一脚打下来的,比起京中其他的勋贵子弟,他的确有傲人的资本。 可这一次他却怕了,他的勇敢无畏拼死相搏只为揭露那一个个贪赃枉法之徒,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将他最爱的人置于险地。 当萧晗不顾一切地与他跳船而逃,当他们走投无路只有往漩涡里跳时,那样的九死一生,终于让他后悔了! 他不怕死,他只是怕失去萧晗,只是怕再也不能拥她入怀! 梦里那些黑衣人对他们穷追不舍,即使跳入了漩涡中也紧随而来,那些刀尖声响在耳侧,血腥味在鼻端漫延,再低头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而不远处就是静静倒在地上的萧晗。 那双美丽的桃花眼轻轻瞌合,就像从来没有睁开过一般,她的睡颜恬静美好,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再往下看,她的胸口已经绽开了一大片血色的花朵,血迹还在漫延,一直流到了他的脚下。 惊恐与绝望在一瞬间席卷而来,叶衡动弹不得,只觉得手脚冰凉。 终于一个激零,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胸口有些重重的感觉,叶衡有些不适地拧眉,目光往下一扫,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鸦青色的乌发,略显得有些凌乱,可靠在他身上睡着的人呼吸均匀,吐气绵长,他不由庆幸地呼出一口气来,又伸手轻轻环住了她柔软的娇躯。 原来一切都是梦,萧晗还活着,他们都活着! 清醒过后便是一阵阵痛楚袭来,不禁是身上的伤痛难耐,左下腿那边时不时传来的痛楚才更是让人挠心挠肺,他稍稍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痛。 从以前的经验来看,左腿怕是折了。 叶衡心里知道,不由抿紧了唇角,面色阴沉中带着难言的怒火。 若是等着他回京后一定要彻查这件案子,涉事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谁不想让他安然回京他自然心里有数,早晚要将这些个腌臜东西给拉下马来! 也许是叶衡的动静唤醒了萧晗,她揉了揉眼睛撑坐了起来,还未清醒之时便习惯性地伸出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待感觉到额上的温度并不烫手时才微微松了口气。 昨儿个夜里她已经记不得为叶衡擦了多少遍的身子,只是这烧来得反复若是退不下去只怕就有危险,她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疲惫与害怕重复地做着这一件事情,好在她的付出有了回报,叶衡不再发烧了。 唇角刚刚翘起,那搁在叶衡额头上的小手便被另一只大手覆住,顺势拉了下来抵在唇边轻轻摩挲起来,萧晗不由瞪大了眼,待看清那一抹望向她时含笑的眸子,她的泪水便不自觉地涌出眼眶。 “怎么哭了?” 叶衡心疼地伸手抚过萧晗落泪的脸庞,才过了多久她的下颌都变尖了些,整个人就像楚楚可怜的小猫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疼惜。 “我还以为……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我好怕……” 萧晗哭得断断续续,最后忍不住掩面大哭起来。 从昨夜开始的担心惧怕,找不到叶衡时的彷徨无助,在救到他后又是那般昏迷不醒的状态,任她是铁打的性子都止不住想要绝望崩溃,可这一切都被她咬牙挺了过来,眼下叶衡终于清醒了过来,她只觉得压在她肩上的重担一下就被卸了一半,整个人哭了又笑,当真是停不下来。 “好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害怕了,不哭不哭!” 叶衡赶忙撑坐起来,也不顾身上的疼痛将萧晗抱在怀中轻轻哄着。 他认识的萧晗再坚强再勇敢也不过是个十四岁不到的小姑娘,经历生死绝望,如今她将情绪发泄出来很正常,他便也由得她,只等着她不再抽泣了再与她说话。 “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吗?” 叶衡抹掉了萧晗脸上未干的泪渍,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角,却发现自己的唇干裂得厉害,刮得小姑娘都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脸蛋更是一下便红了。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萧晗摇了摇头,娇嗔地看了叶衡一眼,这才轻声道:“醒来时便发现咱们被冲到了一处浅滩,这里估计是座荒岛,我昨儿个到眼下都没发现有别人。” “荒岛?” 叶衡微微眯了眯眼,是荒岛也好,没有人烟也好,他最怕的是那些黑衣人再找了过来,若是沈腾还活着想来也会想尽办法来寻他的,就是不知道哪一方的人会先找到,这让他有些担心。 又低下头看了看萧晗,十几岁的小姑娘自然容色娇丽,尽管经过了惊心动魄的生死逃亡,可只要给她能够生存下来的条件,她立马又鲜活得好像清晨绽放的花朵一般,饱含芬芳。 叶衡牵了牵唇角,“眼下我也动不了,等先休养几天再说,可好?”说罢试着动了动左腿,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不禁咬紧了牙,额头上煞时便盈满了冷汗。 “快别动,你的腿折了最好不要动它!” 萧晗赶忙按住了叶衡,“我只是拿木棍给你暂时固定住,但若是久了也不好,”说罢一脸愁容,“还是得找个大夫将腿给接起来才行。” “活下来都是好的,我 “活下来都是好的,我再不求其他了。” 叶衡认真地看了萧晗片刻,才道:“若是我真瘸了,你嫌弃吗?” “你说什么呢?!” 萧晗瞪了叶衡一眼,待瞧见他眼底浮出的笑意才知道他是在说笑,便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再说了,当我决定与你一同跳进漩涡的时候就没打算能活着出来,眼下咱们都活着已是幸事。”说罢抬起头来看向叶衡的眼睛,眸中有着温柔细碎的光芒,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唇角便溢出一抹笑来,只握紧了叶衡的手道:“不论贫贱富贵,疾病健康,这一辈子我都与你不离不弃!” “傻丫头!” 叶衡心里满满的感动,不由将萧晗紧紧地搂在怀中。 从前的他的确是天之骄子,也有让人羡慕的资本,可他不知道若是有一天他真的瘸了,这巨大的落差会不会让他从天堂跌落地狱。 好在还有一个萧晗对他不离不弃,为了她,他也要努力地让自己好起来,不给她丢人! “你先歇息,我再去打些水来,再采些果子。” 俩人抱在一起温存了一阵,萧晗便要起身,叶衡不由拉住了她的手,“外面会不会有危险?” “昨儿个我拉着你走了大半天呢,地形也熟悉了,不会有危险的。” 萧晗小声地宽慰着叶衡,她本就不笨,有危险的时候也会知道要避开,眼下就他们俩人,叶衡又不能行走,还是只有靠她,若是连她都动不了了,要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无异于白日做梦。 “你拿着它!” 叶衡从右腿的绑腿上取下了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萧晗,“原本是留着防身的,可一直没怎么用过,你拿着刚好。”说罢又抽出匕首给萧晗演示了一遍,乌黑的剑身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铸造,削铁如泥。 萧晗有些惊叹地接过这把小巧的匕首,还被叶衡叮嘱千万小心,这才抱着昨天的陶罐出了山洞。 等着萧晗离开后,叶衡才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油纸包已经被打了开来,几个药瓶放在一旁,还有火石以及那本他贴身收着的帐册。 他拿起帐册来随手翻了翻,却还是没有看出其中有什么不同,或许还要精通帐目的人才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这样一想,叶衡又小心翼翼地将帐册包了起来放在怀中。 摸了摸自己肩头和背上的两处肩伤,这一动更是拉扯着的疼,萧晗只给他上了药,可箭头依旧没有取出来。 这样不行! 叶衡默了默,若是他们一直回不去那就要任这箭头长在肉里么? 早也是痛,晚也是痛,不若提前给挖出来。 不过后背和肩头他自己又有些够不着,还得让萧晗来帮忙。 只是想到让那么小一个姑娘来做这些血腥的事情,恐怕萧晗会有些不敢下手,但这也是没法的事,等着这丫头回来后再与她商量吧。 叶衡想了想后又重新躺了下来歇息,却也顾着身后的伤尽量侧卧,他如今行动不便只能先将精力给恢复过来,若是真遇到了危险或许还能搏上一搏。 而萧晗在出了山洞后也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她先到了昨儿个摘果子的地方摘了些果子又捡了些枯柴,正要往回走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 叶衡有伤在身,若是只吃些果子恐怕不行,不如到河滩边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捉住两条鱼给他熬个鱼汤什么的也好。 这样一想,萧晗便将摘来的果子与枯柴放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用杂草给遮好之后又做了记号,这才往河滩边去。 不过河里的鱼可不是那么好捉的,再往前走河水又深了,萧晗不由有些泄气。 也是她运气好,在河滩边上走了一段路终于发现了有条被困在浅滩上的鱼,这鱼怕是被河浪给冲上来的,刚好掉进了几块礁石围住的水洼,想游也游不了。 萧晗大喜,赶忙上前将鱼给捉住,又捧到了岸边去捡了草绳串了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提着鱼回到了山洞。 叶衡此时的体力已是恢复了一些,山洞里的干草和石炉还被他收拾打理了一番,看起来比昨日要整洁不少,见了萧晗回来眉头便扬起一抹笑来。 “今儿个正巧捉到一条大活鱼,待会烧了水给你熬鱼汤。” 萧晗举起手中的大鱼,这鱼身足有她两个手掌宽,一会儿鱼头来熬汤,鱼身拿来烤着吃,她早已经打算好了。 “你还捉到鱼了,了不起!” 叶衡对萧晗夸赞地竖起了大拇指,瞧见她形容虽然糟蹋了点,但一双眼睛却是异常明亮,一看到她仿佛就能看到生机和希望,他的心也不觉定了许多。 “先吃个果子吧,我把水烧着。” 萧晗擦净了两个果子,递了一个给叶衡,他笑着接过咬了一口,“有些涩味,不过还好,我昨天也吃的是这个?”他就觉得怎么一醒来嘴里就是这种味道,一定是在他昏迷的时候萧晗喂给他吃过。 萧晗闻言尴尬地吐了吐舌,“昨天找不到吃的,我看这个果子小动物也能吃,所以我就摘了几个。”又见叶衡挑眉望来,显然关注点不在这个,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一直昏迷着,我便把果子给压碎了喂你,总不能让你饿着不是?” “还是我媳妇心疼我!” 叶衡感慨了一声,只怕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 到有一天他还会吃这种酸涩的果子度日,而且行动不便只能让别人照顾着他,这让他有一种挫败的无力感。 “别感慨了,吃了果子帮我把鱼料理出来吧!” 萧晗指了指那条躺在地上已经快要不能动弹的鱼,“死久了就没那么鲜了,你要动作快些!”竟还指使起他来了。 叶衡哭笑不得,假装抗议道:“我受伤了,不是应该歇着?” “你是腿伤了,手又没伤!” 萧晗白了他一眼,又伸出自己的双手给他瞧,“这些天爬树摘果子,捡枯枝,你看看我的手都不成样子了。” 叶衡拉过萧晗的手细看,原本白嫩的小手已经多了好几道小口子,摸起来也比从前糙了些,他不由一阵心疼,“若不是我腿伤着,这些事情哪用得着你来做,以后杀鱼都我来,你在一边歇着去!” 萧晗这才满意一笑。 其实她的本意只是不想让叶衡消沉下去,毕竟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他心底的落差肯定很大,如今还不知道他们流落在哪个荒岛上,未来也是希望渺茫,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活着他们就要相互扶持地走下去,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今儿个他们俩人可算是美美地吃了一顿鱼肉又喝了鱼汤,虽然这味道和家里的没办法比,但对吃了两天酸涩小果子的他们来说无疑已经是一道美食了。 萧晗的脸色还因此红润了几分,又让叶衡坐在一边才将吃剩下的鱼骨头拿出山洞远远地扔开。 “熹微,将这瓶药粉洒在山洞周围,那些蛇虫舅蚁便不敢进洞了。” 叶衡挑了一瓶灰色的瓶子递给萧晗,这些都是他随身携带的,萧晗只清楚其中一两样的用途,多了就不知道了。 “洒了药粉后再捡些结实的木桩回来。” 见着萧晗要踏山洞,叶衡又加了一句,他是想着将木桩给削尖插在洞口外面,防了蛇虫鼠蚁还有那些猛兽也要防着,全部尖刺倒插向外,若是真有什么猛兽想要袭击他们也能抵挡一阵。 也是昨儿个他们运气好没有遇到,但他清醒之后是一定要做这些事的,还不知道在这里会呆上多久,自然要尽可能地活下去。 萧晗虽然不明白叶衡要做什么,在洞口洒了药粉后又去矮林里捡了些木桩回来,待瞧着叶衡将木桩都削成一头尖尖的样子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不禁有些佩服道:“我倒没你想得那么细。” “原本这些事情都是该我做的,却还要你去捡木桩,这已经让我过意不去了,你还说?!” 叶衡看了萧晗一眼,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撑着站了起来,“走吧,我告诉你这些木桩要插在哪里。” “你别起来,我自己去弄就是。” 萧晗急喊了一声却也来不及阻止叶衡的动作,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就那样动一下他可不是又疼得龇牙咧嘴的,再说他又不能走路,难道要拖着左腿行走不成? “不碍事的,我总不能一直躺着。” 叶衡抿了抿嘴角,更重的伤他都受过,眼下除了忍耐别无他法,便借着萧晗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洞口而去。 “这坡太斜了,我也不好下,待会我就在这里看着,告诉你插在哪里就是。” 叶衡这样说萧晗也没办法,只能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两个人同心协力倒是赶在日落之前将山洞外全布置好了,这样一来他们所处的地方便更安全了一分。 但这也只是针对野外的动物来说,若是人却没有这样的顾虑,绕着那些木桩萧晗也能出得了山洞,不过要稍稍小心些就是。 烛火的光亮跳跃在萧晗的眼中,就像无数的星子坠落其间,虽然是蓬头垢面,但叶衡却觉得此时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美,那是一种心灵的契合与归属,他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她。 “看什么呢?!” 萧晗正在石炉边剥着今日找到的一蓬坚果,见叶衡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又侧过身去背对着他,小声道:“不准你看!” 眼下的形容她连照镜子都省了,估计要多脏有多脏,今儿个虽然她趁着去河滩边上将就着洗了洗,可一身衣服不换,头发也没梳,怕是跟讨饭婆也差不多,偏偏叶衡还看得移不开眼。 “小丫头!” 叶衡摇头失笑,刚想靠在身后的石壁上时却觉得肩膀抽疼了一下,想到还嵌在肉里的两截箭头,他一下又坐直了,表情凝重地对萧晗道:“熹微,我要你做件事!” “你说就是!” 萧晗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她的野外生存能力正在一天天被训练出来,但也是因为有了叶衡的点拨,她觉得今天做什么都很顺,就连找到这一蓬坚果都是得了他的指点,有人依靠着守望着那种感觉就是不一样,至少她不是孤军奋战。 这样想着,萧晗的唇角不由咧开了一丝笑容。 “帮我把箭头给取出来!” 叶衡话音刚落,萧晗手中的坚果就掉在了地上,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强自吞下了一口唾沫才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叶衡眉目微敛,倾身向前握住了萧晗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把伤口做十字形切开,拔出箭头!” “拔……拔出箭头?” 萧晗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即使还没有亲自动手她也能想像那鲜血飞溅的画面,直觉里摇 ,直觉里摇了摇头,“不,我不敢。”更像小声的呜咽。 “若是让箭头留在身体里,伤口便一直不能愈合,而越久拔出箭头,我受的痛苦越多。” 叶衡的嗓音好像魔咒一般在萧晗的耳边徘徊,偏他说出的每个字又是那么清楚地敲击着她的神经。 萧晗浑身一颤,只望向叶衡,咬唇道:“可是我没做过,我怕……”在肉里挖出箭头该有多疼啊,想到那个是叶衡的身体,她就害怕得直打颤。 “不用怕,照我说得做就是。” 叶衡笑了笑,“痛的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罢便将匕首拿在火上炙烤,又一边对萧晗鼓励道:“勇敢些,咱们死里逃生你都没怕过,不过就是拔个箭头,死不了人的!”说罢便将匕首递给了萧晗。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接过了匕首,对着叶衡点了点头,“那我就试试!” 叶衡昏迷的时候她没有做这件事情,一是怕把他给痛醒了,二也是她不敢下手,但眼下知道箭头留在身体里的危害更大,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动手? 若是叶衡能够自己挑出箭头也绝对不会仰仗她,就是因为伤在了肩背的方向,而那两只箭还是为她给挡下的。 这样一样,萧晗的目光便坚定了几分,又将治疗创伤的药瓶摆近了些好就近取用,这才脱下了叶衡的上衣。 他宽阔的后背上疤痕交错,有些是老伤,有些却是新伤。 萧晗心疼地伸手抚过那些伤口,每抚一下便感觉到叶衡的身体又僵硬了一分,这才不敢乱摸了,只将目光投注在肩背上那两个已经结了血痂的创口上。 “划成十字形,然后将箭头掏出来就行了吗?” 萧晗握住匕首的手亦发用力,待听到叶衡肯定的答复时,这才伸出左手按住了他肩头的一侧,另一只手稳稳地划了下去。 第【81】章 获救 夜风微凉,吹得石炉中的火苗来回晃动着,映出山壁上交错的两个身影。 掏出箭头的过程对于叶衡来说无疑是痛苦而漫长的,他紧咬的牙齿都浸出了丝丝的血迹,可恁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怕打扰到了萧晗的动作,让这姑娘胆怯退缩了可不好。 萧晗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轻很柔,可刀峰很利,刀刀见血,她只能加快速度,不去看叶衡额头上浸出的冷汗,手中的匕首又快又稳,很快便将肩膀上的箭头给挑了出来。 红腥腥的箭头呈倒三角,不难想见要将它给掏出来得附带着多少叶衡的血肉,可这些已经容不得萧晗细想,箭头一经挑出她立马就上药止血,又将自己的衬裙撕下几缕给叶衡包扎好。 接着便是洗净匕首,又拿在火上炙烤,默不作声地继续挑出叶衡背上的另一个箭头。 满手的鲜血,急促的呼吸,萧晗以为她会很害怕,可一双手却是出奇地稳,因为她知道手下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叶衡,她不容许自己有一分一毫的偏差和错误。 终于将第二个箭头挑了出来,止血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等着一切弄妥当之后,萧晗这才跌坐在了地上,只觉得衣背都浸湿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叶衡艰难地转过头来看向萧晗,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来,“媳妇,不错!”连嗓音都带着几分飘浮,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 萧晗赶忙坐起身来扶住叶衡,又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小心翼翼地避过伤口环住他,这个时候娇小的身子才忍不住打着颤,心疼地问他,“你疼吗?” “疼过了,眼下不疼了!” 叶衡虚弱地咧嘴一笑,又拍了拍萧晗的手安慰道:“你刚才的手很稳,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勇敢的姑娘!” “你少贫嘴!” 萧晗嗔他一眼,等着缓过这口气来,眸中才有了几分笑容,忍不住打趣道:“刚才我就将这想成是我平日里在切菜做菜,这下手自然就稳了不少。” “敢情我在你手下还变成了一道菜啊?!” 叶衡哭笑不得,但心情明显地好了不少,又拉着萧晗的手让她一同坐下,“咱们也早些睡吧,你累了一天了。” 眼下在这山洞里也别无他法,除了吃就是睡,还有想尽一切办法恢复体力。 萧晗将他的左腿绑得有些松,今儿个他又挑选了几根结实的木头重新绑了一次,只要固定住左腿不碰它,倒也没有想像中的疼痛。 要是他会接腿就好了,叶衡心里如是想着。 “嗯,一起睡。” 此刻萧晗也不介意什么了,山洞就那么点大,干草堆也只那么一处,俩人都是侧卧着,面对面。 “原本还以为只有等着娶了你之后才能睡在一处呢,没想到提前就享受这待遇了。” 叶衡看着萧晗笑了笑,伸手抚过她娇嫩的脸庞,目光却流连在那一抹艳红的唇瓣上,闷声道:“可惜看得着,吃不着!” “都受伤了还没个消停,尽想些什么呢?!” 萧晗瞪了叶衡一眼,又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这人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刚才还一副要痛死过去的模样,眼下伤口包扎好了还有心情戏弄她,偏生那对眸子就像燃着火光似的,瞧得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不想了,睡觉还不行吗?” 叶衡叫屈,又在萧晗的掌心啄了两口,这才拉下她的小手握在掌中,“这次让你受委屈了,等着咱们回京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好!”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叶衡期盼的眼睛,心里却又不忍打击他,只是不确定地想着,他们真的还能回京吗? 在山洞的日子一过就是好些天,每日里便是萧晗出去寻找食物和水源,叶衡趁机做些防护措施,随便还做了个捕兽夹给萧晗用。 萧晗也是聪明,这个捕兽夹她并不是随意地放置,而是研究了两天地上的动物脚印,最终确定了将捕兽夹放在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溪水边。 又等了一天萧晗才去看,还真给逮到了一只小山猪,这可将她给乐坏了。 这种小山猪属于长不大的个头,又是皮糙肉厚的,估计已经被捕兽夹给夹了一天捣腾得也是奄奄一息,看着萧晗走了过来还对着她哼哼了两声却是动弹不得。 原本对于这种皮糙肉厚的小山猪,捕兽夹也不是扎得很深,可它自己又想扳命逃脱借力使力,捕兽夹上的尖刺便深深入肉,眼见着便是活不成了。 “这个不能怪我,你就安心去吧!” 小山猪的眼神都已经涣散了,可嘴里的獠牙仍然让人看着心悸,萧晗大着胆子上前,拔出匕首就给了它一刀,这下小山猪蹬了蹬四蹄,这下终于是不动了。 萧晗这才放心地收拾起它来,又用藤蔓做的兜子给兜住,拖着就往山洞去。 “叶大哥,咱们今儿个有好吃的了。” 还未进洞,萧晗就在山洞外高声地唤着叶衡,却没料到走出来的人竟然不是他,而是那个一脸木然没有什么表情的沈腾。 待看清萧晗那副不加打扮修饰的糟蹋模样,又瞧见她手中拖着的山猪时,沈腾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他是没有想到能够见到如此彪悍的萧晗,从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名门闺秀上哪里去了? 可见环境比 可见环境比人强啊! 沈腾来不及感慨,更多的却是对萧晗的敬重,若是没有这姑娘只怕他那已经瘸了腿的主子绝对无法在这荒岛上生活下去,这样一想沈腾心中便肃然起敬,又恭敬地对萧晗拱了拱手,唤道:“萧小姐!” 萧晗一下便愣住了,旋即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也顾不得手上提着的小山猪随意地往后一扔,冲似地跑进了山洞里。 山洞里不仅仅有沈腾,还有好几个人,他们拿着简易的床架正将叶衡给小心翼翼地放上去,见了她便低头行礼,态度恭敬得很。 “熹微!” 叶衡对萧晗招了招手,看着她的眼圈都红了不禁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哭什么,咱们眼下就能回去了!” “嗯,回去!” 萧晗咬了咬唇,忍住心中的各种激动,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盼了那么多天,担惊受怕的,她还以为会永远地生活在这个荒岛上,可没想到沈腾他们却找来了。 萧晗不由喜极而泣,等着走出山洞时还不忘提醒了沈腾一声,“记得把那只山猪给带上!”这是她好不容易给逮住的,费了多大力气才给拖回来的,这一路上她还畅想了很多种的吃法,也是在荒岛上久不见肉给饿得,眼下的萧晗很有节约意识,绝对不能浪费食物。 沈腾听了嘴角又是一抽。 叶衡却撑不住地抚额闷笑,他的这个小媳妇真是太可爱了! 河上停了几艘船,连河滩边都站了满满的人,除了那些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以外,便是跟着沈腾的近卫。 萧晗还瞧见了另一个叶衡的手下,听说是叫做吴简,而当初梳云能够到她身边来听说还是这个吴简给推荐的。 想到梳云与秋芬他们,萧晗一时之间又煞白了脸,想到当日凶险的情形也不知道这两个丫环逃没逃出来,只转向沈腾急声问道:“我的两个丫环找到了吗,还有萧潜他们怎么样了?” 沈腾微垂了目光,这个问题他也在思考着怎么回答,或许交给主子? “熹微!” 叶衡适时地握住了萧晗的手轻轻捏了捏,“咱们到船上再说。” 萧晗咬了咬唇,又瞧了瞧叶衡绑着木桩的左腿,终于点了点头,静静地跟着他上了船。 眼下他们平安了,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没事,原本那些被抛在脑后刻意不去想起的夜晚,却在沈腾的出现后再一次被唤醒。 萧晗只觉得一颗心焦灼不已,她当然希望所有人都没事,可事实却并不能尽如人愿。 所以在沈腾说起梳云等人的情况时,她忍不住攥紧了叶衡的手指。 “萧兄弟确实英勇,我救下他时他已经断了一条手臂,身上也是刀伤无数,可人活着就是万幸。” 沈腾的叙述很平实,甚至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可萧晗却是听得心中发紧,又急声问道:“那梳云和秋芬呢?” “秋芬姑娘她,”沈腾微微顿一顿,看了一眼叶衡才道:“秋芬姑娘咱们没找到,许是沉底了,可梳云姑娘还活着,她身上重了几箭,眼下救回来了可人还昏迷着。” “秋芬,梳云……” 萧晗咬了咬唇,泪水无声滑落,果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般幸运。 就连叶衡不也折了一只腿。 可是秋芬,想到那个鲜活的生命她将再也看不到,萧晗的心里就阵阵发疼。 她还记得这小丫头有多么活泼好动,狡黠又滑头,却又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 她还记得在“辰光小筑”里这丫头是怎么来偷偷告密,又助她擒住了采芙…… 秋芬真的不在了吗? 萧晗想要上前一步问个清楚明白,却发现她的手还攥在叶衡的掌中,不由抬起一双泪眼看向沈腾,“再找找看,一天没找着尸首,说不定她还活着!” “是。” 沈腾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心下也希望秋芬这个丫头真的还活着,虽然尸首没找到,但也指不定是个好消息呢。 萧晗抹了抹泪,又问道:“萧潜与梳云他们眼下在哪里养伤?” “就在这临近的一个县城客栈里,属下留了好些人照顾着他们,应无大碍。” 沈腾又转向叶衡道:“京城请来的御医怕还在路上,客栈里倒是有位县城里的大夫,下了船后属下让他来给世子爷先看看?” “行!” 叶衡点了点头,沈腾这才退了下去。 “坐我身边来。” 叶衡拉了萧晗与他一同坐在铺了棉絮的床板上,轻轻拥着她安慰道:“横竖不是什么噩耗,只要人没找着,咱们就一天不放弃。” “嗯。” 萧晗点了点头,嗓音哽咽,“我只是想着她还那么小心里就难过,还有梳云她,”微微一顿又哑着嗓子道:“梳云这丫头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可我知道她最是维护我的,我让她护住秋芬,她身上挨的那几箭定也是……”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轻泣了起来。 还有萧潜,还有他带来的那些萧家护院,听说活下来的没有几个,莫不是伤的伤,残的残。 这些人萧晗自然不会亏待,可有些伤痛却是金钱弥补不了的。 “放心吧,这些仇我自然一一去报,那些人一个都逃不了!” 叶衡紧紧地拥着萧晗,眸中却是冷光连闪,从来没有人在得罪 有人在得罪了他之后还能全身而退,既然没将他给弄死,那就等着他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报复吧! 到了客栈后,萧晗便去看望了萧潜和梳云。 萧潜虽然断了胳膊可恢复得还好,只是一脸落寞,再也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萧晗看了很是难过,也只能好好安慰他一番再行离去。 而梳云还一直躺在床榻上没有醒,侍候她的一个小丫环说大夫让喂了两次药了,最迟明儿个也能清醒过来,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萧晗稍稍放心,又在梳云床头坐了一会,看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不过才过了多少时日竟然就有那么大的变化,这次出行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忧大过喜的。 还有下落不明的秋芬,她真心希望这丫头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回到自个儿房里时,萧晗便瞧见了一个着青灰色长裙的女子站在门口等着她,这女子长相清秀,约莫有十四五岁,身姿妍丽沉稳大方,见了她来忙曲膝行了一礼,口中称道:“奴婢春莹见过小姐!”又见萧晗疑惑不解的模样,跟着解释道:“奴婢是知县大人府里的丫环,是世子爷命简大人寻来的丫环,专门侍候小姐您的。”说罢又低垂了眉眼,一副恭敬的姿态。 萧晗点了点头,疲惫地不想说话,进了房后才发现隔扇里已经摆放着浴桶,桶里的热气蒸腾而上,她不禁想要好好地泡个澡,便又转头问那丫环,“世子爷眼下在哪里?我沐浴后就去看他!” “世子爷让小姐不要挂心,大夫正在为他诊治,奴婢先侍候小姐沐浴。” 春莹取了一套碧水蓝的长裙挂在了隔扇上,又过来侍候萧晗更衣,也没嫌弃她一身脏污,目不斜视,动作利索得很,看得出来在知县府里应该是个得用的。 萧晗入水后只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仰躺在浴桶边上,由着春莹给她洗头发,又瞟了一眼隔扇上挂着的长裙,唇角微抿,“这些衣服都是你选的?” 春莹愣了愣,手下动作却没有停歇,径直答道:“是吴大人带着奴婢去挑选的,不知道可还合小姐心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谦恭。 自从被吴简从知县府里给找出来后,春莹一直是谨慎小心的,她也知道自己要侍候的是谁,府里的姐妹都说她要一飞冲天了,可到底会是如何她心里也没底,但要做好自己的差使,不让这位萧小姐恼了她才是正理。 “你的眼光不错。” 萧晗点了点头便闭目不眼,由着春莹给她洗了头发后又来擦身子,旁边还放了另两桶温水,想来也是知道她与叶衡在荒岛上呆得久了,哪有时间清洗沐浴,难得到了客栈还不好好地打理一番。 想必叶衡也是一样吧。 等着给萧晗梳洗穿戴好后,春莹的眼睛都不眨了,她没想到刚才一身脏污的萧晗洗净着衣之后竟然是那么美,未施粉黛的俏脸就像枝头新绽的海棠,一双桃花眼水光莹莹,红艳的嘴唇饱含芬芳,真是比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还要美。 怪不得世子爷那样的人物也心醉于她,春莹还知道俩人已经定了亲是未婚夫妻,心里不禁好生羡慕。 萧晗人长得美,家世又好,未来的夫婿还是人中龙凤,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女人羡慕向往。 “这衣服倒是正合身,你很会挑!” 萧晗转头看了春莹一眼,赞许地对她点了点头。 春莹反倒有些不好意了,只道:“也是吴大人给奴婢形容了一番,想着小姐的气质穿这衣裙应该好看,这裙子也是咱们县城里流行的款,小姐喜欢就好。”说罢微微放了心。 看来这位萧小姐也不是那么难侍候的。 “头发就散着吧,还有些湿。” 萧晗捋了捋头发站起了身来,又瞧了春莹一眼,“你知道世子爷在哪个房?”见春莹点了点头,又道:“那带我过去!” 刚到客栈时,沈腾便让人先抬着叶衡到房里安顿,她则要看望萧潜与梳云,所以俩人才分道而行,眼下她自己打理妥当了,总要知道叶衡怎么样了,还有他的腿是不是能够接好?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生来就该受人敬仰爱戴的,虽然她不介意叶衡的身体是否有残缺,却也不想他因为这个心理不好受。 整个客栈成四方形,原来叶衡的房间就在她对面,萧晗在春莹的带领下绕了一圈才到。 门口守着的沈腾已是对她行了一礼,“萧小姐请!” 叶衡吩咐过唯有萧晗不用通禀,沈腾自然将门打了开来,萧晗跨了进去,春莹则知趣地留在了门外。 木门在身后被合上了,萧晗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酒香味,鼻头微微动了动。 室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她也是适应了一下才瞧见不远处的的叶衡正倚在床头对她轻轻招了招手,“熹微,来!” “叶大哥!” 萧晗眸中一喜几步奔了过去,这才瞧清了叶衡。 他也沐浴过,头发还是半干的披散在两旁,身上穿着一件墨蓝色的中衣,脸庞有些削瘦,可精神瞧着还不错。 “你的腿怎么样了?” 萧晗刚想撩开被子查看一番,却被叶衡按住了手,对她摇头道:“刚上好药呢,我遮着好些,一揭开被子就是一股药洒味,熏人!” “那是接上了?” 萧晗这才作罢,又有些紧张地看向 紧张地看向叶衡。 他低垂着眉眼,眸中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表情,萧晗心中一紧,难道是没接好? “叶大哥,没事的。” 萧晗不敢往深里想去,忙安慰地握紧了叶衡的大手,“许是这里的大夫不济,御医不是正在赶来的路上吗,到时候再让他瞧瞧,这腿一定能治好的。” “傻丫头,骗你的!” 叶衡这才抬头一笑,又伸手刮了刮萧晗的鼻头,“不过就是接骨罢了,哪个大夫不会?”说罢想到刚才的情景,又有些后痛得拧眉,“不过隔了好些时日,有些骨头粘在了一处,大夫还要先敲开骨头之后再给我对接上,这痛啊可与你掏箭头时不相上下,痛得我都想一脚将大夫给踹走!” “你活该!” 萧晗瞪了叶衡一眼,天知道刚才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叶衡这腿好不了,谁知道他还有闲情来逗她,不由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轻哼一声道:“那我给你掏箭头时,你是不是也想把我一脚给踹开啊?” “我哪敢,疼你还来不及!” 叶衡赶忙将萧晗搂在怀中,他刚才是真得痛啊,眼下软玉温香抱满怀他还不好好亲上几口补偿一下。 俩人温存了一阵之后,萧晗才抬头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越快越好!” 叶衡默了默,眸中神色渐深,虽然这次沈腾又调集了许多人来,甚至连吴简都赶到了,但到底身在外地恐夜长梦多,还是早日回到京城安全些。 再说还有萧晗在他身边,他再也不愿意看到她涉险,这样一想还是早些回去得好。 “可你的腿?” 萧晗闻言略微退后了一些,又伸手轻轻抚过被子,不无意外地看着叶衡的身体僵了僵,唇角一翘打趣他道:“难不成还是痛?” “痛倒是没那么痛了,就是心里难受!” 叶衡涎着脸凑了过去,“媳妇,你亲亲我就不痛了!” “少贫嘴!” 萧晗红着脸推了叶衡一把,人却是坐远了些。 叶衡一阵叹气,也知道是最近得寸近尺了,若不是看着他有伤在身,只怕萧晗也没有那么迁就他。 又想到在山洞里萧晗照顾他的日子,叶衡便觉得一阵满足,果然还是媳妇找得好,无论到哪里都受益。 “对了,那个春莹也要跟着咱们回京?” 萧晗想到在屋外守着的那个丫头,人瞧着还是不错的,做事也尽心,不过却是知县衙门里的丫环,就这样跟着她走恐怕不好。 “原本是想买个丫环来侍候你的,还是吴简细致,说是买来的还要调教一时半会也不称手,不若去知县衙门里借一个来。” 叶衡说着说着就将萧晗的手握到了掌中,“你要是觉得她可用就带在身边,也是她的造化了。” 萧晗默了默,想到下落不明的秋芬还有卧床养伤的梳云,自己身边终还是要有个照顾的人,便顺着叶衡的话点了点头。 “那秋芬还要找下去,不能将人全部都撤走!” 萧晗紧了紧叶衡的手,眸中有着企盼的神色,她是没有放弃秋芬的,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都要尽力去找。 “你吩咐的我自然记在心里。” 叶衡牵唇笑了笑,“早便让沈腾去办这件事了,即使咱们回京,也留两个人在这附近查访,指不定她也跟咱们一样被冲到哪个河滩上了呢,我瞧着那丫头也是个福大的,你不要太过担忧。” “希望是这样。” 想到秋芬,萧晗只能在心底轻轻一叹,回京后她也要多抄几卷经文,除了供奉在母亲灵前,也是为秋芬启福,希望她能逢凶化吉。 俩人又说了会儿,萧晗便要回房歇息,可叶衡却舍不得她,又指了指身旁的床位,“咱们在山洞里时都睡在一起,眼下你不在我身边我指定睡不踏实。” “你想得美!” 萧晗瞪了叶衡一眼,“在山洞里我是为了照顾你,眼下这人来人往的,我若是住在你这成什么样子?!”说罢轻轻哼了一声。 叶衡在她跟前总是一副赖皮的模样,与他从前的高冷简直判若两人,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那你等我睡着了再走。” 叶衡实在舍不得放萧晗走,想着若是还在山洞里多好,就只有他们彼此,人多了反而煞风景。 “好,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快躺下吧!” 萧晗无奈一笑,又扶着叶衡躺了下来,亲手给他搭好了被子,期间还被他拉着手背连连亲了好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 原以为叶衡是玩笑话,可他一会儿便睡熟了,呼吸均匀绵长,甚至唇角还隐隐带笑,看得萧晗心里一阵温暖,又起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这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门。 第【82】章 回府 因着有吴简派来的锦衣卫沿途护航,回京的路还算顺利,再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宵小敢跳出来拦路,不过毕竟在外耽搁了好些时日,等着萧晗抵达京城时已是九月初了。 “我眼下要先回侯府,就不送你过去了。” 马车上,叶衡握了握萧晗的手,若是可能他自然也不想与她分开,可眼下事情还多,他也急于理出眉目来。 再看着自己别扭的不能动弹的左腿,叶衡眸中的神色更深了。 “你先回去吧,走了那么长的日子,侯夫人一定担心你呢!” 萧晗点了点头,又将叶衡看了又看,突然倾身上前在他面颊边上落下一吻,又赶忙退了回去,脸颊微微泛红。 这些日子虽然俩人已经极近亲密,她也跟叶衡约法三章,但到底情之所致有些不能自已也是正常的。 再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靠近,就像他们原本就该如此。 “才亲了脸!” 叶衡却是一脸的不满,又凑上前来,“媳妇,亲亲嘴吧,我这一回去恐怕就要忙得不见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看你。”又指了指自己的腿,一脸无奈,“就是想要走着来也没办法。”更遑论爬墙入室了。 叶衡一阵感叹,果然腿不行了做什么都不便利。 看着叶衡委屈可怜的模样,萧晗有些心软,又瞧了瞧身后那轻轻垂下的车帘,心中更是犹豫不决。 “熹微!” 叶衡趁势蹭了过来,长臂一伸就将萧晗给搂在了怀中,“就亲一下,我保证!” “那你快些!” 萧晗咬了咬唇,终是妥协地闭上了眼,人却是在叶衡怀中轻颤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期待,其实她是喜欢叶衡的亲近的,可又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很是羞人,只盼着这一吻能快些结束。 温热的唇印下,叶衡小心翼翼地碾磨着,萧晗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拂在他脸上一阵痒舒舒的感觉,他舍不得用力,只是像对待珍宝一样,细细品尝着她的美好。 一吻落下,萧晗面色绯红,鲜艳的唇瓣饱含花露,那轻喘的模样又让叶衡身下一阵紧绷,不由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你生辰时我会来!” 在萧晗耳边落下一吻后,叶衡撑坐着下车,沈腾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车帘撩起,萧晗还瞧见了马车旁放着的一辆轮椅,叶衡的腿暂时不能走路,沈腾特意给他找来了轮椅。 叶衡撑着沈腾的手借力移了过去坐好,这才对她回身一笑,“早些回去,别挂念我,有事我会让人给你传信的。” “好,你要保重!” 萧晗又对叶衡一阵叮嘱,看着他的轮椅走远了,这才让车夫回萧府。 萧晗的归来自然让萧府一阵人仰马翻,特别是吴简还特意来说明了这次发生的事情,又交待萧志谦定要守密,若是真要有人问起对外就称是遇到了劫匪,待这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要轻易泄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萧志谦自然连连答应,又客气地将吴简送了出去,这才带着萧晗往萧老太太的“敬明堂”而去。 这次萧晗带去了那么多护卫,如今回来的却是伤的伤残的残,连萧潜都断了条胳膊,更不用说被抬着回来的梳云,若说要瞒着大家也不可能,萧志谦便照着吴简交待的只说萧晗一行遇到了劫匪,亏得叶衡搭救才幸免于难,又勒令家中上下不得在外说嘴,一经发现便逐出萧府。 “祖母!” 再见到萧老太太,萧晗已是泪眼涟涟只窝在老太太怀中轻泣,那一日的生死逃亡就仿若是一场梦般,此刻在亲人的怀中她才能够感觉到那份切实的温暖和安宁,回家真好。 “可怜的孩子,定是被吓坏了吧?” 萧老太太心疼地轻拍着萧晗的背,心中感叹连连,若是当时她拦住了萧晗,只怕小姑娘也不会遭此一难,不过幸得叶衡搭救,俩人的关系想来又是亲近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大太太徐氏也在一旁劝着,“幸好是和世子爷一同回来的,不然晗姐儿若是有什么不测,老太太怎么安心?!” “人回来就好!” 萧老太太后怕地抚了抚胸,又扶着萧晗的肩膀退开了些,“让祖母好好看看。”上下打量了一眼才道:“果真是瘦了些,回到家里就安心养着,你这个月生辰祖母给你大办,怎么着也要为你压压惊!” 萧志谦在一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徐氏又插进话来,“听说世子爷为了救晗姐儿都摔断了腿,回头咱们可要好好送份谢礼过去。” “老大媳妇说得是,一定要备份厚礼。” 萧老太太默了默,又想起萧潜的父母都是跟着她从蜀地来的,这一次却是折损了不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又吩咐萧志谦道:“回头对萧护院他们多给些抚恤银子,就算不能在府里当差了,那些人咱们也要好好养着到他们善终,别人为咱们卖命,若是咱们就这样不管不问的岂不是寒了人心?不能让别人戳着脊梁骨说咱们不厚道!” “老太太交待的是,儿子一会儿就去办这事。” 萧志谦自然满口应下,又见萧晗一双眼睛都哭红了,想到小姑娘受了这些折腾定是吓坏了,便对萧老太太道:“这些时日奔波劳累的,还是让晗姐儿好生下去歇息 让晗姐儿好生下去歇息着,咱们晚些时候再叙。” “瞧我,见着晗姐儿平安无事地归来了,心里一欢喜就拉着她说个不停。” 萧老太太又转向萧晗,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快回去歇息,等晚膳时祖母给你接风。” 萧晗点了点头,对萧老太太他们依次行了礼后才退了下去。 这次的事情不能往深里说,毕竟牵扯太大,叶衡也说没查个明白之前一律对外都说是遇到了劫匪。 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谁做的,竟然连叶衡都敢下手? 萧晗心里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不再多想,只唤了春莹跟上,举步往“辰光小筑”而去。 离开萧府两个来月,也不知道枕月是不是已经完全康复了过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是起来能够行走了,怕也是要小心才行。 梳云她已经先让人抬了回来,这丫头伤重只怕也要歇息好长一段时日。 萧晗正想着心事,不想前面又匆匆走来一群人,春莹瞧见了却是不识,不由小声提醒了萧晗一句,“小姐,有人来了!” 萧晗怔了怔,抬眼望去却发现来人正是萧晴姐妹几个,她就说刚才怎么在萧老太太那里没见着人,原来她们几个都在一起呢。 “大姐,二姐,四妹!” 萧晗唇角一翘,收敛心神快步迎了上去。 萧晴脚步最快,几步已是走到萧晗面前便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看了又看,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又道:“先前咱们姐妹几个正在魏嬷嬷那里学规矩呢,听说你回来了就立马赶了过来,怎么还说遇到了劫匪,是不是真的?”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萧雨也踏前一步看向萧晗,“三姐没事就好,咱们可念着你好些时日了。” “我没事,不过也确实遇到了劫匪。” 萧晗感叹了一声,目光扫向萧昐,却见她轻哼一声将头撇向了一旁,虽然没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但到底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再挑刺。 刘氏眼下可还没有被接回萧家呢,萧昐再想使威风耍性子也有限,不然谁为她撑腰? “果真是么?” 萧晴与萧雨一脸震惊,萧昐的眸中却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萧晗话峰一转,说出的话又让她又嫉又恨,“不过叶大哥及时出现救了我,不然我如今也回不到京城。”话语平实没有丝毫起伏,甚至连当时的那份危险都被她淡化了去,也是不想让萧晴她们几个担心。 萧家姐妹几个便只当是她遇到了几个小贼便也没在这上头多问,关注点却放在了叶衡的身上。 “世子爷救了你?” 萧晴听了先是一愣,旋即便了然一笑,又对萧晗挤了挤眼,“不是世子爷追着你过去的吧,不然哪来那么巧?”说着还揶揄地碰了碰她的胳膊。 “定是这样的,世子爷对三姐可真好!” 萧雨也在一旁眯着眼笑,萧晗的这份福气她可是羡慕不来的,也只能希望今后姐妹们嫁得好了能对她多提携几分。 “好好回去歇息,咱们晚些时候再聚,你回来了祖母定是要给你接风的。” 萧晴拉着萧晗的手打趣道:“你可不知道你不在这些时日祖母天天念叨你,咱们几个听了心里可是又妒又羡的。”说罢还掩着唇笑。 “大姐快别取笑我了,咱们几个在祖母心里可不是一样的。” 萧晗没把这话往深里去想,又对萧晴道:“回头我让丫环将箱笼整理出来,有给你们带的礼物。” 她的东西大半都遗失在了运河里,可为了不让别人生疑,沿途吴简也帮着补办了些,因为要遮掩这次的事情,所以不能对萧晴他们说得太过详细。 “好啊,我可等着你的好东西。” 萧晴笑着点头,又说起前些时日莫家送嫁妆的事,“你可没见着那排场,是二叔和二哥亲自带人去取的,足足好几大车拉回来呢,祖母还让我娘专门开了个库房存你的嫁妆,如今怕不是已经被堆满了。”一顿又道:“你外祖家可真疼你!”这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 萧晴也是想到了自己的外祖家,她明年也要出嫁了,可徐家顶多是在婚前给她送些添妆来,绝对没有莫家这样的大手笔,她心里也是极羡慕的。 说到莫老太太给她的嫁妆,萧晗也有些无奈,这嫁妆册子她是看过的,想来萧家人接收时也被惊讶到了吧,说是添妆,那也赶得上京城官员家嫁女的好几个排场了,老太太恨不得将家底都搬空了似的。 “我也有几年没去过应天府了,外祖母他们舍不得我,自然巴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了我,我也是推拒不得。” 萧晗笑着说道,谁知身后的萧昐却是冷笑了一声,“当谁不知道你有个好外家似的,谁稀罕?!”说罢转身就走了。 “别理她,她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 看着萧昐离开的背影,萧晴只是冷冷一瞥后便收回了目光,若不是她明年要出嫁了,她娘也不会花了大力气从宫里请来这位魏嬷嬷教她规矩。 而萧老太太是眼瞧着府中几个姑娘年纪都不小了,这才让萧雨萧昐一起来跟着来学,不然她才不乐意呢。 不过魏嬷嬷虽然严厉了些,但教的东西都在理,指不定萧晗回了府后也要跟着一道去的。 这样一想萧晴便将魏嬷嬷的事情说了,“ 情说了,“总不能等着长宁侯府派了人来你才开始学规矩,宫里的规矩可又跟一般人不同的,将来你嫁了世子爷怕是也要经常入宫拜见的,眼下好歹跟着咱们一同学些,有备无患!” “这事不急,总要等我歇息几日缓过气来。” 萧晗一听要学规矩就头大,若是魏嬷嬷真从宫里出来的那要求一定更严厉,她心中不禁有些怯怯。 “行,我也不拦着你回屋了,先好生歇息一会,咱们晚些时候再聊。” 萧晴说完这话拉了萧雨便先行离去,萧晗则转身看了看萧昐离去的方向,微微皱了眉。 因为她发现萧昐并不是往她的小院而去,却是转向了二门,难道是要出府? 不过萧晗也管不了萧昐的行动,若是萧昐想要回刘家看看刘氏呢,这也无可厚非,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刘氏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如今她归家了也要着人好好打探一番。 刘氏可不是这样轻易就认输的性子,当外室的那十几年都忍下去了,难道还忍不过她出嫁前的这段日子吗? 她可不信。 萧晗回到“辰光小筑”,远远地便瞧见枕月与兰衣带着一众丫环婆子在门口等着她了,她心中一喜,脚步也加快了起来。 身后的春莹仍然是不快不慢地跟着,目光却是微微闪了闪。 刚才她一直跟在萧晗身边,自然也听清楚了她们姐妹几个的对话,似乎其中有一位小姐很不喜欢他们家小姐呢,这要暗自留心才是。 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可多得很,眼下萧晗虽然带着她回了京城,但今后会不会倚重她还要看她怎么做事做人,这一点春莹清楚得很,再说她又是个外来的,当然比不了原本就侍候着萧晗的人,眼下初来乍到不得不亦发小心谨慎起来。 “枕月,你的腿好了吗?” 萧晗到了近前,一众丫环婆子都跪下给她磕了头,她扶起了当先的枕月,目光又在她腿上睃了一圈。 “托小姐的福,奴婢已经好了,只是大夫叮嘱过不能多站多动,眼下奴婢也在省着用呢。” 枕月看着萧晗熟悉的眉眼,眸中渐渐浸了泪,又想到不久前梳云被抬回来的情景,恨不得当时自己就在萧晗的身边,“若是奴婢在小姐身边,定也会舍命护着小姐的。” “我知道你对我忠心,只是可惜了秋芬……” 萧晗一阵黯然,枕月却是攥紧了她的手道:“小姐放心,秋芬吉人自有天相,指不定哪一天就被找回来了,咱们在京里等着她!”眸中的泪水到底忍不住滑落了下来,身后的几个丫环也在轻声抽泣着,想来是都想起了秋芬的遭遇,不禁很是同情。 “你说得是,秋芬一定没事的。” 萧晗感慨了一阵,便也没多说什么,扶住梳月的手臂与她一同步了进去。 “辰光小筑”与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萧晗不禁夸奖枕月打理得好,哪知道枕月却将兰衣给推了出来,“奴婢那个时候只能躺在床上哪也走不了,小姐离开后还多亏了兰衣上下照应着这才没出什么乱子,眼下小姐回来可得好好赏她!” 枕月与萧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熟络,这话只有她说得出口,换别人可没这个胆子。 “兰衣不错。” 萧晗目光和蔼地望向兰衣,兰衣长得有些清瘦,年纪也才与秋芬相仿,听着萧晗点了她的名不由有些紧张地上前福身道:“奴婢只是做了份内之事,并不像枕月姐姐说得那些,当不得小姐的赏。” “我不在的日子你们都做得很好,都有赏!” 萧晗笑了笑,她自来是赏罚分明的,如今“辰光小筑”里铁桶一片,大家都是有功劳的,顺道也讨讨喜气,冲散一下笼罩在头顶的乌云。 “谢小姐!” 欢喜道谢声响成一片,萧晗点了点头,这才唤了枕月兰衣进屋说话,又指了春莹道:“这是我在外面新收的丫环,叫春莹。” 春莹赶忙上前对着枕月与兰衣见了礼,不管她年龄是不是要长上一些,总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口中称道:“我今年十四,看着枕月姐姐像是大上一些,兰衣妹妹年纪要小些,我就托大唤你一声妹妹了。”态度很是亲切随和。 枕月看了春莹一眼,沉着地点头道:“春莹妹妹,在外还亏得你照顾着我们小姐,我这厢先给你道谢了。” “不敢当。” 眼见着枕月对她福身行礼,春莹赶忙侧身避开,又道:“枕月姐姐说得是哪里话,照顾小姐本就是我的份内事,当不得谢,你这样小姐看了可要笑话咱们的。”说罢目光微转扫向了萧晗。 她是新来的,自然凡事都要礼让客气,她也看出来了萧晗很是倚重信任枕月,想来今后多向枕月学着点准没错的。 “兰衣先带着春莹下去安置吧,顺道让针线房给她做两身衣服。” 萧晗吩咐了之后兰衣便带着春莹先行退下,她这才招了枕月近前说话,“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事情发生?”见枕月一脸懵懂的样子,不由又提醒道:“太太那里呢,回了刘家就没什么动静了不成?” 枕月这才恍然大悟,忙点头道:“还真让小姐给猜对了,太太娘家可又来闹过几回。” 说到刘家的女人,当真是个个战斗力都不弱,刘氏虽然表面上服了软,可回到娘家后还是不甘心,又撺掇着刘老太太与她两个嫂子来闹过几回。 “撒泼耍浑是用过的,可咱们老太太不搭理,刘家的人也没办法,渐渐地就换了种办法。” 枕月说到这里还对萧晗眨了眨眼,俏皮道:“小姐猜猜是什么办法?” “我哪有这闲功夫,你快说!” 萧晗懒得去猜,拿了个引枕便靠在了软榻上,指着梳月快说。 “刘老太太带着两个媳妇隔上几日便来咱们家里静坐,这都是亲戚,人大面大的也不好当着赶人不是,老太太也就由着她们了。”枕月说到这里又是一顿,眉头微微拧起,“可太太却从来没露过面,说是在家安心向佛,茹素吃斋呢!” “这才是她的高明之处!” 萧晗勾了勾唇角,嘲讽一笑。 她就知道刘氏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有得是法子呢,如今只是刘老太太婆媳几个上门,她却是躲在背后,进可攻,退可守,就算萧家人真的恼了她,只怕也不会发作在刘老太太婆媳身上。 再说天长日久的刘老太太婆媳经常出入萧家算个什么事,明白的人不会多说,怕就怕那些爱嚼舌根的,回头指不定还要拉了她出来说事。 萧晗这样一想不由缓缓坐起了身子,双手拢在袖前,眉目中也平添了些许凝重,或许还真有这个可能? 第【83】章 商议 刘府。 曲径幽深的小院里供奉着一间小佛堂,原本刘家人是不信这个人,特别是刘老太太饱受流放之苦后就压根不再相信什么佛祖保佑。 可眼下没办法啊,刘氏被萧家给撵了回来,不做做样子外面的人怎么会相信她一心向善要改过自新了呢? 敲过了木鱼,诵完了今日的佛经,刘氏气定神闲地扶着兰香的手站起了身来,又抚了抚有些折皱的裙角,侧身问道:“老太太与二太太可在府中?” 这段日子由着刘老太太与邓氏上萧家静坐,也不乏她的授意,毕竟少了萧家这个源头,刘老太太日子过得紧巴巴,连邓氏想给刘启明补身子都舍不得买贵重的药材,她们是巴不得能将她重新给塞回萧家去。 张氏虽然也跟着上过两回门,可刘氏是知道这个大嫂的性子,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也就图个人场,实际上发挥作用的还是只有刘老太太与邓氏。 今儿个恰逢她们俩人都在府中,她也该到眼前去凑个脸,随便再鼓动一番,只要萧志谦一天没有接她回府,这事就不能停。 “在的,今日都没出门呢。” 兰香赶忙应了一声,又扶着刘氏往外走去。 屋外一片晴好,九月的天已经少了夏日的闷热,天高云淡,微风吹来还带着一股凉爽的味道。 刘氏站在佛堂外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多少天了,她守着这小小的佛堂吃斋念佛,不就是想让萧家人看到她的改变么? 可萧志谦是怎么做的,那么长的日子竟然都没来看过她一眼,从前的恩爱转头成空,刘氏到底有些心凉。 不过也该怪萧晗,若是没有她从中作梗,萧志谦哪能这么对她? 别以为得了一门好亲事就能什么事都不顾忌了,她还是萧晗的嫡母呢,这丫头就能由着她被赶回刘家来,半句求情的话都不说,从前真是小瞧了她! 刘氏眸中神色一黯,转头就往刘老太太的正院而去,兰香亦是快步跟了上去。 这些日子住在刘家到底没有萧家来得自在,刘老太太可管不得他们的用度,都是刘氏自己拿了银子贴上的,甚至有时候他们下人还要被苛刻,兰香觉得这日子过得也苦。 在萧家虽然被各种不待见,但至少刘氏还能做几分主。 此时此刻兰香也特别希望能够早回萧家去。 “你来得巧了,昐姐儿也才到呢!” 见着刘氏跨进门槛来,刘老太太忙对她招了招手,一旁的萧昐也顺势站了起来,唤她一声,“娘!” “昐姐儿来了!” 刘氏面上一喜,赶忙上前将萧昐给拉住。 因着萧老太太的管束,萧昐也不敢经常往刘家来,这不两个多月了算上今日在内她才见了女儿三次,怎么不想念? 看着萧昐亦加成熟妍丽的眉眼,刘氏既欣慰又心痛。 若不是她如今被撵回了刘家去,只怕萧昐与云阳伯家大公子的亲事早就成了,也不会这样不清不楚地拖着,始终没有下文。 “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了,我听说你在家中学规矩不是,听说还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呢,你可要多学着些。” 刘氏拉了萧昐坐下,刘老太太也在一旁笑着看她们母女,不禁也生出许多感慨来,“我倒是想让你们母女团聚,可姑爷一直不给个准信,我这心里也不踏实。”又对刘氏道:“要不你还是主动回去,我就不信那么多日子过去了他们还能将你给撵出去不成,当真是不要脸面了?”说到最后刘老太太也来了气。 她好好的女儿嫁到萧家去,哪知道这些人还不知道珍惜,挑鼻子挑脸的,若是让他家老爷出面,这些人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可行。 刘老太太就是不想扰了刘老太爷的差使,这不一家人好不容易从流放地回来了,做事都是谨慎小心的,所以这些内宅事务她从来都没有与老太爷说过,可到了非不得已的时候,已经关系到刘家的脸面,甚至是她外孙女的亲事时,刘老太爷再不出面也说不过去。 刘老太太心神一动,刚想与刘氏说这事,便听萧昐拉长了脸道:“外祖母,娘,你们还不知道吧,萧晗已经回府了!” “她回府了?什么时候的事?” 刘氏眼睛一亮,她这两个月的蜇伏可不就为等着萧晗回京么,如今火候已到,是该她发力的时候了。 “今儿个的事,听说半路还遇了劫。” 萧昐瘪着嘴,全然没有一丝幸灾乐祸,只在那里闷闷生气,刘老太太瞧见不禁奇了,“怎么她出事不是正好么,你还不高兴?” “她出事当然是好,可糟就糟在她没出事不是。” 萧昐这才忿忿地说道:“也是她好运,竟然恰巧就被长宁侯世子给救了。” “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刘老太太也是一脸不信,她还以为萧晗能趁着这事失财失身,那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没想到竟然还被人救了,而这人偏偏还是长宁侯世子,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不得道一个他们有缘? “罢了,救了就救了吧,合该她的劫没有应在这事上。” 刘氏摆了摆手,眸光黯沉,片刻后才拉起萧昐的手道:“眼下我也不盼着她有事,当务之急却是要让你父亲接我回去,我这一日不回去,你的亲事 一日不回去,你的亲事就一日定不下来,万一云阳伯家又相中了哪一家小姐,我的儿你可怎么办?” “娘!” 刘氏不说还好,一说萧昐更是泪眼涟涟。 她与云阳伯大公子的事情本来八字都已经一撇了,可就因为出了刘氏这事,云阳伯家又有些犹豫不决了,本来都商定了提亲的日子却又迟迟没有动静,这一拖下去又是两个多月。 她心里没底,这越等就越发慌。 “我也想你能回去,可爹爹这次是铁石心肠了,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魔怔,我怎么说他都不答应,说得急了还要禁我的足。” 萧昐一边抹泪一边攥着刘氏道:“娘,你可要想想办法!” 她是一心想要嫁给云阳伯大公子的,做将来的云阳伯夫人,这个信念支撑着她,她才能走到如今,不然还不给那些不想她们母女俩好的人看笑话。 “他是不想接我回去,但我就要逼着他接我回去!” 刘氏轻哼一声,眸中冷光连闪。 眼下她也看明白了,什么夫妻恩爱都是假的,若萧志谦真对她那么好也不会为了名利权势将她弃之不顾。 她眼前的指望都在萧昐身上,只要女儿嫁得她,她豁出去了又有何妨? “你准备怎么办?” 一旁的刘老太太倒是起了兴味,又说起这段日子与邓氏上萧家静坐的事,不禁夸赞起刘氏来,“娘就知道你是个有成算的,也不枉我与你二嫂经常闹上萧家去,你若是回了萧家可得记咱们婆媳的好。”言语里不无想讨点好处的意思。 知母莫若女,刘氏当然明白刘老太太的心思,不禁笑着点头道:“娘你放心,这次只要我能回了萧家去,保准给你再打一套足斤的赤金头面,二嫂那里你也不用担忧,明哥儿的药材补品今后都我管了,等着他娶媳妇时我再备足了聘礼,总不能让刘家失了面子。” 刘氏一番话说得刘老太太心花怒放,不住地点头,“还是我闺女好啊,就算嫁了人还念着娘家,娘没白疼你一场!” 刘老太太只顾对刘氏一通夸赞,一旁的萧昐却是听得有些不耐烦,只抹干了眼泪揪着刘氏的衣袖道:“娘您快说说,怎么逼得我爹接您回去?” “这两个月你外祖母与你二舅母可没少上萧家……” 刘氏卖了个官子,等着刘老太太与萧昐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下文时,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左邻右舍的可都瞧见了不是,这是咱们打的底,如今算是做足了,眼下萧晗回来得正好……”眸中算计深深,又凑近了她们低声耳语了一番。 萧昐听了之后也收了泪容,唇角的笑意缓缓拉长,“还是娘好算计,如今他们不是只顾着萧晗么,若是她的名声臭了,看他们还稀罕什么?”说罢得意地扬眉,仿佛已是看到萧晗败落的那一天。 “傻丫头,这一次你娘的本意可不是要败坏她的名声。” 刘老太太摇了摇头,一指点在萧昐的额头,弄得她一阵不解,只揉着额头问刘氏,“娘,不是这样是哪样?”只有萧晗不好,她们才能好,这不是一早就达成的共识? “傻丫头,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刘氏笑得高深莫测,与刘老太太对视一眼,那是只有她们母女俩才懂得默契,萧昐到底还是嫩了点。 刘老太太便不疾不缓地解释道:“昐姐儿,你娘的意思是以萧晗的名声来胁迫萧家的人,若是他们还不动了接你娘回去的意思,那萧晗的名声可要烂大街了!” 萧昐还是有些迷糊,不过脑中也慢慢拼凑出来一个前因后果,“外祖母,您的意思是说,将我娘在娘家暂住这事说成是萧晗的手笔,她这个女儿容不下自己的嫡母所以才逼迫着萧家人将我娘给送回了刘家,若是长宁侯府还顾忌着脸面,断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脑中灵光一闪,竟是越说越通畅,“或是侯府的人还不知道前,萧家已经出面接了娘回来,这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 “没错!” 刘氏看着开窍的萧昐,这才赞许地点了点头,“娘被接回了萧家,这流言或许会暂时止住,但总有被人再扒出来的一天,看萧晗顶着这不敬嫡母的名头长宁侯府还会不会再要她?!”冷哼一声后,眸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她与萧晗算是结怨已深,这辈子都得不到调解,她只希望萧晗有朝一日不要落在她的手中,不然她定要这丫头生不如死! 就在萧晗也在担忧着刘氏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的时候,流言渐渐在坊间传了出来。 萧志谦是最快听到的,毕竟是在外当差的男人,每日都要往外跑,这闲语闲语自然就先进了他的耳朵里,这下可急坏了他,赶忙回府与萧老太太商量起这事来。 “没想到刘家人还有这一招,当真是小瞧了他们!” 萧老太太听了止不住地冷笑,又指了萧志谦道:“这就是你娶回来的好媳妇,没想到咱们前头忙得热火朝天,她就在背地里给你下烂药,恁是缺德透了!”喘了喘气一顿之后又接着说,“她想着就这样败坏晗姐儿的名声,我是不会让她如愿的!”眸光中已是透出丝丝冷意。 “母亲说这事是继音所为?” 萧志谦有些不信,神色怔忡难明,他自问也是了解刘氏的,断不会相信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算从前她设计了刘 她设计了刘继明也只是为了刘家人好,而若毁了萧晗的名声,那他们家与长宁侯府的亲事就难说了,明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刘氏还会这样做吗? “不是她还会有谁?!” 萧老太太冷哼一声,看着兀自不信的萧志谦,有些失望地摇头,“也就你还相信她,这事对谁最有利?若是顶着这样的名声,晗姐儿还能不将她给接回来?指不定还要三跪九磕才请得回这尊大佛呢!”言语中充满了不屑与鄙视。 这刘氏就是个搅家精,从来没有消停过,做外室的时候不说了,眼不见心不烦,可如今入了萧家才几年就频频生了这么些事,难不成将萧家搞得败落了她才能得了好? “这……应该不会吧。” 萧志谦额头汗水涔涔,可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怎么才过了几个月,他都觉得刘氏有些面目全非,真的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柔谦恭的女子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认定是她做的。” 萧老太太白了萧志谦一眼,她这傻儿子这辈子就亏在这个女人身上了,索性眼下还不算晚,她又点拨道:“你想想前些日子你岳母婆媳时不时地上门来咱们家坐着,别的不说,就街坊邻居看了怎么想?他们这都是有预谋的。” “我这就去向她问个明白。” 萧志谦终于坐不住站了起来,这事搁在他心里也发慌,总要求个明白,若真是刘家人所为,他也该知道怎么办。 “你想去就去,我也不拦着,但指不定她说上两句又将你哄得晕头转向了。” 萧老太太不敢高看萧志谦,不过也没拦着他往刘家去,横竖不问个明白这人是不会死心的,不过问了恐怕他就更不明白了。 萧志谦匆匆出了“敬明堂”,在路上刚巧就碰到了前来的萧晗,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将这件事情告诉她,想着小姑娘家到底面嫩,这才受了惊吓回到府里正是应该好好歇息几日才是,没得因为这件事情让她烦心,便温和地说道:“晗姐儿来看你祖母,快些进去吧!” “是。” 萧晗对萧志谦福了福身,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半眯了眸子。 正是当差的时候他却赶了回来,一定也是听说了那件事情。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的,叶衡已经派人递了消息进来,而她心中早就有了对策,这才想来与萧老太太禀明的。 萧志谦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明白的,所以不敢指望。 唯有萧老太太是个明白的。 到了萧老太太跟前时,老太太依然对她和颜悦色,又招了萧晗到近前,细细问了她这几日的起居饮食,末了还含笑地抚了抚她的乌发,“还是回来得好,养了几天就又水灵了,还是年轻好啊!”说罢感叹了一声,倒是绝口不提刚才那事。 “对了,前儿个晴姐儿还对我提过让你一起跟着魏嬷嬷学规矩呢,眼下歇息了几日,我瞧着你也缓过劲来,明日便同姐妹们一起上课吧!” 听了萧老太太这话萧晗暗暗吐了吐舌,到底没躲过便点头应了,“祖母说得是,难得魏嬷嬷是宫中出来的,咱们家的小姐虽说从小学着规矩的,但到底比不过宫里的严谨,多学一些准没错的。” “祖母没看错,你就是个明白人。” 萧老太太含笑点头,她就是喜欢萧晗的聪慧机敏,一点就透,这样的姑娘嫁到哪里都不会吃亏的。 但在这之前,她也要为萧晗铺平前往长宁侯府的道路才是。 想到这里,萧老太太不禁眯了眯眼。 “祖母是不是在为孙女的事情烦忧?” 萧晗突然问出了这一句话来倒是将萧老太太惊了一跳,只将她细细看了看,抿唇问道:“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萧晗牵了牵唇角,到底是笑不出来,便撩了裙摆跪在了萧老太太跟前,仰头道:“如今坊间传着什么话,孙女不是不知道的,累得家中长辈挂心,又牵连了众姐妹的名声,孙女心里着实不好受。”说罢低垂了目光,头顶鸦青色的乌发顺滑如一片流光。 萧老太太抿紧了唇角,眸中隐有怒色,她就是不想这事影响到萧晗,却没想到还是被这丫头给知道了。 刘氏想要作死,她老婆子陪着她就是了,可是萧晗有大好的前程,断不能毁在这个恶毒的女人手里! 思虑半晌后,又看着跪在跟前的萧晗,萧老太太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沉声道:“这与你有何干系?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刘氏到底做了些什么,平白诬赖到你身上,祖母是明白这其中曲折的,自然为你叫屈!”说罢轻轻拍了拍萧晗的手,“但你要是为了那等人心中不痛快不自在,那是平白让咱们这些关心你的人难过,明白吗?” “祖母说得是。” 萧晗微微红了眼眶,这就是外人和亲人的区别,萧老太太这话说得她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可刘氏的事情不能不解决,再说这几日她也没有闲着,就是防着刘氏的后招。 萧晗也知道刘氏为什么这般急切地想要回到萧家,恐怕也是在为萧昐的亲事着急吧。 原本她离京之前刘氏还颇得意地说起与云阳伯府的亲事,似乎已经没什么阻碍了,她还以为云阳伯府已经与萧昐定了亲事,却没想到她转了一圈再回京这亲事依然悬而未决,刘氏恐怕是真的急了,这才想尽了办法要回 了办法要回到萧家来。 既然刘氏想要回来,那就让她回来吧,不过回到萧家后还是不是有她想要的安逸日子,这一点萧晗就不保证了。 “祖母,既然如今已经闹成这样了,就让父亲去将太太接回来吧。” 萧晗说到这里见萧老太太一脸不赞同的神色,又接着道:“听说太太这段日子在刘家也是吃斋念佛虔诚无比,就是瞧着她的这份心祖母也该原谅她几分。” “你就是个心善的,她都这样设计了你,你还为她说好话。” 萧老太太摇了摇头,她是觉得女子恶毒了不好,但萧晗这样心善的又让她担心,若是又让刘氏欺负了可怎么好? “我也不是为了她。” 萧晗摇了摇头,面色恬静得如一汪溪水,“这事传了出来不说祖母着急,恐怕父亲心里也上火,我怎么能累得长辈们烦忧?”一顿又道:“再说还有姐妹们的名声呢,大姐定了亲事不说,二姐和四妹可还没有着落,不能因为这事而让别人轻贱了咱们萧家的小姐,祖母说是不是?” “你总是这样顾全大局!” 萧老太太很是感慨,萧晗所说的何尝不是她心中担忧的,将刘氏接回来自然是最简单的做法,流言也能因此不攻自破,但到底她心里不舒坦,也不想让刘氏小人得志。 “这事你不要担忧,我与你父亲商量了再说。” 萧老太太心头默了默,还是想等着萧志谦从刘家回来再行商量,能有个这么明白懂事的女儿,也是他的福气。 “孙女都听祖母的。” 萧晗点了点头,如今她都表了态,想来萧老太太也知道怎么做,萧志谦是个耳根子软的,她从来不指望他什么。 不过等着刘氏回府,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萧晗唇角不禁微微一翘。 第【84】章 梅香 萧志谦当晚便回了府,听说又在萧老太太的院中谈了许久才离开,进而也确认了要接刘氏回府的事情。 不过萧老太太也有言在先,接刘氏回府行,但要他们刘家的人对外辟谣,这段日子刘氏为什么要回刘家暂住,总要拿个章程出来,别以为什么屎盆子都能往萧家头上扣。 萧晗听了枕月的禀报后不由挑了挑眉,又问道:“那蔡巧又是怎么说的?” 蔡巧是萧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大丫头,魏妈妈这段日子身子有些不爽利,老太太让她在自个儿屋里好生歇息着,也就蔡巧跑上跑下地操持着“敬明堂”的事务,比从前还得老太太看重。 而萧晗如今的身份已非往昔可比,那枕月来打听点事情,蔡巧能够说的自然也都说了,谁不希望在萧晗跟前卖个好呢,这对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来说没什么坏处。 “蔡巧说啊,”枕月卖了个官子,又凑近了些才道:“老太太心里不爽快,也没那么想让太太回萧家来,总要拖她一拖,等事情都解决了再回不迟。” “恐怕最高兴的就是二姐了。” 萧晗低垂着目光,拨弄着手腕上的镂空镯子,小小的金球在镯子里相撞发出一声声轻响,煞是好听。 “哪可不是?” 枕月听了后面色微变,瘪了瘪嘴,“今儿个奴婢就见着二小姐了,她走路都带风呢,别提有多得意了。” 萧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问起春莹的事,“这丫头跟了我一段日子,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太过谨慎小心了。” “春莹还好,她初来乍到自然事事小心谨慎,奴婢看她做事也没差,就放在小姐跟前侍候吧,顶了二等丫环的缺?” 梳月略微躬着身子请示萧晗,但见她点了点头,这才笑道:“那回头奴婢就告诉她。” “行。” 萧晗坐起了身子,又想起近来也没见到萧时几次,不由有些奇怪,“我哥最近在忙些什么,就我回来那晚用膳时瞧见他了,怎么这几天都不往我这里跑了?”感觉像是在躲着她一样。 可萧时有什么必要躲着她? 萧晗有些不明白。 “二爷也就是营里和府里两头跑不是,奴婢也没觉着什么异样啊。” 枕月微微愣了愣,又有些疑惑道:“倒是前些日子经常回府就是了,平日里莫不是在军营里歇个七八日才回来,小姐不在的时候……”想了想又道:“好像三四日就会回府一次,怎么眼下小姐回来了反倒见不着人了?” 萧晗微微眯了眯眼,莫不是萧时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不成? 到底萧时也是成人了,她有些事情不好管,但只要不走上什么岔道也由着他。 只是这种转变怎么让人觉得有些奇怪,还偏偏就躲着她? 萧晗想了想决定暗中观察萧时一阵再说,或许只是她多心了,不然平白惹了他不快可是不好。 如此又过了两日,坊间的流言渐渐变了方向。 一则说是刘氏回娘家原本就是为萧晗祈福的,想着萧家这样的身份地位竟然与长宁侯府结亲,那不就是天大的福分么? 刘氏这个嫡母怕萧晗受不住这福气,这才专程回了娘家请了座菩萨安心茹素吃斋起来。 一时之间母女之情感天动地,倒是让听了的人都止不住夸赞。 二则便是为萧晗平反,说她并不是那等有了好夫家便趾高气扬将嫡母都不放在眼中的女子,对刘氏还是谦恭孝顺得紧。 不过流言这东西倒是有越描越黑的感觉,掩藏在真相下面的不过是各种作秀罢了。 萧晗也懒得去管,总之萧家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叶衡也明白就行了。 萧晗到萧老太太跟前请安时徐氏还一个劲地劝她,“不过是些流言罢了,你不放在心上就什么事都没有,她要回来就回来吧,大伯娘会多看顾着些,断不让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萧晗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刘氏回府后只怕还会有得折腾,不过这对象不会是她罢了。 大家都以为她是心宽不在意,可萧老太太还是觉得她委屈了,“明明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也就他们刘家人好牙口,遇到他们家真正是倒了八辈子霉!” 一番话说得坐在一旁的萧昐涨红了脸。 萧老太太指着刘家骂,她可是她的外家啊,刘家人没脸,她在萧家也好过不了,不由红了眼眶,老太太见了又斥了她两句,“你是咱们萧家的小姐,不要学你娘一心只向着刘家,可要想明白到底今后仰靠的是谁?!” “孙女明白的。” 萧昐心中委屈极了,面上却不得不恭敬应是,又瞟了一眼一旁不动声色的萧晗一眼,心里恨得牙咬咬。 若是没有萧晗在前,萧老太太怎么会一个劲得挑她们母女的错处,她恨死萧晗了。 萧老太太不再搭理萧昐,又转向了萧晴问道:“你们这段日子规矩学得如何了,可还好?” “托祖母的福,一切都好,”萧晴乖巧地应了一句,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魏嬷嬷也教得好!” “老太太不知道,原本我也是无意请了这魏嬷嬷来,却不想她与魏妈妈还是远房的堂姐妹呢,您说这巧不巧?” 徐氏掩着唇笑,有了这一层关系在,魏嬷嬷教导得该更用心了。 “喔,我竟然不知。” 萧老太太微 萧老太太微微一怔,又问徐氏,“你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那日我屋里的丫环瞧见了魏嬷嬷去药铺里抓药,之后又去了魏妈妈那里看望,一问才知道的。”徐氏笑意频频,“也是这两位都不爱张扬,都随了老太太的性子呢。” 一番话将萧老太太也夸了进去,老太太呵呵地笑着,心中也琢磨着改日去看看魏妈妈,毕竟在她跟前侍候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是她最近忙晕了头竟然忽略了过去。 “对了,晗姐儿可也跟着一同去了?” 萧老太太似想到了什么,又转向萧晗问道。 “才去了两日,不过我愚笨得很,先在一旁看着姐妹们学着,慢慢跟上了才好。” 说到这事萧晗不由暗自吐了吐舌,魏嬷嬷确实是个严厉的,她从前还自认规矩不错,可到魏嬷嬷眼里就哪哪都不规整了,她只能私下里多练习,又向萧晴请教,只求能慢慢赶上大家的进度,至少不能拖了后腿不是。 “你有这个心就没有学不好的。” 萧老太太笑着拍了拍萧晗的手便不再说这事,众人又凑乐逗趣了一会便也各自散了。 第二日一大早,二门上便有人向“辰光小筑”这边递了消息,只说长宁侯府派人来了。 萧晗原本还在梳妆,闻言便惊喜地转过头来,指了梳云道:“指不定是有消息了,你快去看看!” 枕月这一去不打紧,竟然还带回来一个人。 石青色的斗篷笼在身上看不出形貌,但瞧着个头不高,萧晗只看了一眼便道:“把斗篷取了!” “是。” 斗篷里的人嗓音软软糯糯,连萧晗听了都一阵酥麻,更不用说是男人了。 萧晗微微眯了眼,看着斗篷缓缓卸下,一身水红色的窄袖长裙包裹着一具纤浓合度的身躯,这女子生了一双媚眼,眼角带着颗细小的黑痣,长相说不得有多出挑,可模样却是勾魂。 “就是她吗?” 萧晗微微皱了眉,这和她想像中有些不一样啊,再怎么样也应该是个良家女子才对,不由转向身旁的枕月询问道。 枕月上前两步附在萧晗耳边小声道:“吴大人亲自将人给送来的,说是找到时已是这样了,但只在教坊里卖艺,并未接过客人。”说完这话还微微红了脸。 到底是正经人家的丫环,枕月哪里接触过教坊里的歌舞伎,此刻见着这女子这般模样心里也有些没底。 不过吴大人花了老大功夫给寻来的,退回去又有点不妥当吧。 “你可认识梅香?” 萧晗默了默才看向眼前的女子,右手则轻扣着一旁的白瓷茶盏,指间在杯沿缓缓摩挲。 “认识,她是奴家的姑姑。” 女子嗓音轻柔,又抬头对着萧晗一笑,她自然知道这些人找她来是做什么的,“小时候就听奴家的爹说过,姑姑曾经在大户人家做过丫环,咱们一家子也是靠着姑姑才有了奔头,只是后来姑姑她去世了,家里才渐渐揭不开锅,奴家的爹才狠心将我卖到了教坊里来,可这些年奴家只卖艺不卖身,如今还是清清白白的。” 这女子的确是会察言观色的,她这话一出见萧晗默不作声,又瞧出了她眼里的顾虑,赶忙跪在地上道:“小姐,连奴家的爹爹都曾说过,奴家与姑姑有八分相似,连眼角的痣都长得一样,求小姐留下奴家吧!” 能做官家女眷,谁愿意再回教坊,女子也知道自己再躲也躲不了多久,横竖不是个富贵命,她总要努力地为自己争取更好的。 “你倒是个聪明的。” 萧晗翘了翘唇角,“你今年多大了?” “奴家十七了。” 女子心中一喜,就听萧晗这问话她也知道自己留下的机会已是多了大半。 “留下吧,今后你就叫梅香!” 萧晗站了起来,缓步走过女子身边,女子已是激动得全身颤抖,深深地伏拜下去,“梅香谢小姐赐名!” 打铁趁热,当日萧晗就将梅香带到了萧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还一阵恍惚,她是觉得眼前的女子有几分熟悉,但又忘记了在哪里见过,一时怔然地看向萧晗,疑惑道:“晗姐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女子一看就是满身的风尘味,虽然极力掩饰了,可萧老太太眼光何等毒辣,她实在不敢将这女子与萧晗联系到一起,眉头还微微皱了起来,显然是不赞同的。 “梅香,快来拜见老太太!” 萧晗只是莞尔一笑,当她唤出“梅香”这名字时,萧老太太面色一僵,瞬间反映了过来,只有些惊恐地往后退了退,指着地上与记忆中梅香相似的那个女子,颤声道:“你……当真是梅香?” 萧老太太怎么会不认识梅香,那是她从前特意送到萧志谦身边的丫环,与他一同长大,最后还成了他的通房丫环。 就是因为梅香温顺可人,不争不夺,又得到萧志谦的宠爱,所以老太太记忆深刻着呢。 可到底人已经逝去多年,萧老太太一时想不起来也是常事。 但眼前的女子说像梅香,却又不尽然。 若是说梅香纯然得像一张白纸,那么眼前这个却又妩媚软腻得如柳絮一般,特别是眼角的那颗勾魂痣,哪个男人看了不颤上一颤? “她是梅香,却也不是当年的梅香。” 萧晗没 萧晗没有多解释什么,至于两个梅香的关系也不算重要,关键是这个人像就是了。 “你从哪里找的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梅香?” 萧老太太面色一凛,缓缓看向面前的少女,她知道萧晗淳善,但那也是针对自己在乎的人,可她也知道这个孙女不是个任人欺负的。 难道这就是萧晗找来对付刘氏的人? 想着前些日子萧晗那般胸有成竹的模样,萧老太太也渐渐想明白了她的打算。 可哪家女儿会给自己的父亲送女人啊,恐怕也唯独萧晗这一份了。 “府里不乏从前的老人,只要想打听,没有不知道的事。” 萧晗牵了牵唇角,望着萧老太太仍然是一张平静的笑脸,“至于人是叶大哥帮我找着的。”话到这里微微一顿,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坦然地看向老太太,“祖母怪我吗?” 萧老太太摇了摇头,沉沉一叹,“我怪你做什么?要怪也怪咱们这些长辈没用,护不着你,还要你自己想出对策来。”说罢握紧了萧晗的手,“这事竟然世子爷也知道,看来他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萧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刘氏,眼瞅着这个女人就要回到萧家,她上火得嘴里都长了燎泡,一方面是不甘心,另有就是不想看着刘氏得意的嘴脸,就好似她这个做婆婆还得铺了台阶让刘氏下一般,怎么样心里都不是滋味。 “祖母答应了?” 萧晗趁热打铁,她知道只是将人带回来还不行,关键是还要先过了萧老太太这一关,才能再将人送到萧志谦的床上不是? 而且还要趁着刘氏回府之前让这个梅香得宠。 “那你再好好和我说说她的身份来历,我心里掂量掂量。” 萧老太太眸中光芒闪动,又瞧了跪在地上的梅香一眼,就在刚才她真要以为梅香再世,可细细看来俩人还是有很多不同的,这个女人比梅香更有风韵,想来也会更得男人喜欢。 “梅香,你先下去!” 萧晗对着梅香挥了挥手,看着她恭敬地行礼退下,这才转向萧老太太道:“也不是随意找来的这么个人,是梅香的侄女,流落到了教坊里卖艺,好歹被寻了回来,人还是清清白白的,救了她也算对得起从前的梅香了。” “原来竟是梅香的侄女。” 萧老太太感慨了一声,又没过多追问梅香的身世,想了想才道:“从前你父亲那样喜欢梅香,可她却是个福薄的,你娘过门之前她就病没了,这一晃都过了十几年了。”微微一顿后唇角却溢出一抹笑来,“男人嘛都是这样,留在记忆里的都是最好的,你父亲当年可没少为梅香伤心,如今算是圆了他当年的遗憾!”想到这里唇角的笑容渐深。 刘氏不好过了,萧老太太自然是愿意看到的,即使是要她送个女人上去和刘氏打擂台。 “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萧老太太拍了拍萧晗的手,“总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 弄明白了萧晗的意思,萧老太太心里就琢磨开了,既然人已经找了回来,那么宜早不宜迟,今儿个就先开了脸送到萧志谦房里去,等着有了身孕立马抬姨娘。 二房的儿子也就一个,若是梅香再给添个小子,那自然就更好。 至于出身哪里不好编排,弄个良民也是容易,若是刘氏咽得下这个苦果将孩子记到自己名下认了嫡子,那可就更好了。 萧老太太一时之间想得走了神,一旁的萧晗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将梅香给送到了萧老太太跟前,她多怕老太太不答应,甚至是以异样的眼光来看待她。 毕竟有哪个做女儿的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好在老太太眼光独到,与她一拍即合,别看着她沉稳得像是什么事都不怕的模样,其实心里也忐忑得没底,还好顺利地达成了这事。 眼下就等着刘氏回府了,萧晗可是很期待到时候刘氏的反应,到底是惊怒加交,还是隐忍到底,这对刘氏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考验呢! 第【85】章 撕扯 夜已深,屋檐上挂着的灯笼飘摇在风中,连火光都打着颤。 萧志谦站在“临渊阁”的不远处,遥遥地看着这座他曾经经常踏足的庭院,心中骤然生起了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刘氏那一日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虽然她并没有句句都为自己辩驳,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无非是想要回萧家来。 若是要她回府,还要萧晗亲自来接才是,也是圆了这些日子坊间的流言。 萧志谦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刘氏那一身素淡的妆扮,冷漠的言行,似乎他原本心里装着的一腔热情都遇到了冰水,瞬间便凉透了。 平心而论,他也是想念刘氏的,只是想到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他又有些心痛。 这些年除了刘氏他再无别的女人,若说没有女人投怀送抱也不尽然,只是他自己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恰恰合了眼缘的。 他的心里还是希望能和刘氏和好如初的,在见到人时才觉得记忆中那个女人已经变了,他说不出是什么改变了她,也许是俩人的步伐越走越远,渐渐地就不在一条线上了。 萧志谦轻叹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去。 刘氏不在,他也没在“临渊阁”再歇过夜,转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黑灯闭户的,冷冷清清,他不惯让人侍候,又是这样的夜里,门口的婆子还要为他打灯笼烧热水,他只是疲倦地挥了挥手便让人退下了。 推开屋门,连衣袍也没脱萧志谦便在床榻上躺了下来,可一躺下来他便觉得没对,这被窝里竟然不止他一人。 “是谁?” 萧志谦惊愕地直起身来,这才见着一截白晳的藕臂颤巍巍地伸出锦被,手腕上的绿镯在夜色下发出幽幽的光芒,乌发玉颜,眼角下的小黑痣那样醒目,眼角微微一挑向他看来,竟是那样的摄魄勾魂。 “梅香!” 见了这在记忆中熟悉的面容,萧志谦不禁僵在了当场,只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来抚住了女子的面颊反复摩挲着,心中竟也不觉得害怕。 手下的感觉是温热的,是他记忆中熟悉的触感,可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老爷,我是梅香。” 梅香轻轻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泛红带着女子的羞怯垂下了目光。 她原以为自己要侍候的是个半老头一样的人物,却没想到萧志谦这样儒雅清俊,唇上的短须只是增添了他成熟的气度,却丝毫无损于他的风雅。 竟然是这样好的一个男人,她立时便有些心动了。 横竖都要侍候萧志谦,此刻她不由拿出了浑身解数扑了过去,只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吹着热气,“是婢妾啊,老爷!” 一股热流煞时传遍了萧志谦的全身,他也是久不碰女人了,在刘氏那里也没讨到半点好,此刻软玉温香抱满怀自然是绮念丛生。 动作到底比思想更诚实,萧志谦只觉得喉中发出一声低吼,之后便也再记不得什么,只腥红着一双眼睛将梅香给扑倒,恶狠狠地吻向了她的红唇,将这些日子心里的憋屈、疑惑、愤懑都统统发泄了出去。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跟萧老太太坦白了梅香的事情之后,萧晗这一晚睡得还不错,用过早膳往老太太屋里去时,却不想萧志谦已然在座。 见了她后还有些尴尬地清咳了几声,随即便起身对萧老太太道:“这事就有劳母亲了,我也不想委屈了梅香。”又见萧晗的目光带着几分探询地向他望来,萧志谦亦加觉得有些脸热,这是在女儿面前有些绷不住脸面了。 他本就以为梅香是萧老太太为他寻来的人,若是没有老太太的首肯,哪有那么容易送到他的床上来? 眼下人他也享用了,虽然他也知道那不是原来的梅香,可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成了他的人,他总要给个名分才是。 又想起梅香的小意温柔,脉脉含情,仿佛他在刘氏那里受到的冷遇一刹那间都被弥补了回来,让他有种身心上无法言说的快慰和满足。 等着萧志谦向萧老太太告辞离去之后,萧晗才向老太太递了个眼色过去,“祖母,成了吗?” 刚才她那副模样也是做出来的,看着萧志谦窘迫的样子她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也是萧老太太好手段,梅香也留得住人。 “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萧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又唤了蔡巧进屋,吩咐道:“今儿个就让厨房置办两桌席面,抬了梅香做姨娘,还有她的院子就归置在‘青苑’吧,那里也离二老爷的苑子近些。”又说了自己要赏哪些东西给梅香,蔡巧一一记住了这才退下。 “祖母对梅香竟是这样的好呢!” 萧晗抿着唇笑,“不是说原本先从通房做起,怎么第二日就抬了姨娘,可是父亲的主意?” “那可不是,他心疼梅香,自然舍不是委屈了她。” 萧老太太唇角一翘,显然是心情大好,又对萧晗道:“再过几日吧,等着梅香与你父亲相处得好了,你再去接刘氏回府。”末了又道:“就是委屈你了。” “孙女不委屈,倒是累得祖母操心了。” 萧晗摆了摆手,刘氏要回府的其中一个条件便是由她亲自去接,这一点萧晗早便知道了,接个人罢了,倒也没什么。 “还是你懂事。” 萧老太太欣慰地拍 萧老太太欣慰地拍了拍萧晗的手,祖孙俩又聊了一会,等着徐氏与萧晴她们前来请安后,萧晗便与姐妹几个上魏嬷嬷那里学规矩去了。 等着梅香抬姨娘的消息一传出来,萧昐就急红了眼。 刘氏还没回府呢,怎么偏偏就多出了个姨娘? 一经打听才知道这个女人当日是从萧晗苑里出来的,萧昐听了这还得了,当先便杀进了萧晗的“辰光小筑”。 “我就说祖母他们怎么同意了接我娘回来,原来是你在这背后使坏呢!” 萧昐奔到萧晗跟前就是一通骂,萧晗只抬了眼淡淡扫她,轻笑一声道:“二姐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这模样形同泼妇骂街,若是传到魏嬷嬷耳朵里,看她明日如何责罚你?!”说得萧昐有些缩了缩脖子。 她原本就在魏嬷嬷手里吃了亏,小腿上的青紫还没消去,她可不想再挨藤条! 也是这魏嬷嬷下手狠,竟然也不顾忌她是萧家的小姐,虽然姐妹几个都有吃藤条,可好像就她挨得最多最重,她心里亦发不服气,这反抗的情绪也越重,自然学得就更不好,惩罚就越多。 萧昐气急地看向萧晗,“你也就会拿魏嬷嬷压我!”眼中一片怨毒。 “像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闯到我屋里来闹一通,就算告到祖母那里,你也是没理的。” 萧晗不想与萧昐纠缠,只想打发了她了事,可萧昐却是更加地不依不饶,“你别以为祖母偏帮着你,我就没地诉苦,若不是你找来的梅香还会有谁?!” “大人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掺和,若是你要问梅姨娘是哪里来的,可向祖母打听打听。” 萧晗冷嗤一声,没证据的事情她向来不会应承,再说就连萧志谦都以为是萧老太太给寻来的人,她何必去顶这个黑锅,再说这事放在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身上本来就算不得光彩。 “说的比唱的好听,这家里也就只有你与咱们母女过不去了,若不是你,我娘也不会被送回娘家去。” 萧昐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萧晗的说辞。 “信不信由你,眼下我要歇息了,你没事就请回吧!” 萧晗起了身往内室走去,根本不想再理萧昐,就将她给晾在了那里。 萧昐气得想要摔东西,可春莹与兰衣都在屋里守着,似乎一眉一眼都防着她一般,她只能气得咬牙,转身拂袖而去。 她知道在这里与萧晗逞这口舌之快豪无益处,她要快些将这消息捎回刘氏去,也让她娘早作计较打算。 刘府。 刘氏收到萧昐递来的消息自然是坐立难安,怎么萧志谦又会纳了姨娘,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发生了? 那一日他过来时明明还好好的,她不过稍微拗了一点,没有像平日一般顺着他的意思,也是因为他这段日子的冷落,可她也不过是使点小性子罢了,怎么他转眼就纳了一房姨娘? 刘氏面色变幻不定,复又坐回了椅子上。 听说是叫梅香?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她从前好似听萧志谦提起过…… 对了,是他那个未成亲前便已经病逝的通房丫环! 刘氏眸中冷光连闪,可是此梅香必定不是彼梅香。 可名字一样,又那么快地被萧志谦给抬了姨娘,那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相似之处,她不相信是毫无关联的。 怎么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刘氏咬了咬唇,她是和萧志谦呕气,但也想着回府后再将他给慢慢哄回来,男人嘛,打一棒再给个枣吃,哪个能不就范? 可前提是他们之间没有第三个人。 但眼下那个梅香堂而皇之地插进了他们俩人之间,她就算有再开阔的心胸也做不到毫无芥蒂。 这些年来她之所以对萧志谦一心一意,是知道他对莫清言那个女人心凉了,也只有她能抚慰这个男人,但眼下梅香出现了,她立刻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不行,她要立即回萧府去! 刘氏说做就做,眼下她也不想摆什么高调等着萧晗来接她回府了,她要立马见到萧志谦,她要看看那个叫做梅香的女人是什么货色! 等着刘氏自个儿风尘仆仆地回来后,萧家整个都惊动了。 萧晗还未歇下,听了丫环来报立马又重新穿衣起身往“敬明堂”而去,听说眼下刘氏正在那里闹腾呢。 等着到了“敬明堂”后,徐氏母女几个也在,当然还少不了萧昐。 见着萧晗来到,萧昐立马投去一个怨毒的眼神,又几步走到刘氏身后附耳说了一句什么,刘氏的目光淡淡地向她望来,冰冷得如淬了毒的针,唇角一扯道:“晗姐儿竟也来得这样快。”说罢微微勾了唇角,嘲讽一笑。 “今日有事说事,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萧老太太冷哼一声,又有些不耐地看向刘氏,“明明说要过几日才归来,这大半夜的你赶回来作甚,还惊动了全家老小,你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老太太,不是我不让人消停,是有人不让我好过!” 刘氏冷哼一声,面对着萧老太太的呵斥也不如从前那般惧怕了,反倒是梗着脖子道:“我今儿个回来就是来讨个公道的,萧志谦在哪里,快让他出来!” 回到萧家后她原本是往“临渊阁”而去,可瞧着那里黑灯瞎火的她便知道萧志谦并没有 志谦并没有在那里,她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萧志谦已经给她没脸,她又为什么要给他留面子,索性将事情闹大了,也好让她出了这一口恶气。 “别叫唤了,我来了!” 刘氏话音刚落,屋外便响起一道沉闷的男声,紧接着帘子被人打了开来,一身淡绿色绣竹纹边长袍的萧志谦当先便跨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桃红色衣裙的梅香。 不得不说梅香很适合这个颜色的衣服,她肌肤本就白嫩,眼角的勾魂痣天生便带着媚态,一颦一动都有如若风拂柳一般,哪个男人见了骨头不酥? 刘氏自从梅香进屋后这眼睛就像钉在了她身上一样,此刻见着梅香怯怯地躲在萧志谦身后,更是恨不得扑过去抓花了她的脸! “你怎么那么晚了还回来?” 萧志谦看着满屋子的人脸色便有些不好了,对着刘氏的口气也有些冷,明明说好了几日后他带着萧晗亲自去接她回府,好好地就突然跑回了府,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萧志谦,你对得起我?!” 刘氏眼眶一下便红了,都说男人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她原本还不信,这下不生生地就摆在了眼前? “你说得是什么话?” 萧志谦哼了一声,又对萧老太太拱了拱手,“打扰母亲歇息了,我这就带刘氏走。”又转向徐氏道:“大嫂多担待些。” 徐氏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萧志谦这才拉了刘氏就要往外走,哪知道刘氏并不顺他的意,挣扎着抹开了去,只冷笑道:“怎么你做了丑事如今还怕我说了不成?萧志谦你好不要脸!” “我做了什么丑事了?” 萧志谦猛地回头,面色铁青,冲着刘氏吼道:“你倒是说清楚!” 他也顾不得还有晚辈在场,刘氏这样不给他留脸面,让他原本还顾忌着的几分夫妻之情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觉得眼前的女人他完全都不认识了,这副嘴脸看着竟让人觉得恶心! 刘氏怔愣了一瞬,实在是萧志谦从来没有这样对她嘶吼过,她心里本能地惧怕了一下,但随即怒火便转向了他身后的梅香。 都是这个女人作怪,若不是她的出现,萧志谦绝对不会这样对待她! “你这个贱人,我撕了你!” 刘氏红着眼扑向了梅香,梅香不由尖叫一声往萧志谦身后躲去,一边躲还一身泣声道:“婢妾是真心喜欢老爷的,求太太高抬贵手,给婢妾一条活路!”柔软的身子不住地往萧志谦背后蹭去,也激发了他强烈的保护欲。 “你闹够了没!” 萧志谦一心护着梅香自然便挡在了她的身前,刘氏的指甲招呼了过来他躲闪不及,脸上脖子上都被她狠狠地挠出了痕迹来,只能吃痛地抓住了她的手,胸中的怒火更是一波波地往上涨。 “祖母,快让人拦住太太,这样下去不行啊!” 众人都被刘氏闹得这一出给吓傻了,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太模样,可谁知道撕下了那层得体的面具后竟然能够疯狂成这个模样,连自己当家男人都敢打了,这还得了! 萧晗本是乐在一旁看戏,刘氏发疯最好不过,但事情也不能被闹得太僵了,路还长,刘氏的灾难不过刚刚开始罢了。 “快,拦住她!” 萧老太太也反应了过来,忙让蔡巧唤了几个得力的丫环进来拉住了刘氏,等着场面稳定了下来,这才气得直拍椅子,指着刘氏痛骂道:“你反了你,当着我的面就敢打老二,你还要不要做这二房太太?!” 一句话震得刘氏回过了神来,只红着眼看向萧老太太,终是控制不住地掩面痛哭起来。 她何尝想变成这副模样,可萧志谦薄情啊,明明有了她了却还又找了个狐狸精,她满腔的委屈往谁去诉? “祖母息怒!” 萧昐也跟着跪了下来抹泪,刚才的场面让她太过惊惧,她虽然想帮刘氏,可也没得往萧志谦脸上招呼过去,这不惹怒了萧老太太,她们母女俩谁都得不到好。 她原本并不是这样期盼的,也怪自己沉不住气,知道了梅香的消息立刻就给刘氏捎了信去,若是缓上一缓,若是她亲自去刘府好好说道,恐怕眼下也不是这番场面。 都怪她被萧晗给气糊涂了。 萧昐咬了咬牙,此刻已是后悔不已。 萧老太太缓过一口气来,又接过萧晗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指了刘氏道:“梅香是我做主给老二抬的姨娘,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是!”说罢又冷声一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屋里连个女人都没有成何体统,你倒是什么都不管地回了娘家,可老二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怎么活?你不心疼你自己的丈夫,我还心疼我儿子呢!” 刘氏哭丧着一张脸,只能不住地抹泪,心里却是憋屈得紧,她这是有苦都没地方诉去。 她想离开萧家么,还不是被萧老太太给逼走的,可她眼下没办法拿这个来反驳老太太,因为说了难道又要带出刘启明那件事情,如今已经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不想再横生枝节。 徐氏在一旁看了场笑话,此刻也不慌不忙地劝着刘氏,“我说弟妹也要看开些,这些年二叔守着你已是不易了,就说咱们老爷前两年不也在任上纳了个姨娘么,我都没说什么不是?”说罢微微一笑,“这女人就该大度些,自 大度些,自己照应不到的地方就托个帮手,我还在心里感激那位姨娘帮我照顾我们家老爷呢,你就别在这里不依不饶了!” 徐氏说完这话萧晗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萧志杰在任上是有那么一个女人照顾着他,只是却不是姨娘,如今徐氏这话就是给这个女人定了性了,是真有那么大度,还是只为了在萧老太太跟前讨个好? 果然萧老太太听了这话便赞许地看了徐氏一眼,“老大媳妇说得是,女人就该大度些,多为自己的男人着想,眼下梅香纳也纳了,也是我的主意,你看着要怎么办吧!”这明显是有些欺负刘氏的意思,难道她还敢忤逆婆婆不成? 萧老太太也是近来被刘家人气得心头不顺,她就是不想让刘氏好过,眼下的梅香还真就达到了这个效果,老太太心头暗自高兴,回头她定得好好赏赏梅香。 刘氏咬了咬牙,心中思量又思量,最后还是决定将这口气咽进肚子里,来日方长,如今萧家的人都站在同一战线对抗她,她孤立无援,除了个帮不上什么忙的萧昐,她便只有刘家可以依靠了。 与萧家人再撕扯一通也不会有一个同情她的,原来她最指望的萧志谦也已经变了心冷了情,再也指望不上了。 想明白这一切后,刘氏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对着萧老太太磕了个头,哽咽道:“是媳妇不对,也是我一时没有想明白情绪激动了些,还望老太太别往心里去,媳妇错了!”说罢又深深地伏了下去。 “行了,你想明白就好!” 萧老太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没所谓好赖,便对刘氏道:“既然你已经提前回来了,就在家里自己反省吧,外人怎么说的我不管,内里是个什么缘由咱们家里人都明白,以后你好自为之!” “那媳妇先行退下了。” 刘氏苦涩地咬了咬牙,又对萧老太太行了一礼这才带着萧昐先行离去,只是在离开时再也没看萧志谦一眼。 看着刘氏离去的背影,萧晗微微眯了眯眼,看来这个女人倒真是能屈能伸,不过眼下有梅香对付刘氏,她要省去不少的麻烦。 今后的路还长,走着瞧! 第【86】章 有情 梅香的事情算是落定了,刘氏虽然哭闹了一阵,萧老太太不松口,萧志谦不心软她也没辙不是。 萧晗不禁又一次感叹了男人的凉薄,从前的恩爱转头成空,或许萧志谦谁也没有爱过,他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 这是男人的劣根性吗? 她不懂。 可若是当她倾尽全力去爱叶衡,到头来却换来他的背叛,她不知道到时候的自己还能不能忍受下去。 想是一回事,可实际又是另一回事。 又想着他们俩人到底一同经历过生死劫难,她应该相信叶衡对她的心,即使将来情淡爱驰,那么他们曾经爱过,不也是时光里最好的印记了么? 萧晗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说啊,人真的不能太贪心,想着以后便亦发不满足了,不若看好当下,至少当下他们的心意属于彼此。 梅香做了姨娘后倒是很本分的,日日到刘氏跟前请安,虽说刘氏不待见她,一应的嘲讽责罚也少不了,可梅香还就是默默地忍了,只是回头将跪得青紫的膝头往萧志谦跟前一送,这不又惹来他与刘氏的一顿吵骂。 梅香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懂得隐忍之道,这一点连萧晗都不得不赞许,这些日子她可没少听见“临渊阁”里的传闻。 听说萧志谦也不怎么往刘氏屋里去了,任凭她急得上火也没法,只能渐渐收拢了心神,换作另一副小心行事的姿态。 九月的天是一天比一天凉快了,萧晗已经脱了鲛绡纱裙,换上了质地轻软的烟罗长裙,水一般流泄在地,其中又缀着颗颗小巧的珍珠,莹润的光泽在裙间闪烁,犹如月华坠地。 枕月轻手轻脚地进了屋,见着萧晗凝神在一本帐本上,便走过去为她倒了一杯茶水,笑道:“过不了几日便是小姐的十四岁生辰了,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奴婢瞧着府里都开始操办了起来,大太太也忙得脚不沾地呢!” 萧晗笑了笑抬起头来,漂亮的桃花眼中泛着一抹流光,又随手搁下了手中的帐本,“我本说不大办的,就家里人吃顿饭就行了,可老太太不依我也没办法,就是辛苦大伯娘了。” “小姐,前儿个门上递了信来,说是莫家的表少爷也要来给您祝寿呢!” 枕月早从梳云那里听说了莫锦堂的事,她早年跟着萧晗到莫家去也曾经见到过这位表少爷,可这表少爷分明是对他们家小姐不喜欢的,这次却要赶来祝寿,倒真是奇了。 “表哥诸事繁忙,想必这次来京也是有其他事务要督办吧。” 萧晗想了想,莫家在京城的生意也不少,莫锦堂又那么忙只怕也是顺道来看她一趟,再说眼下这个时候只怕人都已经出发了,他走到哪里自己也不知道,更是无从推拒了。 “听说表少爷这次还帮了小姐不少忙的,可是真的?” 枕月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问道,萧晗扫了她一眼,径直端起桌上的一盘点心递了过去,“吃些东西堵住你的嘴!” “小姐!” 枕月立时不依了,又拉着萧晗的衣袖摇了摇,“小姐这是在打趣奴婢呢,奴婢也是听枕月说了些事情才觉得奇怪,从前咱们去莫家时表少爷不是不待见咱们嘛!” “人是会变的!” 萧晗笑了笑,将那盘点心塞进了枕月的怀里,“我与表哥年岁都渐长,当然不能再如儿时一般呕着气,再说都是剪不断的亲戚,难不成还老死不相往来了?”却是打死也不会提与莫锦堂之间发生的种种。 莫锦堂对她的情意已经让叶衡心里不舒服了,若是连身边几个丫环都知道了,虽说她们不会对外说嘴,但难免有说错话的时候,捕风捉影之下难保会有什么变故,不若不提。 “小姐说得对,那奴婢谢小姐赏。” 枕月讪然一笑,又对着萧晗福了福身,“回头奴婢就把这盘点心端到梳云屋里,说是小姐赏咱们俩的,用来堵嘴!”说罢还对萧晗吐了吐舌。 “你这丫头,是皮痒了吧?!” 萧晗笑骂了一句,又问起了梳云的情况,“前两天听说能在院里活动了,我也好几日没看着她了,可是好多了?” “确实好多了。” 枕月点头回道:“梳云本就是练武之人,恢复得也比寻常人快些,前两日能够下地了便在院子里走了走。”微微一顿又道:“只怕还要休息月余才能再到小姐跟前当差。” “不妨事,我跟前又不缺人,你去看她时说让她安心休息,养好身体才是紧要。” 萧晗摆了摆手,又问枕月,“梳云她哥哥来看过她没?” “来了一回,在二门上没敢往屋里领,也就留了些补品药膏,是奴婢亲自去拿的。” 枕月说到这里微微垂下了目光,脸颊有些发红。 她还记得那一日见到梳云哥哥的情景,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偏生五官还生得端正,与梳云的木然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若说这两兄妹是一个娘生的,倒真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梳云的原名是叫周云,听说她哥哥是叫周益。 “梳云到我身边侍候还受了伤,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萧晗叹了口气,又扶着枕月的手站了起来,“横竖今儿个有空,我去厨房熬些汤水,给老太太送去一些,余下的给梳云补身子。”说罢便往厨房而去。 等着忙碌 。 等着忙碌完后将鸡汤炖上了锅,又听得兰衣前来禀报,说是孙若泠来看望她,萧晗只得让枕月在这里守着炖锅,自己带着兰衣先回去了。 “若泠妹妹可是好久不来了。” 回到屋里换过一身衣服收拾妥当后,萧晗便去花厅里见了孙若泠,这小姑娘似乎比她离去时又长高了不少,唇红齿白的很是讨人喜欢。 “晗姐姐!” 瞧见萧晗到来,孙若泠立马来了精神,笑着迎了过去只亲亲热热地扶着她坐下。 萧晗诧异得看了孙若泠一眼,虽然这小姑娘从前待她亲近但也没有今日的这般热情,弄得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晗姐姐喝茶!” 孙若泠又给萧晗倒了杯茶水,端端正正地摆到了她跟前来,客气殷勤地不得了。 “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萧晗失笑地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又认真地打量起孙若泠来,不到十四岁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上几个月呢,可眉眼生得秀致,笑起来一对酒窝印在两颊很是甜美可人。 因着她与叶衡定亲的缘故,萧家与孙家的往来便没有从前多了,毕竟原本要说亲的两家人没说成见着也尴尬不是,可孙若泠却这般不避嫌又来瞧她了,萧晗总觉得有哪里没对。 当然不是说她讨厌孙若泠,只是两家人的关系毕竟不比从前,就是她说过要去孙家看望孙若泠,怕也不好意思再登这个门。 若是再见着孙若齐怎么办,那更是大大的不妙啊! 孙若泠左右看了一眼,眼睛眨了眨,“你们先下去吧,我与晗姐姐说会儿话。”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或许还带了一丝紧张。 孙若泠的丫环自然领命出了门,兰衣却是望向萧晗,见她点了头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咱们俩不见外。” 萧晗有些好奇地看向孙若泠,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还要遣退了丫环私下里告诉她。 “就是……” 丫环都退了下去,孙若泠反倒有些扭捏起来,只反复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又小心地看了萧晗一眼,最后才羞怯地咬唇道:“时哥哥没和你说?” “时哥哥?” 萧晗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心中大为震惊,又将孙若泠重新打量了一番。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萧时与孙若泠扯上了关系,就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 萧晗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是知道孙若泠对萧时有意思的,但萧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喜好,又想着两家人之间含糊的关系她便也作罢了,却没想到…… 可即使这样,萧晗也不能坐视不管,若真由着这两个私相授受可会坏了孙若泠的名节,就是对萧时也影响不好。 “你和我哥哥到底怎么了?” 想到这里萧晗不由攥住了孙若泠的手,迫得小姑娘不得不抬头向她看来,一双眸子饱含春意,盈盈水波流动其间,分明是动了情的模样。 萧晗心中又是一紧,这俩人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怪不得她总感觉萧时最近在躲着她一般,难道就是因为孙若泠的关系? “也是我不好。” 见萧晗这样凝眉看她,眸中神色不辨喜怒,一时之间孙若泠也慌了神,只道:“我一直喜欢时哥哥,虽然我娘不答应,也让我忘了他,可我总做不到……”又怯怯地看向萧晗,实在是萧晗这冷眉冷眼的模样让她心里没底,她还以为能得到萧晗的支持,可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那我哥哥怎么说?”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孙若泠,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吓坏了她,实在是听闻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了,萧时怎么就和孙若泠搅和在了一起? 虽然从前她也曾这样期盼过,但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形式发生,就在她离京的这段日子。 “他起初也是没搭理我。” 看着萧晗面色稍缓,孙若泠这才小声道:“不过我堵了他几次,最后他被我缠得没办法了,也就……也就答应我了。”说罢一脸羞怯地低下头去,脸颊上升起两团红晕来。 听了孙若泠这一说,萧晗不由失笑。 自古倒有烈女怕缠郎一说,不过想着萧时那性子也不会是这般热情的人,如今却被孙若泠这个小姑娘给追到手了,她怎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怪不得这些日子我回府都没怎么见着我哥,他都去见你了?” 萧晗试探着问道,孙若泠也羞涩地点头,“我与时哥哥约着三日见一回,都是在相熟的酒楼雅间里,没人瞧见的。”说着还信誓旦旦地对萧晗保证了一通。 “可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萧晗摊了摊手,“若是真要过了明路地相处,还要两家长辈点头同意的。” 她也想开了,若是萧时真喜欢孙若泠,这俩人两情相悦门第相当,也算是一门好姻缘。 想到萧时前一世未娶亲便亡故沙场,萧晗心中不由戚戚,或许这一生真的会不一样了,萧时娶了亲后心中有了惦念,又怎么会毫无顾忌地征战沙场,这对他来说就是另一个转折啊! 这样想着萧晗立马来了精神,心中更坚定了一个信念,她要促成这门亲事。 “我也想啊,可我不敢和我娘说。” 听萧晗这么说孙若泠立马苦了一 立马苦了一张脸,看向萧晗道:“你与我三哥那事毕竟过去不久,我娘心里有疙瘩,又怕刺激了我三哥!”见萧晗面色微变,又赶忙改口道:“瞧我这张嘴,晗姐姐我不是说你有错,只是……唉……你知道的。” 孙若泠越急越说不清楚,可萧晗是知道她生性爽朗直率便也没有计较什么,只沉吟道:“我们家这边应该是没什么的,就是你们家恐怕没那么容易点头啊!” 毕竟从前谈过亲事这没成,转头又来一通,孙家心里憋着气呢,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答应。 “我就是这个意思。” 孙若泠忙不迭地点头,“我娘气性大着呢,若是知道我想嫁给时哥哥,指定不会同意。”说罢苦了一张脸。 萧时是她好不容易追来的人,她可没有那么容易放弃,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道:“若是他们不答应,我与时哥哥私奔好了!”眸中已是显出一抹坚决。 “快打消了这主意!” 萧晗浑身一颤,忙斥了孙若泠一声,“这主意你就不应该有,彼此都有一大家子,为了你们能在一起便舍了至亲之人,你能狠得下这个心吗?!”一顿又道:“再说了还有你姐姐呢,她还没出嫁呢,你不顾忌她的名声了?” 一番话说得孙若泠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确实有些被爱情冲晕了头脑,只想到她和萧时在一起就好,可两边都是一大家子呢,她走了父母怎么办,兄弟姐妹怎么处,她当真是完全没想过的。 “好了,打消了这念头就是,今后再也别这样想了。” 萧晗抚了抚胸口缓缓平息着心中的激荡,孙若泠的一句话便让她想起了自己过往,虽然柳寄生完全不能与萧时相比,但私奔的日子的确是不好过的,若一天情淡爱驰,彼此又没有家族依靠,会不会互相埋怨起来? 本来可以好好的在一起的夫妻最后却生生熬成了一对怨侣,到底又是谁的错? “晗姐姐,你会为我们想办法的是吧?” 孙若泠可怜兮兮地揪了萧晗的衣角,她今日来就是来请萧晗想办法的,这样与萧时私下里相处虽也愉悦,但到底偷偷摸摸地见不得人,她也希望有一天他能光明正大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做他的妻子。 “这事容我再好生想想,你也别着急。” 萧晗安抚了孙若泠两句,又道:“还有别在私下里和我哥哥见面了,若是被你家里人发现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若是孙家人指了萧时说他诱拐他们家孙若泠,恐怕萧家人连辩驳都不能,这事总归是女方吃亏,世人都会这般想的。 “这我明白的,那……” 孙若泠小心地看了萧晗一眼,犹豫道:“那我就少见时哥哥一次。”说罢伸出了一根白嫩的手指在萧晗跟前晃了晃,像个吃不着糖的小孩一般充满了委曲求全的神色。 这下反倒将萧晗逗乐了,“一次也不行。”说罢摆正了脸色,“要想和我哥哥见面,除非是你们俩人定下了亲事,不然不能私下里相见,以免落人口实。” “可是我想他了怎么办?” 孙若泠这下急了,萧晗也暗叹这姑娘实诚,对感情也认真,便慎重考虑了一下才道:“若你真的想要见他,就先来我这坐着,我再安排你们见面,反正不能私下里相见,可知道?” “好吧。” 孙若泠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又对萧晗道:“那他明日回府,你就告诉他我暂时不去酒楼等他了,等着你们兄妹谈好了再给我捎信来,我在家里等着呢。”说罢一脸期待地看向萧晗。 “行,他明日回来我就跟他说。” 萧晗应了一声,心下里却在嘀咕,眼下好了连她都不知道萧时哪一日回府,孙若泠却将他的行踪了解地如此透彻,若说俩人之间没有什么她是打死也不信的。 萧晗半眯了眼,看来等着萧时回府后也该好好地与她解释解释与孙若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第【87】章 问询 秋风送爽,吹得窗棂呼呼作响,兰衣探进头来瞧了一眼,萧晗还是静坐在花厅里,眉目低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孙若泠离开后,萧晗已经在这里坐了小半个时辰,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许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两个人私下里感情相投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若是长辈们点头更是毫无阻碍的,可坏就坏在他们家与孙家算是结了点私怨的,连带着萧老太太与孙老夫人的关系都回不到从前,到底是多年的老姐妹,也是因为她才有些嫌隙,萧晗一直愧疚得很。 要不登门赔罪? 不过这事当初萧老太太与萧志谦已经做过了,眼下她再走这一遭算是个什么事? 都知道打铁要趁热,如今黄花菜都凉了,这样的没有诚意恐怕别人也不会搭理。 再说这事真还轮不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经办。 那么最大的阻力在哪里呢? 是孙二夫人吗? 那么孙二夫人为什么会不喜欢他们萧家,那也是因为心痛儿子孙若齐的缘故。 但若是孙若齐想通了,反倒过来帮着劝解孙二夫人,是不是这门亲事就能够达成? 想来想去萧晗也觉得或许还真的只有走孙若齐这条道了。 难不成还要萧老太太涎着一张老脸上门求情不成,这话换作是她都说不出来。 萧晗咬了咬唇,不管如何等萧时回府后问过他的意思再作定夺吧。 厨房的鸡汤熬好了,枕月提着食盒回了屋,萧晗又让她将鸡汤分作了两份,一份往萧老太太屋里送去,一份给梳云端了过去,自己想了想后整理衣裙往梳云房中去了。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不过收拾得很是整洁,窗户开了一面,窗下的案几上摆着个细腰瓷瓶,瓶里插着一枝粉色的花,看着像是月季。 萧晗在屋里扫了一圈才收回了视线,又看着梳云仰靠在床头,不由轻笑,“我知道你是个倔强的,不过也要好好养着身子,若是落下什么病根我可是不依的。” “小姐再这样说奴婢都要无地自容了。” 梳云有些羞愧地垂了眼,这些日子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她总觉得全身不适,虽然几个姐妹时不时地来看望她和她聊天,但她还是觉得日子无聊,巴不得快点好起来能到萧晗跟前当差。 “那就好好养身子,什么也不要管。” 萧晗笑了笑,“那日听说你哥哥来了,只是一屋子的女眷不好放他进来看你,要不等你好些了我让门房备了车载你去和你哥见面?” “多谢小姐。” 梳云自然也是想念自己的亲人的,那一次周益来瞧她兄妹俩却是无缘得见,她心里也有些遗憾,可眼下萧晗这样说却是让她感激不已。 萧晗看着梳云,“本来早就应该让你们兄妹见面,只是回府后这事情也多就耽搁了。” “不耽搁,有劳小姐挂心。” 梳云忙摇了摇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儿个小姐还亲自下厨给奴婢熬了鸡汤,奴婢真是几生修来的福分。”说罢眼圈微微泛红。 她与周益兄妹俩从小便没有了父母,互相扶持着长大,走南闯北地也见过不少事情,人情冷暖啊,加之主仆的地位摆在那里,萧晗能这样对她已是难得。 “你对我不也是忠心不二,若是没有我的吩咐,你也不会为了秋芬中了几箭。” 萧晗握了握梳云的手,示意她不要多想,“人生本无常,眼下我就盼着秋芬能够吉人天相。” “小姐说得是。” 梳云含泪点了点头。 那一日她与秋芬入水后的确也是凶险至极,那丫头也不会武功,为了保护她自己真的是尽力了,可依然没能救到人,这一点也是她心中永远的遗憾。 萧晗又与梳云聊了一会儿,又叮嘱她好好休息,这才起身离去。 第二日一大早便听二门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昨儿个半夜萧时便回府了,因着时辰太晚也不敢向里禀报,所以才拖到了早上。 听到这个消息时萧晗正坐在镜前梳妆,有意想与萧时立马碰个头,但又想着一会儿他肯定也会去萧老太太跟前就先按捺住了想法,等着收拾妥当了才往“敬明堂”而去。 果然在萧老太太那处见到了萧时,萧晗只对他飞了个眼风过去示意,便先上前恭敬地给老太太请了安。 萧老太太笑着让她起身,又指了萧时道:“时哥儿昨夜回的府,你怕是不知道吧?” “今儿个一早听说了。” 萧晗看了萧时一眼,笑意深深,“最近哥哥倒是经常回府,军中不忙了了吗?” “还好!” 见萧晗望了过来,萧时目光一阵闪躲,忙又心虚地调转了方向。 他也不是不想与萧晗好好相处,只是与孙若泠那事到底没有说破,他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对不住萧晗。 萧晗与孙若齐的亲事没成,却换作了他与孙若泠,这算是个什么事?恐怕家里人知道也是不赞同的吧。 萧时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可人都是有感情的,频繁的相处下来他也觉得孙若泠是个不错的女子,就是年纪稍小了些性子活泼天真了些,真要娶了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总之眼下他还没往那方面打主意呢。 萧老太太对着萧时笑意盈盈,“时哥儿 时笑意盈盈,“时哥儿得空了最好,再过几日就是你妹妹生辰,到时候要提早些回来。” “是,妹妹生辰我也早备好了礼物。” 萧时这才转向了萧晗,一双眸子含着笑意,看着眼前风华初绽的少女,顿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谢哥哥了。” 萧晗对着萧时笑着福了福身,兄妹俩又陪着萧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这才离去。 与萧晗同走了一路,到了岔道口便要分别,萧时本已是打算与萧晗告辞而去,却不想萧晗笑着邀他一同用早膳,“哥哥起得那样早,早膳怕是还没有用,这些日子总是见着你早出晚归的,连休沐的日子也见不着人影,今儿个好歹碰到了就与妹妹一同用顿早膳吧!”说罢揪了他的衣角,满脸的期盼。 “这……” 萧时微微一愣,又看着萧晗这般模样顿觉得心中一阵愧疚,他最近忙着与孙若泠相见竟然还疏忽了萧晗,眼下估摸着时辰还早,若是与萧晗用顿早膳应该不会耽搁什么。 这样一想,萧时便点头道:“那就去妹妹屋里坐坐。” 萧晗莞尔一笑,又吩咐兰衣去厨房里安排,将萧时的份例一同提到她屋里来。 兰衣领命而去。 萧晗这才与萧时往回走,身后春莹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今儿个怎么没见着伏风?” 萧晗一边走着一边与萧时谈着话,伏风是萧时的小厮,平日里总是寸步不离的,身上也带了些功夫,在萧时跟前很是得用。 “我让他去买些东西了,眼下不在府中。” 萧时清咳了一声,一大早他就打发伏风出门到春辉路的街角“王记饼屋”排队去了,因着孙若泠喜欢吃那里的杏仁酥,已经在他跟前念了几次了,小姑娘从来没对他要求过什么,耐何他总是记不住,这次还是由伏风提醒了一次才命他先行出门的。 瞧着这个点应该是排上队了,可什么时候买得到杏仁酥还难说,他一会儿也要去看看。 “喔?” 萧晗这一声拉得意长婉转,萧时面上有些发热,忙撇过头去不看她。 实在是这事他没脸与萧晗开口啊! 等着回到萧晗屋里与她一同用过早膳后,萧时便要起身告辞,萧晗则闲闲地端了一杯茶水,笑着看向萧时道:“哥哥莫不是要去见若泠妹妹不成?” 萧时的脚步一下便顿住了,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扯了扯唇角,到底笑不出来,“妹妹怎么知道的?”原以为被萧晗窥破会有种尴尬的感觉,却没想到竟是松了口气,到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也不想一直瞒下去。 “我不仅知道,还劝她今儿个别出门与你相会了。” 萧晗不急不慢地放下了茶盏,屋里的几个丫环看她的眼色纷纷退了出去,静静地守在门外。 萧时这才从尴尬中回过神来,只挠了挠脑袋无奈地解释道:“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萧晗翘了翘唇角,有心戏弄萧时一番,“你们郞有情,妹有意,真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见萧时紧张得手脚忙乱亦发没地方放时,她才微微一顿而后话峰一转又道:“可咱们先前与孙家闹成了那样,哥哥若喜欢若泠妹妹,只怕家中长辈不会允许。” 萧时懊恼地坐下,“其实我也没想过与她怎么样的,只是……只是……” “没想过与她怎么样,那你还经常和别人私下里相会,哥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萧晗惊讶地看向萧时,闹了半天他这人还没开窍,那岂不是孙若泠一头担子热? “我就是觉得她有几分活泼几分可爱,她总要来找我,我拒绝了她几次,可她还是不放弃,我就有些心软了。” 萧时闷闷地低头,眼下面对萧晗他也不觉着尴尬索性放开了脸面,横竖是自己的妹妹,丢脸也是在自己人跟前,算不得什么。 “那哥哥你喜欢她吗?” 萧晗试探着问道,其实她是觉得孙若泠不错的,若是萧时也喜欢,那么俩人就算排除万难也要想办法在一起。 爱情这东西啊就怕你没有恒心,坚持不到半途而废,那才是伤人又伤心。 “许是有些喜欢的。” 萧时想了想才点了点头,若是不喜欢孙若泠恐怕也不会想着要见她,还让伏风去排队买糕点给她,除了萧晗之外他也没对别的女子这般好过。 “那就是还没想过娶她?” 萧晗点了点头,又进一步问道。 “她年纪那么小,的确还没想过,咱们两家如今又有些尴尬,我也不敢往那头去想啊!” 萧时这才叹了口气,又对萧晗坦白道:“眼下既然妹妹也知道了,你便帮我想个章程吧,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若泠那性子又不是能够轻易妥协放弃的,我怕再惹得她哭。” 实际上孙若泠已经在他跟前哭过几次了,他先是觉得心烦,之后才慢慢升起了怜惜之情,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确实不忍她受过,毕竟是女孩子嘛,还是应该被人珍视的。 听萧时这一说,萧晗觉得他并不是对孙若泠没有感情,而只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毕竟他不是叶衡,怕还做不出那些翻墙入闺房的事情。 想到叶衡,萧晗也有些恍惚,顾忌着两家已经定亲的事 经定亲的事,她倒不好贸然去长宁侯府探望他,不过心里却是还是想念的,或许借着去探侯夫人的机会顺道瞧瞧他也不错。 这样一想,萧晗的唇角不由升起一抹笑来。 萧时却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见萧晗笑了不由有些松口气的感觉,“妹妹可是想到好办法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 萧晗收敛心神,莞尔一笑,“这事其实最大的难处就是在孙家,只要孙家点头了,你们俩人处着也没什么,再说若泠妹妹年纪还小,等着她出阁只怕已是两年后的事了。” “就是这个理。” 萧时忙不迭地点头,又一脸期盼地看向萧晗,话虽是这样,但解决问题的重心还没有说。 “这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萧晗沉吟道:“不过我没想好之前你们别再私下里见面了,若是真想见她到我这里捎个信,我让人去孙家请她出来。” “这个……” 说到这里萧时有些扭捏了起来,被萧晗瞧得脸颊升温,黝黑的皮肤却是红了两块,“今儿个我还叫伏风去给她买‘杏仁酥’了,这丫头念叨了好久,若是没给她送去……”说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萧晗两眼。 萧晗不由失笑,这都惦记着给别人送糕点,哪里还是一点喜欢,分明是喜欢得紧,见萧时那一脸窘迫的样子,不由笑道:“伏风买了糕点后我便着人给她送到府里去,这样行了吧?” 考虑到昨儿孙若泠才来了萧府,俩人之间的交往还是不要太频繁得好,这事还是容她再想想。 “行,我听妹妹的。” 这下萧时才爽快地点了头,萧晗又对他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他离去,又让兰衣出门唤了个小厮往长宁侯府送了拜帖,今儿个下午她要去拜访长宁侯夫人。 今儿上午要跟着魏嬷嬷学规矩,下午的时间倒是空了出来,一想着叶衡,萧晗的心便有些按捺不住了,也不知道这段日子他的腿怎么样了,身上的伤是否好些了。 到底是男人,要比女人坚强些,她恁是没听到叶衡在她跟前喊过疼,只是俩人相处时他对着自己有些撒娇的意味,平日里在外人跟前哪里看得出来,还不是绷着一张严肃冷傲的脸色。 拖着一身的伤,叶衡应该是在府中养着吧,莫不会还要到锦衣卫衙门去办差? 萧晗有些摸不准,但让人提前送了信去也是给叶衡知会一声,若是他知道了应该会在府里等着她的。 收拾妥当之后萧晗便带着春莹往魏嬷嬷暂住的“云水轩”而去,这里原本是个荒废的宅子,只在请了魏嬷嬷来之后才简单地修缮了一番,本来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经过魏嬷嬷一番妆扮,倒别有些清新雅致。 等萧晗到了“云水轩”,姐妹几个都已经在座,四张桌案两两相对而放,带来的丫环就站在主子身后。 萧晗的位置对面坐着的恰巧就是萧昐,一旁挨着坐的是萧雨,瞧见她来了便与她笑着打了招呼,“三姐早!” “四妹早!” 萧晗笑着对萧雨点了点头,又与斜对面的萧晴道:“昨儿个大姐抄写的笔记我回屋看了看,心里都记住了。”对身后的春莹点了点头,她便从布袋里拿了本册子出来恭敬地放到了萧晴的案头。 “记住了就好,今儿个魏嬷嬷可要考校的,若是说不出来有些人怕不又要挨藤条了。” 萧晴说着这话眼风还意有所指地往萧昐那处瞟去,捂唇笑了笑。 萧昐气鼓鼓的,可眼下她也知道不能与萧晴她们几个较劲,遂自己理清了课业本子端正地摆在了桌上,只是抬头瞧见对面的萧晗时眸中神色黯了黯。 如今刘氏虽然回了府,可因着要和梅香别苗头,暗地里嘱咐她要收敛不要与姐妹们起争执,她就算心里有气也只能憋着,看着她们几个兀自得意。 萧昐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却是暗想,等着与云阳伯府的亲事落定,或许她便能扬眉吐气了,眼下只能先忍着。 等着她嫁到云阳伯府,看她还理不理这些人,说着是姐妹可连普通人都不如,她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投身到萧家来,今后她若是飞黄腾达了,看这些人还敢拿什么眼光来看她,她等着那一天。 萧昐低垂着目光,手中的拳头却不由握紧了。 ------题外话------ 推荐楼观台的新文《农家悍女之瓦匠难追》,http://www。/info/766515。html,请大家收藏支持一个! 第【88】章 探望 魏嬷嬷那里一个半时辰的课很快便结束了,萧晗收拾了课本带着春莹轻快地离去,她还惦记着下午要去长宁侯府上的事,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不能落下了,还要向萧老太太说上一声。 看着萧晗离去的背影,萧昐忿忿地将课本摔在了桌案上,明明比她后进学,却依然走在了她的前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俗话说笨鸟先飞,”萧晴嗤笑地扫了萧昐一眼,有些看不上她的所为,“可如二妹这般我倒真是第一次见着,笨了些就要加紧勤快一点,只顾着与别人比拼,却不知自己早就落后了一大截,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说罢拉了萧雨便一同离开。 “让你们看不起我,今后可别落在了我手上。” 萧昐恨得咬牙,又见巧慧给她收拾东西来着,忍不住就踹了她一脚,巧慧唉哟一声却不敢张扬只能忍着泪默默作事。 而这一幕恰巧被拐了个弯又回“云水轩”的魏嬷嬷给瞧见了,她眸色一黯,不禁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果然歹竹就是歹竹,再怎么样都成不了好笋,妄自自己还对萧昐严厉督促,就是希望她能上进些,可眼下这样一瞧还不知道这丫头在心里怎么样怨自己呢。 不若放宽些,萧昐好过,她也乐得轻闲。 这样一想,魏嬷嬷便抿了抿唇角,不再看萧昐主仆一眼,静悄悄地转身离去。 “云水轩”发生的这一幕萧晗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收拾妥当后又去了萧老太太屋里,与老太太一同用了午膳,又将下午要去长宁侯府拜访的事情说了一通。 萧老太太立马就点了头,“是该去一趟,侯夫人对你向来看重,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没忘记往咱们府里送一份来。”又琢磨了一阵,这才吩咐蔡巧,“将我库里存着那株三十年份的野山参拿盒子装好,给三小姐一起带往侯府去。” “三十年的野山参?会不会太贵重了一些……” 萧晗暗自惊讶了一阵,这野山参年份越久自然越贵重,市面上多的是十年二十年份的,却是有价无市,哪家有贵重的东西不自己存着啊。 “侯夫人我就不说了,她年轻贵重自然不缺这些保养的东西,可你别忘了侯府还有个老夫人呢,他们可没分家!” 萧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又点了萧晗一句,她这才记起长宁侯府确实还有一位老夫人,只是她不是长宁侯的亲娘自然也就不是叶衡嫡亲的祖母,到底这里里外外隔了一层,她差点就给忘记了。 “祖母提醒得是,我倒忘记了。” 萧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萧老太太,“我原本只想到了侯夫人,不记得他们府里的老夫人了。” 对于这个老侯夫人萧晗还没有瞧见过,这次她上长宁侯府少不得要拜会一番,也免得别人说她没有规矩。 “从前咱们家与他们家没什么关联,侯府如何我也不在意,可想着你就要成了他们家媳妇,我还是要和你说说。” 萧老太太拉着萧晗的手拍了拍,又把自己知道的关于长宁侯府的事情都一一说给她听,至少要让这丫头心里有个底,哪边该亲近,哪边过得去就行,不然她一头热地为了别人,到头来别人还不领情,那才是真是白忙活了。 萧老太太一边絮絮说道,萧晗却是越听越吃惊,早知道老侯夫人与长宁侯这一脉不是亲的,却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有那么多的纠葛,过程曲折复杂得让她吃惊不已。 “那这么说老侯夫人与侯爷是死对头不成?” 惊讶过后萧晗也缓缓镇定了下来,心中却暗自琢磨开了,若是这样的情景那为何还不分家,两不相看才免得这许多的麻烦不是。 再说了从前的老侯夫人对如今的长宁侯叶致远却是苛刻得很,若不是叶致远自个儿离家出走打出了一片天地,回到京城后又经人保媒娶了蒋阁老的千金,只怕也不能顺利承了爵位。 这样一来,老侯夫人自己所出的儿子反倒要靠边站,自然是将叶致远恨得牙痒痒,恐怕说是死仇也不为过。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不过眼下老侯爷还没归西呢,这分家的事情自然得缓一缓。”萧老太太捏了捏萧晗的手,又对她道:“不过老侯夫人却不想分家,你知道是因为什么?” “我自然知道。” 萧晗点了点头,缓声道:“老侯夫人那边只有一个嫡子,若是分了家侯爷自然占据了侯府,到时候她儿子却是要分出去过的,又没有了侯府这个依仗,她怎么样都不会分的。” “就是这个理啊!” 萧老太太长叹一声,又轻轻抚了抚萧晗的手背,“所以我虽然觉得你嫁进长宁侯府是天大的荣耀,可他们家的关系又太过复杂了,我是怕你牵扯在其中受累。” “我不怕的,”萧晗摇了摇头,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今后的婆婆是侯夫人,她温柔贤慧待人和善,叶大哥也自然一心向着我,只不过多了一重太婆婆罢了,她难不成还能越过我婆婆挑我的理不成?” 要嫁进长宁侯府,萧晗的思想是很明确的,对公婆好,对丈夫好,至于其他不相干的人她不会理会,总不能让那些人舒坦了,反倒让自己在乎的人受累,她不会那么傻的,再说她也不是愚忠愚孝之辈。 “你心思通透就好,又有侯夫人与世子护着你,这样我稍稍安心些。” 萧老 些。” 萧老太太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看那日长宁侯夫人怎么对萧晗她就知道准错不了,这门亲事又是叶衡看上了眼自己求来的,只要他们母子能够护着萧晗,不说整个长宁侯府,就是在京城里横着走只怕也没有人敢说道。 拿着从萧老太太那里得来的野山参离去后,萧晗又命枕月备了好些药材补品,又挑了自己亲自绣的两方手绢与香囊给装在了盒子里,想了想又加了一柄玉如意,礼物虽轻巧但也是她的一片心意,想来侯夫人是不会计较的。 又在屋里歇了一个时辰的午觉,萧晗这才起身换了装往长宁侯府而去。 长宁侯府在一条十字相交的大街面上,整个侯府占据了半面街道,来往人群虽然热闹,但都是绕开侯府门前行走,就是瞧着那蹲在府门前的威严的石狮子与那着一身甲胄看守大门的士兵也没有人敢不识眼地上前胡闹。 等着到了侯府门前,萧晗让春莹上前递了帖子,门房上早得了信便痛快地放了他们进去,又有人领着往长宁侯夫人那处去了。 “我的儿,我可盼着你了。” 长宁侯夫人蒋氏的确是很喜欢萧晗的,就冲她解救了叶衡的单身生活,让他们这些长辈不再无休止地担心下去,只这一点就足够讨人喜欢。 “见过夫人。” 萧晗恭敬地给蒋氏行礼,这蹲身到一半便被她给牵了起来,热情地将人看了又看,“早盼着你过来,回京也有一段日子了,我还想着哪天过去看你呢!” “夫人不要怪我就好,原本是我该经常来拜见的。” 蒋氏一通话说得萧晗暗暗红了脸,哪有这么不计较的婆婆,稀罕她就跟稀罕什么似的,当然中间叶衡的关系占了大半,可一想到叶衡所受的伤,她心里又有些愧疚了,“前些日子叶大哥为了救我还受了伤,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也累得您担心了,是我的不是。”说罢又要福身谢罪。 蒋氏却不在意,只拉着她坐在自个儿身边,笑着道:“他是个男人,受点伤算什么呀,从前他爹还不是枪林箭雨里来去的,男人家就该这样勇猛擅战,更何况保护的还是自己媳妇儿,哪有那么多说道!” “敢情我这一身伤在娘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别忘了儿子的腿还瘸着呢!” 叶衡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前,萧晗还着实惊喜了一阵,本来她就是想来看望叶衡的,也没多指望他立马就出现,没想到她这板凳还没坐热呢,这人都已经来了。 “叶大哥!” 萧晗笑着站起了身来,叶衡一出现她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粘在了他的身上,想移都移不开,又见他坐着轮椅进门困难,便想伸手去扶,却不想叶衡自个儿就站了起来。 “我自己能进去。” 叶衡笑了笑,左脚微微悬空,右脚轻松一蹦便过了门槛,只是那模样有些滑稽罢了,萧晗忍住没笑。 身后的沈腾这才将轮椅给搬了过来,叶衡才又重新坐下。 “你这皮猴,怎么腿瘸了都还到处乱跑,不是让你在院子里休息?” 蒋氏走了过来轻斥一声,可瞧着俩人之间视线焦灼在一起就知道这段日子怕是想念得紧了,不想打扰他们便准备往厨房而去,又对萧晗道:“今儿个你难得来府里,就在这里用过晚膳再走不迟。” “是,劳烦夫人了。” 萧晗客气地道谢,又想到了什么不由有些犹豫道:“我来府中还未曾去拜会老夫人,您看……”说罢目光隐隐扫向叶衡,征求着他的意见。 “老夫人如今在照顾着老太爷,只怕走不开,晚些时候大家一起吃顿饭吧,也让他们认识认识熹微。” 叶衡沉吟了一阵,这才转向蒋氏,“还要劳娘安排一番。” “我省得的,也该让晗姐儿见见长辈,横竖今后都是一家人了。” 蒋氏微微愣了愣旋即便点了头,在家里她都是听丈夫儿子的,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他们家与二房叶致文家的关系还好,不过四房叶致尧是如今的老夫人张氏所出,就有些不对盘了,不过今后萧晗嫁了进来大家也是在一个门里出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提前打个照面也不是不行,想到这里她便先出了门去,琢磨着是不是要请二房的弟妹罗氏过来搭把手帮个忙。 “坐着吧,径直站着算个什么事?” 知道萧晗面浅,叶衡屏退了左右这才牵着她的小手往桌子那方而去,按着她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面颊,那柔弱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不禁反复流连起来。 “你别闹!” 萧晗红着脸撇过头去,只剩下他们俩了这叶衡就开始不正经了,侯府里谁见过他们家世子爷竟然还有这副面孔啊。 “我这段日子都要忙得出魂了,也没空去瞧你,可是让我想死了!” 叶衡还在一旁自顾自地撒娇,又张开双臂对着萧晗晃了晃,“媳妇来抱抱,让我也稀罕一下!” “没个正经!” 萧晗啐他一口,这是在侯夫人的正屋里她可不敢与叶衡随意亲热,不由正色道:“我就是想来瞧瞧你好些了没,原本还以为你会在锦衣卫衙门里办差,如今是真的在家里歇下了?” 她可听萧时说过叶衡只要办起差来便没日没夜的,心中顾念着他的身体,眼下见着人好好的她也稍稍放了心。 了心。 见萧晗没有投怀送抱,叶衡微微有些失望,但大抵知道她介意什么便也不再逼她,只是讪讪地收回了手,点头道:“歇是歇在家里的,我这模样行动也不便,不过有公务吴简也会送到府里让我处置,这些天不也忙得脚不沾地。” “你的脚本来就不能沾地!” 萧晗笑着打趣他,又着眼在他腿上看了一阵,“恢复得还好吧,大夫说多久能下地走?” “大概还有一个来月才能下地吧。” 叶衡也是有些无奈地耙了耙头发,若不是这腿拖累着,他白日里忙完了手里的活计,晚上还可以翻墙去萧府看萧晗,可眼下却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夜夜想她,好几个晚上都睡得不踏实。 “那也快了。” 萧晗抿着唇笑,叶衡却是灵机一动,只拉了她的手道:“不然去我屋子里坐坐,这好歹是娘的地方多有不便,我素日里也给你买了好些东西,只是没机会给你送去,一道去看看?”说罢仰头看着她,黑亮的眼睛犹如坠了星子一般闪闪发光,又带着无与伦比的期盼。 天知道他有多想与她亲近,这样只能看着不能抱着搂着,他心里就一阵猫抓似的难受。 “夫人都不在,我们就这样过去了?” 萧晗微微有些犹豫,虽然她有些心动,但又觉得这样做好似不太好。 “我娘巴不得咱们俩亲近些呢,没事的。” 叶衡继续鼓动着萧晗,她想了想便也应承了下来,与叶衡一道往他苑子里去。 长宁侯府是大小五进的院落,如今最中路的大院里住着久病卧床的老侯爷与老侯爷夫人张氏。 叶衡归属于长房,他们一家子占据了长宁侯府中最大的一个院落,院落细分之下足有个五个精致的小院,足以容纳他们这个三口之家,而叶衡的院落叫做“庆余堂”。 看着牌匾上“庆余堂”三个大字,萧晗不由翘唇一笑,“语本《易o坤》里有云‘积善之家,必有馀庆’,谓先世积善的遗泽,你这院子名字起得好!” “这名字是我外祖父给取的,他学问深厚,原本我还是不乐意的,可听你这样一说才觉得更好了。”叶衡拉着萧晗的手,又对她眨了眨眼,“等回头你嫁过来咱们还住这里,让娘把临近的两个院落开发出来与咱们‘庆余堂’合在一处,将来生几个孩子也住得下。” “谁要与你生几个孩子了?!” 萧晗红着脸啐了叶衡一声,这人越发没脸没皮了,俩人还没成亲呢,真是什么都敢说,又见他拉着自己不放开,又挣了挣手,“那么多人看着,快放开!” “好吧,咱们关起屋说话!” 叶衡坏笑一声,心中自有他的打算,等着俩人回了屋才拉着萧晗一阵香亲,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来这才作罢,自己却也趴在她肩上喘气,直叹道:“想着还要再等一年,我这老命都要去了一半!” “少贫嘴!” 萧晗红着脸咬唇,她也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得叶衡了,不由将头轻轻靠了过去。 一时之间俩人都静静得谁也没有说话,淡淡的温情弥漫其间,仿佛就这样相处了一辈子似的。 还是屋外有丫环奉了蒋氏之命送来了茶果点心,俩人才不舍地分开。 一下午的时间萧晗都和叶衡耗在一起,她几乎将“庆余堂”都走遍了,又被叶衡带着去了她的书房。 叶衡的书房很大,一明两暗的格局,除了他办公的地方堆满了文书以外,一间暗房用作歇息,一间暗房里却是摆了好些小玩意。 “都是在外办差时瞧着好的就给你买了,又怕你不喜欢这些小玩意,所以一直没拿过去给你。” 叶衡指了指多宝格下放置的箱笼里那一堆的东西,确实只是些小巧的东西,多是民间的手艺,像是空竹、太平鼓,还有泊来的鼻烟壶、指南针等等,有些也不尽适合女子玩的,却被他胡乱地买了一通。 萧晗拿在手里把玩着,不禁有些失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喜欢这些玩意,叶衡看着精明透了,却还是有不懂女人心的时候,不过她的心里却滑过一丝甜蜜,这样时时刻刻都念着你的男人必定是将你放在心上的,得夫如此,她还有何可求? ------题外话------ 月底了,亲们有五星评价票的尽管投啊~ 第【89】章 初见 晚膳是摆在老侯夫人张氏的正院花厅里,满满当当地做了两桌的人,只是萧晗到底还没有嫁进叶家来,蒋氏便让人用雕花隔扇隔开了男女席桌,也免得萧晗不自在。 席桌上萧晗第一眼瞧见的自然是老侯夫人张氏。 张氏看起来约莫有五十来岁,两颊有着深深的法令纹,眼睛细长,嘴唇薄薄,看人时便带着一种戾气就像谁都欠着她一般,着实有些渗人。 萧晗只扫了一眼便不觉移开了目光。 蒋氏倒没在意想来是对张氏这样的作派见惯不怪了,她是侯府的大儿媳,却也不在张氏跟前侍候着,只给萧晗夹了菜,笑道:“家里吃得素淡,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这是你二婶娘亲自烧的紫菜虾球,你快尝尝味道。”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又执筷子夹了虾球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半晌才吞咽下肚,又对着坐在张氏另一旁的二夫人罗氏笑道:“二婶娘的手艺真好,不像我只会做些味重的,也就家里的老太太爱这一口,其他人都吃不惯呢!” 罗氏生得细眉细眼,天生有股优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都像是一副画似的,听说她的父兄都在国子监当差,父亲还是国子监祭酒,出生于书香门第的她气度倒是一等一的好。 听了萧晗这话,罗氏浅浅一笑,“我就是平日里喜欢做些个菜,倒是得空了要尝尝你的手艺。”态度温和得很,这才像一个长辈的模样。 萧晗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 二房叶致文是庶出,但因着从前被张氏欺压得太过,与长宁侯叶致远反倒走得近,兄弟感情也好,所以罗氏自然也是亲近蒋氏的。 “二嫂这倒是找着知音了。” 罗氏身边坐着的于氏不阴不阳地冒了这一句,她是老侯夫人张氏嫡亲的儿媳,与张氏的关系非同一般,自然是与张氏一个鼻孔出气的,逮着机会少不得就要埋汰两个妯娌。 “吃饭,哪来那么多话!” 张氏瞥了罗于氏一眼,她虽然不喜欢另两个媳妇,但对于于氏这种只知道捻酸,做事却从来不在正道上的媳妇也是厌恶得好,可再不喜欢于氏也是她孙儿孙女的娘,只能忍忍。 蒋氏笑了笑没多说什么,继续给萧晗夹菜,让她都不好推拒。 桌上还坐着二房的大小姐叶蓁,比萧晗长上一岁,四房的二小姐叶芊又比她小上一岁。 大家虽然都在一个桌上坐着,但俨然地划分出了阵营,一顿饭倒是各有各的乐,两不相干。 等着用过饭后,萧晗便让春莹将野山参呈给了张氏,笑着道:“来得仓促,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山参留着给老夫人补身子。”又有些抱歉地转向了叶蓁和叶芊,“二姐姐与四妹妹的礼我下次补上。” “晗妹妹客气了。” 叶蓁温婉一笑,她与罗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缺,举止得行又让人如沐春风,这才是大家闺透的典范。 反倒是叶芊却在那里酸酸地道:“晗姐姐也是第一次来侯府,怕是压根就没想到咱们吧。” “四妹妹想多了,我绝无此意。” 萧晗面上有些惊讶,她是没想着叶芊的性子这样不拘,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让客人下不了台,想了想才拔下了头上的玉兰花簪递了过去,“若是妹妹不嫌弃,就留个念想吧,下次姐姐一定将东西备齐。” “那敢情好!” 叶芊也不客气,上前来便将玉兰花簪接了过去,欢喜地看了又看。 她就瞧着萧晗身上的都是好东西,虽然不显不露的,可她娘于氏刚才也悄悄和她说了,光是萧晗穿的那条月牙白绣暗纹的绫裙怕就要好些银子,还有耳上扣着的东珠耳坠莹润饱满,想来也是不便宜的。 听说萧晗的外祖莫家是应天府的首富,金银财宝都是不缺的,哪像她在府中样样都被管束着,今儿个看着萧晗这番打扮自然是眼热得紧。 看着叶芊大刺刺地就从萧晗手中接了东西,蒋氏不由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地望向于氏,女儿教得这个模样于氏竟然都不上前阻止,连她都觉得有些没脸,这还是侯府的小姐么? 也亏得萧晗不是外人,若是让其他府里来的夫人小姐们瞧见,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蒋氏面色一板,对于氏道:“四弟妹,我记得今年入夏时各房都打了头面的,想着府中蓁姐儿与芊姐儿年纪渐长,我还另给她们姐俩添置了两套,怎么着没瞧见芊姐儿带过。” “大嫂,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那差使不五不六的,一年下来不说存银子了,我倒补贴他也是有的,大嫂给的都是金贵东西,我还得给芊姐儿存着当嫁妆不是。” 于氏涎着脸笑,一点也没为自己的浅视而尴尬脸红,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蒋氏给什么她都能接着,就怕别人不给。 蒋氏轻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扫了一眼张氏那方,却见她正闭目捻着手中的佛珠,像是压根没听到别人说什么似的。 蒋氏反倒是被气笑了,也就是有这样不着调的婆婆,才能有于氏那样的儿媳妇,只是她不想与她们计较罢了,便一直谦让至今。 “晗姐儿来,”罗氏笑着对萧晗招了招手,等她到了近前才将一块如意纹结的玉扣系到了她腰间,淡蓝色的丝绦长长飘散开来,端得是一股雅致的风流,“今儿个 雅致的风流,“今儿个我才做成的,看看喜欢不喜欢?” “二婶娘真是巧手!” 萧晗对于氏母女的这番作派心中自然是诧异不已,她没有想到堂堂侯府的人竟然眼皮子如此之浅,而老侯夫人张氏对此还不闻不问,着实是让她长见识了,此刻又见罗氏这般对她,两相一对比自然对罗氏的好感蹭蹭往上冒,便福身谢她,“我很喜欢,谢谢二婶娘!” 罗氏含笑点头,目光又与蒋氏撞在一处,俩人不由相视一笑,又见蒋氏对萧晗道:“原本我是个爱花的人,正巧你二婶娘也喜静,咱们便能聊到一块,既然你们俩人都喜欢厨艺,有什么不明白的空了多向她请教就是。” 蒋氏给打开了话匣子,萧晗便与罗氏聊开了,间或叶蓁也插上几句,几人从厨艺聊到女红再到穿衣打扮,聊得很是投机。 于氏母女却再也插不上话,只能讪讪地到张氏身边侍候着,又得了张氏几个大白眼,这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萧晗瞧着天色不早便要起身告辞,蒋氏立马便让人去知会叶衡,她推拒不过只能由着蒋氏安排。 其实刚才透过镂空的隔扇往男桌那边往去,萧晗隐约也瞧见了叶衡,只是不好一直盯着他便移开了视线。 叶家在叶衡这一辈有四个男孙,二房两个都没未成亲,三房也有一个年纪才十六,她听见他们兄弟几个的谈话,倒都是围绕着叶衡说话,隐隐看得出他在这一辈中的主导地位,世子之位也不是平白得来的。 等着蒋氏预备妥当后便与叶衡一道过来,萧晗起身告辞,张氏便不咸不淡地邀她下次再来。 萧晗笑着应是,也知道这仅仅是客套话罢了,她今后将是叶衡的妻子,对于张氏婆孙几个自然是各种不被待见。 就算叶芊还期待着她来,只怕也是为了她口中承诺的那份礼物罢了。 倒是罗氏与叶蓁随着蒋氏母子一道将她给送出了二门,罗氏还拉着萧晗的手轻声细语道:“原本我还写下了些厨艺心得,可这次倒没机会拿出来,等我稍做整理一番,下次来了咱们一块研究。”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厨艺,也愿意和萧晗切磋交流一番。 “二婶娘真是个细致人,我的厨艺也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实在是平平的很,不敢在婶娘跟前买卖。”萧晗这样说完又笑着眨了眨眼,眸中透出一抹狡黠,“若是婶娘不介意,我下回来府上就露一手给您瞧瞧!” “好啊,我就等着吃你做的菜!” 罗氏笑着点头,一旁的蒋氏也插进话来,“瞧你们俩这热乎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才是正经婆媳呢,偏道还将我给抛下了。” 众人又是一番打趣,一旁的叶衡却是有些耐不住了,只对蒋氏道:“娘,再晚些天都黑了。” “二哥是等不及要送晗妹妹回府了。” 叶蓁难得打趣了叶衡一句,萧晗听了却是红了脸,不想叶衡却正经地点头道:“被你们霸占了许多时辰,是该留着我与她处了,到底是我媳妇不是?” “瞧你说得,你二婶娘与大妹妹都是喜欢晗姐儿不是!” 蒋氏笑着斥了叶衡一句,又见天色确实晚了便对萧晗叮嘱了几句,将他们送上了马车。 看着远去的马车,罗氏不由羡慕地对蒋氏道:“世子爷有了归属大嫂也该放心了,可咱们家俩小子却还不定性,我这心里也着急。”说罢便手挽了手往回走去,叶蓁静静地跟在俩人身后。 罗氏的两个儿子大的二十二,小的也有十八,一个从文一个从武,可眼下都还没有说亲的打算,她心里也急得很,物色了几个却都不称心。 “孩子们的缘分也说不准,你看我家那个,说喜欢就喜欢了,还让我立马去给他提亲呢,就怕把他媳妇给弄跑了似的,我也没办法,不过这心里欢喜倒是真的。” 蒋氏拍了拍罗氏的手,安慰道:“也许叶家的男人都成亲晚,你也别着急,合适了我帮你看看。” “那就有劳大嫂多费心了。” 罗氏点头道谢,又说起于氏母女的作派,蒋氏便皱眉道:“也是平日里我没有放在心上,晗姐儿也是自己人,若真搁在别人眼皮子底下,那才是丢死人了。” “她们母女向来眼皮子浅,这像谁不是明摆着吗?” 罗氏翘了翘唇角,讽刺起人来她也并不比别人差,书香门第的出身虽然让她作不出那等泼妇行径,可拐着弯骂人不带脏字倒是她的强项,只是平日里也不想与那些人计较罢了。 “我记着前些日子老夫人还想将她娘家的一个侄孙女说给晋哥儿,你怎么想的?” 蒋氏说到这里又碰了碰罗氏的手肘,“别真答应了,倒是称了她的心了。” “他们家的女儿我哪里敢要,若是一个德性那还得了,我情愿晋哥儿晚几年成亲,也不会落进了她的套里。” 罗氏抿了抿唇,她的儿子她自己会操心,不劳张氏惦记着。 “这就好,我多怕你扛不住就点头了。” 蒋氏这才呼出一口长气,又看了罗氏一眼,“我知道你看着文静,可心性强,这点比我好。”说罢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若不是她性子软和,也不会纵着于氏母女那么些年,对张氏也算是恭敬孝顺,他们家侯爷还常常担心她在背地里被张氏给欺负呢。 “大嫂这是宽宏大度,有 宏大度,有容人的雅量,我学着还来不及呢。” 罗氏笑了笑,目光又瞟了身后的叶蓁一眼,凑近了蒋氏低声道:“前些日子我娘家嫂子给我提了一个人,我瞧着家世还行,就想亲眼看看人品才貌如何,是说给蓁姐儿的。” “喔?快与我细细说说。” 蒋氏立马来了兴致,叶蓁长得文静温婉,就像一朵静静开放的玉兰花,这样的姑娘配那些王公子弟都差不了,万万不能被些粗人给糟蹋了,蒋氏没有女儿也将叶蓁看作是自己闺女一般,她的亲事自然也是上心的。 瞧着罗氏与蒋氏细细嘀咕起来,走在她们身后的叶蓁却是无奈一笑,其实她是有些羡慕萧晗的,能被叶衡这样喜欢着并且毫不介意在人前表示对她的亲近,那份喜爱就像能从眼睛里透出来似的,连她这个妹妹看着都脸热呢。 能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所爱着,萧晗真是幸福。 而另一厢的马车里,萧晗已经被叶衡给稳稳抱在了怀里,挣扎了几下又逃不开,只能红着脸瞪他一眼道:“你这样我还怎么坐?” “坐我腿上就好。” 叶衡还是一脸赖皮的模样,手臂将萧晗的细腰箍得紧紧的,说什么也不放开。 “待会压着你腿了,仔细疼!” 萧晗说着便伸手按了按叶衡的左腿,虽然隔着一层但他的腿应该也是被什么东西给固定住了,按上去硬硬的感觉。 “外面叫大夫给打了层石膏呢,不疼!” 叶衡咧嘴一笑,又凑过去在萧晗脸上亲了一口,“刚才瞧见你们那边聊得热络,若不是有兄弟几个要应付,我都想过去你们那边了。”一顿又道:“和我家里人还处得行吧?” “你二婶娘还有大妹妹挺好的。” 萧晗只捻好的说,自动地忽视了于氏母女和老侯夫人张氏。 “她们母女确实不错,我与大哥三弟也处得好,他们家人你可以多接触,平日里娘与二婶娘的关系也好。”叶衡点了点头,又斟酌道:“至于四婶娘与二妹妹,总之也就那样,你不近不远地处着就行了。”却是绝口不提张氏,想来对长辈之间的渊源也有所了解,不好轻易评断。 “行,我听你的。” 萧晗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道:“二婶娘的厨艺挺好,今儿个桌上好几个菜色都是她亲自下厨做的呢。” “确实不错。” 叶衡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又将萧晗的右手绕在指间,“不过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菜,咱们口味都重。”说罢嘿嘿地坏笑一声,惹来萧晗对着他肩头就是几下轻捶,俩人你来我往笑作了一团。 “对了,有件正经事要同你说。” 笑罢之后萧晗稍稍坐正了些,叶衡却又将她扯进了怀里,“有事说就是了,隔那么远我听不清怎么办?” “七老八十了你,那么近都听不清。” 萧晗嗔他一眼,眸中却是带笑,“我哥哥有喜欢的人了,你可知道?” “萧时?” 叶衡愣了愣,旋即便笑了起来,“他总算是开窍了,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要打光棍呢!” “闭上你的乌鸦嘴!” 萧晗赶忙捂住了叶衡的嘴,眸中闪过一丝惊吓,想着前世萧时的遭遇她多怕他一语成谶。 “好了,我开玩笑的,说说是哪家姑娘那么不走运的被他瞧上了?” 叶衡的话语里多了一丝轻快,显然是瞧着萧晗谨慎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开这个玩笑,只将她轻轻搂住,“说来我帮他参详参详。” 萧晗这才面色稍缓,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叶衡的脸色,才道:“是都察院左佥都御使孙家的四小姐,我也认识的。” “孙家……” 叶衡细细琢磨了一阵便回过味来,看向萧晗的目光深了几许,抿唇道:“莫不是孙若齐的妹妹?” “是他家四妹妹。” 萧晗勉强笑了一声,她原本预备着不说的,可想来想去这事还是要告诉叶衡一声,指不定将来还能请侯夫人出面给萧时做媒呢,有这样体面的媒人,或许萧时这亲事还有几分成算。 只是她从前与孙若齐相看过一次,原本两家也预备着说亲的,这事不好隐瞒,或许叶衡早便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说破。 “我觉着不好。” 叶衡瘪了瘪嘴,低头看着萧晗,目光专注而认真,“孙若齐对你有好感,若不是我提亲提得快,指不定你就……”说到这里便起了几分醋性,怎么着都觉得不好。 “那不是谁都没你手脚快么?” 萧晗失笑地看向叶衡,她就是不喜欢俩人之间有秘密,不然总觉得隔了一层,叶衡明白从前的她是怎么样的人,也并未因此而看轻她,关于孙若齐的事情她自然也不好隐瞒,再说若萧时与孙若泠真成了,两家以后也要作亲的不是。 “萧时喜欢谁不行,偏偏喜欢孙若泠?!” 叶衡闷闷地低头,瞧着那红艳艳的嘴唇就在眼前,倾身就吻了下去,他的小姑娘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别人连多看一眼都不行,更不用说起了别样的心思。 唇齿相依,萧晗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刚想说话便又被叶衡给堵住了,直到她没空再想别的事情,只能本能地回应着他,又换来他一阵激烈的索取。 一吻歇罢,萧晗不由抚着胸口喘气,又狠狠瞪了叶衡一样,“哪 一样,“哪有你这样的,说不下去就堵别人的嘴?!”说罢咬了咬唇,只觉得红晕从面颊一直漫延到了耳根后。 “你再这样,我今后有事都不与你说了。” 待平复过后,萧晗才缓了面色坐直,两手撑在叶衡肩头,看着他道:“喜欢一个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哥哪里控制得住,眼下我瞧着他们俩关系挺好的,你别捣乱!” “真那么喜欢?” 狠狠地吻了萧晗一通后,叶衡这才觉得心里快慰了几分,横竖这是他的小女人谁也夺不走,又将萧晗的小手攥在掌中合住,“我刚才也是起了性,是你哥与孙家小姐作亲,又不是你,不过从前那般过,你们两家还能说成?” “这个嘛……”萧晗眼波一转,狡黠一笑,“内部的矛盾我们自个儿先化解着,若是真谈成了到时候请你娘给我哥作媒,可行?” “行啊!” 叶衡点了点头,鼻尖轻触了过去,低语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娘对你的事情最上心不过,萧时是你哥,爱屋及乌,这样的忙她当然会帮。” “那就行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萧晗甜甜一笑,眸中神色却是转了几转,今日去长宁侯府一是为了探望叶衡,二便是琢磨着这请媒人的事,眼下看来两样都不用操心了。 “什么在家等,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就算拖着瘸腿我也会过府看你的,你乖乖在家里呆着。” 瞧着萧晗那一副主意在心头的模样,叶衡怎么瞧怎么不放心,又对她叮嘱告诫了几声,等着马车慢吞吞地抵达萧府后又逮着萧晗耳鬓厮磨一番,这才万般不舍地将人给放了回去。 第【90】章 生辰 在萧晗生辰前两日许福生终于回到了京城,也是他走运当时没有与萧晗他们一道回京,这才错过了那场劫杀,不然真遇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毕竟秋芬的遭遇就在眼前。 “若是有小的在,指不定还能帮衬一点什么,可眼下秋芬就这样没了,小的这心里……” 许福生难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还记得那个聪明灵巧的小姑娘,可一转眼回到京城便说人没了,不是离开时还好好的吗? “也不是没了,只是眼下还没找着,咱们都希望她好不是。” 萧晗敛了眉眼长叹一声,不想再纠结在这个话题上,便问起许福生庄子里的情景。 “王祥管得还不错,事事亲力亲为,四里八乡的佃农也都服他,小的看着他上手了一阵,心里踏实了才敢回京来给小姐复命。” 许福生抄手立在一旁,上身微倾一脸恭敬,并不因为自己主子是女子就看轻半点,实际上萧晗的厉害手腕他也见识了不少,远的老刘不说了,近的便是安庆庄上的林奇,任凭这些人再狡诈滑头,最后还不是让萧晗给收拾了。 “你做得很好。” 萧晗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许福生,“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成亲了没有?” 许福生脸上一红,忙摇头道:“家里还有个老母,至于成亲……小的这副模样有谁看得上啊?!”说罢目光在萧晗左右一扫,除了枕月以外还见着两个眼色的丫头,他都不认得,不过能够在萧晗身边侍候的自然是顶好了,若是能得了一个那可不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萧晗的目光跟着许福生睃了一圈,见着兰衣还是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只是眉眼低垂全然没有将许福生的偷偷打量放在心上,倒是春莹眉眼含笑欲语还羞的,她心里便有了几分底。 都是她身边的丫环,只要用心当差办事,她自然不会亏待,便对许福生道:“你安心替我办事就是,你的亲事我会替你留意的。” 许福生大喜忙又向萧晗作揖谢礼,又听她道:“这次你先回去将你娘安顿了,若是不放心给街坊邻居说一声,托他们照看一下,手底下大方些,多的是人围着你们娘俩转。”说着就让枕月去取一百两银子过来。 许福生心里有些活泛过来,隐隐觉得这是他立起来的一个机会,却又不敢肯定便笑着问萧晗,“小姐有什么直管吩咐小的去办就是。” “这次安庆的事情多亏了你在前后照应着,你办事利索,我也放心。”萧晗笑了笑,继续道:“只安庆庄上发生的事情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其他的庄子与铺面因隔得太远我也管不过来,眼下就想委派你四处巡查,将我名下那些庄子铺面都清查一番,有瞒上欺下的你尽管处置就是。”又琢磨了一阵,“我就封你个大总管,你带着我的亲笔书信在各处走动,量他们也不敢不听你的。” 主子亲封的大总管,还能管着这五个庄子十八间铺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许福生激动得双眼都泛红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萧晗跟前,“小的一定竭尽所能管好这些庄子和铺面,不辜负了小姐的一番栽培!”说罢便“咚咚”给萧晗磕了三个响头。 “行了,快起来。” 萧晗笑着点头,枕月便上前将八十两银票与二十两碎银子递了过去,“通汇钱庄的流通银票,现取现用,还有二十两碎银子你回家看着打点一番,你走了总要留人照顾你娘。” “枕月姐姐想得真周到。” 许福生咧嘴一笑接过了银票与碎银子又向萧晗道了谢,他的年纪并不比枕月小,甚至还要大上一两岁,可他嘴甜见了谁都讨喜,枕月与他接触过几次自然是晓得他的脾性便笑咪咪地退到了一旁去。 “过两日我生辰摆酒,你们也来坐上一桌,我也请了梳云的哥哥来,到时候你帮着招呼一下。”萧晗说到这里转过头去看枕月,“他们的席面你来安排。” “是,小姐。” 听到梳云的哥哥要来,枕月心里有些欢喜但面上并不显,只笑着答应了下来。 萧晗又让枕月在库房里找了些往年没穿过的素色锦缎,连带着一张灰鼠皮一道给了许福生,让他回去给他娘做几身衣服。 许福生对着萧晗千恩万谢,这才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出了萧府。 萧晗的生辰萧老太太本来准备好好办一场热闹热闹,也是为萧晗前段时间的厄运冲冲晦气,但因着与长宁侯府结亲的事情已经很是显眼所以不想太过张扬,便请了几家相熟的亲戚朋友,但又有好多风闻了消息不请自来的,是以萧晗生辰这一日内外院足足摆了有二十桌席面。 “怎么那么多人?” 萧晗一看这阵势也傻眼了,她是满十四岁,也不是及笄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满院里都是人,她看得都有些眼花了。 “有些是与咱们家沾亲带故的,有些想来是看着长宁侯府的面子才来的,你只管收礼就是。”萧晴笑着上前挽了萧晗的手,又对她挤眼道:“你这福气别人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好些我都不认识呢。” 萧晗苦了一张脸,见别人对她笑着打招呼,只能点头笑着回应,萧晴认识的人比她多,便附耳为她提点了一番,这才不至于认错了人贻笑大方,只是一番接待下来她已经累得眼花了。 “横竖开席还 “横竖开席还有一会,”萧晗想了想才对萧晴道:“大姐,你便与四妹在这先应付一下,我好似瞧见孙家人来了,我去瞧瞧若泠妹妹。” “去吧!” 萧晴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萧晗私下里与孙若泠交好,这不孙家小姐已经不止一次来过萧府拜访,虽然因着从前说过亲事没成有些别扭,但处久了也就淡忘了,更何况萧老太太与孙老夫人还是多年的老友,谁也不想因为这事将这份情谊给淡化了。 孙若泠跟着孙二夫人早来到萧家了,孙老夫人也与萧老太太处在了一起,毕竟多年的关系老脸抹不开还是要应对一二的。 萧晗到了萧老太太屋里与各人请了安后便径直走到了孙若泠跟前,笑道:“好久没见着若泠妹妹了。” “是啊,我也想晗姐姐呢。” 孙若泠到了萧家后早就在四处张望,就算萧晗不过来找她,一会她也得自己摸过去。 好些日子没见到萧时她心中甚是想念,那一日萧家托人送来杏仁酥她便知道是谁的手笔了,虽然是打着萧晗的名义,但只有她知道这是萧时去买的,心里自然甜甜的。 孙若泠在家里坐立不安,又怕被孙二夫人给瞧出来只能憋在心里,今儿个好不容易瞧见萧晗,自然急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她与萧时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那咱们出去说会儿话,也不扰了长辈们谈笑。” 萧晗笑意盈盈,举止作派都是落落大方,孙二夫人虽然心里仍然还有些别扭,却依然得笑着点头,又对孙若泠嘱咐道:“去吧,好好跟着晗姐儿,别不懂规矩!” “是,娘!” 孙若泠得了孙二夫人的允许自然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又与萧晗一同一一对长辈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今儿个我二姐姐有事来不了,但我三哥却是来了的,只怕眼下就在前院呢。” 孙若泠嘴快得很,有什么话说什么话,只每次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说错了,忙捂了嘴对萧晗歉意一笑。 “你又没说错什么,若是今后咱们两家作了亲,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用总是避讳着。” 萧晗倒是看得很开,孙若泠这才笑着吐了吐舌头,又挽了她的手轻声道:“来的时候也没见着时哥哥,他眼下得在外院吧?”说罢抬头张望了一阵,像是期待着萧时突然出现在哪个当口一般。 “肯定是在外院的,今儿个内院里女眷众多,他也不好乱闯不是。” 萧晗点了点头,与孙若泠说话她也谨慎得很,直将她往人少的花园一角带去,那里有个靠角的凉亭,围着一圈清溪连着一座小拱桥,又有浓密的树丛遮掩着,一般人不容易看到。 “是这个理。” 孙若泠点了点头,她自然也不希望哪家小姐无意间撞上了萧时,但面上却不掩失望的神情,随着萧晗到凉亭里坐定后,这才问她,“那我与时哥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晗姐姐你说该怎么办?” “这事还要你娘先点头才是,我也想好了,若是你娘同意了,就请了长宁侯夫人做个媒,又体面又贵气,家里人也不会为难你,你说是不是?” 萧家与长宁侯府结亲的事情虽然孙家有些怨言,但这怨怪的对象却是萧家,他们没有理由怪长宁侯府不是,一家女百家求,只是萧家先着意他们家,后又选择了长宁侯府,确实是有些伤了面子。 但面子伤了总要补回来,两家人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所以该缓和的时候也要适当得缓和,别真的伤了和气才好。 “要我娘点头可难了。” 听了萧晗这话孙若泠立时便苦了一张脸,又看了她一眼才犹豫道:“晗姐姐,我也不瞒你,就在你定亲后我娘便又为我三哥相看了几家姑娘,可他总是瞧不上……想来就只瞧上了你,偏偏你们又没有缘分,我娘心里存着这个疙瘩自然不会轻易点头。” “这事我也早想过。” 萧晗轻声一叹,道:“你娘心里还是有些怪我的。” 其实她也琢磨过,孙二夫人最着紧的还不是孙若齐,只要解开了孙若齐这个结,只怕萧时与孙若泠的亲事也能水到渠成。 “这也怪不到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人都知道该怎么选的。” 孙若泠摇了摇头,眉目间倒是显出了少见的成熟,“若是换了我家,只怕做法也是一样的。” “那……不然让我见你哥哥一面?” 萧晗略微犹豫了一阵才道,又见孙若泠诧异得望了过来,不禁轻声解释,“若是你三哥的症结在我,我便为他解开就是,想来我也欠他一个明白。” 若没有叶衡提亲那码事,当时她真的觉得孙若齐也是不错的,如修竹般清润儒雅,看人时眉目温和,这样的人想来定是性子宽厚随和的,她本不想伤人,但若无意间给他造成了伤害,她唯一能补偿他的怕是只有一声道歉了。 为了萧时的姻缘能够顺利,这点事情她还是愿意去做的。 “我也觉得三哥最近总是郁郁寡欢,若真是因为晗姐姐,那你开导他一番也未尝不可。” 孙若泠起初还有些犹豫,而后便越说越顺溜,“若是我三哥愿意和别人成亲,我娘的心头大石也就放下了,指不定对我的亲事便会更爽快,这样做使得。” 孙若泠的兴奋溢于言表,一张脸因为激动都 因为激动都泛了红,就像熟透了的苹果一般,映着两颊上的酒窝煞是可爱。 “进二门后拐个弯旁边有个夹道,平日里都是锁着门的,也没有人往那里去,一会儿我就让丫环传了你的名义去请你三哥来,咱们就在那里等着他。” 萧晗说办就办,又转身对兰衣吩咐了一番,这事需要做得小心谨慎,兰衣自然明白,应了之后便退了下去。 萧晗这才带着孙若泠慢慢地往二门夹道而去。 起初的兴奋劲过了,孙若泠便觉得心里有些愧疚,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事就让萧晗去见孙若齐呢?她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一点,又悄悄地瞅了萧晗一眼,见她光风霁月眉目坦然,亦发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有些阴暗见不得人,欲言又止道:“晗姐姐,你若是不愿不去也行的……”后面的几个字低若蚊蝇,想来也是有几分颓败与失落,她与萧时的事情没个定数,就像悬在空中的蚂蚱一般,她真不知道还能指望谁。 “若泠妹妹,”萧晗顿住了脚步,侧身看着孙若泠,“这事我为你,也是为我哥哥,我希望他能得到自己的幸福,这并不是你欠我的,而是我自己愿意这么做的。” 萧晗说完这话便也没再看孙若泠,径直往前而去,她的信念很坚定,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希望萧时能够幸福,而只要迈出了这第一步,或许今后的种种都会不同,她总要试着努力去改变,再不能重复前世那悲惨的命运。 看着萧晗的背影,孙若泠咬了咬唇,原本是她坚定地一往无前,却没想到临到头了反倒犹豫起来,这还是她吗? 她喜爱萧时的心毋庸置疑,她只知道错过了这个男人或许这辈子她再也找不到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了,为了她的幸福她也要努力不是。 想到这里,孙若泠暗暗点了点头,追着萧晗的步伐而去。 二门拐弯处的夹道很是清静,平日里都上了锁的,今日萧晗去要来了钥匙开了门,又叮嘱守门的婆子不许乱说,最后还特意让春莹将婆子给支了开,这才带着孙若泠往里而去。 夹道狭长逼仄,也就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两旁都是高高的围墙,看着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有风吹来,角落里腐朽的木屑被吹了起来在空中打着旋,无端地给人一种凄凉清冷的感觉。 “晗姐姐,我怎么觉着有些冷啊?” 孙若泠往萧晗那边缩了缩身子,俩人靠得近了她这才觉得暖和了一点。 “要不我让人回去给你取件披风来?” 萧晗转头看向孙若泠,她忙摇头拒绝,“不了,我与你在这里一同等着三哥,”又瞧了一眼墙角的青苔,略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就是觉得这里太清冷了些。” “是很清冷,平日里也没怎么用过这里,少了人走动自然就少了人气。” 萧晗四处打量了一眼,又走到了夹道的尽头,透过斑驳的木门能瞧见门那边是座荒废的院子,院中长满了枯草,着眼看去绿茫茫的一片怕有半人高了,也不知道是外院的哪一座院子,她并不熟悉。 孙若泠跟在萧晗身后也往门后瞧去,两个小姑娘瞅在一处瞧动静,倒是让刚才的不适与紧张散去了不少。 身后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便听见兰衣轻声回禀道:“小姐,孙三公子来了!” “我三哥来了吗?” 孙若泠惊喜地转过了身,待瞧清来人后已是如蝴蝶一般欢快地扑了过去。 萧晗却是慢慢地回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不远处年轻的男子。 如初见时一般儒雅温润的眉眼,只是身形略显得清瘦了些,一身淡绿色绣暗花云纹的长袍笼在身上略显得宽大了些,袖袍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就像掖着两片荷叶一般。 他的目光原本像是隔着重重迷雾有些看不清道不明,直到望向她时才如月破云,煞时便盈满了清亮的光辉,只是这光辉一闪而没,复又变得黯淡了起来,连那轻薄的唇角也微微抿起,带着一抹不为人知的苦涩。 ------题外话------ 月底了,姑娘们的五星评价票和月票抓紧甩出来啊,不然过期啦~ 第【91】章 解铃 凉风徐徐而过,吹起长袍的衣角,孙若齐状似随意地伸手抚了抚,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眼前的孙若泠,微微皱眉道:“四妹,是你寻我来这?”虽然心里有些猜测,但到底不敢随意说道坏人名节,毕竟萧晗看向他的目光清亮至极,坦然得如一汪清水,他实在不想拿自己的心思揣摩她。 “这个……”孙若泠有些紧张和尴尬,又看了萧晗一眼,见她轻轻点头才又道:“是我寻你来的,不过晗姐姐有话与你说。”说罢飞快地拉了兰衣后退,“我在这边等着你们。” 孙若齐愣了愣,这才略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待见着那抹浅紫色的身影慢慢向他踱步而来时,他的心还是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他一直知道她很美,五官精致得有如玉石雕琢一般,漂亮的桃花眼就像会说话是的,整个人娇艳得如枝头新绽的海棠,连他娘都说她长得太过艳丽,可他觉得这样的美在她身上绽放却是刚刚好,增减一分便都不是她了。 看着萧晗缓缓走近,孙若齐不由低垂了眉眼,深吸一口气拱手道:“萧小姐。” “孙公子。” 萧晗轻轻颔首,记忆中的孙若齐也是这般,眼睛从来不会乱瞟,目光总是停留在恰到好处的地方,不会让人感觉到丝毫的不自在。 “不知道萧小姐寻孙某来有何事?” 孙若齐清了清嗓子,他的嗓音圆润并不显得低沉,就像山涧的清泉有着咚咚的回响。 依着他们俩人这尴尬的关系本来是不适合见面的,怕是避讳都来不及,他想不出萧晗有什么理由见他,不会是…… 那些猜测他根本不敢付诸于口,也觉得十分不可能,既然已经有了长宁侯世子这样优秀的人爱慕着她,她还怎么会转过头来寻他? 想到这里,孙若齐不禁自嘲一笑。 “贸然请了孙公子来这,确实有些唐突了。” 萧晗轻垂眉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投下如贝壳般的阴影,更衬得她身形单薄纤细,若人怜爱。 孙若齐扫了一眼便赶忙收回了视线,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心绪,只怕任何一个男子面对着这样的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沉醉其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看着孙若齐平息静待的模样,萧晗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又见不远处的孙若泠正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来,眸中有着一丝紧张和期待,她突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美人如花,摇曳生姿! 孙若齐诧异得抬起头来,就瞧见了这样一副画面,若说不笑时的萧晗犹如一副美人图,动静皆宜,那么这倾然一笑却犹如千树梨花绽放枝头,煞时便迷了人眼,他只能痴痴地望着。 “怎么还笑起来了,也不知道说得怎么样了?” 不远处的孙若泠忍不住着急得跺了跺脚,明明那俩人好似没说什么,又好似什么都说了,瞧她三哥那模样都像要丢了魂似的动也不动,恁没出息了点。 兰衣瞧了一眼也赶忙收回了目光,她是不敢非议主子的,但孙若泠这话也不好接口,只能垂首站在一旁。 见孙若齐的目光有些痴迷地望着自己,萧晗也惊觉没对很快便收了笑容,清咳一声道:“从前的事情,我欠你一个道歉,本来好好的两家人如今有了芥蒂,这是咱们的不对。”说罢对着他福身一礼。 孙若齐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又慌忙地对着萧晗拱了拱手,苦笑道:“哪里就怪萧小姐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咱们没有缘分罢了。” 情深缘浅,孙若齐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只差一点眼前的女子就会成为他的妻子,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啊。 端午那一日的相看,只一眼他便喜欢上了萧晗,心里百转千回,甚至在夜里睡梦中都会浮现出她的容颜,浅浅一笑迷倒众生,她生得太过美好,却偏生有一双清亮至极的眼睛,就像能望进人心里似的。 他喜欢她,思之难忘。 以至于萧晗与长宁侯世子定亲之后,孙二夫人又为他寻了几家小姐,他都意兴阑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已经见过了这世上最娇艳美丽的花朵,其他的就算芳香宜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朵壁上之花罢了,丝毫勾不起他的兴趣。 孙若齐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对萧晗他也谈不上了解,可见过那一面之后就像种在了他心里似的,求而不得,才亦加让人觉得渴望。 “咱们家老太太本来就与孙老夫人交好,这事咱们家是做得不地道,还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萧晗轻声道,又见孙若齐抬眼望她,咬了咬唇才道:“今日请公子前来,是想说说令妹与我二哥的事。” “我妹妹与你二哥?” 孙若齐愣了一愣,旋即诧异得回头看了孙若泠一眼,见这丫头既羞涩又期待地对他眨了眨眼,心中一时之间纷乱如云,不由将心中的震惊吞咽下肚,这才望向萧晗道:“你是说若泠与萧时,他们……” “是的。” 萧晗点了点头,又道:“他们两情相悦,只是碍于两家的关系所以不好提起,我便想问问公子的意见,抛开从前的嫌隙不说,你能接受他们俩人在一起吗?” “我……” 孙若齐怔住了,心中一时浮上许多难言的滋味,原来萧晗寻了他来竟 ,原来萧晗寻了他来竟是为了别人的事情…… 孙若齐低垂着目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原以为萧晗寻了他来是有其他用意,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一场,没想到是为了萧时与孙若泠。 孙若泠是他的妹妹,性子怎么样他自然知道,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可只要决定了一件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 只怕也是孙若泠央着萧晗来向自己求情的,便是希望他能够站在他们这一边,支持她与萧时的事情吧。 见孙若齐不为所动,萧晗不由又出声道:“也是因了从前的事情,想必孙二夫人对咱们家已是有了芥蒂,而若泠妹妹喜欢的恰巧又是我嫡亲的哥哥,若是贸然提起这桩亲事只怕她也不会点头应允,”微微一顿后又犹豫道:“孙二夫人会这般做想来也是心疼公子的缘故。” 萧晗话到这里便不再多说,想来孙若齐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我明白了。” 孙若齐深吸了一口气,缓和着内心有些酸涩的情绪,只有些落寞地看向萧晗,唇角轻扯,“你是想让我对我娘说,对以前的事情不介意,早已经放开了胸怀,是不是?” 孙若齐的目光虽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也不难看中其名隐藏的苦涩与失落,萧晗突然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忙移开了目光,轻声道:“我是这样想的,若是孙二夫人放不开,那也是因为在意公子的感受,若是公子能够放开胸怀,孙二夫人想必也能以平常心看待。”一顿又道:“再说我哥哥品性敦厚,待人至诚,是这世间上少有的好男儿,若是将若泠妹妹托付给他,这一辈子他都会好生待她的。”话落才抬了眼,眸中光亮闪烁,颇有种自豪之情。 他们兄妹感情一定很好吧?不然萧晗也不会为萧时做到这种地步。 孙若齐心里这样一想,便缓缓点了头,虽然满腔的酸涩难言,却也不忍看她失望的表情,“你放心,我会找个适当的机会与我娘说的。”他的点头与妥协无非就是应了他娘的要求挑选一家姑娘结了亲,这也代表他彻底放开了萧晗。 若是得不到他最想要的女子,其他人对他来说无非都是一样。 其实他心里还生出了另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有一种隐秘的窃喜,或许谁也不能明白,但却也是他所能够做的唯一。 孙若齐自知是不能与长宁侯世子比肩的,但若是与萧晗成了亲戚呢,他的妹妹嫁了她的哥哥,两家只要做了亲,这还愁今后没有机会见面么? 也许他不能拥有她,但能够远远地看上她一眼,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生活是不是平安幸福,他心里也能有几分宽慰。 总比两家人什么关系也没有,他就是想要知道她的消息也没处打听不是? 这样一样,孙若齐的想法亦加坚定起来,若真是萧晗所求,他必当皆尽所能地为她达成这个心愿。 “那如此,我就先谢谢公子了。” 萧晗喜上眉梢,她没有想到孙若齐是这般的通情达理,竟然她一说就应了,想来心中也是真心疼爱孙若泠的吧,便挥手招了孙若泠过来,“你哥哥答应同你娘说了。” “真的吗三哥?” 孙若泠几步奔了过来,一脸期盼地看向孙若齐,孙若齐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发,“你是个姑娘家真是没得羞,这事哥哥放在心上了,有准信再告诉你。”就在刚才他放在第一位考虑的竟然是他自己的私心,眼下面对孙若泠这样天真信任的眼神,他还有些难言的羞愧,可这一点心迹自然不能表现在脸上,也就是一闪而过便被他笑着掩饰了过去。 萧晗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情长,心里也有些羡慕,她与萧时大抵也是这样的吧,又想到孙若齐刚才看她的眼神,恐怕也是对她动了心思,可这心思却不能长久,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她索性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你为你哥哥,我也是为了我妹妹,所以道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只到时候有了消息我再托人给你传信,可好?” 孙若齐转头看向萧晗,见她轻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心下也滑过一丝甜蜜的滋味。 只要萧晗能对他这样笑笑,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她肝脑涂地。 送走了孙若齐后,孙若泠这才挽了萧晗的手往回走,心下却是大安,连笑容也分外地甜美,“我娘最心疼我三哥了,若是有他帮我说项,想来我娘定能答应的。”又转头看向萧晗,“等着我娘应允了,就让时哥哥赶快着人来提亲吧!” “你这丫头真不害臊,这是等不及要嫁人了?!” 萧晗失笑地摇头,又忍不住打趣孙若泠,她这性子确实是爽朗活泼的,对上闷墩似的萧时倒真是一对绝配。 孙若齐那边点头也算是了了她心中的一件大事,如今就看孙二夫人了,若是连她也没有反对,这事便成了一半。 想来萧老太太对孙老夫人是怀着一丝愧疚的,若是两家能再结亲弥补了从前的这条裂缝,她老人家也是愿意的吧。 “我就是想要嫁人了,”孙若泠却是大方地点头承认,“时哥哥是多好的人啊,我还怕别人瞧上他了呢,所以先定下他来得好。” 萧晗只得无奈地摇头,如今的姑娘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大胆,想着自己与叶衡的亲密,会不会孙若泠与萧 孙若泠与萧时也……她都不敢往深里去想,想着就脸热。 午宴开始后,萧晗是与自家的姐妹们坐在一桌,还有孙若泠与叶蓁叶芊姐妹,李家的李思琪,还有从前认识的赵莹莹与云亦舒也挤了过来。 对于萧晗能够嫁给长宁侯世子,这帮姑娘们是又羡又妒,既羡慕她的好运,又觉得也只有她这般的美貌才能配得上长宁侯世子,不然她们这里任意一个拿出手来只怕都差了些许。 只是云亦舒到底关注了长宁侯世子那么些年,眼瞧着萧晗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便得了先机,说出的话总带着几分酸味,李思琪一听便不免嘲笑了两句,“靖安侯家的姑娘可是嫁得满京城都是,你还怕找不到好婆家?!”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云亦舒一听就红了脸,只瞪着李思琪道:“你不也高不成低不就的,听说相看了几家的,就没一个合你心眼不是?”俩人都是庶女也没哪个比哪个强,李思琪不过是养在嫡母跟前罢了,难道还比她这个侯府小姐尊贵不成? “我的事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了,今儿个是晗姐姐过生辰,又没请你们来凑热闹,不过就邀了些亲戚朋友前来乐呵乐呵,你这样巴巴地来了莫不是还想见世子爷一面?” 李思琪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李夫人又从小对她骄纵得很,不是自己肚子里生的自然不上心,只要宠着将来嫁个好人家也就是了,她的性子连萧晴都不喜欢。 “你胡说!” 云亦舒越急越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见着李思琪得意的模样急得想要跳脚,瞧见桌上的一杯酒水顺道就端着给她泼了过去,这下真是吓着满桌的人了。 李思琪顶着一头水渍脸色倏地巨变,“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便要过去揪云亦舒的头发,萧晴赶忙将她给挡住了。 “还不快将两位小姐给请下去更衣!” 眼见这形势越演越烈,萧晗立马给左右的丫环使眼色,几个丫环立马上去将俩人给围住了,半拖半就地将人给带了下去,又有丫环上前利索地清理桌面的狼藉,又换了干净的碗碟,布了新鲜的菜色,这才将在坐之人给安抚住了。 萧晴给萧晗使了个眼色,跟着李思琪她们退了下去,她是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的,一般人还安抚不住,她得去看着点。 萧晗对着萧晴点了点头,等着她离开后才对在座与隔座的小姐们致歉,“是一场误会,让各位见笑了。”心下却也不无惊讶的。 她也没料到云亦舒与李思琪两不相让,不过就是一晃眼的功夫便从口舌演变成了动手,还好没有让这场闹剧发展下去,虽然隔桌有人侧目,但也只是有些猜测罢了并没有过来相询,远的就更不知道了。 隔座的夫人小姐摆手摇头的,纷纷表示不介意,还夸萧晗处置得好没有让两位小姐闹大,她又谦虚客套了一番,这才缓缓坐定。 “倒真是让我开了眼界,这靖安侯府与太常寺少卿家的小姐也太不讲究了,明明是晗姐姐的生辰宴,她们俩人也好掐架?” 叶芊嗤笑了一声,又碰了碰一旁叶蓁的胳膊,揶揄道:“而且还是为了二哥,你说可笑不可笑?” 叶蓁淡淡地扫了叶芊一眼没有说话,复又举起筷子夹了个红豆沙包放到叶芊碗里,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一旁的孙若泠已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下叶芊的脸涨得更红了,只狠狠地瞪了叶蓁一眼,“要吃什么我自己会夹,再不济还有丫环,不劳大姐动手。” “我以为你喜欢吃这个。” 叶蓁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下更将叶芊给气着了,泄愤似地一口咬在红豆沙包上,不顾形象地大力咀嚼了起来。 萧晗大概知道叶芊是什么脾气便也没有与她多做计较,只对叶蓁轻轻颔首,俩人不由相视一笑。 一旁的萧昐却是暗自转了转眼珠,敌人的敌人就是她的朋友,在座的对萧晗不满的也不只一两个,除却刚才被领走的这还有个叶芊不是,若是她拉拢了叶芊,长远来说也不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这样一想,萧昐便殷勤地靠坐了过去与叶芊攀谈起来。 ------题外话------ 月底了,该投票了姑娘们~过期作废 第【92】章 送礼 萧昐与叶芊亲近,萧晗瞧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萧昐只怕是不清楚叶芊在长宁侯侯府里的近况,只怕以为是老侯夫人嫡亲的孙女便样样出挑,却不知道那一房已经没落,如今的侯府全靠大房与二房撑起门面,若是等着老侯爷一过世,只怕这家就要分了。 再说与叶芊亲近少不得要损失些财物,今后萧昐接触得久了便能明白,叶芊哪里是能吃亏的主? 叶蓁也瞧了萧昐与叶芊一眼,唇角的笑意不由深了几分,她是知道萧昐与萧晗不和的,如今这傻姑娘自己要往叶芊跟前凑去,别人可管不着。 萧晗与叶蓁的视线交汇在一处,不由自主地笑了。 还好这场席间的闹剧并没有让过多的人知晓,不然真闹大了萧晗的面上也挂不住。 等着萧晴把李思琪与云亦舒都劝好了之后已是半下午了,两位小姐谁也不愿意搭理谁,再见面时也是大眼瞪小眼,只是李思琪身边有着萧晴,云亦舒也被萧雨给劝着,俩人再想闹些什么也闹不开了,被萧家姐妹带着往两处而去。 事后徐氏也来问了一声,她是听到这边有些动静,可想看真切时一切又都平息了过去,萧晗解释了一番她也明白,只叹声道:“思琪这性子是李夫人给养娇了的,听说在家里也是得理不饶人,谁都要让着她几分,出来外面也是……”说罢拉了萧晗的手拍了拍,“有些对不住你,原本好好的生辰就……” “也不关大伯娘的事,”萧晗赶忙摆手,又道:“再说事情也没有闹大,大姐与四妹如今正安抚着她们,也是帮了我的忙。” “你这孩子就是大度。” 徐氏笑着点头,“那我过去厨房里再瞧瞧,今儿个晚些时候还要置办些清淡的席面,我看着增减些菜色。” “辛苦大伯娘了。” 萧晗对着徐氏福了福身,瞧着她带着丫环远去,便往回而去。 今儿个忙了大半天,她也着实有些累,眼下戏台子已经开场,好些夫人小姐们都凑了过去,倒不用她在跟前忙活,这便想回屋稍作歇息,哪知道刚到“辰光小筑”门口便遇到了萧时。 “妹妹让我好找!” 见着萧晗的面,萧时立马笑着迎了上来,手中还托着个杏黄色的锦盒。 萧晗唤了声哥哥,左右看了一眼才道:“眼下内院里都是女眷,你这般进来可不要冲撞了谁。”转而一想到孙若泠,又带着几分笑意打趣萧时,“哥哥莫不是来见若泠妹妹的?” 眼下孙若齐答应了帮孙若泠说项,想来孙二夫人那里成功的希望也大了几分,再瞧见萧时,萧晗的心情便更好了。 想着今后萧时与孙若泠成了家再儿育女,她也能做一回姑姑了。 “哪有的事,我今儿个还没瞧见过她呢。” 萧时一窘,面上不由有些泛红,直将手中的锦盒往前递去,“还不是为了给你送礼物来的。” “是什么?” 萧晗笑着接了过去,锦盒不大可沉甸甸的很是坠手,她不由打开来一看,只那一眼唇角便翘了起来。 锦盒中放着一块雕琢的寿山石件,寿山石本就珍贵,可这物件却更是好玩,是一个正欲破壳而出的小鸡仔,尖尖的小黄嘴,一双半眯半睁的黑眼睛,看起来憨态可掬,石身外是半破的蛋壳,整个石雕自然流畅,栩栩如生,若不是她亲自托在手里,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一块石头做成。 “哥哥在哪里寻得的,好可爱!” 萧晗一拿在手里就爱不释手,又想着将她放在平日里的桌案上,又想着放在内室的梳妆台上,真是怎么瞧怎么喜欢。 “偶尔寻得的,你喜欢就好。” 萧时乐得呵呵一笑,又从身后抽出了一个画卷,“这是岳叔叔送你的,他说你的生辰他也不好贸然前来,便画了幅画给你。” “喔?” 萧晗挑了挑眉,笑意微敛几分,心中却有些过意不起,她倒是忘记岳海川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有心人。 将寿山石放进锦盒里又递给了身后的兰衣,萧晗这才与萧时一同打开了画卷来看。 只见画中有两名女子,一坐一站。 坐着的女子着一身绛红色衣裙,眉目含笑风姿绰约,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不动时亦有种妩媚的风情。 而站着的女子微微颔首,两边的环髻垂下了淡紫色的丝绦,目光盈盈如水波,在看向坐着的女子时难掩孺慕之情。 再看俩人的眉眼,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我和母亲吗?” 只看了一眼,萧晗便觉着眼眶有些酸涩起来,恐怕也只有岳海川能将她们母女画得如此传神了。 “是,岳叔叔画的可真好。” 萧时连连点头,又指着画中人点评道:“我记得娘在世时就是这般模样,美得就像画中人,妹妹也是不差,如今又长大了一岁,你们俩瞧着倒不像是母女,像姐妹!”说罢唇角便弯了起来。 “这副画我一定让人裱起来挂在我屋里。”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卷起了画卷,母亲是幸运的在她有生之年还能遇到像岳海川一样的男子,就算她已经香消玉殒,可这世间上还有一个人记忆若深,挥毫泼墨间仍旧可以将她画得如此传神,就仿若她再生了一般。 “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就好,回头我好与岳叔叔说去。” 萧时挠了挠脑袋,又听萧晗道:“今儿个恐怕抽不出空去拜会岳叔叔……”想了想才道,“我一会儿便让春莹去厨房里包几个寿桃,再拿一壶金华酒,若是哥哥得空了便替我送去,若是没空让伏风跑一趟也成,就说过几日我得空了定去拜会岳叔叔。” “行,这事交给我就是了。” 萧时拍着胸脯保证,又见萧晗对春莹吩咐了一番,便指了她道:“一会儿准备好了东西来外院寻我就是。” “是,一会儿奴婢就来找二爷。” 春莹对着萧晗兄妹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这礼也送了,萧晗原本以为萧时这便要离去,谁知他却是对自己眨了眨眼,又凑近了小声道:“师兄在我那里等着你呢,妹妹要不要去见他一见?” 私心里来说萧时是不希望萧晗与叶衡私下里碰面的,但自从他与孙若泠好上之后才知道这个中滋味,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也准备待会得空了去寻寻孙若泠,好歹人都到了萧家,他总要见一面不是,不然这心里当真就像猫抓似的。 “他在你那里啊……” 萧晗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唇角却是翘了起来,她就说今儿个怎么没听见叶衡的消息,原来是躲萧时那里去了。 “师兄他腿脚不便,今儿个到了咱们府上也算是半个萧家人,好多人找他敬酒,推托不过便喝了些,眼下有些上头了我这才让他到我那里歇息,可他却一直说要见你,要亲自送你生辰礼物,我也不好不帮他传这个话不是?” 萧时搓了搓手,原本说得好像理所当然,可细细回味又觉得哪里不对,嘴角微微一抽,他好像……是不是又被师兄给坑了? 若是送生辰礼由他代劳不就行了,师兄也明知道他进内院是干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算来算去,还不就是为了再见他妹妹一面。 萧时咂巴了两下并未说破,看萧晗那模样也是想见叶衡的,真是女大不中留! “哥哥想见若泠妹妹吗?” 冷不防地萧晗冒了这一句话出来,萧时直觉地点了点头,他想,非常想! 忙完了萧晗这一茬他都准备私下里找人去,想问问孙若泠那日的杏仁酥香不香,想问问她这些日子有没有想着他? 这样煎熬的心情不压于蚂蚁在身上爬着,他早就想见她了。 “哥哥把心放宽了,你与若泠妹妹的亲事应该是无碍的。” 萧晗清了清嗓子,笑看向萧时,“不若哥哥先去你那里等着,一会儿我与若泠妹妹一同过去可好?” 俩人相伴而去也是掩人耳目,若是被其他人瞧见了也有说辞不是,总比孙若泠私下里见萧时来得好,毕竟他们俩又比不得她与叶衡是定了亲的。 今儿个她瞧见孙若泠那模样便是想见萧时得紧了,萧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还是清楚几分的,男人的劣根性作祟,通通都是不省事的。 “那如此,我与师兄就在外院等着妹妹了。” 萧时喜笑颜开,真正是打瞌睡便有人递枕头,萧晗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 送走了萧时后,萧晗便让院里的一个小丫环去寻孙若泠,让她找到人后领到二门处等着她,自己则回院里收拾整理一番,想了想又让人去厨房端了醒酒汤过来,这才带着兰衣往二门而去。 孙若泠早已经等在那里,因着不知道萧晗寻她来的用意还纳闷了好一阵,见了人来便也迎了上去,仰头道:“晗姐姐找我何事?”又是在这二门当口,莫不是要去外院? 孙若泠忍不住一阵心动,她本来是想到外院寻萧时的,又觉得今儿个陌生人太多,若真是冲撞了哪个还不好交待,这才忍了又忍,又想告诉萧晗请她帮忙,又怕她笑话自个儿。 毕竟今日萧晗已经在孙若齐跟前为她求了情,她便觉得自己不好求得太多。 “我去我哥那里瞧瞧,你要不要一同去?” 萧晗对着孙若泠眨了眨眼,唇角的笑意带着一丝促狭。 “真的?” 孙若泠立时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又左右瞧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道:“那咱们就快去吧。”走了几步又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时哥哥也在吧,我都好几天没瞧见他了。” “到了你便知道了。” 萧晗并不说破,拉了孙若泠便往二门而去,又想着今日宴席客人众多,专挑了无人的小径走,不一会儿便瞧见了萧时的院落,伸手指给孙若泠看,“‘静堂’便是我哥哥住的地方,院子也不大,平日里人也不多。”说罢便带了孙若泠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院子还是我娘在时为我哥哥选的,就想着今后他成家了还要在内院安一处歇脚的地方,这外院便留得不大。” “是这个理。” 孙若泠笑得甜甜的,想来是畅想她与萧时婚后的生活,有了内院的住所,萧时哪里还用去外院来着,她指定将他日日都留在身边。 萧晗瞧了孙若泠一眼,不禁失笑地摇了摇头,也就这丫头大方坦然得很,一点都不觉得脸红,当真是百无禁忌。 萧时早在屋外等着她们,瞧见了孙若泠后赶忙忍着激动上前,目光在她脸上睃了一圈,这才转向萧晗道:“妹妹来了,快些进去吧!”便指了左边的一间 左边的一间厢房。 萧晗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孙若泠道:“若泠妹妹且在屋里坐坐。”又对萧时道:“哥哥帮我招呼一下,我一会儿就来。” “行行,你快去就是。” 萧时赶忙点头,话语里不乏迫切的意味,眼睛一转过去就跟孙若泠对上了,就像怎么瞧都瞧不够似的。 萧晗清咳了一声,压低了嗓音道:“你们俩快进屋去吧,这样瞧着像什么事?!” “好,好。” 萧时回过头来忙应了一声,孙若泠也红着脸点头,实在是见到萧时她太开心,她也好多话想要对他说,眼睛片刻都不想离开她,又见萧晗要往厢房而去,这才疑惑道:“晗姐姐这是要……” “师兄在房里等着她呢,你跟我来这里。” 萧时说罢拉了孙若泠进了自己的房里,那迫不及待的模样真是让萧晗哭笑不得。 左边的厢房静悄悄的,堂屋里倒没瞧见有人,萧晗让兰衣在屋外守着,自己提着食盒进了去,又想着叶衡许是喝醉了,或许眼下躺在床上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往里而去,哪知道刚刚拐进月洞门里,腰上觉着一紧,跟着便被人拉着跌坐了下去,扑进了一具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竹叶清香吸入鼻端,倒是将她的惊吓驱散了不少,只转过头来瞪了一眼,“你吓死我了!” 叶衡的脸颊红红的,但一双眸子却是清亮至极,甚至还有着灼烫的火光,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几分灼热的酒气,熏得人有些晕乎乎的。 “我等你好久了!” 叶衡呢喃了一声,目光找准了那朵殷红的唇瓣,话落便凑了上去细细碾磨。 他吻得小心翼翼,温柔缱绻,萧晗几乎晕眩了过去,只觉得手脚发软,原来提着的食盒从指间滑落,她这才惊得回神了过来,仔细一看,食盒还提在叶衡的手上,并没有落地,不免让她虚惊了一场,又羞又恼地捶了他肩头一记,“差点将食盒给摔了,那里面可放着给你的醒酒汤!” “我先喝了就是。” 叶衡呵呵地笑着,震动着胸膛微微抖动,看着他喝完醒酒汤后,萧晗才重新将食盒给收好,又指了他道:“明明喝酒上脸,还喝那么多干嘛?”一顿又噘了嘴,“你身上的伤指不定还没好呢,我哥也不劝着点。” “不关他的事,是几个朋友看了我的面子一道来为你祝寿,这不是羡慕我得了个好媳妇!” 叶衡笑着摆手,他双颊泛红眉眼如波,看着分明是动了情的模样,倒是少了平日的几分冷冽之气,看着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横竖这里也没有人,萧晗便大胆地坐在了他的腿上,轻轻搂着他的脖子,吐身如兰,“我想你了。” “我知道。” 叶衡笑了笑,大手在萧晗的腰间摩挲着,透过凉薄的衣裙浸进了一点点温热。 萧晗微微一僵,但瞧着叶衡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便又放松了下来,她知道他还是有分寸的。 “你还带了孙若泠过来,我瞧着你哥可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叶衡刚才并没有眨下,反倒是隔窗往外看了一眼,那个孙若泠像个小豆芽似的,除了个子长得高一些,怎么看他都觉得不像个女人,也不知道萧时喜欢她什么。 “你瞧见了?” 萧晗退开看了叶衡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才道:“他们俩人也有几日没见着,我瞧着是想见得紧,若是我不牵线搭桥,只怕他们又要私下里相约。” “你倒真是个小媒婆不是?” 叶衡刮了刮萧晗的鼻头,一脸宠溺的笑。 “我才不是呢,等他们成事了,到时候你娘才是正经媒人。” 萧晗笑得松快,叶衡瞧了她一眼,唇角一勾,“怎么才几日的功夫这事就有进展了,快跟我说说。” “这个嘛……总之想来也是没什么差了。” 萧晗心虚一笑,虽然叶衡知道她曾经与孙若齐相看过,但她直觉里还是不要将私下见了孙若齐的事情告诉他,免得他又醋意横飞,本来没什么事的搞得两边都不愉快,让萧时与孙若泠的亲事横生枝节。 这样一想,萧晗便又顺口道:“若泠妹妹已经与孙二夫人透了几分底,孙二夫人虽然没同意,但也没反对不是,我就想着做娘的到底都是疼爱自己女儿的,又是嫡亲的闺女,只要若泠妹妹软磨硬泡上一段时日,应该就能够顺了她的心。” “是吗?” 叶衡扯了扯唇角,明显对这个说辞有些不信服,又见萧晗眼神躲闪,心里一猜便明白了几分,不由眯眼道:“我却听说孙二夫人最疼爱的便是孙若齐这个儿子,为了他的亲事这段日子可是相看了好多家姑娘,可没一家姑娘能让孙若齐动心的。”说罢撩了一缕萧晗颊边垂下的乌发在指间轻轻把玩起来,状似随意地开口道:“你说他是不是心里还挂念着你?” 男人都是这样的,越得不到越想要,叶衡实在是太清楚这种禀性,可萧晗已经是他的人,不容任何男人觊觎。 “哪……哪有的事!” 萧晗舌头有些打结,见叶衡的目光亦发晶亮起来,似乎看穿了她一切的措辞,让她连掩饰都显得多余,这才不得不承认,“是,我是见了他,不过也不是单独见他,还有若泠妹妹和兰衣都在。” “见他干什么?” 叶衡 叶衡的面色平静,眸中却缓缓有风暴凝聚,这丫头有事情不来求他,反倒去找不相干的男人,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而后果,很严重! “也就是让他帮忙在孙二夫人面前说说情,”萧晗偷偷瞧了叶衡一眼,实在是觉得他这模样有些渗人,脚肚子有点打颤想要偷跑,人也是不自觉地坐立了几分,“还有就是劝他不要因为从前的事情耽搁了自己,有了合意的姑娘还是早些成亲让家里人放心才是。” “劝他早日成亲是好事。” 叶衡点了点头,这才缓声道:“今后不准再私下见他了。” “不会了,只这一次。” 萧晗赶忙点头,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叶衡面前晃了晃,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不过为了让你长点记性,我有必要好好惩罚你一次。” 叶衡平静得说道,飞扬的眉眼却带着一丝邪气,萧晗直觉里有些害怕,那双直视他的黑眸就像漩涡一般,拉扯着她就往下坠。 可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逃避的动作,叶衡的吻已经落下,带着些许惩罚的意味,再不是刚才的温柔如水,而是狂风骤雨一般的啃噬,直吻得她灵魂都在打颤。 有一只手解开了衣襟,跟着温热的唇角落下,一路向下延伸着,留下一串串火热的印记。 萧晗整个人都变得晕乎乎的,全身更是松软无力,想要抗拒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就像一叶小舟,在属于他的汪洋里沉浮着,一个大浪打来她便几乎没顶,那种颤栗般的感觉直达到她的灵魂深处。 萧晗想要尖叫着抗拒,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团绵花似的,除了小声的呜咽和轻吟,她几乎发不出其他的音调。 直到一吻落罢,叶衡才抬起了头来,一双眸子却已经泛红,就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野兽一般,想要索取更多。 萧晗连忙动手推拒着,“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声音却已经细若蚊蝇,一手捂在唇间,这才惊觉脖子到胸口仍然发着烫,她不由伸手掩住了衣襟,又羞又恼地瞪向叶衡。 叶衡不舍地收回视线,舔了舔唇,嗓音微哑,“今后可知道了,若是再见其他男人,我还是这般惩罚你!” “知道了!” 萧晗气鼓鼓地瞪了叶衡一眼,这人就会欺负人,而这欺负人的方式却是让人羞得没法说,到这份上了她可没脸再呆在这里,忙唤了孙若泠一道匆匆回了内院。 第【93】章 心思 看着被萧晗匆匆拉走的孙若泠,萧时一时之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他觉得俩人根本没在一起呆多久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可瞧着那已然远去的背影,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瞧见厢房门口叶衡也坐着轮椅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眸中竟是与他同样的无奈,想着俩人同病相连便举步走了过去。 “师兄,我瞧着我妹妹走的时候脸都红了,你们怎么了?” 萧时扶了叶衡跨出门槛,又帮着他将轮椅给抬了出来安置好,这才扶着他重新坐下。 “怕是害羞了吧。” 叶衡淡淡地瞥了萧时一眼,想着刚才瞧见的美景他依然有些微熏,这种事情别人自然不能体会,又打趣萧时道:“你与孙若泠在屋里呆那么久又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 萧时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目光,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叶衡刚才他亲了孙若泠的小嘴,虽然是那丫头主动的,可那种滋味让他回味再三,正想再一亲芳泽之时萧晗便闯了进来,他懊恼极了。 看了看萧时的模样叶衡便心领神会也并不说破,又伸手从袖间取出一个黑色的锦盒递给了萧时,“师弟,刚才熹微走得太匆忙,竟然连礼物都忘记拿了。”塞进了萧时的手里,嘱咐道:“记得亲手交给她。” “知道了。” 萧时挠了挠脑袋有些没反应过来,叶衡不是说要亲自送给萧晗,可俩人见面却没给,真是令人费解。 瞧着叶衡推着轮椅走远了,他这才重新往内院而去。 萧晗回到自个儿屋里时还觉得这心口砰砰地跳个不停,叶衡太坏了,眼下隔着肚兜她还觉得内里湿濡一片,那种难耐的感觉就像蚂蚁在身上爬似的,她渐渐要被他撩拨得控制不住。 幸好最后理智还在,俩人才能及时地刹住脚,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哪一天就…… 萧晗摇了摇头,不敢往深里去想。 今后再不要与他单独相处了。 萧晗咬了咬唇,又吩咐兰衣给她准备热水,她要擦拭一下再换身干爽的衣服,刚刚坐定后,萧时又找来了。 “哥哥又来替他传话不成?” 萧晗板着脸看向萧时,若不是萧时唤了她出去见叶衡,她也不会被那人欺负成这般模样,虽然她也是想见他的,但到底不想做得太过。 回想起与叶衡相处得点滴,萧晗只觉得双颊发烫,女孩家的矜持真是被她完全丢在了脑后,也不知道叶衡会怎么想她。 这人真是太坏了,太太坏了。 “哪有的事?!” 萧时讪笑着连连摆手,又试探着问向萧晗,“难不成刚才师兄惹你生气了?”不然这丫头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又将他的孙若泠也给拐跑了,他眼下还满心的遗憾呢,想着到这里是不是还能再见孙若泠一眼,却又让他失望了。 “你说呢?!” 萧晗没好气地看了萧时一眼,她与叶衡发生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说给萧时听,别以为她刚才匆忙之间啥都没瞧见,孙若泠的唇都肿了,俩人之间发生的什么她当然明白。 “好了,我不问了。” 萧时讨了没趣赶忙闭口不再追问,又拿出了叶衡给她的锦盒递给了萧晗,“刚才你走得太匆忙,师兄给你的生辰礼物都忘记拿了。” 这傻子! 萧晗心里暗嗤一声,这才瘪着嘴接过了锦盒。 锦盒通身是黑色的,上面有红色丝线绣成的祥云纹,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枝盈润通透的梨花簪,梨花如雪般洁白朵朵簇拥在一起,雕工精湛栩栩如生,花芯是用的颗颗黄色的宝石点缀在其中,阳光照耀下那晶亮的光芒就像要透进人心里似的。 这样一枝羊脂白玉镶宝石的梨花簪,不说价值千金,却也绝对不便宜,还有这送礼之人的心意恰巧投她所好,这份礼物便显得更加珍贵。 “好漂亮的玉簪!” 连萧时都不由赞叹了一声,又对萧晗道:“想来师兄是知道妹妹独爱梨花,这才命人打造了这枝梨花簪,师兄真是用心良苦!”又为叶衡说了一通的好话,也是想让俩人的关系缓和一些。 眼下的萧时着实矛盾,原本因着叶衡相中了萧晗他心里还有些别扭,可俩人真置气了他又巴望着他们和好,还要在这中间当和事佬,他真是何苦来哉? “哥哥,你回去告诉他一声,就说这礼物我收着了就是。” 萧晗心中还是欢喜的面上却是不显,又缓缓扣上了锦盒,不温不火地对萧时说道:“若是他再问你我喜欢不喜欢,你就说我不喜欢!”说罢转身往内室而去,唇角却缓缓升起一抹笑来。 让叶衡欺负她,眼下让他着着急也是好的。 萧时着急地跺了跺脚,想要再说什么萧晗却已经转进了内室,他只能暗自摇了摇头,空着手回去复命了,希望师兄不会怪罪他。 这一日的宴席还算热闹,萧晗下午又在人堆里打了个转,又瞧见了孙若泠,这丫头兴奋得跟什么似的,逮着她便说个不停,绕来绕去话题都没离开过萧时。 萧晗只能无奈苦笑,等着宴席结束众人都散去后,她才疲惫地回到房中,洗漱后打散了头发躺在床榻上,盯着头盯绣了鱼戏莲叶的帐幔发呆。 其实跟叶衡在一起的感觉很好,他的感情炽热如火,就像要将 情炽热如火,就像要将人融化似的,每次跟他在一起都让人心跳不已。 相比前世与柳寄生时那种温吞的不慢不火的感情,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原以为细水长流才是真爱,原来并不尽然。 她对叶衡的爱是一种强烈的,每时每刻都念着对方想着对方,恨不得融进对方的骨血里的感觉…… 起初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心惊惧怕,怕得不到同等的回应,可想着今日叶衡对自己做的种种事情,虽然也有男人的天性在作祟,但从另一个角度来想,是不是他爱极了自己的证明? 虽然心中极度渴望着拥有彼此,但到了关键的时刻也能及时刹住脚,他忍得很辛苦,却也在极力保护着她。 又想着叶衡精心为她打造的梨花簪,那样别致素雅的造型只怕全京城里仅此一枚,萧晗不由抿唇一笑,听着屋外响起几声值夜的梆子声,她打了个呵欠侧过身向里睡了。 第二日萧晗起了个早,正在梳妆之际莫锦堂便来向她辞行,萧晗怔了怔,一时之间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莫锦堂是在她生辰前一夜才赶到的萧府,第二日在萧老太太跟前请安时才见了一面,可碍着人多俩人并没有怎么说话,之后就是宴席的各种忙碌,却没想到才过了一日他就要走了。 “表哥怎么走得那么快,都不在京里多歇息几日?” 萧晗有些遗憾,自然极力挽留着莫锦堂,又想着在应天府时他对自己的种种照顾与款待,在安庆庄上又为她鞍前马后地办事,亦发舍不得他立马离开。 “京里倒没有多少事务,我今日查看一番就要离开,实在是忙得有些脱不开身,眼下又要转去南宁。” 莫锦堂也很是无奈,原本到京城来给萧晗庆生他也是挤出的时间,匆匆来匆匆走,生意人就是这般,眼下看着萧晗无碍他心里也踏实了几分,却也知道多留无益,寄望于不属于自己的人或是物,终究是徒劳一场。 “走得这么急?” 萧晗叹了一声,又挽留了几次见实在是留不住人便对他叮嘱了一番,这才将人给送出了门。 “表少爷可真是忙!” 枕月陪着萧晗将莫锦堂给送走,这才扶着她往回走,今儿个再见到莫锦堂倒真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至少对她们主仆客气了不少,看人也不再是那种可有可无的意味,就好像平白地多了一丝亲近感。 枕月也为自己的感觉纳闷,可事实上就是那么回事。 “莫家整个担子压在他身上,不忙也得忙啊!” 萧晗不禁有些同情起莫锦堂来,若今后他能娶个商务精通的妻子,或许对他来说也能多一个帮手,女子虽然不宜在外奔波,但算帐看帐料理家业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这也是减轻了一些他的负担吧。 枕月点了点头,又听萧晗问道:“昨儿个你与梳云兄妹还有许福生他们一同吃席可还顺利?” “还好。” 枕月心头一跳,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昨日给周益倒酒时,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腕上,俩人还闹了个大红脸,一旁的许福生趁机打趣,当时的她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细细一想,她甚至还能够感觉到周益碰到她时那股温热的触感,他是练武之人,手指间有着一层薄茧,刮到皮肤时痒酥酥的,就像挠进了人心里似的。 想着想着,枕月的脚步便慢了下来,萧晗走出几步见没有人跟上,不禁诧异得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见着枕月一脸红晕又羞又喜的模样,萧晗的眸中不由划过一抹深思。 这是思春了,还是有了喜欢的人? 不过府里来来去去也就这些人,从前也没见着枕月对谁上过心,会是谁呢? 萧晗皱眉深思。 许福生个子小,年纪虽说比枕月大,但枕月却不喜欢他跳脱的性子。 若说是昨儿个来了府中还被枕月瞧见了的人……不是还有梳云的哥哥周益吗? 想到周益,萧晗眼睛一亮,她好似听枕月提起过一回,俩人是见过面的,昨儿个又来府中吃席,这一来二去莫不是就瞧对眼了? “枕月,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这样一想,萧晗不由笑着对枕月招了招手。 “呀,小姐!” 枕月回过神来见着自己竟然落后了萧晗一大截,忙快步追了上去。 “若我带着个丫环最后还把丫环给丢了,别人到底是笑我,还是笑这丫环呢?” 萧晗好笑地打趣枕月,她脸上又是一红,忙拉了萧晗的衣袖摇了摇,“好小姐,您快别取笑奴婢了!” “刚才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萧晗看着枕月,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只轻声道:“没想什么。” “当真没想什么,回头我问问梳云去。” 萧晗呵呵一笑,转身便往回走,枕月却攥着她不放,眉眼间一片焦急,“小姐您别去问她,多丢人啊!” “哪里丢人了?” 萧晗嗔了枕月一眼,眸中笑意深深,“我是去问梳云昨儿吃得好不好,她哥哥不是也来了吗,若是招待不周岂不是让我失了颜面?”说罢又一脸深究地看向枕月,“不然你以为我要去问什么?”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枕月骤然松了口气,但见着萧晗那一 着萧晗那一脸坏笑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自家主子的聪慧,不由红着脸咬唇道:“小姐您不许在梳云跟前乱说。” 梳云那丫头本就迟钝,别把没有的说成有了,再说人家周益也没表示什么,她巴巴地说喜欢人家算个什么事,她还丢不起那个人呢。 “我怎么会乱说,就是关心一下他们兄妹罢了,周益眼下不小了吧,也不知道在军营的这几年成亲没有?”萧晗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枕月的脸色,见她听了自己的话微微变了脸色,心头暗笑一声,嘴上却道:“不过没听梳云说过她有嫂子,她哥哥应该还没有成亲。” “小姐,您坏死了!” 枕月急得跺脚,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可不相信萧晗不知道她心底里那点小心思。 “罢了,不逗你了。” 萧晗敛了笑意,认真地看向枕月道:“你跟了我那么些年,我总要为你寻个好人家,原本是想让你在管事和掌柜里挑的,但你有自己合心意的更好,这事我会帮你留意的,若是他们家也有那个意思,我就成全了你们。” “八字还没一撇呢,小姐快别乱说!” 枕月捂着发烫的脸转了身去,她家小姐真是可恶极了,专捻别人心里的话说,关键是她还无从反驳,难不成她还真要拒绝小姐的提议不成,她可舍不得。 私心里,枕月自然也是希望周益心里是有她的。 “我明白你的心思。” 萧晗拍了拍枕月的肩膀,给了她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抿着唇兀自笑得开心,不想主仆俩人一回头,便瞧见梳云正走了过来。 枕月顿时一阵尴尬,只觉得哪都不是,赶忙扯了扯衣角,红着脸问道:“你在这多久了?” “没多久啊,刚才就瞧见你与小姐在这说话。” 梳云摇了摇头又给萧晗行礼,枕月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又对萧晗使了个眼色不让她乱说。 萧晗笑了笑便问梳云,“不是不让你乱走吗,你这一趟又是去了哪里?” “我从外院出了门,去旁边的巷子里瞧萧大哥了。” 梳云低垂着眉眼一脸的落寞,若不是她心情不好只怕刚才也能留心听清楚萧晗与枕月的对话。 “去瞧萧潜了?” 萧晗缓缓敛了面色,连枕月也正经了起来,再不像刚才提到周益时动不动就脸红。 萧潜自从断了一条胳膊后便休养在家,萧家旁边的巷子里安置了好几家宅院,便是给府里有头脸的人在外安的家,轮着谁当值的时候便入府就是,这也是萧老太太给那跟着她一同从川蜀之地来的人一份体面。 “嗯。” 梳云点了点头,轻声道:“萧大哥看起来很不好,从前那么英武的一个人,如今断了胳膊就跟失了魂似的,整个人都没有精气神了。” 毕竟断胳膊的人不是她,她也没办法感同深受,可她多希望看到从前那个朝气蓬勃的萧潜,而不是如今这个如一瘫烂泥的人。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只是这个坎要他自己走过,别人也帮不了他。” 萧晗抿了抿唇,轻轻摇了摇头。 “奴婢知道,萧家已经对他很好了,没让他在府里当值,甚至每个月的月钱照领,可他觉得自己是个废人。”梳云抬起头来,眸中是散不去的愁容,只看着萧晗道:“小姐,奴婢想帮帮他,可是又不知道该帮什么好,今儿个进他屋里一瞧,满地的酒坛子,只怕这次府里赔给他的药钱他都去买了酒喝。” 萧晗微微皱眉,可想到萧潜的如今的境遇又不由轻叹一声,“那你得空了多陪陪他多开解他,也算是替我尽份心。” 她对萧潜其实是很有印象的,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虽然话不多但却有一颗侠义之心,那一次枕月被人扔进枯井里还是他带人给找到的。 “到时候我与你一同去看看萧大哥,陪他说会儿话也好。” 枕月拉了梳云的手轻声道,她心里也感念着萧潜曾经的救命之恩,又有周益这样的关系在里面,她自然对梳云就多上了份心,若是今后俩人真成了她还是梳云的嫂子呢。 “行,你们商量着就是,若是需要什么药材补品尽管去库房里拿就是了。” 萧晗说完这话,又让枕月扶着梳云回去,叮嘱道:“你眼下身子也虚,去外院走得太远了,下次让婆子抬了软轿,载了你们俩一同去,也省得这来回的脚程。” “那奴婢就先谢谢小姐了。” 梳云还有些迟疑,她只是身子受了些伤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可枕月却先她一步应了下来,她倒没好反驳,又见着枕月尽力地搀扶着自己往前走,心里不由划过一丝暖意。 第【94】章 荐人 梳云虽然有些迟钝,可萧晗生辰那一日发生的种种到底让她看出了些不同,又加之最近枕月对她殷勤了不少,左右猜猜心中也不免有些惊讶,等着枕月不在时她便单独找上了萧晗,对于自己哥哥的事情她也是很上心的。 “怎么有话还不好对我说了?” 萧晗倒不知道梳云前来的目的,只是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唇角不由翘起一抹笑来,这丫头平日里可爽利得很,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了。 要说梳云这丫头并不傻,只是有些不擅于表达罢了,就像她关心萧潜一样,也心疼他的遭遇,为他的颓废感到难过,可从另一方面来看未尝不是她对这个男人上了心,只是自己还没发觉罢了。 萧晗早便看在眼里,只是一直没有说破。 “其实也没什么。” 梳云搓了搓手干笑一声,心中琢磨着怎么样对萧晗开口,毕竟枕月没有说破,她也不好先问她不是。 “没什么是什么意思?” 萧晗亦发感到好笑,手指轻轻抚着桌上粉瓷茶蛊的杯沿,眼角一翘笑意深深。 “哎呀小姐,您别笑了!”被萧晗看得有些着急,梳云不由咬了咬唇,犹豫道:“我就想问问枕月可有喜欢的人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晗笑意一敛坐直了几分,有些探究地看向梳云,莫非这丫头看出了什么。 “其实我也是替我哥哥问的。” 梳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这才道:“那一日小姐生辰,奴婢的哥哥也来吃酒,梳云与咱们一桌……”顿了顿好似在回忆一般,又接着道:“哥哥从来没有对其他女子红过脸,他的心思我还是明白几分的,原本想要问枕月,又怕不好开口,所以先来小姐这探个底。”说罢一脸期盼地看向萧晗。 与枕月相处了那么些时日,梳云还是了解她的脾性,这姑娘单纯正直,人也是少有的热心,若是真成了她的嫂子,今后能够好好照顾哥哥,她也能放心不是。 “你倒是有眼光!” 萧晗唇角一翘,似笑非笑地看向梳云,倒是让她摸不着底心里有些惴惴,又听萧晗道:“这事你还是先回去问过你哥哥的意思,你明白是一回事,他自己的心意更重要,若是真有那个心就拿出点诚意来,我家枕月可是个好姑娘。” “明白了,小姐,奴婢一定回去好好跟哥哥说!” 听了这话梳云惊喜地连连点头,萧晗虽然没有与她明说,但这样侧面的提点也是间接告诉了她枕月的心思,若是她哥哥也有意思那么这事便成了。 “先下去吧!”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瞧着梳云离开后才让人将枕月给找来,又将梳云的意思说了一通,末了还道:“我是告诉梳云了,让她回去知会她哥一声,若真喜欢就要拿出些诚意,我的丫环也没那么容易给人。” “小姐说得是什么话,奴婢还要在您跟前侍候一辈子呢!” 枕月揪着衣角满脸的红晕,眼角眉间竟是掩不住的笑意,想来是心中欢喜极了。 萧晗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笑着道:“你当然要在我跟前侍候着,就算你嫁了人,我放了你的奴籍,但若是没你在身边了,我还不习惯呢!” “小姐要放了我的奴籍?” 枕月怔了一下,有些没回过神来,她是被先太太买回来侍候小姐的,一直呆在萧家做事,若是放了奴籍的话,她还算是萧家的人吗? “放籍是好事,怎么你还不愿意?” 萧晗招了枕月到近前,看着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心知她担心什么,便道:“放了你的籍只是为了让你好生婚嫁,你还要在我跟前当差的,别以为我不要你了。”说罢抿唇一笑。 她心里早便打算好了,将来枕月成亲不管嫁的人是不是周益,她也会放了她的奴籍,在外给置办一座小院子,再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谁也不能小瞧了枕月。 “小姐这样一说奴婢就踏实了。” 枕月这才红着眼点了点头,小模样委屈得跟什么似的,看得萧晗又是一阵大笑,忍不住又开始打趣她。 两日后梳云得了准信后满脸喜气地便来回了萧晗,“小姐,这些年奴婢的哥哥存了五百两银子,他说为了娶到梳云愿意将银子都拿出来,这次便托了奴婢带来呢!”说着便从袖袋里拿了银票递给萧晗。 “你拿给我干什么,回头给枕月吧!” 萧晗笑着看向梳云,她也没想到周益竟然这般实诚,说要娶媳妇就将自己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他也只是在神机营里任了个百总,官不大想来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存起来更是不容易。 “是,回头奴婢就去找她。” 梳云激动得满脸泛红,想来是知道哥哥的亲事能成,指不定她很快就要有了嫂子,来年或许还能当姑姑呢。 “枕月要嫁人我也不会亏待她,到时候你们俩的奴籍一块给放了,但人还是在我跟前当差,你看可好?” 萧晗说完这话又想了想,才道:“过几日得空了请你哥哥过府一叙,这亲事若真说定了,也要商量个婚期不是,该走的礼数也不能落下。” 枕月今年及笄,她还想要将人给留到明年,再说一应礼数走齐了只怕也要小半年的时间,她也得空给枕月筹备嫁妆不是。 还有周益的人她也要亲眼见 周益的人她也要亲眼见见,虽然听人说得久了,可不见见瞧瞧这人怎么样,她总不能踏实地将枕月给嫁了。 “是,回头奴婢一定给他带信,等着他休沐之日便来府中一趟。” 梳云连连点头,萧晗又吩咐了她几句这才让人离开,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她也希望这一世的枕月有个好归宿,不用像前世一般跟着她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她甚至相信佛祖给她重生的机会就是要让她改变命运,从她自己开始,还有枕月,还有萧时…… 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她心中怀着期待和感激。 这头枕月的事情算是有了定数,可孙若泠那头却还没有传话来,也不知道孙若齐与孙二夫人谈得怎么样了,若是孙二夫人能够松口,孙萧两家还有望再结亲事。 也趁着这些日子有闲暇,萧晗便带着兰衣往书舍里走了一趟,她还记着生辰那日岳海川托了萧时给她送来的画,心里一直存着感激,总要与人当面道谢不是。 书舍后院里的那汪古井依旧,遮荫的葡萄架上绿意深深,岳海川依旧坐在长条的木雕桌旁饮茶,悠闲自在得仿若世外高人,只是在见着萧晗到来时眸中闪过一抹惊喜,又对她含笑点头,“坐!”执壶便为她倒了一杯温茶。 “岳叔叔这里总是那么安静。” 萧晗笑着抿了口茶水,她一直觉得书舍是清雅之地,虽然小的时候不只一次来过这里,可每次到来都能够感受到心的宁静,这里的布置摆设并没有变化,却因为岳海川住在这里而沾染上了他的气息,一草一木仿佛皆有了灵气。 这是一个能够让人感觉到淡然与平和的男子,长相的俊雅倒是次要的,他身上那股淡然悠远的气质才让人沉醉,萧晗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还要谢谢岳叔叔送我的画,我很喜欢。” 萧晗浅浅一笑,轻轻搁下了手中的茶盏。 “你不也托人给我送了寿桃与金华酒来,就是一个人独饮有些寂寥。” 岳海川淡笑着摇了摇头,话语中多了一丝感慨与落寞。 书舍里就一个僮子,平日里他也不会出外见客,就这样过着过着渐渐过成了与世无争的日子,但到底觉得少了点什么。 萧晗眼波婉转忽而一笑,又对着身旁的兰衣道:“将那副‘漓江春雨图’打开给岳叔叔看看。” 临走时她才记得将这副画给带上,因为想到了刘启明,这人就是有点傻,可才能却是有的,若不是生在刘家,指不定他们也能相处得很好。 兰衣点了点头,依言打开了画卷。 岳海川略带惊讶地望了过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展示画作。 只见洁白的画卷上淡淡几笔勾勒着远山、江水、孤舟,虽然笔力还有些不足,却给人一种悠远遗世的意味,只这一眼他便知道这是别人临摹他的画作,不过往下看去倒也有几分他画风里的精髓。 “这是你画的?” 岳海川转回目光看向萧晗,眸中笑意盈盈。 “我哪有这般厉害,是我表哥画的,岳叔叔看着可还行?” 萧晗还记得曾经答应过刘启明,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向他引荐岳海川,这傻小子还想拜在岳海川门下,若是潜心学画,今后指不定能有一番作为。 “画得不错,倒是有些功底。” 岳海川笑着点头,他就知道不是萧晗,因为莫清言也根本不懂作画,她们母女总有些一脉相承的感觉,但眼下萧晗拿了这副画给他看想来也是有一定用意的。 “岳叔叔也觉得不错?” 萧晗抿着唇笑,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岳海川看在眼里便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看我帮不帮得到你。” “岳叔叔真是明白人。” 萧晗不忘恭维岳海川两句,这才道:“我这表哥原本并没有拜师学艺,都是在家里自己捣鼓,他身体不太好也未入仕,得空了便自己闲画两笔,我瞧着岳叔叔一个人在书舍里呆着也寂寞,要不收个徒弟试试?” “想当我的徒弟哪有这般容易?” 岳海川抿着唇笑就是不轻易点头,要知道从前想要跟他学画的人不说成百上千,一双手也是数不过来的,再说收个徒弟就有责任,学得好是应当,若是学得不好还败坏他的名声,他何苦来哉,眼下落得清闲不是很好? “我知道岳叔叔收徒弟是看资质的。” 萧晗也不着急,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岳海川的想法,只是轻言细语道:“到时候人来了您看着好就收,看着不好当个僮儿使唤也行啊,总有人在您跟前端茶倒水,没事听您唠叨几句,那日子过得也有意思了不是?”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岳海川听得不由一笑,心中也有几分意动,“说说是你哪位表哥?” 萧家的亲戚也就那些,远的近的或许也有他不知道的,萧晗这样上心帮忙的想来是关系极亲近的。 萧晗眨了眨眼道:“是刘家表哥,叫刘启明。” “刘启明?” 岳海川微微一怔,旋即眉头轻拧,略带不赞同地看向萧晗,“是你继母娘家的表哥?” “是他。” 萧晗坦然地点了点头,见岳海川眸中写满了不悦,想来也是知道刘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又因为莫清言的关系向来不喜欢刘家人,不过刘启明却 过刘启明却不一样,她便耐着性子与他解释,“表哥生性纯良,与他们家里的人都不一样,我也是瞧着他至情至性,这才向岳叔叔提起,难道叔叔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那次被刘氏设计她与刘启明的事情萧晗自然不好说给岳海川听,毕竟事关她的名节,虽然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刘启明的所作所为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样品性正直的人是刘氏以及刘家所有人不能比的。 岳海川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抬头问萧晗,“你觉得这人当真不错?” “当真不错!” 萧晗点了点头,肯定地回复岳海川,“不过好与不好还要岳叔叔看了再行定夺,他在画作上有天分,只是身子不好所以不能四处走动,不然他也想像叔叔这般游览山河盛景,既开阔了眼界,也能将画艺提升不是?” “行,既然你都说好,那隔日便让他来吧。” 岳海川这才笑着点了头,“你可是第一次向我荐个人,我也不好拒绝不是。”一顿又道:“不过我这人脾气不好,也就是对着你们兄妹还能说上两句,换了别人不定能够受得了。” “表哥很是敬重先生,对先生的言行也必会遵从,想来不管最后能不能做您的徒弟他都一样开心。” 萧晗这话一落,岳海川便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也是给她提个醒,本来他就对刘家人不怎么待见,见见这小子也是给她面子,最后成与不成他不保证。 从书舍离开后萧晗也觉得轻松了不少,第一是完成了对刘启明的承诺,待会使人给他捎个信去,这傻小子知道能够见到岳海川不定怎么开心呢。 另有就是与岳海川相处让人觉得很是舒服,虽然他总说自己脾气不好,也就是对着他们兄妹稍有耐心,可她在一旁瞧着这人的休养德行都是上佳,断不会当面做出与人难堪的事,想来刚才那样说也是唬她的。 再说刘启明这人至纯至善,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就连原本对刘家芥蒂颇深的她都讨厌不起来,想来岳海川也能慢慢地看见他的好处,至于收徒与否就真要看俩人的缘分了。 回了萧府后,萧晗便让兰衣去外院寻了个牢靠的小厮往刘家传话去了,务必要亲自传达给刘启明知晓。 一个时辰后小厮回府复命,萧晗还将人叫到了跟前来问话。 “刘公子说明日一定早早地去拜访。” 小厮低垂着目光,虽然隔着一道竹帘可他也能够瞧清里面正端坐着一个淡蓝色的人影,知道那是府中的三小姐,断不敢多看上一眼。 “没有惊动府中其他人?” 萧晗特别嘱咐过兰衣,这事不能闹大了,自然也不想刘家人知道她与刘启明有什么往来,若是又扯出什么其他牵扯那就不好了。 “没呢,刘家的人还以为小的是二太太派来的并没有多问什么。” 小厮说完这话还从身后取出一卷画来,双手捧高了递上前来,“这是刘公子托小的带给三小姐的,说是给您的生辰礼!” “取来我看看。” 萧晗对春莹吩咐了一声,她便撩了竹帘跨出了门槛,收了画卷又回了屋里,展开在萧晗跟前给她看。 画中的人自然是她,一身淡绿色衣裙静立在湖边,顾盼的眉眼,飞扬的唇角,清新娇艳得如朝阳初升,身旁杨柳垂枝,湖面波光粼粼,明明眼下已是凉秋,却让人生出了无限春意。 刘启明当真是除了岳海川之后第二个将她画得如此之好的人,不说画风清隽雅致,单是画中人那股神韵与风姿便不是常人能够轻易着笔画出的。 萧晗再一次肯定刘启明果然是极有画画天分的。 “赏!”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春莹便卷上了画卷,又顺手递了个荷包出去,小厮自然千恩万谢这才退了下去。 春莹便在一旁笑道:“奴婢虽然不懂画,可瞧着那日岳先生送给小姐的画卷与这副画得很是相似,想来两位都是画功了得。” “一个是当世大家,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你说哪个厉害?” 萧晗淡笑着起了身,蓝色的裙角微微一动人已是往里而去,轻柔的嗓音却飘进了春莹的耳里,“不过我想过不了多久,表哥的画作也能一鸣惊人!” 第【95】章 成事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月,萧晗从上灵寺归来后便听说了孙若齐定亲的消息,而这定亲的对象她竟然也认得,便是太常寺少卿府上唯一的女儿李思琪,虽然是庶女出身可从小养在嫡母跟前身份也算是没差的,只是那性子太过娇纵,怎么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想到如孙若齐那般清风朗月的男子竟然会娶像李思琪这种刁钻任性的女子,萧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惋惜还是感叹,可这亲事已经落定,而且听说下了小定怕就更难更改了。 孙若泠倒是高高兴兴地往萧家来,到了萧晗屋里便挨着她坐下,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水喝,瞧得出来这丫头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你也别顾着喝茶,先说说正事吧。” 萧晗看了孙若泠一眼,缓声道:“听说你三哥已经定了亲事?” “是啊,与太常寺少卿李家定的亲事,就是那个李思琪啊!” 孙若泠话到这里稍稍顿了顿,又看了萧晗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知道这李思琪不太好相处,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两家就将亲事定下了,许是他们家看上了我三哥吧!” 她也不是那种只顾自己安乐,不管亲人死活的,孙若齐讨了这样的媳妇也不知道将来家宅能不能安,她其实也有些担忧。 “这亲事都已经定下,想来不好更改了。” 萧晗点了点头,又问孙若泠,“那你与我哥哥的事呢,可向你娘提起过?” “说了,我与三哥在一处时他开口提的,我娘还骂了我好一阵呢,不过最后还是顺着我的意点头了,只说二姐的亲事定下后才轮到我的,看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我这才来向你报喜不是?” 说到自己与萧时的亲事孙若泠自然是满脸的喜气,这一辈子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真不容易,能够结成眷侣更难,所以她很珍惜。 “这就好。” 萧晗点了点头,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就是委屈了你三哥。”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孙若齐这般快地定下亲事想来对迎娶的是哪一家的小姐根本没有花心思去选,他的定亲既是为了达成孙若泠的心愿,也是为了她的请托。 “三哥也说了,”孙若泠瞧了萧晗一眼,小声道:“既然娶不到自己心怡的女子,那么娶谁都是一样的。” 当然她不能说是萧晗不对,只是俩人的姻缘都不是对方罢了,长宁侯世子身份尊贵,她也不可能让萧晗弃了世子选择孙若齐。 这样一相比较下来,她觉得自己幸运多了。 虽然她也不是太喜欢李思琪,但若这人成了她的三嫂,她还是会与她好生相处的。 萧晗默默地点了点头,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她已经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希望孙若齐今后能够过得幸福。 十月初六是萧时的生辰,孙若泠第一次大方地坐在了萧家的席桌上为他庆生,众人还很是纳闷,却见萧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与孙老夫人也算是多年的老友,如今看着你们这般我也很欣慰。”又转向孙若泠,“前些个日子你祖母也来过,与我说了这事,我心里也高兴呢,得空了你就常来家里坐坐,不拘什么时候。”目光又在隔桌的萧时那里扫过,什么意味不言而喻。 萧老太太一番话说得孙若泠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应是,暗道这过了明路的就是不一样,她今后与萧时见面再也不用这般偷偷摸摸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孙若泠是相中了萧时,两家人从前情谊本就不差一来二去结成了亲家也是正理,只要孙家不为前事纠结着,他们家是很愿意结这门亲事的。 席罢后萧老太太又对徐氏说起萧志杰父子俩回京述职的事情,“昕哥儿离得远些,指不定这次要先走,我估摸着十二月初就该到了,你要先将他们夫妻俩的院子收拾打理出来,该添置的什么的都记好了,不要落下。” 萧昕是徐氏的长子,年纪轻轻便考中了进士也算是少年有为,只是为官时被派了个县令,去的又是南边的小县城,路途遥远不说这一去就是三年,也亏得他媳妇上官氏在身旁照顾着,家里人才能少操份心。 “媳妇省得,该有的都在,回头我再着人清理一番,看什么短了缺了再补上就是。” 徐氏笑着应是,对自己的长子她是各种满意的,一表人才不说,从小到大都不用她操心人也是极有出息的,就是娶的这个媳妇上官氏…… 想到这里徐氏不禁轻轻一叹。 说到这里又是个老生长谈的话了,如今上官氏也有十九了,可成亲几年都没能有孕,徐氏当初也是念在他们夫妻隔得远了没有提这事情,但如今仍然没有喜讯传出,她就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这不萧老太太也低声问了起来,“怎的昕哥儿媳妇还是没有好消息?”话语中自然也流露出了一丝期盼,若是长孙都有了孩儿他们家也算是四世同堂,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还没呢,”徐氏摇了摇头,亦是满脸愁容,“老太太操心这曾孙,我也想抱嫡孙不是,可这孩子是缘分,只怕是还未到时候。” 作为婆婆徐氏自问还是尽了责的,老太太问起她也尽量为上官氏打着圆场,不管怎么样也是对得起这个媳妇了,不过谁叫上官氏肚子不争气呢。 萧老太太默了默,眸色这才深了起来,半晌才道:“我记 来,半晌才道:“我记得前儿个你说过娘家来了个投亲的远房侄女,把人接过来我瞧瞧,若是齐整的话……”老太太半眯着眼看向徐氏,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徐氏微微一僵便也软和了下来,点头道:“老太太的顾虑媳妇也明白,过几日就将人接来让老太太掌掌眼,若是规矩模样都不差,留下来也是使得的。” “如此甚好。” 萧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刘氏仍然是端坐着不发一语,眼观鼻鼻观心,就像压根也没听到徐氏与萧老太太的低语一般。 话说刘氏回到萧家也有一段时日了倒是安分守己并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除了与梅香争宠之外,另就是为了萧昐的亲事忙碌着,她是压根顾忌不到萧晗与萧时兄妹俩。 萧晗陪坐在孙若泠身边,也没听清萧老太大与徐氏在嘀咕着什么,倒是萧晴几个对着孙若泠挤眉弄眼地打趣着,倒是让这个平日里活泼跳脱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了。 几个小姑娘窃窃私语,又说起了孙若齐与李思琪的亲事,萧晴才对孙若泠笑道:“没想着我那小姑子今后要嫁给你三哥了,绕来绕去都带着亲,看来咱们两家人是注定要交好的。”说罢抿着唇笑。 萧晴的婚期是定在来年三月,这又与萧晗前世所知道的有些不一样,要知道萧晴上一世出嫁可是在十六岁后,这次生生提前了几个月,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家催得紧,还是萧晴想要早点嫁进去立稳脚跟。 “那可不是,”孙若泠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听了萧晴的话连连点头,“我就说咱们有缘不是,端午那次见着就觉得几位姐姐亲呢,与我亲姐姐都没两样!” “这丫头嘴巴可真甜!”萧晴乐得呵呵直笑,又打趣萧晗,“三妹,你今后可有个好嫂子了,咱们都羡慕得紧呢!”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萧晗只得在一旁陪乐,孙若泠的小孩性子她是知道的,只要有人陪她疯怎么玩都行,这一日足足闹到下晌孙若泠又在萧家用了晚膳后,萧老太太才着萧时亲自送了她回府。 又过了几日,萧府住进了一位徐氏的娘家侄女徐柔,这徐柔已经有十七岁了,人长得温柔秀美,人前人后都是恭敬得很,特别能讨萧老太太欢心。 可不知道怎么的,萧晴却是瞧她不上,逮住萧晗就说个不停,“瞧她那副模样,就跟她自己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一般,咱们几个都得靠后了。”又往隔扇那厢瞧了一眼,闷闷地瘪嘴道:“老太太怎么就喜欢她了呢?这样的姑娘京城一抓就是一大把,是个破落户还偏生要装成大家闺秀的模样,我可知道这段日子老太太往她屋里赏了不少好东西呢!”话语里是满满的酸味。 徐柔刚来萧家那阵,萧晴就将她的身世打听清楚了,他们家原是住在乡下的,家里发了大水遭了难,她爹就死在这场水灾里,徐柔这才跟着她娘带着她弟弟一道来京城投亲,其实与徐家说来早是出了五服的远亲,也是徐家好心才收留了下来。 其实萧晴就是看不惯徐氏把徐柔给接来萧家住,虽然说家里不缺这口饭吃,可为什么要平白让个外人来住着,还让徐柔同她们一道跟着魏嬷嬷学规矩,她看着膈应死了。 “既然是借住,总有要嫁人的一天,何况她年纪也不小了……” 萧晗说完这话自己也怔住了,与萧晴对视一眼后眸中都是掩不住的惊讶。 萧老太太与徐氏都对这个徐柔另眼相待,若是没有什么打算也是不可能的,而徐柔又是待嫁的年龄长得也不差,就是出身不行,但这样的女子给人作妾也是行的,到底身家还算清白。 “难不成是给大哥预备的?” 萧晴喃喃地说道,又抓紧了萧晗的手,急声问道:“三妹你说是不是?”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萧晗摊了摊手满脸的为难,家里住进一个或许要当妾的姑娘,她们这些正经小姐自然是觉得不自在的,但也不能因此瞧不起徐柔,毕竟人各有志,况且家世出身也决定了一切,到底是做妻做妾,也轮不到她们自己做主。 “一定是的。” 得不到萧晗的肯定回复却不妨碍萧晴自己揣摸,“大嫂嫁给大哥都几年了却一直未怀有身孕,想来我娘是着急了,这才找了徐柔来。”说罢又有些伤感地摇了摇头,“大哥要带着大嫂回京述职,等大嫂看着徐柔在这立着心里还知道怎么难受呢!” 触景伤情,萧晴也许是想着今后自己的命运,若是她嫁人后也生不出孩子,婆婆是不是也会这般为她相公操持妾室,想着就堵心啊! 幸好在成亲前她对李沁的为人已经有了几分了解,李家是不缺孩子的,她只要生下自己的儿子在婆家站稳了脚跟,便由得他们折腾去吧! “万一没这事呢,咱们也不要乱猜,等着大哥与大嫂回来再说吧!” 这事萧晗真的不好多做评断,毕竟是大房的家务事,就算徐氏真有这个心思也不是他们小辈可以置喙的,再说徐柔或许早已经知道了自己住在萧家的用意,她自己也没有排斥不是,想来是你情我愿的事,别人就更不好多说什么。 “也只能这般了。” 萧晴咬了咬唇没再多说什么,却是兀自垂下了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 十一月萧昐及笄,她虽然是二房的嫡女,可萧老 女,可萧老太太却不准备给她大办,也就请了几桌亲戚朋友,办得冷冷清清的,甚至这排场和席面还比不上萧晗十四岁生辰时的场景。 萧昐委屈得直落泪,回屋后便哭倒在了床榻上。 刘氏却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并未上前相劝,她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不受些打击和挫折便永远长不大,今日的教训也能让她记住这份耻辱,将来才好加倍地奉还。 哭了半晌后萧昐也缓缓收了声,只坐起身来看来刘氏,咬唇道:“女儿都哭成这样了,娘也不心疼?!” “我怎么不心疼你?” 刘氏扯了扯唇角,唇角浮起一抹苦笑,“只是我心疼你又有何用,如今萧家哪个人还站在咱们母女这边,就连你爹都着紧着梅香肚里的孩子,这般大的年纪了还想抱儿子,我看他也是老不羞!”说到这里不屑地呸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梅香能怀孕是好,可还要看有没有这个福分平安将孩子给生下来。 也是梅香好运才验出有了身孕,日子还浅便躺在床上养胎,萧老太太还特意让她免了梅香的晨昏定省,她恨得咬牙又有什么办法,连萧志谦都一心扑在梅香身上,她们母女的处境更见凄怜。 好好的及笄宴都没有人重视,她的女儿当真是可怜。 “我不管梅姨娘生不生孩子,横竖等着她孩子落地,我早就嫁人了。”萧昐抹干了眼泪又坐到了刘氏身旁期盼地问道:“娘,今儿个我瞧见您与外祖母私下里谈话了,我与大公子的事情到底成不成?” “你外祖母说成了,云阳伯府已经点头了!” 说到这事到底让刘氏舒了心,她努力了那么些时日,静静蛰伏,总算是让她给等到了,想来衡量了许久,云阳伯府还是觉得他们家萧昐才是良配。 “真的吗?” 萧昐惊喜得眼睛都在发亮,却还有些不信地看向刘氏,直到刘氏又点了点头,她才欣喜若狂,“我总算是等到了!” “不过这事你外祖父也是使了力气的,回头到刘家你要好好给他磕个头!” 刘氏轻抚着萧昐的乌发感慨了一声,若不是她父亲如今官职还算显赫得用,只怕云阳伯府也不会轻易点头,父亲真是将一张老脸都给舍了出去,她心里也着实惭愧。 可没办法啊,萧家的人根本不帮忙,她能求的也只有自己娘家。 “是外祖父帮忙促成的吗?回头我一定好好谢谢他老人家!” 萧昐连连点头,眼睛都有些泛红,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萧家就四位姑娘,两个都定了亲事,萧雨是庶出的不说了,她是嫡出且排行第二却还要在萧晗之后定亲,她心里早憋屈得不成样子了。 如今总算也该轮到她扬眉吐气了。 萧昐唇角一翘,心中打定了主意等着明日在魏嬷嬷那里学规矩的时候她就要把这事告诉给萧晗她们几个知道,也让她们羡慕嫉妒一把。 “这事你先别张扬,等着云阳伯府来提亲再说,不然萧家这些人还以为咱们母女说笑呢!”刘氏自然清楚自己女儿心中想的是什么,不禁按了按萧昐的手,又劝她两句,“娘是知道你巴不得明日就在姐妹几个跟前炫耀,可是金子啊得捂着,总有它发亮的时候!” “喔,”萧昐虽然满心的不愿但又不好不听刘氏的话,只能不甘地应了下来,却又嘱咐刘氏道:“娘,可要让云阳伯府快些来提亲,若是再晚些到了年下就什么都不成了,要办诸多事宜还要等着开年呢!” “娘知道,一定让他们尽快来提亲,咱们也要把这场婚礼给办漂亮了!” 刘氏满口答应,心中也畅想着萧昐嫁到云阳伯府的美好生活,到时候等着她女儿有出息了看全府上下还有谁敢看不起她们母女。 ------题外话------ 推荐暮阳初春《医妃权谋天下》希望大家收藏支持一个!http://www。/info/778311。html 第【96】章 提亲 十一月三十,晴好,蓝天白云下是难得的好天气。 沿途的官道虽被昨夜的积雪覆盖了些,却又在第二日一早被清扫了出来,一路畅通无阻,萧昕夫妻乘坐的马车在这一日终于踏进了京城的大门,他们回京的日子倒是比萧老太太预计的日子要早了些,好在萧家一切准备就绪倒是没有丝毫慌乱。 萧晗再一次瞧见了萧昕,她从前与这位大哥不熟,在府中遇到了也只是点点头唤一声,唯一的关系怕也只是因为他们带着血缘。 萧昕瞧着晒黑了些,眉目间也多了一丝从前没有的沉稳与内敛,果真是经历过官场历练的人了,再不像那个只读圣贤书的呆子。 上官氏生得纤瘦五官深刻突出,脸色却是有些腊黄,瞧着身子便不是很好,或许要孕育孩子真的艰难。 萧晗想着目光便转向了站在萧老太太身旁的徐柔。 今日的徐柔是刻意打扮过一番,天水蓝绫花纹的缎袄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形,银蓝色腰封又束住了她不盈一握的小腰,她的肤色白皙红润,乌发上插着鎏金簪子,垂下的璎珞摇曳在耳边,当真是娇媚可人。 这样的徐柔若是与上官氏站在一处,恐怕男人都会偏爱前者。 “我的儿啊,娘有几年没瞧见你了,人是瘦了也黑了,是不是在外吃了许多的苦?” 徐氏拉着萧昕看了又看,眼圈忍不住泛了红,两个儿子她都疼爱,可萧昕毕竟是她的长子,倾注了她太多的希望和心血,如今儿子又重回身边她自然有许多感慨。 “没有的事,”萧昕摇了摇头,淡笑道:“在外做官还好,儿子不也经常报信回家,一切都还顺遂。”几句话轻描淡写地便带过了,并不想细说,到底围着的都是家中女眷,萧昕也有些不自在,目光突然往萧老太太身边一扫,一下便顿住了。 徐氏也跟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这才笑着道:“那是你远房的表妹,叫徐柔。”说罢又对徐柔摆了摆手,“柔姐儿,还不过来拜见你大表哥!” 徐柔这才轻移莲步挪了过去,娇羞地对着萧昕行了礼,眉眼半抬轻轻扫了他一眼复又极快地低了下来,轻声唤道:“大表哥!” “表妹快起。” 萧昕心中一动,想要伸手扶了徐柔起来到底又觉得不恰当,还是收回了手。 一旁的上官氏却是抿了抿唇,眸中光芒一闪,复又轻笑道:“真是个标致的人儿,柔表妹快快起来吧!”说着便伸手扶了徐柔起身,又扫了一眼萧昕,心中微微有些发沉。 她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姑娘了,嫁到萧家也有几年,虽然没在两重婆婆跟前侍候,但女人家的那点事情她还是明白的,不就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孩子吗? 其实在任上她有几次都想将身边的丫环给开了脸,可看着萧昕那清俊儒雅的模样她就分不出那颗心来,他们夫妻感情还算不错,又同甘共苦了这些年,让别的女人与她共享一个男人,她还没有那么大度。 但她不准备,府里却已经有人为她备下了。 上官氏的心情一时之间酸涩又复杂,看向徐柔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难言的滋味。 “表嫂好!” 徐柔对着上官氏客气有礼,倒是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 萧老太太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又往徐氏那扫了一眼,婆媳两个眼风交汇在一处,自然是有了计较。 一旁的萧晴却是咬了咬唇,很是看不惯徐柔的作派,挤了她上前对上官氏笑道:“好久没见着大嫂了,如今回来可要好好住些时日。”又转向萧昕道:“大哥可能留在京城任职,去那么远的地方娘可想你了。”说罢拉着他的袖摆撒娇。 “这个哪里说得准,过些日子还要看吏部的安排。” 萧昕说得含蓄,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几分底气,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官员,等着在吏部排位的起码也有上百位了吧,他的政绩又不是特别出色,只怕留京还有些难度。 萧昕这样一说,萧晗便不由看了一眼刘氏。 刘氏的父亲便在吏部任员外郎,若是想要活动活动找他应该是没错的,可两家人的关系又向来不好,前段日子还出了刘氏被撵回娘家的事,如今萧家人怎么好恬着脸去求人家? 果然,徐氏的目光微微一闪,只是往刘氏那里瞄了一眼便收了回来,清咳一声道:“昕哥儿在哪里都是为朝廷效命,年纪轻轻的出去多历练几年也是好的。”又说起他父亲萧志杰曾经辗转各地任职的事情,这不也是在外作出了政绩才能打拼回京。 说到底,徐氏是打死也不会去求刘氏的,不说她对这个妯娌向来不喜,想来刘氏也没忘记曾经被她埋汰过,俩人本就不对盘,若求到跟前也是丢了自己的脸面。 这样一想,徐氏便又收回了思绪,转向上官氏笑道:“昕哥儿媳妇,你也几年不在家,这次回京就好好陪陪我与老太太,也别往他任上去吃这份苦了。” 徐柔听得心中一喜,赶忙敛了眉目压抑住那份喜悦,徐氏这话说得那么明白,她知道是她出头的日子到了,又见萧昕生得一表人才又儒雅清俊,就算只做个姨娘她也愿意的,总比配了那些糟老头子来得好。 上官氏的眸中却是盈满了苦涩,可徐氏这样说她又不得不应,忙恭敬地点头,“婆婆说得是,相公在外当差,媳妇是应该替他在 差,媳妇是应该替他在家里尽孝的。”说罢便低垂了目光。 这事便这样说定了,萧老太太赞许地对徐氏点了点头,婆媳俩相视一笑。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萧晗暗叹一声,上前挽了萧晴的手故意插进话来,“我也好些年没瞧见过大嫂了,大嫂可还记得我是谁?”说罢俏皮地眨了眨眼。 上官氏这才抬起头来,看了萧晗一眼略有些迟疑道:“莫不是三妹妹?”想着过往对萧家几位姑娘的印象,也便只有萧晗有那样精致的容貌了。 上官氏嫁进萧家时莫清言才刚去没多久,她也瞧见过那个女娃,虽然长相精致但总觉得有些唯唯诺诺,可如今真是长成大姑娘了,五官明艳似枝头海棠,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这姑娘也长得太好了些,上官氏在心中暗自惊叹,萧家姑娘虽然都长得不差,但这萧晗绝对是独一份,怪道能被长宁侯世子给瞧上,果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大嫂好眼力,没想到过了几年还能一眼认出我呢!” 萧晗笑容甜美,上官氏又忍不住夸赞她,“果真是女大十八变,三妹妹真是漂亮!” 萧晗姐妹几个又引着上官氏到另一旁的碧纱橱里说话,倒是将徐柔给落下了,她暗暗咬了咬牙,只深吸一口气后便退到了萧老太太身边。 那厢徐氏不知道与萧昕说了什么,他又往徐柔这边看了两眼,那眼神便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来。 徐柔不由红了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果然没过两天萧昕便纳了徐柔做姨娘,府里还特意摆了酒席,萧晗与姐妹们坐在一桌,瞧见了另一头面色有些黯然的上官氏,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萧晴面色也不是很好,又看了一眼着一身水红色对襟小袄正含羞立在徐氏身边的徐柔,暗自唾了一口,“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眼下还只是当姨娘,她以为是正头嫡妻呢!”说罢又转向萧晗悄声道:“到时候我给大嫂说,让她日日在跟前立规矩。”说罢仍然是一脸忿忿的模样。 萧晗摇了摇头,想来她们这些要嫁做正妻的女子都是不喜欢姨娘之流,有种天然的排斥,而这人因着是萧晴外家的远房亲戚便更让她不喜了。 “算了,如今都是一家人了,没得要去埋汰她。”萧晗在一旁轻声劝着萧晴,“再说她也是你娘接进府里的,你若这般作态不是让大伯娘不好处?” 萧晴这才作罢,又小声嘀咕了几句,总之都是对徐柔的不满,不过再是不满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倒是几日后云阳伯府请了官媒来向萧昐提亲的事让萧家人都震惊了。 刘氏这下总算是扬眉吐气,连走路都带着风,想来就算梅香怀孕了对她的影响也不及萧昐的亲事来得紧要。 “我就说咱们昐姐儿是个有福气的,如今果真是应验了。” 刘氏双掌合十喜不自禁,相较于前段日子的低调作派全然不同,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喜悦,可惜除了萧昐是真的开心之外,其他人都是表情淡淡的。 经过了与长宁侯府定亲的喜悦之后,再来一个云阳伯府倒不是那么让人欣喜,毕竟只是个二三流的勋贵府邸,尊荣和地位都无法与长宁侯府相比,所以喜从何来? 也就是刘氏母女高兴一阵子罢了。 等着刘氏歇了话,萧老太太才点头道:“亲事定下就好,眼瞧着昐姐儿年纪也不小了,你便与伯夫人商量着吧,看看是择个明年还是后年的吉日,一应婚嫁用品还是要准备着了。” “老太太说得是。” 刘氏笑着点头,又特意扫了碧纱橱一眼,萧晗姐妹几个正坐在里头,这才抿唇笑道:“媳妇想着晗姐儿的出嫁日就定在明年及笄后一个月,昐姐儿是她姐姐自然不能晚出嫁,就挑个近些的日子,赶在晴姐儿之后也是行的。” “你决定就好。” 萧老太太沉吟道:“几个姐儿出嫁我也不寻私,就依着公中的规矩贴了嫁妆,余下的你们各房自己准备,有什么缺的少的再与我说不迟。” “媳妇谢过老太太。” 刘氏赶忙起身对着萧老太太行了一礼,面上虽然恭敬,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老太太说是不寻私,指不定私下里便要补贴萧晗,可她就算是知道也没处说去,是人心中都有一杆称,谁叫她们母女不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呢。 “不必谢我,我只是照着规矩办事。” 萧老太太淡淡地一挥手,刘氏便顺势起了身,她们俩人都明白如今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婆媳关系罢了,私下里怕是都恨毒了对方。 想到这里,萧老太太又不由提醒了刘氏一句,“如今梅姨娘怀着身孕,我本想将她接到我院里来照顾着,可你毕竟是二房的主母……”微微一顿后又深深看了刘氏一眼,“我就将人交给你了,你可能应承我保他们母子平安?” 其实自从梅香怀了身孕之后萧老太太一直是防着刘氏的,原本是要将人接过来放在自己身边,但略一想后还是作罢。 眼下梅香怀孕正是个机会。 若是刘氏真有什么动作,她也能够借机处置了刘氏,但若没有的话,二房又能添个丁也是好事。 刘氏面上一白,可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她又不好发作,只强笑道:“瞧老太太说得,梅姨娘身子康健得很,想必孩子也能顺利出生的。”额头微 。”额头微微发了虚汗,目光不觉垂了下来,袖中的双手却是握紧了。 原本她还想等着萧昐的亲事定下再腾出手收拾梅香,可眼下萧老太太这一说算什么意思,全家人的眼睛都往她这瞧呢,若是梅香有个头疼脑热是不是都要算在头上来? 老太太这是强自给她束了绳索,让她动弹不得啊!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 萧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唇角笑意深长,“若是得了个女儿就不说了,若是个儿子过继到你名下也是行的,如今二房只有时哥儿一个嫡子,确实太单薄了些。” “是,媳妇都听老太太的。” 刘氏恨得咬牙,面上却不得不恭敬应是,在萧昐定亲这当口可再不能传出她与老太太不和的传言,这不是平白给了云阳伯府种种拿捏的借口。 “真是恭喜弟妹,不久后又要添人进口了。” 徐氏在一旁捂了唇笑,每次看到刘氏吃瘪她心中都很是快意,“还有昐姐儿的亲事也定下了,可真是双喜临门。” “谢谢大嫂了。” 刘氏不阴不阳地应了一声,又看向徐氏道:“如今萧家四位小姐定亲的已有三个,还剩下雨姐儿……”眼珠子微微一转,笑道:“大嫂可要放亮了眼睛,比照着她前三位姐姐的亲事好好给雨姐儿物色个好人家,可千万不要因为她是庶女而薄待了。” “这我知道,不劳弟妹操心。” 徐氏冷笑了一声转过了头去,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题外话------ 昨天小朋友过生日陪她玩了一天才回来写字的,写得少些,明天多努力。 第【97】章 潜入 萧昐的亲事定下后,刘氏便忙碌了起来,从前莫清言的嫁妆在她手上自然什么都不愁,可眼下却都被萧晗捏在手里,就是想从她指甲缝里抓一点出来也不容易。 所以为了给萧昐置办些体面的嫁妆,刘氏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甚至还不惜放下身段来讨好萧志谦。 鉴于刘氏从前的种种劣迹,萧志谦也不是傻的自然不会一味地相信她,还与她立下了约法三章,这文章不仅做到了梅香身上,也拿了萧昐的亲事说事。 若是梅香能够顺利产子,萧志谦便拿出五千两私银给萧昐做嫁妆,若是中间有个什么差池,那就变成两千两,与他给萧晗的一般无二。 刘氏听了不由气得咬牙,没想到十几年的夫妻情谊竟然被萧志谦以金钱来衡量,甚至还拿梅香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她,难道萧昐就不是他的女儿不成? 可即使心里有怨有气也得忍着,因为如今的萧志谦可不会对她事事迁就顺从了。 面对这个男人时,刘氏依旧得带笑相对,还答应得妥妥的,又对萧志谦小意温柔诉说从前的种种试图换起他的怜悯之心,可这男人如今却是铁了心,就算对刘氏的表现有些心软但也绝不松口。 毕竟刘氏已经年老,又怎么比得上梅香的颜色鲜亮? 萧志谦在这里听了刘氏一箩筐好话,到了梅香那里又被她全部洗了去,只剩下满室软玉温香。 如此一来,倒是为萧晗减去了不少的麻烦,因为刘氏如今的注意力完全发挥不到他们兄妹身上,让她省了不少的心力。 十二月中旬,萧志杰终于姗姗归来,对这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徐氏了,以致于对自己丈夫带回来的那个还未升做姨娘的女人她也可以视而不见。 可徐氏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刘氏却忍不住提醒她,“大嫂可是说过陈氏侍候大伯有功劳,回来便给她抬了姨娘不是?今儿那么高兴,大嫂不若就趁机会将事情给办了吧。”说罢还笑意盈盈地转向站在徐氏身后眉目低垂的陈氏。 陈氏不过也才双十年华,姝颜丽色,听说是外面的风尘女子,不过当初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沦落在外,但洁身自好这才被萧志杰给收入了府中,当然这事也是向徐氏说过的,可两地相隔即使徐氏有心反对也鞭长莫及,也就顺了他的意思。 今儿个徐氏也是第一次瞧见陈氏,倒是个貌美温柔的女子,虽然心里有些疙瘩,但也不会被刘氏一刺就急得跳出来,毕竟她是正头嫡妻,这点气度还是有的,姨娘妾室不过是个玩意罢了,最后能不能在府中站稳脚步也要看她的意思不是? 这样一想,徐氏便笑着唤了陈氏上前,“既然今日二太太说了,我便也涨了你的位份,今后你就是陈姨娘,也能与梅姨娘做个伴不是?”笑着拔了头上的赤金如意发簪插在了陈氏的头上。 陈氏自然千恩万谢地给徐氏磕了头,她也瞧出了徐氏与刘氏两妯娌有些不对盘,磕了头后便规矩地立在一旁,并不多言什么。 萧老太太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果然是在萧志杰身边侍候过的人,懂得察言观色,也是个守规矩的,便对徐氏道:“既然让陈氏做了姨娘,今儿个趁着给老大接风便也多摆一桌席面,由得他们乐乐。” “是,老太太,媳妇一会儿就去办。” 徐氏笑着点头,又瞥了刘氏一眼,轻视的意味不言而喻。 也就刘氏揪着姨娘这事还闹上了场,平白失了正头嫡妻的气度,不过就是个玩意罢了,她还真不放在心上,她已经为萧志杰生育了三个子女,就连唯一的庶女都是她养大的,她底气足得很,怕什么? 反倒是刘氏,跟前可就只有萧昐一个女儿,人家萧晗与萧时兄妹俩与她又不是一条心,将来梅香生了孩子要亲近哪一边可一定呢。 等着萧昐出嫁后,刘氏可就是真正的孤人一个。 这样一想,徐氏心里便暗自发笑,她就看看刘氏还能得意多久。 这头萧老太太又向陈氏问起了萧志杰在任上的种种,诸如吃好穿暖,是不是照顾周到了,平日里有没有个三病两痛的,官场上的事情倒是问得少,横竖他们女人也不懂这些。 萧志杰回府后也就是报了个信又马不停蹄地往吏部而去,他在上面是有人的,可与萧昕不同,不过俩人是父子,该提携照顾的他总不会忘记。 等着回了府后萧志杰又与萧志谦、萧昕在书房里商量了一通,这才赶着来拜见萧老太太。 “我的儿啊,如今你也回来了,为娘就放心多了。” 萧老太太难得情绪外露,也是因为萧志杰在外多的时日多又总是辗转各地,哪有像小儿子萧志谦这般时时伴在身边,想念是有的更多的却是心疼。 老大早当家,成熟稳重,在外当差的日子从来不需要她担心,如今瞧着留京有望了,老太太自然感触颇深。 “儿子不孝,没能在娘跟前尽孝!” 萧志杰撩了衣摆便跪在了萧老太太跟前,连着磕了三个头,老太太这才亲自扶了他起身,老泪连连。 “儿子回来是喜事,娘该高兴才是。” 萧志杰扶着萧老太太坐定后,一众晚辈这才来向他行礼,他目光一扫,极威严地点了点头,“家里人都好就行,免得长辈挂念。” 萧晗扫了一眼萧志杰,果然在人前这个大伯 ,果然在人前这个大伯是极有气度风仪的,相较于温吞性子的萧志谦来说,大有一言定乾坤之势,再看萧老太太巴着他的手就不想放开的模样,那其中的依赖与信任不言而喻,也就只有萧家的主心骨能有这待遇了。 萧志杰对着萧昕兄弟几个勉励了一番,这才转向了萧家几位姑娘,不过也只是微微颔首带过,只是在萧晗那里多停留了一眼,毕竟是要嫁到长宁侯府的侄女,他多观注一分也是正常。 萧时这是刚好休沐在家,不过萧昀的书院是放了课的,要休到年十五之后再开课,不过比起两个兄长他好似要更畏惧萧志杰,言语间不免有些唯唯诺诺的感觉。 萧志杰看得有些皱眉,又与萧昀单独相处了一会儿,考校了他的功课后都不是很满意,等着晚间歇下时才与徐氏说起了这事,“我觉着昀哥儿学业上太过死板,就算那些四书五经都背牢靠了,可运用不得法上了考场不也是两眼一抹黑。”说罢目露深思。 “那依老爷所见该怎么着才好?” 徐氏微微撑坐了起来,她目光柔和,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倒是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谨,在晕黄的烛光中带着几分柔和的暖色。 虽然徐氏已经不年轻了,但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她就算比不过陈氏的娇俏妩媚,但自有一股正室的端庄典雅。 萧志杰转过头看向徐氏,目光微微一凝,旋即伸手抚上了她的脸蛋来回摩挲起来,眸色渐深。 徐氏微微咬着唇,面色间多了一抹羞涩的红晕,便听萧志杰哑着嗓子道:“为夫想得是,若是年后这官职定了下来,便让昀哥儿回家念书,我再不济也是两榜进士,教教他绰绰有余,总比在书院里读着死书好。”微微一顿又道:“再说该学的他都学了一箩筐,我教他的便是学以致用,太太以为如何?” “既然老爷都这样说,我自然没意见。” 徐氏温顺地依了过去,抬起唇角轻轻地在萧志杰耳边擦拭而过。 “如此甚好!” 萧志杰唇角一撩,翻身而上,惹得徐氏一阵惊呼,待娇羞过后便主动迎了上去,搂了他的脖子重重吻了过去。 年前的日子最是忙碌,几位萧家的姑娘都被徐氏拉着练手,家中庶务都分管了一块,连上官氏也被徐氏给揪了出来,虽然她性子本就温吞,可今后却是要做当家主母的,自然要自己先立起来才行。 萧晗分管着厨房这一块,自然又是最忙碌的,除了在魏嬷嬷那里的课业不能落下,她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叶蓁与孙若泠来府里拜访她也只有拉着她们一块连轴转,好在厨房里虽然忙碌可吃得也多,两个小姑娘吃得一嘴的油却另有一番乐趣,回府的时候还不忘记打包一份带走,萧晗的手艺一般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罗氏虽然喜欢清淡的,但吃过两次萧晗做的川味也觉得很是爽口,自己又研究了一些菜色,举一反三之后倒是让叶家人大饱了口福。 再过三天便是年节了,萧晗洗漱一番后换了身干净的中衣躺在床榻上,掰着手指算着自己的事务还有什么落下的没有。 好在屋里有地龙,倒是没有外边那么冷,萧晗想得出神不觉踢了被子露出一只白嫩嫩的小脚来,枕月见状赶忙上前来给她掩住,又不忘叮嘱两句,“小姐可得留神,眼下都要过年了,别让自己伤风感冒,这个当下陈大夫都回乡下过年去了,可没哪个大夫在这个时候还要出诊的。” “我知道,就是想得出神了,不过又不冷。” 萧晗笑着攥紧了被子,又见枕月低头给她理着床铺,不由打趣她道:“看看你这模样哪像年后就要出嫁的人,当真是一点都不急了?” “急什么,人都定下了,早晚都一样呗!” 枕月仍旧是不慌不忙地理着被子,连头也没抬地说道:“小姐给奴婢的宅子就离府不远,奴婢瞧着挺好的,他也喜欢,置办起来又用不了多少日子,咱们都没父没母,成亲也就请了亲近的人上家里乐呵乐呵就是,要不了那么多繁文缛节。” 枕月倒是个能安定下来的人,只要认定了周益她很快便能调整心态,又不是少爷小姐们还能风花雪月枝头夜话,他们都是实际的人,只要喜欢了就在一起,持家过日子才是正道。 虽然初时对着周益还不免脸红心跳,可日子长了就真当成了自己人,俩人时不时地见面商量成亲的各种细节,置办什么物件也都挑俩人喜欢的买。 周益毕竟只有五百两银子傍身,虽然都交给她存着了可也要省着点用不是,加之枕月这些年也有积蓄连同萧晗赏赐的合在一起也有几百两,不过想在京城里买套两进的宅院也是不容易的。 这笔大头都由萧晗给出了,他们俩人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的。 “我就喜欢你们这般爽利的成亲。” 萧晗笑着点头,又想到自己成亲时恐怕多的是规矩章程要走便不由感叹连连,“要是我与叶大哥也能悄悄地成了亲,不惊动他们任何人,就俩人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说罢还一脸向往地抿着唇笑。 “小姐是说笑得吧,两家都一大家子人呢!” 枕月失笑地看向萧晗,又为她孩子气的话语摇了摇头,“再说世子爷成亲是大事,只怕连皇上皇后都要惊动的,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成了亲。” “是啊,到时候 啊,到时候少不得还要进宫磕头。” 萧晗无奈一笑,谁叫叶衡的姨母是皇后呢,她虽然还没见过,可也听说过皇后威仪,与长宁侯夫人蒋氏的亲近温和怕是大大的不同。 “不过还早呢,十个月之后的事,您就别提前操这份心了。” 枕月放下了床帐子,转身便去桌旁吹蜡烛,又提了油灯在手上,转身道:“奴婢在外间歇下了,小姐也快睡了吧!” “你去吧,我也困了!” 萧晗打了个呵欠,转过身眨了眨眼只觉得困意袭来,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夜很长,将原本立在窗台下的身影拉得老长。 叶衡已经在窗下守了一会儿,也听见了她们主仆的对话,心中暗自发笑,这丫头操心的也太多了,横竖日子还早着呢。 要是他却恨不得将这时日缩短再缩短,只为了早一日能够拥佳人入怀,孤枕难眠啊! 这单身的日子过了二十年,他终于也能尝尝有妻子的滋味了。 等着萧晗的屋里歇了灯火,主仆俩皆没有动静之后,叶衡这才悄悄地翻窗而入。 也幸好他的腿好利索了,不然也不能这般便利。 到了萧晗的床榻边上,叶衡动作利落地脱了外袍钻了进去,被子里暖暖的,他不由挤了过去紧紧地挨着萧晗,大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嘴也不老实地开始乱动了起来。 睡梦里的萧晗不觉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梦里好像总有虫子在咬她似的,脖子后面热热的痒酥酥的,她伸手去抓却摸到了一张温热的脸。 萧晗一下便惊醒了过来,身后的人却紧紧地贴了过来,呵着热气道:“是我。” “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萧晗又好气又好笑,曲起手肘便往叶衡身上撞去意欲拉开俩人的距离,这人太无耻了,不声不响地便摸进了她的被子里,若是被别人瞧见了还得了。 俩人虽然已经定了亲事,可这婚前越了线可是要被人诟病的,她急得都想要哭了。 “别动!我什么都不做,就想抱抱你,行吗?” 见着萧晗扭动着手脚要做出更大的动作,叶衡赶忙腿脚并用地从身后将她给压住了,委屈道:“我在你窗下站了好久,眼下手脚都是冰凉的,媳妇儿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在被子里暖暖吧!” “你活该!” 萧晗听得心中一软,手脚动作渐歇却还是忍不住唾了叶衡一口,“深更半夜的谁让你跑我屋里来的,都睡得正好呢,你偏生要将人给吵醒,哪只手冷了,伸过来我给你暖暖!”说是这样说着,可萧晗还是舍不得叶衡受冻的。 叶衡心下一喜,笑眯眯地将手从萧晗的腰上伸了过去,趁机在她腰上蹭了两下,又惹来萧晗的一记飞肘。 “腿好利索了,眼下又敢爬墙了?” 萧晗将叶衡的大手捂在掌心里,确实是有些冷了,她不由来回地搓动起来。 “前些日子就能下地了,只是先慢慢地走走,我又怕有些不灵活所以在家里练了几日,这才敢来萧家找你。”叶衡说罢又凑近了一些,嗅着鼻间的香气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好想你,媳妇儿!”当真只是轻轻拥着萧晗,再没做什么出格的动作。 萧晗这才微微放心,红着脸咬唇道:“我也想你,只是年下事情太多,我大伯与大哥他们也回了京,我走不开就没能去府里看你。”又问叶衡,“蓁姐儿带回去的东西你吃了吗?” “吃了,我媳妇儿的手艺,我自然要给面子,他们都不敢和我抢!” 叶衡得意地扬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萧晗就算没转过身去看也能想像出他眼下的样子,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平日里看着是这般沉稳冷傲的人,私下里却也有如此率性孩子气的一面,萧晗不由暗暗发笑。 “今年家里便热闹了许多,梅姨娘还怀着身子,我大哥屋里也添了个姨娘……” 萧晗絮絮叨叨地说着近来萧家发生的琐事,叶衡也不嫌烦只静静地听着,间或插进一两句话来,俩人就这样静静相拥,悄声说话,有种时光静好的感觉。 等着萧晗话语歇罢,叶衡才拥紧了她道:“今日来也是向你告别的,我怕是又要出京办差了,归期未定。”其实这才是他舍不得萧晗的原因,想着或许要几个月都见不着自己的小媳妇,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不过叶衡也知道他必须要走,上次的案子又有了新进展,若是这次没差的话便能将那帮人一同给拉下马来,他可是记仇的人,那帮人差点害得他与萧晗丢了性命,这个仇不报他寝食难安。 “又要出京?” 萧晗本能地一颤,不由攥紧了叶衡的手,想着上次的事情她便有些不安,那些恶梦甚至常常纠结在脑海中,幸运只有一次,难不成还能连连眷顾他们不成? 要知道秋芬眼下还下落不明。 “就不能不去吗?” 萧晗面色急切地转过了身看向叶衡,夜色中他一双眼睛尤其明亮,正带着专注和温柔看向她。 “不能。” 叶衡笑着摇头,又伸手抚过萧晗娇嫩的脸蛋,“这次的事情我一定要去了结,这是我的职责。”当然,报仇也是促使他必须要去的原因。 他不是坐享安逸的勋贵阔少,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把握住前程的方向,若是向那些人妥协了退缩了,那他还是他吗? “可是我担心你。” 萧晗摇了摇头,仍然是放不下心来,若是再遇到从前的那场灾祸,她无法想像。 “我会保重自己的,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轻易涉险的。” 叶衡轻声保证着,又见萧晗不信便说了一大箩筐安慰她的话,渐渐地小丫头困意袭来,这才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睡吧,我等着你睡着了再离开。” 叶衡松了口气,又凑近了萧晗轻轻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了珍视的一吻,他爱她怜她宠她疼她,将她视作手心里的宝贝,只要她安全地呆在京城里,只要她没有一点危险,他便能放开手脚行事,再也不会如上次那般束手束脚。 希望他回来之日便是迎娶他的小妻子之时,这一天他已经期盼了好久。 盯着萧晗熟睡的容颜,叶衡仍然舍不得离开,这小丫头却是毫无所觉一般还往他怀里拱了拱,似乎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腿又巴巴地缠了上来,偏生人还睡得很是香甜。 叶衡不由一脸苦笑,说了今日不碰她便也信守了承诺,可身下一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当真是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一直待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叶衡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萧晗的寝卧。 第【98】章 美景 第二日萧晗清醒之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昨夜好似做了一场梦,叶衡到底是来过还是没来过? 她掀了被子一看,床榻边还有个人型的凹印,萧晗这才相信他真的来过。 咬了咬唇坐起身来,枕月听到了动静赶忙进来侍候她更衣,可萧晗仍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叶衡要出京办差,又是以身犯险,上一次的恶梦都还没有从她的脑海里彻底地除去,眼下她是怎么也不安心的。 可叶衡决定了的事情她又无法更改,萧晗只能干着急。 见萧晗面色有些不好,枕月也揉着脖子道:“昨儿个一落枕便睡得很沉,奴婢觉得连身都没翻过,今儿一早起来半边手臂都给压麻了,奴婢还按了好一会儿呢。”又问萧晗,“小姐是不是也没睡好?” “我睡得还好。” 萧晗看了枕月一眼,心中不禁生出些歉意,想来是昨夜叶衡进屋后使了办法让枕月不会醒过来,可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睡得倒还行,估摸着一整晚都窝在他怀里所以暖暖的,直到天明。 “睡得好小姐还不乐意啊,是不是想着今日起来又是一堆的事情?” 枕月为萧晗穿戴好衣裳后又扶着她站了起来,主仆便一同往净房而去,那里冬日都烧了有温水备着,洗漱都很是方便。 萧晗用过早膳后依然先去了萧老太太跟前请安,又与姐妹几个汇合在了一处,今儿个早上还要到魏嬷嬷的“云水轩”学规矩,这也是年前的最后一次,之后便是大年十五之后再续上,中间有那么一段清闲日子。 可因着心中有事,萧晗这课上得也有些不专心,因着年节就在眼下了,姐妹几个也各有各的忙碌,魏嬷嬷倒也看出来了,今日的课程倒不多,讲完后便也提前让她们散了。 “三姐今儿个是怎么了,总觉得魂不守舍似的?” 萧雨挽着萧晴的站在一处,瞧着萧晗还愣在位子上不由有些诧异。 “怕是为年宴操劳的吧。” 萧晴想了想才道:“娘将厨房交给了三妹打理,虽说她也有帮手,可年节当下厨房自然是最忙的地方,等咱们料理了手头上的事务便一同去帮帮她。” “好。” 萧雨自然乐得答应,一旁的萧昐听后却是嘲讽一笑,“大姐与四妹倒是有心,可别到时候帮了人,别人还不领情呢!” “二妹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三妹又不是你!” 萧晴笑着刺了她一句,倒是让萧昐白了脸,只忿忿地瞪了俩人一眼,一言不发地带着丫环先行离去。 萧晗也没听清她们几个在争执什么,心中只想着叶衡的事情,便起了身与她们告辞,带着兰衣先行离去。 “这丫头倒真像是有心事呢。” 看着萧晗匆匆远去的背影,萧晴也露出了一脸深思。 萧晗却无暇顾及他人的想法,回到自己屋里便让兰衣找了各色丝线出来,又从景泰蓝的盒子里取出了十八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兰衣找来了彩色丝线,可看着萧晗这阵仗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由问道:“小姐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是,哪里能用您亲自动手。” “我想做一条长命缕!” 萧晗摇了摇头,手下动作不停,又指派兰衣,“将丝线给我分五色出来。” “可眼下并不是端午啊,小姐做得怕是早了些。” 兰衣心中虽然揣着疑惑,可手下动作依然没有迟疑,自然是萧晗怎么吩咐她怎么做。 “我知道,我自有用处。” 萧晗点了点头,端午送长命缕的习俗她当然知道,可上一次的端午他们俩人的关系未定,她自然不好送东西给叶衡,可眼下却是有更特殊的意义,她要保他平安,虽然这只是一个希望和寄托,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强,至少让她的心能安定一些。 而琉璃晶莹剔透,在佛家里有消灾避难的意思,十八颗琉璃珠串成的长命缕寄于了她的期待和盼望,只望叶衡这次事事顺遂,平安归来。 也幸好今日魏嬷嬷那里没耽搁多少时间,萧晗趁着上午还有些时间赶忙编织着长命缕,连午膳也只是匆匆用了两口才终于将长命缕给编好,又找来锦盒装好,这才命人送到长宁侯府去交给叶衡。 兰衣在一旁收拾彩色丝线,将同色的在指间绕了圈子打成了结,又一一放进了针线筐里。 春莹便侍候着萧晗净手,又瞧着她微微有些红肿的手指,不由轻声道:“小姐编的手指都红了,一会儿泡了温水后要再抹点脂膏才行。” 萧晗点了点头,由着春莹给她擦干了手又为她抹上了脂膏细细按摩了一阵。 再看这双手依然葱白如玉,倒是少了些适才的酸痛与不适。 其实她倒不觉得累,比起日后叶衡流血流汗,她宁愿自己多吃点苦,希望佛祖也能听见她的祈愿。 萧晴原本是被徐氏分配着管理回事处,各府往来人情都要从她这过帐目,这也是徐氏对她的特别历练,将来真成了人家的媳妇,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常常经手的,可不能临时乱了阵脚。 不过年下倒是人情往来最频繁的时候,各府的年礼源源不断,直到今日萧晴才彻底地将手中帐目给理顺了,一看长宁侯府送来的年礼不由咋舌,暗道长宁侯府果真是财大气粗的人家,拿了李府与云阳伯 家,拿了李府与云阳伯府的单子一对照,根本是不能比的。 这也从侧面表现出了姐妹几个的未来婆家对她们的看重,萧晗自然又拔得头筹,让她瞧着也是羡慕不已。 “回头拿了单子给三妹看看,也让她乐呵乐呵。” 萧晴打定了主意,忙完了手里的活计便往“辰光小筑”而去,恰巧萧晗还在便迎了她进门。 “今儿瞧着你好像有心事一般,如今可好了?” 萧晴坐定后将萧晗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眉目舒展,全然不似今日上午那神思不属的模样,她也不由也有些奇怪,又拿了手中的帐本搁在了桌上,“原本是来让你高兴的,可眼下怕是不用了。” “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萧晗淡笑着摇头,又拿了帐本翻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道:“这不是回事处的往来帐目,各府送来的年礼可真不少。” “那可不是。”萧晴也凑过了头来,顺手又翻了几页指给萧晗看,“瞧瞧长宁侯府送来的年礼,景泰蓝的插屏、琉璃杯盏一套,玉观音、珊瑚串、各色的锦缎布匹,连珍珠玛瑙也各装了一盒子,还有那些年货山货,足够咱们吃到明年过年了。”又对萧晗挤了挤眼,打趣道:“三妹真是好福气,也是婆家重视才能有这份脸面不是?哪像李家送的东西,真是抠门得紧!”说到最后还不忘记埋汰李家人两句。 萧晗见萧晴不是真的纠结在这件事情下便也放下心来,笑道:“各家的情景不同,送的礼物自然也不相同,侯府上面可有皇后这门亲,想来宫中赏赐的也多,送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挑捻了。” “你的意思便是他们都指着好的送来是吧?” 萧晴仍旧是笑意盈盈,又用手肘碰了碰萧晗,“说是送到咱们萧家来,不也看的是你的面子,好在我拟了回礼单子后又让娘回目了一番,娘又加了一些好东西才不算失礼,这往来人情也真是一门学问,瞧着累人的很!”说罢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知道主母不好当了吧?” 萧晗抿着唇笑,趁势起身绕到了萧晴身后,伸手为她按了按肩膀,“这些日子辛苦大姐了,等着明年开春后咱们去大兴的庄上休闲几日可好?” 对于萧晗的提议萧晴自然是连连点头,“行啊,不过要赶在我出嫁前,不然嫁人后我怕是不会那么得闲了。” 嫁人后便有婆家管束着,若是做婆婆的厚道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却也比不得做姑娘时在娘家的种种优待,还能对着自己的亲人撒娇,嫁过去之后全看丈夫疼不疼你,若是有个一儿半女的还好,若是没有这一生也算凄苦。 这些境遇其实萧晴已经想得很通透,也在脑海中预演了一遍,可是想像到底比不得现实,那种心境都是两个样。 “行,”萧晗应承下来,“到时候咱们姐妹几个到庄子上住几日,好好地清闲清闲。” 姐妹俩人又聊了一阵,萧晗要去厨房里看看,萧晴便陪着她一同过去,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上手的。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京城街道上的各商家几乎已经闭户,家家户户都围坐在火炉旁边嗑着瓜子闲聊天,等着年饭上了桌便从晌午一直吃到大半夜,笑声、欢闹声汇聚到一处,好不热闹。 夜色渐深,屋檐下的灯笼左右飘摇,不远处还有冲天的烟花火炮,萧晗从屋里出来透气,不由倚在廊柱下看着满天的花火。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叶衡,可俩人没成亲自然要与各自的家人相聚在一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上自己亲手编织的长命缕。 身后有个人影无声无息地靠近,等着萧晗察觉出来骤然转身,这才瞧见了婷婷立在不远处的徐柔。 她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袄裙,身段高挑而又丰盈,领口的风毛出得很长,簇拥着她白皙干净的脸庞,一双明眸里却闪着复杂难辨的光芒。 “徐姨娘。” 萧晗敛了面容,对着徐柔轻轻颔首,她们俩人并无过多的交集,就是在萧老太太跟前时她也不会与徐柔同时凑上去。 徐柔要争宠便由得她,因为萧晗知道也只有萧老太太与徐氏能够帮助她取得如今的地位,甚至加以巩固。 “我知道你们都瞧不上我,”徐柔轻轻一笑,扭着腰走了过来,她的腰很纤细,即使穿着袄裙也在腰的部位给收紧了些,身姿便比常人看着更加挺拔高挑,“可是我也没办法不是,生不了富贵命,只能靠着自己努力。”说罢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竟然停在了萧晗身边与她一同看着天空绽放的烟花。 “徐姨娘如今已经大不相同了。” 萧晗只是浅浅地笑着,她对徐柔表现不出同情来,人各有志,或许也像徐柔所说都是命吧。 “我还算是好。” 徐柔清浅一笑,又拿了绢帕掩住唇角,手指上艳红色的丹蔻在夜里如血般绽放,看着有些渗人,连她的声音飘进耳朵里都带了一丝飘渺的感觉,“大太太应承我,只要做了大爷的姨娘,我娘下半辈子便能靠着徐家,弟弟也能有个差使做着,只要舍了我一个,他们俩人都能有个前程,我为什么不这样做?” 萧晗微微皱眉,她并不想听到这些话,再说她与徐柔也不是很熟,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徐柔却丝毫未察觉出萧晗的异样,又像是在与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说 像是在自说自话,“其实若有办法谁又想委屈自己做姨娘?可我出身不好家世不行,能够给表哥做姨娘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好在他对我也不错。”说罢唇角微微勾起,像是真的感到舒心和喜悦。 “时辰不早了,我去厨房里再让他们做些宵夜来。” 萧晗微微退后了一步,又给不远处守着的兰衣使了个眼色,“徐姨娘请自便。”说罢便转身要走,今日的这些话就像是徐柔在诉苦一般,可她却全然找错了对象。 “三妹妹福气可真好,未来的长宁侯府世子妃,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徐柔幽幽地说出了那么一句,萧晗脚步顿了顿,却也再没有停留地往前走去,兰衣则从一旁绕过徐柔跟了上去。 今晚倒真是莫名其妙,徐柔怎么会找上了她? 萧晗百思不得其解,怕也是凑巧成为了她诉苦的对象吧。 对于徐柔的话她并没有深想,横竖都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想来今后的交集也有限,徐柔自有她的苦处,可给萧昕做了妾室她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她娘与弟弟今后有了保障,她也能锦衣玉食地生活一辈子,今后再生下一儿半女日子便更好过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一旦踏上便再无更改,所以这一世她会走得更加慎重。 等着到厨房安排了一通后萧晗便回了自己的屋里歇息,离着守岁还有一会儿光景,只怕各自都在热闹呢。 屋里黑灯瞎火的,兰衣刚点上灯笼萧晗便觉得眼前人前一晃,再一看竟然真是叶衡。 “你怎么来了?” 萧晗眸中带着惊喜地看向叶衡,她还以为他正在长宁侯府呢,毕竟是过节谁家人不聚在一处啊,又转向身后的兰衣,“你先退下,守在门外。” “是,小姐。” 兰衣忙对着萧晗点头,又向叶衡行了一礼,这才匆忙地退了出去,虽然对叶衡的出现很是震惊,可也到底知道这位主子爷是谁,再说她本就是安静的性子,即使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此刻却也绝口不提,忠心地守在了屋门外。 “原本是要在府里过节的,可昨儿个宫中又传了话让咱们一家子进宫赴宴,这不用到一半我就跑了出来,就想来看看你。” 叶衡牵了萧晗的手,将她看了又看,又有些心疼道:“近来太忙了吧,我瞧着人都瘦了。”说罢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 “也不是太忙,咱们姐妹几个都有事做,只是我分到厨房里事情稍多了些。” 萧晗笑着摇头,脸在叶衡的掌心摩挲了一阵,他的手掌上有些薄茧,摩挲起来痒酥酥的感觉。 “走,我带你看烟花去!” 叶衡拉了萧晗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往年我得闲了都在皇宫里的松露台看烟花,那里是京城最高的地方,看得最远,景色也是最美的。” “你要带我进宫?” 萧晗脚步顿时打住,又有些纠结地摇头道:“眼下我怎么能离开,若是家里人找来怎么办?” “不碍事的,交待你的丫环一声就好,再不济还有枕月与梳云给你掩着呢,出不了事。” 叶衡说着便打开了门,瞧见了恭敬垂首的兰衣,直接吩咐道:“我带着你们家小姐出去一趟,若是有人来找你可知道怎么说?” “奴婢就说小姐有些不适,歇息一阵再过去。” 兰衣打了个激灵,头垂得更低了。 萧晗苦笑不得,她的丫环这样就被叶衡给安排了,又听他继续对兰衣说道:“若是自己应付不来,可以去找枕月与梳云,我与你家小姐的事情她们俩都知道。” “是。” 兰衣连连点头应是,萧晗这才无奈地随着叶衡往外走去。 “闭上眼睛,依在我怀里。” 叶衡张开手臂,黑色的大氅如泼墨一般掩在夜色中,那么宽大,内里甚至还镶了一层灰鼠毛,看起来便很暖和。 萧晗微微犹豫了一下便轻轻依了过去,如今已经到了这里她不可能再转回头,再说皇宫里最高的松露台,她也想见识见识那里的景色。 “手环着腰,不然摔着了怎么办?” 叶衡自顾自地将萧晗的手缠在自己的腰上,又确认她抱紧了这才腾空而起,在屋檐上腾跃挪转,向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叶衡的怀抱很温暖,萧晗安心地贴近,任大氅外风声呼啸,在他的怀中似乎自成了一个小天地,暖和中还带着他特有的竹叶清香,很是宜人。 闻着闻着,萧晗便不由打了个呵欠,实在是白日里太过忙碌,夜里还要守岁,她是觉得有些疲惫了,便依着叶衡睡着了。 “起来了,小懒猪!” 一点冰凉点在萧晗的脸上,她骤然惊醒了过来,看着叶衡坏笑的脸忍不住伸手捶了过去,“叫你坏,叫你拿雪冰我,坏死了!” “好了好了,你瞧这是哪里?” 叶衡擒住了萧晗胡乱挥舞的双手,将她转过了身来,她立时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 白茫茫的一片雪景中点缀着数不清的红灯笼,一阵冷风吹来,红灯笼便左右摇摆起来,远远望去真像是一颗颗结在树上的果子。 天边骤然炸响了一声礼炮声,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烟花冲天而起,在天空中交结出绚烂的美景,整个夜空似乎都被点亮了。 “好美啊!” 萧晗忍不住失声赞叹,这样的美景她这辈子都还是第一次瞧见。 “还好咱们赶上了,这只是宫中的礼炮开响,不一会儿想来民间的烟火也会响应起来,足足要热闹上大半夜呢!” 叶衡从身后环住了萧晗,又将她笼在自己的怀里这样才不会太过寒冷,毕竟这是松露台,迎风而立,可不是一般的冷。 “谢谢你带我来这,真的好美!” 萧晗侧过头望向叶衡,他清亮的黑眸中倒映着一片五彩的烟火,看起来熠熠生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景美,人也好看,萧晗不由有些迷醉。 “这有什么,你只要喜欢以后咱们年年上这里来。” 叶衡牵了牵唇角,见萧晗直愣愣地望着自己连目光都不转了,忍不住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打趣道:“是不是瞧见你相公我长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所以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少嘴贫!” 萧晗红着脸转过了头去,一颗心却是咚咚地跳个不停,世人只说美色醉人,却不知道男人俊到极处也是赏心悦目的,至少她看着就很喜欢。 “别介,我喜欢你看我,继续看,看一辈子都别生厌才好!” 叶衡扳过了萧晗的身子,俩人目光直视,情绪都有些触动,温热的唇瓣不由缓缓地贴合在了一起。 满天的火树银花似乎都成了她眼中的陪衬,星光漫天,白雪飞舞,萧晗最后记住的只是叶衡那饱含着深情的一吻,一直让她沉醉,沉醉,不愿意醒来…… 第【99】章 出游 还未过完大年叶衡便离京了,他走得很突然,也许早知道他会离京,萧晗在从萧时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便也没有其他人那么震惊。 想着过年那一夜俩人在松露台登高望远,想着那令人迷眩的美景以及那醉人的一吻,萧晗的心情便止不住上下起浮着。 她亲手给叶衡编织的长命缕如今正带在他的手腕上,希望菩萨能够保佑他平平安安地归来。 萧志杰在吏部活动多时,终在元宵后的某一日将官职确定了下来,入户部任郎中,虽然与应天府同知都是正五品的官职,但京官与地方官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也算是他高升了。 萧志杰官职一定,连带着萧家从上到下都松了口气。 可萧昕却是没机会留京了,二月初他便要启程往江南而去,这次依然是个正七品的知县,不过江南富庶即使是个县城也算得上是个好地方,做为地方官只要秉公执政还是有出头之日的,何况他还那么年轻。 萧昕本就对留京没有过多的期待,这个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当然也有萧志杰在其中活动的作用,不然江南诸县这块肥缺谁不想去,巴巴得就让他得了个知县的职位,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才入职为官的年轻俊杰们。 而这一次上官氏便不能随着萧昕离京了,得了徐氏的吩咐她要留在京城里侍候婆婆,代丈夫尽孝,即使心中有怨有苦也只能强自咽下,面对萧家人时还得撑着一张笑脸,这才是她作为一个嫡妻该有的气度。 萧晗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对一个女人来说再多的劝慰也比不得自己的丈夫就在身旁,更何况还要看着另一个女人随着萧昕一同离去,上官氏只怕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几日徐柔倒是春风得意,又指了丫环四处打点安排,置办一应要带走的器具,徐氏与萧老太太还赏了她许多的好东西,让她务必在任上将萧昕给照顾好了,另有就是在孩子这事上多努力,全家人都等着他们的喜报呢。 “这一走怕要几年才能归来了,几位妹妹多保重!” 徐柔穿了一身淡红色绣海棠花瓣缠枝纹的遍地金袄裙,梳着堕马髻,头上斜插着一只金步摇,看起来光彩照人,与另一旁着一身暗黄色素面袄裙面容憔悴的上官氏一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萧晗暗暗叹了口气,上官氏倒是将自己的哀怨完全表现在了脸上,男人哪里喜欢瞧她这副模样,若说从前还有些情意在里面恐怕也会随着距离时间渐渐拉远,只注意到身边颜色鲜亮如朝阳初升的女子了。 眼瞧着徐柔得意地转身离去,萧晴不由呸了一声,“就凭她一个姨娘也敢唤咱们妹妹,不说破也是不想让她丢了面子罢了,她倒真是叫顺口了。”说罢冷冷一哼。 “大姐少说两句吧,”萧晗扯了扯萧晴的衣袖,目光又往上官氏那里瞄了一眼,“大嫂眼下正难过呢。” “我就是有些为大嫂不平。” 萧晴咬了咬唇,暗暗跺了跺脚,任谁都知道徐柔这一去若是怀上了孩子,那倒真是母凭子贵,与徐家又有着那层亲戚关系,到时候升了贵妾也未可知。 可怜上官氏,在萧昕身边三年都没能有孕,如今夫妻分开想要怀上孩子便更难了。 “大嫂如今最紧要的便是调理好身子,身子好了这孩子将来自然会有的。” 萧晗提醒了萧晴一句,她想了想也反应过来,“是啊,从前大嫂都没有说过什么,可这次归京你瞧她那脸色就有些不好,回头我与娘细细说说,是不是也该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言罢便低头细细琢磨了起来。 等着萧昕夫妻的马车见不到影了,徐氏这才扶着萧老太太往回走,萧晗她们几个也跟了上去。 年后各人也都忙碌了起来,该当职的继续当职上差,只有萧昀从书院走了一趟回府后显得有些垂头丧气,随身还带回了他在书院里放置的一应细软器物。 萧晗并不知道萧昀这是怎么了,直到在萧老太太跟前请安几次都碰到他后这才有些奇怪地问了萧晴,“难不成二哥如今不去书院了?” 萧晴目光一闪,又顾忌在长辈们都地场,赶忙将萧晗拉到一旁说话,“是我爹不让他去的,说是读了几年书却没有活以致用,今后就在家里温习,不时听他考校功课。”微微一顿又道:“若是我爹那里都点头通过了,便可以让二哥下考场试试了。”说罢捂唇一笑,“我觉得这样挺好,不然二哥再这样下去都成书呆子了。” “学院里若是学得差不多了回家也是好的,以免交上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反倒带坏了二哥。” 萧晗听了后缓缓点了点头,又问起李沁的事来,“他眼下应该还在书院吧,今年的秋试也不知道会不会下场?” “应该会去试试。” 萧晴瘪了瘪嘴,不甚在意,“中与不中都是走个过场罢了,想来他家会替他安排的。”到时候等着李沁下考场的时候她都已经嫁到李家去了,夫妻俩人的命运连在了一起,从某方面来讲她也是希望李沁好的。 萧晗想到了孙若齐,他是中了举的,只是上届春闱没过这才与进士失之交臂,若是不然他如今已然在朝为官。 不过孙若齐年纪尚轻,这一次再考也不晚,再说他已经积累了一次经验,想来也会比其他应试的举子更有把握一些。 “下个月我便 “下个月我便要出嫁,魏嬷嬷那里课我也不用去上了。”萧晴揪了萧晗小声说话,“年前你说要咱们一起去大兴的田庄里悠闲几日,可还作数?”一脸的兴致勃勃。 “当然作数,”萧晗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你虽是不用上课了,可咱们几个还要呢,不若向老太太说明一下,给咱们几天日子松快松快,既是陪陪你,也当作是给魏嬷嬷放几天假了。” “行啊,一会儿我就去说,老太太保管会答应的,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萧晴搓了搓手满脸的兴奋,目光又扫了一圈,待瞟过萧昐那处时才道:“二妹妹要不要约着一道去?把大嫂也带去散散心,免得她老闷在屋里。” “二姐那里我也问一声吧,都是姐妹也不好单单落下她一个。” 若是她们姐妹几个同去,想来萧昐是不会凑这个热闹的,这一点萧晗还是清楚的,问一问也不过就是客气一声罢了。 “她不去也不打紧,千万不要勉强啊!” 萧晴对着萧晗眨了眨眼,俩姐妹不由相视一笑。 “要不再多叫几个人热闹些?” 萧雨在一旁听得感兴趣,忍不住插进了话来。 “行啊,你想叫谁?莫不是赵盈盈?” 萧晴笑着转向萧雨,对这个妹妹她还是疼爱的,不由伸手轻轻顺了顺萧雨的乌发。 “我这里就叫上盈盈吧。” 萧雨点了点头,又问萧晗,“三姐要不要叫上若泠还有叶蓁姐姐她们?” 萧晗笑道:“行,回头我就让人给她们送信,相信有乐子若泠妹妹必定会来的。” 至于叶家叫上叶蓁恐怕就不能落下叶芊,不过多她一个也不多,庄子那么大她们分开玩就是,又不用随时都凑在一处。 萧昐一直竖直了耳朵在一旁听着,一边咬牙一边暗恨,谁说她就不会去了,若是叶芊也去,她还非去不可了,姐妹们不与她亲近,她自有交好的朋友,到时候再叫上云亦舒和李思琪,这场出游倒真是有得乐了。 萧老太太听说萧晗她们姐妹几个要去大兴的田庄聚聚,二话不说便允了,又对徐氏道:“难得在晴姐儿出嫁前还有这样的好时光,等着嫁了人姐妹再见可就是不同了,你也别掬得晴姐儿太紧,放她们几天乐乐,也让魏嬷嬷喘口气。” “老奴便替老姐姐谢谢老太太与大太太了。” 魏妈妈对着萧老太太与徐氏笑着行礼,她身子康健后便回了萧老太太身旁侍候着,不过老太太念她年纪大了平日里也就陪坐着在旁解闷,另有就是统管一下“敬明堂”里的丫环们,再多的活计也不要她去做,魏妈妈倒也乐得清闲。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由得她们就是。” 徐氏笑着点了点头,又对魏妈妈道:“前些日子魏嬷嬷还跟我提过,说是不教姐儿们后想与妈妈住在一处,正好眼下我也向老太太讨个主意。”转向萧老太太,“老太太瞧着可好?” “行啊!” 萧老太太不假思索地点了头,“都是苦命人,今后临到老了相互做个伴也是好的,我怎么会不允?”又见魏妈妈感激地对她直点头,笑了笑便转向徐氏,“你告诉魏嬷嬷,让她安心地呆在咱们府上,就算几个姐儿今后不学规矩了,咱们家也能给她养老!” 徐氏笑道:“回头我就给魏嬷嬷说去,老太太真是菩萨心肠!” 魏嬷嬷虽说与魏妈妈沾亲带故,但到底是她找来的人,如今能有个善终徐氏瞧着也高兴,老太太这样做不仅是给魏妈妈体面,也是瞧在她的面上,这一点徐氏比谁都明白。 早春二月,空气里还带着几分湿寒,冬天并没有如约而去,在与初春交替之时总有一股乍暖还寒的冷意,可即使是这样也没能阻挡枝头那一抹新绿绽放,连冰冷的雪地里都蹦出了一抹清新的绿芽,处处都带着早春的气息。 出了京城后,一条长长的车龙蜿蜒前行着,枕月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又极快地放下了帘子,转头对萧晗道:“小姐,光咱们府里的马车就有近十辆了,再加上长宁侯府叶家的、李家的、孙家的、还有云阳伯府季家的,靖安侯府云家的一共都有近三十辆马车了。” 枕月说罢都不由有些咋舌,原本就是简单地出行,如今可变成集体玩乐,到时候大兴的庄子不得被这些小姐们给挤满啊。 “我也没想着会来那么多人,可人都来了,总不能撵了回去吧。” 萧晗无奈一笑,好在大兴的庄子也不小,安置下这些人也该没什么问题,不过大家脾性也不是全部相投,到时候入了庄子只怕就会分了派系,各玩各的,她也不用一直紧着谁。 出萧府时她便与姐妹几个说好了,谁请来的客人谁负责看顾着,若有实在应付不了的再找人来请她,萧家做东,来者是客,一应待客的礼数也要周全才是。 好在大兴的田庄隔得不远,还未到晌午萧晗一行人便已经到了。 这里的全庄头早得了信在门口恭候着,又见着下车的都是一些小姐们更是连眼都不敢抬,只恭敬地将人一一迎了进去,这才在萧晗跟前禀报,“小姐两天前命人传了消息来,小的便让庄上的仆妇帮着准备了房间,就是乡下粗陋了点到底没有城里的屋舍这般精贵,就怕慢怠了各位小姐们。”说罢还有些紧张地擦了擦汗。 了擦汗。 全庄头可是见识过萧晗的厉害,当时不声不响地就将古玩铺里的老刘给收拾了,又给了他们几个下马威,如今连刘氏都被斗得回了娘家,听说眼下虽被接回了萧府可也不敢再兴风作浪,他们这些下面的人更是不敢造次,还是安心地做好差使,别弄得丢了饭碗可划不来。 “这倒不碍事,庄上是简陋了些,若是哪些小姐住的不便你尽管使人来回了我就是。” 萧晗淡然一笑,来做客的想来都是知道规矩的,若还有挑三捻四没事找事的,她不介意亲自出门收拾她们,这里供不起这些大佛,直接拉回京城得了,今后要出游什么的也不会再请了来。 “是,那小的就下去安排了。” 全庄头这才松了口气,又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半天的奔波也有些疲惫,萧晗简单地用了午膳后便靠在床榻上懒懒地不想动了。 孙若泠倒是有精神得很,拉上她二姐孙若萍便一道来找萧晗玩,整个人兴奋得就跟什么似的,“我进庄子时瞧见不远处有个小山坡呢,那里好像还栽了果树,晗姐姐一道去玩吧?”说罢就要来拉萧晗的手。 “若泠妹妹快饶了我。” 萧晗忍着腰间的酸疼在孙若泠耳边低语道:“昨儿个小日子便来了,今儿颠簸了半日我腰正疼着,且容我歇息一阵。” “这样啊,那晗姐姐你好生歇息。” 孙若泠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萧晗一说她便也理解,只与孙若萍一道,还邀上了赵盈盈与萧雨她们一同去了。 萧晗又怕她们打不着方向,让全庄头派了个知机的丫环给带路。 躺在床榻上睡了个午觉,醒来时萧晗还是不想起身,枕月端了碗红糖姜水过来,“小姐喝点水暖暖身子,瞧您从昨儿个开始就手脚冰凉了,若不是应承了几位小姐要一同来这大兴庄上,奴婢都不该让您走。” 萧晗的小日子时好时不好,总归有些少女的毛病,她自己知道不是什么大事,而这些小毛病在成亲后都会得到缓解,前世里她与柳寄生成亲后不也慢慢好转了过来,所谓阴阳调和就是这个意思。 思绪到这里一顿,萧晗赶忙甩了甩头,怎么想起了不该想的人,真是晦气。 不过眼下柳寄生在哪里她当真是不知道的,或许已经与绿芙远走高飞,或者被安置在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会互相怨恨,还是真的将就了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喝了红糖姜水后,萧晗顿时觉得胃里暖暖的,不一会儿功夫额头便冒了细汗,四肢回暖,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便问起枕月下午孙若泠她们几个出门的事。 枕月笑着回道:“几位小姐玩得可开心了,也不知道摘了什么青果子回来,让奴婢试吃了一个,涩涩的味道不好吃,几位小姐还拿着当宝呢!”说罢捂了唇直乐。 “她们是觉得新奇罢了,这个时节果树都还没长开,春末夏初时倒是有果子,到时候请了她们自己来摘着吃。” 萧晗微微一笑,又道:“大小姐与二小姐她们呢?” “大小姐与李小姐在一处呢,整个下午都窝在屋里聊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枕月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倒是二小姐与叶家的二小姐带着丫环出了门去,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人可是回来了?” 萧晗倒不介意,萧昐想与叶芊交好是她的事情,别人也没有权利让她们不交朋友。 “回来了,倒没什么事。” 枕月点了点头,又服侍着萧晗穿衣起身,“叶大小姐半下午的时候来瞧过小姐一次,见小姐在歇息便也自个儿回房了。” “行!” 萧晗穿好衣衫站了起来,又吩咐兰衣,“去给全庄头说一声,晚上的宴就摆在正厅里,再从库里取几扇屏风过来挡挡风,不然吹一肚子的冷气吃了东西可是会凉胃的。” “是,奴婢立刻去办。” 兰衣对着萧晗行了一礼,转身便出了门。 这次出行萧晗就带了枕月、兰衣两个丫环以及萧家的一众护卫,梳云与春莹留在萧府看门,横竖这里离京城也不远,她们一行在庄上只呆几天就回,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第【100】章 出事 在大兴田庄的日子还算平顺,各人有各人的玩乐,虽然有些人不对盘但是只要不单独碰在一起也不会发作出来,到底都是沾亲带故的,为了彼此的颜面也能适当地收敛一些。 过了信期,萧晗的身子好了便与孙若泠她们玩在了一处,没有了长辈的管束这几个丫头当真就疯了起来,其中要属孙若泠最会玩闹,这疯丫头竟然还能爬树,可是让她大开了眼界。 孙若萍在一旁看着不由红了脸,忙唤孙若泠下来,又对萧晗她们解释道:“平日里在家都不是这样的,这丫头疯起来管不住,你们可别介意!” 这话是特特对着萧晗说的,毕竟今后萧晗才是孙若泠嫡亲的小姑,若是与小姑子处不好可要不得,也幸好上头的刘氏不是嫡亲的婆婆,远远敬着就好,也不用巴心巴肝地对她好,只这一层关系就让人轻松了不少。 “我是清楚若泠性子的,像她这样率真的姑娘可不多,我瞧着是真心喜欢的。” 萧晗不介意,其他几位小姐更没有说什么,若是萧昐与叶芊在指不定还要嘲讽两句,眼下这俩人带着季家小姐又不知道摸到哪里去了,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样子。 不过只要她们相安无事,萧晗便也没花心思去管束她们。 “咱们过去坐坐吧!” 叶蓁上前来挽了萧晗的手,她是侯府的小姐,母亲罗氏又出自书香门第,平日里的气度也与常人不同,几位小姐对她都很是客气,但又不敢与她太过亲近,也就萧晗能与她玩到一处了。 “行,由得她们闹腾,咱们到凉亭里坐着清静清静。” 萧晗笑着点头,又命兰衣准备些茶水点心,这才带着叶蓁往凉亭而去。 这座庄子的凉亭倒也没有府里的那般考究,绕过一个不大的池塘即到,通往凉亭是一座结实的木桥,虽然没有石质拱桥看来美观大方却也是舒适耐用。 “你看,你大姐她们在那里钓鱼呢!” 叶蓁指了指不远处池塘边的两个身影,萧晗搭眼细看,没想到除了萧晴还有赵盈盈,这俩人竟然走到了一处,垂钓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由着她们玩吧,庄子那么大,各人的爱好都不尽相同。” 萧晗抿着唇笑,又招了叶蓁到近前说话,“那一日我还瞧见云家小姐在池塘边上捡石子呢,没想到她还有这爱好。” 叶蓁挑了挑眉淡笑不语,又与萧晗一同坐下,抿了几口茶水后又看了萧晗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萧晗笑着看向叶蓁,她们俩人虽然相识不久,但性子相投,她已经将叶蓁视作了最好的朋友。 “也没什么,”叶蓁笑了笑,顺手撩了撩头发,这才看向萧晗道:“就是我的亲事定下来了。”面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特别的欢喜。 “喔?” 萧晗眉头一挑,笑着问道:“是哪家公子这般幸运能够娶到咱们长宁侯府的大小姐?” “忠义侯闵家的二公子,是在军中任职,大伯说他聪敏上进,人很不错。” 叶蓁牵了牵唇角,“你知道我爹最听大伯的话了,他说好的一定是好的。” “怎么你不喜欢?” 萧晗握住了叶蓁的手,她的哥哥本来也是从武之人,叶衡亦在锦衣卫任职,她对武将向来有好感,而文官太柔风雅过甚,她早已经没有了伤春悲秋的情怀,自然是对这类人生不起兴趣。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没见过人,是谁都一样的。” 叶蓁淡淡地摇了摇头,其实她只是羡慕萧晗与叶衡两情相悦,盼着自己也想遇到那样的一个人,可这世上的一切并不都是讲缘分的。 “这有何难?” 萧晗听了方才舒缓一笑,“等咱们回京城后找个机会瞧他一面,神不知鬼不觉的,你也能安心不是?” “这……” 萧晗的提议让叶蓁有些心动,可她从来没做出过如此没有规矩之事,现下有些犹豫。 她知道这门亲事她娘其实不是很赞同,毕竟罗氏是书香门第出身,也希望她能寻一个文人雅士,可她还是向往像大伯二哥那样的人,那么威武干练,所以这门亲事她心底里并没有那么排斥。 只是没见着人到底有些没底,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喜欢。 “去吧!” 萧晗在一旁鼓动着叶蓁,“弄清楚他在哪里当职,咱们守在路上瞧他一眼就是,又不当面和他遇上,没事的。” “行,那到时候你陪我一到去。” 叶蓁终于下定了决心,又邀了萧晗作陪,她这才笑咪咪地点头,“自然要为姐姐相看一番,若是人才太差了咱们就悔婚,怎么能让姐姐这样的鲜花插在牛粪上?”一番话说得叶蓁呵呵笑了起来。 俩人又互相打趣了一番,这才瞧见有丫环急急来报,说是孙家三公子到了庄上。 “莫不是来接若泠她们的?” 萧晗微微有些不解,她们一行离京时明明说玩个几日再回,家里也是说好了的,难不成孙若齐有什么事情不成? “这样,”又想着孙若泠还在那厢爬树衣衫不整的模样,萧晗便拜托叶蓁,“你去瞧瞧孙家姐妹,让她们稍作收拾再出来吧,我且先去见见孙三公子。” 到底来者是客,她又是这庄上的主人,不见孙若 庄上的主人,不见孙若齐也有些说不过去,再说她还带着兰衣与枕月两个丫环,这可不是单独见面,她也没对叶衡食言不是。 “行,我立马就去。” 叶蓁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先前那处而去,萧晗这才理了理衣衫去正厅里见客。 孙若齐正坐在圈椅上,手中端着杯热茶,可神思不属,一双黑眸直愣愣地盯着地上某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听到屋外响起渐进的脚步声,这才搁下茶盏站了起来,待见到来人时微微有些惊讶,不过也是一下便回过了神来,对着萧晗拱手一礼。 “三公子。” 萧晗笑着对孙若齐还了一礼,“三公子这般急着来,是不是要接令妹回府?” “不瞒三小姐,确实是家中出了事,奉了我娘之命,这才特特来接两位妹妹回府。” 孙若齐说完后便兀自沉默着,但却不难发现他神情中还有一抹焦灼,让萧晗都不好再说出什么留客的话来,只道:“三公子还请稍等,我已经让叶家姐姐去请了她们来,你且稍安。”又见孙若齐仍然眉头紧皱,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累得公子如此忧心,我能否帮得上忙?” 萧家与孙家即将结为两姓之好,就算念在从前的情谊上萧晗也不会坐视不理,再说孙若齐还帮过她的忙,这般光风霁月的他实在让人不忍瞧见他的愁容。 孙若齐抬头看了萧晗一眼,心中只余苦笑,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还能够关心他,他心中微暖,却又庆幸着好在嫁给他的人不是萧晗,不然或许真是要害苦了她。 “这事我实在是不好启口,”孙若齐艰难地蠕动着嘴唇,瞧见萧晗那一双水波盈盈的双眼看着自己,那专心致志聆听的神情,那发自内心的关怀都让他触动不已,便不想再隐瞒下去,只沉声道:“这事就算我不说,想来回京后你也能知道。”微微一顿后,面色中多了几分涩然之意,“祖父被人上奏弹劾,如今气得犯病卧床,口不能言……” 萧晗听后面色一变,心中更是震惊不已,孙若齐的祖父即是都察院左佥都御使,都御使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历来受天子重用,可若是被人弹劾……莫不是真的做了违法之事? 这事萧晗不敢轻易论断,只能压下心头的震惊缓缓劝着孙若齐,“孙老大人一生为官,想来朝廷里的故友也是不少,到时候查明了因由必会还老大人一个清白的,公子切勿太过挂心。” 孙老大人卧病在床,想来萧家也会有人前去探望,萧时与孙若泠虽然没有过定,但俩人的关系是两家人默许的,连她都应该回京探望才是。 这样一想萧晗便起身吩咐兰衣收拾整理回京细软,又对孙若齐道:“我与公子一道回京,到时候问过我家老太太再来府中探望孙老大人。” 孙老大人贵为正四品的都察院左佥都御使,可是整个孙家支柱,孙家的两位老爷都在外任职,不过却也是依仗着老大人在朝中的关系,若是孙老大人一倒,那孙家的结果真是不敢想像,怪不得孙若齐是那副沉重的模样,只怕是通过孙老大人的关系想了很多的事情,这个少年似乎在一昔之间长大了。 “怎么能劳烦三妹妹?” 孙若齐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僭越了,可妹妹两个字一经喊出口却再不好更改,再说他也不想与萧晗一直用公子小姐的称呼,这样显得多见外。 “不麻烦。” 萧晗也只是微微一怔便反应过来,“咱们两家人都要作亲了,我也托口唤你一声三哥,今后家里有事只管找了人来府中回了就是,虽说不是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也能尽点绵薄之力。” “三妹妹心地善良,我在这里多谢你了。” 孙若齐苦笑一声,又对着萧晗拱了拱手,“如果家里真的有事,那你哥哥与若泠的亲事……” “没有如果!” 萧晗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孙若齐的话,态度甚至比他还要坚决,“我哥哥与若泠的事情是两家人都点了头的,我心里早已经将她当作了我的嫂子,虽然如今还未正式过定,却也不能因为家里有什么变故而耽搁了他们,这事我会与府里老太太说的,还请三哥放心。” 萧时的幸福不容毁掉,他的哥哥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说什么也会成全他,绝对不能因为其他的事情就葬送了这一对小情侣的幸福。 孙若齐轻叹着摇了摇头,眼下恐怕也只有萧晗是这般想的,换作任何人家若是遇到这种事情没有定亲的只怕已经避之不及,定了的都要想办法给退了,同富贵容易,共苦难……凭什么? 连他自己都会这样想,别人又如何不会? 再说萧家真的没必要摊上这麻烦,萧晗又与长宁侯世子定了亲,有这样得力的后台,真是犯不着继续揽着他们家的麻烦不放手。 孙若齐握了握拳头,也是他没用,若是能早些考中进士入了朝堂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些忙,可眼下却只能干着急。 “三哥哥三妹妹叫得这般亲热,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未婚夫妻呢?!” 李思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厅外,此刻一脸冷笑地踏了进来,瞪了萧晗一眼后这才转向了孙若齐。 当初也是李夫人瞧上了孙若齐,甚至不介意他还没有功名在身,若不是李夫人好 是李夫人好说歹说让她点了头,她还真不稀罕这个穷酸书生。 “思琪,你说什么话呢?!嘴巴放干净些!” 萧晴是在李思琪之后进了厅里,身后还跟着一脸紧张焦急的赵盈盈,想来见了有外男在这里她立马又觉着不对,转身几步又退了出去。 毕竟赵家与孙家又不是世交,她与孙若齐不熟悉,哪里能比得上萧家姐妹还有李思琪这个孙家正牌未婚妻。 萧晗唇角一抿,淡淡地扫了一眼李思琪,“萧家与孙家是世交,我唤他一声三哥怎么了,这样也碍着李小姐的眼了不成?”面色已有几分不悦。 不过是看在萧晴的面上她才请了李思琪一同作客大兴田庄,不想别人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站在她的地头就敢埋汰她这个主人家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李思琪梗着脖子看向萧晗,又瞪了孙若齐一眼,“你来这里干什么?”两家人私下里是见过面的,她也认识孙若齐,虽然心里对这个未婚夫不怎么在意却也见不得他对别的女人献殷勤。 “我是来接两位妹妹的,还忘李小姐口下留德,不要坏人名声。” 孙若齐敛了面色,双手负后侧过了身去,显然是不想与李思琪计较,心中却也有些失望。 这就是他的未婚妻,他从来没有指望过她有萧晗一半的好,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口舌不饶人,也许当初真不该选她。 不过眼下孙家正是危难之际,与李家的亲事还能不能作数谁也不知道,李思琪这样的刁蛮任性,娶不到她也没什么可惜。 孙若齐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思琪便来了火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对着别人就亲亲热热地唤妹妹,我就是李小姐?你倒真是亲疏有别!”一顿后冷笑起来,“孙若齐你别忘记了,我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今日着实抱歉,我在庄外等着她们姐妹就是。” 孙若齐又对萧晗拱手一揖,又看了李思琪一言,摇了摇头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 他是男子,没得和一个女子争吵较劲,平白地显得自己没有了气度。 “你还敢走?!” 李思琪急得跺脚,眼见着孙若齐转身要走便要伸手去拦,萧晴脚步一错挡在了她的跟前,眉眼微冷,“思琪,你今日过分了!” “我过分?” 趁着李思琪这一被拦的功夫孙若齐已经走远了,她只能咬牙看向萧晴,“还不是你袒护着自己的妹妹,横竖我这个小姑子就不重要了?”又发起脾气来,却没再一板一眼地针对萧晗。 刚才有孙若齐在她能借故发火,可眼下人已经走了,萧晗的身份也不是她能轻易得罪的,想了再想,李思琪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萧晗横了她一眼,这才将萧晴拉了过来,低声道:“大姐,孙老大人出了事,我怕是要回府一趟,不过庄上还有叶家、赵家等几家小姐,咱们也不好都走了。”想了想又道:“要不你们晚两天再回,这里只能交给你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这般严重,要孙三公子亲自来接人?” 萧晴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此刻也没心情理会李思琪的大小姐脾气,若不是面子上抹不开,这次她才不会带了李思琪来大兴田庄,明明是正常说话的俩人偏偏被说得如此不堪,面对萧晗她都觉得有几分汗颜。 萧晗附耳在萧晴耳边说了一通,她不禁变了脸色,又拉紧了萧晗的衣袖,“孙家不会有事吧?”两家人的关系现在可不简单,特别是萧时与孙若泠,只差未定亲了。 “希望不会。” 萧晗摇了摇头,眼下她也没有心情玩乐,只怕萧时还在军中,回头她要让人给他报信去,若是能告假还是回府一趟商量才是。 “那你快去吧!” 萧晴点了点头,又送了萧晗出门,这时李思琪又凑了上来惊呼道:“怎么她也要走?莫不是追着孙若齐去的?” 萧晗脚步微顿,眸中泛起点点寒霜,裙摆一动,转头对着李思琪冷冷一瞥,“李思琪,别以为你想的龌龊,别人就跟你一样龌龊!”又对萧晴道:“大姐,我这庄上不欢迎嘴巴不干净的人,我一会就差人就李小姐出门,对不住大姐了。” 她自问对李思琪一再忍让,可这丫头却是咄咄逼人,就像苍蝇一般四处绕着飞,当真让人生厌。 萧晴沉默地点了点头,李思琪即使成为她的小姑子,这般作派着实也让她失了脸面,就算李夫人怪罪她也要将人给送回去。 “你们敢撵我走?!” 李思琪气极,又见萧晗姐妹的眼神如出一辙充满着嘲讽与不屑,心中顿时恼怒不已,脱口骂道:“别以为我稀罕来这个破庄子,本小姐这就回去,不用你们安排。”又对萧晴忿忿道:“你敢这么对我,回头我一定告诉母亲!”说罢一挥衣袖就跑开了。 赵莹莹原本就站在屋外,此刻见识了这一幕幕也觉得尴尬不已,对着萧晗她们笑了笑便讪讪地退开了。 “对不住大姐了。” 萧晗转向萧晴致歉,她是想要忍忍李思琪的,可这人真是太讨厌了,她着实忍不下去。 “不碍事,我也忍她很久了。” 萧晴摊了摊手表示并不在意,“若是她向李夫人告状,我也有我的一套说辞,她平日里娇纵霸道惯了,又不是真从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看李 来的,看李夫人相信谁。”又握了萧晗的手道:“你别担心我,收拾收拾快些回京吧!” “这里就拜托大姐了。” 萧晗对着萧晴点了点头,带着枕月快步离去,又亲自与叶蓁交待了一通这才与孙家兄妹一道回京。 回京的马车走得很快,此刻萧晗也顾不得颠簸了,只想快一些赶到萧家,萧时那里她已经让小厮先去报信,希望他得了消息能够回府一趟。 孙若泠姐妹的马车就在前面走着,他们更加急切,还搭上了孙若齐一道,兄妹三个也不知道在车里说了些什么,等着在路边的茶寮里稍作歇脚时,孙若泠的眼睛都红了。 孙若萍还好,却也看得出来是哭过的。 眼下事情未有个结果,萧晗也不好妄自评断,只让他们兄妹放宽心,指不定回了京后孙老大人便好些了。 “也只能这样想了。” 孙若泠抽泣着对萧晗点头,又拿绢帕擦了擦眼角,低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孙家三兄妹各自沉默着,萧晗的心情也很沉重,孙老大人能不能康复只是其一,若真是康复了,那之后对朝中的弹劾又该如何应对,这也是要紧的事情。 指不定一个不好这官职就难说了。 孙家两位老爷在任上又是鞭长莫及,孙若齐上面只有一个长房的二哥,可这二哥也是个不顶事的,下面两个弟弟又小,所以如今能够在孙家挑大梁的无疑就只有孙若齐了。 马车行到半路又下起了雨,雷声隆隆,电闪雷鸣,乌云横挂,天色沉郁得似傍晚一般,前头孙家的马车一个打滑,连人带车都倒在了路边上。 第【101】章 取舍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怕就是眼前的场景了,孙家人仰马翻,孙若齐兄妹几个从车里滚了出来沾了满身的泥泞看起来好不狼狈。 萧晗匆匆下了马车,也顾不得打伞,与几个丫环一道扶了他们起来。 孙若泠一路都在忍着,此时大雨倾盆,落在她的脸上也不知是雨是泪,看着那与萧时有些相似的眉眼,她忍不住抱着萧晗嚎啕大哭起来。 许是想到了亲人的安危,家族的存亡,以及她与萧时或许刚有希望便要被掐断的幸福,孙若泠哭得几乎背过气来。 孙若萍也在一旁抹泪,只是她年纪稍长,人也含蓄内敛些,或许孙家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有些苦和泪也只能往自己心里咽下去,又哪能在外人跟前表现出分毫? “让三妹妹见笑了。” 孙若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也顾不得满身脏污湿濡,又托萧晗照顾着孙若泠姐妹,这才叫了车夫与小厮一道帮着搬动马车。 他本也是翩翩公子,平日里哪里做得这些粗使活,萧晗忙给兰衣使了个眼色,她便飞快地叫了几个萧家的护院来,不一会儿便将孙家的马车给重新搬正了。 “快些上车换身衣服,不然恐会着凉。” 萧晗嘱咐了孙若泠姐妹几句,又看着她们上了马车,这才往自己的马车而去。 孙若齐仍旧伫立在雨中,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茫然的目光看向远处仿佛没有了焦距,萧晗接过枕月递来的油伞走了过去。 “三哥快上车换身衣服吧。” 萧晗知道孙家的人眼下都不好受,可有再大的苦难都得撑着,谁叫他们是一家人呢? 眼下若是倒下了谁,也不过是让那些想要他们不快的人看笑话罢了。 孙若齐僵硬地转过头来,又看向萧晗湿透了的裙摆,心下生出许多怜惜与愧疚,“让妹妹看笑话了,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没用。”说罢自嘲一笑。 “不过是意外罢了,怨不得谁。” 萧晗的话语很轻,但一字一字却蹦进了孙若齐的耳朵里。 意外? 是指翻了马车,还是指孙家的事情? 萧晗是这般冰雪聪明,或许两者皆是吧。 孙若齐摇了摇头,唯有苦笑。 “三哥,可听我一句劝?” 萧晗认真地看向孙若齐,额头的流海滴下点点水珠,打湿了她今日新抹的淡容,她伸手将脸颊上的红晕抹散,这才道:“你已经考中了举人,那就是才华,那就是本事,如今孙家适逢有难,两位孙大人又不在京中,你虽不是长孙却也要兼起家族的重担,倒下了没什么可怕,重要的是将来还能站起来!”见孙若齐抬起一双茫然未明的双眼,不由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三哥就是孙家的未来,所以你更要振作起来,大家都需要你!” “我是孙家的未来?” 孙若齐艰涩地吐出这几个字眼,可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 “当然是。” 萧晗笑着将手中的油伞递了过去,“快些进马车吧,我也要去换身衣裳了。”说罢转身小跑几步上了自己的马车。 好在孙若齐来时也坐的马车,也是与孙若泠姐妹商量事情才挤到了一辆马车上,眼下各人衣服尽湿,虽是兄妹也是男女有别,自然各上各的马车便宜行事。 “三妹妹……晗儿……” 孙若齐痴痴地望着萧晗在雨中的背影,原本还有些茫然迷蒙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了起来,袖中的拳头缓缓收紧。 萧晗说得对,只要有他在,他就不会眼看着孙家倒下去,不管孙家这次会不会败落,他都会让孙家重新繁荣昌盛起来。 进京之后萧晗便与孙若齐兄妹分道扬镳,他们要回孙家,而她也要先回萧家看看。 回了府后萧晗收拾打理了一番,又抹干了头发换了身干净的衣裙这才往萧老太太的“敬明堂”而去。 时辰已近黄昏,天色微暗,萧老太太屋里已经坐了好些人,除了萧志杰萧志谦兄弟俩外,徐氏与刘氏也在其中。 骤然见了萧晗归来,萧老太太还有些诧异,直将她招到眼前问话,“怎么好好的就回来了,不是还在庄上玩吗?”一顿又向她身后看去,“只有你一个不成,你大嫂还有晴姐儿她们呢?” 萧晗向在座之人一一行礼之后,这才回了萧老太太的话,“是孙女一人回来的,大嫂与大姐她们还在庄上陪客人。”又走到老太太身边耳语道:“也是孙三公子来庄上接人我才知道孙家出了大事,祖母已经知晓了吗?” “这事早传遍了,你大伯和你爹他们不正在商量。” 萧老太太说完便拉了萧晗落坐,直接对萧志杰道:“晗姐儿就是听说了孙家的事情才急急赶回来的,便由着她在这听听。” 萧志杰不由看了萧志谦一眼,萧志谦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想来是不觉有什么,既然他这个弟弟没有意见,他自然也就没多说什么。 “原本等着孙家两位老爷其一调回京城后,孙老大人便准备致仕归田,可如今却被人参了一本,偏生还气得犯了病,不管这事有个什么定数,看孙老大人的身子这官职只怕是做不下去了。” 孙家的事情下朝后萧志杰便去打听了一回,也不说是捕风捉影,但到底还是有些干系,孙老大人在都察院那么 孙老大人在都察院那么些年,没想到临到老了却是晚节不保,自然是让人有些惋惜感叹。 不过在朝为官,谁也不能说自己一清二白,总有那么些灰色地带需要沾染,但只要不超过为官的底线,萧志杰也认为是无伤大雅的。 可坏就坏在孙老大人这次做的事没擦干净屁股,到底让人留下了些证据,就算皇上这次免了他的罪责,就算孙老大人能够康复过来,那个位置他也呆不了了。 孙家恐怕真要就此没落了。 “既然孙家眼瞧着就要不行了,那咱们家就更不能与他们做亲。” 刘氏当先便提出了异议,她当然不是为萧时考虑,只是单纯地站在自己的立场,若是萧家受牵连她便也得不到好,指不定还要影响萧昐与云阳伯府的亲事,她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好在与孙家还未过定,这亲事不作数的。” 刘氏眨了眨眼,一双晶亮的眸子期盼地看向萧老太太,这事老太太做得拿手,前儿个不是为了萧晗悔了一回,这次摊上了萧时难道不能再悔一次? 萧晗眸中神色一黯,手中的帕子缓缓攥紧了。 她那么急地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事,眼瞧着萧时不在这里,难道是消息没送到,还是他确实走不了? 可即使萧时回了府又能做什么呢,难道与长辈据理力争,为了自己的幸福抗衡整个家族? 萧晗一时之间思绪纷乱,理不出头来。 “怎么能不作数呢?老太太与孙老夫人都是口头说定了,再说这一而再再而三,咱们家的诚信又算什么?” 徐氏先头瞧了萧晗一眼,这小姑娘一听刘氏说亲事不做数惊得脸色都变了,怪可怜的,她心中斟酌了一二才说出这番话来,她是向是萧晗兄妹的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力,但若最后萧老太太与萧志杰另有决定,那也不是她的错。 “大嫂说得对。” 萧志谦点了点头,又看向萧老太太道:“从前晗姐儿的事情已经是咱们对不住他们家了,原本以为时哥儿娶了孙家的姑娘这关系便能缓和过来,若是又不作数了,孙家人不得在背后戳咱们脊梁骨?” 萧晗激动地对着萧志谦点了点头,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不怎么中用的人眼下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她都忍不住在心里叫好。 萧老太太默了默,萧晗的反应她自然看在眼里,这丫头着急着跑回来虽是因了孙家的事,那不也是着紧萧时与孙若泠的亲事嘛,可她不能只考虑到这些,她要顾得是整个家族的命运。 就算是为了这事得罪了孙家,甚至与孙家老死不能往来,她还是会先顾及着萧家的利益。 “老大,你怎么说?” 萧老太太转向了萧志杰,这个儿子做事最是沉稳可靠,能够纵观大局也能够衡量左右,是萧家的主心骨,他的意见是什么多半就不会错。 萧志杰抿了抿唇,目光在在座各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这才沉吟道:“孙家两位老爷如今在外为官,依我看没有了孙老大人恐怕今后想要调回京城也难。”一顿又道:“不过孙家下面还有个孙若齐,虽然如今只是举人,可来年春闱再试也不是没有可能中进士的,但依孙若齐自己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没有个十几二十年都不能成气候。” 萧晗咬了咬唇,眸色微沉。 萧志杰这一说不相当于是没有说,听着是不偏不倚客观分析,可他老谋深算,想来是不建议与孙家结亲的,虽说不缺孙若齐这个未来的助力,但也没得眼下将麻烦揽在身上的道理。 “大伯,”这样一想,萧晗便忍不住开口道:“孙家会如何眼下还是个未知数,而且我哥哥娶得又是孙家小姐,姑娘家的又不是男儿并不牵连在政事之中,想来也是没所谓的,再则我哥哥的前程又不期望借得未来岳家的助力,这样一来这门亲事便没有放弃的必要。” 萧志杰看了萧晗一眼,唇角缓缓升起一抹笑来,伸手捋了捋长须,“晗姐儿说得也对,不若咱们持观望的态度。” “何为观望?” 萧老太太有些迷糊了,既然这事影响不大,他们家要娶的又只是孙若泠而已,是不是还能像从前一样正常走动? “你们女眷之间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们就暂且不参与进去,等着这风头过去再为时哥儿与孙家四小姐定亲,也不算背弃了孙家。” 萧志杰话音一落,萧晗暗暗松了口气。 一旁的刘氏却是不满了,“大伯这样一说我听着可没对,虽然看着似没帮什么忙,但私下里不还是将咱们给搅了进去,真的不会受牵连?” 萧志杰扫了刘氏一眼,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说道:“官场是怎么回事我比你们妇道人家更清楚,谁没被人弹劾过?想做老好人的不是默默无闻便是早就退出官场,能在这里沉浮的都有一把刷子。”说罢轻轻掸了掸袖袍站了起来,唇角一翘似笑非笑,“再说破船还有三千钉呢!”又对萧老太太拱手告辞,“儿子还有事情要忙,就先不陪老太太了。”又对萧志谦使了个眼色,俩人便一同退了出去。 瞧着萧志杰兄弟离去的背影,萧晗却是长长地舒了口气,这门亲事好歹是保住了。 萧志杰说得对,破船还有三千钉,别看孙老大人不行了,可他在朝中经营了那么些年,门生故交想来也是有的,这就是一张庞大的 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就算他舍了这些,不为保住他自己,而是为就在身边的孙若齐铺路呢? 要知道这路走得好了孙家来日才有望重新兴起,这才是萧志杰看重的道。 孙若齐的才气是有的,如今就缺乏一份干劲,若是能够狠下心来坚定信念,想来成气候也是早晚的事情。 到时候孙若泠嫁到萧家来,孙若齐最终也能成为她的依仗,而在这之前刘氏想要拿捏他们也要看看她同意不同意。 这样一想,萧晗的目光不由淡淡地扫过刘氏。 此刻刘氏已是攥紧了手帕,一张脸气得通红,萧志杰这话她是听明白了,分明是笑话她没见识呢! 她不也是为萧家着急,怎么就成了没见识的妇道人家? 刘氏忿忿不平,若真是这样,以后萧家真出了什么事可别指望她回刘家求助,门都没有! 徐氏笑着拿帕子掩了唇角,眼角斜斜地扫过刘氏,“还是咱们老爷有见地,不像有的人那么短视,连人情道义都不顾了。” “大嫂也别在这里说风凉话,将来如何还不知道呢,只希望孙家这烂摊子不要祸害到萧家才好。”刘氏说完这话便起身向萧老太太告辞,眼下她也不想与徐氏逞这口舌之快,不若回屋再细细琢磨琢磨,这事到底会不会影响到与云阳伯府的亲事。 徐氏却是对着萧晗一笑,“晗姐儿也放宽心,既然你大伯都说了无碍,想来时哥儿与孙四小姐的亲事也没差的,早一天晚一天都能定下。” “还要多谢大伯娘替我哥哥说话。” 萧晗起身对着徐氏行礼,她只是摆了摆手,笑道:“时哥儿也是我的侄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好孩子,虽然没有亲娘疼着,可还有我这个大伯娘看顾着不是,你这样说便见外了。”又起身对萧老太太道:“时辰不早,媳妇先去厨房看看今日的晚膳备好了没有。” “去吧!” 萧老太太对着徐氏点了点头,“今儿个晗姐儿就在我屋里用膳,她那边就不另着人送去了。” 徐氏笑着应了,等她离开后,萧老太太才又重新拉了萧晗坐下,拍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着急时哥儿的事这才急急地回了京,既然你大伯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有反对的道理不是?”微微一顿后又叹道:“到底我与孙老夫人是那么多年的交情,哪有遇到事情就躲一边的道理,岂不是寒了人心?” “祖母最是念旧,孙女自然是知道的。” 萧晗平静地点了点头,其实她是知道萧老太太的想法的,什么都是以萧家为主,以萧家的利益为前提,在这之下友情交情都能适当地取舍放弃。 当然这站在萧老太太的立场并没有什么错。 她虽然理解,但却不认同。 因为她并没有执掌全局,她在乎的是萧时,她的哥哥。 “你明白就好。” 萧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自然希望萧晗以大局为重,若是孙家真过不了这个坎了,当舍得舍,总不能为了他们家还搭进萧家的人,不过这点心私她自然不会说给萧晗听。 在萧晗这个年纪恐怕是不能理解她的做法,但等着萧晗今后做了当家主母,执掌一大家子时想必会明白她今日的苦衷。 祖孙俩默默地用了晚膳后,萧晗这才告辞回了“辰光小筑”,而萧时早在屋里等着她了。 “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萧晗面上一喜赶忙迎了过去,萧时的脸色却有些不好,只抬头瞧了她一眼便沉声道:“我先去孙家走了一趟,孙老大人瞧着有些不好。” “这事我知道。” 萧晗点了点头,又道:“明日老太太还要带上咱们往孙家走一趟,你还去吗?” “去。” 萧明点了点头,话语有些涩意,“我瞧着若泠了,她的眼睛都哭肿了,我看着难受!”说罢右手一拳头打在左手掌心上,充满了懊恼和无力,“如今孙家这般,我竟然什么忙都帮不上!”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当了这个当口,他这个从武之人不也是半点忙帮不上,只能瞧着孙家一众老小伤心难过。 “这事咱们不清楚原委,贸然插不上手。” 萧晗瞧着萧时这番模样心中也不好受,只能劝他道:“这事大伯也说了,不会与孙家划清界线的,你与若泠的亲事还是作数。” “真的?” 萧时惊喜地抬眼,这算是他今日听过最熨帖的一句话了,他根本不敢问萧晗,就怕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当然是真的。” 萧晗赶忙点头,“咱们家与孙家本就是世交,等孙家这事过去就将亲事定下,到时候你亲自去与爹说,他会答应的。” “好,这几日我也请了假,孙家出了这事我就算待在营里也静不下心来。” 萧时站了起来,“眼下天色也晚了,你早些歇息,明日去了孙家再说。” “哥哥用过晚膳了吗?” 萧晗送萧时出门,他听了这话便道:“孙家留了饭的,只是大家都没什么胃口,用得都少。”又见萧晗还要再说什么,忙挥手止住,“你也别让人给我忙活了,我什么也吃不下,明日再说。” “那好吧,哥哥也早些歇息,不要多想,一切总会过去的。” 萧晗无奈地看着萧时远去后,这才怀着心事转身回房,她才想着明日去孙 着明日去孙家时要不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萧老太太必定吩咐了徐氏的,探望病人的药材补品都缺不了。 枕月在萧晗身后为她卸了钗环打散了发髻,一边劝道:“小姐也别忧思过重,横竖二爷这亲事也没说不作,等着孙家这事情过去一切都好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我还是担心。” 萧晗叹了一声,时日未定便有许多变数,虽然她是初衷不改,但也拗不过世情变化,她倒真希望像萧志杰所说的,孙老大人破船还有三千钉,能够力挽狂澜,不求如初,只要保住孙家的根基也不愁没有再起之日。 官场沉浮再正常不过,她求的不是达官显贵,只是萧时的那一份幸福,就算平凡一点,只要能安稳富足一辈子也就够了。 “明日去孙家瞧瞧再说,指不定也不像咱们想得这般。” 枕月扶着萧晗入了净房梳洗,又换了身干净的中衣才侍候着她上床躺下了。 萧晗却是睡不着,又拉了枕月坐在床边与她聊天,“咱们从庄上走的时候我恍惚看到了李家的马车,想来李思琪也在咱们之后离开了。” “她那样的人早走了早好,省得庄上的仆妇丫环还要战战兢兢地侍候呢。” 枕月瘪瘪嘴,对于李思琪的娇纵她已是见惯不怪了,就是这人嘴巴还很欠,说出的话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也不知道李家得知孙家的事后又是个什么说法。” 萧晗摇头一叹,想到孙若齐到底是觉得有些惋惜,若是李家仗义指不定便能扶持着走过,若是不然,恐怕明日有得闹了。 第【102】章 退亲 第二日萧晗随着萧老太太与徐氏到了孙家后果然便见到了李夫人,两边亲家一相见原本该有说不完的话,可李夫人今日到底是来讨没趣的,只匆匆与徐氏说了两句,这才拉了孙二夫人到一旁叙话。 “时哥儿呢?” 萧老太太左右看了一眼没见到着萧时,便问萧晗,“原本是不想让他来的,可这孩子倔的,我又不忍心见着他这般难过。”说罢无奈地叹了一声。 “哥哥一来便被人带着往孙老大人屋里去了,有三公子陪着应是无碍。” 萧晗扶着萧老太太到一旁落坐,目光却不由转向了李夫人与孙二夫人那处,俩人原本还在小声说着话,可孙二夫人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脸,一下便甩开了李夫人的手,转身就要走。 “您留步!” 李夫人也是羞得满脸通红,却还是攥紧了孙二夫人不放手,俩人的争执声渐大,便听李夫人道:“我也没办法,二夫人您得体谅,儿女都是债,她闹着不嫁我也被她烦得头痛,您就体谅一下吧!” 孙二夫人脸色发青,气得唇角都在颤抖,“当初这门亲事是你们巴巴地找上了咱们家,如今亲也定了礼也过了,你转头告诉我要退亲,怎么着看着咱们家眼下倒霉了便要撇清了干系不成?” “二夫人您误会了,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李夫人赶忙解释道:“主要是我家那个丫头死活不答应了,我这不也是为了她才舍了老脸不要走了这一着,若不是念着咱们两家有交情我大可托位相熟的夫人帮忙来办这事,可如今我自己来了也是诚意不是?” 李夫人也觉得头痛,可李思琪在她耳边念念不休,还说什么孙若齐喜欢的人是萧晗,她才不要嫁进孙家,她丢不起那个人,昨儿个家里便被李思琪闹得乌烟瘴气的,自己也是拗不过才走了这一趟,不然谁愿意来这丢人显眼的,特别是还碰到了萧家的人,她也觉得脸上臊得慌。 李夫人的目光不由向不远处的萧家人扫去,想着李思琪说过的话不禁在萧晗身上稍作停留,当初她就觉得这姑娘长得太好,虽然与长宁侯府定了亲事,却没想到还把孙若齐的魂都给勾走了,也幸好他们家定下的是长房的萧晴,不然得惹出多少祸事。 只这话李夫人也不敢对外乱讲,萧府是她的亲家,长宁侯府更是得罪不起,如今也只能舍了孙家。 “这叫有诚意?” 孙二夫人冷笑一声,“你这是上门来生生打我的脸!”一顿后歇了口气才道:“我瞧着你今儿个将聘礼也给抬了回来,我回头就将你们家的东西给送回去,这亲事就此作罢,你不稀罕我儿子,我儿子还不想娶你家那个庶女呢!”讥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二夫人怎么能这般说话,好歹思琪也是养在我跟前的,别开口闭口的庶女!” 李夫人变了脸色,李思琪在李家一直是被娇宠的小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却也养了那么多年,猫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人。 今儿个她敢上孙家来便知道没有好事,可孙二夫人这般埋汰李思琪她又不乐意了,横竖在亲家面前她已经丢了回脸,不如就抹干了脸面闹上一回,最后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退亲。 “不得了,你快上去劝劝,别伤了和气!” 萧老太太忙指了徐氏上前劝架,又感叹地直摇头,“幸好咱们家没这样做,老脸可都给丢没了。” 萧晗抿紧了唇,扶着萧老太太便往另一边的花厅而去,“旁边清静,祖母在那里歇歇,免得被他们扰得头疼!” 其实孙若齐与李思琪这门亲事作不得也好,李思琪可以另攀高枝,孙若齐也就此解脱了出来,想来今后另娶也能比李思琪更好。 “怪不得我今儿个一起床这眼皮子就老跳,原是家门不幸啊!” 孙老夫人扶着丫环的手踏进了花厅,一路上感叹连连,她是听清了正厅里在吵些什么半点不想进去掺和,这才拐到了旁边的花厅里,萧晗见状赶忙扶着萧老太太站了起来,在老太太身后向孙老夫人半蹲行了礼。 孙老夫人笑着对萧晗点头,“好孩子,你竟也陪着你祖母来了,真好!” 再见到孙老夫人只觉得她比从前憔悴了不少,原本饱满的面颊也微微有些凹陷,面色青黄,嗓音微哑,走到萧老太太跟前便扶住了她的胳膊,哽咽道:“有劳老姐姐特意走这一遭。” “应该的。” 萧老太太拍了拍孙老夫人的手与她相携着坐下,这才道:“才多久没瞧见你,这人都瘦了一圈,你家老太爷可还好?” “人是醒过来了,可吱吱唔唔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瞧着就难受。” 孙老夫人说着就拿了帕子抹泪,“我家老太爷一辈子辛劳,老了却还落得个这样的名声,这辈子真是白活了!” “冤屈总会过去的,只要人没事就好。” 萧老太太并不想与孙老夫人多纠结在政事上,说到底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不能拉了萧志杰兄弟俩下水,便转移了话题道:“时哥儿已经过去瞧了吧,那咱们也去看看!”说罢便站起了身来。 “我带老姐姐过去。” 孙老夫人与萧老太太互相搀扶着往前而去,萧晗稍微落后几步跟着,其实她也是第一次到孙家来,沿路却也没什么心思四处打量,只想着萧时在那里,是不是孙若泠他们也 ,是不是孙若泠他们也在? 孙老大人的屋外站了一排的丫环仆妇,见了萧晗一行前来赶忙蹲身行礼,听到屋外的声音孙若齐也迎了出来,待瞧见萧晗时目光微亮,却又先上前向萧老太太行了礼,又搀着孙老夫人往里去,“萧时还在屋里,两个妹妹我让她们先回屋去了。” 孙老夫人点了点头,碍着萧老太太祖孙在跟前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孙若齐的手一脸的惋惜。 她多好的孙儿啊,可惜在亲事上却那么不顺,先有与萧家的相看却被长宁侯府捷足先登,如今好不容易定了亲事却又被李家给退了,真正是造孽啊! 孙老夫人想着就一阵难过,忍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 孙若齐却道她是为了孙老大人伤心,忙劝道:“祖母不要忧思过甚,大夫不是看过也说祖父好了许多,只怕不日便能起身呢,您千万要保重自己!” “好孩子,我就是替你委屈……” 孙老夫人哽咽难言,抹开了孙若齐的手背过身去,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难过的模样。 萧老太太叹了一声,对着孙若齐道:“你祖母是心里难过,你让她自己处处就好了,别管她了。”又细细问起孙老大人的情景,听了后默默地点头。 屋里飘着股浓重的药味,萧晗鼻头微痒有些不适,萧时见状走了过来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瞧一眼便离开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在孙老大人跟前守着是应该,因为那是为了孙若泠,萧晗一个女子多有不便,看过一眼也就罢了。 “不是说老太爷已经醒了吗?” 萧晗瞧了一眼床榻那方,除了侍候在旁的丫环之外便是两个强壮的婆子立在一旁,孙老大人闭目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醒是醒了,可也没见着有多精神,刚才吃了药便睡过去了。” 萧时点了点头,正巧萧老太太招了他说话,他便先过去了,孙若齐趁机退到了萧晗身旁,他是没想到今日还能见着她,心里自然带着一丝欢喜。 孙家如今这样的境况,还能来蹿门的那也是真交情了。 “三哥,你可知道李夫人今儿也来了?” 萧晗对着孙若齐微微颔首,心下不禁有些同情,李家退亲的事情他迟早会知道的,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知道。” 孙若齐怔了怔,随即缓缓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我不只是知道她来了,还知道李家的人将聘礼也给抬回来了。”又望着萧晗略显惊讶的面容,不甚在意地说道:“我知道她是来退亲的,不过正合我意。” “你……” 萧晗诧异得看向孙若齐,不过片刻后却也释然了,那样的李思琪本就配不上他,如今这门亲事作罢也是好事,以免累得今后家宅不宁,“不过二夫人与李夫人眼下还在前厅闹腾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这事我娘会办妥当的。” 孙若齐摇了摇头,眉目微凝,看着萧晗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作罢,只是点头道:“你去看看若泠吧。”又凑近了几分,“先前你哥哥在这作陪,他们俩人也没说什么话,其实她心里也没底,担心得很。”其中没说出口的意思俩人都明白。 “端看我哥哥对她的情意她便没什么好怕的,昨儿个归家都先往孙家来的,我都是晚些时候才见了他一面,今儿个一早又来了,二十四孝女婿都没他那么勤快。” 萧晗说到这里有些想发笑,但到底顾忌着场合还是忍住了,又对孙若齐轻轻点头道:“那我去瞧瞧她,也顺道开解她一番。” “有劳妹妹了。” 等着萧晗向萧老太太说明后,孙若齐才命府中的丫环为她引路,将她带到了孙若泠的住处。 也不知道孙若泠昨儿个是不是一宿没睡,除了眼睛红肿之外,眼下还有一圈青乌,看着人很是消瘦。 “才不过一夜,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了,我哥瞧着得多心疼啊?!” 萧晗拉了孙若泠落坐,又为她揉了揉眼圈下的青乌,不禁摇头道:“老太爷不是好些了吗,你也放宽心,这事总会过去的。”又劝了孙若泠几句。 孙若泠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看向萧晗,“我知道这次的事挺大的,伯父和我爹爹也不在家里,就三哥支撑着门户,他心里苦也累,可惜我却帮不上半点忙。”说着又拿了帕子抹泪,“昨儿个时哥哥就奔咱们家来了,今儿一早我又瞧见他了,虽然心中欢喜,可更多的却是难受……” “难受什么啊?我哥这般为你你还不乐意?” 萧晗费解地看向孙若泠,这姑娘平日性子大大咧咧的,怎么今儿个变得感性起来,这一哭起来就没收拾。 孙若泠却说起了李夫的事,“我知道李夫人今儿个是来为李思琪退亲的,我三哥好可怜!” 哭得接不上气,许是想到了自己还未定的亲事,若是萧家说不要她了,横竖亲事也没定,萧时随时就能抽身走,那么她呢该怎么办? “李思琪那样的,我觉得退亲了反倒对你三哥好,娶回来才真是要命呢!” 这话萧晗早便想说了,只是那时已经听到了两家人定亲的消息她不好说出心里的看法,眼下却是毫无顾忌。 不能嫁给孙若齐是李思琪的损失,可不娶李思琪却是孙若齐 却是孙若齐的幸事。 “话虽是这样说,可怎么知道他心里不难过呢?这可是生生打脸的事啊!” 孙若泠抽泣了几声又看向萧晗,有些迟疑道:“那你们家呢,对我和时哥哥的事情有没有个说法?”其实她是多怕萧家从此不再提起这事,难不成要她一头热地巴上去,就算她肯,恐怕孙家人也不会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没有啊!” 萧晗有心逗逗孙若泠,瞧着她一下眼急了这才道:“瞧我哥哥对你那份真心又怎么会变?”说罢拍了拍她的手,“等着这次的事情过去了,你们便将亲事定下吧,两家人也放心。” “你太坏了!” 孙若泠一时之间又哭又笑,小粉拳捶在萧晗肩头,只是这个时候也不适合打闹玩笑,略打了几下便收了手,便又听萧晗道:“朝廷的事情咱们也不懂,横竖老太爷如今都这样了,就算有弹劾查访也该等着他身子好些再说,这段日子你们先放宽心,我瞅着能不能帮着打听些消息,让你们也能提前有个对策。” 孙若泠的事情就是萧时的事情,既然萧时不能坐视不理,她也该皆尽所能地去帮忙,可不能真像萧志杰说的万般不动,那岂不是寒了人心? “还是你最好。” 孙若泠搂着萧晗一阵安慰,又说起孙若齐,“别瞧着我三哥如今这般,只怕也是强打了精神,若是他都撑不住了,咱们府里一门的妇孺只怕早就慌了神。” “你三哥也不容易。” 萧晗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孙若齐如今的处境,要撑起一个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从前有孙老大人在上头给顶着,可如今撑天的柱子倒了,下面的人自然一下便慌了神,能有个主事的站出来这才能够稳定人心。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孙若泠的情绪恢复了过来,连气色看着也好了不少,便与萧晗一道往前厅而去。 这时萧老太太与萧时已被孙若齐带着在这坐定,李夫人不在了,孙二夫人却还是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孙大夫人在一旁小声劝慰着,见着萧晗与孙若泠携手而来,便对着她们轻轻点了点头。 孙若泠与萧时对视了一眼,眸中自有难言的温情,可瞧着孙二夫人那番模样,她也只能先过去安慰几句。 “祖母!” 萧晗自然也站到了萧老太太身边去,又听她与徐氏说了几句话,也是问先前李夫人的事情,便听徐氏小声道:“刚才吵得可厉害了,差点就动上手了,不过还是被劝开了,孙二夫人气得也不轻。” 徐氏也有些为难,李夫人即将是她的亲家,可孙家这边又抹不开面子,她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也幸好两位夫人理智还在,若真是打起来了那爪子指不定就要招呼到她的身上来。 “亲事确实是退了?” 萧老太太点了点头,眉心微微皱起。 也是李夫人豁得出脸面来退亲,若是她的话这亲事既然已成定数,舍了个女儿也不能背弃承诺,这是书面过了定的又不是口头应承的婚约,哪能这般儿戏? 再说了李思琪只是个庶女,舍了就舍了,难不成李家还指望着她能再攀高枝? 萧老太太想着便摇了摇头。 “退了,不然李夫人还赖在这不走呢。” 徐氏拿了帕子掩了唇悄声说道,也是她与李夫人相识已久算是清楚对方的性子,不然搁在别人身上只怕又会说长道短,别说结成亲家,恐怕背后暗地里鄙弃的都不在少数。 可眼下两家人已经做了亲,指着下个月萧晴就出嫁,她就是想后悔都没办法。 萧老太太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这个结果是可以想见的,难不成还要揪着李家小姐不放,孙家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萧家众人又陪坐了一会儿,到了点将带来的补品与药材留下便起身告辞,这次的到访也是给孙家表明了态度,他们家并没有躲开这事,若是能帮一定帮,若是帮不上也别怪他们就是。 对于萧家这份心意孙家自然是很感激的,孙老夫人带着孙若齐亲自送了人出门。 看着萧家的马车缓缓离去,孙老夫人拍了拍孙若齐的肩轻叹一声,这才一言不发地往回而去。 第【103】章 求助 两日之后,萧晴一行终于从大兴田庄返京,只上官氏独留在那里。 徐氏得知后不由皱了眉,这个媳妇虽然不在身边几年可历来是个听话的,如今这样不声不响地呆在大兴的庄上像个什么事,便想要派人去接,还是萧老太太劝住了她。 “由着她吧,这孩子怕是心里还在怪咱们呢。” 萧老太太老神在在地坐在罗汉床上,不停地拨动着手中的捻珠。 “怪咱们也没用,谁叫她生不出孩子呢。” 徐氏抿了抿唇,心里对上官氏也生出了几分不满,如今是嫁了人了,可不是在娘家能随意使着小性子,以前是她这个婆婆大度不计较,若是上官氏还要摆款,她就不相信她连一个儿媳妇都收拾不了。 “这是谁也不想的。” 萧老太太叹了一声,抬眼看向徐氏,“前些儿个日子听说你请了女科大夫为她诊治,不是在吃着温补的药?” “药是在吃着,可这有没有效也要等着昕哥儿回府后才知道。” 徐氏点了点头,又向萧老太太道:“这次柔儿跟着昕哥儿出京我是明着同我那儿媳妇说了,若是柔儿有孕就直接生下来,也不顾忌着什么嫡长了,若是个男孩她想要接到身边我也同意,好歹算是她养大的。” 萧老太太点了点头,“也行,就怕是柔儿心里会不舒服。”虽是这样说着,可她脸上表情淡淡,显然并没有拿这当回事。 徐氏缓缓一笑,“老太太别担心,柔儿会答应的。” 徐柔能够进萧家的门已是大幸,她娘和弟弟还要靠着徐家呢,徐氏之所以能够随意拿捏她,这些也算是一点依仗。 “你办事我总是放心的。” 萧老太太唇角一收,对徐氏笑着点了点头。 这厢萧晴回府后见过了萧老太太与徐氏立马便往萧晗那处去了。 “姐姐也不好好歇息,怎的一回府就往我这来了?” 萧晗笑着迎了萧晴进屋,又让枕月备下了瓜果点心。 “我这不是听说李家退亲了,才急急来找你求证,可是真的?” 萧晴面色凝重地看向萧晗,孙家出了事本就让人糟心,如今李家却还要火上浇油,连她都觉得不耻。 李夫人当真是糊涂了,就为了李思琪一个庶女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萧晴心里很不舒服。 “是退亲了,不过对孙三公子来说也是好事。” 萧晗笑着为萧晴斟了茶水,轻轻将茶盏推到了她跟前来。 萧晴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遇到这档子事到底让人心生不快。”说罢唇角一勾,嘲讽道:“她也不怕这门亲事退了再难找到合意的,真以为她是金枝玉叶呢?” 萧晴对李思琪的不喜由来已久,如今又见识了她这样的作派更是看不上眼,一个姑娘家退了亲事名声能有多好,若是让别人知道她是为什么退的亲只怕会招致更多的鄙夷,一个只能同富贵不能共苦难的妻子谁愿意娶? 反正搁她身上她是不愿意的,想来京城那些稍微知机的人家都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李思琪想要嫁得好,只怕要往京外发展了。 “别人的事情咱们也少管。” 萧晗淡淡一笑,“横竖大姐嫁过去后她也在李家呆不长了,到时候嫁到外地去,你也清静了不是?” “我就盼着她嫁得远远的。” 萧晴唇角一翘,似笑非笑。 李夫人就是个耳根软的,将来她入了李家的门在婆婆跟前鼓吹几句,想来顾忌着她身后的萧家,李夫人也会听进她的话。 再说了,只要能给李家添份助力,就算是远嫁了李思琪想来李夫人也会心甘情愿地点头。 眼下萧晴便打定了这个主意,谁要是让她不痛快了,那人也别想自在。 “我走了之后大家可还玩得好?”萧晗又问起了叶蓁的事,“正巧我要去长宁侯府一趟,顺道明儿个也去看看她。” “大家玩得还算尽兴,不过云阳伯府季家的小姐倒没和二妹怎么亲近,反倒是长宁侯府的叶二小姐与她像是盖一床被子的,你不知道俩人好得谁都离不开谁似的,回京前还约定要去侯府玩呢!” 萧晴说起萧昐与叶芊的事情倒是绘声绘色,将萧晗都给逗乐了。 “由着她们,二姐难得能碰到兴趣相投的人,咱们别扰了她的兴致。” 萧晗抿着唇笑,又说起萧时与孙若泠的亲事,“原本我还以为不成了,老太太只怕心思也活泛了起来,好在有大伯一句话,不然我哥这亲事只怕还未作定便要告吹了。”又想到要去长宁侯府求助,若是这事解决了萧时的亲事还是要尽早定下才好。 “老太太也是为家里考虑得多,倒不是针对谁。” 萧晴听了后缓缓点头,“她是最疼你的,可别因为这点事情心里不舒服。” “这我当然知道,我站在老太太的立场只怕做得比她还多呢!” 萧晗笑了笑,其实她并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不管萧老太太怎么想怎么做都只是为了萧家好。 萧晴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 姐妹俩又互相说了这两日各自身边发生的事情,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萧晗便送了萧晴出门,又叮嘱她好生歇息,这才回屋准备明儿个要去长宁侯府的东西。 长宁侯夫人蒋氏是个极 长宁侯夫人蒋氏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人温柔又亲切,第二日见了萧晗后便将她拉着一同坐下,殷勤地问长问短,又说起叶衡来,“这孩子也是不省心的,伤才刚好又要出京办差,还不知道哪一日回家,你得空了可要来经常陪我坐坐。” “只要夫人不嫌我麻烦,我便常来蹿门子!” 萧晗笑着应是,俩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听蒋氏问起孙家的事,“我也是听蓁姐儿说的,孙家出了事你才急急地赶回了京,眼下可好些了?” 蒋氏是知道萧时与孙若泠的关系,两家人只差没有定亲了,这事叶衡曾经跟她提过,还指着到时候孙家点了头萧家再挑个好日子请她去作媒人呢。 “孙老大人毕竟年纪不轻了,眼下还躺在床上说不了话,全家上下都忧心着。” 萧晗说到这里便转头看向蒋氏,犹豫了一下才道:“也不瞒夫人,今儿个我来府里除了看望您以外,也是想请您帮个忙。” “是为了孙家的事?” 蒋氏笑着看向萧晗,“你也别急,能来找我说明咱们不见外,只是朝堂中的事情我向来不插手,但请人打探消息还是没什么难的。”微微一顿后按了按萧晗的手,“若是能帮忙的我便尽力去帮,就算保不住官职也保住人,可好?” 蒋氏这般说也并不是无的放矢,就算凭借着她的身份该给的面子还是会有人给的,再说孙老大人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一二,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杀人越货,她想要保住一个人还是不难的。 只是蒋氏也没将话说满了,还留有转圜的余地。 萧晗听了之后却是大喜,只要蒋氏愿意出手那么孙家能够保全的机会便更大了些,孙若泠与萧时的亲事也更有希望,其实来长宁侯府之前她心里还很是忐忑,又觉得不好意思提出这个要求,可最后想到了萧时她还是说出了口,没想到蒋氏竟然这般善解人意,她不由激动得眸中都泛起了泪光,赶忙站起身向蒋氏行礼,“夫人待我以诚,熹微真是无以为报!” “傻孩子,”蒋氏拉了萧晗起身,“你最好的报答就是嫁给我儿子,将来再生下几个孙儿孙女让我当当这祖母,我也就知足了。” “夫人笑话我!” 萧晗红着脸撇过了头去,蒋氏却是没饶过她,又说起叶衡手腕上带的那条长命缕,“听说是你特意做的,这小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我多看一眼都不行,片刻不离身地带着呢!”又打趣萧晗,“今儿个端午也给我做一条?” “夫人喜欢,别说是做一条,做十条也行。” 萧晗笑着应下,与蒋氏相处当真是毫无压力,让她对未来的生活更有信心。 婆婆体谅周到还善解人意,又不如一般的长辈那般死板严苛,简直是每个媳妇心目中梦想的好婆婆,却被她给遇到了,当真是运气! 俩人正聊得起劲,罗氏便带着叶蓁来了。 自从与萧晗切磋了厨艺之后,罗氏便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只恨自己的聪明才干叶蓁没有学到分毫,反倒是与萧晗投缘得紧。 “今儿你来得正好,厨房里备了鲈鱼,回头我便清蒸了给你们吃。”罗氏笑着指派萧晗,“还有上次你做的麻辣乌鱼片味道挺好的,厨房里应该还有,你也一并做了给咱们解解馋。” “婶娘开口,我怎敢不从?” 萧晗笑着站了起来,叶蓁便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别人来做客都是清闲的命,也就你忙个不停。”又转回头嗔了一眼罗氏,“娘,您也太不见外了,当心大伯娘和您抢人!” “大嫂才不会呢,如今府里多一个人疼晗姐儿,她是巴不得。” 罗氏笑着上前挽了蒋氏的手,“横竖眼下时辰还早,大嫂且陪我先走走,让她们姐俩儿好生说说话。”又对萧晗轻轻颔首,这才与蒋氏先行走了出去。 “你总算是来了,那一日不声不响就走了,害我担心了好久。” 叶蓁挽了萧晗踏出门槛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听说李家与孙家退了亲,这动作可真快!”话语里难掩嘲讽之意,不过这样的作派倒是符合李思琪的性子,倒在她意料之中。 “退了就退了吧,我瞧着眼下这亲事也不是最紧要的,只要孙老大人好过来了,便什么都好了。” 萧晗不想多谈这事,便问起忠义侯闵家的二公子,“可打听清楚他上下差的时辰了,到时候在路上等着,总能瞧上一面。” “打听清楚了。” 叶蓁撇过头去,脸色微微有些泛红,“昨儿回府就问到了,你今儿个正好来了,要不下午陪我去看看。”又将闵誉回府要经过哪些地方细细说给萧晗听了。 萧晗想了想才道:“要不我们上‘飞雪楼’找个临窗的位置,又不易被他瞧见,正好!” “飞雪楼”是莫家的产业,她在那里行事也方便,上次莫锦堂来给她贺寿时还提议将“飞雪楼”的份子给她一半,是她没有要罢了。 莫家两老给她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再说多了个酒楼她还不知道怎么打理才好,也就推拒了过去。 “行,那就照你说得办。” 叶蓁这才笑着点了头,眸中不禁升起一抹期待来。 午膳时萧晗便与蒋氏还有罗氏母女一道用的,老侯夫人张氏在那里守着老侯爷呢,她便没有去打扰,横竖嫁进长宁侯府后每天都能见着的, 能见着的,眼下萧晗也不想特意杵在人前。 “还是晗姐儿做的鱼片够味,辣得我眼泪都流下来了。” 罗氏用过午膳后还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一脸满足的笑意,“可越辣啊这越不想停口,特别是里面放的青花椒可香了,真正是麻辣俱全!” “虽然瞧着眼馋,可不敢多吃,上次我嘴角里就长燎泡了,可疼死我了。” 蒋氏平日里吃的还是清淡居多,只是眼下跟着罗氏一道吃着萧晗做的川菜,口味逐渐地在转变。 “下次我少放些辣子。” 萧晗笑着吐了吐舌,又夸起罗氏的蒸鱼,“肉质细嫩,豉料入味,吃起来鲜美无比!” “既然喜欢吃,回头我再给你弄!” 罗氏被夸得飘飘然,不由笑意满满。 “娘,”叶蓁趁机插进话来,“晚些时候我要与晗姐儿出趟门,上次在‘珍宝斋’打的首饰总觉得有些不对,我想让他们改改!”说罢又看向萧晗,“晗姐儿陪我一道去。” 罗氏倒没觉得叶蓁的话哪里不对,只是随意地说道:“要改吩咐丫环拿去就是,还用你亲自出门不成?” 萧晗笑着抿茶不说话。 一旁的叶蓁却又耐心地继续道:“我要改的地方跟丫环说不清楚,到时候我直接跟师傅说,免得他们传来传去传岔了,又给我做不好!” “行,你们要去就去吧!” 罗氏这才笑着点了头,又嘱咐叶蓁,“两个女孩出门,多带几个护卫跟着。” “谢谢娘!” 叶蓁忙笑着点头,又对萧晗使了个眼色。 萧晗笑了笑,又见蒋氏对她道:“回头有了消息我再让人给你传信过去。”这话自然只有她们俩人知道。 萧晗忙起身道谢,“有劳夫人了。” “咱们俩就别再说客气话了,今后都是一家人。” 蒋氏笑着拉了萧晗起身,又对她叮嘱了几句,这才放她与叶蓁一道玩去。 “飞雪楼”临窗的雅间里,镂空的窗棂半开,叶蓁依在窗边颇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络绎不绝的人流。 “蓁姐姐,你到底认不认识闵公子啊,别待会人出现走过了你都没瞧见!” 萧晗瞧了叶蓁一眼,又自顾自地吃着眼前的脆炸小鱼条,这可是她亲自下厨弄的,好在酒楼里调味齐全,且火炉更旺,好似比家里的厨房炸出来更松脆一些。 “再吃都长成小猪了,你还不歇歇!” 叶蓁转向萧晗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我瞧过他的画像,只是没见过真人罢了,应该不会错过。”说罢又专注的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那就好。” 萧晗拿了绢帕抹了抹嘴角,这才放下了筷子,她的体质还好目前怎么吃也没有发胖的趋势,再说叶衡还嫌她瘦了一些呢,吃胖一些看着更丰腴。 见叶蓁没有过来,萧晗便起身往窗边走去,与她一道往楼下看,路上人流如织,与她们俩人的悠闲自在相比,自然又是另一番忙碌热闹的景象。 “我很少在大白天进酒楼,娘也不会让我这般,也就与你在一起自在了许多。” 叶蓁轻轻靠在窗旁,目光在楼下睃了一圈,又看向萧晗道:“你瞧瞧这些人,忙忙碌碌的挺有意思,为了生计奔波劳碌,可咱们却是无事可做。”说罢自嘲地一笑。 萧晗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你瞧着他们忙碌觉得有意思,焉知道他们不会羡慕你的清闲富贵,那样的日子你过不来的。”微微一顿又道:“再说咱们也不是无事可做,能学的多了去,将来你嫁人后管家理事,当好丈夫的贤内助,再养育子女,这可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经历过前世的种种,她是再不想过那样四处奔波的日子,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为了生计奔波劳累熬得双手起了厚茧多了裂口,朝不保夕四处求生,还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 叶蓁只是没有真实地去体会过罢了。 “我这一说你倒像是有许多感慨似的,”叶蓁看了萧晗一眼,又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我也是说着玩的,真要像他们一般,只怕我是什么都不会做的。” “你明白就好。” 萧晗牵唇一笑,目光又投向了窗外。 突然,街道上有一辆马车不知何故飞奔了起来,人群中立时响起一片喧闹与惊恐。 “呀,那辆马车失控了!” 叶蓁也瞧见了,不由惊得捂住了唇。 萧晗定眼一看,车夫已经控制不住马匹,拉着缰绳东倒西歪,眼看着就要被甩下车去,情况很是紧急。 道路上人流不少,此刻却被马车惊得四处躲闪,沿街的货摊被掀翻,各种零碎的物件散落了一地,可也没有人敢去拾捡,都急急地往街道旁边避去,更有躲不及的愣在了路上,看着马车渐渐逼近吓得腿都软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身穿灰蓝衣袍的男子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他双手用力地一扯缰绳,那匹马立时一声嘶鸣人立而起,两只前腿在空中踢踏了一阵,终是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马车停了下来,而在离马车五步之遥的一位老翁终是支持不住地跪倒在地,待回过神来便连连向救命恩人道谢。 “那人倒是孔武有力,若不是他拉住了马匹,指不定那位老翁就要被马蹄踏过了。” 萧 萧晗也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叶蓁,却见她眸中蹦出一丝惊喜,显然没听清她的话,一双美目只顾盯着楼下不远处那穿着灰蓝衣袍的男子。 萧晗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去。 四周的百姓都纷纷向他道谢,男子似有些不适,对四周拱了拱手,这才将袍角从腰间撩了下来,又拍拍手往回走去。 萧晗这时才看清男子的面貌,他有一张方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昂首阔步地走在人群中央,虽说样貌不算出众,可一身正气凛然,又加之刚才的出手相助,倒是让人有些敬佩。 难不成他就是闵誉? 萧晗拉了拉叶蓁的衣袖,打趣道:“看呆了不成?快回神!” 叶蓁瞧了萧晗一眼,顿时红了脸,又见那男子正往“飞雪楼”这边走来赶忙收回了目光。 “怎么着,他就是闵誉?” 萧晗逮着叶蓁问道,眼下可不是她害羞的时候。 “就是他。” 叶蓁轻轻点了点头,眸中漾出点点喜悦,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瞧见闵誉。 “我瞧着不错。” 萧晗推了叶蓁一把,笑道:“人长得也正气,还是难得的热心肠。”又问起俩人的婚期来。 “定在十月的,也没几个月了。” 叶蓁害羞起来,偏偏萧晗又揪着她逗乐,雅间里立时传出一阵欢声笑语来。 倒是让正经过“飞雪楼”下的闵誉脚步微顿,他有些犯嘀咕地抬起了头来,半掩的窗棂旁飘过一截粉蓝色的衣角,紧接着一张淡笑的脸庞探了出来,俩人一个楼下一个楼上,顿时眼神汇在了一处。 这下,叶蓁是真的僵住了。 第【104】章 托付 回程的马车上萧晗还忍不住打趣叶蓁,“这下好了,不禁是偷偷瞧了一眼,连他也看见你了,我瞧着这就是缘分。”说罢忍不住捂唇直笑。 “你还说,我都羞得没脸了。” 叶蓁捂着脸不去看萧晗,红晕却一直漫延到了耳根后。 想着刚才与闵誉对视的那一眼她就羞得想钻进洞里,偏偏俩人还看了很久,直到她回过神来赶忙掩了窗户,却还瞧见那个二愣子守在窗下不走呢。 “他都瞧你瞧得出神了,我看定是很中意你的。” 萧晗也觉得心情舒畅,难得见证了一对有情人的初见,虽然是以这样奇特的方式,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始。 “他又不知道我是谁。” 叶蓁撇过了头去,其实有一瞬她都想冲动地告诉他,可想了想还是作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多丢人啊,他若是知道她的身份那不更是丢脸? “以后会知道的。” 萧晗给了叶蓁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是闵誉真动了心思四处打听消息,在最后得知这个初见一面的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叶蓁时,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惊喜呢。 她都有些期待起来。 过了几日长宁侯府便传了消息过来,萧晗还是决定亲自走上一遭。 蒋氏见着她来了依然是笑容亲切,“原本是想让人直接传消息给你的,想了想还是亲自告诉你的好。” “夫人。” 萧晗激动而紧张地看向蒋氏,自然希望从她口中说出的是好消息。 “先坐下再说话。” 蒋氏拉着萧晗坐下,立时便有丫环倒了茶水,“宫里新进的毛尖,我尝着还不错,你试试。”说罢端起白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萧晗原本很是着急,可听蒋氏这一说自然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急迫而失了分寸,便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静静地品了一口茶。 茶香缭绕,那股清香似乎从舌尖一直漫延到了喉咙深处,萧晗不由轻笑着点头,“宫里的果然是好东西,怕也只有皇宫娘娘那里才有这等好茶了。” “就是前几日我进宫在她那里讨的,你喝着也觉得好?” 蒋氏笑得弯了眼,“回头我让人给你包些带回去喝。” “那我就先谢谢夫人了。” 萧晗也不客气笑着应了下来,与蒋氏接触了几次她也渐渐了解对方的脾性,知道蒋氏不喜欢她见外,便也不再矫情。 “这样就最好,一家人我给你的你拿着就是,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蒋氏笑了笑,这才说起了孙老大人的事情,“那一日皇后娘娘便答应了我要打听这事,今儿我接到消息时已是办妥了,便急急地让人给你传了话。” 萧晗听了直点头,又压住了心中的紧张开口问道:“夫人,那孙家眼下如何了?” “孙老大人这病听说是中风,就是治好了也是半身不遂,官位他是没法做了。” 蒋氏说到这里感叹地摇了摇头,“皇上念在他年纪老迈,又想着他从前也是劳苦功高,这便前事不计,允他致仕归田。” “皇上这么说,那这便是不计较孙老大人的错处了?” 萧晗惊喜地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是,不计较,不追究。” 蒋氏笑着点头,“瞧瞧把你乐得,”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孙老大人退下了,如今孙家可就没有主心骨了,那两位孙大人又不在京里,只怕孙家这几年要走得艰难些了。” “艰难不怕,只要人没事就好。” 萧晗激动地连连点头,只要孙家没有惹祸上身,萧时与孙若泠的亲事便还能成,再说孙家还有孙若齐呢,两位孙大人不在跟前也是给他一个磨炼的机会,是成龙成虫还要看他自己的努力。 想到这里萧晗不由松了口气,又给蒋氏道谢,“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今后一定好好孝顺夫人!” “这话我爱听,我还等着你早日改口唤我一声娘呢!” 蒋氏的喜悦是由心而发,她就喜欢萧晗这样的性子,心地善良不说,对自己在乎的亲人真是皆尽所能地相帮,孙家没事了她自己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回头这事说定了,还是依着咱们从前说好的,你哥哥这个媒人我当定了。” 蒋氏笑着拍了拍萧晗的手,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头应道:“我哥哥知道了一定也很开心,回头让他来给您磕头。” “别,事情办成了再说!” 蒋氏连连摆手,眸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你哥哥与衡儿是师兄弟,你们兄妹俩如今又没有了娘,我不是将你们当作我的儿女一般疼爱么,到时候你嫁进了咱们家,你哥哥也娶了媳妇,想来你娘在泉下也能安慰了。” “夫人说得是。” 萧晗听着微微红了眼圈,蒋氏见状忙又拉开了话题,还带着萧晗去看她的花房,一个下午的时间她便陪着蒋氏消磨在了侯府里。 三月初萧晴出嫁,可赶在这之前的二月底却是枕月要嫁人了。 她与周益的新房早便布置了出来,萧晗也去看过一次,屋里的家具都是一水的黄杨木打造,耐看又结实,窗上墙上都贴了喜字,廊下也挂起了好几个红灯笼,整个院子打扮得喜气洋洋。 出嫁的前一夜枕月是呆在萧家的。 呆在萧家的。 明儿一早她要从这里出嫁,周益的轿子会在侧门上等着,虽然不是走的正门,但这对身为下人的他们来说已是极大的荣耀。 枕月还记得去年底徐氏屋里有个大丫环出嫁不也直接就入了别人的屋,哪里还有这些排场,都是萧晗心疼她抬举她的缘故。 想到这枕月也有些睡不着,索性去屋里换了值夜的春莹,自己守在了萧晗外间的卧榻上。 “春莹,给我倒杯水!” 萧晗也在床榻上辗转难眠,便披着衣裳坐了起来。 明儿个枕月出嫁她却不能去送,心里总有些难言的滋味,前一世她们主仆俩人到死可都没有分开,可如今眼瞧着枕月要嫁人了,她总觉得一下少了些什么。 “小姐喝水。” 枕月听到屋里的声音,赶忙披了衣裳赶了过去,顺手倒了一杯温在桌上的茶水递了过去。 “怎么是你?” 萧晗一听这声音便诧异得抬了头,待瞧见枕月更是惊住了,“明日就要出嫁了,你怎么还来值夜,我记得今晚是春莹才对。”说罢目光又往枕月身后瞧去。 “是奴婢与她换了的,今儿个想陪陪小姐。” 枕月摇了摇头,又接过萧晗递来的杯子放在一旁,一双眸子却有些浸泪,“奴婢舍不得小姐。” “傻丫头,卖身契都给了你了,这称呼怎么还变不过来?” 萧晗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依然有些酸楚,只是她不想让枕月瞧见罢了,故而面上是一派轻松的神情。 “奴婢永远是小姐的奴婢,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变!” 枕月突然扑倒在了萧晗床前,呜呜地就哭了起来。 萧晗一边劝着一边难过,最后自己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只埋怨枕月道:“瞧你,将我都惹哭了呢,又不是不见面了,弄得像要就此分别一样!”见枕月抬起一双泪眼来,又指了她的额头道:“瞧你哭得这般伤心,若是被周益瞧见了,指不定还要以为你不想嫁他呢,到时候你可别找我哭去!”说罢自己撑不住都笑了起来。 “小姐又哭又笑的样子,真丑!” 枕月笑中有泪,又用手背一把抹干了去。 萧晗却趁机伸手过来揪住枕月的脸蛋,“你才丑呢,敢说小姐我丑,你反了天了?!”说罢两手微微用力,枕月赶忙又哭又笑地求饶,主仆俩人顿时笑作了一团。 “别笑了,一会儿把院子里的人都吵醒了,看她们明儿个一早不说死你!” 萧晗捂住了枕月的嘴,她还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过劲来。 “今儿个上来陪我睡一晚吧!” 萧晗往旁边挪出了一个空位,枕月想了想才脱了外衫钻进了被子里,左右地滚了滚后长叹一声,“果然还是小姐的被窝里舒服,奴婢躺下就不想起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萧晗嗔了枕月一眼,又啧啧两声道:“今后还不知道躺在哪个人的被窝里不想起呢?!” “小姐坏死了!” 枕月羞得捂了脸背过身去,萧晗直将她哄了好一会才又转了过来。 “以后嫁了人可要好好过日子,若是周益哪天当值你一个人在屋里怕了就来我这里睡就是了,我保证不撵你!” 萧晗对着枕月揶揄一笑,这次她倒不上当了,只理直气壮地说道:“周益说了,咱们成亲后就请几个人在家里帮忙,一个侍候的丫环,一个灶上的婆子,再请一个守门的老苍头,到时候奴婢才不怕呢!” “哟,这还没娶上就知道心疼人了,你果然没看走眼!” 萧晗也是真心替枕月高兴,又说起梳云来,“你们有给梳云留间屋子没?” 枕月赶忙点头,“留了的,屋里那么大又住不完,梳云什么时候想回来都成。” “那倒还好。” 萧晗仰躺在枕头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头顶天青色的帐幔,目光却在缠绕花纹的绣样里来回穿梭,半晌才道:“原本明日我也是想去你们那里热闹热闹的,可你偏偏不让。”说罢还不满地瘪了瘪嘴。 “小姐可冤枉奴婢了,哪里是不让您去,只是奴婢怕周益他来往的同僚都是营里的粗人,若是冲撞了小姐就不好了。”枕月连忙双手合十地向萧晗讨饶,“若是真冲撞了小姐,回头世子爷可不会放过咱们夫妻俩,小姐您就先忍忍,到时候奴婢让梳云给您带了喜糖喜果回来?” “行,放过你了。” 萧晗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又侧过身撑着头看了枕月一眼,目光似乎又透过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们俩人还在为生计奔波,不久后她重病在床,枕月却为了给她治病而辛苦劳作。 这一世已经不同了,相信她们都会幸福的。 “枕月,我曾经做了一个梦。” 萧晗趴在枕头上,两手交叠着垫在颌下,“梦里只有咱们俩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苦,一个月都难见荤腥,我又重病在床,你却还要在外奔波讨生活……”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悠远沉静的味道,就像飘过的薄雾,是那么的虚幻那么的不真实。 枕月微微怔了怔,旋即便笑了起来,“小姐都说了这是梦,梦又哪里会成为现实呢,咱们眼下可都好好的。”说罢一脸好奇地看向萧晗,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梦来。 来。 “是吗?” 萧晗轻轻牵了牵唇角,“有时候命运改变就只有那么一瞬,当我们选择了其中的一条道路便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我相信上苍一定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们,看着我们跌倒、爬起,看见我们欢笑流泪……” “小姐您说得好深奥,奴婢有些听不懂。” 枕月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只觉得今日的萧晗感慨良多,仿佛历练沉淀一般,哪里还像个闺阁中万事无忧的千金小姐? “听不懂最好,真懂了你可就要愁了。” 萧晗笑着轻弹枕月的额头,听到屋外的梆子声已经敲了两下,她打了个呵欠盖上了被子,直将整个头都给遮掩住,“睡吧,你歇息不了多久就要起了。” 新娘的妆扮最是冗长烦闷,不过却也是最让人期待的,枕月偷偷笑了笑,又见萧晗并没有察觉,这才点头道:“确实有些困了,小姐也歇息吧!”躺下后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好梦! 等着身边的枕月睡熟了,萧晗才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眼角却是滑落了一滴泪水,然而这泪水在今日代表的却不是痛苦和辛酸,而是幸福的喜悦的泪水。 第二日一早“辰光小筑”便热闹了起来,枕月也是早从萧晗的屋里溜了出来,此刻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镜前等着喜婆给她梳妆打扮。 春莹和兰衣自然帮着她招呼府里前来道贺的姐妹们,众人围坐在一堆说说笑笑。 萧晗听了梳云的回禀也忍不住点头一笑,又叫她拿出搁在柜子里第三隔的黑色描金花的匣子,里面可是她给枕月的添妆,一套莲花式样的赤金头面。 梳云瞧了一眼都忍不住直了眼,“这样的头面没有一斤都得有八两呢,小姐太贵重了!” 梳云是知道眼下枕月与周益那栋宅子都是萧晗出银子买的,眼下再收了这样的大礼,他们一家人怎么安心? “这个是我给枕月的嫁妆,你着急什么?” 萧晗笑着嗔了梳云一眼,又将手中的匣子递了出去,“你送到枕月屋里去吧,也给她在姐妹跟前长长脸!” 梳云接过匣子的一双手却在打颤,他们这样的人哪里能带得起这样贵重的头面呢,只怕真叫枕月收下回头也得成了他们家压箱底的宝贝。 “是。” 梳云对着萧晗行了一礼,“奴婢代嫂子谢过小姐。” “原本今日你哥哥与枕月成亲该放你歇息一天,可我想着一会儿还要你带路去找你哥哥,所以就暂且留在我身边。” 萧晗已经想好了,今日就算她不出现在成亲的礼堂上,但周益她还是要见上一面的,有些话她要亲口对他说。 “小姐要见奴婢的哥哥?” 梳云有些诧异,又见萧晗只在那里笑着并没有说是什么事便带着满心的疑惑退出了门去。 等着那套莲花赤金头面送到枕月屋里时,一屋子的丫环都瞪红了眼,直夸枕月好福气,她们就从来没遇到过这般大方的主子,甚至连嫁的夫君也选得那么好,真正是羡煞旁人。 枕月接过匣子也是激动得两眼泛红,只觉得鼻头酸酸的,忍不住想要落下泪来。 “新娘子快别哭,哭了就不吉利了!” 喜婆手快,赶忙拿帕子沾了沾枕月的眼角,她这才止住了泪意,又将匣子捧在手里就是不想放开,这金子的贵重倒是其次,关键是萧晗对她的这份心,她这辈子都报答不了。 “小姐对嫂子真好。”梳云附在枕月耳边说了一通好话,“恭喜嫂子,等着小姐这边的事情妥当后我便回家喝喜酒去。”见枕月笑着点了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枕月住家的胡同就离着萧府不远,说是胡同却像个不大不小的夹道,连马车都通不过,到了胡同口便只能步行而至,这里原本清静得很,却因为今天有人成亲而热闹了起来,老远便听见喜炮声声。 萧晗倚在路旁看了一眼,又对梳云点了点头,她这才往家门跑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带来了穿着一身喜袍精神抖擞的周益。 周益今儿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英气的面容,斜飞的浓眉,连走路似乎都带着风,待瞧见不远处站着的女子青纱覆面,身形窈窕,只一双桃花晶晶亮亮地向他望来,忙收了脚步拱手道:“萧小姐来了,快进屋喝杯水酒!”言罢又对身旁的梳云使眼色。 他历来是不会说话的人,在女子跟前更是口拙,又知道萧晗是长宁侯世子的未婚妻,更是不敢多看一眼。 “哥,小姐不是来喝喜酒的,只是有话对你说呢。” 梳云瞪了周益一眼,屋里眼下都是些大老粗们,就算他哥敢开这个口,她敢带着小姐进去么? 听梳云这一说,周益立马正了神色,又对萧晗恭敬地行了一礼,“萧小姐有话请讲!” 萧晗点了点头,缓声道:“周益,我如今将枕月托付给你了,你要一生善待她,若是来日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我必不会轻饶你!” “萧小姐放心,我周益能娶到枕月这样的好妻子,必定会好好对她,一辈子都不让她受委屈!” 周益赶忙点头保证,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好,这只是其一。” 萧晗笑了笑,青纱下唇角一勾,“有了枕月后,我不准你再纳妾,今生只能有她一个人。” 听了这话周益微微一愣,心头却是有些犹豫,虽然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可萧晗这一说却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态,可被一个女人逼着不准纳妾,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可偏生这女子还身份了得,他连当面反驳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世子爷遇到这样的妻子又是如何,难道连世子也不能纳妾不成? 周益心里直犯嘀咕。 可若是世子做到了,那么他也一定做得到。 一时之间周益的脑中转过很多思绪。 “哥,你怎么了?快答应啊!” 梳云在一旁看得却是急了,冲着周益嚷道:“嫂子那么好,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行,我就答应萧小姐了。” 周益回过神来这才缓缓点了点头,眸中却划过一抹凝重,“眼下说再多都是徒劳,小姐且看我周益今后怎么做才是!” 萧晗微微颔首,“好,我就暂且相信你,也希望枕月没有看错人!”说罢深深地看了周益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她知道她的想法有些强人所难,但她急于给枕月带来一个牢靠的保障。 她也知道她没有权利要求周益怎么做,但至少他眼下答应了就是一个约束。 “枕月,我是希望你能够幸福的,但若是……”萧晗咬了咬唇,眸中神色一黯,“但若是世事不是想像中的那般美好,记得你还有我!” 第【105】章 出阁 眼瞅着二月还未过完,便发生了一件震动京城的大事。 定国公过世,原本应该袭了爵位的世子却不知道怎么给摔残了,庶出的老五邓世君却是从国公爷的一众子嗣中脱颖而出,后又得老国公夫人力保而坐上了定国公的位置。 袭爵之事峰回路转地让人惊诧,不过这却也在萧晗的意料之中,只是比她前世所知道的提前了几年罢了,这其中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内幕,不过她却没心情去了解。 徐氏随了萧老太太去了定国公府悼念,回府后便一直摇头感叹,“国公爷倒是可惜了,那样一个老好人竟然走得这般突然。” 萧老太太却是眉头紧锁,“老国公夫人也是糊涂了,竟然扶了一个庶子上位,家里全乱了。”微微一顿后又叹道:“只怕国公府的路走不长了。” 谁说不是呢? 萧晗在心里默了默,前世也是定国公去世后许久才暴出了邓世君上位的丑闻,国公府从此没落,只如今又不知道要拖到几时。 “横竖咱们家与定国公府也没什么交情,在一边看着就好,别掺和。” 萧老太太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众人纷纷点头应是,她这才满意地牵了牵唇角,又看向萧晗道:“你大伯说孙家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虽然没落着什么好,但也算是保住了根本,孙老大人年纪也大了,致仕归田也是正理,有再大的基业也得留给后世子孙去打拼。”一顿又道:“说这事是长宁侯夫人进宫求的情,这样大的脸面,可是你求来的?” “孙女也是想孙家的事情早日过去,二哥与若泠的亲事才能作数。” 萧晗赶忙站了起来,小声道:“孙女也是有着私心的,还忘祖母不要怪罪。” “我怪你做什么,你为你哥哥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萧老太太感叹了一声,又拉了萧晗的手拍了拍,“只要你心里不怪祖母就好。”当时她可是随之任之的态度,也紧着家里人不要轻易涉入其中,就怕被牵连一二,没想到如今就这样了了,也是上头有人好办事啊。 萧老太太这是第一次感受到长宁侯府的强大,只是蒋氏出面就有这样的效果,今后萧晗真嫁进了侯府成了世子夫人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荣耀呢。 萧晗摇了摇头,“祖母言重了,您的苦心我都明白。” “好。” 萧老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又转向刘氏道:“既然如今孙家的事情解决了,改日你备好礼去长宁侯府走一趟,请了侯夫人作媒人一道去孙家提亲。” “是,老太太。” 刘氏心里不悦,可面上只能笑着应下,谁叫她是萧时的嫡母呢,这事还要她指着去办,办得好了是应该,办不好的话指不定家里又有人说闲话了。 在这当口还是不要生其他事端才好,等着萧昐出嫁前的这段日子她都要平平顺顺地过。 “祖母真好,我先替二哥谢谢您了。” 萧晗喜上眉梢,赶忙对着萧老太太行了一礼。 一旁的徐氏母女几个连着陈氏也向萧晗道着喜,一时之间场中气氛欢愉,也就只有刘氏与萧昐母女不是真心开怀了。 刘氏往长宁侯府走这一趟还算顺利,毕竟两家已经是亲家,她还是萧晗的嫡母,蒋氏待她客气有礼,俩人又商定后日子便往孙家提亲去了,之后又交换了庚帖,萧时与孙若泠的亲事算是正式定下,萧晗终于放心了。 三月初八,萧晴出嫁。 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应该是最值得期待的日子,但萧晗从萧晴的脸上却没有看出多少喜悦,反倒是紧张占了大半,还有对未来生活的种种担忧。 喜娘早早地就为萧晴妆扮了出来,众姐妹也来添妆道贺,趁着还有一会儿功夫,萧晴便将萧晗拉到一旁说话。 “原本以为今日我什么都不会怕的,可临到这一刻了,我才真的舍不得。” 萧晴说着眼泪便要掉下来,她忙仰头逼了回去,只是眼眶却是红红的。 “姐姐快别这样,是女子都要走这一遭的,大家都为你高兴呢!” 萧晗握紧了萧晴的手,心中也很是不舍。 萧晴是萧家第一个出嫁的姑娘,而这一年里要出嫁的连她在内就有三个,萧家一下就会变得空落落的,想着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而这里是她们的娘家,是她们曾经恣意欢闹玩笑的地方,留着她们美好的记忆,而这些都会随着她们的出嫁成为记忆里的一个过处,再也不是她们永远长留的地方。 “我知道,我娘高兴,爹爹也开心,还有祖母他们……” 萧晴说着便吸了吸鼻子,“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坚强,却发现不是这样的,想着我要和一群完全不熟悉的人生活在一起,那种日子便让人有些畏惧……”微微一顿后又道:“他们不会像娘家人这样包容我,或许还会挑剔我的种种不是,我想着就有些后悔,当初真不该答应嫁过去!”说罢瘪了瘪嘴。 萧晗自然知道她说的都是玩笑话,临到这当口了怎么可能不嫁,便徐徐劝着萧晴,“大姐只是临到出阁有些情绪,这很正常,你只要想着三日之后便能回门,到时候有什么好的不好的都能说给我听,李家人虽多,可咱们萧家人也不少,他们别想欺负了你!”大有为萧晴撑腰的意思。 “也就你这个未来的世子夫人有那么大的口气 子夫人有那么大的口气了,我等着你为我撑腰!” 萧晗一番话倒是让萧晴的情绪好了不少,又借机打趣她,“等着你成亲那一日我可要回家好好呆几日!” “我还早呢,先把你嫁出去再说!” 萧晗笑着吐了吐舌,又惹来萧晴的一阵追打,姐妹俩笑作一团。 这时徐氏刚好推门进来,见了这情景不禁一笑,“我瞧着你们姐妹俩出嫁后感情也这般好,今后相互扶持这道路才能走得更远。” “大伯娘说得是。” 萧晗收了笑意忙着向徐氏行礼,萧晴也端端地站了,只是目光在转向徐氏时一下便软了下来,几步扑进她的怀里撒娇道:“娘,女儿舍不得离开!” “傻丫头,就算嫁人了你还不是我的女儿,得空了就回娘家走走,娘也会抽空去看你的。” 徐氏感慨地抚着萧晴的肩膀,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红,这是她用尽心力养大的长女,自然是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为萧晴找了李家也是因为她与李夫人自来交好,想着女儿嫁过去不会怎么受委屈,她也是用心良苦。 “嗯,三日后回门娘就让我在家里多住几天吧。” 萧晴眼下就开始与徐氏讨价还价,徐氏无奈地嗔她一眼,“到时候瞧瞧大姑爷怎么说,若是他说不好,我肯定不能留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萧晴不管不顾地决定了下来,眯着眼笑得甜甜的。 “大姐不羞,嫁人了还赖着母亲呢!” 萧雨对着萧晴做了个鬼脸,见她要打来赶忙躲在了萧晗身后,“三姐救我!” “死丫头敢编排我了,别以为我出嫁了收拾不了你,回头让三妹好好管教你!” 萧晴轻哼一声,看着两个妹妹就在眼前,脑中一时思绪纷乱,想着过往的种种又对萧雨招了招手,“四妹,来!” “快去吧,大姐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萧晗笑着将萧雨推了出去,她也是假装躲闪,此刻便大大方方地站到了萧晴跟前来,仰头看她,“大姐今日真美!”一脸向往的模样。 “还不错吧!” 萧晴抿着唇笑,又在原地转了一圈,大红色的喜袍摇曳坠地,袍身上绣着的花纹在光线折射下熠熠生辉,看起来尤其漂亮。 “是不错,今儿最美的就是你了,还有谁敢与你争锋?” 萧晗在一旁打趣着萧晴,顺道挽了萧雨的手,“咱们出去瞧瞧热闹,大姐要在这安心坐等呢!” “我跟着三姐。” 萧雨乖巧地点头,与萧晗倚近了些,以后萧晴出嫁能够照顾她的怕就只有萧晗了,至于萧昐她是不敢指望的。 “小没良心!” 萧晴笑着斥了萧雨一句,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却是渐渐湿了眼眶。 “今儿个是好日子,可不许你掉泪。” 徐氏原本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姐妹玩笑,此刻才走近将萧晴牵着坐下,又与她细细说了新婚之夜要注意些什么,倒是弄得萧晴满脸通红,只捂着一张脸转过头道:“到时候就知晓了,娘快别说了!” 徐氏笑道:“我这不也怕你不懂,大姑娘都要经历这一遭的。” 反正眼下还不用。 萧晴瘪瘪嘴,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徐氏认真道:“娘,等着我出嫁了您便没那么忙了,到时候安心给四妹寻一门好亲事。” 徐氏怔了怔,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抿唇道:“她的亲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操心。” “总之您放在心上就是,四妹从小就没有了亲娘,又是与我一同长大的,我疼她与自己的亲妹妹没两样。” 萧晴说到这里又着意看了徐氏一眼,虽然在外人面前徐氏对萧雨是不差的,但总归不是自己的女儿要隔着心,这点萧晴还是明白的。 “行了,我知道了。” 徐氏无奈地点了点头,萧晴这才开怀笑了起来,两母女又在房里说了会话,便安心等着迎亲的人来。 萧晗原本是要去萧老太太那里看看的,可走到半路又听见外院那里震天响,锣鼓声鞭炮声好不热闹,萧雨便拉着她去看,哪里知道还未近二门便遇到了来迎亲的一群人。 当先打头的自然是萧时与萧昀兄弟俩,后院都是女眷外男也不好随意入内,跟着往里走的还有李沁与他的两个弟弟,簇拥在一旁的还有李家的亲朋中年纪大些的妇人,另有一众丫环婆子跟着。 萧晗也没想着竟然正碰到了来迎亲的李沁他们,忙拉着萧雨避让在了一旁。 李沁却是眼睛一亮,脚步慢了下来,稳住那颗荡漾着的心绪向着萧晗姐妹施了一礼,“没想着在这遇到三妹妹与四妹妹了!”他们原本就见过,也不算是初识。 “大姐夫有礼。” 萧晗原本是不想与李沁他们打招呼的,想着眼下人太多便不会注意到她们,可李沁都主动与她们见礼,自然不好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萧雨也跟在萧晗身后向李沁行了礼。 萧晗再抬眼时却瞧见李沁瞧着她时有些神思不属,不由眉头微皱,撇过了头去。 “三妹四妹,你们快些进去吧,我带着妹夫去迎亲就是!” 萧时倒没留意到李沁的异样,又大刀阔斧地走了过来扶了他的肩就往里走,又暗自给萧晗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先回去。 迎亲那阵各处都乱着, 处都乱着,要是不小心碰到不认识的人可不好,也不能保证那帮跟着李沁来迎亲的小子会不会趁势钻进二门来,虽然他跟二门上的婆子是交待了的,可也抵不过那些人耍滑头。 “我们这就回去。” 萧晗对着萧时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拉起萧雨便往另一边而去。 李沁伸长了脖子往萧晗那方瞧去,却只能见着伊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一阵遗憾。 他知道萧晗是在避着他,也暗恼自己表现得是不是太过明显,可自从见过萧晗一面后,那样的无双艳色便在他心头徘徊不去,老是勾得他心里犯痒痒。 若不是知道萧晗已经定亲长宁侯府,他也惹不起叶衡这个霸王,不然他真想将萧晴萧晗姐妹俩都收入府中,坐享齐人之福,总好过眼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这样一想,李沁只能摇了摇头,跟着萧时兄弟往里而去。 萧晗拉着萧雨快步走上廊道后这才慢下了脚步,便听萧雨轻声迟疑道:“三姐,这话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说?”待萧晗回头看向她时仍然是一脸纠结的模样。 “怎么了?” 萧晗纳闷,萧雨这才道:“我总觉得这个大姐夫有些不正派,大姐那么好的人嫁给他可惜了。”说罢偷偷打量了萧晗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连萧雨都看出来了,可萧晴却是还要往火坑里跳,萧晗也很无奈,她劝过阻拦过,可萧晴说自己看得明白,说她求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家罢了。 可若是丈夫的心都不在自己身上,始终流连着外面的女子,这还算是个家吗? “他们今日都要成亲了,再说这些有何用?” 萧晗摇了摇头表情淡淡,又缓步向前走去,“今后咱们远着些就是,虽说是大姐夫,可与姨妹们也有避讳,礼数够了就行了,不用与他多相处。” “三姐说得是,”萧雨快步而来追上了萧晗,又挽了她的手笑道:“我听你的。” “行了,今儿个还有得忙呢,一会儿去老太太那里看过你便与我到厨房帮忙吧。” 萧晗笑着揪了揪萧雨的鼻头,两姐妹这才说说笑笑地往前而去,就当今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等着萧晴三日回门那天,姐妹们才又聚在了一处。 看得出来萧晴面色很好,倒不像是强颜欢笑的模样,萧晗微微放了心,又问起她婚后与李家人相处得怎么样。 萧晴笑道:“都还好,原本就认识我婆婆,她也一直待我和和气气的。” “那小姑子呢,有没有使坏?” 萧雨笑着插进话来,萧晴不由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如今是她嫂子了,管束她是应该,她还敢冲我横不成?” “大姐威武!” 萧雨冲着萧晴竖起了大拇指来,那夸张的表情倒是惹得大家好一通笑。 萧昐也在一旁听着,不由有些好奇地问萧晴,“大姐与大姐夫可还好,我瞧着大姐夫今日一进萧家就笑得合不拢嘴呢。”说罢微微一顿又道:“我还听我娘说大姐要与大姐夫在家里住几天再走?” “是有这个事。” 萧晴笑意微敛,连表情也淡了几分,“我婆婆也是答应了的,只是你姐夫他体恤我,便想着陪我多住几天,横竖他书院最近也清闲没什么课业,闲暇时还能与三哥切磋制艺。” “还是大姐想得周到。” 萧昐闲闲地应了一句便再没多说什么,只是心思却飞远了,她可不管萧晴他们夫妻要在家里住上几日,只想着过两日她要去长宁侯府做客,到底该穿什么衣裳来得好。 “大姐要在家里留宿几日?” 萧晗听了这话却是微微皱眉,不仅是萧晴要留下,连李沁都不走,内院也就那么大,若是他们夫妻留在这里难免会遇到,真是有些麻烦啊。 “怎么了?” 萧晴听出了萧晗话里的异样,不由抬眼向她望去。 萧晗怔了怔,旋即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想着大姐的婆婆还是通情达理的。” “我婆婆的确还不错,也听得进我的话,我在府里时连着思琪都规矩了不少呢。” 萧晴说着在李家的趣事,姐妹几个却都有些心不在焉,末了她也乏了便与她们告辞先回屋去。 萧雨却是挽了萧晗的手走在后头,道:“这几日我正有一副绣活要请教三姐屋里的丫环呢,听说兰衣在针线上最是了得,等着在魏嬷嬷那里学了规矩后我便来找你,这几日怕是都要赖在三姐屋里。”说罢对着萧晗狡黠地眨了眨眼。 “你来就是,求之不得。” 萧晗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萧雨的手,有个这个理由她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窝在屋里不出门,也不怕会见着什么不该见的人。 第【106】章 无礼 萧晗这两日倒是妥妥地窝在屋里不出门,瞧着萧雨与兰衣在一旁忙着绣活,她得闲了便让春莹给铺了纸笔坐在一旁抄写经书。 虽然每月都有经文送往上灵寺供奉着,但有便不嫌多,再说她还要为秋芬祈福,这人啊人一天没找到就说明还有希望,她并没有将这小丫头给忘记。 算着日子叶衡离京也有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事情办妥了没有,人又身在何方,只是没有信件捎回京城,她还真有些担忧他。 落笔时一走神,一滴墨水便滴在了纸上,春莹轻呼一声,萧晗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这页是不行了,收了吧!” 萧晗搁下了笔,看来这心不能不静,不然佛祖也会怪罪的。 “你们俩在忙什么呢,这两天也不现身了?” 萧晴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下一刻已是有丫环撩起了帘子,她的身影一晃而入。 “大姐!” 萧雨已是从绣架上抬起头,见着萧晴到来赶忙站起身来,几个丫环也纷纷向她行礼。 “大姐怎么得空来我这这了?” 萧晗净了手后笑着走向萧晴,又拉了她到一旁坐下,“你不是在大伯娘屋里?” “你们一个二个的天天学规矩,一从魏嬷嬷那里出来又跑得没了人影,害我一通好找!” 萧晴没好气地瘪瘪嘴,“原本是在我娘那的,可该说的也都说了,就想找你们几个聊聊,偏偏还躲着不见人!”说罢嗔了萧晗与萧雨一眼,眸中却并无怪罪之意。 萧晗与萧雨对视一眼,俩人自然心知肚明不由尴尬一笑,还是萧晗开口道:“瞧大姐说的,哪里是躲着不见人,不是四妹有绣活要做,我便陪着她一道过来了。” “什么绣活那么紧要?” 萧晴轻哼一声,“平日里做就不行,非得我在家的这几天?”说罢一脸不悦地看向萧雨,“明知道我呆不了几天就要走了,你们还这样,存心惹我生气呢?!”言罢佯装生气地撇过了头去。 “我的好姐姐,我不做了还不成吗,这几天都陪着你!” 萧雨赶忙叫屈,又挽了萧晴的手站了起来,目光往外一瞧,笑道:“今儿个天气好,我陪姐姐在园子里逛逛可好?” “这还差不多。” 萧晴勾唇一笑,又不忘回头叮嘱萧晗,“三妹,你再准备些瓜果点心,咱们走累了便坐在凉亭里歇歇。” “行,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萧晗无奈只得应了下来,又吩咐春莹准备些东西跟上萧晴她们,想了想自己则带了兰衣往厨房里走一趟,还是她亲手做几样点心,这样萧晴吃了许也能歇歇火。 原本是为了躲李沁的,没想到反倒让萧晴怪罪了,想到她一个出嫁的女子在娘家也呆不了几天便又要回去,萧晗便有些于心不忍。 回头在厨房里发了面,又让人拿了些香蕉来,萧晗便做了一份香蕉薄饼与桃酥,刚出炉时那香味便四散开来,倒是让厨房里的众人都眼馋死了。 “有些做坏了的你们分了吃吧,横竖也只是卖相不好,味道都是一样的。” 萧晗倒是大方,厨房里的谢娘子带着大家又是好一通谢,这才将点心给分食了。 兰衣便在一旁装盘,又依着萧晗的吩咐让小丫环往萧老太太与徐氏、刘氏那里都送了些,还有陈姨娘与梅姨娘也没有落下,只有上官氏还呆在大兴的田庄里,这次怕就没有口福了。 萧晗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往萧晴姐妹那方找去,兰衣亦提着食盒跟在后面。 春日里风光正好,满园子的翠绿,还有新发的嫩芽从枝头探了出来,又点缀着红红黄黄的小花,看上去煞是好看。 萧晗轻快地走在青石头板道上,在屋里窝了两日也觉得气闷,果然出来走走还是好的。 “今儿个枕月是没来吧?” 萧晗摘了一朵枝头的月季,转身便插在了兰衣的发鬓上,冷不防地将兰衣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模样。 “瞧瞧多好看啊,你平日里就是太素净了,把人都衬得老了!” 萧晗说罢又退后几步好好地端详了兰衣一阵,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年纪本就不大,还喜欢穿些灰蓝色的裙子,亏得你娘还在针线房里当差的,你也不拾掇拾掇自己。” “奴婢这样习惯了。” 兰衣低头看了看今日的穿着,确实是灰蓝色的衣裙,但过得旧也耐穿,她觉着挺好。 “你才多大,比我还小一岁呢,正是该鲜艳的年纪。” 萧晗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回头让枕月开了库房,我记得库里头还有好几匹鲜亮的布料,回头你们就把它分了吧!”说罢便笑着转身往前走去,却不想眼前猛地钻出一个人影来,她来不及止住去势向前一个踉跄,谁知那人不但没有退避竟然也就顺着伸手扶住了她,耳边响起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三妹妹,真是巧啊!” 萧晗却被这声音惊得浑身一僵,赶忙伸手抵住了与那人的靠近,又退开几步咬了咬唇道:“大姐夫,你怎么在这?”嗓音里是满满的不悦,说罢皱眉看向来人。 李沁也不知道怎么会从这里冒出来,活生生地将人给吓得不轻,若不是眼下正在青石板道上,去往凉亭的也就这一条路,她真想调头就走。 调头就走。 “我这不是在园子里闲逛么,不知道怎么就迷了方向,可巧碰到三妹妹了。” 李沁一脸笑意地看向萧晗,一双眼睛在她身上转来转去,这两天都没瞧见萧晗他心里可痒痒了,想着这小妮子是不是在躲着他,为何总是与他错开了时间,连在萧老太太那里也瞧不见了人了。 趁着萧晴今日不在屋里,他便在园子里四处走了起来,也间接地问出了“辰光小筑”的方位,琢磨着能不能在哪里与萧晗来个偶遇,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给他遇到了。 “大姐夫是要回屋吧,我让兰衣带你回去!” 萧晗不欲与李沁多费唇舌,一把接过了兰衣手中的食盒,“你送大姑爷回屋,免得他在这里走迷路了。”说罢暗暗给兰衣使了个眼色。 兰衣点了点头,错步而出,挡在了萧晗跟前向李沁比了个请的手势,“大姑爷请随奴婢这边走。” 李沁犹豫了一阵,又看了看萧晗,一脸挪不动脚的样子。 萧晗却全然未见的模样,只提着食盒侧过了身去,只要李沁不在她便自在了些,这人也不知道忌讳,那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别人都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龌龊主意吗? “咦,我正巧有些饿了,三妹妹食盒里是何物啊?” 李沁半晌才走了一步,突然灵机一动拿了萧晗手中的食盒说事,又一脸向往的模样等着萧晗解释,她当真不好当作没瞧见,便板着脸道:“是给大姐和四妹做的点心,正要送去。” “原来你知道你大姐在哪里啊,可巧我找了她半天了!” 李沁一脸大幸,“三妹妹快带我去吧!”说罢满脸笑意地看向萧晗。 这人啊越得不到的越想要,萧晗不想与他相处在一块,他偏偏就要花心思与她在一起,说不定处得久了这感情也就有了,俗话不是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萧晗抿了抿唇,这个节骨眼她总不好说不带李沁去,再说他要见自己的娘子,难道她这个做姨妹的还能阻止不成,被外人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小姐。” 兰衣退后了一步看向萧晗,她也看出这个大姑爷有些不怀好意,不由心生排斥。 “既然大姐夫要去,那就走吧!”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又将食盒交给了兰衣提着,理了理衣裙走在了前头。 李沁大喜赶忙跟上,一边在庆幸着自己的机智,一边也为萧晗这次没有理由躲他和赶他而开心起来,连步伐都变得轻快许多。 “三妹妹别走那么快!” “三妹妹,你可知道我在书院读书有多苦闷,这次在萧家住上几天正好解解闷。” “好在今年秋天便要下场考了,可让我盼到了,妹妹等着我考上举子吧!” “三妹妹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可喜欢踏青游湖?还是多爱在家里女红看书?” 李沁一边走一边与萧晗闲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自说自话,萧晗才懒得搭理他,可这人精神可佳,一个人自言自语也说得来劲,甚至不时搓手而笑,显得兴致颇高。 眼见着转过一道月洞门就能瞧见凉亭了,萧晗不由顿住了步伐,转头看向李沁,“大姐夫要下场是好事,我就在这祝大姐夫高中!”说罢一顿又道:“你若是高中了,最高兴的该是我大姐,还有我喜欢什么不劳大姐夫操心。”又唤了兰衣过来,“你领着大姐夫过去吧,我觉着有点不舒服,先回去歇息。”给兰衣使了个眼色。 “奴婢明白!” 兰衣点了点头,紧了手中的食盒就要上前。 “三妹妹别走!” 眼见着萧晗转身就走,李沁心中一急赶忙快步追了上去,又见兰衣挡了他的道三两下又绕了过去。 “三妹妹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可好?” 李沁说着就要去拉萧晗的手,萧晗一惊赶忙避过,却不想衣袖还是被他给攥在了手中,不由气得满脸通红,怒斥道:“还不放手?!”说罢便用力地挣了挣。 李沁只闻到一股香风扑鼻,那心心念念的容颜就在眼前,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不仅攥住萧晗衣袖的手没有松开,竟然又伸出另一只手向她搂了过去。 萧晗面色一变,奋力地抽出一只手来,一巴掌便拍在了李沁的脸上。 李沁被萧晗打得一懵,原本陶醉的神情煞时便僵在了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晗。 她竟然打了他?! 兰衣惊呼一声,也跟着上前一把推开了李沁,手中的食盒砰得一声落地,滚落了一地的点心。 “三妹妹,你打我?” 李沁怔怔地抚住了脸,这才将目光慢慢地上了萧晗的眼睛,眸中含着质问以及一抹慢慢升腾起来的怒火。 想他李沁也是天之娇子,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抬着,却还没有遇到过一个女人敢打他的,这萧晗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别忘记了他还是她的姐夫呢! “我打的就是你!” 萧晗呸了一声,心中的怒火也被激了起来,指着李沁骂道:“你也知道唤我三妹妹,那你可知道我是你妻子的妹妹?!你眼下站在萧家的地方,你做的又是些什么事情?!” “我……我……” 李沁被萧晗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时之间憋得涨红,想要反驳两句,可想着自己刚才的行径确实又有 径确实又有些心虚。 刚才那么一瞬间,他有些着魔了,只觉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也是冲着萧晗而去想要一亲芳泽的。 平日里他都忍得住,可今日这张芙蓉粉面就在眼前,那么娇艳美丽,他一冲动便伸手想要搂过来,竟是忘记了萧晗可不是花楼里的女子,而是正经的千金小姐。 “大姐夫还是早日带着大姐归家的好,这里不是你们的久留之地!” 萧晗忍住心中的怒火看向李沁,眸中的光芒如冰寒般彻骨,李沁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不由有些胆怯地撇开了头去。 是了,眼下他已经回神了,也陡然记起了萧晗的另外一个身份。 那可是长宁侯世子叶衡的未婚妻啊,那个霸王若是知道他今日的所作所为怕不得要扒下他一层的皮。 “兰衣,咱们走!” 眼见着这点心是送不成了,萧晗也没有心情再去凉亭,带着兰衣转身离去,她怕再留在这里便会忍不住将李沁骂得狗血淋头。 佳人远去,自己又被抽了个大嘴巴,李沁失魂落魄地看着满地跌落的点心,有些颓败地摇了摇头,也没往凉亭而去,转身拐进了另一旁的小径。 等着俩人都离去后,月洞门后才缓缓走出两个身影。 当先的自然是萧晴,她木着一张脸扫过眼前狼藉的地面,心口微微有些发沉。 “大姐,这不关三姐的事。” 萧雨在一旁看得真切,此刻却是有些为萧晗抱不平了,明明千般万般地躲着,却没想到这不要脸的泼皮还要自己闯过来,当真是气煞人也。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萧晴说罢自嘲一笑,袖中的手却是缓缓攥紧了。 这才是他们成亲的第几天啊,李沁便已经原形毕露,难道他们前几日的恩爱都是假的吗? 那些柔情蜜意,那些情话绵绵,原来她就是一个傻子。 “三妹劝过我的,让我别嫁给他,可我当时不听。” 萧晴紧抿了唇,脚步缓缓向前,将青石板道上还来不及清理的点心踩成了粉末,“我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我以为只要我在李家站稳了脚跟便能好好地活下去,其实不是这样的……” 萧晴站在那里,回过头的眼神中是无法掩饰的失望,以及一抹对现实的疲惫。 萧雨看得有些心疼,忙快步上前握住了萧晴的手,心疼道:“大姐快别这样说,你都不像你了,我听着害怕!” “还是三妹聪明,要嫁也要嫁自己喜欢的人,门第、家世、人品都是无可挑剔的,我真羡慕她啊!” 萧晴轻轻扯了扯唇角,最终只余长长一叹。 这条路是她选择去走的,萧晗曾经告诫过她,也苦口婆心地劝过她,说李沁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终生,她当时是怎么回的呢? 为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李夫人与徐氏是旧识,她只知道这个婆婆不会苛待她,她只知道在婆家的日子不会过得很艰辛,甚至只要她生下了嫡子便是万事无忧。 可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丈夫的心是不在她身上的。 或许以前是在那个青楼女子的身上,而现在却留在了萧晗的身上。 “三姐一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咱们都羡慕她。” 萧雨点了点头,握住萧晴的手却更紧了一分,“大姐,你的手有些冷,定是在外吹风久了,咱们快些回屋吧。” “回哪里?” 萧晴摇了摇头,旋即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眸中的泪意,为了这个男人哭不值得,不值得! “要不……就先回我屋里坐坐?” 萧雨试探着说道,萧晴眼下的状态还是不要见到李沁来得好,萧晗那里也去不得,指不定那位也是满心的恼怒呢。 “就去你那吧,明日我就回李家去。” 萧晴点了点头,又转向萧雨,轻轻抚了抚她娇嫩的脸庞,轻笑着说道:“我与娘说过,让她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可一定是要你喜欢的才嫁,若是不喜欢的不要逼迫自己,知道吗?” 萧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实在不明白萧晴眼下为什么要提起这事,她知道她亲事是捏在徐氏手上的,徐氏对她是好是坏她都认命,谁叫她生下来就是庶女呢。 “回去吧,我有些疲了。” 萧晴倚在了萧雨身上,她也趁势扶住了她,便听萧晴的声音幽幽传来,“今日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不想多生事端。” “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萧雨重重地点了点头,毕竟这事不光彩,不管是对萧晗来说还是萧晴,横竖萧家几位姑娘的脸面都在里面,萧雨还不会笨得自己找不自在。 “以后,我不会轻易回来了。” 萧晴牵了牵唇角,眸中却全无笑意。 这次的机会是她带给李沁的,而以后他也不要想借着她的名头再来萧家,不然连她都不会放过他。 萧家的女人都是有尊严的,不管是萧晗,还是她。 萧雨怔怔地转头看了一眼萧晴,却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回娘家,这可能吗? 娘家可是一个女人的依仗,她只当是萧晴一时的胡话没放在心上,又见萧晴的确是有些难过便不再多言,扶着她往自己的小苑而去。 而萧晗回到屋里却仍是坐立难安,想了想还是派兰衣回去 派兰衣回去瞧瞧萧晴她们还在不在,也找个借口让她们别再等着她,顺道将地上散落的点心给收拾了,不然别人瞧见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哪里知道兰衣去而复返,回来时却说没有瞧见萧晴与萧雨,像是早走了。 “早走了?” 萧晗怔了怔,若是萧晴她们离开了凉亭,怎么没有人往她这里知会一声? 难不成…… 萧晗不禁面色一变,而后又缓缓平静了下来,便又听得兰衣禀报道:“奴婢瞧见青石头板道上的点心被人给踩碎了几块,应该是有人打那里过了。” “我知道了。” 萧晗背过了身去,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凉亭那里那么偏,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去的,若不是她们姐妹几个约在那里,怎么会有人打那里经过,看来的确是萧晴她们。 就算是再好的姐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毫无芥蒂了,萧晗知道,或许她与萧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这不是她所愿,却也无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有些人,总会渐行渐远,渐成陌路。 兰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小姐不去向大小姐解释?” “不用解释了,这种事情解释不清楚的。” 萧晗苦笑着摇了摇头,“清者自清,她若是信我,不用说什么也信的,若是不信,我多说无益。” 再则,一味地解释在别人眼中会不会就成了掩饰呢? 萧晗轻叹一声。 果然第二日一早萧晴便与李沁匆匆离开了萧家,甚至没来得及与萧晗辞行。 第【107】章 惊闻 四月初上官氏终于回府了,气色瞧着可比当初回京那时好了不少,连面色也红润了起来,穿着一身杏黄色的长裙,整个人往那里一站便显出几分素雅的温婉。 萧晗瞧了还有些纳闷,难道真是大兴田庄养人?亦或是上官氏自己开阔了心境,如今整个人再不似先前离去时的颓败之姿,仿若焕发了朝气一般。 徐氏倒也没计较上官氏在大兴呆了那么久,只携了她的手道:“瞧着你气色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也多亏了太太请的大夫开的方子,食补药补地吃着,我觉着自己都长胖了不少呢。” 上官氏说着便捂唇一笑,左右瞧了一眼见萧晗萧雨她们都好奇地望了过来,这才猛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歉意地看向徐氏,“大姑奶奶出阁时我也就回来了一天,又赶着回去了,连着她与大姑爷回门都没在,母亲还请恕罪!”说着便要跪在地上。 徐氏赶忙拉了上官氏起身,“我知道你有心,不过还是你的身体要紧,他们什么时候也能见着的。”到底表情淡了几分,在亲生女儿与媳妇面前是人都要偏向前者的。 “太太不怪罪就好,那我就先回屋整理整理,晚些时候再过来陪太太与老太太!” 上官氏说完又向徐氏与萧老太太行了一礼,这才脚步轻快地退了下去。 “这次住在大兴她倒是变了许多。” 萧老太太瞅着上官氏离去的背影,这才转向徐氏道:“只是她这一耽搁又是几年,若是徐姨娘那边有了消息就将人接回来养着,到时候再送她过去,若是这次能有孕也算是全了她嫡妻的颜面。” “媳妇明白的。” 徐氏顺着点了点头,又见萧晗与萧雨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便笑道:“老太太瞧瞧这两丫头,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害羞呢!” “晗姐儿,带着你妹妹去玩会儿,我与你大伯娘有话说。” 萧老太太打发了她们姐妹出去,萧晗倒是求之不得,又见老太太的目光在萧雨身上打了几个转,心中想着是不是与萧雨有关,便留了个心眼,转过屏风后便拉着萧雨钻进了一旁的茶水间里,又对着茶水间里的蔡巧使了个眼色,这才凑过耳倾听。 “三姐,这样不妥当!” 萧雨先还不愿意在这里偷听,也是怕萧老太太与徐氏知道后会怪罪,萧晗是不怕什么的,可她不一样,嫡庶有别吃亏的可是她。 可又听徐氏好似提到了她的名字,萧雨这一下便安静了下来。 “想来大伯娘说的是你的亲事。” 萧晗转过头来对着萧雨挤了挤眼,又捂唇笑了笑,俩人这才一同凑近了细听。 一旁的蔡巧无奈,只得退后了一步守着帘幕那里,不让其他人发现,不然这可也算是她失职了。 屋里的徐氏自然未察觉到茶水间里有人偷听,听了萧老太太这话,便笑着答道:“媳妇已经在为雨姐儿物色了,咱们家的女儿都是乖巧的,原本我也是想留她在身边,嫁近些也能相互照应着不是,可前儿老爷却与我提了一个人。” “喔?老大提了谁?” 萧老太太一听这人是萧志杰提的也来了兴致,赶忙问了起来。 “是户部贵州清吏司的主事,虽说是丧了偶的,可年纪也不大,膝下只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托了户部的人为他寻一门好亲事,老爷想着都是户部同源,与这人也有些交情便和我提了提。” 徐氏自己对这门亲事是很满意的,萧雨嫁得远也有嫁得远的好处,再说了萧志杰这样一提定是这人对他有几分助力,自然更好。 茶水间里萧雨却是听得面色一变,有些紧张地扯住了萧晗的衣袖,眸中莹光闪动,竟是要哭了的样子。 “你怎么了?” 萧晗微微一怔,也顾不得再听徐萧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赶忙拉了萧雨出去。 前世里她只知道萧雨是远嫁了的,但是不是嫁到贵州她却是不记得了,只是萧雨最后却是死在了异乡,再也没能回京,想想也是可怜得很。 “三姐,我听说贵州那里贫瘠得很,穷山恶水,人也特别彪悍,我,我……” 萧雨说着便咬住了唇,泪水跟着滑落,在她那张洁白的小脸上就像挂壁的露珠的一般,惹人堪怜。 “你不想嫁到那里去?” 萧晗抿了抿唇,心底一声轻叹。 “我只是有些怕……” 萧雨摇了摇头,泪水更是止也止不住,萧晗眼尖地瞧见两个丫环从不远处的廊道走了过来,赶忙带着萧雨跨进了小径,往里走去。 横竖这还是在“敬明堂”的园子里,她们的丫环都在不远处,出不了什么事。 “这事不是还没有定下,你先别担心!” 萧晗轻轻拍了拍萧雨的肩,又为她递上了一张绢帕,“先擦擦眼泪。”心下却暗自思量了起来。 若这真是萧志杰的主意倒是很难改变,官场中的人自然重权重利,若是萧雨嫁给了那个什么贵州清吏司的主事,是不是对萧志杰有一定的帮助? 若是真的,那倒不好办了。 “可这若是父亲提议的,那十有八九都要成的。” 萧雨抹了抹眼泪,紧张地握紧了萧晗的手,哽咽道:“三姐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最重视的便是我父亲的前程,太太自然也是向着父亲的。” 父亲的。” “这……” 萧晗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个隔房的侄女倒真没有这个立场去反对什么。 只是萧雨前一世在异地是因何而故她却不知,难道真要看着这个妹妹再走上这条道吗? 萧晗自然是不愿的,但如何才能改变萧雨的命运,她必须要好好想想。 “你先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萧晗眼下只能这样安慰着萧雨,她这才收了泪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的凄然落寞,“我娘亲听说生下我便没了,太太这才养大了我,但我也知道娘亲是个什么身份,可我若要嫁必为正室,不做妾!”说罢吸了吸鼻子,唇角渐渐绽开一抹笑来,“我知道三姐有心帮我,但若真的要嫁我也会勇敢一些的,好歹只是个继室,又不是与人为妾。” “你能这样自重自爱我心里也欢喜,只是眼下这事还没个定数,且等等再说。” 萧晗又与萧雨说了几句,眼瞧着天色不早便嘱咐她早些回去歇息,自己则带着兰衣往回走着,只是这一路满腹心事走走停停,连眉头都不觉皱在了一起,不由停在了廊下。 天空渐渐变得灰暗了起来,萧晗伸手摘下一朵迎春花在鼻间轻嗅,神思却已经飞出了老远。 这一世很多人的命运都因她而改变,为什么她就不能改变萧雨的? 是,萧晴虽然嫁给了李沁,可与当初的心态不同,又有她提前点醒,或许在对人对事方面都会为自己多考虑几分,不再一心为那个不值得的男人伤心终老。 还有萧昐与云阳伯家的亲事,她的人生轨迹自己并不想插足,可刘氏如今却也因为她的掣肘动弹不得,而梅香便是她治下的那枚棋子。 萧时与孙若泠定亲了,而她也即将要嫁给叶衡,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同了,为什么萧雨还要走上那条不归路? 难道她能眼见着年纪轻轻的萧雨就这样香消玉殒,客死异乡? 不,她不能! 萧晗眸中的光芒缓缓沉淀,伸手扯下了手中的花瓣,这事情她不说一定要改变或是阻止,却也要为萧雨搏个清楚明白的前程,而不是在那遥远之地任她自生自灭,独自凋零。 “走吧,咱们回去!” 心中想明白了之后,萧晗也不再纠结,挥手招了兰衣上前,扶着她的手往回走去。 虽然已经有了决断,可萧雨的亲事也不是小事,她还得细细琢磨一下该怎么做,切不能鲁莽行事。 而回到屋里的萧雨却是默默地让自己的丫环青玟将历年来她得到的珠宝首饰细细累在了一起清点起来。 “小姐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奴婢瞧着心里觉着不踏实。” 青玟一边擦着手中的赤金蝴蝶发簪,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萧雨,今儿个他们家小姐从萧老太太的“敬明堂”回来时就有些没对了,眼眶还是红的,显见是哭过。 “没什么,就是看看我手里有多少东西。” 萧雨牵了牵唇角,眸中却全无笑意,又拿了桌上的一块玉佩在灯下细细看了起来。 玉佩上雕着两个精致乖巧的小葫芦,玉质更是晶莹剔透,她记得是萧晗在过年时送给她的年礼,想来价值也不低。 萧雨瞧了一阵又将玉佩轻轻搁下,心中却是长长一叹。 她知道她是萧家唯一一个庶出的小姐,没有亲娘为她打算谋划,甚至她也没有一套属于自己像样的嫁妆。 她出嫁时只能是公中置办嫁妆,也就是维持着一点体面罢了。 徐氏虽然是嫡母,却也不会真心实意地替她考量,他们关心的只是怎么嫁才会对萧家有利,对父亲的前程有益。 萧雨翘了翘唇角,一丝嘲讽的笑意一闪而没。 若真是走投无路,她还是会依着徐氏的想法安心出嫁的,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她傍身之物,今后是要细细清点妥当的,且不能放入公中嫁妆,只能是她的私产,若是有他用才能更好的腾挪。 “小姐今日好奇怪啊!” 青玟感叹了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将一样样首饰擦拭好了再重新放入盒中,以前偷懒忘记录入笔册的又重新记上了一遍,末了连她都不由感叹了一声,“别瞧着小姐平日里穿戴素净,这一清理才知道是个小富婆呢!”说罢捂了唇直笑。 “拿来我看看!” 想明白了一切之后,萧雨的情绪也渐渐安定了下来,瞧着笔册上记录着的一行行字迹,唇角渐渐勾了起来。 有了这些,她才有最后的依仗。 萧晗虽然说过要帮她,但她知道一切还得靠自己,若是自己都没有准备,别人再帮忙都是徒劳。 能不嫁到贵州自然是最好,可真要嫁过去了她也要有自己的活法。 几日后萧晗到萧老太太跟前请安时,已然见着徐氏与萧雨在座,陈氏陪站在一边显得有些拘紧。 上官氏瞧了萧晗到来还对着她招了招手,“三妹妹快这里坐。”倒是显出了难得的热情。 萧晗也有些纳闷,给萧老太太等人行了礼后便坐到了上官氏身边,上官氏便笑着对她道:“妹妹的庄子住着很是宜人,若是以后我再想过去借住,妹妹可不能嫌我烦啊。” 原来是这样。 萧晗明白过来,便对上官氏笑着点头,“只要大嫂的身体能好上一些,什么时 些,什么时候想过去住都行。” “妹妹这句话我可是听着了,该日再与你说。” 上官氏笑着对萧晗飞了一个眼神过去,眉眼间完全是一派喜色,倒是与萧昕离开时的那副愁容大大地不同,就连萧晗都在心里纳闷,难道在大兴田庄上官氏真有什么奇遇不成? 萧雨的眼神扫了过来与萧晗撞在了一处,只是浅浅一笑又移了开去,与那日一脸的担忧已是大不相同,甚至还殷勤地为徐氏端茶倒水,忙前忙后的。 萧老太太看在眼里不由笑了起来,“雨姐儿果真是长大了,如今倒是乖巧得很,懂得侍奉你母亲了。” 萧雨闻言转身一笑,又对着萧老太太福了福,“祖母这话没说对,雨儿侍奉母亲和祖母都是应该,谁叫您们都是雨儿最亲的人呢!”说罢已是几步上前倚在老太太跟前给她捶起腿来。 “这一个两个的都孝顺了起来,我可吃不消呢!” 萧老太太呵呵地笑着,又忙拉了萧雨起来,反倒招了萧晗到跟前说话,“快带着你妹妹到一旁玩去,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捶。” 萧雨的反常萧老太太是看在眼里,谁不是人精呢? 从前都会怕着避着她,如今却巴巴地来献殷勤,老太太与徐氏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明悟。 萧雨却是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不由尴尬地咬了咬唇。 她这是因为心中急切所以做的事情难免有些激进,可萧老太太并不领会她这一套,或许连徐氏也有所察觉。 别看她表面上没事,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握在萧老太太与徐氏手中,面对她们时怎么能不兢兢业业,想要将一切做到最好呢? 可显见得,萧老太太并没有领情。 她到底不是萧晗啊! 萧雨可怜兮兮地将目光转向了萧晗,萧晗则拉了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又转向萧老太太道:“既然祖母嫌弃妹妹手重,那一会儿换了我来可好?我这轻重拿捏得适当,祖母定会喜欢的。” “喔?” 萧老太太挑了挑眉,又深深地看了萧晗一眼,待瞧见她身后的萧雨微微一颤时,眸中光芒渐深,只沉沉点头,“行,一会儿我与你大伯娘交待完事情你再过来就是。” “那我们姐妹就先退下了。” 萧晗抿唇一笑,又大方地向萧老太太与徐氏行礼,这才与萧雨退了出来。 “三姐,我又做错事了。” 一出了萧老太太屋里萧雨便气恼地扯着衣角,一脸的颓败之色,“原本是想要好好表现的,可也怪我人笨嘴拙,老太太与太太那里都讨不着好。” “我明白你的心思,可这事急不得。” 萧晗按了按萧雨的手,认真直视着她的眼睛,“四妹,你相信我吗?” “我怎么会不信三姐,如今妹妹一切都依仗你呢。” 萧雨急急地握紧了萧晗的手,眼神亦向她明确地表达着自己的信任与依赖。 “那好,等我问过了老太太再说,你先别急。” 萧晗点了点头,估计萧老太太也发现了萧雨的不同,女子本就可怜了,若是这亲事还要任人支配成为一个筹码,那么她们活着意义又是什么,只是成为家族的一颗棋子吗? 她还算是幸运的人,那么就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她在乎的人,不要怀着这样那样的遗憾而愧疚一生。 “老太太,这两个丫头有古怪啊!” 徐氏挥手让上官氏与陈氏退了下去,这才与萧老太太说起话来。 “我也瞧出来了。” 萧老太太唇角一抿,却是不以为意地抚了抚并不见皱褶的衣袖,“怕是四丫头的婚事走漏了风声,这丫头听了心里着急才与三丫头合计了起来。” “走漏了风声也不怕,横竖她的亲事由我作主,我还不信她敢不嫁?!” 徐氏轻哼一声,这话里便听出了嫡女与庶女的不同,若是对着萧晴她自然会衡量万千考虑周到,可萧雨嘛……能为萧家尽一份力已是她生为庶女的荣光。 “我也问过老大,他说那人确实不错,不过因为隔着远了,那份助力也不是立马可见。” 萧老太太琢磨了一阵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反正眼下还不急,四丫头明年才及笄呢,再挑挑也不是不可。” 徐氏想了想,忽地问道:“老太太可是在顾忌着晗姐儿?” 萧晗历来聪慧,若是萧雨求到她跟前请她帮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萧晗也应该看看什么忙该帮,什么忙不该帮,手也不能伸得太长不是? 想到这里,徐氏的心里已经隐隐升出了几分不快。 “倒不是顾忌晗姐儿,只是想为四丫头挑个最好的,也是对老大最有益的。” 萧老太太听出了徐氏话里的意思,便不愿与她在这事上多种纠缠,转而说起了萧志杰要为她们婆媳请封诰命的事,“这可是个好事,我老婆子也不求什么,这辈子有儿子光宗耀祖也就值了!” “瞧老太太说得,等着这诰命一下来,就得称呼您老夫人了,免得与别家太太夫人交往时,老觉得矮她们一筹似的。” 说到这事徐氏可是笑昨合不拢嘴,女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妻凭夫贵么,如今萧志杰能够给她个诰命当当,她自然求之不得。 “我是老了,不图这些个虚名,你还年轻 ,你还年轻,今后在各家太太夫人们跟前走动也有脸面得多。” 萧老太太抬举了徐氏几句,她更是听得心花怒放,又与老太太说了很多的好话,心情显然是好极了。 “你是个有后福的!” 萧老太太笑着赞了徐氏一声,又说起刘氏来,“老二在翰林院也窝了那么些年,我瞧着虽然没有什么进展,可为刘氏请封个诰命也不是难事,晗姐儿再过不久就要嫁进长宁侯府,这点脸面还是要挣的。”说罢认真思考起来,半晌才道:“回头我便与老二说说这事。” “老太太真是想得多,也为弟妹考虑得细致。” 徐氏对这事就不太热衷,表情淡了下来,她封诰命是好事,可刘氏也封的话她怎么觉得心里那么不是滋味呢? 不过萧晗要嫁进长宁侯府,刘氏的地位确实也需要抬一抬,不然一说起二房嫡母是什么品阶身份,怕不得看轻他们萧家?! “对了,这阵子倒没怎么见过刘氏与昐姐儿。” 萧老太太虽然是免了刘氏的晨昏定省,可初一十五她们母女还是会往她这里来请安,虽然不待见,但礼数上还是要过得去。 “怕是在忙着昐姐儿的亲事,您也知道再过两个来月昐姐儿就要出阁了。” 徐氏拿了绢帕掩了掩唇角,心中不由一阵发笑,也是刘家当年被抄了家没什么家底,刘氏又是以那样的身份进的门,哪能给萧昐置办一些体面的嫁妆,这不临到女儿要出嫁了才挖空了心思地到处抓,也是难为她了。 “是啊,这时日过得也快,想着今年咱们府里嫁出三个姑娘,这心里怎么就不是滋味。” 萧老太太面上一喜一愁,徐氏瞧在眼里不由笑道:“老太太怕是舍不得晗姐儿了,不过出嫁后她们也还是萧家的女儿不是,得空了老太太招了她们回府坐坐,谁还能不来?” “嫁了人可就不一样了,那是别家的媳妇,即使是从小养大的闺女,只怕心也是向着婆家了。” 萧老太太牵了牵唇角,心中不禁生出许多的感慨,只是都是从姑娘家走到这一步的,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第【108】章 生变 徐氏又在萧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去,老太太便让蔡巧去找了萧晗过来,琢磨着这丫头真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得了,也别给我捏肩捶腿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眼见着萧晗对她行礼后便要挽了袖子上前,萧老太太赶忙阻止了她。 “瞧祖母说得,这坐了好一会儿了,您的肩耸着不疼啊,孙女先给您捏捏。” 萧晗笑了笑又径直上前为萧老太太拿捏起来,她是清楚老太太的脾性的,只要顺着毛捋,哄得她高兴了一切才好说。 萧老太太无奈一笑,也只得由着萧晗为她捏着肩膀,整个人缓缓放松下来,倒真是觉得身体松快了不少。 “今儿瞧着四丫头那样子,我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你也知道了不成?” 萧老太太半眯着眼睛,又拿起一旁小几上放着的捻珠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了起来。 “倒是听说了一些。” 萧晗手下动作一顿,旋即又如常地捏了起来,“四妹本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大伯娘为她操持起来也是应当。” “你知道就好。” 萧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本就是家中长辈操持的事情,好坏自有咱们去衡量,难不成还能亏了自家姑娘?” “自然是不会的。” 萧晗笑着摇头,微微一想又道:“只是听说这户人家离得有些远了,若四妹真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今后咱们姐妹再见也不容易。” “你祖母我当初不也是从川蜀之地嫁过来的,正所谓嫁夫随夫,等着生下孩子在婆家也就稳妥了。” 萧老太太默了默,旋即拍了拍萧晗的手,示意她坐下。 “祖母那是有福之人,别人可比不得。” 萧晗笑着看向萧老太太,也顺势坐在了她身边,“再说川蜀之地人杰地灵,我也是向往得很。” “你倒是会说话。” 萧老太太笑道:“这事也没有说定不是,我也是想着贵州太远,那里可比川蜀更加贫瘠凶险,四丫头若真嫁过去了,这一辈子怕是别想回来了。”说罢微微一叹,又摇头道:“不过你大伯说那人还不错,家中也只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那就是过去当继室?” 萧晗抿了抿唇,面上的笑容缓缓敛去,“祖母,继母不好当啊,四妹妹又那么小,去到那样的地方没个亲人在身边她得多害怕,从小就是在京城里娇养长大的姑娘,孙女怕四妹受不住那苦!”又仰头看向萧老太太,“孙女不知道这人对大伯的前程有何助益,但毕竟隔得远呢,想来即使有益必也有限,何不就近寻一个助力,那样四妹也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好照应不是?” “就近寻一个?” 萧老太太怔了怔,她倒没往这方面去想,徐氏当初一提她原本还有些心动但过后却又有些犹豫起来,想着姑娘家本该娇养,若是嫁到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想想还是有些不忍,便让徐氏先缓缓。 可萧晗这一说,她倒真是有些意动。 只是就近,又该怎样就近? “你大伯本在户部当差,我想他有这个想法也是因那人托了关系求到了他们跟前来,想着同源好办事,便起了这个心思,也是觉着以后在户部大家互相照应着,只是眼下……”萧老太太目光一转看向萧晗,“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只怕你大伯也没有成算。” “那简单啊。” 萧晗闻言不由一笑,萧老太太这是被她说得有几分意动了,她略微一想便斟酌道:“这事大伯娘之所以赞同那也是因为于大伯有益,咱们只要了解到大伯目前最需要的助力是什么,往那方面去寻不就好了。” “话虽是这样说,可总归有些拉不下脸面来办这事,再说你大伯娘不会觉得臊得慌?” 萧老太太抿了抿唇角,心下却有些摇摆不定。 萧晗说得是一个道理,但真要去办起来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当然京官是比地方官强些,可萧雨一个庶女能嫁得什么好呢? “那将四妹嫁到那样的荒凉之地,还是给人做续弦当后娘,别人知道了又会怎么说咱们萧家?”萧晗瘪瘪嘴,瞧着也是满腹的委屈,“咱们姐妹三个要嫁的婆家都是不差,轮到四妹便是这样的光景,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定会说萧家怎么苛待庶女呢!” 萧晗一半撒娇一半真切,这话语又说得软糯,看模样就像小姑娘委屈至极的抱怨罢了,可听在萧老太太耳里却无疑与平地惊雷,惊得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是啊,他们只顾忌着对萧志杰的官途如何如何好,可却忘记了萧家姐妹的三个婆家会怎么想怎么看。 一个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公子,一个云阳伯家大公子听说即将封世子,一个是声名显赫的长宁侯世子,若是都与那清吏司主事做了连襟,只怕面上不说心里也会抱怨他们萧家怎么会瞧上那样的一个人。 这样一想,萧老太太猛然惊醒过来,又看了萧晗一眼,暗道这亲事恐怕真要从长计议了。 不管萧晗说的有几分道理,她已经听进了大半,就算在京城里真攀不上什么高官,可只要家世体面干净,那也比嫁到外省去当续弦来得好。 “这事祖母会好好与你大伯他们商议的。” 萧老太太对着萧晗缓缓点了点头,又道:“你且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 去,让我好好想想。” “是,那孙女就不打扰祖母了。” 萧晗又看了萧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眉头忽皱忽松,想来是自己的话也起到了几分作用,便也不再多说,行礼后便退了下去,哪里知道走出“敬明堂”不远便瞧见了萧雨在那里等着。 “三姐,如何了?” 见了萧晗,萧雨立马快步迎了上去,只一脸期待地看向她,自己将事情给搞砸了,总希望能在萧晗那里得些补救,毕竟事关自己的前程,她没有办法不上心。 “老太太有些意动了,不过还要与大伯他们商量再说。” 萧晗笑着拍了拍萧雨的肩示意她不要太过担忧,想来想去或许是最后那句话才让萧老太太警醒了起来,也是借了他人之光。 若在前世,萧老太太没有这样那样的顾忌,或是没有人来点醒她提出这中间种种的不妥,或许萧雨就这样被嫁到了贵州去。 可眼下只要有人认真考量,便会知道这门亲事不是必须的,若有更好的选择,就不该舍近求远。 “真的?” 萧雨惊喜地看向萧晗,有些不敢相信,又急急追问着她是怎么说动萧老太太的。 “不告诉你!” 萧晗狡黠地眨了眨眼,又拉着萧雨往前走,“等着这事有了结果再告诉你不迟。” “好三姐,你这不是让我着急吗?!” 萧雨瘪着嘴一脸可怜兮兮地看向萧晗,倒是将她给逗乐了,不由笑道:“怕是老太太想着咱们姐妹几个都嫁得不差,若是薄待了你将来别人会怎么说萧家的不是。”一顿又道:“人都是要脸面的,特别是处在老太太这个年纪,脸面这个东西便更金贵了!” 见萧雨一脸似懂非懂的模样,萧晗不由一指弹在她额头,“回去等消息吧,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罢便笑着走在了前头。 萧雨想了想也渐渐回过味来,唇角不由微微上翘,瞧着不远处那抹窈窕纤细的身影,心中不由一阵感激,眸中亦闪动起一片晶莹的亮光。 临渊阁。 最近刘氏确实常窝在自己屋里精打细算着,自从萧晗从她手里接过莫清言那些嫁妆后,她是抠了再抠才能存出一点积蓄来。 虽然那边的财路断绝了,可好在她多长了一个心眼,早在这几年间便自己用私房买了个商铺,虽然营利不算太多,但手上总还能有点余钱,指着这次萧昐成亲也全拿出来了不是。 刘氏拨弄着手中的算盘,这帐理过一遍后她也微微松了口气,刚合上帐本便瞧见萧昐拐了进来,不由笑着招了她过来坐下。 “最近我也不见你人影,怎么老往侯府去不成?” 兰香给俩人倒了茶水端上后,刘氏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芊姐儿与我交好嘛,还有那老侯夫人对我也不差的。” 萧昐笑咪咪地看向刘氏,又拿过桌上的帐本随意翻了翻,“怎么娘每日都在捣鼓这些东西,我瞧着就头疼!” “娘不捣鼓这些,你的嫁妆从哪里来?!” 刘氏没好气地看了萧昐一眼,“等着你出嫁了也不能万事不懂,就算不喜欢也要摸着上手,别怪我没提醒你,不然嫁到季家去当心被婆婆小姑压得翻不了身!” “你女儿我也不笨,那季瑶我看也不是个聪明的,我才不怕她呢!” 萧昐轻哼一声,显然是没将刘氏的话放在心上,又说起萧志谦承诺要给的两间铺面,不由拉着刘氏的衣袖摇了摇,“爹爹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啊,我也去您说的那两间铺面瞧过了,看着还不错,一定要让爹爹把铺面的房契给了我!”一顿又道:“还有外祖母说的那座田庄,虽说是在宛平,可指不定成亲后我就要过去看看的,不能落下了!” “我知道了小祖宗,这事娘一定给你办好不就成了。” 刘氏笑着拍了拍萧昐的手,刘老太太那里是承诺了的,刘老太爷更是点了头的,这宛平的田庄到时候是一定会写进萧昐的嫁妆里,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至于萧志谦那里,想着她们母女这些年跟着他也不容易,两个铺面可是他主动给的,但刘氏仍旧狠了狠心再向他要了五千两压箱底的银子,萧志谦虽然有些不乐意,可这银子最后还是给了。 刘氏也知道,眼下她顾不上萧志谦,一切都得等萧昐出嫁后再说,到时候她腾出手来再慢慢收拾梅香那个贱人。 至于萧志谦的心还收不收得回来她心里也有成算,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在那里放着,眼下只要面上过得去,她仍旧担着二房太太这个名头也就得了。 “那就好。” 萧昐喜笑颜开,又说起长宁侯府来,“那种气派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呢,娘您是去过侯府的,那里的院子可真多啊,若不是丫环带着我差点就迷了路。” 刘氏听了却是表情淡淡,“去是去过,不过却是为了你二哥的亲事,我哪里还能四处去逛,别人不嫌我碍眼就是万幸了。” 萧昐表情讪讪,知道是说中了刘氏的痛处,不由转移话题道:“老侯夫人知道我六月出嫁,还给了我好些添妆呢,回头我都压在箱底,这些就不记在册子里。” “喔,老侯夫人还给了你添妆?” 这下换作刘氏惊奇了,长宁侯府的老侯夫人张氏如今可没什么地位,全府的人都仰仗着长房的鼻息,也就是 息,也就是眼下的长宁侯乃至叶衡那一脉。 张氏或许从前风光过,可如今只能守着重病的侯爷,要想在侯府里呼风唤雨那更是不可能。 特别是四房那一脉,敛财聚财还来不及,张氏舍得往外散财不成? “是啊,我得了不少好东西呢!” 萧昐笑着对刘氏眨了眨眼,心中很是得意。 叶芊可是从她那里拐了不少好东西,她也是与叶芊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有多么贪财,而且特爱占小便宜,不过若不是她舍得与之相交,如今也换不来张氏所送的这些贵重首饰。 “难道她是平白给你的不成,我可不信她有那么大方。” 刘氏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心中很是不以为意。 萧昐听她这一说不禁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嗓音道:“娘说得对,这些东西也不是白来的,也是我向老侯夫人说了好些三妹的事情,她才赏我的呢!” “晗姐儿的事?” 刘氏怔了怔,旋即面色微微一敛,慎重道:“是她向你打探的?你细细和我说说。” “当然是老侯夫人问及的,不然我也不会平白地与她说这些啊。” 萧昐点了点头,便将几次去长宁侯府的事情说与刘氏听,包括张氏向她打探了萧晗的种种,甚至连萧家与莫家她所知道的事情都一并说了。 刘氏听了之后沉默良久,忽而一笑,“看来这位老侯夫人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萧晗嫁过去虽说只是世子夫人,可保不定就是未来的侯夫人,到时候若是张氏还活着,只怕还要看着萧晗的脸色过日子呢,不得不打听清楚。 “能有什么打算,我瞧着老侯夫人的年纪还没咱们老太太大呢,每天就守着病重的老侯爷,若是老侯爷他……”萧昐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眸中光芒骤然闪烁,只攥了刘氏的衣袖兴奋道:“娘,您说若是老侯爷这个时候去了的话,萧晗的亲事不是要耽搁几年了?”说罢一脸激动地搓了搓手。 刘氏白了她一眼,“你想岔了,世子爷是孙辈,顶多守一年孝罢了,这耽搁不了什么。”又一指点在萧昐额头,“你以为老侯夫人是吃素的,守了老侯爷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他能吊着一口气呢,若是老侯爷真的过世,侯爷再要求分家,他们四房的人能得了什么好?指不定还要被撵出侯府去,想来老侯夫人可没这么傻,说什么也要将老侯爷给看紧了,能多活几年是几年,就算吊着一口气也比死了的好!” 这事刘氏便要比萧昐看得透彻了,毕竟多活了些年岁看得也长远,萧昐这只重眼前快意的性子可要不得。 “那我是白操心了。” 萧昐这才泄气似地耸搭了肩膀,“原以为老侯夫人能够收拾三妹呢,看来他们四房若起不来,今后指不定还要看三妹的脸色过日子。” “就是这个理。” 刘氏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缓缓点头,又叹了口气才道:“如今她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算你娘我想要再拿捏她也不容易。”又对萧昐叮嘱道:“嫁了人后你就好好地过自己小日子,也别去管她了。” “也只能这般了。” 萧昐郁闷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些不舒服,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这辈子想要与萧晗比肩怕是没法了,只期盼着嫁到云阳伯府后这日子能越过越好,至少不能在姐妹跟前跌了份,也不能比萧雨差。 说到萧雨,萧昐不由想到前两天听到的风声,便问刘氏,“听说大伯娘在给四妹找婆家了?” “我也听说了,像是瞧上个外地的,要将雨姐儿嫁去做续弦呢!” 刘氏不甚在意地理了理衣襟,又看了一眼萧昐,“横竖这不关咱们什么事,她嫁到哪里都是大房的事,眼下有空陪娘再去库房里看看,我记得前两年打了套楠木家具还剩下些摆件,你看着合用的这次一并带走就是。” “好啊,我陪娘去瞧瞧!” 萧昐立马笑着站了起来,说到她自己的亲事她自然最着紧,挽着刘氏的手母女俩说说笑笑地便往库房去了。 对于萧晗今日所说的那些话萧老太太也想了许久,晚些时候果真就将萧志杰与徐氏叫到屋里来说话。 “我琢磨着晗姐儿说的也有道理,几个姐妹都嫁得不差,临到了雨姐儿也没道理让她嫁得那么远,还是个续弦,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指不定还要在背后说道呢!” 萧老太太说完这话便看向了萧志杰,她自然以大儿子的意见为准,徐氏也只不过是附言罢了,作不得数。 “母亲这一说倒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 萧志杰入住户部也没几个月,最近已经是忙晕了头,提亲的事情他也就是顺口对徐氏提了提,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结得成或许有些好处,结不成他也没什么损失,但眼下萧老太太一提他才深想了几分,果然是这样的。 几个萧家姑娘要嫁的人家都不差,这也是萧府身份地位抬高的走向,若真是将萧雨嫁给了贵州的那个清吏司主事,岂不是生生又把门槛都给降低了,确实有些不妥。 “是儿子没有想周全,这门亲事确实作不得。” 萧志杰深味半晌才作出了决断,一旁的徐氏听着却有些不乐意,“原本都要说好了,怎的晗姐儿一到老太太跟前说了些话这亲事就作不得了?” 不得了?”心里已是有些不满萧晗的作派。 她才是萧雨的嫡母,萧雨的亲事理应由她作主,哪里容得一个小辈指手画脚? 萧志杰虽然只是在她跟前提了提可显然也是有几分意动的,而萧老太太也确实是听进了耳朵里,可事到如今怎么就不成了呢? “你自己好生想想,若是将雨姐儿嫁作了续弦,今后几个姐妹嫁人后身份地位都是水涨船高,只有雨姐儿一落千丈,别人知道了不会说你苛待庶女?” 萧志杰这话一落,徐氏立马就叫起了屈,“天地良心啊,我对雨姐儿难道还不够好?虽说她不是我生的,可我待她与亲生的又有何异?她从小就没有了亲娘,还不是我照看着长大的,就连养条猫狗十几年也有感情,更何况是人?”说罢又嗔怪地看了萧志杰一眼,委屈地红了眼,“老爷您难道也不明白妾身的一片苦心?” “我自然是明白的,可咱们家里人知道,外人却不明白,反将你的心善说成了恶,连我都为你不值呢!”萧志杰安抚地拍了拍徐氏的手,又道:“所以这事就听我的,我再好好琢磨琢磨,就算不给雨姐儿找个与她三位姐姐比肩的夫家,也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那如此,我听老爷的就是。” 徐氏抽咽了一阵,又拿帕子沾了沾眼角,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萧志杰眉头一扬,对着萧老太太点了点头,老太太会心一笑,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她就知道这个儿子是个有本事的,要让徐氏答应哪用她出手,只要萧志杰一哄一劝也就什么都成了。 不过想到萧晗那丫头,萧老太太便无奈一笑,她倒是不知不觉中就顺了这丫头的意,若是让萧晗姐妹俩知晓了这个消息还指不定是怎样的乐呢。 第【109】章 道姑 这几日徐氏倒没再提起萧雨的亲事,这一点让萧晗微微放心,只是在见到她时笑得有些勉强,态度也不如从前一般亲切热络。 萧晗心里知道这定是徐氏不痛快了,一时半会恼了她也是常理,便尽量小心翼翼谨慎行事,对徐氏也一如从前的恭敬,俩人的关系终是慢慢缓和了过来。 五月初上官氏又想往大兴田庄而去,她这一说萧晗也起了意,便禀了萧老太太又带上萧雨一同前去。 她是很想了解清楚到底大兴田庄里有什么东西这般吸引上官氏,让她回家后一个月不到又想往那里赶了,甚至顾不得徐氏的脸色,心中的那股急切与向往连她都能真切地感受到。 萧老太太本是人精自然也觉出有些不对,这事情徐氏并没有往深里想,她却不得不多做防备,一面让萧晗多带些随行护卫,一面又叮嘱她看好上官氏,“本来觉得你大嫂她有了精神是好事,可如今瞧着那模样却有些过头了,若是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你定要好生了解一番。”说罢又摇了摇头一脸沉思的模样,想来也没明白其中的原由。 “祖母放心就是,孙女一定将大嫂给看好了。” 萧晗自然应了下来,她本就对上官氏的突然转变好奇得紧,就算老太太不说她也想打探个究竟,一个人的转变可不是平白无故的,当然若是好的事情她自然支持上官氏,也不用这般遮遮掩掩,但若是不好的事,她也能劝上官氏及时煞住脚,悬崖勒马才是正理。 坐在前往大兴田庄的马车上,萧雨还与萧晗说笑起来,“也不知道三姐庄上有什么好的,大嫂去了就不想走,这从过年后已经在你庄上呆了有多久了?”说罢掰着手指头算着,“怕有快两个月了吧,如今又去,大嫂真当那里是自己家了。”也是一脸不解的模样。 萧晗却是被萧雨的话给逗乐了,“我那庄子什么模样你也瞧过,哪有什么稀奇之处?”又倚着车壁撩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五月的天气阳光明媚,却又没有夏日的闷热,官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也是不少,还有路过踏青的人群,远处的小山坡上更有孩子在奔跑着放风筝呢。 “田庄、果园、钓鱼捞虾,无非是这些玩乐……”萧雨摊手细数了一阵,忽而一笑,“对了,还能坐船游湖呢!” “想来你也是挂着庄上的玩乐,这不一叫你来立马就应了?” 萧晗笑着一指点在萧雨额头,只是这次因着上官氏的关系她并没有邀请其他朋友,像孙若泠与叶蓁她们都不曾随行。 “我这不也是出来散散心!” 萧雨嘟起了红红的小嘴,看起来煞是可爱,又亲昵地倚在萧晗身旁,“你也瞧清了我母亲最近的脸色,我可不敢在她跟前杵久了,只怕她会挑我的错处,远遁了才好。” “大伯娘想明白了就好,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萧晗笑着拍了拍萧雨的手,对着她徐氏或许还能有几分顾忌和忍让,可对着萧雨……毕竟是庶女出身,若是徐氏想要磋磨拿捏她,这丫头真还没地方躲去。 “这些日子母亲指着我绣这绣那的,得空了还要在她跟前立规矩,你瞧瞧我这一双手,好些看不见的针眼呢!” 萧雨这才委屈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萧晗定晴一看,确实指头有些发红,但针眼却是没瞧见,不过想来萧雨也不会说谎骗她,便只能安慰道:“咱们搅黄了这桩亲事,想来大伯娘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怪罪呢,你就稍稍忍忍,过段时日也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 萧雨两手一摊叹了口气,可片刻后却又高兴了起来,只拍着手道:“我受些苦倒不打紧,关键是不用远嫁了。”说罢一脸笑意地转向萧晗,“这事还真得好好谢谢三姐。” 萧晗笑道:“真要谢我,到了庄上多给我酿几瓶果子蜜,我估摸着这个时节好些水果都熟透了。” 萧雨眯着眼笑,眸中透出一抹狡黠,“行,三姐怎么说我怎么办,咱们这次呆长些再回去,也好陪陪大嫂不是?” “鬼灵精!” 瞧着萧雨这机灵可爱的模样,萧晗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小脸蛋,姐妹俩在马车上笑作一团。 等着临近庄子时已是晌午时分便瞧见村中各家各户都升起了炊烟,萧雨很是感兴趣,又打了帘子向往张望,突然便“咦”了一声,又拉了萧晗到车窗来看,并指了不远处一颗拐脖子老树那处道:“三姐你看,有道姑呢!” 萧晗定眼一看,果真见着个身形高挑的道姑,她穿一身灰黑色的道袍,手拿拂尘,满头青丝都束起藏在了头顶的圆帽里,五官白净秀雅倒是有些出尘之气。 “果真是呢!” 萧晗也觉得有些奇怪,上次来庄上也没见过有什么道姑,难不成是路过庄子附近前来化缘的? 待瞧见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上官氏在丫环的搀扶下步下马车,又笑着走近与那道姑交谈起来,她便更觉得奇怪了。 上官氏的性子可不喜结交朋友,那一次她们那么多小姐往庄上去了也没见着她主动与谁交好过,眼下这般着实有些奇怪。 “大嫂像是认识那道姑呢!” 萧雨也觉得奇怪,不由转头看向萧晗。 “许是在庄上住的时候见过的,也没什么奇怪。” 萧晗放下了车帘,准备到庄上时向全庄头打听一番。 时向全庄头打听一番。 不过上官氏见了那道姑后显得兴致很高,还让丫环来告诉萧晗姐妹一声,让她们先到庄上,她一会儿再过去。 这下萧晗更是纳闷了,等着马车从上官氏与那道姑身旁经过时不由撩帘子看了一眼。 这道姑远看个子便高挑,近看比上官氏还高出一个头呢,看得出骨架很大,一身道袍被她撑得紧紧的,道姑眼角还有一颗小痣,若不是她是修道之人倒能瞧出几分媚态。 萧晗放下了帘子,眉头轻皱,这道姑总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三姐在想什么呢?” 见萧晗径直出神,萧雨不由扯了她的衣袖轻声问道。 “没什么,”萧晗缓缓摇头,抿唇道:“只是不知道大嫂什么时候信了道,看着虔诚得紧。” “是啊,本国国民信佛的多,但信道的也不是没有,怕是机缘巧合了。” 萧雨不以为意地打了个呵欠,今儿个起得早又赶了一上午的路眼下她都有些疲了,可没有上官氏那般的精神,“到了庄上用了午膳我便要好好睡一觉,三姐下午可别唤我。” “行了,你一会儿好生歇息就是。” 萧晗笑着点头,等着到了庄上又过了一会儿上官氏才满面喜色地归来,三人遂在一起用了午膳。 萧雨欠睡,早早地告辞回房歇息去了。 见着她离去,上官氏这才转身对萧晗道:“三妹妹可也要去歇息?” “是要去的,大嫂倒是看不出累呢。” 萧晗瞧了上官氏一眼,她精神饱满丝毫不见疲倦之色,倒是显得兴致勃勃。 “我还好,一会儿还要出去一下。” 上官氏说到这里又凑近了萧晗几分,小声道:“刚才那道姑你也瞧见了?” “是,我正好奇呢,大嫂与那道姑很是相熟?” 萧晗本不想亲自问上官氏,却不想她竟然提及了,便也跟着问了一句。 “熟悉的,我一会儿便要上道观去坐坐。” 上官氏说到这里更是喜上眉梢,那欢喜是掩也掩不住,只拍着萧晗的手笑道:“这事和你一个姑娘家也说不清楚,实不瞒妹妹,我爱往你这庄子来也是因为这道观就在不远处,我如今诚心些,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心想事成呢!” “心想事成?” 萧晗好奇地打量了上官氏一眼,若说上官氏还有什么遗憾不就是不能为萧昕生下个孩子,可听徐氏说如今的上官氏是吃着补汤补药地调理着身子,或许她气色日渐红润也有这方面的关系,而心情好恐怕就是因为有了寄托信上了这道教吧? 当然有寄托并不是什么坏事,上官氏能够主动向她说起这事想来也不是要遮掩什么,之所以没告诉家中长辈怕也是觉着还不到时候。 这下萧晗稍稍放心,又亲自送了上官氏出门,但转回头又觉着这心里不太踏实,还是让人招了全庄头到跟前来问话。 “全庄头,我有事情问你,你可要据实以答。” 萧晗与全庄头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她的脾气全庄头也是知道的,万不敢怠慢只一个劲地点头应是,“小姐有话尽管问就是,小的知道的必不隐瞒。” “好。” 萧晗点了点头,沉吟道:“我听说庄子附近有个道观,可有此事?” “是有这么一个道观,离咱们庄子十里不到,就建在不远处那坐废弃的半山上。” 全庄头赶忙答道,又有些奇怪地看了萧晗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起这事,这也与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没什么相干啊。 “就在这附近?” 萧晗皱了皱眉,“怎么从前没有听说过?如此说来香火也不怎么鼎盛……这些人平日里就是以到各村化缘为生?” “也是,也不是。” 全庄头说到这里有些为难地看了萧晗一眼,迟疑道:“这事小的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难道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知晓?” 萧晗挑了挑眉很是不解,又想到上官氏神神秘秘地对她说的那些话,难不成真和妇人生育有关系? “也不是小姐不能知晓的,只是……” 全庄头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萧晗,“小的也只是听庄上的仆妇说起过,据说这道观的观主能治妇人不孕,邻村有几个妇人多年不孕,却没想到在道观里治了几回后果然就怀了孩子,您说奇怪不奇怪?”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萧晗,“这毕竟是妇人的事,小姐又是未嫁的大姑娘,所以小的刚才才不好说。” “真有那么神?” 萧晗抿了抿唇,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又想到今日见到的那个高挑道姑,那种怪异感更强烈了。 都说看病找大夫,难不成如今道姑也能行医了? “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听人在传,且说这事的人还不少,恐怕真有其事。” 全庄头低下了头也不多说什么,毕竟是妇人之间的事情,他涉足太多也没意思不是。 “行了,你先下去吧。” 萧晗点了点头,兀自沉思了起来。 道姑能不能行医治病倒是其次,她只是怕上官氏被人给忽悠了,到时候损失钱财不说,万一人还伤着了怎么办。 “看来,我也该去这道观里瞧瞧。” 萧晗让兰衣找来了梳云, 来了梳云,这次出京她身边就带了她们俩人,当然那些随行的护卫也有二十来个,毕竟不是出远门,这京城附近也算安泰,想来安全是无虞的。 “小姐有事找奴婢?” 梳云到了萧晗跟前便福身行了一礼,她这身子好了后好久不练,这次能够随萧晗出京也能活动活动手脚,她求之不得。 “有个事要你去查查看。” 萧晗招了梳云过来附耳一通交待,末了还道:“若是找不着地方让全庄头给你指派个仆妇,那里的道姑问及你就说过去许愿,随便给点香火钱拜拜道君。” “行,那奴婢去去就回。” 梳云领命而去,萧晗也觉得有些乏了便在屋里小憩了一会儿,哪知道睡醒时天色都有些昏暗了。 “怎么不叫醒我,都晚了吧?” 兰衣服侍着萧晗穿衣起身,她又左右看了一眼,梳云还没有归来,桌上却已经摆好了饭菜。 “大少奶奶可回来了?” 萧晗觉得腹中空空,索性坐下用饭,又问兰衣,“四小姐用过饭了吗?” “大少奶奶还没回呢,四小姐来看过小姐一次,原本想和小姐一同用膳的,只是见您歇着便回屋自个用了。”兰衣为萧晗盛了碗百合莲子汤,又拿起筷子为她布菜。 “还未回来……” 萧晗微微一顿,旋即点头道:“等着大少奶奶回庄上你来向我禀报一声,若是见着梳云了立马让她来见我。” “是。” 兰衣静静地应是,也不多言多语,一顿饭侍候得寂静无声。 等到庄里都点上了灯时,梳云终于归来,在她之后才是上官氏主仆到庄里的消息传到了萧晗那处,梳云也来向她复命了。 “怎么样,可是找到地方了?” 梳云要向她行礼,萧晗赶忙拉了她起来,又指了一旁的小杌子道:“坐下说话。”吩咐兰衣给她倒了茶水。 “找着了。” 梳云喝了茶水缓过一口气来才点了点头,今日走了好大一通,她四肢也有些发软,不过精神头还好,又见萧晗急于想知道内情便将自己遇到的事情一一说给了她听。 “原本那道姑还问奴婢是为谁家妇人许愿来的,奴婢灵机一动便说是为嫂子来求的。” 梳云说到这里也自觉好笑,不知怎么的就将枕月给拉了进来,不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又是为萧晗办事,想来就算枕月知道了也不会介意。 “你倒是机灵。” 萧晗笑着夸赞了梳云一句,“然后呢,道观里有些什么人,你又见到了其他人没有?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萧晗连连问了几个问题,梳云脑中回想了一下,又整理了思绪才道:“道观里就只有今日咱们见着的那个道姑,还有一个听说是观长,奴婢没瞧见人,另一个便是守门的老婆子,不过她是瞎了眼的。” “一个道观只有一个道姑与一个观长,倒真是奇怪了,守门的还是个瞎婆子……” 萧晗听了后便暗自琢磨了起来,又问梳云,“这道观不大吧?” “是不大,前面通共就两个院子,后面说是还有个大院子,奴婢没去看,不过瞧着殿内供奉的三清道人也有些年头了,连红漆都脱了呢,又破又旧的。” 梳云说到这里又看向萧晗,“不过奴婢瞧见大少奶奶从里面的院子出来,倒没见着其他什么人。” “喔,你瞧见她了?” 萧晗这下来了兴致,赶忙坐直了,“她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听说这观长是会治病的,想来是被请进里面的院子医治吧?” “也没什么不妥……” 梳云缓缓摇头,想了想又道:“只是大少奶奶面色有些潮红,发丝还有些散乱,其他倒没觉着什么。” 面色潮红,发丝散乱? 萧晗微微凝眉,只是这样倒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既然是治的妇人的不孕之症,想来宽衣解带地查验一番也是正常。 但为什么一想到那个道姑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呢? 这是一种直觉。 “今儿你就只瞧见大少奶奶了,没别人来了?” 萧晗想了想又抬头问梳云,谁知她却是嘿嘿一笑,“奴婢先行离开,也是躲在暗处才瞧见了大少奶奶出来,她是不知道奴婢也去了的……等着大少奶奶离开后,倒有两个村妇打扮的来求见观长,只是那道姑说观长今日给大少奶奶治病已经多有疲累,让她们明日请早!” “明日?” 萧晗眉头一挑,唇角缓缓勾出一抹笑来,“那咱们明日也去瞧瞧!” 第【110】章 猫腻 木兰山道观建在废弃的半山上,从前倒是人迹罕至,可自从两三年前这座关闭多年的道观重开了之后便陆续地有人前来问卜,尤以妇人居多。 渐渐地也在各村之间流传开来,说那道观的观长能治妇人不孕之症,只要备足了诊金,观长便能施以神迹,十个不孕妇人里面至少有半数能够怀得孩儿,因此慕名而来的人也多了起来。 不过不管这座道观的香火是否鼎盛,这观里的人手却没有添置,除了一个观长,一个道姑,还有一个守门的瞎眼婆子之外便再也没见其他人。 当然,这对有些想要隐瞒姓名前来求治的贵妇人来说无疑是极其便利的。 上官氏便是其中一个,住在大兴田庄的时候她几乎隔三差五便往道观而去,因她出手大方,道观的观长也乐于接待她,经常是她一个人霸着一整日,若这时遇到其他妇人前来求治,也只能择日再来。 爬了小半个时辰的山坡,萧晗立在道观门口打量起那有些破旧的牌匾,牌匾已经发黄破朽,甚至还有虫蛀的小洞,风一吹便发出吱嘎的响起,就像随时都会掉落一般。 “按理说那观长能治妇人不孕之症,这得的诊金也不会少,怎么还不舍得修缮这道观?” 萧晗摇了摇头,很是不解。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门面装点的气派些,来的人瞧见了也舒服不是? 而木兰山道观却是这般破败的模样,当真是自有倚仗所以才酒香不怕巷子深? “小姐有所不知,这道观外看着还算是好的了,至少台阶还扫得干净,您进里面一瞧,那可真是又乱又杂,说是道观不若说是库房,我瞧着案台上供奉的香火都时燃时灭,这些人根本心不诚!” 梳云轻哼了一声,又扶了萧晗上台阶,轻轻磕响了大门。 开门的依然是那个瞎眼的老婆子,梳云便上前道:“婆婆,昨儿个我来过的,说是为了我嫂子的事,可那位道姑让我把人领来才给看,今儿个我便把我嫂子给带来了。”说着便拉了萧晗往前站。 萧晗今日确实穿了一套姜黄色的旧衣裙,又将皮肤抹得暗色些,特意画粗了眉毛,满头青丝在脑后挽了个髻,只插了一只素银的发簪,虽然瞧着像是普通的年轻妇人,可那气质一看就不同。 “婆婆好,小妇人今儿个特意来求见观长的。” 萧晗佯装羞涩地低了头,目光却不经意地往道观里瞄去,道观里很是清静,只是布置不经心所以显得残破老旧,此刻也不见一个人影,难道是她们来得太早了些? “昨儿个来的小丫头吧,这声音我老婆子记得。” 瞎眼婆子穿着一身灰色布裙,虽然眼睛瞧不见了,可这耳朵当真是灵的,又侧着头往梳云那边凑去,“你们今儿个来得可真早,也不知道观长起身了没……” “难道观长和道姑都不做早课的,都这个时辰了?” 萧晗有些诧异,亦发觉得这道观不像道观,道姑不像道姑,莫不真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 “你年纪轻轻地懂得什么,观长昨日诊治了一位贵人,眼下身体累了也是常理!” 瞎眼婆子却不觉得有什么,随意一句话便打发了萧晗,“今儿个道姑和观长还未起身,你晚些时候再来瞧瞧吧!”说着便要掩上大门。 “婆婆等等!” 梳云一急赶忙拦住了那瞎眼婆子,“咱们好不容易来上一趟,就请观长瞧瞧我嫂子吧!”说着便递了一角碎银子到婆子手中。 瞎眼婆子摸到银子微微一怔,又用牙咬了咬,这才笑开了,“你们等着,我去看看道姑起了没!”说罢便转身摸索着往前而去。 想来这瞎眼婆子是很清楚观里的道路,即使看不见可这路仍然没有走错,不一会儿功夫便领出了那个身形高挑长相清秀的道姑,确实是那日萧晗瞧见过的那位。 只是那道姑一路走还一路不耐烦地打着呵欠,又瞪了瞎眼婆子一眼,不满道:“怎么那么早就来人了,你没瞧见观长还没醒么,也不知道打发了她们走?!” “是昨日里来过的小丫头,将她嫂子给一并带来了,我瞧着她们姑嫂心诚得很,便来看看你醒了没!” 瞎眼婆子得了梳云的好处自然要帮着她们说话,又点头哈腰地将道姑给领了出来,那态度好不殷勤。 萧晗一直站在门房处,看着那道姑和瞎眼婆子走了过来,心中的疑惑更甚,怎么这里越看越不像是一个正经的道观,连这观里的人都那么奇怪。 不说这守门的瞎眼婆子功利,就是这道姑也没个正形,哪有还没见着人便撵走的道理,他们便是这样对待观里的香客不成? “行了,我看看人再说,还不知道今日观主有没有力气给人诊治呢!” 道姑说着便将目光转过了头来,待瞧清了萧晗主仆后不由惊喜地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来,又将萧晗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这才谄笑道:“这位女施主生得好生俊俏啊,我在这道观几年了都没瞧过这样的美人。”说罢又看向一旁面容平平的梳云,说出的话语便带了几分酸味,“这就是你嫂子吧,瞧着那么年轻,你哥哥真是好福气!” 梳云被呛得咳嗽两声,又见萧晗面色如常,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声是,又对那道姑说:“今日咱们赶路来也不容易,还请道姑帮忙通禀一下 还请道姑帮忙通禀一下观长,得闲了给我嫂子瞧瞧。” “行了,你们俩且先等着,我进去问问观主再说。” 道姑又看了萧晗一眼,临走时还笑着给她飞了个眼神过去,那模样当真是妩媚勾魂。 萧晗着实地打了个激零,只觉得双腿都有些软了,赶忙扶住了一旁的梳云稳住身形。 “嫂子可是累了,先坐着歇会。” 梳云也看出了萧晗有些没对,还以为她是爬山累到了,扶着她到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等候。 萧晗却是摇了摇头,心里一阵怪异。 想那道姑明明是个女人,她竟然还觉得那个眼神有些勾人的感觉,她这是疯了不成? 女人…… 女人…… 有个念头极快地在萧晗脑中闪过,快得让她有些抓不住,只能瞧着一旁的梳云怔怔发呆。 梳云因为习武的关系,已经比同龄人都长了个子,在女子中也算是高壮的了,可与那道姑站在一起还是矮上了半个头。 那样的身高都像个成年男子了…… 还有这道姑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甚至还带着一丝喑哑。 当然,也不排斥有些女子的声音粗厚了些,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更何况道姑的胸口还鼓鼓的,比一般妇人都要高耸呢。 想到这里,萧晗不由深吸了口气,怕是她多想了吧。 而就在萧晗主仆等候在门房处时,道观的后院厢房里正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对话。 “大哥,你就快些起了吧,我看那小娘子生得尤其貌美,若是将她弄到手里快活几日,也不枉费咱们在这里窝了这些年!” 说话的是刚才与萧晗她们见面的道姑,只是此刻她还哪有半丝媚态,动作间都是粗放的大开大合,分明就是个假道姑,此刻他只一个劲地攥着榻间的人起身,“平日就尝些附近村的农妇,你不腻味我都觉得烦!” “昨日不是才与那位贵人相好过,怎么你心里又痒痒了?” 床榻之人缓缓坐了起来倚在床头,他声音更加低沉,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脑后,中衣半敞着显得放荡不羁,斜飞的眼角里带着一股慵懒之意,面容竟然与那假道姑有七分相像。 “大哥,这可真是个绝色,咱们走南闯北那么些年,采过的妇人小姐们都是不少,可还未碰见过此等佳人,她天生桃花眼,即使不笑都柔媚入骨,我就瞧了一眼这心就痒得不行!” 假道姑顺势坐在了床榻上,唇角一扬,“是昨日里来过的小丫头带来的,说是她嫂子,可我瞧着不像,那姑娘虽做妇人打扮,可看着却像个雏,指不定是哪家的小姐出来玩乐的,不想却是栽在了咱们手里!”说罢唇角的笑意更大。 “什么,还是个雏?” 被假道姑唤作“大哥”的男子皱眉深思,“若真是哪家小姐起了兴致出来玩闹的,真被咱们给采了怕是不能轻易作罢。”一顿之后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二弟,这个安乐窝咱们好不容易才找着,女人还会自个儿送上门,可比往日轻松多了,又不会被官府给追捕,难不成你还想过从前逃亡的日子?” “不想。” 假道姑摇了摇头,可心里仍是不舍,又撇过头去负气道:“可到嘴的肥肉就这样溜了我又不甘心!” 男子叹了一声,“那你把人带进来吧,我先探探底,也别轻易行事,以免惹上了麻烦。” 他到底要年长些,想得也长远,万不能为了一时的快意而毁了他们兄弟长远的安乐,这样可划不来。 “大哥说就是,我这就把人给领来。” 假道姑听了这话心中一喜忙笑着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两个馒头递了过去,“快些穿戴整齐,可别给那小娘子看出破绽了。”说罢拢了拢自己用馒头垫高的胸脯,这才欢欢喜喜出门迎人去了。 萧晗久候不至也有些意兴阑珊,原本都要准备与梳云打道回府,却又见着那道姑喜笑颜开地走了出来,挤开梳云站到了她跟前来,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亲切道:“观主知道女施主心诚特意一见,女施主快随贫道来吧!” “不劳道姑,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那道姑的手一碰着她萧晗便觉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挣了开去。 假道姑也不恼,只对她飞去一个媚眼,又转头交待了瞎眼婆子今日不再见来客,这才领着萧晗主仆往里而去。 越往里走,萧晗越觉得心里不踏实,又招了梳云过来,低声吩咐道:“若是待会有不对的地方,你便去找人来。”因着怕道观里的人起疑,萧晗将随行的护卫都安置在了一里地外,而且都是分散在各处,若是她有什么变故,哨声为令,这些人听到信号也会第一时间赶到道观。 如今她做事可没有那么莽撞,虽是为了一探道观的究竟,可也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她的命不仅是她自己的,她还要为叶衡保重,这是他们彼此之间的承诺。 “是。” 梳云轻轻点了点头,整个人不由警惕起来,她也觉得这道观有些蹊跷,特别是那道姑看萧晗的眼神,怎么让人觉得那么不对呢? “这后院里便是观长的清修之地,平日里也无人打扰,女施主请随我来。” 假道姑在前方引路,不时地还往后瞧上一眼,就怕萧晗她们走岔了道,言语 了道,言语动作间殷勤得很。 “有劳了。” 萧晗抿了抿唇,脸上的笑意渐收。 这后面的院子的确很大,过了一道月洞门后上了抄手游廊,之后再入了穿堂后才瞧见左右的厢房与正中的堂屋。 堂屋此刻门户敞开,可以瞧见里面供奉的有道家仙人的画像,缭缭几柱清香插在三角铜炉上,余香在炉上飘散着。 “观长可在?” 假道姑带着萧晗主仆到了堂屋外,又向里问了一声,待听到里面的回答后才转身对萧晗笑道:“女施主请入内!”又拦住她身后的梳云,“这位姑娘不能入内,观主不见等闲之人,你与我一同在这等着。” “不行,我要跟在我嫂子身边,谁知道你们里面是怎么样的啊!” 梳云嚷嚷着要进去,假道姑却一个劲地阻拦,并扬言道:“你们若是不信就别来,既然来了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昨儿个那位贵人到了咱们道观不也没带丫环进去,怎么咱们堂堂的道观杵在这里,你还怕我们观主把人给吃了不成?”说罢轻哼了一声,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梳云一眼,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一会儿他动动手脚都能将人给收拾了。 “嫂子!” 眼见萧晗就要跨门而进,梳云不由心急地唤了一声,眉眼间的焦迫显而易见。 “大门敞开着呢不会有事,你且在这里候着。” 萧晗对梳云使了个眼色,面色微微一敛,又扣紧了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拔下的银簪,这才抬脚跨进了门槛。 假道姑嗤笑地看了梳云一眼,随意地往门上一倚,又对她道:“安心等着吧,你嫂子缺不了一块肉。”说罢又往里瞄了瞄显出几分期待之色。 “就没见过你们这样修道的,只怕修道是假,看病拿人诊金才是真,不然哪里像是道观的样子?!” 梳云没好气地瞪了那道姑一眼,索性坐在了门槛边上,只要萧晗不出来她还真就不走了,又暗暗摸了摸袖袋里的哨子。 这道姑走起路来身轻如燕,一定是个练家子,她不得不防。 “我大……咱们观主本就医术超群,若是无法也不会落脚此地,虽是借着道观修行,却也是做起了老本行,造福了邻里相间也是一桩善事不是?” 假道姑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反倒与梳云论起理来,且还自有自己的说辞,梳云说不过他,只能瘪瘪嘴不再说话。 萧晗听到了身后梳云与道姑的对话却并没有回头,径直向里走去,堂屋边上是一个隔间,光线有些昏暗,能够隐约瞧见一个人背坐着她,那人身影高大,一头青丝也挽在了圆帽里更显得脖颈修长,此刻正坐在蒲团上念念有词。 “观主!” 萧晗轻唤了一声,那人才缓缓侧过了身来,却只瞄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女施主请坐!”嗓音低哑,一点也不似女声,可那微侧时凸翘的身形又分明又是个女人。 这下萧晗有些糊涂了,心里不觉打鼓,手心也冒了汗,心中的那个想法几乎就要破土而出,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她又稳住了心神,道:“久闻观主圣名,这才一心求来,还望观主解我之忧。” “女施主说笑了,你这身段一瞧就是还未与夫家圆房过的,怎么也来向我问这求子之方,可是戏弄于我?” 观主嗓音沉沉不辨喜怒,倒是让萧晗面色一变,提防之心更重,这人竟然能够看透她的女儿之身? 危机感重重袭来。 几乎思绪只是一转,萧晗已经下意识地笑了起来,“观主真是好眼力,其实屋外的那个也不是我的小姑子,而是我的贴身丫环,此次前来是为我那已出嫁的姐姐寻得求子良方,若是观主能够解我姐姐之困,必备上千金万两酬谢观主!” 千金万两? 观主听得心中一颤,手中的拂尘都不觉握紧了。 这样大的数目那可真不是一般人出得起的,想来这对主仆也不是一般人家所以才会乔装来此,如此一来就更不是他那二弟能够肖想的。 这样一想,观主心中便有了决断,即使这女子再美也要有命才能消受得起,不由沉吟道:“本观主治病也需要见得本人才是,不然就凭这口舌一说女施主也不会相信。”说罢心中很是得意。 无论是粗鄙的村妇还是有钱人家的贵妇,嫁了人后莫不是求个母凭子贵,为了能生个儿子什么都舍得付出,他就是抓住了妇人的这个心理才能屡屡得逞,如今看来也不例外。 可是他那个二弟是个倔脾气,若是这女子成了亲还好,如今却是处子之身如何能碰得,若是贸然行事恐会招来大祸。 “行,回头我就进京去找我姐姐,观主先收下定金,只要我姐姐能够顺利得子,酬谢只会更多。”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摸出百两银票搁在了桌上,又对着观主微微福了福身,“那如此我就不叨扰了,到时候接了我姐姐再尽快赶来。” “好,我就等着两位女施主前来。” 观主仍旧没转过头来,却是等着身后脚步声渐歇才拿起桌上银票看了一眼,满意地一笑,“出手就是一百两,可比那些村妇的碎银子强得多,这单生意做得。”即使没做成也能尝尝那贵妇的滋味,想必要比昨日那位身无二两肉的贵人要好得多了。 淫思上脑,观主不由咧嘴一笑。 这厢假道姑送了萧晗主仆出了道观却是满心地不愿,他是想让观主留下萧晗的,却不想没能遂愿,眼下瞧着人要走了他心里更是猫抓的痒,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出手。 梳云也察觉出了身后之人有些不稳定的气场,不禁挡在了萧晗身前,指间扣紧了匕首,随时准备应变。 却不想萧晗忽地转过了身来,对着假道姑清浅一笑,“今日有劳道姑了,我已与观主说好,到时候再带着姐姐一同过来。”那笑容犹如枝头绽放的春花,摇曳生姿,刹那间便晃花了假道姑的眼,他只能怔怔地点头,眸中留恋之色更浓,“在下等着女施主再来就是!” “好。” 萧晗笑着点头,又扶着梳云的手跨出了门槛,轻摆腰肢款款而行,向着山下而去。 等着到了山脚,再也看不到那道观的影子时,萧晗这才脚软地倚在了梳云肩头,冷汗涔涔而下,闭眼微喃,“梳云……”想到心中那个猜测,她只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紧。 “小姐?” 梳云凑近了几分,也不知道怎么的,离开了道观她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而与那道姑相处时她却一直紧绷着,这是一种习武之人天然的直觉。 “我觉着……那个道姑与观长,”萧晗说到这里转向梳云,紧闭的眸子陡然睁开,其中精光乍现,说出的话语却没有一点含糊,“我觉得他们是男子!” “什么?” 这下轮到梳云傻眼,若这道观里的道姑都是男的,那些妇人又是怎么求的孕? 第【111】章 败露 回到庄上后萧晗还有些神思不属,但她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却一波一波袭来,道观里的那俩人除了胸脯高耸以外,哪一样女性特征都没有不是吗? 再说这衣服下垫些东西也是能作假的,别人又看不出来。 相反的,那么高的个子,低沉的嗓音,怎么看都很像是男人。 还有那道姑时不时地向她飞来的媚眼,这般诱惑勾人,不说是个道姑了,就是平常女子敢这样做吗? 他们的衣袍也是特意穿了高领的,这样遮掩住了脖子,别人根本无从查别是不是生有喉结。 这样的作派,若他们不是一心想要掩盖,那便是别有所图。 想到这里,萧晗又招了梳云前来,吩咐她道:“咱们今日去了院子里面,你也知道我进的是哪间屋子,我总觉得他们不寻常,恐怕这其中真有什么蹊跷……”微微一顿又沉思道:“你便悄悄潜入那里,千万不要被人发觉了,伺机再探探屋里的动静。” 在昨日那个情况下她根本没有办法进一步查探,因为她在明处若是做什么动作别人都有提防,一个不小心指不定连她都要折在里面,但若是在暗处,就能便利行事。 “是,奴婢也觉着他们不对,那个假道姑身上也是有功夫的,只是奴婢不敢轻易去试他。” 梳云点了点头,面上亦显出一抹凝重来。 “这几日我就看牢大嫂,不让她再去道观,你若查出什么速来回禀。” 眼见梳云得了吩咐转身要走,萧晗又唤住了她,上前牵了她的手嘱咐道:“在护卫里找几个机灵点的在不远处接应你,就算查不出什么也不要紧,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 “奴婢知道了。” 梳云唇角一抿点头应了,她对那个假道姑也有些兴趣,当然单纯只是手痒想要练练了,若是真有机会与他交手,她倒要好好试试对方的深浅。 接连几天梳云都蹲守在道观后院的墙头,整个身子缩成一团隐匿在墙头的青藤里,不仔细看当真是不能分辨。 而这几日她确实见着有好几个妇人都来后院求医,可每次都有那个假道姑守在屋门口,她根本不得而入,又听了萧晗的吩咐不敢随意行事,以免打草惊蛇,所以一直耐着性子在等待机会。 终于有一日,在一位妇人进屋求医之时,瞎眼婆子找了过来,只说道观门口又来了人,假道姑犹豫了一阵,又往屋里瞧了瞧,也是觉得没什么所谓这才关了门跟着瞎眼婆子往外而去。 瞧着假道姑与瞎眼婆子走远了,梳云的心都要跳出了胸口,因为她知道这就是她等待的机会。 直到瞧不到那俩人的身影,梳云这才轻巧地跃下墙头,又猫着身子快步往堂屋而去。 堂屋的门是掩着的,却并没有关实,她凑耳听了一阵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心中还暗自觉得诧异,她明明是看着一个妇人走了进去,而里面不就呆着那个观主吗,怎么会没有人呢? 带着好奇与疑惑,梳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又虚掩了起来,注意听着两边的动静脚步却是往里而去。 堂屋有左右两个隔间,一间是卧榻,一间摆放了案台,案台上有个焚香炉,只是此刻香已燃尽并不见烟,又有一蒲团搁在地上,想来这便是那观主平日里打座的地方。 可梳云左找右找却没见到一个人影,她心里纳闷不已,难道平白的两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但不可能啊,她是看着那个女人进的屋,而里面也传出过那位观主的声音。 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这屋里或许还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暗道。 小小的道观竟然留有暗道,这便更让人觉得可疑了。 梳云四处查找着暗道的入口,什么挂在墙上的画,搁在多宝阁上的瓶子,甚至架上的书本都被她摆弄了一阵却不得法门而入,急得她在屋里团团转。 突然,她的视线转向一处,那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比鸡蛋还小一半的圆形石块凸了出来,她本着试一试的心伸手按了过去,没想到一声“嘎吱”声后,石墙竟然缓缓地打开了一扇门。 “果真有暗道。” 梳云面色一喜赶忙闪身而入,寻着暗道的方向向前而去,不远处渐渐有灯光亮了起来,甚至有男女发出的奇怪声响,她心里觉只得阵阵怪异,待到了亮光处才将虚掩的房门微微推开了一条缝。 梳云定睛一看,只见不大的暗室里正有两个不着寸缕的人纠缠在床榻上,她只觉得面上一红心中发颤,趁着没有人发现赶忙就退了出来,又沿着暗道回到了屋里,重新将石门给关上。 “这到底是……” 直到离开了道观,梳云还觉得脑袋有些懵,怔怔地不敢相信。 她看到的到底是些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又是在道观这样的地方,当真是侮辱仙师! 重重“呸”了一声后,梳云也不再久留,赶回去向萧晗复命。 只是这俩人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做着这般龌龊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启口,待见到萧晗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当真是查出了什么?” 萧晗瞧了梳云一眼,见她面色有些发红,似羞似愤,心下也有了猜测也不说破,便道:“若是有违法度,当报了官府前去捉拿,你觉得是否必要?” “小姐,这些人太 “小姐,这些人太坏了,竟然骗了那些妇人去……” 梳云说到这里都觉得有些恶心,不愿意讲出来污了萧晗的耳朵,只义愤填膺道:“一定要报官,让官府好好办了他们!” “行,这事你去办,但不要以咱们府里的名头去,你可明白?” 萧晗虽然猜出了其中种种龌龊,但因为中间涉及到上官氏,她又觉得有些纠结。 若是上官氏真的已经深受其害,那出了这样的事情被人知晓之后她还有何颜面留在萧家? 萧晗一时之间十分为难,她本意是想救人,不是想要害人。 上官氏是受害者还情有可原,但如果徐氏甚至是萧老太太知道了这事,他们还能否接受这样不贞不洁的上官氏? 萧晗叹了一口气,又看向梳云,“还是等等吧!” “小姐怎么又犹豫了,若是不办了这披着假道姑皮囊作恶的两人,今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妇人!” 梳云很是不解地看向萧晗,只要想到那俩人的恶行,她就恨不得将他们好好暴打一顿才能解心头之愤。 “我也知道,可是大嫂她……若这事传开了后,她还有什么脸面?” 萧晗面色沉郁,放过这两个人渣她不甘心,可是上官氏那里又该怎么办? “大少奶奶她……” 梳云也怔住了,想到萧晗说起上官氏不只到那道观求医一次,若是她也与那观主甚至假道姑作出此等荒唐之事,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今后倒真是没脸做人了。 “我想她或许还不知情。” 萧晗目露深思,缓缓摇了摇头。 若是上官氏知道那道姑乃至观主都是男人假扮的,又怎么会还向她提及,且一脸神秘地说自己的愿望就快要达成,多半是被人骗的,甚至或许是在自己完全不清楚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 “那小姐准备怎么办,真的要放过他们?” 梳云很是着急,一方面她也明白萧晗的顾忌和考量,可一方面想到那两个人渣又要继续逍遥法外祸害更多的人她心里就气不平。 “容我先想想。” 萧晗头疼地抚额,原本以为清楚一切的真相后她便能松一口气,却没想到更加地纠结难办。 一夜过去了,她却还没有想通,兰衣端了早膳过来给她时却提及了上官氏出门的事,“今儿个一早大少奶奶便让人套了马车,急急地就出了门。” “大嫂出门了?” 萧晗惊悚地抬了头,脸色都变了。 这几日她都缠着上官氏没让她往外而去,昨儿个不过是因梳云传来的消息太过震惊她这才忘记今日要看紧上官氏,没想到这一不留神的功夫上官氏便急急地出了门,当真是片刻都疏忽不得。 “快找梳云来。” 萧晗也顾不得用早膳了,穿戴整齐后便吩咐梳云,“赶忙让个护卫去衙门里找人过来,咱们再带些人手上道观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是拖不得了,她不仅要阻止上官氏,还要将这个虎狼之窝给一锅端了,她不能再犹豫。 “是,小姐!” 梳云赶忙点头,刚一转身又迟疑道:“若是平日咱们报了案,也不管这衙门里的人什么时候会来,可眼下大少奶奶去了道观,情况紧急,奴婢是否能让护卫拿上萧家的名帖去衙门请人?” “你说得对。”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又让兰衣取了妆奁盒子最底下压着的烫金名帖,看了一眼后才递给了梳云,“这是我父亲的名帖,先将就一用。” 梳云接过了名帖又小心放入了怀中,这才急急地出门办事去了。 报信的护卫很快便带着名帖出发,萧晗与梳云这才带着其他护卫乘坐马车急急地往木兰山道观赶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萧晗便让其他护卫掩藏在道观外,自己则带了梳云入内。 想来瞎眼婆子是早得了交待,只要萧晗主仆来便尽管放了她们进去,而她们主仆在往后院而去时半路就遇到了假道姑。 “女施主怎么今儿个就来了?不是说要带着你姐姐一同前来吗?” 假道姑瞧见萧晗很是惊喜,赶忙迎了上来,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眸中的笑意更浓。 想来上次萧晗前来时扮作了一般妇人,这肤色是特意弄得暗沉了些,妆化得也不好看,今日虽然清颜丽色却更是耀得人眼花,当真是个绝色无双的大美人呢。 这样的美人在眼前,假道姑自然是心动得很,这几日就连那些村妇前来求医他都不想动一根手指,因为他发现这些寻常货色根本勾不起他的一点兴趣,就连今日那贵人来了也是观主在应付着,他的全部心神都在眼前的小美人身上。 “观主在哪里?” 萧晗面色沉沉,直接越过假道姑向里而去,这人长成这般偏还要扮作女人,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观主有贵客,女施主不能过去。” 假道姑面色一变,赶忙就要拦住萧晗,梳云怎么会让他如意,错身便挡在了假道姑身前,由着萧晗往里而去。 萧晗步伐很快,呼吸也亦加急促起来,她要阻止事情的发生,也不愿意见到上官氏落入那个观主的手中。 堂屋已然在望,她已经顾不得身后那个假道姑的呼喊,只急急地奔了进去,果真见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她不禁心下一凉。 下一凉。 “我嫂子人呢,她今日是来了你们道观的?” 萧晗咬了咬唇,转身看向快步而来的假道姑,面色微沉。 梳云想绊他一脚,却被他跃起躲过。 只是此刻的假道姑已是面色铁青,只沉着一张脸看向萧晗,“早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原来真是来找茬的,可惜了这么个标致的小美人!” “快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我定不饶你们!” 萧晗一边拖延着假道姑,一边给梳云使眼色让她快通知道观周围埋伏的人闯进来。 既然入了房都没见着上官氏,定是被观主带到了梳云曾经说过的那间暗室,只是眼下她不好贸然闯入,而见梳云拦着假道姑的动作虽然力劲在可巧劲不足,竟然被他躲了过去,想来这人轻功了得,不得不谨慎对待。 “既然今日你们都来了,那便留下别走了。” 假道姑冷哼一声,紧接着一道刺耳的哨声在他身后响起,听得他不由面色一变,恶狠狠地瞪向萧晗,“你们竟然是有备而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出手便袭向了萧晗。 萧晗赶忙向后退了一步,梳云扭身而上拦在了她的面前,出手如刀向假道姑劈了过去。 刚才只是想拦住他所以没尽全力,可梳云也得承认自己的轻功的确比不上假道姑,只眼下是两人过招,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该死!” 假道姑被梳云给缠住,想要给观主通风报信也是不能,此刻心里自然将萧晗主仆给恨毒了,他以为这个小美人是馨香宜人的百合,却不想是周身长刺的玫瑰。 而眼前这个看似平凡普通的丫头却是出招狠厉,竟然让他无暇他顾,只能全心应敌,可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急,若是由着他们埋伏在外的人闯了进来,他们兄弟焉还能跑得了? 萧晗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虽然知道暗道的入口在哪里,可她却也不敢贸然闯入,不说会看见什么尴尬的场面,若是因此而让那观主狗急跳墙伤了上官氏那更是万万不行。 埋伏在外的护卫很快便入了道观,那瞎眼的婆子根本抵挡不住,又被人缚住手脚丢在了门角,护卫们很快便入了后院与梳云汇合在了一处。 几个护卫与梳云一起围攻假道姑,任凭他万般能耐不一会儿也被拿下,绑了手脚又拿布巾塞了嘴丢在一旁看管起来。 萧晗叫上了梳云与两个护卫躲在暗道之外,等着观主出现时才将他给一举擒住,又让他们守在外面,这才往里寻人。 她是希望不要发生那样的事情,却又知道这不或许不太可能,她为了上官氏的安全才只能用这个办法先擒住观主,可心里却一直不安。 “小姐稍安,奴婢上次就是在暗室里瞧见的人,大少奶奶一定也在。” 梳云在一旁安慰着萧晗,却也知道眼下多说无益,只怕上官氏已经…… “找到人再说。”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而行,待瞧见不远处的亮光时才推门而入,却发现上官氏已经昏倒在了暗室里,她的衣饰还算整齐,可发鬓却有些散乱,而暗室里还有股未消散的靡靡之气,萧晗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你背着大嫂,咱们先行离去,这里的人就交给护卫们看管着,一会官府衙门来了人他们该知道怎么说吧?” 萧晗心情沉重地将上官氏给扶到了梳云的背上,眼下她只想将人给快些带离这里,其他的以后再说。 梳云回道:“知道的,奴婢先前已经交待了,至于这假道姑和观主祸害了多少人,想来县老爷自会省问定夺。” “好。” 萧晗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这般了,若是真被人供出了上官氏,为了萧家的名誉只怕还需要家中长辈出面打点一番,到时候这事情不败露也败露了,她是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可是却被逼无奈。 只是不知道上官氏清醒之后会以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一切,萧晗心里也没了底。 第【112】章 惊变 这是回萧家的第十天了,上官氏仍然将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就连徐氏想要见她一见也被拒之门外。 徐氏这次是真的火了,找到萧老太太抱怨起来,“原本出了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咱们家也宽厚,想着她到底是上当受骗,我都想为她掩盖了这事,却没想到她……”深吸了口气,又是一叹,“一想到这样做对不起昕哥儿我心里就难受,她偏生还这般对我,到底想要怎么样也不给个说法?!”说完后便气鼓鼓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也消消火,只怕眼下最难受的还是她!” 萧老太太瞧了一眼在一旁静坐无声的萧晗,只招了她到跟前说话,“你大嫂是你给带回来的,如今她谁也不见,要不你也去劝劝,日子过得久了她还这般,指不定便有人说三道四了。”默了默才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说罢长长一叹。 “那孙女就去试试吧。” 萧晗点了点头,这事是她一手操办的,萧老太太与徐氏在说起这事时便也没有过多地避讳她,虽然家中长辈也出了面到大兴衙门里将上官氏的事情给掩了下来,但毕竟受害的妇人太多,牵连过广,若说有心人想要找出上官氏也牵连其中怕也不难。 “好好跟她说,今后要怎么办她也该给个说法,不然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徐氏轻哼了一声,又板起了面色,这次她是真的火了,媳妇出了这种事情丢脸的是她,可上官氏又是受害人,她责备不是,安慰也不成,难不成真要逼着上官氏去死吗? 萧家又是积善之家,这种事情她当真做不出来。 想着同是女人本就苦命还何苦要互相为难,可上官氏偏偏不领她的情,这一回家就关在自个儿屋子里,十天半个月不出门的,她这是想要超升呢,还是从此不再将自己当作这个家的人了? 徐氏就是气不过这一点,是死是活痛快地给个说法,总好过眼下不痛不痒地给拖着。 “我一定好好劝劝大嫂,横竖日子还是要过的。” 萧晗劝了徐氏一句,这才起身往上官氏的院子而去。 其实她也很担心上官氏的情况,道观的事情揭露以后,她还听说好些人家的妇人抵不过流言蜚语,上吊的上吊,投井的投井,还有的甚至被夫家给休弃了,原本好好生下的孩子也弄成身世不明的野种被丢了出来,好不凄惨。 总的来说,这事带来的影响是坏的比好的多,但却也不能由着假道姑他们在那继续作恶,将来祸害更多的人不是? “小姐回府后也不是没往大少奶奶院子里去过,不是都没见着人吗?” 梳云与兰衣跟在萧晗身边,这事她们俩人也最清楚,自然也是站在萧晗的一方。 那一日上官氏从道观回到庄上脸色便没对了,萧晗也只是略略给她提了几句道观被查封,假道姑被抓捕的事情,而回京的一路她都没再说过一句话,一回府就自己关进了房里,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太过震惊所以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我心里也有些难受,想着大嫂不见我,是不是也在心里怪我?” 萧晗轻叹一声,报官的事情她也犹豫过,可事情发生得太过紧急,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上官氏往火坑里跳,这才事急从权找上了官府来办理,可也因此而揭露了道观丑恶的嘴脸,让那些不曾在阳光下暴露的阴暗与龌龊展现在了世人眼前。 上官氏该是又羞又愤的,或许心里还有些恨她吧? 若是没有她,或许上官氏还能在自己臆造的梦里幻想着一切成真,可她却亲手粉碎了这个梦,并且让它变得如此不堪。 “大少奶奶若真是怪小姐,那可是没道理的,您还救了她不是?” 梳云轻哼一声,若是上官氏这般不通情理,他们倒真是救错了人。 “话虽是这样说,可到底事关女子名节,大少奶奶这般也是人之常情。” 兰衣默默地接了一句,倒是换来萧晗与梳云的目光齐齐转向她,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唇,“奴婢说得不对,小姐也别怪罪。” “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萧晗苦笑一声,女子的名节大过天,因着这件事情受牵连的人也不少,对那些送掉性命的人,她心里又何尝不愧疚? “这事的根源本不在小姐,若是大少奶奶要怪也怪错了人。” 梳云的脾气比较直拗,认准了这个死理,别人说再多也是徒劳。 等着到了上官氏的院子,守门的婆子倒是殷勤地放了她们进去,底下的人知道这事的不多,她们也只是对上官氏的转变有些奇怪罢了。 没有生孩子的妇人在婆家还敢这样摆谱,徐氏能够这样容忍上官氏也是下面的人没有想到的,搁在别家里这样的媳妇只怕早就被休下堂。 上官氏院子里的下人们也很担心主子的命运,因为这和他们的生计也是息息相关的,说不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蝶儿,大少奶奶可还好?” 堂屋前立着个穿着葱绿色比甲的丫环,这是上官氏自己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环,行事稳重向来得上官氏看重,这次去大兴田庄也是她陪着上官氏一道去的。 “见过三小姐。” 蝶儿见着萧晗来赶忙行了一礼,又往紧闭屋门瞧了一眼,担忧地直摇头,“大少奶奶还是那样子,除了每顿的饭食让奴婢端进去外,已经十天没出过门了,平日里也不准人进去侍候,奴婢焦急得很。” 蝶儿是知道上官氏在大兴田庄的日子频繁地进出道观,可主子是为求子而去,她也不好拦着不是,再说上官氏进了观主的那间屋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真的不知,每次去她要么是守在屋外和假道姑在一起,要么就是留在马车里等候,哪里知道这求子的内幕竟然这般龌龊不堪。 蝶儿一面为上官氏心疼着,一面却有些搞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思,又怕上官氏想不开寻了短见,这些日子倒是一直守在屋外,连睡觉都是在外间合衣而卧,一个动静她便能惊醒过来。 “大嫂,我来看你了!” 萧晗隔着门往里唤了一声,屋里还是清风雅静,没有一丝回响,她不由有些失望,却没有立刻离开,只轻拍着门道:“大嫂,已经过了那么些天了,祖母与大伯娘都很担心你,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咱们知道这都不是你的错,只要你好好的,就没什么过不了的坎。” 屋里仍然没有动静,蝶儿却在一旁抹起了泪,“大少奶奶,三小姐说得对啊,只要您好好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老太太与大太太也没怪罪咱们,您就说说话吧!” “大嫂,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若是有什么难过的就说给我听。” 萧晗凑近了门板,却还是没有听到里面有丝毫的动静,只能无奈地摇头,“看来大嫂是不愿意见我了,也罢……”微微一顿,又转了身后才道:“大伯娘只怕要请了大嫂的娘家人来,虽然隔得远了些,不过也就不到十天的路程,赶赶几天也能到,等着上官家来人了想来大嫂便愿意出来见人了。” “三小姐,不能叫上官家的人来啊!” 上官氏没有动静,屋外的蝶儿却是急了起来,若是这事被上官家的人知道了,她家主子还有何颜面? “大嫂不见人,咱们劝不动,只能请了上官家的人来。”萧晗转头对着兰衣与梳云道:“咱们走!”果真不再停留地向外而去。 而就在这里,原本紧闭的房门才“吱嘎”一声开启,上官氏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只要三妹一人进来,其他人,不见!” 蝶儿听到这声差点喜极而泣,只哽咽地唤了一声,“大少奶奶……” 梳云与兰衣也是满脸诧异,只萧晗的唇角微微一翘,缓缓转过了身来,又在蝶儿的带领下入了房中。 堂屋里很是昏暗没见着一个人影,萧晗也是略微站定,等着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才往里找去。 内室里,上官氏只着了贴身的白绫中衣坐在桌边,满头青丝披散在脑后,她是背对着萧晗而坐,肩背微微凸起,显得瘦骨嶙峋。 萧晗心里微微一酸,转到正面再瞧上官氏,果然已经没有了前些时日的红润,整个人的脸色都很青白,像黄瓜地里焉了的瓜条一般。 “大嫂,你何苦这样?” 萧晗很是难过,缓缓地坐在了上官氏对面。 “不然我能怎么样?” 上官氏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流下面颊,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桌布,手背上青筋凸起,像盘根错节的藤蔓。 “走出来,勇敢面对过去,家里的人并没有放弃你!” 萧晗很想对上官氏说些鼓励的话,可临到这时才觉得言语匮乏,连这劝解都像是无力地敷衍。 毕竟谁面对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自己经历的便永远不能感同深受。 上官氏扯了扯唇角,嘲讽一笑,“你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还能在这个家里好好过日子吗?”一顿之后又轻声道:“我要怎么面对满屋的女眷?我要怎么看着她们面上同情内里不屑鄙视的目光?我要怎么面对我的夫君?”摇了摇头,泪水又流了下来。 她对萧昕是有感情的啊,几年的陪伴几年的相扶相守,她曾经将他当作了她的全部。 可回到京城后一切都变了。 萧昕看不到她的用情至深,听不到她的有苦难言,他这般轻而易举地就同意了徐氏的安排,纳了徐柔作姨娘,那个时候有谁知道她的心已经碎成了一块块。 孩子…… 都是因为她没有孩子才造成了这一切。 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法面对徐氏,所以她才躲在了萧晗在大兴的田庄,原以来能够借此忘记一切,却不知这才是她沦入深渊的开始。 “三妹,我怀孕了……” 上官氏抬头看向萧晗,面色凄然,可唇角的笑容却是平和而又欣慰的,就像她期盼了无数年的梦想得以实现,可这结出来的果实却是灰暗而苦涩的,远没有她想像中的美好与甘甜。 萧晗面色一变,有些惊骇地看向上官氏。 上官氏怀孕了?这意味着什么? 萧昕在年后早已经出京,上官氏这一怀孕只能意味着这个孩子不是萧昕的,更是不能为萧家所容。 “看吧,我早知道你会吃惊……” 上官氏轻声笑了起来,一手却温柔地抚向了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我盼了许多年,没想到竟然姗姗来迟,我终于要做母亲了……”她喃喃细语着,可听在萧晗耳里却是那么地不真实。 “大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 萧晗突然逼近了上官氏,双手紧紧地箍住了她的双肩,想要摇醒她,“这个孩子不能要,绝对不能!” 如果上官氏想在萧家继续呆下去,安心地做她的大少奶奶,徐氏会原谅她的一时失足,可若是她要保下孩子,那么便只能离开萧家。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上官氏眉头轻凝,伸手拂开了萧晗,平静道:“我比任何时候都知道我在做些什么,回到萧家时我就知道我怀孕了,别问我为什么,这是做母亲的直觉,这个孩子是上天给我的!”她的唇角一点点地上翘,神情中尽是向望与期盼。 “大嫂,你疯了不成?” 萧晗不可置信地看向上官氏,“你可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怎么样的人,他们可是官府追逃的采花大盗,他们的孩子你怎么能要?” 上官氏面色一白,却又强作镇定道:“孩子是我的,只是我的,与他们任何人都无关,他不会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她的声音沙哑而嘶厉,那压抑的低吼像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不由急促地喘息起来。 其实与男子欢好哪里会不留痕迹,有些事情她面上不说其实心里是知道的,只是她选择了忽略,选择了放纵。 她知道每次求医时自己都会昏迷一段时日,在那期间就像做了一场美梦一般,那种快乐是萧昕都不曾给她的,所以她一度很是沉迷。 那一段日子上官氏甚至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格,一个是做着求子梦的妇人,一个是沉沦在极乐中的人妻,那种感觉纠结又放纵,她一时沉醉一时清醒,却根本不能自拔。 她做过的事情她不后悔,她也知道这偷来的快乐维持不了多久,最会有败露的一天,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 可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是她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是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而这却是萧昕没有给过她的。 回到萧家后她之所以没见任何人,也是在挣扎和犹豫,可今日萧晗的话却是惊醒了她,与其让上官家的人来接她回去,她不若自请下堂,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抚养她的孩子。 “那你想怎么办?” 萧晗无力地抿紧了唇,没想到上官氏竟然是这般固执,可瞧着她那渐渐坚定的眼神,难不成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上官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眼。 “不可能!” 萧晗摇了摇头,只要上官氏还在萧家一天,徐氏是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出生的。 “可能的,只要我自请下堂离开萧家。” 说出这句话后上官氏陡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原来这些日子的纠结只是因为她没有想通这一切,有舍才有得,如今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你……” 萧晗震惊地看向上官氏,一时之间觉得脑中的思绪都凝滞了一般。 上官氏这样的想法只怕没有几个女子会有,抛弃原来的夫家自请下堂,只为生下这个身份见不得光的孩子? 上官氏这算什么?是母爱伟大的节操? “今日不与三妹说这一通,我也过不去这个坎,如今想通了我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回头我就自己去找太太说明。” 上官氏站了起来,又唤了蝶儿进来为她梳妆打扮,倒像是恢复了几分精神。 蝶儿不明就里只激动得双眼放光,又感激地与萧晗道谢。 只是萧晗却是木然着一张脸,到了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这桩姻缘难道是她亲手扼断的吗? 她不知道,只觉得脑中乱成了一团,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茫然了起来。 而后浑浑噩噩地听说上官氏在徐氏那里闹了起来,她都没想再过去说些什么,上官氏如此决绝,不惜自请下堂都要生下这个孩子,她还能阻止么? 那个小生命是无辜的,只是错在有那样一双爹娘,只是错在投身在一个不该来的人家。 第【113】章 离去 有些时候我们原本以为把握住了命运的脉搏,其实不然。 命运它一直按着它既定的轨道前行着,或许有偏差,但永远不会为人所掌握,萧晗以为她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却因此而产生了这一系列的变化与落差,却是她远远没有预料到的。 一时之间萧晗茫然得很。 她以为她拯救了上官氏,却因此而让上官氏自请下堂离开了萧家。 她以为她救了那些被假观主与道姑祸害的女子,却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 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第一次萧晗对自己的重生产生了怀疑。 或许她就应该清醒地做个旁观者,冷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不插足其中也就平白的少了这些纠葛和烦恼。 上官氏离去的那一日萧晗还特意备了程仪相送。 二门上只孤零零地停着一辆马车,上官氏与蝶儿落寞地站在一处,回头望向二门的垂花门时,眸中似有些许晶莹的光芒闪过。 或许上官氏也是有些舍不得萧家的吧? 一个女人这一辈子的安稳就是嫁给一个可靠的男人,可惜萧昕并没有成为她的依靠,若是他知道了这其中的种种,只怕还会以她为耻。 这到底是上官氏的悲哀,还是她的解脱与重生? 萧晗不知道。 但她还能记起当初上官氏嫁入萧家时那铺天漫地的红,那个曾经憧憬着婚姻美满幸福的姑娘也终于成了一个阅尽人间心酸,最终不得不以下堂来保全自己腹中孩儿的可怜女子。 她是该同情上官氏,还是佩服她的勇敢? “大嫂此去,只怕咱们很难有机会再见了,你一切要多保重。” 萧晗握住上官氏的手,千言万语都哽咽在喉。 不管上官氏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可那几年里却是她不辞辛劳地照顾着萧昕,而徐氏一通谩骂之后便让她即刻收拾了东西尽快离府,而在她走的这一日萧家除了她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相送。 不是亲人,便成陌路,那种感觉不甚凄凉。 “你还记得来送送我,三妹妹有心了。” 上官氏含笑点头,原本看着这般娇弱的一个女人挺起背脊也是如此地坚强与不屈,着实让人有些感慨。 “真的不给上官家捎个消息,让他们来接你?” 萧晗看了一眼上官氏,有些迟疑。 “不用,毕竟这是我决定的事情,他们知道了也会觉得丢脸的。” 上官氏苦笑一声,目光扫过这偌大的宅院,唇角不由微微翘起,“嫁入萧家后我便随着他去了任上,这座宅子本来也没住上多久,如今才明白这竟不是我的归属……”话语有些凄凉,有些感慨,却全然没有遗憾。 上官氏的这份洒脱也让萧晗暗自惊奇。 难道真是为母则强,这才让上官氏在短短时日内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大嫂别这样说,我听着难受。” 萧晗鼻头微酸,摇了摇头,“若是今后得空了,还来看看我吧。”见上官氏面露尴尬,她也反应过来,一顿又道:“若是不方便来京里,便去大兴田庄,让全庄头给我捎个信即可。” 萧晗只是想知道上官氏离去之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毕竟一个妇人将来还要带着孩子,没有男人为她撑起一片天地,她是怕上官氏的日子过得艰辛。 或许还有她的愧疚在作祟吧,她希望上官氏能够好好地活着,即使不在萧家,也能以另一种方式活出自己的人生。 “行啊,我原本也准备在京城附近安家的。” 上官氏牵唇一笑,“到时候与你来往也便利,只是我这样的名声会不会带累你?”话语中的确有些担忧。 娘家人若是知道她如今的境况只怕都会避之不及,而萧晗不久后就要嫁入长宁侯府,那样的门第和身份若是还与她结交,只怕会惹人笑话的。 “不会的。” 萧晗含笑摇头,眸中却闪着真挚的光芒,“我与大嫂相交,贵在知心,我只愿你和孩子都好!” “既然这样就别叫我大嫂了,我闺名是一个‘瑜’字,也痴长你几岁,今后你便唤我瑜姐姐吧!” 这个时候萧晗还愿意对她示好,上官氏不是不感动的,她也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心思,以为是自己害苦了她,却不知道这才是她该走的路。 当初既然她走进了道观,她的人生便被更改了,如今得了孩子更是意外之喜,她谁也不怪,只怪命运弄人。 而如今的她虽然不是萧家的媳妇,可那些嫁妆都还在呢,到了京城附近的县里随意购置一套宅院,隐姓埋名地过日子也是行的。 “瑜姐姐!” 萧晗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上官氏便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轻声道:“别为我的事情愧疚了,这是我自己要走的路,我不后悔的!”又抚了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眸中有着一抹欣慰,“至少还有他陪着我!” “瑜姐姐……” 萧晗眼眶微红,既惊讶于上官氏的通透,竟然这样简单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却又钦佩于上官氏的豁达,临到这时了还反过来劝导她。 “别难过了,只怕你成亲时我都不能前来道贺,兀自珍重!” 上官氏最后再握了握萧晗的手,这才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看着上官氏主仆的马车渐渐地消失在视 的马车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萧晗的泪水终究是落了下来,或许从前她与上官氏并不亲近,可经历过这次的事情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个母亲的伟大,即使世人所不容,即使失去一切她也要生下这个孩子。 在徐氏眼中,上官氏的所作所为是不耻的是被人唾弃的,可在她眼里,却反倒映衬出了上官氏的高大。 在这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无条件地牺牲自己,唯有母亲,只有母爱能超脱这一切,凌驾于世俗枷锁之上。 当这种感情到了极致便也没有了对错。 这一刻,萧晗顿悟了,原本纠结的心绪也缓缓平复了下来,内心只余对上官氏母子的祝福。 上官氏虽然离开了,徐氏却还是没有放下,这几日见了人都火火的,连嘴里都被气得起了燎炮,几乎是隔三差五地就到萧老太太屋里诉苦。 “老太太您说是吧,我对她这般好,她竟然为了一个野种要自请下堂,咱们萧家真是倒了几辈子霉去,才会娶到他们上官家的女儿?!” 徐氏又是一通捶胸顿足,事到如今她真是悔到肠子都青了。 原以为给段日子上官氏就能够想通,却没想到竟然得知她怀了孽种的消息,当时她就差点气了个仰倒。 可这些还不算,上官氏为了保全这孽种还要自请下堂。 徐氏几乎气背了过去,最后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人都走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萧老太太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这段日子她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可无奈徐氏心里怨气太重,她不让她在这发泄一通,回头在外面说漏了嘴丢的还不是萧家的颜面? 虽然徐氏向来谨慎,可这次的事情的确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都是做婆婆的人了,萧老太太很是明白徐氏的想法。 “媳妇就是想不通啊!” 徐氏干嚎了一声,又拿了帕子抹泪,“这事我还不敢跟昕哥儿说呢,只怕会影响他在任上当差。”一顿又道:“当年俩人一成亲就去了外地,我也不知道他们夫妻相处得好不好,万一上官氏在他心中占的份量重,我这样擅自做主允了她下堂,回头昕哥儿知道不得怪我啊?” “怪你什么?!” 萧老太太轻哼了一声,“咱们家已经大过不计地想要原谅她了,是她死攥着说要生下那个孩子,这就是她的不对了。”又有些失望,“原本以为她是个明理的孩子,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执拗,当真是作孽啊!” “老太太,”徐氏听了萧老太太这样说突然灵光一闪,又凑近了老太太几分,小声道:“您说这事咱们要不要告诉上官家,虽然她求着我先不说,可两家这亲戚都断了,难不成我还要为她遮遮掩掩的?” “估计她是想要等着生下孩子再说,先由着她吧。” 萧老太太抿了抿唇,双手拢在了一起,“横竖上官家的人也离得远,一时半会也听不到什么风声,即使今后他们知晓了原委,到了上官氏跟前一问也知道是咱们家厚道没亏待她,更没有戳了他们家的短处。” 徐氏点了点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可既然这亲家已经不作了,我不还得张罗着为昕哥儿再聘个好的?” 徐氏心思一转,已经想着为萧昕再结一门亲事,她的儿子那般好,怎么样也是不愁娶的,“亏得她回了京城后我这般为她调理身子,不然她以为那么快就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呸”了几声,又看向萧老太太,“老太太以为如何?” “这事先缓缓!” 萧老太太摸出了袖中的捻珠缓缓地拨弄起来,眸中却陷入了深思。 徐氏说得没有错,上官氏能够这般快地就怀有身孕,除了有徐氏给她调理的功效,另一方面也证明她其实身子是没事的,或许就是跟着萧昕在任上太过劳累了所以才一直不曾有孕。 但萧老太太曾经听说过一则传闻,有个男子娶了几房娇妻美妾,却一个孩子都不曾有过,之后纳入的美妾却一举得男,将那男子给高兴坏了,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才发现这孩子根本不像自己,进而逼问那美妾,这才知道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最后又找了经年的老大夫给诊治,原来不育的竟然是他自己。 以往世人总会将不育的原由怪罪在女子身上,岂知男子身体若是有碍,他的妻子同样是生不了孩子的。 如今徐柔已经跟着萧昕去了任上,之前萧老太太是找大夫给她看过的,这姑娘身子骨都好,若是萧昕也无碍的话,那么几年下来应该能有身孕,但若是…… 萧老太太不敢往深里去想,又着意看了徐氏一眼,心中微叹。 若真是徐柔也怀不上孩子,只怕这症结就在萧昕的身上,可她眼下不敢说这话来打击徐氏,且看看再说吧。 老太太也希望是自己想错了,毕竟萧昕是她的长孙,长孙不育,她心里也难过不是? 这便是她让徐氏先缓缓的原由,若是徐柔有了孩子那她也能松口气,不管是嫡是庶,就是今后抬了徐柔起来也不是不可。 但若是没有呢便也作罢,总不能再祸害了其他姑娘,到时候被人知道了这背后的原由不得戳着他们家脊梁骨骂他们祖宗三代缺德啊?! 就是有这样的顾忌,萧老太太才没有立时地点头。 “那……就先缓缓吧!” 徐氏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照她所想便是立马就要为萧昕相看一门人家,也让上官氏知道他们家萧昕的紧俏,不过萧老太太说得也对,眼下刚出了这事,确实不宜操之过急。 萧老太太与徐氏的对话萧晗自然是不知道的,送走了徐氏后她便回了自个儿的屋里。 上官氏怀孕的事情统共知道的人也不多,怕除了她之外便是萧老太太与徐氏知晓,萧志杰或许也清楚了原委,但对他们二房仍然是瞒得死死的。 事后萧老太太也曾招她过去,问她是否知道了这事,萧晗并没有隐瞒便据实以报,不然让徐氏误会了是她撺掇着上官氏闹下堂的话她也左右不是人。 如今上官氏离开,萧家倒是清静了一段日子。 只是想到那个清瘦文静的女子,萧晗却还是有些感慨和不解,那么瘦弱的身体里怎么能够迸发出那样决绝而坚定的力量呢? 也许上官氏这样的作为让很多人都不理解,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却又是值得人敬佩的。 处在同样的位置上,萧晗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而这时的“临渊阁”里,刘氏正执了一杯清爽的柚子茶快意地仰靠在软榻上,一旁的兰香手中正削着个香梨。 “这次倒是看了场笑话,我瞧瞧她今后在我跟前还怎么有脸面?” 刘氏说得正是徐氏,平日里这个妯娌总是将她挤兑得够呛,她因为先前的种种所以不想在萧老太太跟前与徐氏争吵,这才一忍再忍了下来。 可如今总算让她逮到机会,好好地看了一场徐氏的笑话。 “太太是说大少奶奶那事?” 兰香削好了香梨,又一片片地给削入了冰裂纹的瓷碟里,插了银质的牙签递到了刘氏跟前。 “可不就是这事,真是笑死人了!” 刘氏放下了手中的柚子茶,转而插了一块香梨入口,只觉得这香梨清脆香甜,细细咀嚼一块后更是满齿留香,不由又插了一块吃起来。 “也不知道大少奶奶犯了什么过错,竟然这般就撵了人出去,这何当真是……” 兰香说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她一个做下人的自然不清楚其中的内幕,但一些小道消息还是吹进了耳朵里,“奴婢听说那一日三小姐去了大少奶奶的院子里,回头大少奶奶就找上了大太太,也不知道三小姐与她说了些什么,让大少奶奶脸面也不顾了在大太太房中就闹了起来。” “且不管她说了什么,横竖这事三丫头是插了手的,虽然我眼下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还是丢脸的事吧,” 刘氏捂着唇直笑,凡正这事她不去掺和,就乐得在一旁看笑话吧。 最近瞧着徐氏脸色都像焉了的黄瓜,连与她斗两句嘴都没有了力气,她心里可是乐得很! 兰香道:“大少奶奶真的就这样下堂了,到时候大爷回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呢!” “大爷再怎么想也要听他娘的话不是,再说了我这大嫂可有的是办法,指不定到时候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刘氏说完轻哼一声,“你看着吧,如今上官氏已经不在萧家了,这过错大嫂还不全推在她的身上。” “那大少奶奶可真是不走运啊!” 兰香摇了摇头,不过这事也与她无关,她只要尽了本分服侍得刘氏高兴了就万事不愁。 俩人正聊着,便有小丫环急急地赶来禀报,刘氏正在兴头上便也没有怪罪,只招了小丫环进来回话。 “青天白日的又不是撞鬼了,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刘氏瞧着那小丫环有些眼熟,兰香才在她耳边道:“是太太特地拨给梅姨娘的小丫环菊香。” 刘氏挑了挑眉,“喔,难不成是梅姨娘有事?” “回太太的话,”菊香终于喘过了气来,这才对着刘氏跪了下来,吓得脸色都变了,“梅姨娘刚才在园子里滑倒,眼下怕是要生产了!” “什么?” 刘氏面色一沉,整个人一下便坐直了,又急急地穿鞋下了软榻,“禀报了老太太他们没有,你们快随我来!” ------题外话------ 冬至了,我们这边是要喝羊肉汤暖胃的,喝起走~ 第【114】章 生产 梅香住的院子离着“临渊阁”还有些距离,刘氏一路走得风风火火,根本不敢停歇,又指派了菊香先去外院找个小厮往陈大夫那里请人去,虽然稳婆是早就备下了的,可梅香这是滑倒动了胎气,还是有陈大夫在安稳些。 萧老太太可是将梅香交到了她的手里,这人若是不好了,老太太指不定就要借题发挥拿她说事。 “怎么好好的不在屋里呆着,这挺着个大肚子偏生还要出来闲逛,这下摔着了吧,该!” 刘氏一路走着还忍不住对兰香抱怨着,她是难得过些安稳日子,偏偏还有人没事找事,就不让她有片刻的安歇。 兰香只能在一旁附和着刘氏,“怕是临到要生产了,梅姨娘想出来多走动走动到时候孩子也好生些吧!” 梅香原本是六月临盆,这算算日子也没差几天,如今虽因滑了一跤提前发作,却也算不得早产多久。 “我以为要等着昐姐儿出嫁后她才会发作生产,没想到生生提前了这许多时日,又要忙着她这边,我还怎么安心送昐姐儿出阁?!” 刘氏越想越气,心中也生出了怨愤,若是梅香生了女儿还好,若是个儿子她就正大光明地抱来自己跟前养着,给个嫡子的身份那也是抬举了他,她就是要生生地断了他们母子的情分! “好在二小姐亲事的一应东西都是齐备了的,太太无需惊慌忙乱。” 兰香嘴上这样说着,扶着刘氏的步伐却不曾停歇,远远地便瞧见梅香的小院前站了两个守门的婆子,正焦急地等待着人来,见了刘氏赶忙上前请安,“二太太来了就好!” “梅姨娘眼下如何了?” 刘氏平了平气,又快步往里走去,一个婆子跟了进来,抹着额头的冷汗道:“先前一直说肚子疼,稳婆最早过来,说是已经见红了,可宫口还没怎么开,要等!” 若是梅姨娘不好了,只怕他们这一院子的人都要被发落,这婆子也是心急火燎,战战兢兢的。 “行了,我进去看看!” 刘氏点头,又稳了稳心神,这才就着兰香撩起的帘子低头进了产房。 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因着产妇不能见风,门窗都是紧闭的,只有镂空的窗棂透进一点光线来,梅香正躺在床榻上痛苦不堪,面色苍白如纸,见了刘氏来赶忙要挣扎着起身行礼。 “行了你快躺下,生孩子要紧!” 刘氏挥了挥手梅香才又躺了下来,她又四处瞅了一眼,让丫环点了蜡烛将屋里照得亮堂了一点,这才坐在一旁的圆桌上招了稳婆过来回话。 “梅姨娘这是动了胎气,你瞅着一时半会生得下来不?” 刘氏看了一眼跟前四十往上的稳婆,这是梅香自己找来的,临产的前一个月就住进了萧家,想来用自己的人她也安心,刘氏便没有多过问,横竖出了什么岔子也与她无关不是。 “一时半会只怕不行。” 稳婆摇了摇头,又转身瞥了一身床榻上的梅香,有些焦急道:“梅姨娘刚才还扭了腰,老身瞧着有些不好,太太还是要请个大夫来才是!” “先头已经让人去请了,很快便到。” 刘氏点了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喜,扭了腰是好事啊,那生不出孩子也怨不着她,谁叫梅香没事要四处乱走动来着? 就是萧老太太知道了这个实情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那就好。” 稳婆说完后见刘氏没有吩咐便又回到了床榻边上看着梅香,又嘱咐梅香保存体力,待该用劲的时候再使劲生孩子,她毕竟是梅香找来的人,也不是这萧府里的下人,能做好这差使当然是好的,但若有什么偏差也怨不得她。 刘氏一直坐在边上看着,女人生孩子都是要走这一遭的,她当初生下萧昐时与梅香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年轻真好啊,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活着,生生地活成了别人的眼中刺! 刘氏神色一黯,面上表情更是变幻不定,忽晴忽阴,眸中不时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女人生孩子无疑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圈,能顺利生产的过半,但仍有一半可没那么走运,或许梅香就是这下一个呢? 想到这里,刘氏不由心思一动,待她刚要站起来,便听到小丫环在门外禀报,说是萧老太太与徐氏到了。 刘氏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地转过身去,待见着帘子从外被人撩开,这才脸色一转笑着迎了上去。 “老太太来了!” 刘氏上前搀扶着萧老太太,又对徐氏点头示意,“大嫂!” “弟妹可来得真快,想来也是心里挂念着梅姨娘的。” 徐氏瞟了刘氏一眼,这个时候却还有心情地刺她一刺。 也是这段日子她遇到的糟心事太多了,不过一与刘氏比起来她仿佛又生出了些庆幸来,在别人的不幸面前反倒更能衬托出自己的幸运。 她不过是损失了一个没有生孩子的儿媳妇,而刘氏这会儿可会平白地得个儿子或是女儿,这可真是让人又喜又乐。 “大嫂说得是。” 刘氏看了一眼徐氏,淡淡一笑,“老太太将梅姨娘交给了我照顾,我自然要顾着她。”又向萧老太太解释道:“今儿个梅姨娘在园子里不小心滑倒了扭了腰,媳妇已经让人去请陈大夫了。” “你做得很对!” 萧老太太缓缓 萧老太太缓缓点头,又到了梅香床边瞧了她一眼,“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说,产妇要保存体力。”一顿又道:“待会大夫来了先给你看看腰,这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你要耐着性子,咱们都在一旁守着你呢!” “谢谢老太太。” 梅香哽咽点头,一双眼睛红红的,“不知道老爷他……”这个时候她是最想见萧志谦的。 整个萧家也只有这个男人对她最真心了,萧老太太虽然也关照她,可无非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至于刘氏更不可能真心对她。 梅香此刻已是后悔及了,早知道今儿她就不出门闲逛,偏偏还扭伤了腰,眼下虽然被阵痛给掩盖了过去,可也怕落下病根不是,万一待会不好使力生孩子那真是一切都白搭了。 “放心,我已经命人去给老二传话了,想来他很快就会赶回来!” 萧老太太轻言细语地安慰着梅香,女人生孩子是大事,萧志谦手头上又都是些轻省的活计,提前给上峰说一声请个假先离开也没什么,想来他的上峰也会体谅的。 梅香含泪点头,又忍着痛在床榻上歇息了起来。 不一会儿萧晗她们姐妹几个也赶到了,陈大夫是在路上遇到的便一起来了。 陈大夫为梅香诊治腰伤后也知道眼下用不得重药,只能先让稳婆给她揉了些药水,只能等着孩子生下后再治疗。 “行了,你们几个丫头都退出去吧,女人生孩子是大阴大秽,你们还没出嫁呢,看一眼就出去!” 萧老太太催着萧晗几个出门,萧晗只来得及对梅香使了个眼色,这便退了出去。 好歹梅香是她找来的人,这一下产子祸福真是难料,若是好的生个男儿只怕萧志谦会欢喜地不得了,若是女儿呢也能在萧家站住脚跟。 “梅姨娘这胎看起来有些凶险啊!” 萧雨挽着萧晗的手与她一同站在了院子里,目光还忍不住地往里眺去。 “谁说不是?” 萧晗面色凝重地点头,“听说是在园子里滑了一跤又扭伤了腰,真是运气不好!” “依我说她大着个肚子就该好生呆在屋里,这下摔跤了弄得整个家里都是人仰马翻的,若是不好老太太指不定还要怪罪我娘呢!” 萧昐瘪瘪嘴,她自然是不喜欢梅香的,这个女人分薄了萧志谦对刘氏的宠爱,今后生下的孩子还要继承萧家的部分财产,她想着就不舒服。 最好梅香是生不出孩子,若是母子俱损这才好呢,萧昐不无恶意地揣想着。 “眼下梅姨娘能不能生下孩子才是要紧,就算老太太要问责太太那也是后面的事了。” 萧晗抿了抿唇,这个时候实在是不想听到萧昐说这些风凉话,便对她道:“二姐不是正忙活着手上的绣活么,横竖离你出嫁也没几天了,不如回房去呆着吧,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丫环给你传信的。” 萧昐犹豫了一阵便点了头,“行,反正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又想到自己不日就要出嫁,就算萧老太太有什么怒火也牵连不到她身上,又嘱咐萧晗,“若是我娘那里有什么事,你也给我捎个消息过来。” “好。” 萧晗点了点头,目送着萧昐远去这才转了回来。 萧昐呆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反倒说得话听着让人泄气,不若打发得远远的耳根也清静。 “她走了才好,杵在这里就没什么好话。” 萧雨轻哼一声,听到身后有了动静忙瞧了一眼,又拉了萧晗的衣袖道:“三姐,二叔回来了。” 萧晗转身,果真萧志谦从不远处大步而来,一身官服甚至来不及换下,几步便走到了她们眼前。 “父亲。” “二叔。” 萧晗与萧雨分别向萧志谦行了一礼,他急急地一抬手,又看向萧晗,“梅姨娘眼下如何了?” “陈大夫在里面诊治呢,稳婆也都是,只是梅姨娘摔了一跤扭伤了腰,这才动了胎气。” 眼见着萧志谦就要往里而去,萧晗忙对门口守着小丫环使了个眼色,小丫环立时便向里通禀了一声,萧晗也快步跟上,“眼下祖母与大伯娘,还有太太都在里面呢,父亲切勿忧心!” 萧志谦匆匆点了点头,人已是跨进了门槛,进了外间。 萧晗见他这般急迫,也只能带着萧雨跟了进去。 “娘,梅香到底如何了” 通往内室的帘子是放下的,萧志谦知道他不能入内,只能在外屋里干着急。 “女人生孩子又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你急什么?!” 萧老太太嗔了萧志谦一眼,“瞧瞧你这一身衣服,去洗把脸换了再来,耽误不了什么。” 刘氏赶忙殷勤地上前,“妾身服侍老爷回房更衣吧!” “等等!” 萧志谦一挥手,又走到内室的帘后,隔着帘子向内唤道:“梅香,我回来了,你放宽心好好地生孩子,我会在外面陪着你的!” “老爷……” 听到萧志谦的声音,躺在床榻上的梅香不由热泪盈眶,只哽咽地应了一声,“卑妾会好好保重的,一定为老爷生个大胖小子!”说罢咬了咬牙又痛呼一声,只是眸中的光芒却更加坚定了。 萧志谦待她那样好,即使豁出了性命她也要将这个孩子给生下来。 “怎 “怎生这般痛啊,你们听听,她都痛得叫了!” 萧志谦焦急地抹额,一旁的徐氏却打趣他道:“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痛得死去活来,这才刚开始呢,二叔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不迟!” 刘氏心中醋劲翻滚,想当初她生孩子时萧志谦还不在身边呢,哪里体会得到他的这般殷殷切切,没想到换个女人就这般柔肠寸断,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么? 虽然心中忌恨梅香发狂,可刘氏面上依然带着笑,又温柔地上前扶了萧志谦,“老爷风尘仆仆,先去梳洗一番吧!”轻轻拉了他的衣袖往外扯。 “去吧,这有我和你嫂子看着呢,出不了事。” 萧老太太也点头道:“让刘氏服侍你梳洗了再说。” “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一会儿再来。” 萧志谦不舍地转身,又对着萧老太太与徐氏拱了拱手,“有劳娘和大嫂了。”这才与刘氏先行离去。 萧老太太又瞥见了站在一旁的萧晗姐妹,无奈道:“不是让你们先回去了吗,有什么变故自有丫环传消息的。” “这……咱们不是不放心吗?” 萧晗讪讪一笑,又坐到了萧老太太跟前,“瞧着眼下天色也不早了,祖母与大伯娘想吃些什么,我这便去厨房做去。”想了想,一顿又道:“顺道给梅姨娘熬些人参鸡汤,汤水好吞咽一些,人参又能保命,眼下她疼得死去活来,想来也没什么心情去咀嚼其他吃食了。” 这话一落又听见内室里响起几声惨叫,萧晗心里一紧,一旁的萧雨更是攥紧了她的衣袖。 “行,给我也整些好克化的,眼下她没生出孩子,咱们都没什么胃口。” 萧老太太点了点头,徐氏也在一旁笑道:“还是晗姐儿贴心。”又对萧雨道:“多像你三姐学学。” “母亲说得是。” 萧雨忙低声应了,萧晗这才带着她先往厨房而去。 女人生孩子从发作到生产确实要用不少时日,一天都算是少的,有些人生个几天都生不出来也是常事,不过生得越久这危险也就越大。 还好梅香争气,就在大家昏昏欲睡之时,终于听到了他顺利产子的好消息。 萧晗几乎刚刚合衣躺下便又坐了起来,转头往窗户外一瞧,这个点正好听见公鸡打鸣,天边也露出了鱼肚白。 萧志谦也没料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能当爹,抱着这个新生的儿子不由喜极而泣,还特意为他取了个名字,唤作旭,全名萧旭,便是希望这个儿子的未来能够一片光明,如旭日朝阳一般灿烂夺目。 “是个胖小子呢,我抱在手里都觉得沉!” 徐氏抱着萧旭到了萧老太太跟前,萧晗几个都凑上前来看。 小孩子的脸红扑扑的,五官几乎都皱在了一起看不出美丑,不过这孩子头发长得好,黑汪汪油滑得很。 “是个齐整的好孩子。” 萧老太太含笑点头,大手一挥道:“赏,都有赏!” 屋内屋外立时响起一片道贺之声。 “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萧昐在一旁嘀咕了一声,立马换来刘氏一个瞪眼,她只能将委屈往肚子里咽,为了这个孩子她可一夜都没睡好了,不是随时警醒着就是刚睡着就被人给叫了起来,她眼下还一肚子床气呢! “这孩子生得好,眉眼多像老爷!” 刘氏笑着上前,又将徐氏手中的萧旭抱了过来细细端详,面上一片喜爱之情,又转向萧老太太道:“好在梅姨娘母子均安,她也是个有福气的。”一顿又道:“这么个喜气的时候,我也向老太太讨个吉利,旭哥儿就抱在我跟前养着吧,横竖我膝下是没有儿子的,一定将旭哥儿当作亲生的孩儿来照料。” “这……” 萧老太太微微犹豫,这虽然是之前提过的事情,可梅香刚刚才产子,谁又忍心将这孩子抱离亲生母亲身边呢? 萧志谦想了想才转向刘氏道:“你有这心我也欣慰,不过还是等着梅香醒了再说,也要听过她的意思才行。” 刘氏面色一变,却又强行忍住了,只能讪讪地应了声是。 萧志谦母子将梅香交到她手里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当真是好算计啊,拿了甜枣又打她一棒,把她当成傻子使了不成? 萧晗在一旁听着却是唇角一翘,想来梅香也是不会同意将孩子让刘氏养着的,挂在刘氏名下可以,但自己生的自己养着,想来凭着萧志谦的宠爱梅香会有办法让他同意的。 第【115】章 添香 在孩子洗三那日,萧晗备了礼物前来探望梅香,经历过那样一次生产,梅香整个人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面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见了萧晗到来,忙让丫环给她抬了锦凳坐在床榻跟前,又笑着道:“还劳三小姐特意跑这一趟,倒是让卑妾惶恐。”一顿又道:“家里的人都只让人送了礼过来,三小姐有心了。”说罢还对她轻轻点头致谢。 “梅姨娘是个有后福的人,我自当亲自来看看。” 萧晗笑了笑,又见一旁的摇篮里萧旭睡得正酣,不由伸手逗弄了两下,“这是我弟弟呢,我也希望他快快长大,将来给他姨娘挣一片锦绣前程!” 梅香牵唇一笑,回忆起生产那一日的情景当真是喜忧参半,“原以为是活不成了,只想拼了命将孩子给生下来,没想到老天爷庇佑咱们母子平安,回头等着旭哥儿满了月,卑妾一定到庙里好好拜拜菩萨。”说罢看了一眼摇篮里的孩子,眸中溢满了母爱的温情。 “是要谢谢菩萨保佑。” 萧晗点了点头,又提醒梅香道:“前几日我倒听说太太想将旭哥儿抱到身边养着,梅姨娘可要早做打算。” “抱到她身边养,凭什么?” 梅香面色微微一变,眸中的嘲讽一闪而过,“我拼死拼活生下的孩子,她一句话就变成了她的儿子,这世上怕没这么简单的事!”又对萧晗道谢,“有劳三小姐告知这事,回头我一定与老爷细说。” “梅姨娘心里明白就好,我也是不想你们母子分离,毕竟孩子是自己的,只有养在自己身边最经心,若是换了其他人,谁知道会怎么样?” 萧晗眼波一转,又让兰衣捧上了带来的锦盒,打开递到了梅香跟前,“早些时候便为孩子打了套金锁片,因着不知是男是女,这锁片上便让人雕的双鱼戏珠,梅姨娘瞧瞧可还得意?” “呀,真是漂亮,定是那‘珍宝斋’的手艺吧?” 梅香接过锦盒,只觉得满目璀璨,那锁片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她估摸着至少得有五两金,忙不迭地向萧晗道谢,“三小姐这礼太贵重了,我替旭哥儿谢谢您了,有您这样的姐姐,咱们旭哥儿定是有福的!” 萧晗笑着点头,又与梅香寒暄了一阵这才告辞离去。 梅香拿着锁片一阵琢磨,又瞧了一眼仍然在酣睡中的儿子,心中渐渐有了主意,当天便让人请了萧志谦到她房中说起这事。 “卑妾知道老爷体谅,不过等着卑妾这腰好了后还是要自己带着旭哥儿的,听说这孩子同自己的娘才最亲呢!” 梅香先说起这话来也是有试探萧志谦的意思,果然瞧见他有些为难的模样,心下微微一沉,又道:“老爷不是不知道卑妾生这孩子有多辛苦,差点都赔上了半条命,旭哥儿如今就是卑妾的命!” “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也没说不让你自己带孩子,只是……” 萧志谦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梅香,这才清咳一声道:“只是太太想将旭哥儿抱到她跟前养着,这也是给旭哥儿一个嫡子的身份,是对他好!” “什么?” 梅香红着眼睛看向萧志谦,那表情似怨是屈,只泣声道:“自来便没有强拆别人母子的,旭哥儿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太太怎么能让咱们母子生生分离?” “也不是分离,只是抱到她跟前养着,不也还是你生的孩子。” 萧志谦看着梅香落泪的样子忙坐在床榻边上安慰道:“再说有了嫡子的身份对他的前程也是有益的。” “老爷说得再好听,不也是想将旭哥儿给抱走?” 梅香哭得悲悲切切,只可怜兮兮地看向萧志谦,“难不成老爷已经答应了太太?” “这倒还没有,就是想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萧志谦摇了摇头,这几日他也是被刘氏缠得不行,也有些怜惜她没有自己的儿子,这心都被她说得有些松软了,可一到梅香这里来瞧见她这副模样,他又有些摇摆不定了。 毕竟是母子连心,若是硬将旭哥儿给抱离梅香身边,他瞧着也有些不忍。 听萧志谦这一说梅香暗暗松了口气,她真怕他已经答应了刘氏,脑中思绪一转便道:“若是太太真为旭哥儿好,那就只认养在名下做嫡子,孩子还是由卑妾亲手来带,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啊!”说罢又轻轻扯了扯萧志谦的衣袖,“难道老爷真想让旭哥儿从小就得不到亲娘的照顾?”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萧志谦有些为难,一方面觉得刘氏她有自己的苦衷,一方面也觉得梅香说得在理,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离开亲娘身边呢? “那老爷这就是同意了?” 梅香喜极而泣,又在床榻上跪下对着萧志谦拜了一拜,“卑妾知道老爷最是体恤咱们母子,将来旭哥儿长大了也定会孝顺嫡母的。”一番温言软语外加撒娇小意,直让萧志谦没有丝毫抵抗力,只能点头应允了她。 这一夜萧志谦被顺利地留在了梅香的房中,因着她自己刚生产完不能侍候萧志谦,便让菊香给开了脸做了通房丫环。 怀中人儿纤细柔嫩,这一夜倒是让萧志谦有些小小的满足,一连几天都歇在了梅香这边,倒是让焦急等待消息的刘氏气得不行。 “我就不信,我还比不过一个贱妾了?!” 刘氏恨得咬牙,在 刘氏恨得咬牙,在房中来回踱步,一会儿又看向身旁的兰香,眸中神色复杂。 “今儿个一定要将老爷给拦住,带到我这边来!” 刘氏对兰香吩咐道:“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今儿个一定要个说法,再等下去昐姐儿出嫁的日子就快到了,我可没功夫再在他们母子身上花心思。” “可……” 兰香一脸为难,“可眼下老爷贪新鲜,菊香那丫头又正得了他的意……”后面的话她自己都说不下去。 没想到当初刘氏要选个老实的丫头过去梅姨娘那边照顾,怎么挑来挑去偏偏选了菊香,眼下这丫头成了通房便全然不将他们这边当回事了,只顾着狐媚地迷惑老爷,真正是让人气急得很。 “她有菊香,我不还有你吗?” 刘氏轻哼一声,又上下打量了兰香一眼,直看得兰香打了个哆嗦,不由向后缩了缩脖子。 “兰香,你今年也十八了,”刘氏琢磨了一阵,话语沉沉,“原本我还想留你两年,到时候给你配个管事,可如今却不得不用上你了。” “太太放过奴婢吧!” 兰香闻言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刘氏跟前,让她去跟萧志谦做小她是怎么都不愿意的,她还想再熬两年就出去嫁人呢,做个正头娘子总好过为人妾室。 “兰香,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知道我的脾性,眼下我留不住老爷的心了,也只得让你帮我尽份力!” 刘氏上前轻轻抬了兰香的下颌仔细端详起来。 兰香全身颤抖着,长长的眼睫上还有未滴落的泪水,兰香生得肤白清秀,可底子尚好,这些年跟在她身边更是养出了一身的细皮嫩肉,说不定能勾住萧志谦的心。 刘氏这也是没办法,她也不知道萧志谦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从前对她一心一意,可自从梅香来了后就像是开了荤的和尚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眼下又收了菊香在房,若是她再不想办法,今后或许还有秋香冬香接连地冒出来,她只能将兰香给推出去。 “太太……” 兰香知道再说什么刘氏也不会改变心意,只能无奈地闭上了眼,两行清泪从面颊上滑落。 “去吧,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换上前些日子那套粉桃红的烟纱裙。” 刘氏放开了兰香缓缓站了起来,一转身瞧见屋外盛开的海棠,那么红艳那么刺眼,而她的心却在一点点地变硬变冷,袖中的手也紧握成拳,“你知道老爷回府时惯走哪条道,不将他给请过来,今儿个你也别回来了!” “是,太太。” 兰香咬了咬牙,缓缓地在刘氏跟前伏了下去,滴落的泪水在地上淌成了个小洼,仿佛是在祭奠她无可更改却又必须义无反顾的命运。 临近初夏,天气还不算太热,萧志谦回府后换了一身衣裳,正准备往梅香的院子而去,走过一条林荫小道时忽地便瞧见了不远处一抹粉桃红的身影飘来,他不由驻足观望,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黄昏黯淡的光线中,女子窈窕的身影纤细而柔美,烟纱似的裙身如雾笼罩着,一抬手间袖管滑落,肌肤如雪般白皙,那含笑的眉眼带着几分羞怯向他望来,临到跟前了才福身行了一礼,轻声道:“兰香见过老爷!” “是兰香啊,多日未见倒是不一样了。” 萧志谦笑了一声,只是那笑中的味道只有他自己明白,没想到他如今临近中年却是艳福不浅,除了有梅香这朵解语花,菊香、兰香也跟着投怀送抱,他只觉得自己的春天是不是来得太晚,从前的日子当真是白活了。 “老爷笑话奴婢!” 兰香抬了抬眼轻嗔萧志谦,眸中眼波婉转好不勾人,说出的话语却是软糯轻细,如一根羽毛般挠在人心上,“太太请老爷过去呢!”说罢又对着萧志谦飞了个媚眼过去。 “太太请我?” 萧志谦叹了一声,又掂量着袖袋中放着的文书,心中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他知道刘氏已经找了他许多次了,可他又答应了梅香,这才一直躲着她,也不知道她改变了主意没有,若是仍然揪着这事不放,不也让他为难吗? 兰香瞧着萧志谦这模样却是有些着急,刘氏可是给她下了死命的,若是她请不回萧志谦,只怕今后在“临渊阁”就呆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兰香不由轻呼一声,佯装脚下一崴地倒向了萧志谦。 萧志谦反射性地伸出了手来接,一个扑一个搂这下正好抱在了一处,萧志谦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香气吸入鼻端,手下又是一阵柔滑细软,他险些把持不住。 “老爷……” 兰香一起再跌又扑入了萧志谦的怀中,她自己也是万分羞怯,却又强撑着胆子往萧志谦怀里钻去,只拉着他的衣袖轻摇道:“老爷就去太太那里走一遭吧,不然太太怪罪下来,奴婢也讨不到好。”说罢眉眼一抬,眼波勾人,“老爷就体谅奴婢一回吧!” “也罢!” 萧志谦轻叹一声,又扶了兰香站直,伸手在她脸蛋上轻抚而过,“老爷今儿才知道你竟是这般勾人,怕是得了你家太太的嘱咐必是要请到我吧!” “老爷明鉴,奴婢也是听从太太吩咐办事。” 兰香低垂了眉眼,即使有万般的委屈都咽下了肚子里,因为她知道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听女人的抱怨,他们要的只是温柔如水 是温柔如水曲意承欢。 “行,今儿我就看你的面子走上一遭。” 萧志谦轻笑一声,又着意看了兰香一眼,“老爷今儿个这般为你,你可别忘记了老爷的好!”说罢轻声一笑往前而去。 兰香眸中光芒闪烁,瞧着萧志谦走远了这才不甘地咬了咬唇紧跟而上。 等到了刘氏屋里,兰香自然又侍候着萧志谦梳洗一番,听着在净房里那男女恣意的调笑声,刘氏气得牙都咬紧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是她让兰香去请的萧志谦来,只怕这美人计也是奏效了,不然不会有这般的效果。 刘氏一边心里暗恨,一边又不得不对萧志谦笑脸相应,又让丫环摆了他最喜欢的菜色,亲自斟上了满满一杯的金华酒,“今儿妾身敬老爷一杯!” “今儿个倒的确有喜事,该与你喝上一杯。” 萧志谦放下了筷子,又看了站在刘氏身后的兰香一眼,笑道:“还不给老爷满上。” “是。” 兰香的眼波在萧志谦面上一晃而过,含羞带怯地点头,刚才在净房里那一通忙活,萧志谦可是对她动手动脚地没有歇下,丝毫不顾忌刘氏就在外间,她也是羞得满脸通红,在刘氏跟前都有些不敢抬头看她的脸色。 从前的萧志谦可只对着刘氏一个人好,她也为他们守过夜,不下听到数十次这样的声响,可轮到自己了才知道真是羞死人,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去。 也好在萧志谦正是壮年鼎盛,若真是个垂垂老翁,那不若让她去死。 刘氏瞧了俩人的一番眉眼交流,暗自在心中骂了声贱蹄子,原本兰香还万般不愿,眼下一番眉来眼去想来也是真正地看对了眼。 萧志谦这样薄情,她又不禁有些心凉。 等着萧志谦与她对饮了一杯之后,刘氏这才挤出几分笑容问道:“老爷说有喜事,莫不是要将旭哥儿给我抱了来?”这事她已经纠结了许多时日,今日一定要在萧志谦这里要个答案。 萧时这个嫡子不说了,那么大的年纪养都养不熟,若是等着萧昐出嫁后,谁又是她的依仗? 刘氏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至少要养个儿子为她送终不是。 “这事啊……” 萧志谦叹了一声,有些推脱道:“这事梅香也在我跟前念叨了几日,她知道你是好心肠,可我实在也不想看到他们母子分离。”一顿后看向刘氏,“要不这样吧,旭哥儿仍旧记在你名下当作嫡子,但养还是养在梅香身边,两不耽搁!” “梅姨娘倒是好算计呢,我不养旭哥儿反倒还要将他当作嫡子,养出的儿子还与她一条心,老爷说说,最后妾身能得了什么好?” 刘氏气极反笑,见过偏心的,可还没见过像萧志谦偏心成这样的,好处全让他们占了,横竖她就成了个摆设,被人拿来用一用就放到了一旁? “这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萧志谦这下也不乐意了,只搁了筷子道:“二房名下哪个不是你的孩儿,真要养在跟前才是自己的不成?” 刘氏板起了面色不言不语,兰香却在一旁干着急,她好不容易请来了人难不成就要这样前功尽弃不成? 兰香忙向刘氏使了个眼色,又上前给萧志谦斟酒,笑着劝说道:“太太不是那个意思,老爷息怒!” “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我好心好意地过来看她,还尽使脸子给我瞧,这顿饭不吃也罢!” 萧志谦说着便站了起来,兰香慌了一把上前便握住了他的手腕,柔滑的触感让萧志谦心神一阵荡漾,面色微微缓和了几分,“也亏得你这个丫头是个懂事的,倒是比太太都强上不少。” “老爷快别这么说,奴婢担待不起!” 兰香听得心惊肉跳,赶忙放开了萧志谦的手,又瞧了刘氏变幻不定的面色忙垂了头站在一旁。 刘氏心里的怒意翻了几翻,最终还是缓缓压下,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几分,又对萧志谦道:“老爷,起初也是你与老太太说过的,让梅香生下了儿子就养到我跟前,我也没说什么不是,眼下生生地变了个样,你让妾身一时半会如何接受得了?”话到这里又拿了帕子抹泪,态度终是缓和了几分。 “想要嫡子哪个生的不是一样?” 萧志谦这才唇角一翘,又看了一旁低头温顺的兰香一眼,眸中深意婉转。 刘氏看得暗暗咬了咬唇,面上却又不得不挤出一丝笑来,“不若老爷今晚就留在这里,妾身让兰香好生服侍老爷!” “既然夫人这样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萧志谦笑着对刘氏拱手,她怔了怔,随即有些惊讶地望向萧志谦,“老爷……你刚才唤我什么?” “夫人啊!” 萧志谦这才笑着拿出了袖袋中的文书递给了刘氏,“没想到我与大哥一同请封诰命,你的倒是先下来,想来大哥是请封了老太太与大嫂的一并,所以要慢于你的!” “这……我当真是夫人了?” 刘氏颤抖地接过文书,有些不敢置信地打开来看,待一一读过每个字眼后她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因着情绪太过激动甚至笑出了一抹泪花。 她终于等到了这个诰命的身份,也算是在萧昐出嫁前为她长脸了,不过萧志谦眼下拿出这个诰命文书来也不无补偿之意。 刘氏心思一转又拿 思一转又拿了帕子缓缓沾干了眼泪,既然她不能将萧旭抱到跟前来养着,那这个嫡子名分不给也罢,梅香别想处处得了好最后还在她跟前占便宜。 今后萧志谦宠上了兰香,兰香再生了孩子给她养着也是一样的,横竖是自己跟前的丫环总要得用几分,外面的白眼狼可是养不熟的。 这样一想,刘氏的心思便转了过来。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兰香赶忙向刘氏道喜,瞧着刘氏喜笑颜开的模样,一时之间她的心思也活络开来。 既然梅香的孩子不养到刘氏跟前了,那她今后生下孩子呢,是不是能享受嫡子的位份,她又是刘氏身边最得用的人自然能够照顾得到孩子,这点她倒是不愁的,至少她眼下还跟刘氏是一条心。 “好了,既然今儿个老爷要留在这里,你便去准备一下吧!” 刘氏收拾好了心情淡淡地扫了兰香一眼,兰香低头应是,一旁的萧志谦却是笑而不语又对刘氏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想来也是赞赏她的知机。 刘氏只是牵了牵唇角,背过身去唇角的笑意已凉,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她能靠的还是她自己。 与兰香春风一度后,萧志谦只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不少,他从来未觉得生活竟然是这般美妙,早上出门上差时这脚步都带着风。 如今他就没有不舒心的,这把年纪了还得了个小儿子旁人多少羡慕,女儿即将要嫁得高门,他身边又是红袖添香好不快意,如今的位置虽然还没怎么挪动过,可上峰对他的态度显然是热络了不少,想来今后上峰卸任后转而推举他担当这个职务的可能性也大出了许多。 萧志谦只觉得未来一片美好,脚步不由迈得更大了。 ------题外话------ 恶棍天使上映了,太喜欢娘娘了,24号早上去捧场~ 第【116】章 出嫁 刘氏的心愿没有达成,可她也不是傻的,既然不给她养着,梅香的孩子自然也就没有记到她名下为嫡子,如今她已经将兰香给推了出去,萧志谦来“临渊阁”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她又夺回了脸面,将梅香给重新踩了下去。 萧晗来看望梅香时她也不恼,只是平静地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今我有了旭哥儿在身边,是不是嫡子也没那么重要,横竖将来老爷也亏待不了咱们母子。” “倒也是这个理。” 萧晗笑着点头,她本来想着宽慰梅香几句,没想到梅香早已经缓过劲来,这份豁达与开朗倒是与初来萧家时判若两人。 “三小姐如今还未嫁人,卑妾就与您说句知心话。” 梅香将怀中的萧旭递给了一旁的乳母,又让服侍的丫环都退了下去,这才道:“夫君虽然重要,可真要与自己贴心的还是你生下的孩子,卑妾也是现在才明白过来,三小姐将来可要早早诞下嫡子啊!”眸中含着几许深意。 萧晗扯了扯唇角,却是笑不出来。 梅香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却又不愿意往深里去想,至少她现在与叶衡是好好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能让那些还未出现的人和事破坏了她原本单纯美好的心。 枕月扶着萧晗往前而行,“梅姨娘倒是想得开,从前奴婢还觉得她小家子气呢,没想到有了孩子便不一样了。” 曲径通幽,这条小径前些日子才翻修过又铺了好些鹅卵石,人踩在上面虽然有些磕脚,但听陈大夫说却是极好,连萧老太太没事也爱在这里来走上两圈。 小径两旁也是绿意盈盈,花开枝头又添了几分丽色,有几只蝴蝶在花丛间飞舞着,萧晗不由驻足观望。 “你也成亲快小半年了,这肚子就没消息?” 萧晗转头看了枕月一眼,成亲后这丫头倒是长胖了些,整个人圆润水灵,看来周益并没有亏待她。 “小姐笑话奴婢,这孩子的事要看机缘,哪能说有就有的。” 枕月说到这里又不由凑近了萧晗几分,在她耳边低声道:“奴婢瞧着这几日梳云都早出晚归的,几乎每一日都去看萧潜呢!” “这事该你这个做嫂子的关心,告诉我做什么?” 萧晗好笑地看向枕月,不过梳云对萧潜的心她也明白几分。 虽然萧潜如今不在萧府里当差了,可听说他从前还学了些手艺活,自己雕起了木雕往街上挑着担卖去,比起前段日子的消沉,如今的他到底是振作了几分。 “奴婢不也是想向小姐讨个主意么,梳云这丫头有那个意思,可奴婢怕她哥哥不许啊!” 枕月心中焦急的是这事,周益向来心疼这个唯一的妹妹,萧潜英勇护主值得敬佩是一事,梳云的亲事又是另一事,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残废的。 “横竖眼下梳云年纪也不大,”萧晗倒不着急,只是看了一眼枕月道:“她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到时候不用你操心的。” “真是这样奴婢也能心安。” 听萧晗这一说枕月微微松了口气,片刻后又叹了一声,“不过就怕她是个主意大的,若是她哥都劝不了,只怕就真要和萧潜好了。” “萧潜也没什么不好,眼下都在自食其力了。” 萧晗浅浅一笑,“虽然他断了胳膊府里已经给他发了笔银钱,也承诺他每月可以不做事但照样领月钱,可他恁是没要那月钱,我看他是个有骨气的。” “骨气也不能当饭吃啊?!” 枕月摇了摇头,“嫁人后才知柴米油盐贵,从前在小姐身边根本不用计较这些,如今可什么都要精打细算,又想着给他做好的穿好的,又要想着给今后的孩子攒些银钱,奴婢就没少操心!”说罢微微一叹。 “若是银子不够了尽管找我开口就是。” 萧晗看着枕月这唉声叹气的模样不由好笑,当初枕月出嫁时她也给了一笔压箱底的银子,这丫头太会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了,这样生活岂能快意? “哪里就要找小姐讨了?” 枕月这才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您给的银子还多,就是奴婢舍不得使,存着呗!” “守财奴!” 萧晗笑着一指点在枕月额头,她连忙躲了开去,主仆俩趁机在小径上追逐起来,待跑到一丛林荫密集处这才歇罢。 枕月刚平了平气要说话,萧晗却是耳尖一动,又竖指在唇间给她比了个“嘘”声的动作,指了指林荫的另一头,透过枝叶隐约可见那里有几个人影,这声音也是她熟悉的。 “是大太太和咱们太太呢!” 枕月一时改不了口低声地对萧晗说着话,虽然刘氏这几天尽去宣扬自己得了夫人的诰命,若有人在她跟前喊错了,少不得要被纠正一番。 “是她们。” 萧晗点了点头,她不是有意要听徐氏与刘氏说话,只是眼下再往后退只怕会惊动两人。 便听刘氏在那里得意地道:“大嫂这几日好似都在躲着我,就连上老太太跟前请安都没瞧见你呢!”说罢眉眼一抬从徐氏面上扫过,那份自得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徐氏清咳一声,讪讪地说道:“我倒是要恭喜弟妹了,原以为弟妹得了个儿子便是一桩喜事,没想到如今又得了诰命,眼下正是双喜临门呢!”一顿 是双喜临门呢!”一顿又赶忙改口道:“不,还有昐姐儿出嫁,这可谓是三喜!” 要说徐氏也是嘴巴厉害的,虽然说着恭喜的话但少不得还是要将刘氏刺上一刺。 这几日她确实是在躲着刘氏,没瞧见刘氏那得意嚣张的劲么?不过就是得了诰命罢了,她的也快了,用得着这般显摆么? “大嫂说得是,我这不是喜上加喜么?” 因着梅香孩子的事情刘氏心里是郁结了一阵子,不过眼下什么都解决了,不就是孩子么,她也看开了,徐氏的话倒是伤不到她,到时候兰香也能再生一个,还和她更亲呢。 “再过三日昐姐儿就出阁了,这女儿出嫁啊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当初晴姐儿出嫁那阵我不也忙得脚不沾地,如此我就不耽搁弟妹了,先回了!” 徐氏抿了抿唇,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想再与刘氏计较什么。 刘氏已经需要让自己的丫环将男人给留住固宠,那已经是刘氏的悲哀了,不知道她怎么还高兴得起来? “大嫂且慢,正巧我还有些嫁妆上的事情要请教大嫂,咱们便一同走走吧!” 刘氏却不打算放过徐氏,如今她诰命在身就是要来恶心恶心徐氏的,这先后之差别人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可她知道这个大嫂向来心高气傲,她就是要将她给比下去,就算只一时也是好的,她心里痛快! “那……就走吧!” 徐氏咬了咬牙,绷起了面色率先走在了前头,刘氏这才轻笑一声腰肢轻摆地跟了上去。 等着她们走远了,枕月这才呼出口长气来,又看向萧晗道:“奴婢以为是什么呢,原是太太在大太太跟前显摆来了!” “还叫太太呢?” 萧晗淡淡地扫了一眼枕月,提醒她道:“见了面叫夫人吧,你又是我跟前的人,她向来要看不顺眼几分,免得让她逮了错处借机发落你!” “是,小姐。” 枕月听了这话一想也是,赶忙应了下来,又听萧晗吩咐道:“回头也给咱们院子里的人都说说,不要叫错人了。” “奴婢回头就提醒她们,不记得的挨个敲打一通。” 枕月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就好。” 萧晗知道刘氏对徐氏的挑衅与显摆不过是她的一种发泄罢了,她最应该依仗的男人眼下心都不在她身上,刘氏这才不得不让自己的丫环来固宠,即使披着华丽的外衣,即使享有别人没有的尊荣,可这些是用什么换来的,刘氏心知肚明。 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算是刘氏的悲哀。 六月十八是萧昐出嫁的日子,夏季的衣裳单薄,连嫁衣她也挑得最轻薄的料子缝制而成,繁复的花纹点缀其间,一转身一扬裙便是轻柔飘洒,倒是衬托出了几分美艳之姿。 萧晴这次也回府了,总归是萧昐出嫁,她这个大姑奶奶不回来未免会让外人觉得有几分凉薄。 只是回到萧家后萧晴又有意避着萧晗,两姐妹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萧晴又被徐氏叫到屋里说话去了。 人家母女自然有交待,萧晗也看出了萧晴的冷淡,心里虽然有些难过但也没有再讨嫌地凑上去。 萧雨看在眼里也只能轻轻一叹,其实两个姐姐心里都明白,但有些事情发生了便像根刺一般地梗在那里,拔之不去。 萧昐的婚礼办得也隆重,倒是不输给萧晴出嫁那时,毕竟她嫁得是勋贵之家,虽说如今的云阳伯无甚作为,但前人累积的根基还在,所以京城还是有不少人家给面子。 叶芊作为萧昐的好友自然也是来了,一路陪着她出嫁,眼看着人拐出了二门这才往回走,倒是与萧晗她们一道。 “昐姐儿这就嫁人了,我倒是有些舍不得。” 叶芊在一旁摇了摇头,倒是让叶蓁多看了她一眼,闲闲地道:“人家姐妹都没说什么,你倒是舍不得了,合着你们才是亲的?”说罢唇角不由一翘。 “瞧大姐说得,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叶芊瘪瘪嘴,又上前挽了萧雨,许是意识到这里最好说话的人是她,“我与雨姐儿一道,几位姐妹们也快来吧!”说着便拉着萧雨往里而去了。 “三姐!” 萧雨没有办法,只来得及对萧晗呼喊一声,人已经是被扯着走远了。 叶蓁只得无奈一笑,“咱们家的二小姐就是这般模样,你们可别介意!” “倒是什么都敢说呢!” 一旁的孙若泠挽了萧晗捂唇一笑,今儿个她也是来喝喜酒的,虽然出嫁的人不讨喜,但她来也是看着萧家的面子,跟着长辈一同来道贺的。 “若泠妹妹别与她计较就是。” 叶蓁看了孙若泠一眼,又从另一边挽了萧晗的手,三人这才说说笑笑地往里走去。 等着萧昐三日回门的时候,萧晗总算是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云阳伯家大公子季涛。 季涛生得英武,肩宽腰窄挺如松柏,眉眼开阔,倒是一表人才,与萧家姐妹见礼时也是有礼有节,不该看的并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在走到萧晗面前时微微顿了顿,只笑着拱手道:“三妹妹听说过段日子就要嫁给长宁侯世子了,叶大人可是我的上峰,能与他成了连襟也是季某之幸!”话语里不乏推崇之意。 “二姐夫言重了。” 萧晗淡淡颔首,也感叹于季涛的君子之礼,没想到萧昐那样的人却挑了个好夫君,想来当初刘氏使尽了办法也要将她嫁到云阳伯府去也是有道理的。 “你也恁是客气了。” 萧昐笑着插进话来,又挽了萧晗的手娇声道:“咱们姐妹历来同气连枝,将来你与世子爷只有互相帮衬的道理,断没有拖后腿的。” “二姐说得是。” 萧晗干笑着点头,又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她与萧昐可没这么亲近过,眼下萧昐来上这一出,让她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季涛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姐妹俩的异样,又被萧老太太叫到了跟前问话,看来老太太对这个孙女婿也是挺满意的,至少比对刘氏母女来得欣赏。 见季涛走到了一旁,萧昐便也轻哼一声走到了刘氏一旁,没再理会萧晗,就像刚才的亲近不过是人眼花罢了。 萧晗无奈失笑,萧雨却在一旁安慰她道:“三姐也别往心里去,二姐就那个德性你也不是不知道!” 萧晗点了点头,她就是清楚萧昐的脾性才没有事事当真,不然倒真的有得气了。 不过今日的萧昐的确是得意的,回到萧家后从头到尾这嘴笑得就没合拢过,显然是极其满意这个夫婿的。 刘氏在一旁瞧着也欢喜,母女俩没见一会儿便在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题外话------ 过节就有点静不下心,总想往外跑,争取安定地写字,大家圣诞快乐! 第【117】章 归来 萧晗是接到了岳海川传来的消息这才再一次来到了书舍。 夏日里的书舍清凉雅致,通往后院的帘子被卷了起来,一阵穿堂风吹过扬起了萧晗的裙裾,覆在面上的青纱印出了她细致秀美的轮廓,倒是让守在外的两个小厮一时看呆了眼。 “你们是谁,怎么在这里?” 梳云眉眼一横挡在了萧晗跟前,那俩人对视一眼赶忙给萧晗请了安,“小的是刘公子带来的,眼下公子正与岳先生在一起。” “喔,是表哥来了。” 萧晗这才反应过来,听说刘启明跟着岳海川学画之后每个月倒是有一半的时间会在书舍里呆着,她不常来所以对这两个小厮也不熟悉。 穿过了书舍,到了小楼跟前时,萧晗果真是瞧见了刘启明与岳海川,只是俩人太过专注于桌案前的画作,都没有留心到她的到来。 梳云刚想出声,被萧晗一个眼神止住了,她缓缓踏步向前。 眼前的桌案是有两条长桌拼凑而成,铺着洁白的宣纸,只是眼下这纸张上已经着了墨迹,渐渐地汇出了一副山水图。 不过有意思的是岳海川与刘启明分别从两头画来,中间相汇。 萧晗到来时他们的画作只到一半,但可看出画功同出一源,只是笔力技巧的差别,仔细分辨也能评出优劣,就这一晃眼的功夫,却难看出谁高谁低。 刘启明正提笔冥思着下一步怎么画,一抬头却瞧见萧晗正站在不远处,眉眼俱是含笑地看向他,手中画笔一颤,险些落于纸上,忙又对一头的岳海川道:“先生,我表妹来了!” 这才将毛笔搁在了笔架上,绕过书案与萧晗见了礼。 “表哥正在作画呢。” 萧晗笑着还了一礼,上次见到刘启明还是在萧昐成亲时,刘启明随着家中长辈进萧府拜见萧老太太,也不过就是一打眼的功夫,两方都没有深聊,她也没来得及问他画学得如何了。 那厢岳海川落下最后一笔,缓缓收势,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画作颇为满意地点头,这才对萧晗颔首,“你来了。” 这便是当世大家与普通画者的区别了,岳海川知道她的到来却能不动声色地坚持画作一气呵成,可刘启明却是心思不属不能再安静地作画下去,俩人在这气度和格局上还是有差距的。 “岳叔叔好。” 萧晗对着岳海川清浅一笑,漂亮的桃花眼荡漾出水波,仿佛夏日的清泉无声地流淌着。 “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再来。” 岳海川招了刘启明过来,俩人的衣服上都不同程度地沾了墨迹,见客自然是不方便的,便一起往小楼而去。 萧晗倒没介意什么,又踱步到桌案旁细细看了俩人的画作。 岳海川画得是山,而刘启明画得是水,一静一动倒是相得益彰。 “小姐歇息一会儿吧!” 梳云随手抬来了两把小椅子,萧晗却是摇了摇头,又瞧得不远处的枯木长几上放着茶壶杯盏,便净了手烧了壶茶。 等着岳海川与刘启明换了身衣服出来时,这茶已是泡好了。 “好香的茶!” 岳海川青袍磊落,虽然不修边幅,倒也能看出那份随意与潇洒,连坐姿都透着股沉稳大气。 刘启明虽然事事向他学着,但到底眼界不宽底气不足,在面对萧晗时还是稍显拘紧了些。 “岳叔叔这次急急地找我来,可有事要吩咐?” 萧晗搁下了手中的茶盏,笑着看向岳海川。 “对你我哪敢吩咐,不过就是有事与你说。” 岳海川爽朗一笑,又指了刘启明道:“你给我举荐了启明,他的确是颗好苗子,不过这画功要磨炼,画意也要拓宽,所以我准备带着他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 萧晗心下一惊,笑容僵在了脸上,又赶忙转向了刘启明,“表哥的身子不要紧了吗?能够出京?” 岳海川愿意带刘启明出京说明看重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刘启明却是长年病弱,他这样的身子能够受得住旅途颠簸吗? 再说刘家人这般宝贝刘启明,刘老太太与刘家二太太能够放心让他离京么? 萧晗怎么想都觉得这主意不太现实。 “先生早便与我提了此事,只是祖母与我娘一直不同意,不过眼下好了,我已经说动了她们。” 刘启明说到这里暗暗给萧晗使了个眼色,有些话私下里说可以,但他不想被岳海川知道,以免改变他的初衷。 能够得岳海川尝识已经是天大的幸事,这辈子他别无所求,就连命都能豁出不要,只是走出京城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当真?” 萧晗狐疑地看了刘启明一眼,以刘老太太婆媳的心性有多舍不得刘启明这个三代唯一的独苗她也是知道的,真能放他安心离开? 不过刘启明眼下不说破想来也有他的道理,萧晗便没再追问。 一旁的岳海川却是自顾自地酌着香茶,仿佛没有听见俩人的对话,片刻后才对萧晗道:“这次要离京,归期未定,你看这书舍是……” 按他的想法自然是想书舍继续做下去,不图个营生,只是个念想,就像他心中的那个人并没有走远一般。 “书舍自然是还要做下去的。” 萧晗忙接过了话,她知 萧晗忙接过了话,她知道岳海川是什么意思,只是她心里也是不舍的,这个地方寄托了她太多的回忆与哀思,是他们共同怀念的地方,“这里如今是岳叔叔的家,主人不在了,我自当为你好生照看,到时候寻个妥当的人看着店就是了。” “这里是咱们相聚的地方,算不得家,却是最温暖的小筑。” 岳海川笑着摇了摇头,又站起身来,“我去屋里收拾些东西,你们先坐坐。”说罢便转身往小楼而去。 “若不是先生要离京,只怕这书舍还能继续做下去。” 刘启明叹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萧晗,“表妹会不会怪我?也是先生想要历练我这才要带我出京的。” “不会,人虽然走了,可书舍和小楼都在,我等着你们回来!” 萧晗会心一笑,眼下岳海川不在跟前她倒是能问出心里的疑惑了,“表哥这一走,难道你家老太太与二太太当真不阻止?” “怎么不阻止,当初我说出来时差点连房子都给拆了!” 刘启明苦笑一声,“我本不想与她们说明的,只是又不想她们担心,这才说了岳先生的事,先生是当世大家,我能跟着他也是我的造化。” “这是自然。” 萧晗点了点头,刘启明有这个志愿是好的,看遍祖国大好河山,也能随意画出心中的山河,这远比临摹别人的画作来得更加传神与真切。 “不过这事还多亏了我祖父,他老人家才是有远见的人,若是没有他出面劝说,我祖母与娘也不会点头同意的。” 刘启明说到这里才微微松了口气,又对萧晗道:“往些日子咱们刘家的人做得有不地道的地方,还望表妹多多包含,不要记恨于心。” “表哥言重了。” 萧晗只是淡淡一笑,刘家其他人不说,只她与刘氏的纠葛就太深了,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过的,不过她也不会在刘启明面前挑明了说,也是让他能走得安心。 离开书舍后,萧晗又去了另几家商铺看看,托了年长的姚掌柜帮忙寻个妥当的人,不求将书舍给经营好,只要人忠厚老实的看得住店就好。 办完了这事萧晗才回了萧府。 七月初,叶衡的来信刚到不久,他人也跟着回到了京城。 他这一走就是半年多,萧晗对他的思念自是不用言说,可这人到了京城后却又直奔进宫向皇上回禀事务去了,萧晗盼着见他一面也不得法。 又过了几日萧老太太才听萧志杰回府后说起,原来朝中巨变,牵连甚广,连带着朱阁老一系都卷入了其中。 知道这个事情后萧老太太立马就将萧晗叫到眼前来问,“果真世子爷出京就是办的这事,如今朱阁老一系都被关押了起来,待审理之后想来就要依法查办了。”想想都有些心惊。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萧晗摇了摇头,她也是一脸迷茫,毕竟这事叶衡回京后也没与她交待过,她连面都没见上呢。 萧老太太又道:“听说是因为私盐的案子,不然朱阁老如何会落马?如今内阁便只有蒋阁老支撑着了,也亏得他是帝师又得皇上信任。”一顿后是满脸的喜色,“看来今后长宁侯府要荣宠不衰了,你挑了个好夫婿啊!” “祖母言重了,做这些本就是锦衣卫的职责,叶大哥也不过是做好了分内事!” 萧晗也为叶衡高兴,萧老太太一说起这事涉及到私盐她便想到了那次的事情,叶衡这报复倒是彻底,从上到下一个都没落下,怪不得要耗去了他半年的时间和心血。 眼下她只想要去好好看看他。 “祖母,孙女明日想去一趟侯府!” 想到这里萧晗立马对着萧老太太请愿,老太太笑着点头,“该去的,带上些滋补品,你也好久没去看过侯夫人了。”一句话便将萧晗对叶衡的思念转成了对长宁侯夫人的尊敬。 萧晗只红着脸应是,“还是祖母想得周到。” 当天夜里萧晗便将明日要去侯府所带的东西让兰衣一一清点了一番,又拿了春莹挑出来的水蓝色提花长裙细看。 “明日小姐穿这一身定是好看得紧!” 春莹在一旁打趣萧晗,又见她微微红了脸便又继续笑着道:“这裙子再配一条银蓝色的腰封,挂上小姐最喜欢的那个孔雀蓝绣着缠枝纹的香囊,再缀上蓝紫双色的流苏,定是如仙子下凡一般!” “看你吹得,就像你已经瞧见了我穿这身衣服的模样!” 萧晗浅笑盈盈,又将衣裙递给了春莹,“挂起来吧,明日穿它就是,免得浪费了你的一片苦心!” “是,小姐!” 春莹接过衣裙后转身进了隔间挂了起来。 萧晗瞧着天色不早便也上榻歇息,今儿留了兰衣值夜。 月上柳梢,繁星点缀,萧晗却是了无睡意,一会侧身一会坐起,心里突突地跳着,就好似预感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果然,子时的梆子刚刚瞧过,原本虚掩的窗户便被人挑开了一角,紧接着跳进来一个黑衣人。 萧晗坐在床榻上隔着薄薄的纱帐却看得很是真切,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一双手都无意识地揪紧了盖在腿上的凉被。 是他,是他来了! 那熟悉的身影和动作,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些时日她仍然记忆犹新 萧晗颤抖 萧晗颤抖着撩开纱帐,熟悉的面容已在眼前,浓眉细眼,冷峻的下颌有如刀削,只在看到她时唇角微微一咧,已是伸手探了过去,将她搂在了怀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熹微,我好想你!” “嗯……” 萧晗将头埋进了叶衡的怀里,泪水却无声地滑落,她担心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他总算是回来了。 “傻丫头,哭什么哭,我回来该是高兴的事。” 叶衡推开了萧晗一些,又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脱鞋上了床榻将她拥在怀里,“在外的日子我一直想着你,只是回京后要办的事情太多,我才没有即刻来见你,今儿个好不容易逮着空了我便溜出了府。” “我知道你忙,我还打算明日去侯府呢!” 萧晗抹干了眼泪,笑着看向叶衡,见他整个人明显黑瘦了不少,面色间也难掩一丝倦色,不由心疼地抚上了他的脸,“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明日我去侯府给你煲个汤,回头你一定要喝!” “好,我媳妇煲的汤我自然要喝,他们都沾不着!” 叶衡咧嘴一笑,又伸手覆在了萧晗的手背上,眸中光亮闪烁,又添了一分自得之意,“咱们的仇我可是亲自报了,上至朱阁老,下至盐运司的小吏,只要参与了这事的我一个都没有放过。” “除恶务尽!” 萧晗点了点头,那一次他们的处境何其凶险,那些人都没有对他们留过丝毫情面,如今遭致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说得对,干咱们这一行的自然不能妇人之仁,不然遗祸无穷。” 叶衡搂了萧晗在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再过三个月不到你就该嫁给我了,到时候咱们日夜相处在一起……”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又见萧晗已是羞得闭上了眼,他的唇也跟着落了下去。 其实他想说得是,到时候娶到萧晗便不用经常爬墙这般辛苦,当然夜夜拥着心爱之人入睡的感觉他也期盼了好久。 ------题外话------ 姑娘们,又是月底了,我想说的是评价票可以投了,不然过期作废,爱我的请给个五星吧,嘿嘿 第【118】章 秋试 第二日萧晗到了长宁侯府,蒋氏自然是高兴得很,又命丫环搬出了两个箱笼搁在她眼前,笑着道:“这些都是衡儿在外给你买的,他回京后也特意交待了我,昨儿个我才清点出来,原本是要着人给你送过去的,可巧了你今儿个便来了。” “全都是给我的?” 萧晗眸中闪过惊喜,又打开了箱笼一一看过,虽然是些不值什么钱的小玩意,但是却带着各地的风俗习性,什么扑灰年画、胶东荷包、伏里土陶、哗啦棒槌……倒是极具心意,的确是叶衡的风格。 这样的小礼物她已经不下收过好几箱了。 “尽买些孩童玩意儿,他是将你当小孩子呢!” 蒋氏瞧见萧晗喜欢,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她的这个儿媳妇就是心眼纯粹,哪像那些姑娘小姐什么的只爱华服美饰,整个人都掉钱眼子里去了。 “他是知道什么能讨我开心。” 萧晗抿着唇笑,便又转向蒋氏道:“今日我还带了些食材来府上,一会儿便上厨房里侍弄,二婶娘可在?” “在的,你来了我便让人去知会她了,一会儿她们母女都要过来。” 蒋氏又拉了萧晗坐下闲聊,说起叶衡一走就半年多的事情也忍不住连声叹气,“起初还有书信回来,走得远了便也不捎消息回京了,害我好一通担心,如今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那可不是?” 萧晗连连点头,她的心情与蒋氏也是一样的,人不在跟前啊这担忧就没少过一天,“叶大哥这次回京倒是掀起了好大的风潮,虽然咱们女子不在朝堂,可也听我大伯提起。” “朝堂上新旧更迭乃是常事,没有谁能永远不倒的。” 蒋氏倒了杯茶水给萧晗递了过去,处在他们这个位置倒是已经将利益得失看得很淡了,“横竖有男人们在前面拼搏,咱们只要不在后面给他们拖后腿就行了。”说罢抿唇一笑。 “夫人说得是。” 萧晗点了点头,与蒋氏又说了会儿话便见着罗氏带着叶蓁到了。 “大嫂,你说我这鼻子灵不灵,今儿个一早我便知道有好东西可吃了,果真晗姐儿便来了。” 罗氏母女与蒋氏见了礼后,萧晗便也上前对着她福了福身,笑道:“瞧二婶说得,您做的美食才是让我思之难忘呢!” “你这小嘴惯会说话,最能讨婶娘欢心了!” 罗氏笑眯眯的,叶蓁又上前来拉了萧晗的手,“我可算是见着你了!” “蓁姐姐最近定是忙得很呢,我都不敢轻易过府打扰!” 萧晗笑着打趣叶蓁,俩人的婚期都是秋日里,只是前后脚的功夫。 萧晗嫁进长宁侯府过不了几天就该是叶蓁出阁的日子。 “还唤我姐姐呢,等着你嫁给二哥之后,我可要唤你一声二嫂的。” 叶蓁与萧晗坐到一旁说话,两个姑娘年纪相当性情相投,很早以前便成为了挚友。 “怎么样,之后可再见过闵誉没有?” 萧晗对叶蓁挤了挤眼,倒是让她有些坐立不安,又特意瞧了罗氏一眼见她正与蒋氏聊得起劲这才放下心来,又揪了萧晗一把,嗔她道:“什么有的没的都敢说,看我不收拾你?!” “你都说了我是你二嫂,自然应该多关心你这个小姑子!” 萧晗捂着唇笑,她倒是看好叶蓁与闵誉的,只希望这俩人婚后能够和和美美的。 “那次见过一面也就行了,你以为我还敢私下与他幽会不成?” 叶蓁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些日子就是在家里绣些小件,横竖喜服是早就绣好了的。”又碰了碰萧晗的胳膊,“你的喜服也绣好了吧,我记得你绣功不差。” “还好。” 萧晗笑眯眯地点头,“喜服是绣好了,绣件也准备得差不离,到时候少不了你那份的。” “如此就好。” 叶蓁唇角一翘,“听说这次你来可带了好些食材,厨房里的婆子早给我娘报了信的,不然她刚才也不会这么说。”这句是附耳在萧晗近前说的。 “我觉得你娘挺可爱的,若是你也与她一般那可就好玩了。” 萧晗瞧了罗氏一眼,笑意渐渐漫延在了唇角。 “得了吧,厨房里那些我是不喜欢的,吟诗作对也不在行,也就喜欢看些杂书典故,博而不精也是个遗憾!” 叶蓁说完一副老夫子的样子感叹地摇了摇头,倒是将萧晗给逗乐了,又说起今年秋试的事情,“我三哥定是要被大伯撵着下考场的,你三哥怕是也要下场了吧?” 萧晗的三哥自然就是萧昀,自从萧志杰回京任职后,萧均便从麓山书院辞了学,每日都在家中背书,不时还有萧志杰的考校,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学艺有没有精进。 除了萧昀之后,这次萧晴的夫婿李沁也是要下考场的。 而罗氏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叶晋已经身在军营为官,小儿子叶繁走的是文官的路子,这一届科举也是要应试的考生。 “我三哥还是很厉害的,虽然不如大哥二哥一般从文,比起四哥来还是强上一截的。” 叶蓁说着又压低了嗓音对萧晗道:“原本我四哥学得就是半斤八两,可祖母恁是要让他这次也跟着下场试试,只怕是不想输给我三哥才是真。” “老夫人向来是不服输的,还有四婶不也是?” ,还有四婶不也是?” 说到老侯夫人张氏婆媳,萧晗可是深有体会,四房如今是争不过大房二房了,可也没这样就轻易罢手的道理,总要时不时地露露脸增加存在感。 “你倒是清楚咱们家人的性子。” 叶蓁捂着唇笑,被萧晗轻轻捏了捏手,“你的家人将来不就是我的婆家人,各人什么脾性总是要了解几分的。” “说得对。” 叶蓁点了点头,旋即似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迟疑,“也不知道闵家的人好不好相处……” 萧晗笑道:“不管闵家人好不好处,只要闵二公子与你一条心就万事不愁了!” “老没正经,不理你了!” 叶蓁轻哼一声,一张脸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侧面看去当真如芙蓉一般清丽,萧晗不禁在心里暗叹闵誉的好福气。 午膳萧晗是在叶家用的,她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罗氏也动了手,弄好之后也着人往张氏那里送了几盘过去,余下的两家人便坐在一起享用。 萧晗灶上还炖着补汤,不过这汤需要火候,只怕是在晚些时候才能炖好。 叶蓁还笑她,“明着说是为二哥炖的不就行了,看来咱们喝不到汤了,只能等着二哥回府后独享!” “你要喝补汤么?这可是大补,小心到时候胖得穿不上喜服!” 萧晗反过来打趣叶蓁,叶蓁想了想果然是的,便也不再提这补汤之事。 一旁的罗氏见了忍不住摇头感叹,又对蒋氏道:“你这个儿媳妇真是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嘴皮子也是利索的,想来今后谁也欺负不到她!” “晗姐儿是个宽和的性子,别人不惹招惹她,她自然也就不与别人计较,再说与蓁姐儿打趣那是她们姑嫂感情好,我看着也欢喜。” 蒋氏笑着点头,真是越看萧晗越觉得满意,关键是这丫头还一心一意地对叶衡好,这样的媳妇哪里找去。 叶衡是知道萧晗今日要来侯府的,特意将手中的公务早些料理完成,赶在晚膳之前回了家,蒋氏还特意命人将天麻乳鸽汤给他端了一蛊过来,又指了萧晗道:“这可是晗姐儿给你炖了几个时辰的汤,别人还喝不到呢!” “我媳妇自然对我是好的。” 叶衡乐得呵呵笑,眼神却不住地在萧晗身上扫过,昨儿个夜里看不真切,今日倒觉得萧晗更美了。 一身蓝色长裙飘逸典雅,银蓝色的腰封束住她不盈一握的小腰,腰间孔雀蓝绣着缠枝纹的香囊再缀上蓝紫双色的流苏又为她增色不少,她身量纤浓合度,如墨的秀发只斜斜地挽了个小髻,几颗指甲盖大小的白玉梨花缀在发间,真是素雅清丽到了极致。 叶衡看得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一会儿用过晚膳后你亲自送晗姐儿回去,我这把老骨头就不颠簸了。” 蒋氏笑着说了一句,又招呼着俩人用膳。 今日长宁侯回来得要晚些,蒋氏是单独给他留了饭菜的,与萧晗他们用过之后一会儿还要陪着再用一次。 “夫人倒是好胃口。” 叶衡与她说起这事时,萧晗还不由赞叹了一声,也是羡慕长宁侯夫妇的恩爱,若是今后她与叶衡的感情也是数十年如一日,那倒真是令人向往的。 “他们俩人向来腻歪,有时候我这个做儿子都看不下去。” 坐在马车上后,叶衡还与萧晗说笑,“当然若是你今后也这般,我可是十分欢喜的。”这口风立马便转了。 “哪有做儿子的这样说自己爹娘的,也不怕回去侯爷揍你一顿!” 萧晗笑着摇头,却又觉得到样的三口之家很是温馨,若是不涉及到长宁侯府那一大家子的话倒真是美满得很。 “不怕,我娘会护着我的!” 叶衡得意地扬眉,话峰一转又道:“不过好久都没与我爹过招了,前些个日子他还险些输给我呢!” “侯爷历经沙场,又岂是你这小辈能够轻易比下去的?!” 萧晗好笑地轻哼一声,却换来叶衡大手一伸将她搂在了怀里,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阵香亲,惹来她娇笑连连。 八月秋试,萧昀和万千学子一同下了考场,所谓十年寒窗苦读,成败在此一举,大家的心情自然是紧张而期待的。 秋试三场,每场三日,既是考的学识也是考的体力。 等着这秋试一结束,萧昀整个人都像脱了层皮似的,是被守在考场门口的小厮给抬回来的,一回家便昏睡了两天。 徐氏在一旁担忧地不得了,萧志杰却没怎么去管,只道:“哪家考生不是这样过的,想我与二弟当初也是这样闯过来的,还有昕哥儿也是一样,再说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 “老爷说得虽然在理,可咱们昀哥儿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我瞧着他瘦得皮包骨头了,这心里就难受。” 徐氏一边说着一边抹泪,萧志杰少不得劝她两句,“好歹已经考过了,成不成就看这一次了。” “若是不成呢?” 徐氏心中一颤,抬起泪眼看向萧志杰,对萧昀这个儿子他向来严厉,若说还不能中,只怕这孩子心中压力更大。 萧昕倒是个好的,从前父亲不在身边也能学得进去,这不一直没让长辈操过心,顺风顺水地就做到了知县的位置,等着在外历练几年再回京城那指不定就是高升之势。 。 “不成便再来一次!” 萧志杰瞧见徐氏眼中的恳求与期盼,不由叹了一声道:“若真是两次不中,我便为他捐个官职,这下你可放心了?” “还是老爷想得周到。” 徐氏这才破涕为笑,世人对小儿子都要偏疼溺爱一些,她是见不得萧昀吃苦,若孩子真不是这块料,再逼也没办法,再说长辈的荣耀已经够了,要护着他平安过一生还不容易吗? 萧志杰点了点头,又将徐氏搂在怀中,“咱们俩的儿子,我自然也是心疼的。” 九月放榜,萧昀果然没中举,萧家一时之间愁云满天。 还是萧老太太想得开,没过两天便缓过劲来,只道:“许是咱们昀哥儿机缘未到,缓缓再考也是行的。” 一旁众人只能附和点头。 徐氏却是叹声连连,暗道真是被萧志杰给看准了这个儿子就不是做官的材料,那些年的麓山书院可是白去了。 秋试倒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叶蓁的三哥叶繁倒是不负厚望地中了举人,至于李沁与于氏的儿子叶敛都没能中举。 叶敛听说在第一场考完后便被人抬了回去,之后的两场更是出不了门一直在家养身体,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他这身体太差劲了。 老侯夫人张氏气得自然不轻,他就这一个嫡亲的孙子还这般地经不得事,明明是想要扬眉吐气一番,却是成了人家的笑柄,为此她足足在屋里关了好几天都没出门。 萧晗知道这事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秋试后便是她及笄了,有好些事情要准备,莫家两老连同莫锦堂母子都要赶来为她庆贺,顺道也是参加她及笄一个月后的婚礼,京城也因着长宁侯府这场即将到来的盛世之婚而热闹了起来。 第【119】章 笄礼 及笄对于每个女子来说都是人生中的大事,萧晗的激动与紧张自然不在话下。 回想起上一世的十五岁,几乎连她自己都忘记了有没有成人的及笄礼,旅途奔波辛劳,她与柳寄生早已经没有了初识的甜蜜,被生活折磨得困苦不堪,也是回到了他们老家的乡下才算暂时安定了下来。 她记得十五岁的生辰只吃过枕月亲手为她煮的长寿面,除此之外连一件体面的衣服像样的首饰也没有。 过往太多辛酸都不及细想,想多了都是泪。 而这一世她的命运已经完全不同了。 参加萧晗及笄礼的除了相熟的亲朋外,还有许多自发前来道贺的,即使不能去内院女眷处观礼,由萧家的男主人在外院接待也是行的,至少还能瞧见几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叶衡也从百忙中抽出了空来,此刻萧志谦正与他聊得起劲呢。 “侯爷贵人事忙,小女及笄来不了也是正理,亏得世子爷来捧场,令萧家蓬荜生辉啊!” 萧志谦如今看着叶衡这个准女婿真是越看越欢喜,季涛虽然也是勋贵出身,可与叶衡一比就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他心里得意得很。 “伯父言重了,熹微及笄我自然是要来的。” 叶衡淡淡地扯了扯唇角,又问起萧时来,“今儿倒没见着他,难道在军营里还未回?” “哪能呢?!” 萧志谦摇了摇头,又道:“听说是去准备什么东西去了,晗姐儿是他嫡亲的妹子,只怕时哥儿是想要给她一个不一样的及笄礼,他们兄妹的感情确实好!”话到这里他自己都有些感慨,或许有些东西是他错过了的,但如今儿女都已长大,他再想弥补什么也只能徐徐图之。 叶衡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萧时到底要给萧晗什么样的惊喜,会不会将他的那份掩盖过去,这可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 叶衡随意地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忽的目光一凝,唇角一翘似笑非笑,“没想到竟是碰到熟人了。” “世子爷是说谁?” 萧志谦也跟着叶衡转过了目光,待瞧见不远处青衣而立的俊雅少年后,这才反应过来,“那是莫家的人,原来世子爷也认识?”心里暗暗有些惊讶。 毕竟萧志谦对莫家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那样的商贾之家能够教养出什么文人雅仕来,即使莫锦堂穿得一本正经,却也不能掩盖他衣衫之下的一身铜臭。 “认识。” 叶衡笑着点头,又对萧志谦道:“伯父,我就先少陪了。”说着便向莫锦堂踱步而去。 这倒是让萧志谦一阵吃惊,如叶衡这样身份贵重的人都愿意与莫锦堂折节下交,他是不是太过自视甚高? 萧志杰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萧志谦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唤回他的神思,又看了一眼叶衡与莫锦堂站的那处,不由沉声道:“世子爷看重莫家人也是因为晗姐儿的关系,你今后对莫家的态度也该缓一缓了,别伤了自己女儿的心!” 萧志杰这一番话对萧志谦来说如遇惊雷,他的脸色一下变得青白起来,只颤声道:“大哥说得对,我会斟酌的。” “那就好!” 萧志杰这才满意一笑,谁都知道叶衡看重萧晗,对于这个未婚妻的喜好几乎是无一不满足,莫家又是萧晗的外家,是除萧家以外她最亲近的人,想来他们对莫家也应该要比从前亲近些才好。 趁着莫家两老到了京城,他们也要及时修补两家人的关系。 这样一想,萧志杰便琢磨起来回头得对萧老太太说说这事,长辈们先打起交道,他们晚辈的才更好走动拜见,怎么样都不能失了礼数才是。 外院热闹,内院里也是人头攒动。 叶蓁、萧雨、孙若泠几个早围着萧晗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孙若泠还来回抚摸着萧晗那件挂在架上的雪银缎的衣服,一脸赞叹,“瞧瞧这暗银丝绣出的花纹,看着虽不起眼,可这走动起来就像缀了银光似的,又如银河泄地,端得是闪亮!” “这是自然。” 萧雨一脸自豪地看向孙若泠,“三姐的这身衣服可是特意寻的雪银缎缝制的,雪银缎一年至多出得了二十匹,多是送到宫里贵人那处的……还有那绣的花纹就耗去了一个月的功夫,虽然初看像是不起眼,却是风华内敛,足以压倒全场!” “今日晗姐儿是主角,自然要艳压全场的。” 叶蓁在一旁吃笑,萧晗无奈地扫了几人一眼,“瞧你们说的,待会我还要不要出去见客了?” “自然是要的,大伯娘可还等着做你的正宾呢!” 叶蓁笑着抚了抚萧晗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遗憾道:“可惜我不能做你的赞者了。” “瞧叶姐姐说得,要不今后我及笄时请了你来,就是不知道你赏不赏这个脸了?” 萧雨眼珠子转了转,作为萧晗的妹妹这次她被请来做了赞者,这对她来说也是个露脸的机会,她是极珍惜的。 “行啊,雨姐儿及笄时一定请我来。” 叶蓁笑着点头,萧雨虽是庶女可性子还算可亲,就算看在萧晗的面上她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 孙若泠却在一旁掰着手指数,“晗姐姐出嫁后,接着便是蓁姐姐,年底我二姐也要出嫁了,你们可都要做人家的媳妇了!”说完拍着手直乐。 说完拍着手直乐。 “瞧这疯丫头,说出来也不害臊!” 萧晗嗔了孙若泠一眼,众人也附和了几句,一时之间欢声连连。 趁着叶蓁与萧雨出去之际,孙若泠这才附耳在萧晗悄声道:“时哥哥可是给你准备礼物去了,待会不管喜欢不喜欢,你可都要大力捧场喔!” “我哥给我准备礼物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萧晗纳闷地看了孙若泠一眼,她这才神秘一笑,“自然不能让你知道,待会你就等着惊喜吧。” “果然是一个鼻孔出气,你们俩人倒是比我还亲呢!” 萧晗打趣孙若泠,她倒没有不好意思,还理直气壮地点头道:“我是他未来的媳妇嘛,他自然做什么都不避讳我的。” “没得羞!” 萧晗对着孙若泠揶揄地刮了刮脸蛋,似了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三哥如今正在备考吧?” 虽然孙若齐已经考中了举人,但明年的春试才是重头戏,或许孙家将来的起复都要担在他一人肩上了,这样的重担可不是一般人挑得起的。 “是,三哥可认真了。” 孙若泠点了点头,“听下面的人说三哥很是用功,每日书房里的烛火都是点到半夜才熄来着。”又拉了萧晗的袖子小声道:“原本三哥今儿个也要过来的,只是我娘让他多歇息养养精神,等着你成亲时再来喝杯喜酒。” “这样也好。” 萧晗笑着点头,孙若齐不来也少了几分尴尬,免得被叶衡瞧见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也不知道叶衡瞧见莫锦堂没有,事隔一年,俩人的关系只怕不用她说也已经缓和了不少吧。 “呀,吉时到了,我先在外面等着你。” 有人来传,孙若泠自然就先出了屋去,萧晗这才在枕月与兰衣的服侍下穿戴妥当,等着一会儿的加笄仪式。 “小姐如今也成人了,奴婢瞧着真欢喜,若是太太还在……” 枕月说到这里忍不住抹泪,若是莫清言还在看着这样的场景只怕也会欣慰的。 “母亲会在天上看着我的!” 萧晗仰起了头来,将眸中的泪水逼了回去,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她要始终带着笑。 吉时一到,萧晗的及笄礼便正式开始了,整个仪式庄严而又肃穆,观礼的人都或坐或站静静地守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着。 蒋氏是被特意请来做萧晗及笄礼的正宾,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看着眼前的少女华服曳地,清丽温婉,那含笑的眸子窈窕的身姿,整个人美得就像枝头绽放的鲜花一般,她不禁觉得与有荣焉。 萧雨则是第一次做赞者,心里紧张而又期待,那么多夫人小姐的目光都从她身上扫过,她握着托盘的手都不由攥紧了。 萧晗也瞧见了萧雨这般模样,不由给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选了萧雨做她的赞者,她心里其实也是有将这个妹妹推出去的意思,至少能够让人瞧见萧雨的好,今后在选择亲事上也没有那么多阻碍和困难。 接收到萧晗递来的眼神,萧雨不由点了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气掩住眸中的慌乱,好在她面上仍旧表现得坦然大方,这才没有失礼与人前。 蒋氏的动作很温柔,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萧晗视线垂落,由着蒋氏给她一一完成了加笄礼,直到司仪一声“礼成”唤出,她才重重地松了了口气。 “你们看,花瓣雨!” 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萧晗也不由惊奇地转过头去,只见扬扬洒洒地花瓣从天而降,果真就像下了一场花雨似的。 各种甜香混杂在空气中,有人甚至伸出手去接那些掉落的花瓣,又极珍惜地放在手帕中保存起来,似乎是为了见证和纪念今日难得一见的盛况。 萧晗轻轻捻了一片掉落在肩上的粉色花瓣,拿到鼻间轻嗅,不由笑着点了点头,这样有心意的举动,莫不就是萧时所做的了? “晗姐儿喜欢吗?” 蒋氏适时上前笑着看向萧晗,“原本衡儿说要准备这些时我还说不要,就怕扰乱了你家的宾客,不过看着大家都喜欢,他也没白做。”一顿后又眨眼道:“不过关键是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我自然喜欢!” 萧晗笑意深深,唇角都不觉翘了起来,她还以为是萧时的举动,原来却是叶衡所做,他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只是这花瓣雨是如何做到的?” 萧晗看向蒋氏,她则神秘一笑,又指了指头顶的四方梁上,果真是有几个会功夫的女子躲在上边撒花瓣呢,若是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 孙若泠这时也挤到了萧晗身边,一脸苦瓜相地道:“晗姐姐,这可不是时哥哥准备的,他说了马上就好的。”说罢又抬头往外瞧去。 “没事的,哥哥的心意我都明白的。” 萧晗不甚在意地一笑,她与萧时的关系自然不用这些心意与礼物来堆砌,他们本就拥有着这世间最亲近的血缘。 “再等等,应该马上就来了。” 孙若泠也有些焦急,不由在萧晗身边团团转起来,突然她的脚步顿住了,又惊喜道:“你们听见没?听见鸟儿的叫声了吗?”说罢她自己也竖起了耳朵。 “果真是有呢!” 萧晗细听了一阵也觉得诧异,抬头一看,只见漫天花雨中好几只黄鹂鸟穿插 黄鹂鸟穿插而过,在空中翩翩起舞。 “是黄鹂鸟呢!” “好美啊!” “有花有鸟,我可从未见识过这般美丽的场景!” “布置这些的人得多花心思!” 人群中发出一声声赞叹,孙若泠也与有荣焉地抬起了头,骄傲道:“瞧吧,时哥哥准备的也不输给世子爷呢!” 黄鹂在婉转啼鸣,它们的羽毛也最是艳丽,多以黄色绿色居多,有鸟有花,旋转而舞,这一场及笄礼当真是如梦似幻。 “你哥哥对你真好!” 蒋氏在一旁看着也直点头,又拉了萧晗的手轻拍道:“如今你生命中又多了一个对你重要的男人,今后我可是将衡儿交到你手上了。”说罢还对她打趣地挤了挤眼。 “夫人说笑了。” 萧晗害羞地垂下了头去,脸上的红晕却怎么也退不去,心中更多的却是激动与惊喜。 蒋氏说得没错,萧时与叶衡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会对他们好,一直好下去! 萧晗的及笄之礼虽然过去了,但是却被京中的夫人小姐们传了好久,直说那一日瞧见的盛况可是在别处都没有的,好些人还遗憾没有受邀在列,便也开始急急准备着参加长宁侯世子的大婚,或许在那一日也会有别样的惊喜呈现给大家,这可谁都说不准的。 萧雨来萧晗房中玩,说起那一日的情景也是赞叹连连,“三姐及笄那日不仅是热闹,还心意百出呢,赵盈盈她们与我说起还是好一通羡慕!” “我也不知会是这样,叶大哥之前瞒我得紧,我哥也是开了窍!” 萧晗抿唇而笑,叶衡惯会讨她欢心的这一点细想倒也不是那么意外,只是萧时也想到送她一份特别的礼物着实让她很感动。 “世子爷对你好自是不用说的。” 萧雨笑着道:“可二哥平日里看着憨厚木讷,却没想到讨人欢心也这般厉害,若泠是个有福的。”话语里不乏些许感叹。 她是既羡慕萧晗有这样一个嫡亲的哥哥关爱照顾,又羡慕孙若泠能得一如意郎君,而她的归属还不知道在何处呢? “指不定就是若泠与他商量的,不然我哥哪里想得出这个主意。” 萧晗莞尔一笑,又看出了萧雨眼中的几分心思,不由轻声道:“那日我恰巧还听见几位夫人在打听你呢,之后又与大伯娘说话,我瞧着四妹的好日子只怕也不远了。” “三姐笑话我,八字还没一撇呢!” 萧雨嗔了萧晗一眼,心里却着实欢喜,也是那一日她尽顾着当好赞者没有留意到身边的情况,若真有夫人着意打听她,那是不是说明她那一日的表现还是受到了别人的注视? “也多谢三姐给我这个机会。” 萧雨这道谢倒是说得真心实意,如今萧家已经出嫁了两位姑娘,在家里也就萧晗能够照应她几分,将来连萧晗都出嫁了,她不知道会如何。 “四妹本就人才出众,将来有机会也多跟着大伯娘出去走走,相信妹妹的姻缘定不会差的。” 萧晗轻轻拍了拍萧雨的手,她这个妹妹心思灵巧,既懂人情事故又不张扬,历来知道进退,将来嫁人后只要理顺了这婆媳翁姑的关系,必然也会如鱼得水。 这次莫家两老连同莫锦堂母子来京却婉拒了萧晗的提议并没有住在萧家,而是住在莫家在京城的别院里。 萧老太太听了萧志杰的话也斟酌了几天,本想修补两家人的关系又觉得拉不下这个脸面来,便让人请了萧晗到跟前说话。 “你外祖母他们到了京城也不往咱们府里来住着,外人瞧见难免会说闲话,再说他们在京城的别院只有老仆看守着,好些年都不住人了,这一来二去地打扫多费事啊,就是要添置一些东西不也要用上好些时日?” 萧老太太开口便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干巴巴,不由讪讪地看向萧晗,“你就老实跟祖母说,你外祖他们是不是还在心里怪我这老婆子没看好他们的女儿呢?!” “祖母言重了,想来外祖他们也是觉得住在自己的地方自在些,断没有其他想法的。” 这话萧晗真是不好答,若答得不好只怕就要伤了萧老太太的颜面,但若说莫家两老全然不在意,只怕又会伤了莫家两老一片爱女之心。 “罢了,你不用说我也明白的。” 萧老太太太摆了摆手,道:“原本你母亲是被他们养成守灶女的,原不想外嫁,若不是咱们萧家去求,你母亲也不会嫁到京城来。”一顿后又不无感伤地摇头,“他们只这一个独女却是年纪轻轻地就去了,我心里也着实有愧啊!” 萧晗亦是一脸黯然。 莫清言去世时才三十出头啊,这样年纪轻轻为什么就……明明身体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因病去世了? 这个问题电光火石一般地在萧晗脑中闪过,她一时之间也怔住了,之后双手便缓缓揪紧了裙摆,一脸的凝重。 的确,因为她重生后莫清言早已经过世了,她便如前世一般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可她却没有深想,若是莫清言并不是因病去世的呢? 会不会这其中还有她不了解的隐情? “祖母,我母亲在世时身体一向都好的,对不对?” 想到这里,萧晗不由抬头看向萧老太太,急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你母亲身子 你母亲身子骨健朗,生下你们两个孩子后大夫说她还能生呢,只是她自己不想再要了。” 萧老太太说到这事心里也梗了梗,若不是这个媳妇太有主见,她们婆媳也不会闹得不愉快,这样的女子性格太强,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她是婆婆自然不会是退避的那一个,剩下便只能委屈了莫清言。 “那我母亲年纪轻轻为什么会因病去世?” 萧晗恍惚地摇头,她也想在脑中回忆起莫清言去世之前的点滴,可却发现那段记忆早已经模糊消融,她甚至已经记不起母亲离世时与她相处的点滴。 为什么会想不起来呢,难道是因为她当初太过年幼吗? 不,莫清言去世时她不到十一岁,按理说早已经记事,可为什么那么重要的事情她却想不起来了呢? 而那个时候萧时还在山上学武,也是因为莫清言去世而回了家中,从此也就投身军营不再返回山中。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萧老太太一愣,又勉强回忆道:“我只记得你母亲是突然就病了,如此反复了两三个月便不治身亡……”又劝萧晗,“虽然大夫也没诊治出是什么原因,但这世间上多的是说不出名字的病症,你母亲也是运气不好!” 萧晗咬了咬唇,袖中的拳头缓缓收紧。 若莫清言不是运气不好呢?若是有人暗害于她又当如何? 死人不会说话,可他们这些人还活生生的,怎么就没有人想要追究过? 当时莫清言去世百日不到,萧志谦便迎娶了刘氏进门,顺道也将萧昐给一道带进了萧家,顺利成章地当上了萧府的二小姐。 若是莫清言不在了,得益最大的自然就是刘氏母女。 可为什么当初的她竟然没有想到? 而莫清言去世前的一年,刘氏的父亲刘敬刚接诏命不久便启程回京,随着他官职升任,从吏部的员外郎一步步地做上了吏部郎中之位,刘家也慢慢地一步步地恢复了元气。 虽然不及往日的荣耀,但刘敬在朝中的地位仍然算是稳固,特别是这次的朱阁老一案牵涉的人事太多,而他却没有被牵连其中,要知道当初起复任用他可是朱阁老上的谏言,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投桃报李,竟然还能不偏不倚独善其身。 这样的人若不是城府太深,便是有更深的图谋。 ------题外话------ 一口气还没有写到大婚,如果我继续求五星评价票你们会不会打我(╯▽╰) 第【120】章 疑云 萧晗不是不相信萧老太太所说,只是眼下细细一想便觉得有许多的疑点,可当时的自己竟然全然没有起疑,且还渐渐将这事给忘记了。 萧时在山上学武没有在莫清言身边也就罢了,可她却是一直陪着的,怎么也会渐渐忘记了这事呢? 萧晗记得莫清言有个贴身的丫环叫云英,她一直唤她云姑。 云英自梳终身未嫁,按理说在莫清言死后不是回了莫家就是被派往了庄上,可她怎么也没听到过云英的消息。 心里揣着种种疑云,第二日萧晗便往莫家两老与莫锦堂母子暂居的别院而去。 莫家的别院不太大,统共就只是两进的院落,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能有这样一座院子也不容易了。 萧晗一路走来,瞧着院子里归治得倒是齐整,就是陈设看起来老旧些,墙面上也脱了漆,确实有些年头了。 瞧着萧晗到来,莫老太太自然是欢喜的,直将人笑着迎了进去,“这院子不大,也是你母亲嫁到京城后咱们才在这里购置的,好些年不来住了,幸得有个老仆守着,知道咱们要来京城便让人提前收拾了一番,虽然小了些但自家人住得自在。” “外祖母住得习惯就好。” 萧晗笑着点头,又道:“祖母昨儿个还在我跟前提起您二老呢,说是怎么到了京城也没在家里住着,还说要抽空来看看您!” 萧老太太大抵也是有修好之意,两边都是亲人,萧晗也不想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所以到了莫老太太这里稍稍提一下萧老太太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她倒是有心了。” 莫老太太的面色一下就淡了几分,只抿唇道:“你及笄那日我也瞧见她了,亲家老太太身体还健朗着呢,我却是老了,不行了!”说罢摇了摇头。 萧晗嗔了莫老太太一眼,“外祖母老当力壮,我瞧着您身体挺好的。” “还是晗姐儿会说话,你一来老太太看着都欢喜!” 范氏脸上虽然表情淡淡,但到底也是不敢为难萧晗的,只不咸不淡地接了这么一句。 “今儿你过来得早,不过你外祖父与堂哥儿出去得更早,恰巧就这样错过了。” 莫老太太拉了萧晗坐下说话,又将她看了又看,不禁笑着点头,“果真是大姑娘了,越看越好看,再等着你出嫁我老太婆也就欣慰了!”说罢眼眶微微发红。 莫老太太还记得莫清言及笄那日是多么风光,十里八乡的亲眷朋友都争相上门道贺,她的女儿风华无双,亮花了多少人的眼啊,可惜红颜薄命,天妒英才! “瞧老太太这话说得,您不仅要看着晗姐儿出嫁,还要等着抱曾外孙呢!” 范氏扫了萧晗一眼,面上的笑容却有些敷衍,其实她也不知道心里该怨还是该恨萧晗。 因着萧晗的关系,莫锦堂可是生生地瘦了不少,原本她是不想让儿子娶这个娇娇女的,可眼下想娶也娶不到了,人家要做世子夫人了。 知道萧晗定亲后,范氏也为莫锦堂相看了不少人家,可他总以公事繁忙为借口推拖而去,就是不了了她这个心愿。 范氏如今也愁得很。 就想着或许莫锦堂还没有死心,这下等着他们参加完萧晗的婚礼,看着她嫁了人成了家,或许她这个儿子才能真正地放下。 “是啊,我还要抱曾外孙呢!” 莫老太太笑着抹泪,萧晗看了也好一阵感触,只握着老太太的手久久难言。 等情绪稳定之后,萧晗才问起莫老太爷与莫锦堂,“怎的到了京城也不好生歇息,早早地就出了门?” “还不是你外祖父,”莫老太太道:“他是好些年没进京了,便让堂哥儿带着他四处走走,不说看看咱们的老店,便也要见见许久都不曾见面的老朋友。” “原来是这般。” 萧晗理解地点头,莫家在京城的产业原本也是不少的,只是这些年收的收放的放倒没有留下多少了。 “你及笄不是才没过几天,怎么到处乱跑呢,成亲前的这一个月可不宜多出门啊!” 莫老太太问萧晗,她便着意看了范氏一眼,并不言语。 范氏自然也是会看人眼色的,便笑着站了起来,“晗姐儿定是有许多话要与老太太说,媳妇这就去看看厨房今儿个弄得什么菜,晗姐儿难得来上一回,少不得要做些她喜欢的吃食!” “有劳舅母了。” 萧晗站起身来对着范氏行了一礼,莫老太太也挥手道:“你去吧,好好安排一下!” 范氏退了出去,莫老太太这才看向萧晗,轻声道:“如今只有咱们祖孙在这,你有什么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萧晗斟酌片刻,才缓声道:“外祖母,您还记得从前在母亲身边服侍的云英么?” “云英……” 莫老太太想了想才缓缓点头,“是有些年头了,不过我还记得她,她是当初你母亲嫁到萧家的陪嫁丫环。”闻言又有些不解地看向萧晗,“你问起她做什么?” “是这样的,孙女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她,耐何幼年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所以想找到她问个清楚。” 萧晗也想了想,不能一下便说出自己的猜测,不然这对莫家两老来说是多么深重的打击,唯一的女儿去世不说,若是真被人所害,那么凶手是谁?那人又为什么会这 谁?那人又为什么会这样做? 若真是如她所猜想的一般,莫老太太的问题一定会接踵而来,可她根本没有理出头绪,甚至也没有找到云英,又该如何回了老太太? 所以先掩下不说,找到云英才是关键。 “我知道你母亲去世后倒是有好些家奴都重回了莫家,可是里面没有云英啊!” 莫老太太在脑中细细过滤了一遍,她虽然老了但并不是老眼昏花,哪些人呆在萧家哪些人回了莫家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没有云英,不可能吧?!” 这下换作萧晗惊讶了,她又急声道:“可我也细细查了母亲嫁妆里那些庄子与店铺里的花名册,都没有云英啊,那她会去了哪里?” 不可能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了,难道是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个可能,萧晗的心都凉了半截。 不会在她对莫清言的去世有疑虑时才发现她要追查的真相竟然没有人知道,那她如何查下去? “这个我便不知道了。” 莫老太太摇了摇头,又见萧晗一脸焦急的模样,不由问她,“莫不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找不着了,还是怎么着?”握紧了萧晗的手,“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对外祖母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萧晗强笑了两声又缓缓镇定下来,心思却在不停翻转。 看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以免莫老太太担心。 这样一想,萧晗不由笑着提议,“来时瞧见了这里有处小花园,我陪外祖母到园子里走走?” “行啊,咱们出去走走!” 莫老太太笑着点头,扶着萧晗的手出了门,俩人在园子里逛逛停停,这里景色原本也是不错的,只是年久失修,如今还没有归治起来。 “若是在这长住了,这园子倒是可以好好修缮一番,若是不长住,修好了也没有人观赏。” 莫老太太与萧晗坐到了凉亭里,便有伶俐的丫环奉上了瓜果点心和茶水。 萧晗笑道:“我倒盼着您二老在这里长住呢,时不时地便能来这里窜窜门子,吃些您这里正宗的江南菜和点心,我是求之不得!” “就怕到时候讨了别人的嫌!” 莫老太太一声轻笑,倒是因为萧晗的这份期盼而欢喜了不少,果然还是女孩儿最贴心,即使只是外孙女不也一样暖心暖肺。 “谁敢嫌您,我第一个和他急!” 萧晗轻哼一声,那插腰瞪眼的模样倒是让莫老太太一通大笑,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祖孙俩在凉亭里消磨了一个上午,莫老太爷与莫锦堂都未回,还是范氏着人来禀报,说是老太爷让人传了话的,今儿在一个故交的酒楼里用膳,只怕酒过三巡还要好好聊上一聊,回来的时辰定是要晚些了。 “虽然晗姐儿过来了,可堂哥儿也不能撇下老太爷不管就先回来了吧?” 范氏笑着看向萧晗,她倒是乐意莫锦堂眼下不在,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阻止他们俩人相见呢,这见一面感情就长一回,不如不见。 “舅母说得在理。” 萧晗倒没在意,只扶了莫老太太落坐就餐,“那我改日再来看外祖父就是,先侍候外祖母用膳。”说罢便净了手为莫老太太布菜。 范氏根本插不上手,只能讪讪地坐在一旁,瞧着她们祖孙尽欢,她却味同嚼蜡。 午膳后莫老太太要午休,萧晗便先告辞而去,等着回到了萧家立马将梳云叫到了跟前吩咐一通,“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叶大哥得空了一定见我一面。” “是,奴婢一定将这话带到。” 梳云退了下去之后,萧晗左思右想又找上了徐氏,想要查查萧家所有的田庄与铺面当差之人的花名册,或许她真的有所遗漏也一不定。 这个请求徐氏倒是不能拒绝,便让人开了库房搬出了一箱子的花名册抬到了萧晗的院子里。 “大太太说了,有往年当职的,也有因病去世或是因故离开萧家的,人就多了去,小姐只怕要查上好一阵子呢。” 兰衣与春莹一起去抬的这箱子,箱子沉旧,上面还扑了好些灰尘,回来后她们也着力打扫了一番,这才敢搬到了萧晗跟前来。 “我知道了。” 萧晗点了点头,她没有多说徐氏便也没有多问,这样很好,事情查清楚之前她不想对萧家的任何一个人明说,包括萧时,包括萧志谦。 “把枕月也叫来吧,屋里就你们几个识字,帮我一起查查有没有叫云英的人。” 萧晗吩咐了下去,几个丫环自然照办,围坐着就开始一本本册子的翻查了起来。 梳云办完事回来之后也加入了她们的阵营,几人一直查到昏天黑地,最后连腰都直不想来也没找到云英这个人。 萧晗有些失望地抚额,难道云英真的就这样消失了? “小姐找云姑姑定是有什么急事,要不要让奴婢再去打探一下,萧家的老人里从前也有几个知道云姑姑,奴婢再着她们问问。” 枕月是一直陪在萧晗身边的,云英她自然也是熟悉的,却也不知道萧晗这般心急地找云英做什么。 “对了,你当时也在我身边!” 萧晗突然惊喜地抬起了头来,又一把握住枕月的手,“你或许也知道!” 也知道!” “知道什么?” 这下轮到枕月有些弄不明白了,只一脸纳闷地看向萧晗。 “你们先退下吧!” 萧晗稳了稳情绪,又吩咐兰衣,“明儿个将箱子归治整齐了再抬到大伯娘那里,替我谢谢她。”便打发了几个丫环出去,独留了枕月一人。 “枕月,当年我母亲的身体是不是很好?” 萧晗知道枕月当年也只比她大上一岁罢了,只是这丫头生来是个敦厚的,那样小的年纪也许也没长几个心眼,不过她可以与她一同回忆,不由对枕月循循善诱起来。 “倒是没见过太太有什么三病两痛的。” 枕月在脑中回忆了一番,这才回了萧晗,“小姐想知道什么,奴婢也不一定记得全了……”毕竟是好些年前的旧事,枕月都丢得差不离了。 枕月说得也对,她都不记得许多了,怎么能要求她人还一直长记心间,毕竟莫清言对枕月来说也只是当家主母,不是她贴身侍候的主子。 萧晗默了默,才问道:“那你可记得当年我母亲病重时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枕月这下为难了,绞尽脑汁地想了一阵才弱弱地回道:“那个时候太太说怕过了病气,都不让小姐怎么侍疾,奴婢也就跟在小姐身边,却没怎么靠近过太太……”又努力地回想了一阵才斟酌道:“不过听说太太最后病得都咳血了,还掉头发,瞧着挺下人的!” 说到这里,枕月似乎灵光一闪记得了什么,忙又道:“对了,奴婢有一次瞧见了太太院里的一个小丫环提了个木桶往阴沟里倒水,奴婢也瞧了瞧,确实有好些脱落的头发,那水还有些浑黄,还有恶臭……” 萧晗眼睛一亮,“那个小丫环可还在萧家?” “早便不在了。” 枕月摇了摇头,“太太过世不足百天,如今的新夫人便进了门,又说得过恶疾的人怕过了病气便将太太院子里的人都打发走了,不是说有些去了庄上,有些回了莫家,剩下的便不知道了。” 萧晗又不死心地问道:“刚才翻找那些名册里也没瞧见她的名?” “瞧是瞧见了,不过她的名字是被划了勾的,大太太那边不是说划掉的便是人已经不在了。” 枕月隐隐约约窥破了点什么,却又不敢直言,因为这样的猜测可不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人敢想的,一个不小心可是牵一发动全身啊! 想到这里,枕月不由劝了萧晗两句,“小姐如今出嫁在即,太太自然也是希望您好好地,若是您想要追究什么,不若等过了门慢慢再查,再说当年的人走得走散得散,还有一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您这样查下去无疑于海底捞针啊!” 当年的莫清言是何等聪明干练的一个女子,枕月在她跟前甚至不敢轻易抬头与之对视,她就不相信那样精明的一个女人会被人给害了,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枕月也不明白萧晗为什么就有了这样的执念,可她总觉得不好。 真相若真是被掩盖了起来,那么通常揭露之后都会是血淋淋的,她情愿这一切既成的过往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不需要一个未知的答案来颠覆眼前的一切。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萧晗长叹一声,沉沉地闭上了眼。 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对那时的记忆很模糊,眼下在枕月这里却得到了解答,原是莫清言怕给她过了病气这才不让她侍疾跟前的,来瞧病时也几乎是隔着帘子探望,她几乎有些刻意遗忘了莫清言病入膏肓骨瘦如柴的模样,她希望自己的母亲永远是记忆中最美丽的样子,从而在潜意识里将一切给美化和圆满了吗? 那时候的她多傻多蠢,面对自己最亲的人在面前一步步走向消亡,她竟然都没有生起过一点疑心,还以为这就是命运使然,生老病死! 烛光下,萧晗的影子有些飘忽不定,她只定定地坐在桌旁,看着那一点点烛光在眼前闪耀。 今儿个她没有留人值夜,她知道叶衡会来。 子夜刚过,便有人跃进了窗户,待瞧见守在桌旁的萧晗时,叶衡还一阵惊讶忙走了过去,“怎么今儿个没在床榻上等着,入秋了早晚天凉!”说着探手过去握住了萧晗的手。 萧晗的手冰凉冰凉的,叶衡不由心疼地将她搂在了怀里,斥道:“也不知道多穿一些,你这样冻坏了怎么办?”说着便将人抱起走向了床榻。 “叶大哥……” 萧晗埋进了叶衡的胸膛,泪水无声滑落,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是怕莫清言的死被掘出别样的真相,还是怕面对曾经懦弱不堪的自己? 她本就应该早早留意早早发现的,为什么她没有瞧见母亲去世时的痛苦,她甚至不能为她分担一星半点。 “不哭了,你这样哭得我心疼。” 叶衡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又轻轻抹去萧晗面颊上的泪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怕……” 萧晗泪眼蒙蒙地搂住了叶衡的脖子,红唇紧紧地咬住,“我怕我母亲不是因病而亡……” “什么?” 叶衡微微一惊,不明白萧晗为什么有这个想法,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忙又细问了几句。 “也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我母亲向来身体好,可怎么会突然重病而亡?” ?” 萧晗抽抽泣泣地诉说道:“而且她去世之前重病到不能下床,连我都轻易瞧她不见,只知道她病得咳血、掉发,梳洗过后的水泛黄甚至还带着恶臭,有什么病会让人有这样的病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孤陋寡闻,可这真的是病吗?”揪紧了叶衡的衣摆,急急地想要求个答案。 “这……” 叶衡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萧晗,他几乎可以肯定她有着什么样的猜测,只是等他将那几个字眼说出罢了。 萧晗的内心必然是挣扎的,可却又急急地在寻求一个突破口,或许她只是想要自己的想法被人肯定罢了,以此来证明她并不是茫然地执着地在追溯着一个不可能的事实。 “或许你的母亲是被人下了毒!” 叶衡凝眉看向萧晗,一双眼睛深若潭水,幽深地见不到底。 “是真的吗?” 萧晗紧耸的肩膀一下便塌了下去,整个人仿佛没有一力气,只倚在床头看向叶衡,轻轻地喘息着,“你说得可是真的?” “不确定。” 叶衡抿了抿唇,“这事待我回去向太医求证一番方才能知晓。” “好,我等着。”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又拜托叶衡道:“叶大哥,你帮我寻一个人吧,她叫做云英,是我母亲的贴身婢女,我母亲去世后她便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她眼下在哪里,或者是已经……”咬了咬唇,她不敢深想。 云英或许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若是连她也不在了,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样去求证心中的猜测。 “你放心,只要她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叶衡向萧晗保证,又见她疲惫地直想闭眼,便让她躺在了床榻上,他却是坐在一旁看着她,又轻轻为她掖上了被角,“睡吧,我看着你睡着了再走!” “嗯。” 萧晗点了点头,有人与她一同分担,她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少了大半,心中也安定了,握着叶衡的手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色中,叶衡眸中的光芒却是闪烁不定,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若莫清言的死真如萧晗所说的一般,那么这事真要好好追查一番。 第【121】章 前夕 要在万千人海中寻找一个早已经消失多年的人绝对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萧晗虽然将这件事情拜托给了叶衡,但也知道不可能即刻就有结果,只能怀着焦急与紧张的心情继续地等待下去。 而在这等待的过程中,萧晗与叶衡大婚的日子也一步步临近了。 十月的天,秋高气爽,朵朵白云飘浮在天空,连阳光似乎都多了一丝干爽的味道。 萧晗睁开眼看着床顶的帐幔,却是久久不想起身。 明儿个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却感觉有些不真实,回想起上一世的颠沛流离,如今的幸福安康不就是像一场梦吗? 只是这幸福里还有着一丝遗憾。 莫清言的死如今成了未解之谜,这便是捆在她心上的一把枷锁,自从那一日后,好些日子她都睡不踏实,有时夜间还要兰衣给她点上安息香。 这是心病,只怕要等着这事真相大白之后她才能真正安心。 萧晗不由轻叹一声。 “小姐醒了?” 兰衣在帐子外问了一声,萧晗没说话她也没敢撩开帐子,但却是知道里面的人有了动静。 “醒了。” 萧晗应了一声缓缓坐起了身来。 兰衣这才给她撩开了帐子,春莹也端着水盆进了屋,俩人侍候着萧晗梳洗穿衣。 “今儿个老夫人特意吩咐过,让小姐好好歇息,就不用到她那里请安了。” 兰衣手指灵巧得好,不仅是绣功好,还梳得一手好头,又问萧晗,“今日在屋里就给小姐挽个垂髻可好?” 萧老夫人婆媳的诰命虽然迟了刘氏一步,但到底如今都下来了,趁着在萧晗出嫁前也多了几分体面。 春莹也从首饰匣子里挑出了一朵玉兰花在萧晗头上比照了一下,“小姐穿这身玉色的衣裙,再配上这朵花素雅又清丽。” “都由得你们。” 萧晗笑着点头,又问起春莹前些日子许福生来的信,“他倒是将各庄子及铺面都管束得好,还查出了几笔烂帐,这小子果然是个机灵的。” “也是小姐看重他给了他这个机会,不然他眼下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说起许福生来春莹也是眉眼带笑,他们俩人一来二去之下都有了些情意,这些日子通信也没断,春莹得空了还去看望许福生的老母,眼看着这好事就近了。 “赶着年前他也快回京了,到时候就将你们俩人的亲事给办了吧。” 萧晗唇角一牵,又对春莹道:“这次我就不带你去长宁侯府了,到时候替我守着‘辰光小筑’,等着你成亲后在萧家当个管事媳妇可好?” “小姐大恩,奴婢终身不忘!” 春莹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立马给萧晗跪地磕头,一颗心却是激荡不已。 留在萧府守着这个院子的确是个轻省的活计,萧晗并没有薄待她,她本就是个根基不稳临时插进来的人,若还被萧晗给带着陪嫁到了长宁侯府去,只怕会引起多少人嫉妒。 再说她不久后还要嫁给许福生,许福生又是萧晗倚重的人,夫妻俩人一唱一和也绝对差不了。 萧晗笑了笑,“行了,将来我出嫁了还得靠你来回照应着。” 许福生在外为她管理着田庄商铺,在内又有春莹照应,萧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能立马知道,再说带在身边的人在精不在多,如今有兰衣梳云足够,还有枕月这个管事媳妇已是绰绰有余。 不过世子夫人的规制嘛,还要再寻两个陪嫁丫环……雪芽雪萝两个丫环十五岁后要赎身出去的,这两个带不得。 徐氏倒是选了几个白净的丫环送过来,枕月瞧了几日后便挑了秀蓉与秀英两个,萧晗看过之后还算满意,这人嘛要慢慢用着才知合不合意,眼下还说不准。 上午的光景一晃就过了,用过午膳后萧晗刚想歇息一会儿孙若泠便来了,她是来送添妆的。 “明儿个你起得早,又要一通忙活,我怕你都顾不上与咱们说话了,就先将东西给送来!” 孙若泠说着话便让丫环捧了锦盒过来,萧晗身旁的兰衣便上前接过,俩人遂坐下说话。 “明儿个送嫁后,我便只能留在萧家吃席,你到了长宁侯府可要事事安顺啊!” 想着萧晗就要出嫁,孙若泠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她今后还是要做萧晗嫂子的人,虽然年纪小了那么几个月,但到底有点当嫂子的自觉,未来小姑子都要出嫁了难免要念叨几句。 “瞧你这模样,真是急着想当我嫂子了?” 萧晗打趣孙若泠,她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本就是你嫂子,不过早晚的事。” “是,我的小嫂子。” 萧晗捂唇直笑,歇罢后才拉了孙若泠的手道:“你嫁到萧家时我都已经是娘家的姑奶奶了,咱们家里的情景你也是知道的,夫人那里平日里你礼数到了就好,不用多去在意,出了什么事有老夫人给你做主,我只愿你和哥哥好好地过,将来给我生个几个侄儿!” “不害臊!” 孙若泠嗔了萧晗一眼,脸上的笑容却是甜甜的,又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不是不经事的孩子了,我娘也给了说了许多,和继婆婆相处自然要多长个心眼,我又不是傻的。” “你知道就好。” 萧晗点了点头,心中却思量起来。 萧昐如今也出 萧昐如今也出嫁了,刘氏的心思却是转到了兰香身上,听说近来都是好汤好水地给兰香煲养着,就盼着她快点怀上孩子,估摸着这心思一时半会还转不到他们兄妹身上。 想着萧晗还要备嫁,孙若泠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萧晗正准备歇息之际,春莹却禀报说是萧雨来了,她只能又从榻上起了身,“还好这衣服没脱完,头发就披散着吧,四妹来了也不是外人。”说着便套上了一件家常的大衣服。 兰衣在身后为萧晗顺着头发,“今儿孙小姐与四小姐都是赶巧了,让小姐不得歇息。” “罢了,与她们这样相处的机会也不多了,我原本也该去看看她们的。” 萧晗笑了笑,抬头便瞧见萧雨跨进了内室,手中也抱着个黑漆描红纹的匣子,不由指了那匣子道:“你不是送了我添妆,眼下又抱什么来了?”说罢一脸的奇怪。 “不是我的。” 萧雨左右看了一眼,见萧晗跟前只有兰衣便也放心坐下,又将匣子推到了萧晗跟前,“三姐看看!” “不是你的,又会是谁的?” 萧晗纳闷地打开了匣子,只见黑色的绒布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对碧玉桃花簪,玉质相当通透没有一点杂质,拿在手中还有温良的触感,雕工也很是精细,价值怕也不低。 萧雨的月例并不太多,这样的东西的确不是她能拿得出来的。 “这是谁送来的?” 萧晗关上了匣子,开门见山地问萧雨,萧雨历来是个知机聪明的丫头,想来来路不明的东西也不会往她这里送。 “是大嫂……不,是瑜姐姐差人送来的。” 萧雨早跟着萧晗一同改了口,毕竟眼下上官氏已经不是萧家的儿媳妇了,她们谈起她时都会称一声“瑜姐姐”。 萧雨说着便瞧了萧晗一眼,上官氏的身份只怕再难踏足萧家,如今让她将这添妆给带过来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是她……” 萧晗怔了怔,旋即心头浮上一丝暖意,“前两个月我去看瑜姐姐时她肚子已经见了怀,如今孩子怕有六个月大了。” 上官氏如今住在京城近郊的一个田庄里,庄子不大,庄上的农户倒能自给自足。 萧晗那时去看上官氏时还觉得她气色红润了不少,整个人也开阔了许多,还有闲情与她聊起后院里新搭的瓜棚和夏日里结出的葡萄,这是对生活有了向往和追求的人才会做出的事情。 萧晗真心替上官氏高兴。 或许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上官氏离开了萧家就活不出一个人样,但她却是坚强地活了下来,就像路边的野花,被摧折得越厉害,反而越顽强越有朝气。 “真的吗?我也想去看她,就是……” 萧雨顾忌着徐氏的态度,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看上官氏,她毕竟是大房的庶女,身份地位都不比萧晗,自然也就没有她的自由与洒脱。 萧雨又问道:“那瑜姐姐和她娘家还有联系么?他们不想来人接她回去?” 第【122】章 大婚(1) 一个骄傲的人是不允许自己软弱的,也许少了那份争强好胜之心,萧晴的心更能沉静下来不受外界所扰,只安心地养胎便是。 萧晗本想去看望萧晴,但想想便也作罢。 一来是她明日就要出嫁,二来或许眼下萧晴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即使她是怀着一颗担忧与关切的心去,或许在萧晴眼中却成了她的示威和炫耀。 这事得先缓缓,等萧晴自己先定下心来,调整好情绪再说。 原本这个世间能伤我们最伤的人只有自己,若是自己都不在意了,自然就谈不上伤害。 这一点也是萧晗在前世的经历中慢慢顿悟出来的。 大婚前的一天过得极快,又像是过得极慢,夜里萧晗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刚刚睡着便听见公鸡打鸣,兰衣与春莹已经候在床帐外等着她起身了。 萧晗眨了眨眼,瞧着窗户外仍然是漆黑一片,不由打了个呵欠,哑着嗓子问道:“几时了?” “刚到卯时。” 兰衣回了一声,“给小姐上妆的喜娘已经在屋外候着了。” “嗯。” 萧晗应了一声,心里想着今日的事情还多便也忍着疲倦起了身,由着兰衣与春莹在一旁侍弄着她穿衣。 喜服内三层外三层的,成亲之日也不能怎么进食,萧晗早上只喝了一碗燕窝粥便坐在雕花镜前任由喜娘打理摆弄起来。 “小姐的皮肤真好,绞了面后抹上淡淡的一层粉便好了,粉太厚太白还没有您原本的肤色好呢!” 喜娘手脚伶俐,这嘴皮子也讨喜,一边与萧晗说着话手中动作依然不停。 萧晗只是眼皮虚抬应了一声,今儿个她确实有些困倦不想搭理人,便又听那喜娘道:“小姐困了闭眼歇息就是,我也给好些小姐画过新娘妆,莫不都是因为成亲前一天夜里睡不着呢,第二日精神都要差些,不过难熬的时候还在后头呢,您得坐上一天等着。”手上的黑发利落地挽了个结别在头上,一顿又道:“成亲嘛既是大喜,可这滋味也只有受过的人才明白,小姐心理可要有个准备。” “咱们给小姐多备些点心,保管饿不着的。” 春莹在一旁接了句话,喜娘便笑着点头,“是要备些,不然这一天滴水难沾,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的。” 众人在一旁说说笑笑,萧晗倒是困倦得直想打瞌睡。 等着天大亮后萧老夫人与徐氏倒是一同来“辰光小筑”看萧晗,在中途遇到了刘氏。 “弟妹也是去看晗姐儿的?” 徐氏笑着看向刘氏,眸中的嘲讽却是一闪而过,到底不是自己的亲闺女,估计刘氏今日都是不想露面的吧。 “瞧大嫂说得,晗姐儿出嫁我自然要对她提点一番。” 刘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又在一旁扶了萧老夫人的手,“媳妇扶老夫人一同去。”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婆媳三个便一同往“辰光小筑”而去,等着见到萧晗时她倒是已经梳妆穿戴整齐。 瞧着萧晗一身红色喜服却难掩她的艳丽之姿,即使是浓妆淡抹却已经比其他人出挑许多,萧老夫人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 “晗姐儿就是生得好,怎么打扮都比别人美上几分!” 徐氏在一旁点头夸赞,萧老夫人的眸中也渗出笑意来。 刘氏便在一旁瘪了瘪嘴。 萧晗起身对着萧老夫人三人行了礼,又将她们引到一旁坐下,这才对萧老夫人道:“如今孙女这一切都齐备了,只怕一会道贺的人就要上门了,祖母您与大伯娘她们还上我这来,待会怕他们找不到您们了。” “就是想来瞧瞧你!” 萧老夫人笑着摆手,又拉了萧晗的手一同坐下,看着眼前这张宜喜宜娇的脸庞,眸中有晶莹闪烁,“好啊,总算是等着你出嫁这一天了……” “晗姐儿嫁得好,于咱们一家都有荣光!” 徐氏在一旁附和了一句,还不忘记搭上刘氏,“弟妹你说是吧?” “当然。” 刘氏干笑了两声,“晗姐儿嫁得好了,她们姐妹也跟着沾光。”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不过是顺着徐氏的话说罢了,也是不想在萧老夫人跟前讨没趣,虽然如今云阳伯府的地位比不上长宁侯府,可在刘氏眼中她那个女婿半点也不比叶衡差。 几人坐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丫环来报说是有客人道贺要来拜见萧老夫人,徐氏忙又扶着萧老夫人起身,还不忘记叮嘱刘氏一句,“弟妹有什么要给晗姐儿交待的可要快说,一会儿也出来帮忙。” “行。” 刘氏不感不淡地应了一声,送了萧老夫人与徐氏出门后,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萧晗。 萧晗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眼睛半眯着,似是有些困倦,却更有些不带正眼瞧人的意味。 的确,到了今天她与刘氏真没什么好说,若是不在人前连维持着表面的关系平和她也不愿意,若是她的猜测正确的话,或许真是刘家人害了莫清言,那他们之间就是真正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而她缺少的只是一个证据,或是一个证人! 刘氏瞧见萧晗这番作态心中自然暗恨,面色不由就绷了起来,只轻哼一声道:“咱们俩人面前也就不用说些有的没的,只我知道你向来是个主意大的,想来也不用我教你什么 想来也不用我教你什么!” “不用,夫人自去忙就是。” 萧晗扫了刘氏一眼,也不愿意再与她说什么,转身便回了内室。 刘氏冷笑一声,亦是拂袖而去。 枕月看在眼里有些着急,却只能跺跺脚追进去,只对萧晗道:“小姐啊,您也不该气走夫人的,您如今出嫁她到底有些事情要交待给您,别人不好说!”说罢也有些纠结起来,那些事情总轮不到她与萧晗说吧。 “不用她教我。” 萧晗不以为意地说道,回头拨弄起手上的一串珊瑚珠子来。 “小姐,您不懂!” 枕月还在一旁着急该怎么劝说萧晗,便见春莹撩了帘子进屋,有些好奇地抱了个匣子进来,“小姐,是大夫人命人送来的。”说着便搁在了萧晗跟前。 “大伯娘?” 萧晗怔了怔,旋即有些不解地打开匣子,却见里面放着个红绸包着的东西,拿在手里像是一本书,打开来看果然是的,只是这书是黄绿色的封皮,竟然还没有书名。 萧晗随手翻了两页,一下便又将其盖住,一张脸立时变得通红。 春莹隔得远没有瞧见,枕月却就在萧晗边上,刚才她也瞧见了书面画着的小人,不由心中大定,“亏得还有大夫人记挂着小姐,奴婢这就安心了。” 萧晗飞快地将书重新放进了匣子里,这才红着脸对枕月道:“你懂什么,一边去!” “小姐不用害臊,是女子都要走这一遭的。” 枕月却是笑眯眯的,春莹在一旁听得一知半解,又见俩人的表情暧昧难言心中也明白了几分,遂笑着退了下去。 来萧家道贺的宾客是络绎不绝,期间孙若泠姐妹、还有赵莹莹萧雨她们都一同过来了。 瞧着萧雨与赵莹莹的关系似乎又亲近了几分,萧晗心里自有几分明白,不由对萧雨暗暗点了点头。 萧雨心领神会,今儿个与赵莹莹在一起旁敲侧击地倒是问了好些关于她哥赵晖的事情,两家人或许要结亲的事情也让这对从前的好姐妹更加亲近了起来。 “咱们都是用过午膳才来看你的,怎么样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垫垫底?” 孙若泠偷偷从袖袋里取出用油纸包着的点心递给了萧晗,“尝尝,这是我自己做的。” “那我就留着,不过眼下还不饿。” 萧晗笑着接过了点心,又让兰衣泡了茶水端上来,“也就你们几个能陪我坐坐了,今儿来的人倒真是不少。” “那自然少不了,也不瞧瞧你嫁的是什么人,那可是京城第一贵公子!” 孙若泠说着便对萧晗竖起了大拇指,“得有多少人羡慕你的好运啊!”又左右瞧了一眼,“怎么没见到你家大姑奶奶与二姑奶奶?” 萧晗淡淡地说道:“我大姐有孕了不能到处走,二姐……或许在前面迎客吧!” “你大姐家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孙若泠对着萧晗挤了挤眼,又端了锦凳坐到了萧晗跟前,低声道:“还是我娘告诉我的呢。” 他们家与李家的关系向来不好,孙二夫人自然是巴不得看李家的笑话,不过这事搁在萧家就不那么好了,是以她也没有大声宣扬不是。 “这事……已经许多人知道了?” 萧晗面色一凝,她明知道这事瞒不住的,却也想多拖一日算一日。 “知道的人也不算多,你知道咱们家与李家有些过节,我娘自然也就爱打听了些。” 孙若泠说到这里讪讪地吐了吐舌,又道:“不过你大姐也怪可怜的,李家人真不是东西!”说罢又狠狠地骂了李家人一通,倒是让躲在一旁说话的萧雨与赵莹莹都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她。 “二妹,你就少说两句吧!” 孙若萍扯了扯孙若泠的衣袖,孙家人都知道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眼前是萧晗大喜的时候,总说这些不是晦气么? “晗姐儿又不是外人,我也只是为她大姐抱不平嘛!” 孙若泠噘了噘嘴,萧雨却是听得白了脸色,又先将赵莹莹引到一边去,这才走到近前央求孙若泠道:“还请不要将这事告诉我母亲,这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让母亲心里不痛快!”说罢又看了萧晗一眼。 萧晗自然是明白萧雨的意思,一来眼下提这事不好,若是徐氏真知道了找上门去于萧晴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既然都已经发生了,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另有就是萧雨她自己还在说亲的当口,也是不想因为这事被影响耽搁了。 “这事我自然不会乱说的……” 孙若泠话音刚落便道了声“不好”,“回头我得与我娘说说,免得她嘴快说漏了。”转身急急地奔了出去。 孙若萍对着萧晗姐妹几个飞快地行了一礼,也跟着追了出去。 “希望母亲没那么快知道。” 萧雨咬了咬唇,双手合十地拜了拜,不远处站着的赵莹莹有些不明所以,但探询的目光却一直往她们这边望来。 萧晗便对萧雨使了个眼色,“我这没什么要紧的事了,你先陪着赵小姐出去坐坐吧,不要怠慢了人家。”这才送走了萧雨她们。 萧晴的事情总归是瞒不了多久的,萧晗如今只期望徐氏知道后不要太过失望,毕竟是已经嫁过去的女儿,若是娘家人去大闹一场,那么萧晴在婆 么萧晴在婆家也不好处的。 “小姐也不要太过担心,依奴婢看大姑奶奶也是有脾性之人,断不会随意让人欺负了去。” 兰衣在一旁劝着萧晗,她只能轻叹一声,心里却是隐隐有些不安。 萧晴如今的不动不争是不是在心里已经有了其他的谋算,无论如何她也是希望萧晴好好的。 吉时一到,萧府门外便是闹翻了天,锣鼓声声,鞭炮震天。 梳云早跑到外院去观望了,回来还不忘记对萧晗描述外面的场景,“当真是热闹极了,锦衣卫与宫廷侍卫两旁开道,沿途都铺了红毯,除了世子爷到了,还有叶家的几位公子他们,另外还有……”喘了一口气后才稳住心里的震惊,“还有太子爷也陪着世子爷一道迎亲来了!” “太子爷?!” 除了萧晗之外,屋里所有人都震惊得合不拢嘴,半晌她才回神道:“太子爷是世子爷的表弟,如今他来迎亲也不算是违了规制。”心里的惊讶自然也是不小。 能够请动太子爷前来迎亲的人,放眼这京城能有几人,确实是独一份的天大的面子。 “小姐今日的婚礼必定让人终生难忘!” 几个丫环在一旁激动得眼眶都红了,纷纷向萧晗道喜。 等着萧晗向萧老夫人等人磕头拜别时,老夫人也一度哽咽,一旁的莫老太太更是红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长辈们都默默地受了一礼,又抢着扶萧晗起来。 叮嘱再多,也不及那万千期盼与祝愿汇聚而成的一个眼神,“要好好地过日子!”莫老太太颤抖地握住了萧晗的手,与萧老夫人对视一眼,“我与亲家老夫人一同给晗姐儿盖上盖头吧!” “好,亲家老太太先请!”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两位老人一同将红盖头盖在了萧晗的头上,她的视线一下便只剩脚背上的红缨,泪水控制不住地滴落在地。 这个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地方在今天她终于要走出去了,去向一个新的家庭一片不同的天地。 好在她对未来没有什么害怕与彷徨,好在她嫁的那个男人与她心意相通。 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未来的一起都是可以期待的! ------题外话------ 新年好,昨天接孩子过新年去了,过节期间可能写得少些,大家2016顺顺利利,嗨皮~ 第【123】章 大婚(2) 拜别了家中亲眷长辈后,萧晗知道是萧时背着她跨出的门,萧时的肩膀很宽阔很温暖,是值得她信任和依赖的,更是她一生不变的亲人。 萧晗鼻头一酸,忍不住轻轻靠了上去。 这一幕或许前世的她期盼过很多次,但都从来没有实现过,唯一的几次也只能是在梦中,梦醒时泪水早已经沾湿了枕头,让人无限的痛惜与悔恨。 而今天她却是亲自感受到了。 身边不知何时突然多了几双黑色的方头履,伴着男子哄笑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在轻声调侃叶衡,他低沉含笑的嗓音不急不缓地回了过去,就像在她心头涓涓流过的溪水,一下一下发出咚咚的回响。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萧晗盖在盖头下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没想到他们竟然迎进了二门,还与她这样近。 不过她哪里敢与他说话呢,只是尽量地将身子缩小躲在萧时的背上。 “你放心,咱们一会儿就到侯府!” 叶衡凑上前来,本意是想与萧晗多说几句的,可人前人后的免不了受人打趣,他又知道她向来面薄,怕她因此而害羞便也没有多说。 “表哥这是心疼表嫂了!” 有人在一旁笑着说话,那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清朗,而且唤叶衡为表哥的,萧晗暗想这或许就是太子了。 “太子说得是。” 叶衡倒是没有否认,大方地应承下来,倒是又换来大家的一阵调笑,他倒是理所当然地上前扶了扶萧时,并不介意他们的打趣。 “师兄不碍事的。” 萧时也只是笑着看了叶衡一眼,今日是萧晗大喜的日子,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做哥哥的有多么高兴和骄傲,他的妹妹那么好,如今总算是嫁得良人,就算他们的母亲在天之灵看着也一定能感到欣慰。 “师弟慢些走,别颠着!” 叶衡此刻是巴不得将萧晗给接过去,可是娘家兄弟送亲却是必要的环节,他只能看着她的身影被萧时轻轻地放进了轿子里,随着轿帘一落,他这心也踏实了。 等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就盼着今天了,这新娘子他必定是要娶回去的! “起轿,走!” 叶衡兴奋地跨上马背,又对着太子拱了拱手,这才意气风发地在前开道。 两旁围观的人群不时爆出一阵阵热烈的掌手,随着马队花轿走过,不时地还有手持花蓝的丫环向人群中抛散喜饼喜糖,引得人们争相拾捡,场面一度热闹非凡。 萧晗坐在轿中也能感受到轿外人群的呼喊与热情,她只能好笑地摇了摇头,别人的婚礼也能这般起哄闹腾,果然人都是爱热闹的,手上动作微微一收,又握紧了临出门时萧老夫人给她的宝瓶。 这宝瓶听说还是萧老夫人出嫁那一年捧过的,玉质清透触手生温,是多年的老玉,因着有人不时滋养这玉质亦发平滑通透,没想到老夫人连萧晴都没有给,竟然在她出嫁时塞给了她。 想到萧老夫人在她耳边的那几声叮嘱,萧晗不由红了眼眶。 一个外祖母爱她疼她,一个亲祖母怜她护她,虽然她如今没有了母亲在身边,可两位老人的爱却像大海般广博,像娇阳般温暖,抚慰着她那颗曾经千疮百孔的心。 回想过往的点滴,她更庆幸如今的拥有,得到与失去原来都是天赐,她会更珍惜今天的一切。 不知道喜轿在京城里绕了多久,就在萧晗捧着宝瓶有些昏昏欲睡之际便听到有人踢响了轿门,她一个惊醒人一下便坐直了。 轿门打开,一只大手伸了进来,是叶衡低沉的声音又夹杂着一丝掩藏不住的笑意,“熹微,我扶你出轿!” “好!” 萧晗抿唇一笑,旋即将一只手放在了叶衡宽大的掌心里。 原本该是喜娘扶着她下轿的,这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不过叶衡向来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她自然是夫唱妇随。 等着下轿后叶衡才将萧晗交给了喜娘,喜娘还在一旁恭维道:“世子爷与少夫人真是恩爱!”听得萧晗脸上一红,便就着喜娘搀扶的手跨过了红漆木制的“马鞍子”,又走过了红毡,这才被引着步入了喜堂。 喜堂内自然一切准备就绪,萧晗只能够感觉到周围是满满当当的人,却不能分辨谁是谁,只能按部就班地与叶衡行了拜堂之礼,站起身来时脑袋还晕乎乎的,手里便被塞入了一截红绸。 梳云适时地上前提醒了一句,“少夫人,拉稳了红绸您跟紧世子爷就是。” 萧晗只能“嗯”了一声,寻摸着脚下的路跟上了叶衡的步伐。 叶衡走得并不快,想来是迁就着她的步伐,这份体贴与小心又惹来不少人的打趣。 萧晗低着头红着脸,心中却是亦加甜蜜,她嫁的男人自然是与别人不同的。 曾经她也瞧见过萧昕与上官氏成亲时的场景,萧昕步伐迈得极大,有几次上官氏差点跟不上摔倒了,幸好有身旁的丫环给扶住这才没有出丑人前,但可以想像当时上官氏盖头下的那张脸得有多红,心里又得有多难受啊。 男人可真没几个能够顾忌到女人的感受,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其实很细腻很敏感,只要你对她稍微真心细致一些,她就会挖空整副心肝来回报你。 而叶衡却是处处以她为先,什么都会先想到她,先看到她,以她的感受为第一,得夫 她的感受为第一,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萧晗心绪辗转,胸中渐渐地盈满了感动,泪水也汇聚到了眼睛里,所以等着到了新房坐定后,叶衡在众人起哄中撩开了盖头,瞧见的便是那一双浮现出雾气的桃花眼。 “怎么还哭了?” 叶衡一瞧见立马心疼地扔掉了手中缠着红绸的称杆,只顾着给萧晗擦眼泪,倒是忘记了一旁还有许多人站着围观,也不知道他们是被萧晗的美貌给惊呆住了,还是被俩人这样亲切自然的态度给吓到了。 这样的俩人哪里像是初识,瞧瞧叶衡那抹泪劝慰的模样,说是老夫老妻也不为过啊。 “不是哭的,是高兴的!” 萧晗破涕为笑,抹干了眼泪后瞧见一身喜服昂扬潇洒的叶衡时,一双眼睛不由笑得眯了起来,“你穿红色的衣服也挺好看的!” “还是娘子更美!” 叶衡笑着轻轻地抚过萧晗柔嫩的面颊,倒是被一旁不合时宜的一声轻咳给打断。 着一身明黄色锦衣的太子率先开口道:“表哥,你与表嫂亲热也不急在一时,这不眼下舅母和二夫人还等着给你们撒帐呢,不能让全家老小都在一旁干等着吧!” 这突兀的一声倒是让萧晗惊了一跳,待转过头去瞧见那些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将目光专注地投在俩人身上时,立时羞得捂住了脸。 “你们别欺负我媳妇面薄啊,都给我出去了,一会儿前面喝酒去,谁撩挑子谁就不是爷们儿!” 叶衡瞧见萧晗这模样,立马将屋里看热闹的几个兄弟给撵了出去,叶家的公子们可都没进来呢,也是太子脸皮厚带着外祖家的兄弟进来起哄呢,被叶衡半拖半推地打发出去。 萧晗这才敢抬眼,发现的留下的除了罗氏母女以外,还有一位穿戴富贵一脸威严的夫人。 罗氏笑着道:“晗姐儿还不认识这位夫人吧,她是蒋夫人,是世子爷的舅母。” “舅母好。” 萧晗红着脸咬了咬唇,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罗氏母女一眼,“二婶,蓁姐儿。” “大嫂她们忙着在前面招呼客人呢,我与你舅母一同撒了帐就去前面待客了。” 罗氏也不啰嗦,接过了丫环递来的果盘,抓了几把便往床帐里洒去,瓜子、花生、大枣铺得满床都是,蒋夫人也顺势撒了几下,不过那态度却是不闲不淡的,萧晗甚至觉得她连正眼都没瞧自己一眼。 这蒋夫人是蒋阁老的儿媳妇,在那样的门第或许是要威严几分的,毕竟又是初见不熟悉,哪里能时不时地就给个笑脸呢,又不是与她亲近的罗氏的母女。 萧晗这样一想便也没有多心,这人啊总是要相处才能了解才会增进感情,眼下一切都太早,今后亲戚有的是时间走动的。 叶衡撵了太子他们出去后不一会儿才回转过来,蒋夫人正好让丫环端了半生的饺子过来喂萧晗吃。 萧晗咬了一口吐出来,喜娘便在一旁笑着问道:“生不生?” “生……” 萧晗纠结了半晌,才红着脸吐出了一个字来,叶衡不由在一旁看得乐了起来。 蒋夫人是瞧见了叶衡面色这才好了几分,“世子爷在新房里呆会儿,等着坐床的半个时辰过了我再找丫环来请,”又对罗氏母女示意,“二夫人,咱们就先出去了。”说罢带着喜娘率先走在了前头。 罗氏又与萧晗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叶蓁离去。 等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梳云与兰衣在外关上了门后,叶衡才一把抱起了萧晗,激动道:“媳妇儿,我终于娶到你了!”说着便抱着她转了起来。 萧晗被转得头晕,赶忙拍打着叶衡的肩膀,“放我下来,咱们还没有喝合卺洒呢!” ------题外话------ 1号过生日在外耍了天,回来就没精神写字了,今天早上爬起来写的三千赶忙发上来,下午写明天早上的,必须定到早上七点左右发啊,不然不强迫症的人不习惯,总觉得要腾出一天的时间来准备写字才忙得过来,大家节日快乐! 第【124】章 大婚(3) 儿臂粗的龙凤喜烛在案头摇曳着,火光映衬在萧晗白玉般的脸庞上,衬得她比花还娇艳三分。 叶衡执着手中的酒杯与萧晗的手臂交缠而过,就像缠绕在树冠上的枝节,注定是要永远地相连相交。 俩人凝视着对方,彼此眼中都能映出对方的身影,满满的都是化不开的浓情。 “与夫君共饮!” 萧晗唇角一勾,艳红的唇瓣微启,仰头就将那杯酒水倒进了嘴里。 这酒水初入口时倒是清淡并不觉浓烈,入口细腻而绵长,只是吞入腹中后才觉得有些火辣,再等等后劲便有些上头,萧晗一张脸已转了粉色。 叶衡亦是一口饮进了杯中酒,这才扶着萧晗到床头坐下,将她看了又看,却不说话。 “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花?” 萧晗嗔了叶衡一眼,又羞又恼,说着便一记粉拳捶在了叶衡肩头。 “哪里有花,我是看我媳妇人比花娇!” 叶衡笑着握住了萧晗的手就是不放开,“我是千等万盼这一天了,如今总算是等到了。” “一会儿你还得出去待客呢!” 瞧着叶衡就要靠近她,萧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忙不迭地提醒了一句。 “傻丫头,我就想抱抱你!” 叶衡嘿嘿一笑,旋即大手一伸将萧晗揽在了怀里,俩人顺势倒在了床榻上,却只静静地躺着,当真没有其他动作。 萧晗放心了不少,也安心地靠在叶衡的怀里,“这样的感觉真好。” “今后咱们日日都睡在一处了,你可别嫌为夫烦!” 叶衡轻拍着萧晗的背,柔声道:“昨儿个想着要去迎你,一夜都没睡好,天没亮我就起身晨练了。”一顿后又笑道:“虽然没睡多久,可总觉得一身都是劲儿!” “傻样!” 萧晗笑着打趣叶衡,片刻后也轻声道:“我昨儿个也没睡着呢,就想着今儿要早起。”说罢羞着将脸埋在了叶衡怀里,俩人的心思一样她自然又是欢喜又害羞。 “原来夫人与我一般啊!” 叶衡大笑,胸膛震荡起伏,萧晗不由半撑着身子看向他,有些不解道:“怎么我才嫁过来,大家都称我少夫人了?” “自然要称你少夫人,为你请封诰命的文书早在多日前已经被我收起来了,你可不就是少夫人吗?” 叶衡调侃着萧晗,又为她扶了扶头顶上的凤冠,“戴着这东西得有多重啊,一会儿把凤冠给拆了,你梳洗后换身简单的衣服在屋里等着我就是。”说罢轻拍着萧晗的脸蛋侧坐着起身。 “行,我一会儿就先梳洗更衣,你也是别喝多了!” 萧晗叮嘱叶衡,待他坐了起来才瞧清他刚才躺过的地方竟然压碎了许多的花生和大枣,不由惊讶地捂唇,“刚才你就躺在那上面啊,背上硌得疼不疼?”说罢伸手在他背上各处摸了摸。 “哪里就疼了,你夫君我是铜皮铁骨,刀剑的伤都受的,区区几颗花生大枣算什么?” 叶衡爽朗一笑,还顺势扔了几颗破壳的花生进嘴里吃了起来。 瞧见他那满不在乎的模样,萧晗更是哭笑不得,这才将人给送到了门口。 叶衡却是舍不得离开,又将她给抱住轻轻啄了啄唇角,温热的呼吸吐在她耳畔,“待会趁着有功夫自己先睡会儿,到了咱们的洞房之时可不准你睡过去!” “你坏死了!” 萧晗又羞又急,赶忙推了叶衡一把,看着他大笑着出了门这才背过身去,一颗心却是又跳又急,双手也不觉得抓紧了衣襟。 “少夫人。” 兰衣与梳云随即进了门,又给萧晗准备梳洗的热水,又为她准备换洗的衣物,好一会儿才收拾妥当。 “世子爷离去的时候还说厨房里有特意给少夫人准备的晚膳,奴婢已经让秀英去取了。” 兰衣为萧晗梳理着一头长发,洗过的头发通得半干,再梳一会儿便能全部干爽了。 “枕月回去了?” 萧晗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是不早,她出嫁时近黄昏,枕月是跟着送嫁来的,只是今晚枕月是不会留宿在侯府,要回家去。 “刚刚才走了一会儿,怕天晚了路黑。” 兰衣点了点头,“咱们几个也安顿了下来,就在少夫人正屋后面的倒座房里,只是箱笼那些都还没理出来。” “以后天晚了就让她别走了,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第二日一早回去也是行的。” 萧晗吩咐了兰衣一句,她自然就应了下来。 “回头奴婢与哥哥说说,让嫂子值三天再回一天家可行,不然日日回去,若是少夫人这里需要什么也不好回去找她。” 梳云便在一旁接了一句,萧晗想想也是,“那回头与你哥好好说说,这样他也不用当值时都赶着回去。” “人家这是小夫妻恩爱,少夫人就不明白了。” 有人提着篮子挎了进来,正是蒋氏身边的贴身丫环景慧,景慧笑着看向萧晗,刚才那话便是她说的。 萧晗自然是认识景慧的,只是在景慧身后还跟着一脸无措的秀英。 秀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对萧晗急急行礼道:“少夫人,奴婢要去厨房拿吃食的,可半路碰到这位姐姐,便被她一同唤着回来了。”言语中很是着急的模样,也是怕自己初领 模样,也是怕自己初领的差使便这样做不成了。 萧晗看在眼中暗暗摇了摇头,这秀英确实经不得场面,还没有秀蓉来得沉稳,只怕今后要好好调教,若是还教不出来就不好留在身边侍候了,这毕竟是在长宁侯府,比不得在萧家,做人做事都要多长个心眼。 “世子爷给少夫人准备的吃食都在这呢,奴婢去厨房时刚好瞧见厨娘做好了,这便提着来了,也免得少夫人的丫环奔走,毕竟初来乍到她们怕还不熟悉府里的环境。” 景慧说着便将食盒递给了兰衣,又向萧晗行了一礼,“夫人也让奴婢来瞧瞧少夫人,看您这还缺什么没有,夫人今儿个太忙怕是过来不了。” “有劳你了。” 萧晗笑着点头,又让兰衣给景慧打赏,“今日事忙,恐怕府中各处都不得歇,你要照顾好夫人,切勿让夫人太过劳累。” “少夫人真是孝顺,回头奴婢一定与夫人说。” 景慧利落地给萧晗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去。 萧晗便对着秀英摇了摇头,“今儿个兰衣先值夜,你与秀蓉先下去歇息吧。” “奴婢做错了事,还请少夫人责罚。” 秀英却是没走,想来想去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晗跟前,“奴婢没用,走来走去找不着路,下次奴婢再不会这样了。”说着便给萧晗猛磕头。 “还不快扶起来,”萧晗微微皱眉,不过看着秀英那战战兢兢的态度,想着今日到底是自己的大喜之日不宜发火,便缓和了态度,“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兰衣扶了秀英起来,立马也向萧晗认错道:“也是奴婢思虑不周,咱们毕竟初来乍到的,对侯府乃至‘庆余堂’都不熟悉,秀英一时走错也是难免。” “这一个二个都认起错来了,指着我罚你们不成?” 萧晗反倒是乐了,又指了秀英她们先出去,回转头梳云已经将食盒里的碗盘都摆在了桌上,“少夫人,是一碗虾仁薏米粥,还有一盘蒸饺并两碟子酱菜。” “足够了。” 萧晗点了点头便让梳云下去歇息了,等着用过吃食后才对兰衣道:“四个大丫环里如今就你管事,梳云性子大大咧咧但到底是有分寸的人,就是秀蓉与秀英两个……”说着便眉头深思,心里细细琢磨了起来。 “秀蓉是从前大夫人院子里侍候过的,虽然是二等丫环但到底手脚还是利落的,人也懂规矩,就是这个秀英……”兰衣说到这里也摇了摇头,“人长得白净秀气,可是处事却是笨了些,到了萧家后也只调教了一个月就送到少夫人这了,原以为她还行,没想到一经事就乱了阵脚。” “往后你多提点她一些,若是还改不过来,便放在院子里吧,不用近前侍候了。” 萧晗这样吩咐兰衣也明白了几分便点头应了,又听萧晗问起叶衡屋里的人,便将自己打听到的说了一番,“‘庆余堂’里倒是有两个管事的丫环,一个叫静影,她是管着世子爷书房的丫环,一个叫冬菱听说便是管着院子里的庶务,至于世子爷近身侍候的只一个小厮叫刘金子。” “好,我知道了。” 萧晗点头一笑,叶衡出门倒是甚少带小厮,她熟悉的便是他的近身侍卫沈腾,另外两个丫环嘛只要不是近身侍候的倒不用人担心。 “静影与冬菱刚才都想要来拜见少夫人,就是世子爷在那会儿,奴婢将她们打发了,只说了明日少夫人自会召见她们,让她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年。” 兰衣一边为萧晗整理着床铺一边回头说道。 这两个丫环的心思不难明白,又处在花信之年,眼看着萧晗进门了,这心里难免不会有点其他想法,不过这些人的想法都不在兰衣的考虑范围之内,让自己的主子舒服自在了才是她该做的事。 萧晗听了满意地点头,“你做得很好,我先歇息一会儿,等着世子爷回来了再叫醒我。”说完便打了个呵欠,只觉得困意来袭倒在床榻上便睡着了。 兰衣又小心地为她理了理被子,吹灭了圆桌上的蜡烛,只留了案头燃烧着的龙凤喜烛,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昨儿个一夜萧晗基本都没睡着,眼下挨着枕头便睡得很是香甜,睡梦中却总觉得有人在扯她的衣服,眼皮沉重得她都不想睁开,只无意识地挥手呢喃,“别扯了,我要睡觉!” “媳妇儿,不是说好等我的,你怎么能一个人睡觉?” 叶衡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萧晗的面上,她打了一个激零人便清醒了大半,又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身边的人,只打着呵欠问他道:“怎么才回来?” “不把他们都灌趴下了,我可走不了。” 叶衡无奈一笑,眼下他还有些头重脚轻呢,这便又重重地躺了回去,若不是沈腾将他最后喝的酒都唤成了水唬弄那些个家伙,眼下他还走不了呢。 “你喝了多少酒,要不要醒酒汤,我让兰衣端去。” 萧晗瞧着叶衡那模样便急着要起身,刚想越过他时却被他一把搂了腰拉进了怀里,暧昧的呼吸随即倾吐在耳畔,“你就是我的醒酒汤!”说完重又翻身覆了上去。 滚烫而急切的嘴唇重重地与她吻在了一起,萧晗整个人都绷紧了,又在他的辗转碾磨中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这一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这一夜,也是他们彼此坦承相见的时候。 叶衡对这一天怕是已经期盼了许久,甚至来不及一件件脱去彼此的衣裳,那裂帛的声音已经响在了萧晗耳侧,她只能羞怯地捂着眼睛不去看他。 这人平日里那么温柔细腻,真到了关键时候也叫一个粗暴啊,她那身才做的红绫亵衣便穿不得了,连袖管都被扯成了几条绫布,此刻正孤零零地挂在床畔。 萧晗只在心里哀悼了一下便又被叶衡的动作拉回了思绪,整个人一下像是飘浮在了云端,连脑袋都变得晕沉沉的。 “媳妇儿,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叶衡眸色深沉,那眸子最深处似乎点燃了一把野火,引得他一路向下摸索着,那里是他曾经渴望而不能探寻之地。 瞧着身下的人儿因他的动作或卷曲或舒展,就像娇媚的蔷薇静静地在夜色中绽放,这样无声的华丽的带着属于萧晗特有的美艳与妖娆,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这一夜他们注定是属于彼此的! 第【125】章 认亲 第二日一大早萧晗便醒了,睁眼瞧见头顶绣着的是石榴纹的大红帐幔,她还有些陌生的感觉,想要抬一抬手却发觉四肢都酸痛得很,侧身时触及旁边一具温热的身体,记忆一下便在她脑中回笼。 昨夜……是她与叶衡的洞房花烛夜。 她知道女子的第一次都是有些疼痛的,不过叶衡对待她却是小心翼翼,又做好了前戏这让她有了足够的准备,虽然有些疼,但是过程还是可以忍受的。 想到昨夜,她便觉得脸蛋热乎乎的。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疲惫得太过她先睡了过去,眼下清醒过来才觉得四肢百骸都重得很,她根本不想动。 “醒了?” 萧晗正想侧过身去不要惊扰到叶衡,他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接着是一只手臂从她腰间穿插而过,一搂一带便将她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原想让你多睡一会的,怎么也醒了?” 萧晗原还想羞怯地躲开,可俩人抱在一起的感觉骤然让她想起昨夜的相亲相爱,这让她心里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亲近来,挣扎地动了动便又安静了下来。 “你都醒了,我自然睡不着,一会还要带着你去认亲!” 叶衡打了个呵欠,唇角触在萧晗的耳后摩挲了几下,轻声笑道:“不疼了吧?” “不告诉你!” 萧晗一听这话立时便红了脸,这人就知道调侃她,便将头撇向了一旁,半晌后才咬唇道:“昨儿个想来我是疲惫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那……是你给我清理的?” 身下是干爽的,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湿濡,这个男人原比她以为的更加心细,萧晗不由拥紧了身前的被子甜甜一笑。 “看你睡着了,总不能不管,再说侍候娘子为夫乐意得很!” 叶衡的手在萧晗身前滑动着,又起意挠她的痒痒,俩人在被子里笑闹个不停。 “该起了,一会儿还得去拜见老夫人他们呢!” 萧晗推了叶衡一把,虽然她很乐意与他在被子里呆上一整天,可今儿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一天,侯府上下只怕都在等着见她这个新妇。 “行,等见完了他们咱们再好好说话。” 叶衡利落地穿戴起身,又唤了兰衣进来侍候萧晗更衣,没想到景慧也一早守在了门外,跟着兰衣便一起进了屋。 “请世子爷与少夫人的安,奴婢奉命来收元帕的。” 景慧先给俩人行了礼,这才往床铺那里瞧了一眼,床榻上还乱得很,兰衣忙快步走了过去将元帕取出递给了景慧。 瞧见元帕上那抹早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萧晗的脸红得好似都要滴出血来,景慧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羞怯,又与叶衡说了两句话便不再多留退了出去。 “你怎么没去休息呢?” 叶衡自去净房里梳洗,萧晗这才招了兰衣到跟前说话,昨儿个她记得是兰衣值夜的。 “昨儿个世子爷安排奴婢回屋歇息了,他说屋里有他就行了,所以奴婢就……” 兰衣说到这里便看了萧晗一眼,“奴婢原已经在外间铺了被子准备歇息,世子爷这一说奴婢也不好多留。” “行,这事听他的。” 萧晗点了点头,昨儿个他们俩人动静确实有些大了,若是真留了兰衣在这只怕眼下她真的都没脸见人了,叶衡的考虑也是对的。 梳云与秀蓉几个丫头也很快赶到了萧晗身边,有的去厨房里去提食盒,有的给萧晗准备今日穿戴的衣服首饰,还有派发给各人的见面礼都一应齐备地放好了。 萧晗梳洗穿戴后又与叶衡一同用了早膳,这才相扶着出了“庆余堂”。 “今儿个咱们是去老夫人的院子里,想来爹和娘已经候在那里了。” 叶衡牵着萧晗的手,一路走一路与她说起侯府各院的布置,“从前你来侯府也没去过其他院子,如今要慢慢熟悉了,府里地方还是挺大的,平日里不要走错了就是。” 萧晗笑着吐了吐舌,“走错了不也还能找回来,横竖都是在自己家里,想来娘也不会怪我的。” “就仗着娘宠你是吧?” 叶衡笑着轻弹萧晗的额头,又换来她一阵娇嗔,俩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往前而去。 “对了,昨日你那舅母……” 萧晗想到蒋夫人对她的态度,不由斟酌道:“舅母平日可就是那般模样?” “喔,她就是那样儿,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但并不代表她不喜欢你。” 叶衡笑了笑,“生为阁老的儿媳们,自然事事要拿尖,若是遇到了她你顺着她的意就行了,她不会刁难你的。” “好。” 萧晗点了点头,既然蒋夫人对谁都是这般,那么她也不用特别去计较,只是舅母罢了,又不是她要贴身侍候的公婆,确实没那么多忌讳。 等着到了老侯夫人张氏的屋里,果真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除了萧晗来侯府里见过的女眷之外,其他还有叶衡的叔伯兄弟都在场。 “世子爷与少夫人真是让人好等啊!” 于氏就站在张氏身边侍候着,此刻见着萧晗与叶衡携手而来便觉无比刺眼,心里的气眼看着就不顺了。 萧晗面上的笑容一下便敛了几分,叶衡转身对着于氏道:“四婶若是等久了就不该来那么早,我们也是看着时辰才过来的,应该没晚才是。 来的,应该没晚才是。” “是没晚,只是大家急着想见新妇,所以来得急了些。” 这大喜的日子蒋氏也不愿意与于氏起什么争执,忙笑着打了圆场,于氏一口气憋在胸口没有发泄出来,只能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去。 如今叶衡可是叶家孙辈里第一个成亲的男丁,这若是还诞下了叶家的第一个曾孙,怎么想怎么让人心里不舒服。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先敬茶吧!” 张氏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手中的紫檀串珠却是一直轻轻拨弄着,只是目光在扫过萧晗时闪过一丝异色。 这女子却是长得好了些,一身大红洒金的衣裙穿在身上艳丽又出挑,她也算是活了几十年了都未见过这样的美人,比起宫里的娘娘们也是丝毫不差了。 叶衡娶到了这样的女子,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张氏不由在心里轻哼了一声。 很快便有丫环摆上了蒲团,萧晗与叶衡先向张氏敬了茶,因着老侯爷久病卧榻,他那杯茶水也是张氏代饮,只给了萧晗两个薄薄的封红。 萧晗起身后又与叶衡转了方向,这次是向长宁侯与侯夫人蒋氏敬茶。 蒋氏笑得欢喜,长宁侯虽然目光威严,可看得出面上也有几分难得的笑意,特别是在喝萧晗敬的茶时,这唇角拉上去就没再合拢过。 长宁侯与蒋氏给的封红自然厚重,萧晗拿在手里一掂量便知道了,都一并交给了身后的枕月拿着,又将自己亲手做的鞋子捧了上去,“媳妇手艺拙劣,还望爹娘不嫌弃!” “不嫌弃,我喜欢还来不及了!” 蒋氏当真是十分钟意萧晗的,此刻见着她成了自己的媳妇笑得眼中都有了泪花,又忙不迭地将人给扶了起来,又引着她去二房众人跟前认亲。 二房的罗氏与叶蓁母女与萧晗早就熟识了,罗氏待她亲近,等她见礼后又亲自为她插上了枝宝石点翠的发簪,笑道:“新妇就该穿戴得喜庆些,图个吉利!” “多谢二婶!” 萧晗笑着向罗氏致谢,一旁坐着的二叔叶致文却是抚着胡须笑得云淡风清。 叶致文生得斯文儒雅,的确是有读书人的风范,对人态度也是和蔼可亲,是个令人尊敬的长辈。 萧晗又与罗氏的两个儿子见礼,这两小子一文一武却是全然不同的性子。 罗氏的大儿子叶晋从武,比叶衡还大上两岁,虽是武将却长得并不粗犷,倒是更像文官一般,笑容豁达开朗,对着萧晗时还有几分腼腆,看得出不常与女子相处。 小儿子叶繁却是有些滑头,对着萧晗嫂子长嫂子短得叫着,这嘴巴可甜了,那副油滑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刚中了举的才子。 罗氏的两个儿子各有千秋,倒是让萧晗开了眼。 剩下的便是四房的叶致尧,这可是张氏的嫡子,却没什么本事,长得细眉细眼模样倒是不差,可眼底乌青脚步虚浮,一瞧那模样就是被酒色财气给掏空了的,甚至听他说话还有股浓浓的酒气喷洒出来。 萧晗不觉皱眉,叶衡又赶忙挡在了她的前头,拉她往于氏与叶芊这边来,“四婶与二妹妹你是见过的,我就不多说了,”又转身另一旁穿靓蓝色锦袍的少年,“这是四弟叶敛。” “二嫂有礼。” 叶敛对着萧晗拱手一礼,斜飞的眉眼倒是与他父亲叶致尧有几分相似,就是目光看着便有些不正派,打量人的眼神太过直接轻浮,让人不喜。 一番认亲下来,萧晗基本上已经记全了,除了从前熟悉的,也就府里几个男主子是生面孔,平日里接触得想必也不会多,她大致记在心上也就行了。 有长宁侯与叶衡在这,自然没有人敢为难萧晗,一番认亲倒也进行得平顺,之后便是开了祠堂拜祭先祖,也算是萧晗正式入了萧家的宗谱。 第【126】章 拜见 从祠堂出来后叶家的人便各自散去了。 蒋氏知道萧晗与叶衡新婚燕尔,俩人自然是想要腻在一起的便没有多做打扰,这头又有长宁侯唤她,便匆匆与萧晗交待几句又追着自己丈夫的脚步而去。 “娘子辛苦了一上午,回房后可要好好歇息一番。” 叶衡拉着萧晗的手走在庑廊上,原本他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也是因为大婚的关系才要到了三天的假期,而这假期一过他便又要上职当差了。 “辛苦倒不辛苦,横竖都要走这一遭的。” 萧晗笑着捶了捶肩膀,又说起四房的父子,“总觉得四弟有些不着调,如今没考上科举,家里可有其他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 叶衡嗤笑了一声,“老夫人说他尚且年幼再试两年也行,我瞧着他就不是读书的料,一颗心也没用在正途上,倒真跟四叔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话语中是满满的不屑。 他们与四房的关系也就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罢了,老侯爷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呢,这家不能分,不然照着张氏曾经那样对待过他的父亲,他早代长宁侯撵了他们出去,这侯府还哪有这些人的容身之处? “他们父子你今后远着些就是了,见面不过点点头,虽说是亲人也不比陌生人强上多少。” 叶衡叮嘱了萧晗几句,她听后缓缓点头,“我听你的,横竖老夫人也不喜欢咱们,少碰面也能少些摩擦。” “你明白就好。” 叶衡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萧晗的掌心,眸中渐渐起了深思。 张氏向来心机深沉,从前蒋氏也被她坑过几次,因着她是长辈所以才没有多做计较,也是蒋氏性情好的缘故。 如今萧晗进了门,他只怕这丫头也会被张纸给拿捏磋磨,到时候他在当差又无暇顾及,反倒让自己的媳妇吃了苦头,那他可不得心疼死? “怎么了?” 见叶衡有些心不在焉,萧晗不由停下了脚步问他,“刚才还好好的,想什么呢?” “想你!” 叶衡回神过来对着萧晗抿唇一笑,又伸手刮了刮她圆润的鼻头,想了想还是叮嘱她道:“老夫人那里你也少去,若是她请你过去能推就推了吧,不能推再叫上娘一道。” “你是怕她为难我?” 萧晗想了想忽而展颜一笑,“你媳妇我也不是吃素的,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任人欺负的?” “这倒不是。” 想到萧晗从前的种种作为,叶衡终是笑了起来,又捏了捏她的鼻头,调笑道:“差点忘记了你这丫头是只小野猫,若是有人惹了你还不得伸爪子挠人啊!”一顿又道:“只是她毕竟是长辈,若是拿辈分压你又怕你反抗不得,若是真有什么你先应着顺着,咱们不吃眼前亏,回头再说其他。” “我知道的。” 萧晗笑着点头,又问叶衡,“老夫人是我太婆婆,又不是正经的婆婆,我能远着自然远着。”一顿后又问道:“难不成她从前还为难过娘不成?” “说是为难也算是为难,不过对外却说成是正经的婆媳相处,我娘即使有苦也不好说,再说她那性子对谁都好,能容得下就容了,断不会与人起争执的,所以也就吃了不少的亏。” 叶衡叹了一声,为这事长宁侯都没少在他跟前发过牢骚,只愿他今后娶的妻子能够立得起来,至少性子不要像蒋氏这样好拿捏,免得他们男人在外当差还要担心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了,这差都当得不踏实。 “放心吧,今后有我在,自然会护着娘的,你不用担心!” 萧晗笑着保证,她倒是没看出蒋氏曾被谁欺负过的模样,许也是她这个婆婆性子太乐观了,心胸放得开阔,自然别人的言语作为就伤不了她。 再有俗话说吃亏就是占便宜,或许张氏得了一时的好,可蒋氏贤良的名声却也在外,有她这样对继婆婆的儿媳恐怕全京城也挑不出几个来。 “也不用你护着她,我娘虽然性子软了些,面上吃点亏但到底让人伤不了她,你小心自个儿就行了。” 叶衡笑着搂了萧晗在怀,看着那娇艳的脸庞近在咫尺,忍不住便亲了她一口。 “这是在外面呢,当心被人瞧见!” 冷不防被叶衡的亲吻惊了一跳,萧晗忙将他给推开了些,又红着脸瞪他一眼道:“今后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行,咱们在外面不这样,回屋里继续!” 叶衡一脸坏笑,拉着萧晗的手便往“庆余堂”而去,只是进了院子后才发现站了满满当当的一群人,萧晗当先便怔住了。 “世子爷,少夫人。” 兰衣带着几个丫环向叶衡与萧晗行礼,又向萧晗道:“是静影与冬菱姑娘,她们说要给少夫人磕头见礼。” “这倒是应当的。” 叶衡牵了萧晗的手在掌心中轻轻摩挲了起来,入了自个儿的院子他自然更放得开,下面都是他的人,谁敢说什么不成? 萧晗挣了几下都挣不开便也由着他了,却没发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不甘地扫过他们交握的双手,复又很快地垂了下来。 兰衣让秀蓉与秀英抬了椅子来,又请萧晗与叶衡坐下,那站在院子里的人才齐齐跪下给俩人磕头见礼。 “哪个是静影?” 萧晗的目光扫了一圈,众人都低垂着目光 圈,众人都低垂着目光倒是瞧不清样貌,但当先的两个丫环却要穿得出挑一些,想来便是这院子里的管事丫环。 “奴婢静影,拜见少夫人。” 当先走出来的丫环穿着一身绛紫色长裙,容长脸,眼睛很明亮,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如同静雅的花枝,秀气温良,比之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了。 “静影,听说是管着你内书房的丫环,我看是个沉稳大气的。” 萧晗笑着与叶衡说话,见他的目光并不在底下跪着人身上,反倒还趁人不注意伸手挠了挠她的手腕内侧,不由嗔他一眼,又转向兰衣道:“便将我带来的那套‘清影江边行’赏给静影吧。” 萧晗笑着看向静影,“本是套杂书,不过却包含着不少处世的哲学道理,我想你本管着书房,定是个识字的,闲来看看这书也好。” “奴婢谢少夫人。” 静影接过兰衣递来的书后又恭敬地退了下去,这个过程中她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一如她表现的那般平和。 “奴婢冬菱见过少夫人。” 静影退下后冬菱自个儿便上前了一步,又看了叶衡一眼这才继续道:“奴婢管着‘庆余堂’的庶务,还请少夫人示下!”说罢抬眼直直地看向萧晗,眸中有投说不明道不清的深意。 “你就是冬菱……” 萧晗唇角一翘似笑非笑,这个冬菱倒长得有几分颜色,一身玫红色的长裙穿在身上更像是一朵艳丽的玫瑰,只是玫瑰通常都是带刺的,这丫头有些心里高气傲了,眼下这般模样是来向她示威的不成? “如今我初入侯府,有些东西只怕还要慢慢摸索着来,你便先管着吧。” 萧晗说着站了起来,也没说单独给冬菱什么打赏,只对兰衣吩咐道:“依着旧例全部打赏,你看着办就是。”说罢瞅了叶衡一眼,笑意盈盈,“刚才回来时你说什么来着?” “咱们回屋说去。” 叶衡立马精神地站了起来,有些话自然是不能当着下人说的,瞧见萧晗走在了前头他立马便跟了上去,根本没留意到身后那一双不舍的目光。 静影瞧了冬菱一眼,复又看了一眼萧晗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想着萧晗赏给她的那套书指不定就有什么深意,眼下她拿着都觉得有些烫手。 这个少夫人一看就不简单,哪里是那么容易拿捏住的? 冬菱是太着急了些,当心少夫人第一个就拿她开刀,到了新的地方立威立权是很必要的,静影自然明白这一点。 而反观世子爷的态度,不说从前就没留意过她们,如今有了少夫人这样的珠玉在前,她们这些蒲柳之姿还哪里能入得了世子爷的眼? 萤火之光比之皓月,她想想都觉得脸上臊得慌,不管是气度还是样貌再到身份地位,完全没有一点可比之处。 再说世子爷对她们这些明争暗斗根本就没有挂在心上,满心满眼里都是少夫人的影子,或许真是她们痴心妄想了。 在见到这位少夫人的真颜后,静影的心已经凉了大半,再没有昨日被冬菱煽动后的蠢蠢欲动。 “我瞧着也不怎么样嘛!” 等着完全瞧不见萧晗的身影后,冬菱这才在静影跟前发起了牢骚,“也不知道世子爷看上了她什么?!”说罢轻哼了一声。 静影淡淡地扫了冬菱一眼,“小心祸从口出,”又提醒她道:“我看这位少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眼下没让咱们交权也是在等着咱们犯错,我管着书房倒不打紧,手上的事务也就那么些,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可你不一样,院子里大小事务多了去,你也要谨慎些,不要让少夫人逮到了把柄,不然当先办了你!” “我是世子爷身边得用的,我怕她不成?!” 冬菱好笑地哼了一声,绷起的脸皮却不由微微抖了抖,确实有些色厉内荏,这些话她也就只敢与静影说说。 “世子爷身边得用的?” 静影摇了摇头,“若是世子爷真看重咱们,就不会身边一直不让人侍候,只有那刘金子近得了身,你还觉得世子爷看重咱们吗?”说罢自嘲一笑,“换个人不也一样使唤,不过都是奴才罢了,你还以为咱们能爬到主子头上去?”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 冬菱不甘地咬了咬唇,目光又转回正屋那处,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火光,有些人她是志在必得! 回到屋里后萧晗便被叶衡抱在了怀里猛亲。 直到她喘不过气来叶衡这才作罢,又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叫你勾引我,你这小妖精,看我今晚不放过你!” “夫君饶了我,我身上还疼着呢!” 萧晗可怜兮兮地看向叶衡,一双桃花眼眨啊眨的,端得是我见犹怜,倒是让叶衡一阵大笑,“不要以为你收起利爪就是绵羊了,我可不信!” “不信拉倒!” 萧晗噘了噘嘴,又想到刚才在院中的情景,不由道:“你那两个丫环在身边侍候多久了?” “不久,也就五六年的光景吧。” 叶衡想了想才道:“也是我在锦衣卫任职后事务繁忙,娘拨到我跟前来的,静影归置书房,我那里面的东西倒非要她经手才理得顺,冬菱便管着院里的庶务,这些年倒没出过什么岔子。” “看来还都是得用的。” 萧 萧晗瞧了叶衡一眼,似笑非笑,“她们俩人看年纪也不小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按着府中的规制年纪到了配了人出去就是,我也不能留她们一辈子。” 叶衡笑着拉了萧晗的手,“你如今是她们的少夫人,你如何说她们便如何做就是,只刘金子与沈腾他们一向是在外院呆着,你若有什么事情吩咐唤他们就是。” “行,这话可是你说的。” 听叶衡这一说萧晗也放心了,两个丫环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眼下不插手也只是想先在一旁看看,毕竟连她也是初来乍到,若是地方不熟便妄动人手难免会让原本在“庆余堂”当差的那些人心里生乱,她要一步一步走着看,若是真有不适合的人,不适合的岗位,到时候她再着手清查更换就是。 “沈腾我倒是认识的,只这刘金子……听说是你的小厮?” 萧晗依在叶衡的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他垂下的乌发。 “他算是我的奶兄弟,不过他爹早亡,他娘前几年也去世了,一直在我手下做事,是个能干的。”叶衡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又低头看向萧晗,“我手上的产业原本都是他在打理,如今你来了自然也交给你一并管着,回头我便让他将帐册给你送来,你挨个查验就是。” “对我就那么放心?” 萧晗眨了眨眼坐直了,心中却是不胜欢喜,叶衡的举动足以说明他信任她,什么都可以交托给她。 “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叶衡好笑地看向萧晗,又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头,“连命都能交给你,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夫君,你可对我真好!” 萧晗跪坐在叶衡跟前搂住了他的脖子,俏皮道:“鉴于你将全副身家都交给了我,看来今儿个我真要好好奖励你了!”说罢便在他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叶衡一下就乐了,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这等好事他自然不会错过,“行,咱们床榻上好好谈谈。”说着便抱了萧晗起身,却引来她一阵娇嗔。 “白日宣淫,若是被人知道了,我看你脸往哪里放去?!” 被叶衡放在了床榻上,萧晗踹了他一脚便笑着往里躲去,谁知他却不罢手,又跟着追了过去,逮住她的脚腕便往外拖,“娘子说了要奖励为夫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说着便扑了上去,四处寻找着萧晗的香唇。 俩人在床榻上一阵笑闹,原本萧晗只是想逗着叶衡玩的,要怎么样也等夜黑人静时再说,可这干柴烈火一经碰撞,叶衡哪里等得了,三下五除二就解了萧晗的武装,人也全副身心地投入了进去。 可怜了他守了二十年的真身,一朝得遇萧晗,那可不是如鱼得水么,也幸好他今日要清醒些,手下动作也温柔了不少,可即使这样事后萧晗也觉得身下红肿疼痛,忙让叶衡给她上药。 清凉的药膏抹了上去,原本的疼痛骤然缓解了不少,想着刚才叶衡那疯狂的举动,萧晗仍旧是不解气,又踢了他一脚,“谁叫你欺负我的?!以后不准碰我!” “这哪里是欺负,明明是疼你来着!” 叶衡自然只能在一旁告罪求饶,又将萧晗哄了好一阵才歇了气,俩人不由相拥着躺在床榻上。 “你这清凉的膏药倒是备得好,若你今后还疼了,我再帮你上药!” 叶衡把玩着手中的白净瓷瓶,他历来只知道刀伤剑伤需要上药,却不知晓这种事情做多了也有药物来缓解,刚才他抹在手指上帮萧晗上的药的确是清凉得很,这一上了药眼瞧着红肿立马就消了大半。 “你就不安好心吧,我如今这模样,至少在好了之前你都不能碰我!” 萧晗轻哼了一声,虽然她也体谅叶衡这些年忍得辛苦,不过这人一开了荤就没有节制,最后吃苦受累的还不是初经人事的她。 “行,看着你这模样我也心疼不是。” 叶衡抱着萧晗虽然心中还难免有些想法,但刚才也瞧见了萧晗身下的那片红肿,心里早便自责过了,如今再让他做什么他也不敢。 “我想睡一会儿,有些困。” 萧晗打了个呵欠,擦洗过后困意袭来,没一会儿她便在叶衡怀中睡熟了,一觉睡醒后却已是半下午。 叶衡早已经不在身边,她茫然地起身唤了兰衣进来更衣梳洗,又问起叶衡来,“世子爷可是到外院去了?” “回少夫人的话,世子爷是去夫人屋里了,听说宫里下了旨,宣世子爷与少夫人明日入宫觐见,世子爷想必是与夫人商量去了。” 兰衣话音刚落,萧晗梳头的动作便是一顿,面上更是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那这么说她明日便要进宫了? 第【127】章 入宫 进宫,这搁在前世里是萧晗想都不要想的事情,在她与柳寄生私奔以后,那座巍峨深宫蔼蔼重雾,便是与她这种女子半点也搭不上边的。 想想她是什么身份,萧家的门第也算不得高,多的是王公勋贵甚至高官的女眷排在她前头,怎么也是轮不到她的。 可如今她已经成为了叶衡的妻子,长宁侯父子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又深得皇上重用,更不用说长宁侯夫人蒋氏还是皇后嫡亲的姐姐,太子的姨母。 这样枝繁叶茂的关系错综复杂,层层相连,才让她有得以进宫的殊荣。 刚听到这个消息萧晗还是有些紧张的,虽然她也曾经跟着魏嬷嬷学过规矩,可宫里样样森严,容不得出一点岔子。 这事,只怕还要等叶衡回屋后再作商量。 萧晗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沉思起来,屋外的天色渐黯,黄昏里最后一丝金色沉入了西边,天空泛出一种深沉而广博的暗蓝色,像幼时云姑穿着的那身蓝色布裙在眼前晃过。 想到云姑,萧晗无奈地摇了摇头。 锦衣卫算是消息通达了,却仍然没有能够查出云姑的下落,她几乎都要相信这个人或许真的已经不在世了。 难道真是她多疑了吗? 或许莫清言的死并没有可疑之处,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叶衡也说过,莫清言死时的那些症状除了有中毒的可能,或许还有一些病症也可能引起,毕竟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那种状况,连太医都不能够分辨得出,只能给出一种推测,但却不能直言肯定。 这样她的怀疑就成了个未解的悬念,一半许是臆测,一半许是真实,她就在这种纠葛中不能安宁。 萧晗轻叹一声。 或许她真该放开胸怀,逝者已斯,活着的人才更应该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 或许有一天她没有去追查个究竟时,这真相却自己浮出了水面,谁也说不准。 “少夫人,该用膳了。” 兰衣在一旁提醒了萧晗一句,她微微一怔,又抬起头问道:“世子爷回了吗?” “已经让人去请了,想必很快便能回了。” 兰衣说着便扶了萧晗到桌旁落坐,饭菜还放在食盒里保着温,要等到叶衡回来后再行摆上桌。 “今儿我虽然见了那两个丫头,却也没说管着她们,但平日里你也要多瞧着些,都是心气高的,只怕是不服咱们初来乍到。” 想到今日见静影与冬菱时的情景,萧晗又不免提醒了兰衣两句。 静影倒是不声不响的没有什么表现,但往往这种人却是埋得最深的,不得不防。 冬菱反倒要张扬些,不过也只是两个丫环罢了,倒还轮不到她出手。 “少夫人说的是,奴婢会瞧着她们的。” 兰衣应了下来,又说起枕月,“今儿个她也早早回去了,怕是梳云还没来得及与她说呢。” “她倒是来去匆匆,我想和她好好说句话也没逮着机会,好在眼下也没什么事,等得空了再与她说吧。” 萧晗刚要站起来便瞧见叶衡跨进了门槛,不由牵唇一笑迎了上去,“你怎么才回来,我可等你多时了。”又转头吩咐兰衣摆了菜。 “与娘说了会儿话,想着你怕是还在睡呢便没急着回来。” 叶衡笑着拉了萧晗坐下,又听她问道:“今儿个听说宫里传了话让咱们明日进宫?” “是有这回事。” 叶衡听了点头道:“只要宫里来人,咱们府里一准传个遍,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皇后娘娘想见见你。”一顿之后又笑道:“我估摸着也是太子回宫后向娘娘说起了你。” 太子的性格叶衡自然是熟悉的,两兄弟一同长大关系自然非比一般,他年幼时还曾做过太子伴读,只是年纪稍长后便上山学武了。 “皇后娘娘是什么性子?我要不要特别注意些什么?” 说到进宫萧晗又开始紧张了,宫里的贵人与平常人家的夫人小姐又不一样,可不能等闲视之。 “娘娘的性子与我娘倒是不同。” 叶衡想了想才斟酌道:“我娘性子随和,待谁都亲切有礼,但娘娘是一国之母又执掌后宫多年,自然比一般人威严许多,那种感觉……许是有点像我舅母,但比舅母的气度又要好上一些。” “那明日见了再说吧。”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叶衡这一说等于没说,他与皇后娘娘甚至是宫里的其他贵人都是认识的自然什么都不担忧,可她就不同了。 “别怕,我这不还在你身边呢。” 叶衡笑了笑,“只要你不行差踏错就没有人能够刁难你,就算做错了什么皇后娘娘看在我的面上也会护着你的,她毕竟是我姨母嘛。”又轻轻弹了弹萧晗的额头,“平日里多古灵精怪的一个人啊,怎么说起要进宫人都怂了?” “你自然不明白。” 萧晗瘪瘪嘴,轻哼一声道:“你是天之娇子是皇亲国戚,而我只不过是个五品官员的女儿,而我母亲还是商贾出身,这种差距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弥补的。” “那也没瞧见你自卑过?” 叶衡轻笑出声,又安慰萧晗,“以平常心待之,久了你便习惯了,如今你可是世子夫人,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在整个京城里都能横着走,即使入了宫也不是别人可以轻易 宫也不是别人可以轻易欺负的!”又握了握她的手,“要知道你的身后可站着我,站着整个长宁侯府,大胆去就是!”说罢还拍了拍萧晗的肩膀,给她飞了个眼风。 萧晗冲着叶衡做了个鬼脸,终是撑不住地笑了起来,恐怕她确实是杞人忧天了,在萧家时倒不觉得,入了长宁侯府这等门第总觉得凡事都要小心翼翼,其实只要身边的人对她一如往常,她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就像叶衡所说,即使天塌下来,不是还有他这个高个子在前面顶着嘛。 这样一想,萧晗便觉得宽心不少,又与叶衡用过晚膳这便早早地梳洗睡了。 第二日入宫是有时辰的,萧晗一早便起了身,之后梳洗更衣用膳,再与叶衡一同乘坐马车进了宫门,之后还要递牌子换轿子,男女要分往不同的地方去。 “我要先去面见皇上,你安心跟着许公公去就是,他是娘娘身边信任的人。” 看着萧晗坐进了轿子里,叶衡还叮嘱了她两句,“回头我就去娘娘宫里接你,万事小心。”又对许公公交待了两句,这才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瞧着叶衡离去,萧晗又稳稳地坐进轿中,心神倒是平静了不少,入宫之前的紧张也一扫而空,反倒多了几分期待。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皇宫又不是毒蛇猛兽聚焦之地,只要她多一分小心谨慎,来来去去也不是想像中的可怕。 不过皇宫里真的很大,绕来绕去得萧晗都有些晕了头,直到在一座巍峨的宫殿前停了下来,她这才被兰衣扶下了轿子。 “世子夫人可还好?” 许公公生得白净细腻,声音也是亲切平和,全然没有萧晗想像中太监的尖嘴猴腮阿谀奉迎,倒是让人有些好感。 “第一次进宫,就怕失了礼数,还望公公不吝指点。” 萧晗说着便给兰衣使了个眼色,兰衣赶忙塞了个荷包过去。 许公公也没有推辞,只笑着接了过来,又道:“世子夫人客气了,劳您先在偏殿里候着,等着皇后娘娘召见时奴才再命人来接您。” “一切有劳公公了。” 萧晗点了点头,看着许公公当先往正殿而去,她与兰衣主仆则被宫女领着往偏殿而行,这一路游廊婉转,还可见花园里种植的各色花草,有宫女太监忙碌穿梭着,倒是有些人瞧见她投来好奇打量的眼光,到了近前却不忘记称呼行礼,大方地唤她一声“世子夫人”。 等着萧晗主仆在偏殿坐定后,宫女这才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又有人奉上了茶水点心。 兰衣在一旁瞧着,等着没人时才与萧晗说起了话,“奴婢以为还有教习嬷嬷来呢,原来直接就被请入了皇后娘娘的宫里。” 昨儿个她也是与梳云她们几个说起,毕竟要与萧晗一同进宫这可与平常不一般,没想到少夫人没让梳云跟着反倒是她来了。 “想来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过的。” 萧晗想了想才道:“原本一般命妇初次拜见娘娘自然是要经教习嬷嬷指点宫里的规矩,可咱们与娘娘的关系不一般,想必就省了。”说是这样说着心里却有几分疑惑。 “估计是这样的。” 兰衣点头道:“少夫人在娘家时便有魏嬷嬷教导着,她也是宫里退下的嬷嬷,奴婢在少夫人跟前也学了些,不然入了宫怕不得给少夫人丢脸。”说罢心里还有惶惶。 宫里到底不比府里,兰衣向来谨慎,这次却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知道你做事向来有度,所以这次才带了你入宫,若是今后还要入宫,我再带梳云一道来。”这番话她倒不是随意说给兰衣听的,如今她嫁给了叶衡,依着长宁侯府里与宫里的关系,只怕奉召入宫真的是家常便饭,她也要学着适应。 这样一想明白萧晗不由笑了笑,又端起雕花方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是上好的安溪铁观音,这种茶介于绿茶与红茶之间,汤水清黄而浧亮,香气清雅,入口醇厚,回味悠长,倒是难得的好茶。 主仆俩在偏殿倒没有等候多久,不一会儿便有宫女来请她,一边走还一边解释道:“刚才是各宫嫔妃前来拜见咱们娘娘,如今倒是走了大半。”话到这里微微一顿,又提醒萧晗道:“不过也有人知道世子夫人来了特意留下的。” “喔,都有谁?” 萧晗顿了顿,着意打量了一眼这个带路的宫女,圆脸,长得并不算出挑,很平常的一个人但一双眼睛却甚是灵活,想来也是个机灵的。 “留下的人有吕贵妃,还有陈妃娘娘与四公主,另有安乐公主与平邑县主母女俩。” 宫女对萧晗据实相告,又轻声道:“奴婢曾受过世子爷恩惠,若是世子夫人待会有消息也能托奴婢传信给世子,奴婢叫做红珠。” “多谢你,我知道了。”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心思却飞转起来。 陈贵妃的父亲是蒋阁老的门生,陈、蒋两家向来交好,陈贵妃虽然育有子女但在宫里却并不是争权之辈,而如今显然是依附于皇后娘娘,这倒不用多加留意。 而吕贵妃却是如今在后宫里唯一能与皇后娘娘相抗衡之人,她的娘家父兄都在镇守边城,是手握兵权的一方显贵。 吕贵妃育有一双龙凤儿女,便是四公主与五皇子,今年好似都有十七岁了。 至于安乐公主却是先皇之女,是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如今守寡,还带着个女儿平邑县主,母女俩时不时地会来宫中小住一阵子,皇上都没说什么,皇后自然也不好逐客,是以倒成了后宫的常客。 皇后娘娘的坤极宫是后宫里最高之处,居于整个皇宫的中轴线上,青砖铺地,琉璃为瓦,一派气势巍峨。 若说在宫外远远望去这坤极宫像是一只匍匐在皇城中的巨兽,那么入了宫内随处可见的富丽堂皇才是当真令人目眩神迷,这般奢华的宫殿是浸淫了殷氏几代皇室的心血才能累积而成,足以体现出居住在这座宫里的主人尊崇的地位与显赫的身份。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宫女入内,而兰衣只能候在殿外。 殿内的大理石光可鉴人,萧晗垂着目光上前,甚至能够瞧清自己额头上垂下的璎珞在地面上留下的倒影,只屏息宁神恭敬地与上座之人行了一礼,“拜见皇后娘娘!” “起吧,这地上可凉了!” 上方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女声,她的声线并不柔美,甚至还带点男性的刚硬,可听在耳里却并不令人排斥,反倒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萧晗这才站了起来,缓缓抬起了目光。 第【128】章 情敌 皇后娘娘坐在上位主座上,一身真紫色云纹长裙拖曳在地,彰显着无声的低调与华丽,头上的邀月髻上簪着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钗,红翡艳丽如血,垂下的璎珞又在面颊边轻轻晃荡着,耀出的光芒坠入她那一双如琉璃一般明亮剔透的眼睛里,相映成辉。 这样的皇后娘娘与萧晗想像中霸气威严的形象有些不一致,但她眉毛浓黑细密长飞入鬓,却又平添了几分英气。 皇后娘娘的眉眼与蒋氏有五分相像,让萧晗一见便生了几分亲切感。 “果然是个少见的美人呢!” 萧晗在打量皇后之际,皇后娘娘也在细细看她,不由轻声一笑,“衡儿的确是有眼光的。” 今日的萧晗并没有着世子夫人的正装入宫,而是穿着一件正红色绣莲瓣缠枝纹的遍地金长裙,发鬓高耸,金钗耀眼,婷婷往殿里一站便如明露朝霞一般光彩照人,耀花了多少人的眼。 “世子爷向来眼光不差!” 陈妃在一旁轻轻颔首,她穿着一身镶了蓝色斓边的妆花长裙,站在皇后娘娘身边显得素雅得很,陈妃在后宫众多嫔妃中并不出挑,但她眉眼温柔看人便带着几分善意与亲切。 “是啊,世子爷向来眼光高,连本宫的女儿都瞧不上呢!” 吕贵妃轻哼了一声,保养得宜的脸庞上竟是有几分不以为然的神色,她穿着一身真红色的缂丝长裙,华丽而贵重,又以黑色押边,金丝提色,繁复的花纹在裙身上闪耀着,倒是比皇后娘娘穿得还要贵气了几分。 萧晗看了一眼吕贵妃,心下兀自一沉。 吕贵妃的张扬跋扈她早便听说过,但让她有些诧异的却是吕贵妃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四公主还瞧上了叶衡? 想到这里,萧晗不由抬眼扫过吕贵妃身边的四公主。 四公主一袭牡丹烟水红长裙更将她衬得身形窈窕姿容秀美,只是脸上的神情却不那么和煦,眼角微挑带着几许轻蔑地向她看来,眸中光芒更是变幻不定。 萧晗低垂了眉眼,心中却也明白了大概。 这位四公主轮模样气度也算是人中龙凤,偏偏十七岁却还未出嫁,想来就是一直在等着叶衡,可多年心愿未达成,对她当然是又嫉又妒。 一旁的平邑县主却是轻轻扯了扯安乐公主的衣袖,暗自对安乐公主使了个眼色。 其实对叶衡这样的贵公子,钟意他的女子自然不在少数,除了四公主以外,在场的平邑县主也是心仪于他。 只是安乐公主虽然知道平邑县主的心思,但却更明白自己的背后没有什么依仗,哪里敢提出与长宁侯府结亲呢? 今日她们母女出现在这里也是想要瞧瞧这位长宁侯世子夫人到底长的什么模样,让长宁侯世子非她不娶? 如今瞧过了,美是美的,只是娘家的身份地位却又不怎么样,这让平邑县主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与安乐公主使了眼色后便忍不住插进话来,“我瞧着世子夫人便是挺可亲的,与我年纪相仿,正该投缘才是。”说着已是步下了台阶走到了萧晗跟前来。 “我今年已经十六了,听说妹妹是及笄后就出了嫁,那比我还小上一岁呢。” 平邑县主拉着萧晗的手左右瞧了瞧,夸赞道:“果真是人比花娇,艳丽无双,姐姐与你一比都要黯然失色了。” “县主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萧晗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来,四公主对她有敌意,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 但平邑县主表现得这般亲切随和,焉知道她不是另有所图? 要知道这世上除了父母亲人,可没有谁会平白地对另一个人好。 “瞧你们姐姐妹妹得叫的亲热,倒是将咱们都显老了。” 皇后娘娘轻轻扯了扯唇角,又对萧晗道:“这是平邑县主,还有她母亲安乐公主。”又指向吕贵妃母女,“吕贵妃与四公主你也瞧见了,这位是陈妃娘娘。”又特意拉了陈妃坐到身边来。 “见过两位娘娘,见过公主、县主!” 萧晗听了皇后娘娘这话便一一向各人行礼,态度倒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全然没有一点胆怯作派,倒是让皇后娘娘暗暗点了点头。 原本皇后娘娘是不赞成叶衡娶一个五品翰林之女的,蒋家与长宁侯府都是她与太子的依仗,她自然想让叶衡娶个家世地位对他甚至整个家族都有帮助的人,可无奈这孩子性子太拗,连长宁侯夫妻都由着他了,她这个做姨母的又怎么好强人所难? 第一眼瞧见萧晗时,皇后娘娘心里其实是不喜的,这模样长得太好了点,甚至已经盖过了后宫众多嫔妃的光芒,这样的女子若是安分守己还好,若是不然只怕会招惹许多的祸端。 “平邑,亏得今日柴郡主陪着太后礼佛不在宫里,不然听到你这话她该有多伤心啊!” 四公主嗤笑了平邑县主一句,平邑县主立马便急红了眼,只咬唇道:“四公主这话说得不对,难道我说得不是实话吗?若非世子夫人长得明艳动人,又如何入得了世子爷的眼?”又转向皇后娘娘,“娘娘给平邑评评理,我与世子夫人投缘,偏生四公主看不过去还要拿郡主来挤兑我,岂不让人伤心?”说罢已是拿了绢帕沾向了眼角,一副伤心的模样。 安乐公主自然是明白女儿心思的,听了 明白女儿心思的,听了平邑县主这话立马便接了上去,“贵妃娘娘也不要欺负咱们母女无人照应,平邑不过说了实话罢了,哪里就惹得四公主这般挑刺了,回头让长宁侯府上下知道不得笑话您?!” “谁敢笑话本宫?” 吕贵妃面色一变,撑手就坐直了,对着安乐公主冷笑道:“你们这对母女平日里好事不抻头,兴风作浪倒是有一手,回头本宫便向皇上禀报,还是早日将公主嫁出去得好,以免呆在后宫里平白浪费了大好年华!” “你……” 安乐公主一听这话便哭了起来,那模样好不悲切,又拉了皇后娘娘评理,“娘娘是不是也觉得咱们母女碍眼了?我是个不详之人,皇兄怜惜这才让咱们母女在宫中长住,可偏偏有人看不顺眼,娘娘可要给我作主啊!” 安乐公主与平邑县主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一唱一和的模样倒是让萧晗叹为观止。 原本以为宫里的贵人们要矜持尊贵一些,原来倒是与民间妇人无异,瞧瞧安乐公主一哭二闹的作派,瞧瞧吕贵妃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这是形势比人强,压都要压在安乐公主母女头上吧? 萧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皇后娘娘也觉得头痛,只大喝一声道:“够了,本宫今日想好好地见见长宁侯世子夫人,原是自家外甥的媳妇,你们一个两个偏要来凑热闹,眼下还吵了起来,你们丢不丢人?”说罢便绷紧了面色。 “娘娘息怒!” 陈妃率先跪了下来,萧晗见机也跪在了一旁,接着是安乐公主与平邑县主。 “娘娘息怒。” 这下连吕贵妃都坐不住了,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拉了四公主与大家一起跪着。 皇后娘娘居高临下地扫了众人一眼,这才沉声道:“都下去好好反省,今日就不治你们的罪了。”说罢独留了萧晗在内,又对众人挥手,“都退下!” 瞧着吕贵妃他们都离开后,皇后娘娘才对萧晗招了招手,“到本宫这来。” “是,娘娘。” 萧晗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刚才皇后娘娘借故发的一通火又不像是真生气的模样,这恐怕只是威吓的一种手段罢了,做为后宫最高位份的女人,吕贵妃等人又如何敢真的反驳皇后娘娘,顶多只能是在心里腹诽一阵。 “刚才吓着你了?” 皇后娘娘拉了萧晗坐下,近看才觉得眼前的女子肤若凝脂,眉目精致如画,反觉得自己的确是老了。 “没有,只是觉得惊扰到了娘娘。” 萧晗摇了摇头,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后宫里权势最高的女人。 皇后娘娘是蒋家的嫡次女,出嫁后便是国母之尊,把持后宫近二十年,听说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便曾拜在蒋阁老门下,与皇后娘娘是青梅竹马的恋人,继位后便娶了她做皇后。 “你倒是个实诚的,与你这模样可不相符。” 皇后娘娘轻轻一笑,又放开了萧晗的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后宫里的女人都是各怀鬼胎的,别瞧着她们在你面前唱作俱佳,背地里却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臣妾惶恐。” 萧晗心神一凛垂下了目光,她不知道皇后娘娘在她面前这般说是什么意思。 与她交心? 恐怕有些不现实吧。 “在我面前你无需遮掩。” 皇后娘娘唇角微翘笑意无声,“今日你也瞧见了吕贵妃与四公主,还有那位平邑县主,甚至还有太后跟前最得宠的柴郡主……她们当初可都是想嫁给衡儿的,可本宫没应下,却不想衡儿挑来挑去却是选了你。”说罢目光转向了萧晗,眸中含着几许深意。 “娘娘……” 萧晗咬了咬唇角,任谁都听出了这话里的几分不对味,皇后娘娘面色依然如常,但她目光犀利,就像一把钝刀似地缓缓割肉,这让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而皇后娘娘话里的意思细细一想便不难明白,这是嫌弃她身份地位不高,却竟然还能嫁给叶衡为正妻,恐怕这京城里的所有待嫁的小姐都是这样想的吧。 有公主、郡主、县主在前,叶衡却统统不要,怎么就偏偏选了她这个名不见经转的小翰林之女? “你也别觉得本宫这话说得不客气,事实便是如此,太子正处在最紧张的阶段……而衡儿也需要能够对他有益的助力,但你能带给他什么?” 皇后娘娘直言如是,倒是将一切都剖开在了萧晗面前,没有一点见外,或许更是对她血淋淋的提醒。 萧晗胸中气血翻涌,好几次都想将话头给顶回去,却也知道她面前坐着的是大殷朝的皇后,容不得她有一点放肆。 深吸了几口气后,萧晗才缓声道:“娘娘此言差矣。”见皇后娘娘微微挑了挑眉,她这才接着道:“据臣妾所知,吕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历来就与太子争宠,如今在陛下面前也颇得赏识,您与吕贵妃本就是对手,如何会让世子爷迎娶四公主,这不是将自己的砝码往对手怀里扔?” “倒是有几分明白。” 皇后娘娘唇角一翘,不动声色地点头,“你继续说。” “再有平邑县主与柴郡主,平邑县主孤儿寡母本就不成气候,摊上她们母女也无甚助益……”萧晗微微一顿后唇角露出一抹笑容,自信而从容 自信而从容,若是抛开了家世地位不说,她有再世为人的经历,城府和历练自然不同与一般同龄的女子,即使在皇后娘娘跟前也能侃侃而谈,“再有柴郡主,若郡主不是丧父丧母无依无靠,也不会被太后给接进宫里抚养,虽然她们都爱慕我家世子爷,但却不是可娶之人,再有如今世子爷已然娶了我,别人自然不能妄想!” “好大的口气,我倒是小瞧了你!” 皇后娘娘轻哼一声,看向萧晗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原以为翰林的女儿在那样的教条规矩抚养下长大定是个不敢行差踏错的女子,还有继母在上管束着,怎么都该是个循规蹈矩的小姐才是,没想到萧晗仅还有一副伶牙俐齿。 “不敢,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萧晗站了起来,缓缓退到台阶之下,“今日得娘娘一番教诲,臣妾自是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 皇后娘娘缓缓点头,“衡儿非你不娶,本宫也莫奈何,但你要知道,若是你不贤不慧,本宫有的是办法为衡儿找到合意的侧夫人,到时候可就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萧晗沉默地低下了头,袖中的拳头却是收紧了,皇后娘娘这带刺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击在她的心头。 不过叶衡既然已经选择了她,那就不是皇后娘娘可以随意改变的,他们虽是姨母与外甥,但她与叶衡才是夫妻,还有什么比他们俩人的关系更加亲密? 萧晗对这一点还是有自信的。 再说叶衡若真是贪慕权势之人,也就不会迎娶她了,这一点可与皇后娘娘想得不一样。 有宫女快步进入了殿中,目光扫过萧晗后这才匆匆向皇后娘娘禀报,“娘娘,太子与世子爷一同来了。” 话音刚落,太子与叶衡已是踏进了殿中。 见着萧晗站在台阶之下,而皇后娘娘高居主位之上,叶衡还有一时的诧异,忙向萧晗使了个眼色,得到她安然的笑容后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刚才他知道吕贵妃与四公主她们在这时还暗自为萧晗捏了把汗,就怕这些个不开眼的贵人偏要挑他媳妇的错处,他是恨不得插上翅膀赶过来,可皇上不放人他也没法走,幸有太子过来了他这才借机一道出来,这不又火急火燎地赶往坤极宫。 “瞧瞧你这急赶慢赶的样子,你媳妇放在本宫这里,难不成本宫还能吃了她?” 皇后娘娘好笑地看向叶衡,当真是一个慈爱姨母的姿态,哪里有对待萧晗时的锋芒毕露,眉眼含霜。 “娘娘说笑了,将熹微放在您这微臣自然放心。” 叶衡与太子向皇后娘娘见了礼,萧晗这才向太子行了一礼,太子笑着摆手,“表嫂不用与我客气,都是一家人。”态度却要比皇后娘娘亲切随和了许多。 叶衡便顺势拉了萧晗起身,又觉得她小手冰凉免不得要嘘寒问暖一番,皇后娘娘看在眼里眸中光芒微微一闪,却没说什么。 “我没事的,别让娘娘笑话。” 萧晗的态度依旧如常,倒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若是别人敬她三分,她少不得要拿出七分的诚意相对,但若是别人看不起她瞧不上她,她更要活得自信从容,绝对不会落人话柄。 叶衡对皇后娘娘拱手道:“今日在娘娘这里叨扰半天了,微臣先带着她回去了。” “本宫与你媳妇倒是一见如故,是个聪明的姑娘……”皇后娘娘说到这里饱含深意地看了萧晗一眼,又对叶衡笑道:“你们新婚燕尔,本宫自然不好多做打扰,回头便让许公公将赐给你媳妇的东西送到侯府去。” “谢娘娘赏赐。” 叶衡笑着对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萧晗亦在她身后曲膝一福,俩人这才相携着出了正殿。 太子遥遥看着他们离去,由衷称赞道:“表哥与表嫂当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你懂什么,回头本宫为你好好挑个太子妃才是正理。” 皇后娘娘沉下了脸色来,“从前你总说你表哥不娶你便不娶,如今他已经娶亲,你也不要推三阻四,早日娶妻诞下皇孙才是正理。” 太子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又知道皇后向来威严肃穆便也不好多做反驳,恭敬地应了声“是”。 第【129】章 回门 回侯府的马车上,萧晗一路沉默着,想来任谁被皇后娘娘这一番说道心情都好不了,她不求皇后娘娘也如蒋氏一般真心喜欢她,但也不用第一次见面就这般给她添堵,着实让人心头不快。 叶衡在一旁琢磨着,却是以为萧晗因着四公主与平邑县主的事情而不开心,这些事他从前并不介意,别人喜欢他那是别人的事,可他从来也没搭理过不是? 但若是这些人想要找萧晗不痛快,那他便不能不管了。 “还在为入宫的事情不开心?” 叶衡搂了萧晗在怀轻声哄道:“若是谁让我媳妇不开心了,回头我也一定不让她好过,告诉我是谁,你夫君定帮你报复回来!” 萧晗好笑地看向叶衡。 若是皇后娘娘让我不开心了,难不成你还能报复回去? 萧晗在心里如是想到,面上便不由缓和了几分,只瘪嘴道:“我是没想到夫君竟然这般受人喜欢,如今还有人对你念念不忘呢!” “瞧瞧这捻酸吃醋的模样……” 叶衡啧啧两声,见萧晗眼睛一瞪立马改口道:“不过我喜欢得紧。”一顿又道:“若是她们惹你不快了,回头我就收拾她们!” “如何收拾?” 萧晗不信地挑了挑眉,“那可是公主与县主,金枝玉叶来着,难道是你想收拾就能收拾的?” “山人自有妙计!” 叶衡眸色深深,对萧晗卖了个关子却并不说透,自己心里却琢磨开了,若真是这两个找了萧晗不痛快,他自然也要找回场子。 俗话怎么说来着,来而不往非礼也! 萧晗瞧见叶衡这模样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又倚在他胸前闭目歇息起来,半晌才问道:“有公主、县主在前,你可否觉得我配不上你?” “娘子怎可妄自菲薄?!” 叶衡微微一怔,这才摇头道:“她们即使身份尊崇,可在我心里一千个她们都比不上一个你,我的心里只有你,可要为夫将心掏给你看看?” “我自然知道自己好,可就怕有些人一叶障目,被那些浮华权势迷住了眼,皆以为世人都与她一般了。” 萧晗垂下了目光,她口中的那个人自然是指皇后娘娘,可叶衡却以为是说的他,赶忙否认道:“那个人可不是我!” “我知道。” 萧晗笑着点头,又轻轻抚过叶衡的脸庞,“我的夫君知我、重我、爱我、怜我,只要你始终站在我这一边,别人的闲言碎语便不能伤我分毫!” “我家娘子乃奇女子是也,别人都是比不上的。” 叶衡与萧晗不由对视一笑,俩人此刻感觉到的不仅是彼此的情意相合,更是心灵相通,又伸手拥紧了对方。 回到长宁侯府后,宫里的赏赐不一会儿便到了。 看着这些华丽的珠宝首饰锦缎布匹萧晗也不过是晃眼而过便让兰衣登记造册,在库房里给放好了,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自然该好好珍藏起来,不动不用才是对娘娘最好的敬意。 之后蒋氏还将萧晗叫到跟前说话,又问起宫里的情景,“娘娘虽是我的妹妹,可宫中生活那么些年,她又向来是要强的性子,脾气也比我硬些,若是有什么说得不合意的地方你可别在心里生气!”想来是知道几分皇后娘娘对叶衡亲事的看法,这说着说着便成了安慰的话语。 “娘说得哪里话,皇后娘娘自不比寻常人,又是自家姨母,就算说了什么也只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在心里怪她?” 萧晗笑着摇头,蒋氏与皇后娘娘是嫡亲的姐妹,她不知道蒋氏是站在哪一边的,再说皇后娘娘那番话对别人来说或许还是真言,又不痛不痒的没有伤在身上,毕竟她的身份配叶衡来说的确是高攀了。 不过皇后娘娘的话对她却是一个警示,这些她都牢记在心里,断不会与他人说破。 “你这样想就最好了。” 听了萧晗这话,蒋氏笑着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虽然最初是不赞成这门亲事的,但因着叶衡坚持,她也觉着儿子终于想要成亲了,若是错过了这个姑娘又上哪找去?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为叶衡相看过门第相当的小姐,可这小子就是犯倔,怎么也不应承,这不一拖就到了二十岁。 如今成亲了就好,她已经没有过多的想法,只要早日让她抱上孙子就行。 再说萧晗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长得更是标志,父亲又是清贵的翰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总而言之,蒋氏对这门亲事还是很满意的。 “娘娘想来还是很看重你的,这不你一回府赏赐就到了,没有比这更高的殊荣了。” 蒋氏说着便凑近了萧晗,低声道:“你没瞧见刚才老夫人与四弟妹眼睛都绿了,她们都在羡慕你呢!”说罢抿唇轻笑。 “娘说得是。” 萧晗心中苦笑,这样的殊荣却也不是平常人能够受得起的。 皇室挑剔,她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亏得蒋氏在那样的门第里长大又嫁人二十几年心性还能这样单纯无垢,其实她心里才是真正羡慕呢。 “我也听说了今儿个四公主与县主她们都在娘娘那里,你也别理会她们,她们怎么想是她们的事情,我的儿媳妇可只你一个。” 蒋氏又絮絮叨叨地安慰了萧晗好一会儿,最后又让景慧将刚蒸好的点 又让景慧将刚蒸好的点心给装好,这才送了萧晗出门。 回“庆余堂”的路上萧晗总算觉得轻松了不少,皇后娘娘与蒋氏这一对姐妹倒真是不太像,也幸好她的婆婆只是蒋氏,不然真摊上那么一个事事严谨的主儿,她以后的日子可就真不好过了。 “少夫人慢些走,小心脚下台阶。” 萧晗不小心踩着石子身形一晃,兰衣赶忙上前将她扶住。 “瞧我,今儿一天都昏了头了。” 萧晗失笑地摇了摇头,又一手扶额吐出一口长气来,“明儿个回门,我倒真想在家里好好呆上两天,再去看看外祖母他们。”说罢无奈一笑,转身便坐在了回廊的美人靠上。 兰衣顺势站在一旁,搁下了手中的食盒,“少夫人歇息一会儿也好,您今日着实够累的。” 萧晗一早就起身梳洗打扮,接着便颠簸进宫,虽然兰衣守在殿外没听清里面的动静,但却瞧见吕贵妃她们黑着脸出了殿门,想来里面没发生什么好事。 最后幸好是世子爷来了,又将少夫人给带走,不然还不知道要在宫里耽搁多少时辰。 可这回了侯府也不能消停,一会儿又是宫里的赏赐到了,一会儿又是侯夫人找少夫人谈话,这忙碌下来天色都已是半下午了。 “午膳都只是匆匆吃了两口,总觉得没什么胃口。” 萧晗摆了摆手,有些疲倦地撑颌看着园子里的景色,思绪有些茫然。 秋天快要过去了,冬天也不远了,园子里少了夏日里的那些花团锦簇,连枝叶也枯黄掉落,显得有些萧索凄凉。 兰衣看着萧晗这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关切道:“回头少夫人想吃什么,奴婢让厨房弄去。” “想吃一碗酸的、辣的,特别提味爽口的面条,也不知道厨子会不会弄……” 萧晗轻叹了一声,今儿个她是提不起劲下厨的,这弄饭做菜也是要看心情的,心情不好做不什么都没味。 “真想吃酸喝辣的?” 一个声音突然在头顶想起,萧晗猛然抬头,一见是叶衡不由绽开了一抹笑颜,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竟然还不动声色地坐在了一旁探头看她。 “你怎么突然来了?” 萧晗瞧了一眼兰衣,她却已经适时地退远低头,收敛了目光。 “见你一直不回,我便找来了。” 叶衡笑着拉了萧晗的手,“你想吃酸辣味的东西,我倒知道有一家。”又见她疲倦的模样,不由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蛋,“回房里梳洗一番,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里?” 萧晗拉住了叶衡的手,他却笑着道:“给你买些吃食回来,总不能饿着你了!”说罢已经起身掸了掸衣袍。 “那我等着你回来!” 萧晗顺势也站了起来,又指了兰衣提来的食盒,“娘还特意让我提了点心回来,一会儿咱们一起吃。” “行,你乖乖回去等着就是。” 叶衡笑着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萧晗的心情也好了大半,只要侯府里有这个人真心对她,一切的烦恼与忧愁都不算什么。 “走吧,咱们回去!” 萧晗笑着走在了前头,兰衣不由快步跟了上去。 主仆俩刚一离开,却不料回廊拐角处却走出了一个身影,宝蓝色的长袍松垮地穿在身上,玉带也斜歪在一处,那一双狭长的眸子却带着些许遗憾地看向萧晗远去的身影,摇头感叹道:“佳人如斯,可惜竟不是我的娘子……” “四爷真坏,有了婉儿了,却还念着少夫人。” 另一个女子从叶敛身后走了出来,她面色桃红,发鬓有些散乱,一双眸子氤氲着雾气,正带着几分嗔怨地看向叶敛。 “我的好婉儿,爷心里自然是更念着你了,再说了那可是二哥的媳妇,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肖想啊!” 叶敛将婉儿抱在怀中一阵哄劝,又道:“回头你在祖母跟前多为我说说好话,我前些个日子瞧上了个摆件,怕不得要好些银子,我正想求祖母给我买呢!” “四爷太坏了,有求于婉儿才找来,平日早不知道将人家忘到哪儿去了!” 婉儿哼了一声,却是撇过了头去,噘嘴道:“四爷说了要纳了婉儿的,婉儿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四爷是要诓了婉儿不成?” “没有的事。” 叶敛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这不我娘说了,要等我娶亲之后才能纳妾,不然先纳了你这一房美妾,别家小姐知道的可不愿嫁给我啊!” 叶敛这说得倒是实话,谁家小姐会嫁个在娶妻之前就有妾的男子,更何况叶敛又无才无势,也就只侯府里的丫环巴望着做个姨娘罢了。 可婉儿心里不舒坦,又想着叶敛刚才望着萧晗的模样,若不是有世子爷在前只怕这个色胚子早起了坏心,便嗔了叶敛一眼道:“四爷既然事事都听四太太的,怎么不找她要银子使呢,何苦还要婉儿在老夫人跟前说好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这个人,整个人都掉钱眼子里去了,就跟二妹一般是地道的守财奴,我哪里从她手里挖的出银子啊?!” 叶敛叹了口气,又见婉儿笑了起来这才又将她抱紧了些,“我的好婉儿,回头要到了银子爷给你买件首饰去,保证不诓你!” !” “行,回头奴婢在老夫人那里多说些好话。” 婉儿说到这里又掐了叶敛胳膊一把,飞了个媚眼过去,“可四爷对自个儿的亲事也要加紧啊,别看眼下只是世子爷成亲了,到时候大爷、三爷都娶了亲,唯您一人还没着落,这说出去可多不好听啊!” “得了,这事爷自会回去说的,你乖乖帮爷办事就好!” 叶敛捏了把婉儿的腰肢,这才将人给推了出去,自己则转身往另一头而去,心里却在想着刚才瞧见的情景。 那无双的颜色恐怕是他生平仅见,就没瞧过比萧晗长得还好的人,也是叶衡运气好,他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女子呢? 勾得人心里痒痒的,又欲罢不能。 不过想到叶衡的厉害,叶敛即使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歇下,除非他不想要活了这才敢肖想萧晗,但凡有点理智他都只能与萧晗绕道而行。 三朝回门,这对萧晗来说也是值得期待的日子,她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回府后送给各人的礼盒,蒋氏那里还让人添了些东西,萧家各人都没有落下。 坐在回萧家的马车上,萧晗的心情还有些激动雀跃,这次回娘家除了能够见到自己的亲人以外,听说萧晴也要回府一聚。 萧晴自从怀孕后她便没再见过人,也不知道眼下是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对她还如从前一般? 叶衡无奈一笑,“瞧瞧你这模样,真是回萧家比在自己家里呆着还开心。” “我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姐妹们都在,哥哥也要回来,还有祖母他们,我总觉得好久都没瞧见他们了!” 萧晗兴奋掰着手指头算着,成亲便意味着她有了另一个家,另一个避风的港湾,可她最熟悉的仍然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若说没有一点留恋和怀念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要不要在萧家住上几日再回?” 叶衡提起这事萧晗立马便眼睛一亮,又直直地点头道:“好啊,大姐出嫁后也是回门住了几日呢。”一顿后又有些舍不得拉住了叶衡的手,“就是你明日要上差了,不能与我在一处。” “你住几天我再来接你也是一样的。” 叶衡笑道:“这几日歇息只怕锦衣卫衙门里的公务又堆了起来,我明日怕有得忙了。” “那你也要注意身体,若是想来看我,你随时来就是,如今也不用翻墙爬窗了。” 想到俩人从前夜会时的情景萧晗不由抿唇一笑,若是没有那时的相知相交,便不会有如今如此契合的他们。 “那我夜夜都回萧家,只怕你消受不起!” 叶衡意有所指地揉了揉萧晗的柳腰,她立马便绷直了,又赶忙躲到一边去,嗔怪道:“你就知道拿这个欺负我,才不理你!” “放心,你夫君我有节制的。” 叶衡咧嘴一笑,又拉了萧晗在怀,凑近了她低声道:“总要等娘子身子好了再……” “你别说了,我不听!” 萧晗赶忙捂住了叶衡的嘴,这人亦发大胆起来,她都羞得想要钻进地洞里去了。 也不知道别家新婚的夫妻是不是如他们这般相处,又亲近又甜蜜,又暧昧又羞涩,只要想到叶衡,即使他不在身边心情也会安定许多,便觉得自己有了面对一切的力量,从而变得勇敢坚定。 真的是叶衡给了她许多的勇气,可这一点她是不会说的,以免这人又自大起来。 萧晗瞧了叶衡一眼,又红着脸埋进了他的怀中,轻声道:“夫君,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你自然只能喜欢我,别人还不行呢!” 叶衡笑着将萧晗紧紧抱住,面上的笑容幸福而满足,原来拥有一个爱的人是这般快乐的事情,亏得他活了二十年了,却是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 第【130】章 劝慰 萧晗带着叶衡回门自然是受到萧家人的热情相迎,刘氏奉了萧老夫人之命还亲自在二门相迎又将俩人给带了进去,一面走一面道:“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也回府了,就等着见你们夫妻呢!” “二姐也得空?”萧晗牵了牵唇角,面容淡淡淡,“她倒是有心了。” 刘氏瞧了叶衡一眼,讪讪笑道:“就是二姑爷在上差,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季涛与叶衡同在锦衣卫衙门里当差,当然季涛的职位远在叶衡之下,对这位上峰是又敬又畏的,如今俩人成了连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刘氏提起季涛也是想让叶衡今后多关照他几分。 “近来锦衣卫衙门里事多,季涛想必正忙着。” 叶衡接了一句,又苦笑着看向萧晗,“我若不是婚期正中,只怕也要被拉回去的。” “不过许了你三日的假,我记得二姐夫与二姐成亲时至少都陪了二姐十天有余呢!” 萧晗扫了叶衡一眼,那语气似怨似嗔,倒是让叶衡有些哭笑不得,又顾忌着刘氏在场到底没有多说些什么。 刘氏看在眼里只有干笑两声,心里却亦发不是滋味。 瞧着叶衡对萧晗宠溺的模样,这样的话都在人前说的出来,夫为妻纲,做妻子的没个正型,做丈夫的管也不管,搁在别人家里哪里容得下这样的萧晗? 刘氏万般后悔,若是当初没有打那样的心思,随随便便给萧晗许个公婆严厉些的人家,只怕今日也容不得萧晗这般放肆了。 等着到了萧老夫人的屋里,果然家里人都在座,连萧志杰都特意告了假一同等在家中,见了叶衡夫妻到来,萧志谦倒是坐着没动,萧志杰却是当先迎了上去,一番寒暄后竟是比亲岳父还投机的模样。 萧晗不禁在心里暗叹萧志杰会做人。 反观萧志谦还要端着岳父的架子,心里想要与叶衡亲近几分,可碍于面子又有些端不下来,反倒让萧志杰占尽了先机,那侧过身一脸懊恼的模样正被萧晗收入了眼中,不由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 叶衡见过了萧老夫人,又被老夫人逮着问了几句,这才跟着萧志谦兄弟往书房而去,萧时与萧昀也作陪在一旁。 萧晗这才抽出空闲来打量萧晴。 萧晴瘦了许多,小腹看上去仍旧平坦,三个月的身子还不是那么显怀,萧晗不由走了过去轻声唤她,“大姐可还安好?” 萧晴有些木然地抬头,看了萧晗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只轻轻颔首,“我一切都好,劳你挂心了。” “三姑奶奶,你可别听她说的,这丫头有苦都往自己心里咽,我都不好说她!” 徐氏在一旁脸色戚戚,又见萧晗诧异得望了过来,不由抹泪道:“原是姑奶奶回门的日子,我不好说些丧气话,可摊上这样的人家,我是有苦说不出啊,苦了我的晴儿!”说罢抱着萧晴便痛哭起来。 萧晗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听到萧老夫人沉沉开口,“老大媳妇,既然知道今日是三丫头回门的日子,你还闹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回头让世子爷知道了岂不笑话咱们家没了礼数?” 徐氏这才悲悲切切地收了眼泪。 再看萧晴虽然红着眼却恁是没有掉下泪来,双唇也是紧紧地咬住,显得十分倔强。 刘氏与萧昐对视一眼,眸中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便听刘氏闲闲地说道:“大嫂,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李家……” 徐氏立马抬起了头来,对刘氏怒目相对,“不是发生在你女儿身上,你自然还有闲情说这风凉话!”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难得能看一场徐氏的笑话,刘氏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虽然大嫂与李夫人交好,可李夫人也不能为了你让李家的骨肉流落在外,这岂不让人笑话?”又看向萧晴道:“也是大姑奶奶胸怀宽广,今后与那妾室一前一后生下孩儿,若都是男孩那还好,若是一男一女总还有个男丁能归至到自己名下来养着,也是皆大欢喜之事!”说着不禁捂了唇笑。 徐氏面色青黑忍不住拍案而起,正要与刘氏辩驳两句,萧晴却拦住了她,反而转向刘氏道:“二婶说得对,再怎么样妾室生下的孩儿也算是我的孩子,为了李家能够开枝散叶,我有什么不能忍的?”一顿后莞尔一笑,眸中笑意嘲讽,“只是我还不及二婶,为了留住二叔连身边丫环也能奉上,二婶才是好气魄,好手腕!” “你……长辈也是你能说道的吗?!” 被萧晴这一说刘氏脸都要气绿了,“噌”得一下就站了起来。 “是你为老不尊,怨得别人什么?!” 徐氏也站了起来与刘氏对峙,眼看着俩人又要吵起来,萧老夫人猛然端起桌上的茶盏摔在了地上,“砰”得一声碎响后,整个屋里都安静了起来。 “祖母息怒!” 萧晗原本在一旁看着想要劝阻几句的,可徐氏与刘氏你来我往,她根本插不进话头,眼下萧老夫人发火了,大家总算是能消停一阵了。 “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都给我回去!” 萧老夫人绷着一张面色,徐氏与刘氏立刻便不作声了,又带着各自的女儿向老夫人行礼,快步退了出去。 萧老夫人独留了萧晗在屋里,蔡巧唤了丫环进来收拾地上碎掉的茶盏,又给老夫人换了一盏新茶,这才退到了茶水间去 ,这才退到了茶水间去。 萧老夫人长叹一声,又召了萧晗坐到跟前来,“原本是不想你瞧见这些糟心事的,可前两天你大伯娘从孙二夫人那里知道这事后就去李家闹了一场,两家人脸子上都不好过,不然今日大姑爷本也要来的。” 李沁? 萧晗抿了抿唇,他不来更好,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再瞧见这个人渣。 不过她却没想到孙若泠那一日赶着去阻止孙二夫人说出这事,可到底还是没阻止得了,徐氏知道后得有多痛心啊,那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女儿,任谁碰到这事都不能忍受吧。 萧晗默了默才道:“大伯娘这样一闹,只怕大姐在李家也不好做人。” “那可不是?” 萧老夫人叹了一声,点头道:“若非如此,今日大丫头怕也不会回萧家来,看这模样是要在娘家住上几天的。” “正好我也想在家里住上几日,到时候好好劝劝大姐。” 萧晗这话刚一说完,萧老夫人便诧异得看了她一眼,“你要住在娘家?世子爷同意了,还有你婆婆呢?” 萧晗笑道:“他自然是同意的,我婆婆那里也知会了一声,她还让我尽管呆着呢,想什么时候回来便唤世子爷来接我就是。” “你这是摊上个好夫婿好婆婆了!” 萧老夫人感叹了一声,果然是同人不同命的,原以为萧晴会一切顺遂,没想到李家先就出了这起子腌臢事,实在是让人想着心里就堵得慌。 “你在家里住上几日也好,得空了多开解大丫头几句,如今她又怀有身孕,自然是不能忧思忧心的。” 萧老夫人又与萧晗说了几句才放她离开。 萧晗原本是想回“辰光小筑”的,想到叶衡恐怕还在与萧志谦他们说话,脚步一转便往萧晴的院子而去,却恰好在路上与她相遇。 “大姐!” 萧晗遥遥站定,却并未向萧晴走去,她有些不确定眼下的萧晴是不是想与她说话,或者根本不想见到她? 萧晴目光有些恍惚地看了萧晗好一会儿,就那样定定地站着,眸中的光芒闪烁变幻,似有追悔,似有痛苦,似有无尽的苦处想要言说,最后却缓缓变作了一抹坚定,她扯了扯唇角踏步上前,对着萧晗绽开了一抹笑容,“三妹,倒是好久未见你了。” “大姐清减了许多。” 萧晗轻轻颔首,“不若咱们在园子里走走?”说罢已是侧身让出了一条路来,眸中却含着几许期待的看向萧晴。 萧晴略微迟疑,还是缓缓走了过去,“行,咱们一起走走。”当先便走在了前头。 萧晗又对身后两人的丫环吩咐了一番,只让她们远远地跟着,这才追上了萧晴的步伐。 “这里我才多久没回过,总觉得物是人非,都变了模样……” 萧晴伸手缓缓抚过青石板路边上探出的枝丫,轻轻一折便折断了一根枯枝拿在手中。 “大姐如今怀有身孕,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忧思伤身,保重自己!” 萧晗踱步在萧晴身后,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却觉得一切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萧晴是个有主意的人,她应该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三妹说得是,你当初不也劝过我几次,不过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后悔了!” 萧晴沉沉一叹,又转过身来看向萧晗,扯出一抹笑容,“当日你及笄我都没有归来,你可不要怪我。” “大姐说哪里话,你是有身子的人,自然事事以孩子为重,咱们姐妹什么时候都能相见,又不急在那一时之间。” 萧晗不甚在意地一笑,萧晴却更是满脸苦涩,只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你总是那么豁达,那么大度,姐姐在你面前都有些无地自容了。” “大姐……” 萧晗伸出了手,她想要握住萧晴的手,可片刻间却有些迟疑了,那手便僵在了半空中欲退不退,却被萧晴伸出的手握个正着。 “大姐?” 萧晗惊讶地看向萧晴,却见她笑着望向自己,“是大姐不对,只要你不在心里怪我,咱们永远都是姐妹!” “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愿你事事顺遂,一切安康!” 萧晗摇了摇头,眼眶渐红,“咱们是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就算嫁了人也该要互相扶持才是,姐姐有事,妹妹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又握紧了萧晴的手,“若是大姐有需要妹妹帮忙的,但说无妨。” “眼下倒还好。” 萧晴笑着摇头,“就只我娘知道后去李家闹了一回,不然这事定也能瞒一阵子。” “大姐真不介意了?” 萧晗担心地看向萧晴,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些许变化来。 “说不介意是假的。” 萧晴苦笑一声,但因着心中已经有了明悟倒也没有那般难受了,“初时嫁给他或许还有几分期待,想将夫妻俩的日子好好过下去,可越与他在一起便越失望……”说罢低垂了目光,一手抚向了自己尚显平坦的小腹,“好在有这个孩子在,为了孩子,我还可以忍下去!” 萧晗咬了咬唇却是欲言又止,若是萧晴知道自己怀的是个女孩,而那妾室生下的却是男孩,到时候的她会不会又经历一次难言的痛苦? “怎么,你也想劝我不成?” 萧晴看着萧晗这番模 萧晗这番模样,不由淡淡一笑,“你什么也别说了,该想的我都想到了,刚才二婶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有些却还在理。”说罢轻哼了一声,眸中光芒渐渐变得深沉了起来。 其实这小妾进门虽然不是那么光彩,但至少在她能把控住的地方,也免得李沁一心往外钻。 若是小妾幸运地得了男丁,她也有应对的办法。 如今的她可再不是从前的她。 “你别听她说的,她不过是幸灾乐祸罢了,哪里会真心为大姐打算?!” 对刘氏的心态萧晗再了解不过了,她们母女都是恨人强怨人好,别人落魄倒霉了才正合了她们的心意呢。 “我知道。” 萧晴笑着点头,心中并不介意,“如今我已经想通了,也就是住在家里几日安抚我娘罢了,回头我还得回李家不是?”一顿又道:“谁叫我肚里的孩子是李家的嫡子呢!” “大姐能想通最好。” 萧晗扯了扯唇角,不忍打击萧晴这个美好的愿望,或许怀着这样的期待能够让她振作起来,将来即使诞下女婴那情况也不会如前世那般糟糕。 “这几日我也要在娘家住着,大姐得空了可以来找我,咱们姐妹也有好些日子没聚在一处了。”萧晗对萧晴道:“到时候再将四妹叫来一起吧。” “行。” 萧晴点头应承,又说起萧雨的亲事,“我倒是听四妹说起了与赵家的亲事,只是母亲那里既未回绝也未定下就是。”看向萧晗道:“你觉得可行?” “听说赵五公子一表人才,学识才干都是不差的,来年春试时若能高中,只怕到时候想与赵家结亲的就多了去了。” 萧晗这样一说也是间接提醒了萧晴一句,赵晖是人才,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若是徐氏那里还没有定下的决心,指不定就要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就追悔莫及。 而能够影响徐氏做决定的萧晴也算一个,她这个隔了房的侄女反倒不好去说道,指不定她这一提徐氏还记起了曾经她阻止过萧雨远嫁这事,那这门亲事就恐多生阻碍了。 “行,我听你的,回头就与娘说这事,也好让她将心思都给移过去。” 萧晴也就是这样一说,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能,一个是嫡亲的骨肉,一个是庶出的女儿,就算萧雨是一直养在徐氏跟前的,这亲疏还是有别。 虽然胳膊拧不过大腿,但徐氏只怕要好长一段日子才能转得过这个弯了。 想到这里,萧晴便不由轻叹一声。 “我扶大姐往回走吧,你身怀有孕,也不宜多走动,适当就行了。” 萧晗扶着萧晴调头往回走,两人的丫环便守在不远处,等着她们走过了这才又跟了上去。 今日与萧晴谈了一通,两姐妹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萧晗心里也开心,又听萧晴打趣她道:“我瞧着世子爷对你就没移开过眼,你们夫妻感情一定很好。”对比着自己如今的状况有些酸楚,但更多的却是羡慕。 “他对我确实不错,能够嫁他也是我的幸运。”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自动略过了昨日进宫的那些糟心事,只能说事事无完美,你有着别人钦羡的幸福,那么就要容下别人无法理解的苦楚。 并且,有苦难言。 “三妹是个有福之人,不过你好了,咱们姐妹今后的日子也差不了,总是要沾沾你的福气的。” 萧晴说到这里便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许是想到今后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如萧晗这样的姨母在侧,他的前程必定也是可以展望的。 第【131】章 定亲 这几日萧晗住在娘家倒也自在,除了空闲时与萧晴姐妹俩聚聚,便是陪在萧老夫人跟前闲话几句,她还抽空去看望了莫家两老。 京城的冬天是很冷的,莫家两老决定十一月初便启程回江南,那个时候河面还没有结冰,客船应该能够行走,再说走水路也少了马车的颠簸,上了年纪的人的确有些吃不消。 “年底各处商铺都是结帐盘点,堂哥儿手头上事忙就先走了,到离开也没能与你说一声。” 莫老太太领着萧晗走在院中的回廊上,又指了不远处那一棵桂花树,“原本就没怎么打理过,没想到还结了桂花,眼下却也没掉多少,闻着正香呢!” “外祖母选的这处院子本就是宜人之地,若是走了我还舍不得……” 萧晗拉着莫老太太的手,若是可能她自然不希望两老离开,一边在江南,一边是京城,若是想要经常来往也是十分不便利的。 “傻孩子,我们总是要走的。” 莫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眸中也有些不舍,“不过眼下瞧着你已经成了亲,我与你外祖父也安心了,更何况世子爷还对你这般好。”一顿之后又长长感叹了一声,“你是个有福气的,比你母亲好,将来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个曾外孙呢!” 故土难离,特别是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萧晗见劝不动莫老太太,便顺着她道:“那您走得时候一定要与我说一声,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给您二老送行。” “行啊!” 莫老太太点了点头,又说起范氏来,“堂哥儿前脚才离开,你舅母后脚就跟着回了应天府,说是要去给堂哥儿相看一门媳妇,瞧那样子是等不急了。” “舅母急功近利,她相看的媳妇您一定要好好斟酌才是。” 萧晗也不是说范氏的坏话,只是范氏本就目光短浅,今后莫锦堂的媳妇可是莫家的宗妇,若是人没选好那可是遗祸无穷。 “你说得是,她选好的自然要我与你外祖父过过眼,若是咱们都没瞧上那也不行。” 莫老太太笑着看向萧晗,眸中光芒深深,“果真是嫁了人的,想的也要细致些,倒是有你母亲从前的几分精明劲!” “那外祖母多与我说说母亲从前的事情,我想听。” 萧晗瞧见了不远处的凉亭便拉了莫老太太过去坐下,老太太也喜欢与她说起从前的事情来,便滔滔不绝的讲了一个下午。 莫清言本就是当作守灶女养大的,精明干练自然不在话下。 “当时好些商家大户的少爷都想要娶你母亲为妻呢,可你母亲只招婿上门,这一点便将他们给吓退了,不然也不会越往后拖,最后却是嫁给了你爹……” 莫老太太说到最后不禁摇头一叹,“从前看着也是一文质彬彬的后生,怎么如今临到儿女都成亲了还偏生养起了小妾,羞是不羞!” 一说起萧志谦莫老太太便直摇头,这个男人的确没有一点可取之处,真是可惜了她的女儿,竟然是配了个这样的男人。 这话萧晗倒是不好接口,毕竟是她的父亲她不好评说,便只在一旁听着。 莫老太太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便也没觉得萧晗不附和她有什么不对,末了才道:“他是你爹,我也不好多说他的不是,总之如今萧家已经乌烟瘴气了,也幸得你嫁了出去,不过时哥儿就……” “哥哥是男子,平日里又不在后宅,影响不到什么的。” 萧晗摇了摇头,又说起孙若泠来,“那孙家小姐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外祖母那日可瞧见了?” “瞧见了,这丫头还特意往我跟前凑呢!” 说起孙若泠来,莫老太太也是满意得很,不禁笑道:“这姑娘好,时哥儿本来就是个闷墩,若是再娶个唯唯嚅嚅不敢说话的小娘子,俩人在一起岂不是要一同闷死,如今这个刚刚好!” 萧晗笑着点头,她自然也认同莫老太太的话,又道:“那我哥哥成亲时您与外祖父也一定要来喝喜酒!” “自然是要来的,”莫老太太点头道:“你母亲就留下了你与时哥儿这两个血脉,你嫁人来,时哥儿娶亲也来,咱们两个老东西还能看着你们几年,能来的都会来的。” “外祖母不许说这种话!” 萧晗佯装生气地看向莫老太太,“您说过还要抱上曾外孙呢,可不准食言!” “好!” 莫老太太呵呵一笑,祖孙俩又说了许多趣事,临到叶衡来接萧晗了,莫老太爷还特意留了他们用晚膳。 莫老太爷平日里也是不怎么饮酒的,酒逢知己才能喝上两杯,不过叶衡恰巧就入了他的眼。 在应天府时叶衡拜访过莫家,当时莫老太爷便很是欣赏他,如今成了自己的外孙女婿,那亲近的关系自然又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今儿那么晚了,不如就留在这里过夜,明儿个一早你们再回去吧!” 莫老太爷喝在兴头上,不由拍了拍叶衡的肩膀,如今他是越看这个外孙女婿越喜欢。 萧晗瞧了一眼叶衡,也不知道他明日是否休沐,便听他想也没想地应承道:“行啊,明日反正休沐,就好好陪陪外祖父,”又端起酒杯敬莫老太爷,“上次咱们的那盘棋可还没下完,明日接着摆上!” “好,我早等着呢!” 莫老太爷咧嘴一笑,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红光,看得 老脸上满是红光,看得出来兴致很高。 莫老太太在一旁看着也是笑意满满,又拉了萧晗去厨房,“我再让厨娘给他们备几个下酒菜,老头子可好久没这般开心了!”又夸赞叶衡,“这个外孙女婿倒是贴心!” 萧晗也没想到叶衡顺口就说明日休沐,昨儿个与他在一起时还说最近忙得很呢,不过为了能讨莫家两老欢心,他能这样说这样做还是让萧晗很感动的。 去了厨房后,莫老太太交待厨娘做了几个爽口的下酒菜端了上去,萧晗还亲自给他们下了两端面条,一碗清淡的葱花煎蛋面给莫老太爷,一碗酸辣肉丝面是给叶衡的。 莫老太太笑道:“你倒是清楚他们两人的口味,这喝了酒吃了面回头老头子铁定睡得香。”便与萧晗又一道将食盒给提了过去。 酒足面饱之后,莫老太爷直接就昏睡在了花厅里,还是莫老太太让人将他给抬进了房里。 叶衡虽然能走动,可脚步却是虚浮的,整个人都靠在了萧晗的身上,偏偏倒倒地往屋里而去。 “能喝也不是这么个喝法,瞧瞧眼下这模样!” 萧晗掬了把热水帕子给叶衡擦脸,酒意作用下他一张脸红得似火,伸手碰去那温度都有些烫人。 “我没醉……” 叶衡仰倒在床榻上握住了萧晗的手,黑眸半眯着向她望来,眸中的光芒迷离如灯火,透着点点细碎的星芒。 “还说没醉,刚才人都站不直了。” 萧晗嗔他一眼,顺势将帕子盖在了叶衡的脸上,问他道:“明日你当真休沐,不是哄外祖父的?” “既然答应了,自然怎么着也要休息一天好好陪陪他老人家。” 叶衡一把抹掉了脸上的帕子,拉了萧晗入怀,“他们两老不是再过几天便要离京了,来了京城也没能好好陪陪他们,如今就算没空我也要挤出空来。” “你倒是个孝顺的,怪不得外祖父这般喜欢你。” 萧晗笑得甜甜的,依在叶衡胸口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外祖父喜欢我还不是因为你,因为我娶了他们的宝贝外孙女。” 叶衡胸膛震动,笑声低哑,惹得萧晗不由撑起下颌看向他,“喝些茶水吧,刚才那酒劲也不小。”说着便起身给叶衡倒了杯茶水。 茶水润喉,叶衡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去净房里梳洗一番,不然这一身酒臭的,一会儿你不让我近身怎么办?”说罢暧昧地拉了萧晗在耳边低语,“娘子,咱们可好久都没有……你好些了吧?” 这几日叶衡是侯府与萧家两头跑,遇到忙的时候他便托人给萧晗带信去,自己则歇在了衙门里,又顾忌着萧晗身体不适一直没有再强求与她行房,眼下已是过了好些日子,他心里早就痒痒的了。 “不告诉你,你先去洗了再说!” 萧晗红着脸推了叶衡一把,他呵呵一笑心领神会,去净房里迅速地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给洗刷了干净。 夜,很净,桌上灯火昏黄,将床帐里的身影照成了缠绵,两人的衣衫在地上随意散落着,蘼蘼一室的花香。 第二日一早萧晗醒来时叶衡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招了兰衣来一问,才知道他已经陪着莫老太爷出门去了。 “那么早就出去了?” 萧晗有些诧异得起身,由着兰衣给她穿好了衣裳。 “听说是去买早膳来着,世子爷说有个地方的煎饼特别地道,他与老太爷买回来给您与老太太吃呢!” 兰衣说着也笑了起来,“老太爷倒是好兴致,两人说说笑笑就走了,一会儿回来还说要接着摆棋局呢。” “他们俩人倒是投契。” 萧晗失笑地摇头,又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腰,昨儿个倒是被叶衡折腾了大半夜,她眼下还有困倦呢,没想到这人却是精神大好。 等着梳洗妥当后萧晗便去了莫老太太屋里,恰好莫老太爷与叶衡也归来,老太太忙让丫环摆了碗碟,四人在一处吃了顿高兴的早膳。 之后叶衡果真与莫老太爷去书房里下棋,萧晗便陪着莫老太太去安排今儿中午的菜色,一天的时间很快打发了过去。 等回到萧家时,萧晗才知道今儿个赵夫人来了府上,说的就是萧雨与赵晖的亲事。 赵晖的娘亲原来是一个没落的官家小姐,学识修养都是有的,只是家族没落身份低微这才不得不与人做妾,好在她生来低调内敛,倒是没讨了赵夫人的嫌弃,反倒将府中内院的事务交一半给她打理,想来在赵府中也是极有脸面的。 “那这亲事该是说定了……” 萧晗暗自琢磨了一阵,因着天色已晚她不好去问萧晴或是萧雨,便准备明儿一早去求证,若真是定下了,她也好为萧雨高兴。 “明儿我就不回来了,后日晚些时候我来接你回家,眼瞧着蓁姐儿出嫁的日子也没两天了,你也该回府准备一番了。” 夜里叶衡拉着萧晗的手说着话,算算日子她在萧家确实是呆了好些天,都有些乐不思蜀。 “娘也没来催我,你也日日都见得着,害得我都以为这与在家里没两样。” 萧晗笑着吐了吐舌,又侧过身窝在了叶衡的怀里,“这些日子过得真舒坦,都快忘记了蓁姐儿婚期临近,她可是侯府出嫁的大小姐,又是嫁得忠义侯府,到时候定会 到时候定会很热闹的。” 其实萧晗更期待的是闵誉在知道叶蓁就是他曾经瞧见过的那个姑娘,不知道他们的新婚之夜又是怎么样的惊喜,真是想想都令人期待。 “你这般高兴干嘛?” 叶衡也感觉到怀中人儿的震动,不由抱紧了萧晗问道:“可是为你四妹开心?” “为蓁姐儿开心,也为四妹高兴,希望她们都能嫁得如意郎君。” 萧晗笑眯眯地依着叶衡,“天色不早了,咱们也歇息吧,明日你还有得忙呢。”两人遂也不再多言,相拥着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萧晗一大早就去找了萧晴,萧雨恰好也在她屋里,瞧着她来都有些不好意思。 “四妹这是怎么了,见我还害羞不成?” 萧晗心里琢磨着这亲事估计是成了,看萧雨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当真是比春天的雨露还要娇嫩。 “她这是有喜事了,不好意思与别人说。” 萧晴在一旁打趣着萧雨,她更是没处躲去,捂着脸便往外跑去,只留下了萧晗与萧晴两姐妹在一块。 瞧着萧雨的身影消失不见,萧晗这才转向了萧晴,笑道:“大姐快与我说说,昨儿个我是听说了赵夫人来了府中,可就是说的四妹的亲事?” “那可不是。” 萧晴笑着点头,又吩咐丫环上了茶水便拉了萧晗一同坐下,“赵夫人对这门亲事是极满意的,言语中对那位五公子也很是推崇,虽然不是赵夫人所出,可我听她这一说倒是比他们家嫡子还能干几分呢!” “听说嫡子是前头那位赵夫人所出,与如今这位继夫人可没什么干系。” 萧晗轻笑一声,若真是赵夫人自己的嫡子,只怕就不会这般贬低,而抬高其他的庶子了。 “是,赵夫人是原先那位夫人的族妹,只是嫁过来后没有生下嫡子,倒是挺看重赵莹莹兄妹俩的。” 萧晴也是后来才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亦发显得这门亲事做得,不是嫡亲的婆婆那就少了许多的顾忌,到时候萧雨嫁了人跟着赵晖出外任职,那日子的确是过得自在了许多。 “那大伯娘怎么说?” 萧晗眼下最关注的是徐氏的态度,前些天徐氏还在为萧晴的事情伤心伤怀呢,不知道眼下转过这道弯没。 “我娘本来也是无心理事,不过祖母见过了这位赵夫人也觉得赵家这门亲事不错,便督促着我娘点头答应了。”又见萧晗挑眉望来,萧晴便笑开了,“自然也有我在里面推波助澜的作用,到时候娘为四妹操持打理着嫁妆的事情,到底腾不出那么多手来关照我了。”说罢一瘪嘴道:“再说我也嫁人成家,出了什么事也有自己的主意,她担心我总不能担心一辈子吧!” “大姐说得是。” 萧晗认同地点头,不过却也有些羡慕萧晴,她倒是想有个为她操心的母亲,可这却是不可能的。 “眼下四妹的亲事定下了,我也该安心地回李家了。” 萧晴撑了撑腰眼,怀孕的肚子便向前挺了几分,萧晗不由好奇地放手摸了上去,“听说孩子过了四个月便会在肚子里动呢,到时候大姐可要多留意。” “我也听说了,怕是不久这小家伙便要闹腾起来了。” 萧晴笑得甜美,眸中也多了几分期待与希望,这辈子靠不了丈夫她还能靠孩子不是吗? “真好!” 萧晗不无羡慕地说道,萧晴见了便打趣她,“喜欢就自己快些生一个,到时候我这个姨母给他个大封红!” “那我可等着了。” 萧晗笑着应承下来,不过怀孕生子这事还是要看缘分的,强求不来,要知道侯府里还有个蒋氏心心念念地盼着呢,她可比其他人都要心急。 ------题外话------ 星期天要带孩子出去玩一天,如果回来没精神写字,周一的更新就晚些补上哈,大家周末愉快! 另快过年了,亲们如果要送父母送亲戚朋友会考虑送燕窝君的话,可以联系月,月在代理燕窝,也一直在吃这个品牌的窝窝,品质很好,性价比非常好,自吃送人都不错,对自吃或是送年礼感兴趣的请加我微信Hemei8311 第【132】章 出嫁 叶蓁将要出嫁,整个侯府里又忙碌了起来,她是侯府孙辈里出嫁的第一位小姐,是老侯爷的长孙女,虽是庶出二房的女儿,但因着二房与长房向来关系和睦,所以蒋氏也帮着罗氏一同操办起来,务必要将这场婚礼办得热热闹闹。 萧晗回到侯府后已见着各处张灯结彩,好不喜庆,她回房梳洗穿戴一番后便先去见了蒋氏。 恰巧蒋氏正在同罗氏研究着成亲当日的菜色,罗氏见了萧晗到来赶忙招了她坐下,又将手中的单子递了过去,笑道:“衡哥儿媳妇来得正好,帮婶娘看看还用不用增减什么,那些食材这两天倒是陆续备齐了,就怕有些地方还未顾忌到,你再帮我瞧瞧!” “行,我看看。” 萧晗笑着点头,又接过菜色单子仔细地看了一遍。 侯府宴客,燕翅鲍参自然都是桌上菜,还有新鲜的虾蟹,各色的时令水果与疏菜,凉菜热菜的拼盘,该有的都齐备了,倒是不用特意添加什么。 “不怕多了,就怕不够。” 蒋氏笑着与萧晗说道,她便搁下了手中的菜单,点头道:“娘说得是。”又转向罗氏,“二婶备的菜色都齐,要不我再添几个辣味的菜,到时候抄了菜谱给厨娘一并让他们做了,也是图个新鲜。” “我看行!” 罗氏想也没想就点了头,“这川菜啊是越吃越有味道,我原本也是怕辣的,现在却时不时地想吃上两口,再说来做客的人中也不定都是北方人,偶尔能吃到川蜀之地的菜色,他们定会觉得稀罕呢。” “那我回头就去选几个交给二婶过目。” 萧晗又与罗氏闲话了几句,这才听蒋氏问道:“这几日在娘家可还过得好,我听说府上四小姐与赵家定亲了。” “一切都还好,劳娘挂心了,我四妹确实与赵家五公子定了亲事,明年出嫁。” 说到萧雨的亲事萧晗倒是真心替她高兴,她们姐妹几个从表面上看嫁得都不差了,门第虽然有高有低,但嫁人后日子是自己在过,所以再多的荣耀与地位都比不上一个与自己心意相近的丈夫来得好。 这一点萧晗是深有体会,也十分庆幸与她携手的是叶衡,而不是别人。 若是换一个门第,换一个丈夫,恐怕没有谁会如叶衡一般宠爱纵容她,她已经得到了比别人想要的更多的幸福,这一生她都要好好地过。 “赵家也就那个老五有些出息,若是说的是他们家嫡子我还要劝亲家大夫人别应下呢,虽然是庶女,那也是养在自己跟前的,嫁得不好也心疼不是?” 蒋氏说到这话暗暗给萧晗使了个眼色,她是听说了李家那起子糟心事,萧晴嫁了那样的人家也是有苦无处诉,更是怀了李家的孩子,就算有再多的苦果怕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好在姐妹们都好,我大姐因着我回娘家的关系也留宿了几日,眼下也已经回李家去了,她怀的是李家的孩子自然在婆家养胎也要好上一些。” 萧晗这话也算是间接回了蒋氏,果然蒋氏听了出来便不再多问,到底是别人家的私事,她关心一下也就行了,插手却有些不恰当。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萧晗便起身去看叶蓁,这个新娘子可在娘家呆不了多少天了,嫁到了忠义侯府就是闵家的人,她们俩人再在一起的时间机会怕也没从前这般便利了。 叶蓁倒还如学常一般,除了绣会儿手头上的刺绣以外,便在隔间的书房里看书,恬静安然的模样都不像是个待嫁的新娘。 “我猜你一准在偷闲呢!” 萧晗让兰衣搁下了从厨房那里带来的新出炉的点心,香喷喷的芙蓉酥往桌上一放便散发出阵阵香味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叶蓁自然也就无心看书了,笑着道:“正巧二嫂过来,我刚才还让人去取了新酿的桂花蜜呢,一会儿咱们泡水喝。” “行啊,反正你二哥今日也不回府,若是醉了今晚我就歇在你屋里。” 萧晗与叶蓁相携着坐下,叶蓁便问起她在娘家的情景,“二嫂只顾着自己舒坦了,却没想到我就要出嫁,咱们还能再聚几日?”说罢佯装不满地嗔了萧晗一眼。 “也是我的错,你出嫁前我原本都应该在的,只是回娘家后出了些事情,我一时走不开,又去看了我外祖母他们,妹妹莫怪!” 萧晗说着便摇了摇叶蓁的手,叶蓁哪里是真的生气,没两下便笑了起来,“我又不是真心怪你,横竖呆在家里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我还想向你取经呢,也不知道我未来的婆婆会不会如我娘或是大伯娘这般好相处。”话语中还是带了一丝忐忑。 别看叶蓁平日里表现得镇静淡然,可压根还是个小姑娘。 萧晗便握了她的手轻声道:“这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处后处出来的,闵夫人如何咱们也不好评说,但你对她好一分她总能感觉得出来,再说闵誉是次子,不用继承家业,对你这个二儿媳妇想必也不会怎么为难的。”一顿后又笑道:“再说你可是长宁侯府出来的小姐,怎么着他们闵家人也要看叶家人几分面子吧。” “你这一说我倒是放心不少,不过我也不是傻的,该怎么和公婆相处,还有小姑妯娌们我也自有掂量,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总不会弱了咱们叶家的名声。” 叶蓁的性子就是这般张驰有度,有不安是真的,紧 度,有不安是真的,紧张也确实,但真让她处在那个环境中自然会分析利弊,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这一点萧晗倒是从未操心过。 “早知道你是个通透的,哪里还用我说道?!” 话到最后萧晗自己都笑了起来,俩人又说了会话,她还瞧了一眼叶蓁亲手缝制的嫁衣,那嫁衣华丽璀璨,又镶了珠宝与金饰,倒真是金光闪闪的模样。 “也不全是我亲手做的,那么繁复的手艺,我就是绣了些简单的花纹罢了,那些个珠宝饰品都是我娘让绣娘重新加上去的,我觉得重死了。” 叶蓁将嫁衣拿在手上还有些发愁,又看向萧晗道:“出嫁那日真要穿着这么重的衣裳,二嫂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忍忍就过来了呗,每个女人都有这一遭的,再说那日我都是头晕眼花的,身上头上到底披的有多重也就没那么介意了。” 萧晗又与叶蓁说了许多成亲的趣事,俩人嘀咕了一晚上,直到公鸡打鸣了这才沉沉睡去。 长宁侯府嫁女儿这一日是热闹非常,虽然没有叶衡成亲时的排场,但因着结亲的对象是忠义侯府,两家侯府联姻自然也是大办特办,京城因此又热闹了一回。 萧晗作为世子夫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要帮着接待招呼客人,得闲了还要往厨房那头去盯着,以免今日的菜色失了水准惹来宾客们笑话。 这一个上午基本上萧晗都是脚不沾地,等着宾客们用完午膳又相约着往戏台那处看戏去了,她这才得空喘了口气,在花厅里抱了杯温茶暖胃歇脚。 “请问少夫人可在这里?” 屋外响起一个丫环的声音,萧晗给兰衣示意,她立马便出去看了一眼,这回来时还带了一个熟人。 “孙小姐寻了少夫人好一阵呢,也是问着夫人跟前的丫环才找过来的。” 兰衣笑着将孙若泠引了进来,萧晗一见是她立马笑着迎了过去,“今日太忙,我是瞧见你与孙二夫人一同来的,只是没空去打个招呼,没想到你却是找来了。”又吩咐兰衣上了茶水点心。 “我也瞧你今日忙得很,所以没过来打扰。” 孙若泠自来熟地坐了下来,又四处打量了一眼这才笑道:“早就知道侯府气派,今日来我还到处逛了一圈呢,若是没有你们府中的丫环领路定是走不出来的。” “所以你这才找了个丫环带路来找我不成?” 萧晗笑着嗔了孙若泠一眼,她们俩人向来亲近,再说这丫头今后还是要做她嫂子的人,自然不是外人。 “还好遇到了侯夫人的丫环……我瞧这府里上下对你这位少夫人都很是恭敬呢,你在这里日子过得可还好?” 孙若泠一副嫂子的模样关怀起了萧晗,这让她心里暖暖的,不由笑着点头,“一切都好呢,夫婿敬重我,婆婆爱护我,婶子小姑都不挑剔,我与她们相处得都好。” “如此我就放心了。” 孙若泠这才点了头,又道:“时哥哥也说世子爷是不会亏待你的,可我想着他们男人哪有女人这般细致,平日里也都不在后宅里待着,处在一起最久的还不是家中女眷,我问清楚些准没错的。”一顿又道:“那四房那边呢,可有与你为难?我知道他们是老侯夫人一脉所出,跟你们长房世子爷可不是一个亲祖母。” “既然你问了,我就给你透个底吧!” 萧晗左右瞧了一眼,兰衣立马会意地去守在了门边上,她这才凑近了孙若泠小声道:“四房如今势弱,我四叔也无甚作为,只要男人们在前面镇得住,后宅里自然不会乱起来,再说老侯夫人平日里也就守着老侯爷,四婶那边打交道的机会也少,他们碍不着我。” “这样便好了,你有世子爷宠着,侯夫人护着,那在侯府的地位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孙若泠也是真心为萧晗开心,只要萧晗日子过得好了,萧时也能放心许多不是? “所以你告诉哥哥不用操心。” 萧晗笑着点头,孙若泠这边事情问罢似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忽而一变,又对萧晗神秘道:“近来我倒是听说了件事情,我老想与你说却也找不到机会。” “何事?” 萧晗挑了挑眉,又看孙若泠那一脸纠结的样子,料想对她来说不算是好事,不由也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听说李思琪要定亲了。” 孙若泠瘪瘪嘴,面上神情说不上有多好,“你大姐没告诉你?” “没听她说起过。” 萧晗摇了摇头,“许是她自己怀孕都没忙得过来,所以李家的事情有些疏忽了……”一顿后又有些犹豫地问道:“那与她要定亲的又是哪一家?” 李思琪原本是与孙若齐定过亲的,只是因为孙家蒙难这才闹着退了亲事,没想到那么快又要定了下来,当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运气好,明明是庶女还退过亲,没想到却还有那样的人家瞧得上她,真正是祖上积德,福星高照!” 孙若泠说起这事来还是气鼓鼓的,也是心里在为孙若齐鸣不平,她三哥多好的人啊就是因为被家族带累而遭李思琪嫌弃才退了亲,没想到转过头别人便要另攀高枝。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难不成她是要远嫁了?” 萧晗眉目微凝,按理说李思琪那样的人也就只有嫁得远了别人不知道她退亲的名声稍还能容忍几分,若是明白了其中原委,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娶这样的女子? “不是,是那个袭了爵的庶子,如今的定国公想要娶她!” 孙若泠说出这话来萧晗还有些恍惚,而下一刻却也回过神来,不免震惊得瞪大了眼。 定国公邓世君,那个曾经的庶出五公子,在定国公去世后将原世子拉下马来,又凭借着老国公夫人的扶持而登上了定国公位置的那位? 她可还记得在定国公府时曾经历的惊魂一刻,若不是那个时候叶衡及时出现,恐怕邓世君已经对她起了杀心,也就叶衡的威吓起到了作用,两方才能路归路桥归桥并没有什么牵扯纠葛。 而眼下邓世君竟然想要娶李世琪,他是不介意她庶女的身份?还是另有所图? 萧晗不知道,却也觉得这两个人是真正的臭味相投。 孙若泠完全没必要这么生气,定国公府已经是穷途末路,若是李思琪真要嫁给邓世君,将来可也讨不到什么好,也就眼下暂时风光得意一阵罢了。 可这些原由萧晗自然不能说给孙若泠知道,也只能慢慢劝解她几句,让她放宽心。 ------题外话------ 今天写得很疲,更新晚了,明天的只怕也不能一早更新了,我慢慢写着慢慢调整过来时间哈。 第【133】章 游玩 叶蓁出嫁之后,萧晗顿时觉得侯府空落了不少,从前她来侯府时罗氏总带着叶蓁来蒋氏这儿玩,她们不是聚在一起闲聊,便是在厨房里尝试做新菜色,还能偶尔打打叶子牌,日子过得很是悠闲快乐,可如今叶蓁嫁人了自然再不能如从前一般,日子便好似单调了几分。 不过萧晗也知道日子是自己的,总不能指望着别人过活,她只是初入侯府没多久有些不习惯罢了,所以觉得有相熟的人在身边才安心,加之叶衡公务繁忙,白日里都是不在府上的,所以才觉得日子难过了些。 叶衡倒是瞧出了萧晗这百般无聊的模样,没过两日便让刘金子将外院书房里的帐册依次给搬了进来,这些帐册里记录的都是他名下产业的营利和支出,临到年关前正要清算,足够萧晗忙上好一段时日了。 “你倒是会给我找事情做,眼下想歇息都歇息不了了。” 夜里俩人同榻而眠,萧晗还不免抱怨了几句,整个人一侧身便窝进了叶衡的怀里,掐着他腰间的软肉使了使力气。 “娘子快住手,疼……” 叶衡腰身往后一扭,萧晗的手便错了开去,却又接着找了过来,被叶衡一把给握住了手腕攥紧了。 萧晗轻哼一声,抬头得意地看向叶衡,只见他一脸无奈的苦笑,委屈道:“还不是瞧着你无聊得紧,找些事情给你打发日子不是?” “你这是给我找活干呢,哪是让我打发日子?” 萧晗心里暗笑,面上却是不显,“再说你名下的产业那么多,我一本一本地理出来,等着整理妥当了也就离过年不远了。” “辛苦娘子,等着你清理妥当了,年前我带你出去玩玩可好?” 叶衡哪里不知道萧晗是借机发发牢骚,有事情做她才不会隔三岔五地直呼无聊,可夫妻间的乐趣就在这里,一个使使小性子,一个在旁哄哄,恩爱和谐的日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好啊,哪里去玩?” 萧晗一听叶衡这话立马来了兴趣,半撑着身子看向他,眸中光芒熠熠闪亮。 “去北郊的行宫吧,太子前儿个才与我提过。” 叶衡想了想又道:“到时候我再叫上大哥与三弟他们,你哥哥若是有空也一同来,还有你的姐妹们若想邀约也可一道来。” “那敢情好。” 萧晗笑着应下,而后又微微迟疑,“那是北郊的行宫,咱们请那么多人去太子不会介意?” 毕竟行宫可是皇室出行下榻之地,一般人哪里能够进得去? “太子不会说什么的,他性子随和得很,越多人越热闹他才喜欢呢!” 叶衡笑着摇头,又拉了萧晗重新躺下,“这下你开心了?”轻轻顺着她的长发,“也是我这段日子忙碌,等着年后就要好些了,到时候好好陪陪你。” “嗯。” 萧晗轻轻点头,又说起叶蓁回门那日的情景,“我倒是瞧着这个闵誉还像那么回事,言谈中对蓁姐儿也多有照顾,两夫妻关系看着挺和睦的。” 叶蓁回门也与她说起过,新婚那日揭了盖头后闵誉见着是她倒是愣了好一阵,之后俩人才说起初次见面的情景,自然彼此间的关系就亲近了不少。 “闵誉人品还行,小时候霸道,长大了却还仗义。” 叶衡点了点头,又轻轻撩起萧晗的乌发在鼻尖轻嗅,“娘子,说了这么多别人的事,你是不是该顾到你夫君我了?” 萧晗白了叶衡一眼,闲闲地道:“今儿个没戏!” “为什么?” 叶衡悲愤地起身,这几日他都忙昏了头,回到府中莫不是萧晗都睡着了,他又不忍心吵着她这才一连禁欲了好些天,今儿个难得早回了却不行,天理何在? “小日子来了,你说行不行?” 萧晗眉眼一挑,满含笑意,那姿态也是说不出的撩人,偏生出口的话让叶衡的心都凉了半截,原本撑起的身子骤然就塌了下去。 “睡吧,睡着了就不想了。” 萧晗捂唇一笑,又下床吹灭了灯火,这才自顾自地挤进了叶衡的怀里安睡,谁叫他怀里暖和呢,不做个正宗的暖炉都可惜了。 看着怀中的人儿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叶衡只能咬紧了牙忍住,谁叫他恰不逢时呢? 估摸着这样的日子还得再过几天,他都在考虑着要不要这几日就歇在锦衣卫衙门得了,不然夜夜搂着娇妻而不能得偿所愿,这无疑是个甜蜜而痛苦的折磨。 萧晗送走了莫家两老之后,不到十一月中旬京城就下了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妆点成一片白色的世界,看着便让人心情好了不少。 萧晗在估算着日子,这雪若是再下几日,等着他们去北郊行宫时便能在山上好好赏这雪景了。 出行的那一日萧晗可是穿得暖和极了,大红金丝袄裙,脖子上出的风毛簇拥着她娇嫩小巧的脸蛋,远远看去活像个吉祥娃娃似的。 一上了马车便被叶衡给搂在了怀里不放开,兰衣与梳云都只得上了另一辆马车呆着,以免打扰到世子爷的闲情。 “别人都骑马,你却上了马车,让他们瞧见了岂不笑话你?!” 萧晗瞪了叶衡一眼,这人就是不安分,亏得从前每次见他时还绷着一张正经的脸色,真是活脱脱地被他给骗了。 “谁敢笑我,你没瞧见太子 敢笑我,你没瞧见太子爷还窝在马车里呢!” 叶衡却不在意,上下其手地就摸了过去,昨儿个他们夫妻可是好好地温存了一番,他眼下还想着那销魂的滋味呢。 “我哥不是在骑马?!” 萧晗一手打掉了叶衡伸过来的手,又紧了紧衣襟,“还有大哥与三弟可都在马上呢,你也好意思钻我一个马车里,羞是不羞?”说着食指已是在脸蛋上轻轻刮了刮。 “不羞!” 叶衡却是百折不挠地继续伸手过来抱了萧晗坐在他怀里,连头也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他们都知道我辛苦,为了能陪着你出去玩上两日,前些天我可是忙到半夜啊!” “也确实辛苦你了!” 萧晗想了想也是,便拍了拍叶衡的脸,“回去我再给你炖汤补补,身子好了人才有精神。” 叶衡有几日确实没回侯府,但都是提前让人捎了信回家,萧晗虽然担忧却也知道他这般赶着将手头的事务忙完也是为了带她出门游玩,心里自然是满满的感动。 “还是娘子心疼我!” 叶衡唇角一咧,又调整了位置舒服地仰躺在了萧晗的腿上,闭眼道:“我睡一会儿,到了你再叫我!” “行,你先歇息吧!” 萧晗点了点头,再过一会儿看叶衡时他已经睡熟了。 萧晗不由伸手轻轻划过他浓黑的眉长,挺翘的鼻梁……手指轻轻地勾勒出他的五官。 叶衡的长相算不得特别俊美,他的五官很有形,但平日里不苟言笑,在外人跟前便是冷峻威严的形象,又因他身份地位特殊,自然就带了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这才成为了京城中的第一贵公子,让众多名媛小姐们趋之若鹜。 “幸得你眼下成亲了,不然皇后娘娘还不定给你塞些什么人进府呢!” 萧晗轻轻瘪嘴,“可是我将你从原本会有的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你该好好谢谢我!”说罢轻轻一叹。 有些事情她本不愿意深想,例如……叶衡前一世所娶的妻子。 原本她以为记忆没有那么清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进宫之后有些画面便不时地跳出脑海,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长宁侯世子在前一世的确是成了亲的,只是听说他成亲之时年纪已经不小了,至少不是现在这个年纪,而他娶的人正是……柴郡主! 是那个太后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柴郡主! 萧晗面色微微一凛,不由攥紧了手中的锦帕。 柴郡主的父亲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当年与王妃外出时不幸出了意外,这才留下了柴郡主一人,小小年纪便养在太后跟前,甚得太后喜爱。 但若是柴郡主真与叶衡心心相印怕也早就嫁他为妻了,不会平白拖了那么多年,或许这里面也有着她不知道的因由,但眼下萧晗并不想去探究。 因为这些已经不能成为事实,叶衡的妻子是她,只能是她! 可为什么一想起来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安呢? 而这些她都不能说给叶衡听,萧晗的心里始终有些纠结的苦楚。 是因为那根刺还卡在心头,是在为那个没有见过面的柴郡主担忧? 或许都有。 她强自改变了命运的轨迹,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只这一切都是她努力得来的,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轻言放弃! 目光重又落回熟睡的叶衡身上,萧晗的眼神变得温和了起来。 当她不懂得爱为何物时,她经不住奸人的怂恿与柳寄生私奔逃亡,还没有品尝过爱情的甜蜜却已经被生活的磨难而摧折得不成样子。 遇到叶衡,与他相知相守,与他共历生死,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上还有一种爱情能够这般轰轰烈烈生死相随,他们的骨血都已经融在了一起,连死亡都不能将他们给分开,她还惧怕什么呢? 萧晗自问不是胆怯之人,她可不是平白地走到今天,她爱的她会不顾一切地守护,而她的幸福别人也休想要轻易夺去! 第【134】章 情动 这一次来北郊行宫的人可不少,因着太子喜欢热闹还力主叶衡夫妻邀请的人多一些,所以萧晗除了叫上孙若泠、叶蓁等人,还请了萧雨和赵莹莹一同来,也是想着她们这对未来的姑嫂能够多增进感情,也让今后萧雨在赵家的日子多一份顺当。 至于萧晴在孕中又是大冷的天自然不好叫她四处奔波。 而萧晗与萧昐也不常交道,既然他们连叶芊都没叫上,也就更不用请她来了。 等着到达目的地后,萧晗这才唤醒了叶衡,歇息了一阵后他的精神好了不少,不由在马车上伸展了一下手脚。 “路上有雪湿滑,马车都走得慢,眼下都快晌午了。” 萧晗撩了马车帘子向外看了一眼,今日太阳正好,照在雪堆上白晃晃的一片,耀得人睁不开眼。 “太阳大的时候不要一直盯着雪看,你可听过雪盲症?” 叶衡为萧晗披上了狐狸毛的斗篷,这才不急不慢地扶了她下车。 “听是听过,可却没见过,就这样一直盯着雪看说是眼睛会瞎呢!” 萧晗扶着叶衡的手下了马车,又四处瞧了一眼,他们一行的马车陆续停稳了,车上的人都被搀扶着下了车。 “这是真的,我前些年就见过,那人还瞎了好一阵子,不过后面休息了好些日子不见光,这才慢慢地好转过来。” 叶衡站在雪地上为萧晗理了理衣襟,又接过身后兰衣递来的银质仙鹤纹手炉塞进了萧晗的怀里,叮嘱她道:“你别不信,小心些准没错的。” “我知道了。” 萧晗笑着点头,又见那边太子对叶衡招手便推了他一把,“你去吧,我与姐妹们一会儿跟着过去就是。” “行,照顾好自己。” 叶衡点了点头,招呼着萧时叶晋几个便往太子那处而去。 这一头叶蓁与孙若泠几人聚了过来与萧晗热络地寒暄起来,想来冬日里她们都不常出门,这北郊行宫也是第一次来,所以个个都兴奋得很。 也就赵莹莹有些腼腆,几人里只有她是未定亲的小姑娘,连萧雨都赶在了她的前头,而孙若泠又是向来不忌讳什么的,不一会儿竟然自个儿都跑到了萧时那边去。 “赵小姐不用拘束,都是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我四妹出嫁后也就是你的嫂子了,所以咱们也是沾着亲的。” 萧晗笑着看向赵莹莹,她倒是一直挺喜欢这个姑娘的,能够审时度势,又进退又度,在一众姑娘中已是难得,更何况她还是庶出。 “多谢世子夫人请我一道来,您叫我莹莹就是。” 赵莹莹对着萧晗福了福身,笑容甜美落落大方,见萧晗对她含笑点头后又退了两步与萧雨站了一处,目光左右一扫却不自觉地往一处瞟去。 那是一个站在堆满了积雪的大松树下的男子,他正背对着他们,仰头像是在看着树上的什么东西,一身织锦蓝的袍子穿在身上显得利落挺拔,头上盘了个貂绒的帽子。 一看这身形打扮萧晗便知道是叶晋,又见赵莹莹的目光飞快地收了回来,之后又似不舍地望了回去,带着一丝小女儿的娇态,心中顿时一阵了悟。 赵莹莹这是有些中意叶晋? 说起萧晗这个大伯也的确是个一表人才的硬汉子,虽然年过二十二了仍然未娶亲,但房中却干净得很,连个通房丫环也没有,这也是罗氏夫妻教养得好,可不像四房的小叔叶敛,不过才十六岁的年纪通房丫环都安排了好几个,想想都让人觉得臊得慌。 也就老侯夫人张氏与他母亲于氏一点都不介怀,也不怕叶敛小小年纪就贪色好逸,平白地坏了身子。 “呀!” 萧晗脑中思绪刚过便听得赵莹莹一声轻呼,回过头去竟然见着叶晋飞跃而起跳入了树丛之中,几个起落便攀上了高高的枝桠,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稳稳飘落而下,满树的雪花随着他这一纵一跳的力道纷纷扬扬飘散而下,落在他的身上犹如下了一场美丽的雪雨。 “叶大哥逮着松鼠了!” 不远处的孙若泠一声欢喜的惊呼,拉着萧时便当先奔了过去。 萧晗扫了赵莹莹一眼,不动声色地点头,“咱们也过去瞧瞧。”说罢便率先往前走去,这个天气还能逮着松鼠她也是好奇得很。 叶晋年纪已经不小了,这些年却迟迟未曾婚配,一是因着他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一是罗氏那边也没有相看到合适的人,要么是两个儿子不满意,要么是她不喜欢,一来二去之下就拖到了如今。 若是赵莹莹与叶晋真的有缘,那么俩人在一起也不算差。 萧晗虽然是这样想着,但到底如何还要看相处下去两方是不是真的有情意,她可不会乱点鸳鸯谱。 “二嫂等着我。” 叶蓁笑着跟了上去,今日闵誉当差没有一同陪她来,不过与萧晗还有众多兄弟姐妹在一起她也是一样的开心。 萧雨也拉了赵莹莹一把,“莹莹,咱们也过去瞧瞧,我还没见过松鼠呢!”眸中也升起一抹兴味。 赵莹莹轻轻点头,压着心中的一点雀跃跟着萧雨快步而去。 今日她与萧雨从府中出发时就是这人来接的她们,她知道这是长宁侯府二房的大公子叶晋,是世子爷叶衡的堂哥,是萧晗的大伯。 虽然是庶出二房的公子,可侯府二房的儿子却向来不弱, 房的儿子却向来不弱,能文能武的都有才干,这样的人离她的生活很遥远,但却让她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幻想。 更加之叶晋如今还没有娶妻,小姑娘一颗心就不由蠢蠢欲动起来。 众人都围了过来,连太子与叶衡他们都走了过来,见着叶晋手中抓着的小松鼠太子不由笑着打趣,“大表哥好身手,要不回头你当差时将这松鼠给放进宫里去,也让宫里的娘娘们乐乐!” 叶晋在禁军中当差,如今是四品带刀护卫,出入宫禁倒是他平日里的差使,要带一只松鼠进去自然不难。 叶晋也知道太子在说笑,只微微拱手又转向了叶蓁与萧晗那方,“要不是刚才这小东西拿了松子扔我,我也不会上树将它逮下来,你们要的话就装在笼子里玩玩就是。” “大哥难得露一手,你要不要,我帮你抓着?” 叶衡走到了萧晗面前,萧晗连忙摆手,“这小家伙毛绒绒的,又灵活爪子又厉害,我看看就是,不养它!” 又问了叶蓁,叶蓁也不要。 孙若泠在一旁倒是跃跃欲试,但萧时只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瘪瘪嘴便作罢了。 叶晋瞧了瞧手中正不停挣扎的小松鼠,若是放了又有些不甘心,谁叫这小家伙刚才竟然敢戏弄他,不过不放又不能一直攥着不是,正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时,突然有一道女声轻轻开口道:“要不还将它给放回树上吧,它天生属于森林和树木,若是强自把它带回家去养着,只怕养不活呢!” 叶晋转过头去,这才瞧见在人群最末有个着粉蓝色袄裙的女子正婷婷立于雪地上,她身上披着的羽缎斗篷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一双明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向他,美丽得就如同天边的星子,如水的波光如涟漪一般一圈圈地泛了起来,水汪汪地足以将人溺毙其中。 他突然就怔住了,也想起来了这姑娘是谁。 “莹莹说得正是,虽然这小家伙惹了大哥,不过今日大哥抓住了它也算解了气,瞧瞧它眼下可怜巴巴的模样,也许心里正后悔呢!” 萧晗适时地插进了话来,若再由着这俩人对视下去,只怕所有人都要觉得不对了。 被萧晗这一提醒,叶晋才回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目光太过专注,不由有些尴尬地转过了身去。 赵莹莹也红着脸低了头,一颗心却是砰砰得跳个不停,他刚才瞧她了,竟然瞧她了呢! 今儿一早来接她们时叶晋连正眼也未给过她,她心里还在暗想恐怕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眼下却是有些不同了,至少他的目光落在过她的脸上,也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了。 “那大哥就放了它吧,就你那手劲小心把它给捏死了!” 叶繁上前碰了碰叶晋,他“嗯”了一声大手一扬,众人便见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直接蹦进了树丛里,吱吱喳喳地跳着叫个不停,树枝上的积雪被它这一摆弄又落下了不少。 树下的人纷纷笑着躲开。 叶衡也护着萧晗退开老远,一边笑道:“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记仇的,它这是在报复大哥呢!” “松鼠有灵性,想来也是不适合家养的,能抓住它一会也是难得了。” 萧晗笑着拍落叶衡肩膀上的积雪,叶衡也为她理了理头发的雪渣子,俩人旁若无人得站在一处,却是惹来好些羡慕的眼神。 “时哥哥,你瞧见没,世子爷对晗姐儿可上心了,如今你可放一百个心了。” 孙若泠挨着萧时站在一处,若是可能她还想挽着他拖着他呢,只是眼下人多这些个心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他们好我也开心。” 萧时点了点头,眸中的笑意舒展开来,虽说叶衡是他的师兄,但真论起来亲疏远近他还是会站在萧晗这一边的,没有什么比他这个妹妹还重要。 当然,如今萧晗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重要的人,而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一样的。 看着手脚不停地帮着他掸落身上积雪的孙若泠,萧时不由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太子与叶繁肩并肩站在一处,瞧着这温馨的一幕幕心里颇有些感触,都不由长叹了一声。 “你叹个什么气,想成亲了回头立马让你娘下聘定亲去,不也和他们一样了?” 太子看了叶繁一眼,他却酸酸地回道:“我也想啊,不还没有看得上眼的姑娘么?”又对太子挤了挤眼,“等您娶太子妃了,估摸着我也就快了。”说罢还一脸嬉笑地搓了搓手。 叶繁就是这性子,明明是新科的举人才子,私下里却是嬉笑怒骂没有正形,一点也没学着他父亲那种读书人该有的文质彬彬。 “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太子轻哼一声背过了身去,面色却是缓缓沉了下去,若是不能与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与谁成亲还不是一样的? 另一边叶蓁与萧雨站在了一处,都各自在清理着身上的积雪,却谁也没瞧见刚才的赵莹莹为躲落雪向后退了一大步差点跌倒,而一手揽住她的腰身扶着她站直了的人正是叶晋。 “你……你怎么过来的?” 赵莹莹目瞪口呆地看向叶晋,明明刚才瞧着他还离得远的,怎么一个眨眼的距离他便到了自个儿跟前。 “你小心些,刚才差点就摔在石头上了。” 叶晋放开了赵莹莹,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又用眼神示意她看向身后。 赵莹莹回身一看,这才惊得捂住了唇,在她身后的雪地里的确凸出了一个尖尖的石块,若是刚才没有叶晋救她,她又恰巧跌倒的话,保不准脑袋就要磕在尖石上了。 这样一想,赵莹莹不由一阵后怕,忙向叶晋道谢,“有劳你了,叶……大公子。” “既然是弟妹娘家的亲戚,你也称呼我叶大哥吧。” 叶晋看了赵莹莹一眼,离得近了才觉得这小姑娘真的好纤细瘦小,估摸着只到他的肩膀高,模样也是稚嫩娇美,恐怕还未及笄。 又想到刚才他搂住的杨柳细腰,那么纤细的腰身,只怕他一个手都能折断。 他从来不知道姑娘家竟然是这般的柔弱纤瘦,感觉一碰就会碎似的。 “叶大哥……” 赵莹莹羞涩地点了点头,又留意到头顶的目光并没有离去,脸蛋有些微微发红。 “雪地里也多危险,今后要谨慎些。” 叶晋又瞧了赵莹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走到半路他又顿住了,有些郁闷地抿紧了唇角。 刚才他在想什么呢,这丫头比叶蓁还小,顶多是个小妹妹罢了,难不成他真到了想女人的年纪,连个小姑娘也不放过? 叶晋立马为自己的想法而鄙弃,又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想着身后那小姑娘不定用什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呢,脚下的步伐不由快了起来。 第【135】章 有意 午膳是摆在行宫的偏殿里,因为基本都是熟悉的亲戚,所以并没有那么多忌讳,连原本搁在中间的花鸟屏风也被太子勒令撤开了去,男女虽然分桌而食,但左右回望一眼也是一目了然,何况有许多人还不想被分开呢。 这中间自然就包括了叶衡与萧晗,还有萧时与孙若泠等人。 赵莹莹有些希冀地瞧了一眼叶晋,却发现他的背影绷得笔直,连一个眼风都没往自己这边望来,不仅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目光,只顾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莹莹你怎么了,不合胃口?” 萧雨坐得与赵莹莹最近,见着她这模样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在桌几人的目光也都转了过来。 “不是,就是还不饿……” 赵莹莹慌忙解释了一句,恰巧肚子在这个时候咕咕叫了起来,她羞得更是无地自容,连隔壁男桌都发出了一声轻笑。 萧晗瞪了叶繁一眼,也就这人没个轻重,不知道女孩子矜持害羞,被他这一笑只怕几天都不敢见人了。 叶晋却在这时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拎了叶繁的衣襟就往外走,“看来你是吃撑了,出门陪我练练!” “大哥你说什么……” 叶繁微微一怔,片刻后却是脸色一变,张牙舞爪地向叶衡他们求助,“二哥快来救我,大哥要欺负人了!” “你就是欠抽,收拾一下就听话了!” 叶衡呵呵一笑,抄起了双手坐在圆凳上,那模样的确是不打算出手帮忙的。 萧时看着叶衡没动,他自然也就不动。 太子则悠闲地啃着炙烤的兔腿,像是一点也没留意到一般。 另一桌上孙若泠却是笑得止不住,又用手肘碰了碰叶蓁,“你三哥太逗了,还有你大哥他怎么说收拾人就收拾人啊!” “我也不知道他们俩搞什么鬼。” 叶蓁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叶晋与叶繁这演的是哪一出,不过经由他们这一闹腾,赵莹莹的尴尬倒化解了不少,面色渐渐恢复如常。 萧晗看了赵莹莹一眼,又想到闷不出声的叶晋突然上演的那一幕,这怎么看都像是在为赵莹莹解围啊,难道说其实叶晋对赵莹莹也是有些意思的?应该不会全然无感吧? 萧晗暗自琢磨了一阵,准备晚些时候与叶衡说说,若是这两个人真有些情意那么也不失为一对佳偶。 虽然赵莹莹是庶出,但教养气度都不算差,这对恨不得立刻绑了儿子去成亲的罗氏来说或许正是一门天降的好姻缘呢。 用过午膳后各人便去房中安顿,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后便又聚在一起,大家准备去行宫的后山赏雪景,听说那里有一片梅林,黄的、粉的、绿色的梅花竞相绽放,在冬日银装素裹之下又是另一番美景。 到了后山各人便分散了开来,叶衡要顾着萧晗的安全自然照顾在左右,这就让叶蓁与萧雨她们不好待在一旁,纷纷往山上而行。 “下了雪路面还有些湿滑,上山更是难行,你抓着我的手要稳妥些。” 叶衡片刻也没放开过萧晗,一会儿叮嘱她脚下,一会又为她挡去树枝上掉落的积雪,导致俩人的步伐都慢了下来,渐渐落在了他们几人之后。 “眼下好了,咱们落在最后面了。” 萧晗呼出一口白气来,瞧见走在最后的叶蓁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索性停下了脚步。 “不怕,咱们慢慢走就是,来就是为了赏景游玩,可不是为了赶路的。” 叶衡却不介意,又指了不远处一块石墩道:“在那里歇息一会儿,咱们一边赏景一边往山上去。”一顿又道:“至于这梅林……沿途倒是有零落的梅树,你若喜欢我便摘几枝咱们回去插瓶。” “行啊,给我摘上几枝好看的,回去装瓶子里,保管第二日起来都香着呢。” 萧晗笑着点了点头,从石墩的位置向下看去能够瞧见整座行宫的全貌,这宫殿不算大,不过妙就妙在冬日里可以赏雪赏梅,殿里面还引了山中的天然温泉,晚膳后泡个温泉再入睡铁定舒服得很。 “那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摘几枝过来。” 叶衡笑着点头,又对萧晗叮嘱了几句,这才往旁边山道上探出的梅树那处走去。 萧晗左右看了看,山下的积雪很厚,没有人经过的山坡上堆着厚厚的雪,连树木都被点缀了起来,远远看去颇有些景致。 山上空气也很好,深深地吸一口进去似乎还带着点雪的清甜。 上山的人渐渐都没了影子,萧晗失笑地摇头,刚才孙若泠还说累得慌要歇息,这不一到山上就跑到没影了。 叶蓁与萧雨她们倒是走得不急不慢的,太子与叶家兄弟远远地走在了前头,也就只有他们夫妻落后了几分。 “咦,那是……” 萧晗举目远望,在山腰处有一块大石挡着视线,不过大石后面好似露出了一截粉蓝色的衣角,距离有些远了她也看得不是很真切。 她怕自己看错了又站在石墩上好好瞧了瞧,那截粉蓝色的衣角却突然不见了,换作了一角织蓝锦袍。 萧晗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 若要将这两角衣服对上号,萧晗只能想到的是叶晋与赵莹莹。 可因着太远了,她根本不可能跑去求 ,她根本不可能跑去求证,又怕被发现了尴尬,这便想要纵身跃下石墩。 “你干什么?” 叶衡的惊呼从不远处传来,他已是两个起落奔到了萧晗跟前,稳稳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你刚才在干什么,掉下去怎么办?”面色已经不自觉地绷了起来,细看他的眸中还有些后怕,以致于手都有些微微抖动。 叶衡攥住她的手很用力,萧晗不由疼得皱起了眉,“快放开,弄疼我了!” “你先下来再说!” 叶衡搁下手中的花枝,改成两手抱了萧晗下石墩,又瞪她道:“石头上本就湿滑,这还是山边上,若是摔倒了滑下去怎么办?”言语里已是一番斥责,足以见他刚才又多担心。 “我不过是……” 萧晗闷闷地咬了咬唇,也知道刚才的动作有些鲁莽害得叶衡担心,见他绷了一张脸不自觉地就认了错,又犹豫了一阵才指向刚才那处,“我像是瞧见大哥了,还有赵小姐……” “大哥就大哥,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的!” 叶衡缓缓平息着胸中的情绪,刚才见着萧晗就站在山边探出头来他真的是担心极了,就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出了意外,眼下听她这一说才慢慢回味起话中的意思,“你是说还有赵小姐与他在一处?” “是啊。” 萧晗点了点头。 叶衡的目光才跟着移了过去,只是刚才萧晗瞧见的那处地方早已经没有了人,他不由又将头转了回来,“莫不是你眼花了?” “不会啊,刚刚明明瞧见了。” 萧晗有些不解,又揉了揉眼睛,难道真是她眼花? “行了,今后别再做这般危险的事了,知道吗?” 叶衡沉下脸来自有一番威严的气度,不过萧晗知道他这也是担心她为她好便也乖乖应承了下来。 等着俩人拿上梅花枝走上了岔道,往另一边而去时,山腰处的那大石块后才闪出一个人影来。 织锦蓝的袍子挺拔利落,不是叶晋又会是谁? 差一点就被叶衡给瞧见了,到时候他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叶晋暗暗松了口气,又看向身旁那仿若小鹿一般纯净明亮的眼神,清了清喉咙道:“你没事走到这边来干什么?” “我是瞧见你往这边走,所以跟了过来……” 赵莹莹看了叶晋一眼,又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道。 她们原本是跟在后面的,可渐渐的太子与萧时他们走远了,叶晋却往另一边的小道而去,她便找了个借口停下歇息,任由萧雨与叶蓁先行,自己却拐向了另一边去。 赵莹莹也在为自己的大胆而心惊,此刻面对着叶晋却是缓缓镇定了下来。 叶晋也许自己不知道,他其实长得很好看,浓眉大眼,嘴唇的颜色很淡,抿起时便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看人的目光更是通透明白,仿佛他就是这样一个直来直去的爽直之人,完全不屑于拐弯抹角耍心机。 自从瞧见叶晋之后,赵莹莹就发现自己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而去,这让她觉得有些羞耻,但更多的却是暗暗的欢喜。 她也希望他能够注意到自己。 叶晋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难道真要将眼前的小姑娘给斥责一顿不成,若是她哭了又怎么办? 他对上这些姑娘可没办法。 见叶晋迟迟没再开口,赵莹莹也有些犯急,便揪了衣角小声道:“今日谢谢你为我解围……” “你是说我三弟?” 叶晋反应过来,摆摆手道:“他平日里就是这般模样,家里也对他放得松了些,赵小姐别往心里去!” “没有,谢谢叶大哥!” 赵莹莹低着头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再与叶晋说什么好,却也不想这样离去。 叶晋的心里其实也有些矛盾,知道他是该离开的,可这步伐却是迈不开。 他是不常和女子相处在一块,所以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也值得专门道谢? 心里一番纠结后,叶晋刚想开口便听赵莹莹道:“那叶大哥……我就先过去了。”说罢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眸中蓄着不舍。 鬼使神差的,叶晋便唤住了她,“要不去那边瞧瞧,刚才我便是瞧见那下面有个地方景色不错想去看看。” “好啊!” 赵莹莹立马惊喜地抬头,一双眸子泛着异彩,双手也兴奋地揪紧了衣摆。 “那就走吧!” 叶晋转过身去一脸的懊恼,他怎么就开口约了人家小姑娘,也不知道赵莹莹会怎么看他,不过瞧那模样倒是挺开心的。 这样一想,叶晋的心倒是宽了几分。 既然眼下已经这样了便走一步看一步吧,难不成他一个堂堂男子汉还怕一个小姑娘不成? 晚膳后众人又相约着去泡温泉,不过男女是分了池的,中间隔着一座大大的假山,倒是哪边也瞧不见哪边。 泡在温泉池水中一阵舒缓,倒是将白日的疲惫都去了不少,萧晗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又见她身边的人正是赵莹莹,便小声问道:“莹莹,今日你是不是在山腰遇到我大伯了?”说完着意留神着赵莹莹的脸色。 果然,赵莹莹神色一阵慌张,见萧晗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又强自镇定了下来,尽量使自己的口气显得轻松自然,“是遇到 ,“是遇到了,叶大哥往另一边的山道去,我正在山腰那处歇息。”说罢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目光。 她当然不会告诉萧晗今日她与叶晋俩人去赏景摘梅,那处地方可就他们俩人知道,与叶晋相处在一块,即使只是说说话聊聊天,可也比那些景色让她心情舒畅。 “喔,是这样啊……” 萧晗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唇角的笑意带着一丝洞察。 从山上下来后她也仔细回想了一阵,也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俩人真的是赵莹莹与叶晋,至于他们俩谈了些什么她也不是非要打听清楚的。 不过看着赵莹莹这一番遮掩的模样,恐怕俩人真有戏。 夜了歇在床榻上时,萧晗还与叶衡说起自己的猜想,“若是大哥真对赵小姐有情意才好,回头我也好与二婶提提,她定会高兴坏的。” “你这一说……倒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叶衡想了想才道:“今日从后山回来时大哥还带着一身的梅香,可他手上却没有拿着梅枝……还有刚才泡温泉那阵,大哥一直盯着假山瞧,我以为他在瞧什么,说不定就是在想着假山这边的赵小姐呢!” “你又知道?” 萧晗笑着撑起了身子,“我说今日在半山瞧见了他们你还不信,我定没有看错。” “回头我找大哥探个底吧,若真有这意思那还好,总不能我成亲了还看着他单身,他可不知道有了媳妇的好!” 叶衡说着便抱着萧晗滚了一圈将她压在了身下,一双黑眸晶晶亮亮,如有火光跳跃其间,下一刻已不待萧晗说话,准确地撅住了她的红唇,开始了一轮新的攻伐! 第【136】章 寻人 进京的官道已经被积雪覆盖了,不过第二日一早便又被人清扫了出来,留出一条畅通的大道。 一对相互搀扶着的母子正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他们衣衫破旧,模样糟蹋,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那位妇人是瞎了眼的,手中的拐仗勉强杵在前方探路,另一只手却是稳稳地抓住了那少年的胳膊。 这少年也长得很是清瘦,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脸色有些腊黄,破旧的棉袄上还有几个结实的补丁,但人却是机灵的,一会儿叮嘱妇人绕过石块,一会儿又让她踏开积雪,忙忙碌碌的好不孝顺。 “娘,我看见京城的大门了!” 少年有些兴奋地揉了揉眼睛,又看向不远处巍峨的城楼,满脸的激动。 “终于到了吗……” 瞎眼妇人也停下了脚步,用她那双早已经瞧不见的眼睛茫然地看向远方,除了黑暗她再也看不见什么,可她的心回来了。 “小姐,奴婢终于回来了!” 瞎眼妇人的嗓音有些哽咽,那只手也是紧紧地攥住了少年的胳膊,眼眶一时之间有些发红,半晌才沉声道:“袁彬,咱们进城!” “是!” 被称作袁彬的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排在进城的队伍里往前走去。 等着入了城门后,看着满街伫立的小贩和商家,还有那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袁彬的激动终于要收敛了一些,又小心翼翼地问那瞎眼妇人,“娘,咱们眼下就要找到萧家去吗?” 瞎眼妇人摇了摇头,“不能!” 萧家如今是个什么境况她还不知道,万一是那个女人当家作主,她这一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不仅办不成小姐交待的嘱托,只怕她这条好不容易保下的命也要折了进去。 她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当年那样她都没有死,并且挣扎着求生,今日如何能就这样轻易赴死? 就算她死,也要拉上那个女人还有她那一家子垫背! 瞎眼妇人面上的表情一瞬间阴沉了下来,袁彬也不作声,想了一会儿才道:“那咱们先找一处地方歇下,到时候儿子再去打听打听。” “不住客栈,去东市那边找个民居暂住,那里清静。” 瞎眼妇人点了点头,似乎回忆起了许多的往事,面色渐渐带着一种伤感,又扶着少年的手蹒跚而去。 当日这对母子便落宿在了一户民居,而这户民居恰巧便是许福生老娘所住的地方。 因着许福生要四处奔走,所以屋子空下来许多,他娘便预备着将房子给赁出去,可选来选去也没合适的,如今又临近年关了租房子的便更少了。 袁彬也是一番打探才问到了这里,许大娘见他们母子确实可怜,便将屋子便宜得租了出去,让他们暂时有了个落脚地。 当天夜里三人便聚在一起吃了顿晚膳,瞎眼妇人厨艺尚可,又有袁彬在一旁帮手足足做了三菜一汤,一顿饭三人倒是吃得有滋有味,这让许大娘很是满意,暗想自己这房子可是租对了人,原想着是个没什么顶用的母子,却不知还是个手脚麻利的。 闲聊时袁彬便向许大娘打探起了京城发生的热闹事情,当然不能明着探问萧府的事情,想这一介妇孺也不可能知道。 “要说这京城的热闹事情,倒是真有那么一件呢!” 许大娘想了想才笑着道:“长宁侯府的世子爷终于娶亲了,那一日可是万人空巷,全都涌到萧府门口看热闹去了!” 长宁侯世子是谁瞎眼妇人并不关心,可听着许大娘提到萧家她立马心中一紧,整个人都从炕上坐直了,又怕自己太过惊咋让人起疑,这才压住心里的激动不急不缓地问道:“大娘说的是哪个萧家,必是什么权贵勋爵的人家吧,不然如何配得上长宁侯府的世子爷?” “说起这个萧家啊,在京城一众显贵中却并不出色,而这世子夫人的父亲还只是区区一个翰林呢!” 许大娘见瞎眼妇人这般关注不由也生起了说话的兴致,“说起这萧家三小姐啊,原还是我儿的东家,她娘是应天首府首富的女儿,当年嫁到萧家来却是带了好些丰厚的嫁妆,如今这些嫁妆半数都成了萧三小姐的……也就是如今的世子夫人的,我儿子便是她手下得用的掌柜,如今在四处跑着给她看着店铺和田庄呢!” 许大娘说起自己的儿子来也是一脸的得意与自豪,如今这街坊邻里的谁家小子有他们家许福生这般出息,不说得了主家看重委以重任,就是年后他儿子要娶的那个春莹不也是一等一的标致,那气质那水灵劲比起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了。 许大娘想到这一点就满意的不得了,如今就等着许福生年前归来,年后娶媳妇了! 许大娘说得起劲,却没留意到瞎眼妇人已是一脸难以抑制的激动模样。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母子原本就是来找萧家兄妹的,不想刚在京城落住便有了消息,当真是小姐在冥冥中的指引么? 瞎眼妇人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 许大娘瞧见她这模样不禁奇了,又问袁彬,“袁大娘怎的哭了?” 袁彬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许大娘,瘪嘴苦笑道:“许是我娘听着许大哥这般能干,又想着我眼下没什么出息,这两相一对比不就悲从中来?”说罢又扯了扯瞎眼妇人的衣袖,唤她 瞎眼妇人的衣袖,唤她,“娘,您就别伤心了,儿子今后定会有出息的!” “是啊袁大娘,我瞧着袁彬精明能干,定会有出息的。” 许大娘又劝了瞎眼妇人几句,见她这泪还是没收,想了想才道:“要不等我家福生回来后让他找个差使给袁彬做,你们娘俩儿也算是有了依靠……” “多谢您了!” 瞎眼妇人抹干了眼泪对许大娘道谢,心中却是有了几分期盼。 虽听这许大娘说萧晗做了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外人看着倒是显赫尊贵了,可也别像她娘一般,嫁了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男人,最终还落得人伤人伤心,连命都丢在了那个家里。 “不妨事,我也挺喜欢袁彬的。” 许大娘摆了摆手,又见天色不早,这便回自己屋里歇息去了。 瞎眼妇人这才小声吩咐袁彬,“明儿个你先到长宁侯府去打探打探,看能不能给世子夫人捎个信进去。” 原本无路可走的时候自然要找到萧家去,可瞎眼妇人又怕被从前的旧人给认出来,如今萧晗嫁了人更好,若是不被刘家的人发现两方就能相认,那自然是最好的。 “行,明日我就去问问。” 袁彬侍候着瞎眼妇人上床歇息,自己也回到了隔壁的屋里歇下。 第二日一早袁彬便出了门,长宁侯府的位置很好问,一打听就知道了。 可袁彬到了侯府门前见着这森严的守门立马又停住了脚,再看自己这一身糟蹋的模样,谁会帮他给世子夫人传信啊? 可若是这信传不到,他娘不得着急上火的。 袁彬想了想后将目光瞄准了下人仆佣们出入的侯府角门,也没上前问什么,就在一旁贴个墙角守着,来来去去的人见到他人瘦小又穿得落魄,还以为他是要饭的叫花子呢,还有人给了他几个铜板和馒头。 袁彬笑着道谢接过,拿起馒头蹲在墙角就啃了起来。 在来京城之前,他不也是个小叫花子,若是没有认了这干娘如今也不会到这里来,他们娘俩一路乞讨着过活,这路也是这般走过来的。 袁彬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留意着来往之人的对话,果然让他听出了些许有用的消息,也不再多留拍拍手便往东市跑去。 也是这小子机灵认路,哪里来的哪里回,偌大的京城赁是没有跑丢,又回到了许大娘家。 “娘,世子爷带着世子夫人出门游玩去了,不过我听说他们今日要回府,若是咱们在长宁侯府那里候着,指不定就能见到世子夫人!” 袁彬说这话时自然是避开了许大娘,言语中也有难以压抑的激动,若不是他们母子有这个信念在身,只怕也走不到京城来。 他娘虽然将从前萧家的事情说得模棱两可,他却也知道她身上背负着血仇,那些坏人还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可如今他们能够指望的也只有萧家兄妹俩了,萧少爷不好找,可如今却有个机会能够见到萧小姐,袁彬似乎看到了希望就在眼前。 “真的?” 瞎眼妇人抓紧了袁彬的手,整个身体都在隐隐颤抖,忙不住地点头,“走,咱们今日就去侯府门前侯着!” “行,不过还是等用过午膳再去,不然许大娘会起疑的。” 袁彬点了点头,又道:“再说只怕他们也要晚些时候回府,不会赶在中午前的。” 瞎眼妇人这才缓缓镇定了下来,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衫,平静地说道:“娘这就去做饭,你把厨房的菜叶都给摘出来,再蒸几个红薯。” “好咧。” 袁彬笑着点头,又扶了瞎眼妇人到了厨房,母子俩这才忙碌了起来。 昨日与许大娘相谈甚欢,许大娘便要求他们母子做每日的膳食,这样可以减免部分房租,他们娘俩自然乐得答应,如今又知道可以见到世子夫人,俩人都十分有干劲。 而在北郊行宫用过午膳后,萧晗他们已经坐上了回京的马车,因为冬日里天黑得早,他们不敢太晚出发,以免还未到京城天就已经黑了,再说路面湿滑白日里倒还能瞧见几分,到了夜里几乎是不能分辨的。 “昨儿个泡温泉真舒服,若不是还有公务要办我都不想回了!” 叶衡依旧躺在萧晗的腿上,他是难得这副懒散的模样,也就忙里偷闲才有了这假期。 “你不想回,也得看太子爷乐不乐意留你?!” 萧晗打趣叶衡,又伸手理了理他腿边卷起的袍子,将袍角给捋直了。 “他是巴不得咱们多呆几日呢,他在宫里也是无聊的。” 叶衡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转向萧晗道:“皇上不久前接待了番邦的使臣,那使臣想与咱们大殷联姻,而联姻的对象就是太子,只要太子娶了番邦公主,西北就能平定而不需要一兵一卒!” “太子要娶番邦公主?” 初闻这个消息萧晗还有些惊讶,怎么这两日她完全没瞧见太子有什么异样,难道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也还没定,不过我瞧着皇上已经有些意动了,但娘娘那边……” 叶衡微微皱了眉,“娘娘倒是想为太子结一门有力的亲家,原本看重的有内阁大臣的女儿,也有辅国公府的小姐,可眼下看来怕是不行了。” “也不知道太子自己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萧晗轻轻摇头,皇上的想法是联姻巩固国力,皇后娘娘却想为太子拉拢臂膀和助力,可有谁问过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恐怕没有。 “这我倒是没有听他提起过,估计是没有吧。” 叶衡想了想才沉声道:“处在他那个位置都是身不由己的,若非我一直坚持不婚,也不可能会遇到你,娶了你,说不定早被家里塞了好几个人了!” “你还想要好几个?” 萧晗听了立马拉长了脸,满满的不悦。 叶衡嘿嘿一笑,原本冷峻的脸庞笑成了一朵花似的,“我是说着玩的,那是他们的想法又不是我的,我只要你一个就成!”说罢搂了萧晗在怀里轻哄。 萧晗自然知道叶衡说得是玩笑,没几下便又被他哄笑了。 突然之间,拉车的马儿一阵嘶鸣,马车也是一个急刹停稳了,若不是被叶衡抱在怀里估计萧晗都要被甩出车去,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车夫一阵带着怒意的惊骂,“你不要命了挡在前面?!” “请问……这是不是世子夫人的马车?” 袁彬早已经吓得丢了魂,可不这样他也拦不下马车,刚才他就瞅准了,也认出了这带着长宁侯府标志的马车,又怕错过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才心下一横冲了出来。 “是找你的?” 马车里叶衡也是一阵恼怒,若不是有他今日萧晗铁定要摔伤的,刚想让车夫教训那人几句便听到这话,他也愣住了。 第【137】章 过往 萧晗还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虽然没有摔着碰着但确实让她惊了一大跳,此刻听到马车外的声音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谁会拦了马车来找我?” 萧晗眉目凝重地看了一眼叶衡,入了京城后他们各人便分散回府,太子自然是往东宫而去,叶晋兄弟又分别去送叶蓁与赵莹莹她们了,所以此刻也只有他们夫妻在马车上,而这又是在近侯府的街道上,到底会是谁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我先去看看,你在马车上等着。” 叶衡拍了拍萧晗的手安慰了她两句,这便撩帘子跳下了马车。 马车外,袁彬正一脸忐忑地等候着,见着撩帘子跳下马车的是一个身着华服一脸冷肃的男子,他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只揪紧了自己衣摆,又往马车里张望了一眼,紧张地问道:“这位大爷,请问马车里坐着的是世子夫人吗?” “你是谁,找我夫人做甚?” 叶衡眉头紧皱,眼前的少年穿着落魄,人又长得清瘦腊黄,若不是一身补丁衣服浆洗得还算干净整洁,他都要以为是哪里的乞儿找上门来。 “原来是世子爷!” 袁彬反应过来,赶忙向叶衡拱手作揖,又走近了两步道:“还劳烦世子爷转告夫人,故人寻访,但求一见!” “哪位故人?” 叶衡还未说话,车里的萧晗却是提起嗓音问了一句,她眉心隐隐发跳,连神思都有些不守,这样的感觉从前没有过,眼下自然分外关注紧张。 袁彬听着心中一喜,暗想这世子夫人果然是在马车里,便又压住心里的激动道:“世子夫人,您可还记得当年的云姑?” 袁彬话音一落,车帘已是“嗖”地一下被人撩了开来,萧晗那张娇艳的脸庞带着惊喜地望了过来,“云姑在哪里,我要见她!” 萧晗此刻已经顾不得这少年说得是真是假,当她已经对寻找云姑快要失望时,却不想还有人知道她的消息,甚至更可能是云姑自己找了过来,她怎么能不见? 她巴不得此刻云姑就在她的眼前! “你慢些!” 叶衡赶忙扶稳了萧晗,又叮嘱她道:“人来了总归是走不了的,什么时候都能见到!”又转过头一脸审视地看向袁彬,眸中布满了层层疑惑。 当初他们锦衣卫都遍寻不着这云姑,要么是因为她已经过世,要么是她隐姓埋名,可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萧晗想见昔日故人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不能因为这般就被有心人给利用欺骗,至少他不会冷眼旁观。 萧晗扶着叶衡的手下了马车,又将袁彬看了又看,这才迟疑道:“你当真知道云姑的消息?她眼下在哪里?” 袁彬怔怔地看向萧晗,还没有从她惊艳的美貌中回过神来便接触到叶衡那暗含警告的一瞥,猛然惊醒了过来,连连点头道:“我娘就在巷子里,因为怕见不着世子夫人所以我没让她出来,再说她行动也不便……” “你娘?” 萧晗原本抬起的步伐倏地一顿,又警惕地看向袁彬,斩钉截铁地说道:“云姑不可能有儿子!” 云姑当年是未嫁之身,自梳后便决定要侍候莫清言一辈子,没有嫁人,更不可能有眼前这般大年纪的儿子。 “我是她认下的干儿子。” 袁彬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萧晗,“您见到她自然就一切分明了。” “走吧,有我在任谁都耍不了诡计!” 叶衡扶了萧晗一把,这才率先往巷子里而去,眼下已经在长宁侯府范围之内了,应该没有哪个宵小该随意生事,他也不怕这个少年会有什么企图,护卫们都在左右,若是这少年使诈,他和他的同伙一个都跑不了。 萧晗看了袁彬一眼,带着几分迟疑跟上了叶衡的脚步。 袁彬倒没有怪他们的意思,任谁对陌生人都是谨慎小心的,不过只要等他们见着人了,一切也就明白了。 瞎眼妇人此刻正倚在巷子里的墙角边上安静地等待,听到巷口有了动静立马竖起了耳朵,待听到一共有几个人的脚步声时她才有些慌了起来,又大声唤道:“彬儿,你在不在?” “我在呢,娘!” 袁彬立马越过了萧晗等人,快步上前扶住了瞎眼妇人,又托着她转向了萧晗等人,开口道:“娘,我将世子夫人给请来了,还有世子爷也一道来的。” “真的?” 瞎眼妇人一阵紧张,却也有些不敢相信,只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挥了挥,却茫然地找不到方向,只是面色却是希冀而紧张的,一是怕自己的希望落空,一是也有些不敢相信。 袁彬找来的可真是她从前侍候过的三小姐,真是萧晗? 然而萧晗却有些不确定了,眼前的妇人不仅瞎了眼,头发也过早地变作了白灰色,容貌上或许有些相似的地方,但声音却不像了,整个人比她记忆里的云姑要苍老了不止十岁。 “你真的是云姑?” 萧晗迟疑地踏前一步,却被叶衡牵住了手,轻轻对她摇头,“若是云姑还在,也只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而这妇人看起来已经老迈,我觉得不是。” “晗姐儿,你真的不记得云姑了?” 瞎眼妇人双手颤抖着,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奴婢好不容易回到了 “奴婢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虽然眼睛瞎了,嗓子也哑了,可奴婢没忘记小姐的嘱托,奴婢回来了啊!”说罢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小姐,定是您在天之灵才保佑三小姐与二少爷长大成人,如今三小姐嫁得如意郎君,您在九泉之下可安息了?” “云姑……” 瞎眼妇人这话一出口,萧晗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又拂开了叶衡的手道:“她是云姑,虽然样子变了,声音哑了,可她是我的云姑……”走上前来扶起了瞎眼妇人,心痛道:“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一言难尽!” 云姑哽咽着被萧晗搀扶着起了身,一旁的叶衡始终警惕防备着,瞧见她们这副模样不由对萧晗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咱们回府再细说。”又扫了袁彬一眼。 也许这个叫云姑的瞎眼妇人暂时没什么威胁,可这少年却是一脸的机灵,他回府后该好好问话,断不能让萧晗被人给骗了。 回到侯府后,萧晗急急地将人领到了“庆余堂”,她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而这一天她已经期盼了好久,原本找不着云姑她都要放弃希望了,却没想到云姑又回来了。 “云姑,你快坐下!” 萧晗拉了云姑便往软榻上带,又吩咐兰衣上了茶水点心。 云姑却僵持着不肯坐,连连推辞道:“奴婢这一身的脏污,如何能坐得,小姐快别折煞奴婢了。” “当年我与哥哥小时都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就是我半个娘,如何坐不得?!” 萧晗这样一说,云姑的面色也软和了几分,缓缓坐了下来,“想到当初你们年幼时,那才是最好的日子……”话语中也有许多的怀念与不舍。 “云姑,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了,我娘去世后发生了什么事?” 萧晗细看着云姑的模样,刚才一头灰白头发遮掩着她看不真切,眼下离得近了才发觉那五官样貌的确是她认得的那个云姑,只是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那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便让人心疼。 “三小姐,这事说来话长……” 云姑摇了摇头,面色中有些追忆与悔恨,缓缓道出了莫清言离世之后的遭遇。 原本莫清言去世后不足百日刘氏便入了门,云姑当时并没有想着离开,因为她身负莫清言所托,还指望着她好好地看顾萧晗兄妹俩。 可好景不长,她原本就是小心翼翼地避免犯错,最后还是被刘氏连同一干莫家下人给打发了回去,她连留下都找不到借口。 “奴婢身负小姐的嘱托,如何就能一走了之,可刘氏容不下奴婢,奴婢又怕她迫害三小姐与二少爷,只能先行离开再想办法,却没想到这一走就差点没能再回来……” 云姑说到这里眼泪又涌了出来,刘氏遣走了莫家原有的下人后,她也趁势假装与他们一同离开,最后却半路返回,想在京城郊外住下。 却不知是她的行踪一直被人知晓,还是那些人早起了害她之心,她被下了毒的汤水泼到了眼睛而瞎了双眼,喉咙也因喝进了一些汤水而被灼伤,却又在被这些坏人带走的途中意外地摔落悬崖而保住了一命。 害她的人她心里有数,不就是刘氏或是刘家的人吗,没有其他了。 “奴婢跌落悬崖后昏迷了许多时日,幸得好心人相救才活了下来,可眼睛瞎了找不着路,又一路辗转各地,最后遇到了身为小乞儿的袁彬便与他相依为命了!” 云姑一番话语说得跌宕起伏,萧晗却觉得一颗心都揪紧了,“竟然还有人想要害你,可知道是谁?” “定是刘家的人!” 云姑说到这里暗自咬了咬牙,一脸深入骨髓的恨,“他们害了小姐还不够,还想将奴婢给灭口,以免他们的丑事外扬,可苍天有眼,奴婢终是活了下来!” “这么说,我娘的死也与他们有关?到底是如何的,我恍惚记得一些,可娘去世前的那些日子也不怎么见人,我根本不知道她病得有多重……” 萧晗听得泪如雨下,又攥紧了云姑的手,眸中闪动着猩红的光芒,片刻后才咬牙道:“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是。” 云姑点了点头,面容悲戚,不无伤感,“小姐的身体一直是很好的,不说小病没有怎么生过,大病又如何会有,还不是被那起子奸人所害,中了毒!” 萧晗点了点头,手中的锦帕却不觉握得更紧了,这是她一早的猜测,只是从云姑的口中说出又是另一番心情。 “我娘也知道是有人给她下毒了吗?” 萧晗问云姑,“可那时刘氏根本还没进门,连我都不知道她们母女的存在,难道我娘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小姐聪慧通透,自然看透了一切,可笑她还希望老爷迷途知返,却不知道那起子坏了心眼的人家已经着手要她的性命了!” 云姑越说越激动,面上的表情几乎纠结在了一起,似愤似恨,若是那仇人就在眼前,她一定会将他们给剥皮拆骨! “是刘家人做的?是谁?” 萧晗面色紧绷,整个身体却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刘家,果真还是刘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定要他们血灾血偿! “应该是起复为官的刘敬,小姐说刘家只有他才有这样的远见,刘氏做不出来!” 云姑咬了咬牙,嘴里渐渐渗出一丝血腥味,却又不无悲痛地说道:“小姐虽然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可她中毒已深无力回天,她也知道凭借刘家的势力刘氏总有一天会进门,便交待好了奴婢一切,却没想到小姐过世不过百日,老爷便将刘氏给迎了进来!” “刘敬!” 萧晗的拳头死死地握着,胸中却如怒海一般翻滚了起来。 那个不声不响的刘敬,那个就算刘家人被整治,任凭刘氏被送回娘家都一直不动声色的刘敬,原来他才是那个掩藏最深的人。 为了给刘氏铺路,毫不留情地杀了莫清言,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这对莫清言留下的儿女会如何?! 若是没有再世为人,他们兄妹的命运必定是凄惨的,而莫家受此牵连也会不得善终。 原来一切的一切竟然是因为刘敬! 萧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若是刘敬就在眼前,她恨不得能够剖开他的心看看,问问他为什么能对素未谋面的莫清言下此毒手,为什么他就不曾有过丝毫的怜悯之心?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冷血,便是冷酷到了极致,他的眼中只有利益的权衡和得失,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第【138】章 勾搭 知道这个实情以后,萧晗久久不能平静,等着叶衡归来时,她还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就像浆糊一般乱作一团。 她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刘敬要狠下杀手? 毕竟他们无冤无仇! 若说非要有纠葛,那也是因为刘氏恬不知耻地做了萧志谦的外室,而心中却更想要鸠占鹊巢入住萧家! 可这一切与莫清言又有何干系? 莫清言何其无辜?! 萧晗的心乱急了,一方面她痛恨刘家人,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可另一方面她也恨萧志谦,恨她自己的父亲! 没有萧志谦在外拈花惹草,又如何会招来刘氏以及刘家人? 莫清言所遭受的根本是无妄之灾,可她却因此而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萧晗紧紧握住了拳头,只觉得心中有一把无名火在烧,因为愤恨,因为恼怒,她不得不来回在屋里走动以平息自己的怒火! “好了熹微,别走了!” 叶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把萧晗拉进了怀里。 萧晗这模样持续得有小半个时辰了,就算她不顾忌自己的身体,他也替她心疼不是? “我好难过,好气愤,好恨那些人……” 萧晗埋头在叶衡的肩膀上嘤嘤哭了起来,泪水很快便浸湿了衣衫,他只觉得肩头湿濡一片,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别难过,这些仇我会替你报的,但眼下还需要从长计议!” 叶衡眸色深深,就在刚才他已经问过了袁彬一番,这小子知道的也的确不多,或许有的事情云姑是对他隐瞒了的。 但从他们俩人的话语中当年发生的很多事情便也能够拼凑才了一起。 当年若不是云姑被害而跌落悬崖昏迷了一阵子,让别人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只怕早就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找到了,眼下还哪里会带着袁彬这个认的干儿子寻到京城来。 云姑是不幸的,但她活了下来又算是一种幸运,或许冥冥中自有指引与安排。 “刘敬深谙权术老谋深算,要么不动,要么我定要拉他落马,但眼下还要计划周详,不能轻易行事!” 叶衡说的话也在理,萧晗缓缓镇定了下来,点头道:“我都听你的。” “还记得从前的绿芙还有老刘么?” 叶衡突然提起了这俩人来,萧晗还有些怔忡,片刻后才点头道:“你突然提起他们作什么?” “既然要打击刘家,必定要全面一些,这两个虽然是小人物,但蚂蚁再小也能撼动大象,我会从各个方面搜集刘敬的罪证,等着能将他一击打倒时我便会开始行动!” 叶衡说完这话又看向萧晗,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所以在这之前你先忍耐,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他们!” “刘家的人都是可恶,不过……” 萧晗微微一顿,不期然地便想到了刘启明,那个刘家唯一有着赤子之心的人。 刘家她虽然痛恨,但刘启明何其无辜? 若是当她大仇得报,会不会对刘启明来说却是一场恶梦? 但眼下她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莫清言的仇必须得报,不能让那些作恶的人逍遥法外,不能让他们以为没有证据便能高枕无忧! “你是在顾忌刘启明?” 叶衡是懂得萧晗的心思的,见她面露犹豫便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 “我只想让真正坏心的人得到报应,并不想迁怒于他。” 萧晗点了点头,报仇是必须的,但她想尽量减轻对刘启明的伤害。 若是刘敬倒台了,想来刘家的名声也将不在,还有谁会为他们撑起这个门庭来? 到时候一家子老弱妇孺,恐怕生活难继。 “我知道。” 叶衡握紧了萧晗的手,“我们都不是那种是非黑白不分的人,若真是,也就与他们无异了,刘家的人我会代你惩罚他们,至于无辜的人我也不会牵连在内。” “嗯。” 萧晗点了点头心中微定,又靠在叶衡的肩头轻叹,“幸好有你在,不然我真怕自己忍不住现在就跑到刘家去找人!” “你眼下去只能打草惊蛇,平白地让他们起了疑心,还将云姑母子置于危险之地。” 叶衡这一说萧晗自然认同地点头,又道:“云姑也算是幸运,能够碰到袁彬,我看他这人挺机灵的,今后看看能不能在府中给他找个差使……” “你安排就是,我没有意见。” 叶衡点了点头,“你与云姑在一起时我也问过袁彬一些事情,这小子虽然机灵但对我说话还算老实,没有刻意遮掩什么。”一顿又道:“他们眼下正住在你手下那个叫什么许福生的家里,许大娘是他们的房东,你说巧不巧?” “真是这样?” 萧晗有些惊讶,果真是无巧不成书,冥冥中的安排,“怪不得刚才我留云姑在这里住下,她却执意要离开,原来是在外面有了住处……”想了想又犹豫道:“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刘家人知道云姑没死,只怕会再对她下手!”说罢已是担忧地站了起来,面色凝重。 “放心,我已经派人送他们回去了,要不一会儿咱们就去接他们回来。” 叶衡安抚萧晗道:“眼下时辰还早,你先歇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罢便出了门,有些事 说罢便出了门,有些事情他的确要安排一下,对刘家人的盯哨也更要着紧一些了。 晚些时候萧晗与叶衡亲自到了许大娘的家,许大娘原本不认识他们,在知道这就是许福生的东家后立马便将人给迎了进去,又端茶倒水的好不殷勤。 萧晗本也无意多留,只与许大娘寒暄了几句后便径直找了云姑说话,又将原委及自己的担忧细细说了一遍。 云姑本就通情达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推辞答应跟随萧晗回长宁侯府暂住。 萧晗又叮嘱许大娘不要将这事说给外人听,一行人这才趁着夜色回府去了。 而此时刘家的人却并不知道,对于刘家的一场颠覆在不久的将来便要来临。 临到过年前几日,萧晗还特意回了萧家一次,就算她不想见到萧志谦与刘氏夫妻,但萧老夫人还是要探访的,这毕竟是自己的嫡亲祖母又对自己关怀倍至。 而萧时还在萧府住着呢,就因为这眼下她也绝对不能与刘氏夫妻将关系给闹僵了,且还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 萧老夫人见着萧晗到来自然很开心,还特意留了她一同用午膳。 用过午膳后祖孙俩又在一同饮茶聊天,萧老夫人还特意说起了前两日萧昐回府的事情,“又是刘家的丑事,原本我都不想与你说的,又怕你们夫妻被蒙在鼓里,二姑爷还是世子爷的下属,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弄明白自己的连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祖母,”萧老夫人一番话将萧晗给弄糊涂了,眉心微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说出来我都觉得臊得慌,偏巧了二丫头还有脸回来哭,还指着刘氏去给她做主!” 萧老夫人说到这里才长叹一声,又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刘家大房那个在流放之地做了人家的妾的女儿与季涛勾搭在了一起,如今俩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眼下正闹着要去云阳伯府给季涛做小妾呢! 萧昐面对这自己的表姐,想哭哭不出来,想骂骂不出来,只能回家来找刘氏给她做主。 “做了妾的女儿,可是刘继东的二女儿刘启霞?” 萧晗惊讶地合不拢嘴,真是奇葩到处都有,而刘家却是最不缺的。 她还记得古玩店的帐本上还有这位刘家二小姐欠下的帐呢,虽然当初被刘氏一并给补齐了,可想来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勾搭上自己表妹的丈夫,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可不就是她,刘氏嫡亲的侄女呢,竟然在背后摆了昐姐儿一道。” 萧老夫人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也是他们自己家风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罢轻哼了一声。 萧晗知道萧老夫人这是在说刘氏,便也没有接口,又问起云阳伯府的态度,“如今这般了,季家也该给个说法,难不成真要纳了刘启霞不成?”一顿又道:“再说依着二姐的性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前世里萧晗只知道萧昐嫁给了季涛,婚后还生育了一对子女,照理说也该是幸福美满的,却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这么多的曲折。 “她们母女俩正为这事上火呢,刘氏也回了娘家一趟,听说在刘家闹得挺厉害的,可刘启霞却是铁定了主意要入季家为妾,真是谁也劝不了!” 萧老夫人抿紧了唇角,对于刘家这起子腌臜事她是绝对不会管的,就是听见了也怕脏了自己的耳朵。 “喔?” 萧晗挑了挑眉,眸中神色深沉难辨,半晌才道:“这事刘老太爷怎么说,他可是一家之主!” “他能怎么说,总之没有反对就是。” 萧老夫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他的心态我也能够了解,只怕觉得亏欠家人的多怎么着也要依着他们不是?而这个刘启霞怕是他疼爱的孙女,不然回京城为什么只带了这个做过妾的二孙女,嫁了人的大孙女可还留在那边呢!” 亏欠了家人? 萧晗冷笑一声,刘敬亏欠得人可多了,若是只为了他们家里的人舒坦顺当了,那被他害过的人只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别人凭什么就要任他们宰割?! “这事只怕还有得闹腾,你别掺和进去就是。” 萧老夫人又叮嘱了萧晗一句,末了才道:“还有世子爷那边你也提个醒,原本我瞧着二姑爷还不错,可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今后该远着就远着点,可别被这种人给带累了名声!” “多谢祖母提醒,回头我就与他说去。” 萧晗点头应下,刘家的烂摊子他们夫妻自然都不会参与,她还要静下心来与云姑好好过个年,等着来年开始了,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晚些时候回了长宁侯府,萧晗将这事说给叶衡听,“我也没想到竟然出了这起子事情,二姐夫看着挺正派的,没想到却是……”说罢摇了摇头。 言语中倒没有过多的惋惜,自然也不是真的为萧昐难过担心。 萧昐的手段她还是知道的,若刘启霞注定要被季涛给纳进府中,那她们这对表姐妹正好能够各显神通,斗上一斗。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勾搭上自己妻子的表姐,这季涛的人品也真是……” 叶衡说到这里啧啧摇头,见萧晗望了过来立马又正色道:“不过这人也算不得有多出色,不过仗着祖上的荫萌才进了锦衣卫,你若是不喜欢他,我今后将他调远些就是。” “天下乌鸦一般黑!” 萧晗轻哼一声,又拿了换洗的衣物入了净房,说话的声音却远远地传了过来,“我对二姐夫倒没什么好恶,不过能找些事情让二姐忙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娘子,我可不是那只黑的乌鸦!” 听萧晗这一说,叶衡立马抗议起来又往净房追了去,“娘子要沐浴,为夫自然要好生侍候一番!”说罢嘿嘿一笑关上了净房的门。 ------题外话------ 今天要出门,所以写得早,腊八节要喝粥喔亲们~ 第【139】章 宫宴 这一年的大年三十萧晗不能再呆在萧家了,也是她嫁人后的第一个年节。 这个年她是在长宁侯府与众人一同度过的,还有云姑陪在她身边,她骤然觉得这个年节圆满温馨了许多,能让她勾起许多儿时的回忆。 云姑不仅是她的长辈,也算是她的半个母亲,当年带大她与萧时兄妹俩不说,还一直尽心尽力地侍奉着莫清言直至她亡故,对于她来说云姑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虽然对云姑的到来侯府里的人也有些奇怪,但因着种种特殊的原由云姑的身份不方便暴露,对外叶衡便说成是刘金子家的远亲,不仅让他们在住在了“庆余堂”里,还让袁彬跟着刘金子做起事来。 这样一番安排下来别人倒没再说什么,又加之年节将近,各人手头上的事务都忙个不停,还哪有闲心顾及着一个小厮家来的远亲,更何况这远亲还是个瞎眼妇人与个半大点的少年郎,这样的一对母子能造成的话题再多也有限。 “少夫人,世子爷还在侯爷那里么?” 云姑坐在火炉边上,身下是萧晗特意让人给她垫着的毛皮垫子,暖和又厚实,她微微侧身听着耳边的动静,原本苍老憔悴的面容如今已是一片宁静安详。 “估摸着还在那里。” 萧晗轻轻点头,她坐在云姑旁边,一手拿着铁箸拨弄着炉子里的碳火,火光跳耀起来映着她白皙明媚的脸庞,格外的动人。 “侯府里人多也热闹,少夫人本该与他们在一起守岁的,却偏偏来陪着奴婢,奴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云姑抓紧了袖摆,虽然流落在外的日子让她充满了凄惶无助,但眼下安宁来得太突然她心中又有些不确定了。 在外的日子依稀在脑中闪过,她还记得自己失明后的痛苦不堪,她还记得雨夜与袁彬缩在破庙里的悲凉清苦…… 眼下却是暖衣炉火,旁边的小灶上还热着去寒的姜汤,怎么一切都好似在梦里一般? “云姑,你在想什么呢?” 萧晗接连唤了云姑两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扯了扯云姑的衣袖。 “想着眼下的日子真好……” 云姑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来,萧晗却是握紧了她的手,遗憾道:“只是你的眼睛却不能治好,我心里难过得紧。” “这眼伤已经落了几年了,治不好是常理,还劳烦了世子爷为奴婢请了太医,真正是折煞奴婢了。” 云姑一脸感激,心里更多的却是欣慰。 莫清言嫁给了萧志谦便是她不幸的开始,但萧晗的姻缘显然比她预想中的要好很多,叶衡待萧晗很好,即使她眼睛看不到却也能听得出他字里行间的关切。 而这些举动与言语云姑从来未在萧志谦的身上发现过。 “你说哪里话呢,本就是一家人,要治你的眼睛也是应该。” 萧晗摇了摇头,又对云姑道:“如今世子爷已令手下四处寻访名医,若是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话语中很是坚定。 没有失明过的人恐怕永远无法亲自体会云姑的感受,光想想要一直生活在黑暗里不见光明就让萧晗觉得窒息。 而云姑却是一过就好几年,其中的艰辛与酸涩自然不用言说。 “你啊你……” 云姑无奈地轻叹一声,心中却是满满的感动,虽然一度觉得人生一片灰暗,但眼下她却觉得希望和光明就在不远处了。 “你在外吃了许多的苦,如今就安心地在侯府过日子,袁彬和我都会孝顺你的……”萧晗微微一顿,又道:“至于报仇的事情我自有打算,那么多年都忍过了不急在这一时,这一次我要刘家倒下了,就再也爬不起来!”说罢缓缓握紧了拳头。 云姑重重地点头,“少夫人,二爷那边您先别同他说,这孩子实诚,奴婢就怕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反倒让刘氏瞧出了蛛丝马迹。” “这我明白,你不用担心。” 萧晗点了点头,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事情没有得到最终的解决之前她是不会向萧时或是萧家任何人透露分毫的,说了也是徒增伤感罢了。 云姑一直陪同着萧晗守到大半夜,直到袁彬来接她歇息了这才离开。 叶衡不一会儿也回屋了。 “你怎么一去就那么久,可是爹爹有事吩咐你?” 萧晗抱着叶衡的腰轻轻地倚在他肩头,经过了云姑这事,她觉得俩人的心又贴近了一些,并且密不可分。 “也没什么,我与他谈完就回了,只是瞧你与云姑聊得正投契,便没有进来打扰罢了。” 叶衡一手轻抚着萧晗的乌发,俩人静静相拥了一阵,他才道:“今年可还想去松露台观景?” 去年的大年三十叶衡他们一家是应邀参加了宫宴,说是宫宴,也算是家宴,谁叫他们与皇后娘娘沾着亲呢。 不过叶衡却是半途溜了出来找她,还将她带进了皇宫,在宫里最高的松露台看烟花赏雪景。 那样美妙的夜晚萧晗怎么可能忘记,即使过了一年仍然记忆犹新。 “今年就不去了。” 想起过往萧晗牵唇一笑,又在叶衡怀里摇了摇头,“那一次与你出去也是想咱们呆在一块,可眼下我们已经成亲了,与你呆在哪里都好,何必夜里去宫里受冻?”说罢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叶衡的唇角。 衡的唇角。 “你说得是,你不想去咱们就呆在家里,一会儿累了歇息就是。” 叶衡笑着点头,俯身在萧晗额头上落下一吻。 “再说了明日初一要进宫朝拜,宫里还摆了宴席宴请百官呢,咱们明日去也是一样的。” 萧晗牵了叶衡到火炉旁边坐下,火光跳跃闪烁,映得她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都染了金光一般,耀眼得如同太阳。 “明日天不亮就要进宫,不然眼下趁着还有会功夫你先歇息一会儿?” 叶衡笑道:“这是你以长宁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第一次见百官家眷,指不定好多人都要打探你的消息呢。” “打探就打探呗,我还怕他们看不成?” 萧晗扬起了头得意一笑,片刻后却又瞅了叶衡一眼,瘪嘴道:“也是夫君的名声太大,让我也跟着沾了光!” “是吗?”叶衡挑了挑眉,“我看你这不像是沾光的模样,倒像是嫌弃地不得了!”说罢大手一伸将萧晗拉入了怀中,伸手便挠起了她的痒痒。 萧晗娇笑连连,一边躲一边求饶,耐何叶衡将她桎梏在怀中,她怎么躲都逃不开他的魔掌,最后是笑倒在了他的怀中。 俩人就这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这个年夜当真是没有睡上一会儿的觉。 等着天不亮萧晗就梳妆打扮起来,坐着侯府进宫的马车与蒋氏、罗氏一道往宫里而去。 按理说老侯夫人张氏也是能进宫赴宴的,只是她知道自己在皇后娘娘面前讨不得好,前几次入宫还得了个没脸,之后便渐渐歇了心思,借口自己看护照顾着老侯爷走不开,由着蒋氏与罗氏他们夫妻几个自去。 “昨儿个都没歇息一会儿?” 罗氏看着萧晗略有些疲惫的面容,不由打趣她,“我记得世子爷回屋的时辰还早,怎么你们聊了一宿不成?”说罢捂唇笑了起来。 “二婶!” 萧晗嗔了罗氏一眼,又挽紧了蒋氏的手臂靠了过去,“娘,二婶笑话我! ” “她哪里是笑话你,是说你们小夫妻恩爱甜蜜呢!” 蒋氏也笑咪咪的,片刻后又道:“不过年三十到初一这两日的确有些辛苦,我与你二婶是过习惯了反倒不觉得,就怕你吃不消!” “我没事的,今儿个宴席过后便能回去歇息了,娘与二婶都挺得住,我也自然没事。” 萧晗说着将自己的脸主动凑了过去,“你们瞧瞧我今日打的粉厚,瞧不出什么异样吧?” “妆容倒是艳丽得紧,配你这一身世子夫人的裙袍自然是相得益彰!” 罗氏笑着夸赞萧晗,“你本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如今这一打扮气势美貌都有了,与咱们站在一处只有把咱们比下去得份。”说着又转向蒋氏,抚了自己脸道:“大嫂你瞧瞧我脸是不是有些发黄,昨儿个没睡就是这般,走得太急又忘记扑粉了……” “我带着脂粉呢,让巧慧给你扑些粉。” 蒋氏说完便吩咐巧慧找出了自己带着的那盒景泰蓝的脂粉,看着罗氏在一旁补起妆来。 萧晗趁机闭目养神。 这是自她上次去拜见皇后娘娘之后第三次入宫,第二次是随着蒋氏一道去的。 或许有蒋氏在旁,皇后娘娘倒没再对她说出那些刺骨的话语,言语中很是亲近和蔼,倒是与嫡亲的姨母没两样,当然前提是你要忽略她那高高在上的身份。 等着长宁侯府的马车到达宫庭以后,已有好多命妇家眷等在了那里,有相熟的便过来招呼两声,蒋氏便为萧晗一一作了引荐。 萧晗的容貌本就上佳,一身世子裙袍更是显得华丽尊贵,待人又是客气有礼,丝毫没有因为世子夫人的身份而自恃甚高,在命妇中赢得了一片夸赞之声。 第【140】章 挑衅 等到命妇们都到齐了之后,皇后娘娘及一众嫔妃才露了脸。 萧晗瞧见皇后娘娘身边还有一着明黄身正装华丽富泰的老妇人,端看气度与穿着她便知道这个老妇人必是太后,而一旁搀扶着太后的俏丽女子想来便是柴郡主无疑了。 萧晗目光扫过,心头微微沉了沉。 即使知道命运已经更改,可她想到上一世叶衡的妻子就是柴郡主时,心里抑制不住地滑过一阵不适,袖中的双手则缓缓握成了拳头。 柴郡主的目光也在人群中扫过,待与萧晗对上时不由半眯了眼,红艳的唇角抿成了一根直线,想来也是知道了她是谁,下颌微微上挑,给了萧晗一个挑衅的眼神。 萧晗只是回以淡淡一笑,气度大方。 如今在所有人眼中她才是叶衡明媒正娶的妻子,或许在身份上她是不如柴郡主的,但她却是唯一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旁的女子。 所以柴郡主的心思不难明白,至多就是嫉妒加不甘罢了。 “那是柴郡主,从前她对我也挺好的,也经常来侯府玩,不过自从衡儿定亲后她便陪着太后礼佛去了,听说也是这个月才返京。” 蒋氏错开一步挡住了柴郡主的目光,侧头对萧晗道:“衡儿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他倒没有说什么。” 萧晗摇了摇头,叶衡与柴郡主的缘分只怕今生是续不上了,因为这中间还有个她,她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没什么就好,不过今后你远着郡主些就是。” 蒋氏是知道柴郡主对叶衡的心思,这样对萧晗不避讳地提起也是对她的信任。 若是叶衡要娶柴郡主早便娶了,今日也不会轮到萧晗,可见这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早一分晚一分都是不行的。 “我知道了,娘。” 萧晗轻轻颔首,心里却是放松了很多。 不管怎么样蒋氏与叶衡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所以无度从什么角度来看她都无须对柴郡主怯场,而今日只是一个开始,想来在宫中行走今后碰见的次数还会很多。 “今儿个是新年的第一天,大家来得也早,一会儿朝拜完后便与哀家一同往‘畅园’听戏,今日皇后安排的玩乐还挺多,你们都不要错过了。” 太后娘娘率先开了口,一众命妇自然笑着应是,又就着宫女们早已经摆好的蒲团跪了下去,给太后与各宫娘娘们拜了个早年。 萧晗随着蒋氏一道跪下,磕头,然后起身,动作利落得一起呵成,就像演练过千百遍一般,没有一丝错误和疏漏。 等着命妇们跪拜起身后,因着萧晗她们的位置靠前,上首的各宫娘娘们很容易便能注意到她们。 皇后娘娘对着蒋氏轻轻颔首,目光则在萧晗身上一扫而过。 而柴郡主不知道对着太后说了些什么,太后原本的笑容敛了许多,目光一扫威严地说道:“哪个是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 萧晗怔了怔,又看到柴郡主得意的笑容,心下不由一沉。 “太后唤你,不要怕,有娘看着你呢!” 蒋氏轻轻扯了扯萧晗的衣袖,对着她点了点头。 “是。” 萧晗深吸了口气,迈着步伐沉着上前,在台阶下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对着太后行了一礼,“臣妾萧氏拜见太后娘娘!” “抬起头来!” 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唇角轻轻抿了抿。 “是。” 萧晗应了一声,缓缓抬头。 她的容貌绝对是这大殷王朝里一等一的女子,五官精致,艳而不媚,一身世子夫人的裙袍穿在她身上端庄典雅,更显出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贵气来。 人群中还未见过萧晗的人都发出了大小不一的惊叹声,不仅是为她的美貌而惊讶,也为她初见太后能够不慌不乱而赞叹。 “长得倒是不差。” 太后轻哼了一声,又拍了拍一旁柴郡主的手背,换了一副宠溺的口气,“眼下见着人了,你可满意了?” “还没呢,我都还未与这位世子夫人认识呢。” 柴郡主对着太后俏皮一笑,转过身又踩着步子踱下台阶,脸上的笑容却在一分一分敛去。 知道柴郡主脾气的人自然明白这下有好戏看了,不由纷纷翘首。 四公主早便仰头一脸期待地看了过来,一张脸因为兴奋都微微泛起了红。 平邑县主则站在安乐公主身侧,此刻只是唇角一翘,小声道:“瞧瞧郡主那番模样,像恨不得将世子夫人给吃了似的。” “若是真这样就好了,我的儿!” 安乐公主看了平邑县主一眼,自己女儿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如今就盼着她们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咱们等着看吧。” 平邑县主兴奋地搓了搓手,那一次柴郡主不在宫里倒是错过了与萧晗的见面,可今儿个不一样了,又有太后撑腰,恐怕连皇后娘娘都不好插手,她就等着看一场好戏。 萧晗目光平视,看着柴郡主一步一步走来,身边人都是一副看戏的心态站得远远的,也就蒋氏刻意往前挪了几步,对着她低声说了几句话。 萧晗听明白了目光微微垂了下来,蒋氏是让她忍着,万不可在太后面前失仪。 她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此刻见着柴郡主那张不屑与蔑 着柴郡主那张不屑与蔑视的嘴脸,心里却觉得一阵好笑。 不过就是个丧父丧母的孤女罢了,若是没有太后的怜爱,只怕眼下已经被当作联姻的工具给嫁了出去,她又凭什么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来藐视众生? 这样一想,萧晗原本垂下的目光又缓缓抬了起来,对着已经走到近前的柴郡主行了一礼,清浅一笑,“不知郡主有何指教?”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我衡哥哥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柴郡主扯了扯唇角,眸中的笑意却是清冷,又绕着萧晗转了一圈,这才摇头啧啧两声,“也不过如此嘛!”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笑。 萧晗听进了耳里却并不在意,只是笑道:“臣妾蒲柳之姿,自然与郡主无法比肩,想来夫君也自知配不上郡主,这才娶了臣妾吧!”说罢唇角微微勾起,笑意温婉。 既然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柴郡主有意于叶衡,萧晗也不用遮遮掩掩,打开天窗说亮话,看看是谁没脸! “你……” 柴郡主面色一变,冷笑道:“我倒不知,世子夫人还有这样的伶牙俐齿?!” “郡主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萧晗倾身向前一步,在外人看来便是俩人在说什么悄悄话一般,一时之间猜测纷纭。 柴郡主的眸中却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来,以为这是萧晗要借机找台阶下这才不得不与她小心言和,可那笑容还未及眼底,便被萧晗骤然说出的话语惊得怔住了。 只听萧晗道:“臣妾奉劝郡主一句,别人的夫君不要张口闭口的挂在嘴上,若是您再见着他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或是世子即可,那样惹人误会的称谓还是不要说出口来得好。”言罢勾唇一笑,“我这是为郡主的名节着想,以后还盼您能如臣妾一般嫁得如意郎君!” “你放肆!” 柴郡主被萧晗这一番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恼羞成怒地扬起了手掌。 萧晗却是不是傻的,眼见柴郡主要动手利落地就往后退了两步。 蒋氏趁机上前,眉目一凝喝止道:“郡主这是要干什么?”微微一顿后目光往上方一扫,又接着道:“她是臣妾的儿媳妇,就算有哪里不周不妥之处臣妾自会教训她,还不劳郡主动手!” “夫人,您这是要帮着她不成?!” 柴郡主咬了咬牙,可面对着蒋氏她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手来,又狠狠地瞪了萧晗一眼,“你躲在侯夫人身后算什么,有本事就出来!” “我本就站在这里的也无所谓出不出来,我只是担忧郡主这样无故殴打臣子之妻,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对郡主的名声不好吧?!” 萧晗说完便上前一步,站在了蒋氏身侧。 蒋氏的确是在为她撑腰,可她不相信话已经说到这个点上了,柴郡主还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打她。 她眼下可不是一个人,她是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她代表的是整个长宁侯府的脸面! 罗氏步伐一动,也是不动声色地站在了萧晗的另一边,给她无声的支持。 今日长宁侯府的三位女眷都站在了一处,就这样看着柴郡主,让她退也不是,打也不是。 现场气氛僵持了起来。 皇后娘娘收回目光后,笑着劝了一句,“今儿个大年初一呢,也没得找这些不自在。”又转向太后道:“母后您看呢?” 柴郡主的骄傲都是太后给宠出来的,在这一点上连四公主都要避其锋芒。 皇后娘娘虽然不喜欢柴郡主,但为了得到太后的支持也少不得要纵容她几分,连重话也没说过几句。 只是今日与柴郡主对上的可是长宁侯府,那里面有她嫡亲的姐姐,又有叶衡已经过门的妻子,皇后娘娘不能不管。 “茵儿回来!” 太后对着柴郡主招了招手,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转回了身,只是临走还不忘对萧晗冷声道:“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臣妾自然记得,还请郡主也别忘记!” 萧晗淡淡一笑,目送着柴郡主离去,而在台阶高处的太后却给了她冷冷一瞥,让人不觉背脊有几分发凉。 第【141】章 隐秘 萧晗面对柴郡主的挑衅与责难竟然就这样四两拨千金地应对了回去,这让许多原本想要看好戏的人不免有些失望,却又碍于皇后娘娘与长宁侯府夫人都在那里看着,有心生事的人此刻也不好再出头了。 蒋氏则握了握萧晗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道:“她说她的,只要你别住心里去就行!”说罢目光转向柴郡主那处,不觉抿了抿唇。 她原本还以为柴郡主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从前见着她哪一次不是殷勤周到,没想到嫁不成叶衡之后便暴露出了本性,在太后面前这样为难萧晗有意思吗? 还好萧晗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若是换着别人只怕眼下已经在哭鼻子了,真要这样回了府中她对儿子还没法交待。 “我知道,谢谢娘。” 萧晗轻轻点了点头,又转向罗氏,“谢谢二婶!” “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一家人。” 罗氏理了理发鬓,笑道:“再说也是大嫂站出来说得话,她是侯夫人才有这个底气,我不过是在一旁站个人场罢了。” 萧晗牵唇一笑,心里却是暖暖的。 府中长辈都护着她,这份心意她是明白的也是感激的,不过罗氏这一说又让她不觉想到了赵莹莹与叶晋的事情。 当日从北郊行宫后回府几天,叶衡也在叶晋那里探了口风,叶晋虽然没明着点头,却也没有直言拒绝的意思,只说人家姑娘还小哪里是他这样的老男人能够配得上的,言语中有着一丝埋藏得很深的渴望。 若说叶衡从前不懂情爱自然听不出来,可自从他喜欢上萧晗以后亦发能明白那种求而不得的心情与苦楚。 叶晋这是嘴上说不配,心里不知道有多想娶个小媳妇呢。 回屋后叶衡便添油加醋地说给萧晗听,一副求表扬的模样,看得萧晗心里直乐,第二日一早便找上了罗氏。 依萧晗的想法呢,这种事情自然不好让女方先开口,即使赵莹莹对叶晋已经动了心却还是只能等着,叶晋没让人上门提亲,她便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也就是她心中的念想罢了。 罗氏初闻这事后也有些惊讶,但听萧晗细细说来俩人相处的点滴便也上了心,又托人打听了赵莹莹的情况,虽说是庶女出生可教养品行都还不错,又加之叶晋年纪大了不好过多挑剔,便也定下心来准备年后就往赵府提亲去。 这事萧晗也知道,只是不好提前透露给赵莹莹知晓,既然罗氏都点头同意了,想来两家结亲应该没有什么阻碍才是。 宫里的年初一是热闹的,不说人多,搭建的戏场便有好几处,满足各位夫人小姐们的不同欣赏口味。 萧晗跟着蒋氏她们一道,原本是在“畅园”的东戏台听戏,之后瞧见了忠义侯夫人婆媳,她自然就问起了叶蓁。 “先前还在这里的,是不是找她娘去了……” 忠义侯夫人四处扫了一眼,又道:“刚才咱们也是瞧着你们了的,可在来‘畅园’的路上一晃眼便没人了。” “那我去找找她。” 萧晗借故离开了“畅园”,也是因为这里人太多太闷,她本就不是很喜欢听戏,也是想借机出来透透气。 宫里萧晗也算是来过几次,已没有初次入宫时的紧张,她一边走一边停停歇歇。 来来往往的多是太监与宫女,女眷与官员聚乐之处自然在不同的地方,幸得前面有宫女带路,她倒是走得挺悠闲的。 “奴婢刚才还瞧见过忠义侯府的二奶奶,怎么转眼就没有人了……” 带路的宫女一副纳闷的模样,她将萧晗带到这处地方却也寻不到人,不由一脸的愧疚。 “没事,恐怕是宫里地方太大,她又走到别处去了。” 萧晗倒也没介意什么,趁机坐在一旁的圆木墩上歇脚,这圆木墩像是刻意雕刻出来的圆凳子,和着一枯木做成的桌子倒是配成了一套,闲暇时歇息一会倒也是个趣味。 宫女见萧晗有些不想再走动的意思,眸中光芒一闪,便道:“世子夫人您在这稍坐,奴婢去寻寻忠义侯府的二奶奶,找着了就将人给带来。” “你去吧,找不着也没什么,一会儿我就自个回东戏台那边。” 宫女告退离去,萧晗左右看了一眼,她坐着的这个地方算不得偏僻,前面一排矮树后便有一排屋舍,只是刚才她们是沿着路走,倒没留意到这一排屋舍就在旁边,只是这屋舍不太精致,门窗也有些腐朽脱漆,想来是没有人住的。 而她身后就是一条青石板道,若是她侧身坐着,很容易便能看清两边的来人。 只是不知道眼下叶衡在哪里,若是俩人能够碰个头说会儿话,想必在这宫里她也不会这般无聊了。 大年的第一天不可谓不冷,可在“畅园”里满室的温香闷热,她还是觉得出来吸口冷气更能心旷神怡。 想到今日柴郡主对她的种种敌视,萧晗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是柴郡主知道按照前世的轨迹,她本来是可以成为叶衡的妻子,却被她这个早已经不属于这里的人抢去了属于她的一切,会不会对她恨之入骨? “其实现在也没好多少……” 萧晗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刚才的情景来看,四公主倒是乐得在一旁看笑话,平邑县主也没有她往日表现得那般可亲。 表现得那般可亲。 果然宫里的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口是心非啊! 真到了紧要的关头,站在她身边的还是自己的亲人。 萧晗揉了揉腿正待站起来,却听见不远处的矮树后传来几声亲昵的对话,她正想着是不是要避开一些,谁知道说话之人已经转上了青石板道。 瞧着他们来的方向,应该是从那一排屋舍里才出来。 可那样破败的屋舍,又有谁会去呢? 萧晗直觉里不好,可眼下已经无处可躲,她只能站了起来,目光一扫,先是瞧见了一截明黄色的衣角,紧接着一双紫云纹绣蟠龙的长靴踏在了青石板道上,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个人竟是太子殷戎。 但与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石青色袍子,正欲披上他的灰鼠皮斗篷,许是没有下人帮手,男子有些系不上胸前的带子。 太子便笑着停下了脚步,伸手为他系上,“瞧瞧你,没个人侍候就什么也做不来,这样的你让我如何放心?”说着那只手便停留在了男子的脸上。 两人深情对视着,似乎一点也没留意到就站在不远处的萧晗。 这是什么情况? 萧晗瞪大了眼,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样的情景正是她心中所猜测的那样,而眼下又确实发生在了她的眼前,那一双藏在袖中的手都不觉攥紧了。 “有人!” 还是那男子首先发现了萧晗,脸色倏地一变,赶忙拂开了太子手的,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向她射来,右手已经抚向了自己的腰间,这才发现今日入宫并未佩带兵器,不由懊恼的大步走了过去。 若是在这个情景下,一般人都会转头就跑,想来那男子也不会是善茬,那看向她的目光似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萧晗知道她不能走,要跑她跑不过两个男人,不若镇定下来徐徐图谋,再说她也不确定太子是不是真有杀人灭口之心,她可是叶衡的妻子,太子的表嫂。 “我是长宁侯府世子夫人,请问阁下是谁?” 种种预测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脑海,萧晗已是强自镇定下来,唇角边还挂着一抹淡笑,目光扫过眼前一脸阴鸷的男子,又对着不远处那始终侧对着她的太子行礼道:“臣妾萧氏见过太子殿下!”低垂的目光闪烁不定,手心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太子这样不避不见,或是不知道她是谁,或是就要任这男子随意处置了她。 可哪一样都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太子面沉若水,若是不知道身后的人就是萧晗的话他还能够视而不见,可眼下这一声唤出,他想要装作不认识也不行了。 萧晗是谁? 那是叶衡的爱妻,是他敬重的兄长最爱的女人,若是萧晗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自己的手足? 他有爱的人,难道就能够眼看着他的亲人失去所爱吗? 太子心中挣扎片刻,终是缓缓转过了身来,对着萧晗颔首,“表嫂怎的走到这里来了?”说罢缓缓向萧晗走来,背在身后的手却不由握成了拳头。 “殿下!” 站在萧晗身旁的男子已是一声轻唤,显然是不赞同太子的做法,不过就是一个女子罢了,杀了后做成意外的假象,谁又能知道? “你别说话!” 太子绷紧了脸色,一身气度威严尽显,看向萧晗的目光带着几许琢磨不定的深意。 萧晗只觉得背脊发凉,在刚才那一瞬间或许太子也在犹豫该不该处置她,但眼下的机会还要她自己争取才是,不然一个不慎或许她就要死在了这里,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连叶衡都不会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这样一想,萧晗又极速镇定了下来,开口道:“是个宫女引着我来这边的,我却也觉得这路偏得很,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把我带在这里来了……”说着便四处瞧了一眼,露出很迷茫的表情来。 或许刚开始萧晗是有心将太子的心思往这话头上引开,可她越说越觉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若是那个宫女真是受人指使,有心将她引到这里来,那么就说明发现太子隐秘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即使太子想要杀了她灭口,可又怎么堵得住别人的嘴? 真的是有人有心害她? 是想不动声色地借刀杀人? 萧晗心头一滞,额头不由泛起一抹冷汗来。 说完这话萧晗便将目光转向了太子,这个时候她万不能怯场的,一个不慎或许她便再也见不到叶衡了,即使她面对的是平日里对她亲切和蔼的太子殿下。 要知道天家最是无情,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连兄弟都能同室操戈,更何况她对太子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女人? “原来如此。” 萧晗的话听在太子耳朵里却是不一样,他暗暗给了男子一个警告的眼神,让男子不要轻举妄动,这才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又伸手一指,“表嫂照着先前那条小道往前,不一会儿应该就能瞧见宫女或是太监了,到时候让他们将你给领到‘畅园’去吧。”由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身旁的男子姓甚名谁,也是在暗示萧晗忘记今日见到了一切。 “有劳殿下了,那臣妾这就告辞。” 萧晗飞快地向太子行了一礼,看也没看身旁那名虎视眈眈的男子一眼,越过俩人便快步而去 便快步而去。 等着萧晗的身影走远了,男子才有些不服气地对太子道:“殿下,我原本能够结果了她的,您为什么要阻止?” “她是我表嫂,是我衡表哥的妻子。” 太子抿紧了唇,又瞧了那男子一眼,面色不由缓和了几分,“再说长宁侯府与咱们向来是站在一边的,相信她不会说出去的。” 眼下萧晗走远了,太子却有些庆幸他刚才一念之差并没有对她不利,不然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今后让叶衡查出来了必是要与他成为死敌的。 “您说是就是吧,不过世子爷确实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男子说完后语气也缓和了一分,不过又似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拧,“听世子夫人刚才所说的话,是有其他人知道咱们俩人的事情,所以特意将人给引到了这来,是想咱们把世子夫人给……”说着竖手一横,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说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太子眉头一皱,缓声道:“的确是有可能的,不过谁会想要她的命呢……”不由深思起来。 “我下去好好查查,女人间的纠葛不过就那么点事,再说世子夫人娘家又并不显赫,在宫里还算是新贵,想对她不利的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男子笑了笑,眉宇间的戾气散去倒是看起来爽朗了不少,他的面容本就俊美,此刻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敬严,我如何离得开你?” 太子轻叹一声,大手又不觉抚上了这名叫敬严的男子脸上,只是眉宇间却多了一抹清愁,“只是年后番邦公主就要入京,我怕到时候真的拖不下去了。” “殿下,”敬严温情地注视着太子,面上神色却是不甚在意,“只要我们心里有彼此,即使咱们都娶了亲也是一样的,我会永远追随在殿下左右的!” “好!” 太子抱紧了敬严,又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这才不舍地将人给推开,“你先离开吧,禁宫里你不能多留,何况今日女眷众多,再有冲撞便不好了。” “我会谨慎的。” 敬严笑着点了点头,刚想举步离去又转过身在太子面颊印上一吻,这才不舍地离去。 而快步走在庑廊上的萧晗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她只怕一停后面的人一个反悔就追了上来,到时候她绝对无处可逃。 这事太过令人震惊了! 她原本就在想过太子是否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一直迟迟未婚,不想真相却如此令人咋舌! 这事叶衡还不一定知道。 他作为兄长若是知道这个真相不说明着去告诉皇后娘娘,私下里也一定会劝着太子的。 太子可是大殷朝的储君,是下一个帝王,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不能是他啊! 萧晗心里的纠结和担忧已经远胜过刚才的害怕与紧张,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长长的廊道上没有半个人影,冷风吹着枯败的树叶卷进了廊道里,飘飘落落地好不凄凉。 这事她该去与叶衡说吗? 萧晗思绪不定地迈步向前,好不容易瞧见不远处人头攒动,宫女太监们正在忙碌地走动着,她心头却像堵了一块什么似的不由缓缓走了过去,又以疲惫为由想到茶水间歇歇脚,这才被宫女客气地请了进去,又递上了一杯温茶给她。 “世子夫人刚才去哪了啊,这裙角都沾了露水,您可冷坏了吧?” 守着茶水间的宫女一边挑了挑炉火里的银炭,一边转头给萧晗搭话,那目光却带着一丝好奇。 “原是想要出来透透气的,可宫里太大,竟是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了回来。” 萧晗扯了扯唇角,垂下了目光对她宫女道:“劳烦你差个人去与长宁侯府夫人说一声,就说我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就去找她们。” “是。” 宫女应了一声,转身挑了帘子便出了门找人去了。 萧晗的目光却凝在了炉上跳跃的火光之中,一颗心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第【142】章 坦承 太子的事情带给萧晗的震撼已经远超过今日柴郡主对她的挑衅与刁难,已至于回到东戏台那处与蒋氏她们在一起时她还有些神思不属。 “是不是着凉了?” 蒋氏关切地拉了萧晗的手,却发现她小手冰凉,忙不迭地让宫女找了个手炉塞到她怀里,“说是去寻蓁儿可半天也不见你人影,她如今正和你二婶在西戏台那方呢,你要见是不见?” “不用了,下次我再找她。” 萧晗牵了牵唇角把手炉抱紧了,又看向蒋氏道:“娘,一会儿宫宴结束后咱们就回府吗?” “是,一会儿就走。” 蒋氏点了点头,“今儿个初一,宫里娘娘们都起得早,想来也是有几分疲倦的,每年初一的宫宴也就半日作罢。” 听了蒋氏这话,萧晗的心缓缓沉了下来,既然呆不了多久了,索性就再等等吧,若是她先要求离宫,指不定别人要怎么猜测呢。 萧晗倒是很想知道与太子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长得如此俊美,俩人之间却是那样的关系。 摇了摇头,她都不愿意深想下去。 本朝也不是没有人好男风的,青楼里更是设了小倌坐堂,只是这事搁在太子身上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更不用说年后番邦公主进京,那可是为了要与太子联姻才来的。 这事越想越乱,萧晗索性便压了下来,一切等着回府再说。 半日的宫宴一完,各府的车马便依次离开了。 叶衡父子俩早等着后宫门外,瞧见萧晗婆媳几个出来立马便迎了上去。 “你们小俩口坐一辆马车吧,刚才你媳妇有些着凉了,回府后请个太医来瞧瞧。” 蒋氏这样对叶衡说他自然就有些担忧,不由分说地扶了萧晗上马车,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 余下蒋氏与罗氏同坐一车,长宁侯便骑马陪同在另一边。 “怎么会着凉了的?” 叶衡担忧地抚了抚萧晗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热,可她一双手却是冰凉的,他忙不迭的将她的小手捂在掌心中。 “许是走远了沾了些露水……” 萧晗轻轻地倚在叶衡肩头,此刻她还觉得脑中乱成一团,也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这事。 “没事你乱走什么,回去好好歇息,这几日都不要出门了,萧家那边我会派人去说的。” 叶衡捏了捏萧晗的小手,又摸着掌心中的穴位为她轻轻按了按,她便觉得周身暖和了不少,倚着他的肩膀便睡着了。 萧晗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增眼便瞧见了桌上摆放的烛台,叶衡正在灯下看书,听见动静不由转头看了过来。 “可算醒了!” 见着萧晗睁着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向他看来,叶衡还一阵好笑,搁下书走了过去,一手抚在她的眼睑上,“还以为是在梦里呢?” “我……睡了多久?” 萧晗一开口便觉得嗓子有些哑,扶着叶衡的手缓缓坐了起来。 “睡了怕有三个时辰了。” 叶衡倒了杯温水递给萧晗,又坐在床沿边轻声道:“你睡着的时候太医来看过,倒是没有大碍,只是让你吃几副药好生休养几天。”说着又摇铃唤了兰衣进屋,吩咐她将温好的药端进来。 “吃了药过一会儿再喝些粥,我给你准备了蜜饯。” 叶衡轻轻抚了抚萧晗的脸蛋,叮嘱她道:“今后这大冷的天可不要在外面闲逛了,染了风寒可不好。” “就是在戏台子里闷得慌,我这才出来走走的,今后不会了。” 萧晗牵了牵唇角,尽力地对叶衡露出一抹笑容来,可她心中有事这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 叶衡眸中神色不由一黯,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喂萧晗吃了药,看着她漱了口后这才将蜜饯放进了她的嘴里。 那苦涩的味道还未在嘴里完全散去,蜜饯的甜味却又充斥了整个口腔,萧晗这才往身后一仰倚在了床头,看向叶衡的目光有些犹豫,半晌后才道:“今日……我瞧见太子了。” “不奇怪,太子在后宫里自然能够随意行走,只是今日女眷众多,他怕也不会冲撞了谁,都是避讳着的。” 叶衡点了点头,却将萧晗的手握在掌中,看似随意地轻捏轻揉,却是在帮着她缓缓地舒解着体内的药力。 “可我……瞧见太子还与另一个男子在一起。” 萧晗说完这话有些紧张地看向叶衡,她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告诉他,可若是不说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们是夫妻啊没有什么应该隐瞒对方的。 叶衡的手微微一顿,又抬头看向萧晗,“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说罢眼波一转,眸中神色渐深,“我就觉得你今日有些没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萧晗苦着脸点头,“恐怕是的……”又握紧了叶衡的手,轻声问道:“那个与太子在一起的人长得很俊美,人也挺高的,可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凶,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谁?” 叶衡想了想才道:“许是工部尚书敬大人的儿子敬严,这两年太子都与他走得近,形影不离的。” 工部尚书的儿子? 萧晗的手不觉抖了抖,看来来头并不小,可前世里她怎么并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想想也是,宫廷隐秘若是谁都知道,只怕要贻笑天下了! 只怕要贻笑天下了!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让你如此担忧?” 叶衡找到症结所在,自然不会让萧晗就此含糊了过去。 “不是说了什么,”萧晗摇了摇头,那模样都像快要哭了出来,只颤声道:“你就没觉得他们俩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说罢抓住叶衡的手都不由收紧了几分。 “有什么不对?” 叶衡亦发纳闷起来,不过看萧晗那模样也知道事情不简单,心中不禁升起一团疑云。 萧晗深吸了一口气,只握紧了叶衡的手道:“你是我的夫君,我只相信你,所以这事我不瞒你。”见叶衡微微挑眉,她这才缓声道:“我觉得你说的那个敬严,他是太子喜欢的人!” “太子喜欢的人?” 叶衡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回味过萧晗话里的意思后他亦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又有些艰涩地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排斥这样的事情,却没想过会发生自己亲人的身上,而这个人还是太子! 叶衡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脑中便想了许多。 若太子与敬严真的相爱,那他还会娶番邦公主吗? 而且太子是储君,若是这样的事情被人知晓他还能坐稳这储君之位吗? 更何况还是萧晗撞见了这事…… 种种猜想划过脑后,叶衡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只握紧了萧晗的手,“他们没有对你……”痛下杀手? 后面的几个字徘徊在叶衡的舌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太子是储君,真要是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只怕他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恐怕他会不惜代价! 即使叶衡了解这并不是太子的为人,但形势所迫,却不得不为之。 可若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该如何面对? 一个是他一直敬重爱护的表弟当朝的太子,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他的妻子? 难道他还能手刃了太子不成? 不过叶衡庆幸的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萧晗还是安然地回到了侯府。 这样一想,叶衡不仅倾身向前将萧晗紧紧搂在怀中,整个人却是抑制不住地轻颤了起来。 “我没事的……” 知道叶衡在后怕什么,萧晗不由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也许太子正是顾忌着你才没有对我下杀手,只是那个敬严却有些不乐意放过了我……” 回想起当时的险情,萧晗也有些发冷,若不是她灵机一动说出那宫女引她来这的事情,指不定太子一时犹豫不定就对她…… 萧晗摇了摇头,没发生的事情她就不要再想了,不然只会让自己卷入深渊。 “不用管他!” 叶衡薄唇一抿沉声说道,又扶着萧晗的肩膀细细看她,“只是这事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 太子放过了萧晗,这便是对他的人情,他今后势必会全心全意地辅佐太子,绝对不会有二心! “可是……” 萧晗有些迟疑,又将今日宫女将她领到那里的事情说了一通,末了还道:“原本是说蓁儿在那里的,可到了却寻不到人,我也觉得纳闷就暂且歇息了一会,料想着这是在宫里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却没想到……” “这么说是有人刻意引你过去的,而且这人或许还知道太子与敬严的事!” 叶衡缓缓眯起了眼,眸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若是太子也明白过来这一点,当也知道这背后之人绝对留不得。 “这也只是猜测,但如今想来十之八九是有这么一个人的,不然我也不会偏偏到了那里。” 萧晗沉着地点头,这事越想越觉得蹊跷,她觉得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明白了,找个合适的时机我会去见太子的。” 叶衡拍了拍萧晗的手,又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他,不由挑眉,“怎么,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事……你不劝劝太子?” 萧晗有些不好说出口,但太子若好男风,今后又该如何生儿育女? “劝,是会劝,但他听不听我的就不能保证了。” 叶衡抿紧了唇,心中也是一声长叹,怪不得俩人都是青年俊杰却是迟迟未婚,原来竟然是…… “好吧,只是不能因这事就动摇了太子的地位,咱们长宁侯府还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的。” 这一点萧晗看得明白,或许也是太子之所以对她一时心软的真正原因,他需要整个侯府的支持。 “这是自然不会变的。” 叶衡点了点头,将这事暂且放在一边又问起今日朝拜之时发生的事情,“听说柴郡主有心为难你?” 若不是萧晗身体不适,之后又听她说了太子与敬严的事,叶衡早便追问了,不过眼下想到了也不算晚。 “她是想为难我,不过也没讨着什么好,娘与二婶都护着我呢!” 萧晗牵唇一笑,将心中压着的大石搬了开来她骤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与太子的事比起来,柴郡主这点小小的刁难不失为小巫见大巫。 “她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叶衡摇了摇头,叮嘱萧晗道:“今后在宫里遇到了你尽量避着她些就是,不要与她正面冲突。” “我知道,不然没有娘护着吃亏的可能是我。” 萧晗认真地点了点头, 点了点头,今日她是因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才敢顶回了柴郡主,若是到时候没那么多观众了,太后没有了顾忌又一心护着柴郡主甚至找个理由来处置她,她才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以后机灵些就是。” 叶衡听见身后有了脚步声,料想是兰衣端着清粥小菜来,这便拿了外衣给萧晗披上,扶着她起身用膳去了。 萧晗在家休养了几天,连娘家也没回过,又觉得心里歉意还让叶衡特意捎了年礼过去。 萧老夫人知道萧晗身体不适,还让徐氏去侯府看望她,萧雨也一道跟了过来。 “那一日本是远远瞧见你了,可人多又走散了,却不想你竟是着了凉养在了家里。” 徐氏说起这事来眸中便多了几分关切,又道:“还有与柴郡主那事,咱们也听说了,她故意为难你本就是她的不对,一点也没有郡主的气度,今后远着些就是。”一顿又道:“本来也与咱们两家人没什么牵扯的,你大伯也说了,她一个女儿家也不怕会朝前乱政,至于太后那里也有皇上看着呢,不敢太过刁难的。” “我本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劳您们挂念了。” 萧晗笑着点头,巧慧又来请徐氏过去饮茶,她便留了萧雨在这,让她们姐妹能够好生说会儿话。 “三姐也不派人捎个信回来,听说你病了我都着急得很。” 萧雨拉了萧晗的手道:“还是二哥往侯府跑了一趟说你并没有什么大碍大家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要亲眼见着你没事我才放心。”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着凉罢了,如今我好了许多。” 萧晗笑了笑,又说起赵莹莹与叶晋的事情,“原本二婶说是年后去提亲的,想来这事也八九不离了,出了正月便又有喜事了。” “那么快?” 萧雨听后一脸惊喜,她是后来听萧晗无意中提起才知道赵莹莹对叶晋有意的,若是这门亲事真的能成,那的确是喜事一桩。 “还快?我二婶只怕都嫌慢呢!” 萧晗抿唇一笑,考虑到叶晋年后就往二十三奔去,这个年纪成亲绝对是不小了。 “叶大哥长得是老成了些,可人一点都不显老呢!” 萧雨这样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是不知道赵莹莹如何会看上叶晋的,也觉得这两个人走在一起有点不可思议。 “这话可别让我二婶听见了,不然她得和你急。” 萧晗笑着一指点在萧雨额头,两姐妹不由相视一笑。 “大姐回李家后可还好,年前那段日子我忙着也没空去看望她。” 萧晗问起了萧晴来,其实她不是不想去看萧晴,只怕又遇到李沁,这个人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应该还好吧,李家的人对她都客气,李夫人也不敢与她说什么重话,毕竟大姐肚子里怀的可是嫡子呢!” 萧雨话到这里微微一顿,又有些迟疑道:“只是那个小妾听说挺得意的,没事就将大姐夫给留在房中,连陪大姐的日子都少了些,可大姐偏生不在意,你说奇怪不奇怪?” “只怕大姐是有其他打算。” 萧晗眉目一凝,眸中划过几许深思,片刻后又缓缓摇头,“大姐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她是遇强则强,总不会对着那些人认输的。” “三姐说得是,如今我就盼着大姐早日生下嫡子,到时候看那小妾如何立足,看李家人又是什么嘴脸?!” 萧雨轻哼一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整个萧家对李家人的好感顿失,如今真是看哪哪不顺,若不是还有萧晴在李家住着,只怕两家人都要打死不相往来了。 “希望如此吧!” 萧晗点了点头,却是有些笑不出来,若是萧晴没有产下嫡子那又会是怎么样的结果,眼下连她都不敢肯定了。 第【143】章 公主 刚出了正月便传来西番公主进京的消息,西番并没有中原人的习俗,他们并不庆祝年节,所以早早地便出发在了路上,二月初便已经抵达京城了。 对于西番公主的到来大殷自然表现出十二万分的热情,不仅由太子代表着皇上亲迎西番公主,叶衡也在一旁作陪。 对于太子与敬严的事情早在前些日子叶衡便与他说过,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江山正统,太子的地位能够稳固,该说的话叶衡还是得说。 而太子也听得进他的劝,并没有一味地抵触,只说会好生考虑的,而这时间一拖便到了西番公主进京之日。 城门前并排地立着两匹骏马,一黑一白,而坐在马上之人正是太子与叶衡。 叶衡远眺了一会儿又收回了目光,官道上还未出现西番的使臣队伍,想来还有一会儿功夫,他便转头对太子道:“前些日子我说的事情殿下可想清楚了?” 太子微微一怔,旋即叹了口气,“表哥不用操心,该成亲的时候我自会成亲,顺利地诞下皇嗣,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 “殿下明白就好。” 叶衡抿紧了唇,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又道:“还有敬严那里,也请殿下告诫他一番,若是他敢对内子有任何不利,即使他是工部尚书之子我也不会轻饶他!” 太子尴尬得一声轻咳,点头道:“那日的事情的确是咱们唐突了,还望没有惊扰到表嫂才是。”又一脸歉疚地看向叶衡。 他是听说萧晗回府后便病倒了,虽外人说是不小心着凉了,但未尝不是受到了惊吓。 其实太子也有些佩服萧晗,若是当日遇到那样的情况一般女子早就乱了阵脚,而她还能祸水东引,让他们注意到忽略的细节,这才挽救了自己的性命。 若是换了另一个女子,只怕已经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劳殿下挂心,内子还好,不过……” 叶衡还想说什么,抬眼见到官道上一匹骏马急驰而来,马上之人手中的旗子在风中舞动着,就像天边飘来的一朵云彩,他不由神色一正挺直了肩背,沉声道:“他们来了!” 西番公主进京的队伍有多热闹萧晗倒是听说了,等着叶衡回府后她还问了起来,“听说光是仪仗都排了有一里地,还有长长的嫁妆队伍,这次西番王是打定主意要将公主嫁到咱们大殷了?” 叶衡将脱掉的披风递给了兰衣,这才坐在桌上倒了杯茶水饮尽,又招了萧晗坐在他身边来,“是有那么长的队伍,嫁妆也有些,不过老百姓传得夸张了些,再怎么样也比不上本朝公主出嫁的阵仗。” “那你可见到西番公主了?” 萧晗对这个西番公主有些兴趣,一面觉得她有些可怜,一面也是想知道这位公主长什么模样有什么脾性。 “见到了,听她说话倒像是个性子爽朗的姑娘,还有太子鞍前马后地陪着她,想来这好事真要近了。” 叶衡说到这里便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面上并没有什么笑容,只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还好太子想得通,不然我得好一阵劝呢!” “那太子是否要与敬严断了关系?” 太子能这样想最好,可萧晗却有些不喜欢敬严,这个男人那一日可差点没忍住就对她下了杀手。 “这个……他倒不曾提过。” 叶衡缓缓摇头,眸中神色一沉,“不过如今西番公主已经入京,想来敬严也会收敛一些,若是他还要纠缠着太子不放,我自然会收拾他!”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萧晗点头,她知道不能一下将人给逼急了,再说她还真不知道太子与敬严的感情有多深,若就这样横插一脚进去只怕会招致怨毒。 几日后皇后娘娘设宴,请了各宫娘娘与公主们还有相熟的勋贵女眷,长宁侯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萧晗与蒋氏坐在进宫的马车上,蒋氏还与她道:“这一次娘娘设宴便是为了将那位西番公主介绍给咱们认识,不出意外她便是太子妃了!” “西番与咱们地域不同,公主不惜背井离乡跋涉千里来到咱们大殷联姻,这一份坚定与诚意也值得人赞赏了。” 萧晗说出的这番话倒是由衷之言,一个女子能够放弃自己的亲人朋友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不管是否愿意,她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所作出的牺牲,值得崇敬。 “你这样一说她倒确实不容易。” 蒋氏一听也赞同地点头,“那一会儿与她多亲近亲近,听说她叫莱娅,这名字倒是怪怪的……不过她在这里初来乍到朋友也少,宫里的娘娘公主们又各怀心思,只怕不会真心与她结交。” “我听娘的。” 萧晗笑着点头,他们本就是太子一系这是改变不了事实的,与西番公主亲近也是必然,只要这位公主的性子还能过得去,她相信自己一定不会招了公主的厌。 等着萧晗婆媳到了“坤极宫”时,各宫娘娘与公主也都陆续到了。 莱娅公主倒是很好辨认,她就站在皇后娘娘身侧,穿着一身异族的服饰,全身金光闪闪的,她的头发并不是乌黑的,而是有些偏褐色,被绑成了无数根小辫子披散在脑后,头顶上还戴了一顶镶着各色宝石的漂亮小帽。 论五官来说莱娅公主与大殷的女子有些不像,她的五官更深刻突出,眼睛是冰蓝色的,看起来特别漂亮。 也许是她的相貌太过突出,以至于场中好些人都往莱娅公主那儿瞧去,弄得她有些不自在,漂亮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行了,你们也别看了,莱娅公主是与咱们大殷朝的女子有些不同。” 还是皇后娘娘先发了话,众人这才端正地坐直了,又转头与身边的人闲话起来,虽然没再对莱娅公主的样貌指指点点的,但话题还是离不开她。 平邑县主倒是走到了萧晗身边坐下,又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小声道:“那一日初一朝拜时柴郡主确实有失风度,还好妹妹没有被她给治住,我都担心了好一阵呢!”说罢拿了帕子捂胸,看向萧晗的目光更是一脸的关切。 萧晗笑了笑没有接话,平邑县主的心思明眼人都猜得到,柴郡主是明白地针对她,而平邑县主却还想和她套近乎,其实这俩人的目的都一样。 见萧晗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平邑县主讪讪一笑,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这才起身离去。 不一会儿,又换作柴郡主到了她的跟前。 萧晗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虽然眼下太后不在跟前,可在宫中仗着太后撑腰任谁都要给柴郡主几分脸面。 “那一日你倒是好运!” 柴郡主从上到下地打量了萧晗一眼,冷冷一笑。 这一语双关倒是让萧晗怔住了,不禁带着几许疑惑地看向柴郡主,轻声道:“郡主的话是什么意思,臣妾不明白!” 她心里有一个猜测,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一日引她到那处的宫女竟然再也找不到了,而后叶衡也不知道查没查到这背后之人,却是没再与她说起过。 “难道衡哥哥没有告诉你吗?” 柴郡主唇角一翘,颇有些自得的意味,“那一日引你到那里是我的安排,可惜了太子哥哥竟然会对你手下留情!” “原来真的是你!” 萧晗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却不得不告诫柴郡主一句,“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还望郡主慎言!” “这事我自然不会与别人说,不过衡哥哥也是知道的,他也这么对我说呢!” 柴郡主看了萧晗一眼,随即不甚在意地翻动着自己的手掌,艳红色的丹蔻上还点着水滴形的宝石,让她这双手上的光彩更加夺目起来。 萧晗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里却有些发堵。 原来叶衡已经查出这背后之人了,可为什么不告诉她,又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 层层疑问划过心间,萧晗竟然觉出了一种钝痛。 是不是叶衡与柴郡主俩人之间真的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这样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不好受,而她偏偏又不能在柴郡主面前表现出分毫来。 是不是命运的轨迹又缓缓地绕了回来,他们这对前世的夫妻还能将缘分给续上? 那么她呢,她又算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 柴郡主看着萧晗有些发白的脸色,不由得意一笑,“过些日子我还会去侯府拜访的,也是随着太后她老人家礼佛去了,侯府我竟是好久不去了,也不知道世子夫人欢迎不欢迎?” “侯府以礼待客,来者都是客,岂有不欢迎的道理。” 萧晗面无表情地说着,又对柴郡主行了一礼,“臣妾失陪。”转身便往一旁走去。 柴郡主这才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看着萧晗离去的背影暗道:“当初是让你得了先机,我也是昏了头了才会离京那么久,可如今我回来了,衡哥哥还会是我的!” 萧晗这一路走去脚步竟然就没停过,就像后面有人在追赶一般,这一走就到了“坤极宫”的后花园里。 冬天的花园里景致萧索,根本无景可赏,也就几棵松柏远远地伫立着,这让她感觉不是那么孤单。 萧晗缓缓走到树下,冻得有些冷的双手互相搓了搓,又呼出一口白气来。 她不该怀疑叶衡的,毕竟这只是柴郡主的一面之词。 即使他是真的隐瞒了她,想必也是事出有因。 一时之间萧晗的心纷乱急了,这种担忧别人是不会懂的,若放在前世叶衡与柴郡主确实是做了夫妻的,而她才是横插一脚的那个人。 所以她担心,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就这样被人给抢走,而她又有什么理由再夺回来? 眼下只能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或许叶衡有一天会告诉她实情的,那个时候她才不会任由柴郡主这样挑拨。 萧晗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树枝一阵摇晃,她猛然抬头望去,这才见着一身靓丽衣裳的莱娅公主从天而降,她根本不知道这树上有人,不由惊得退后了好几步。 莱娅公主公主稳稳落地,这才收回自己缠在树上的长鞭,又一脸好奇地看向萧晗,片刻后笑道:“我记得你是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怎么好好的屋里不呆,偏生要出来受冷?” “莱娅公主!” 萧晗镇定下来对着莱娅公主行了一礼,笑道:“公主不也出来了吗?”一顿又道:“倒不知道公主竟然有这样俊的身手,真是佩服!” “佩服什么,我不过就是三脚猫的功夫,上树捉鸟下河摸虾倒是行!” 莱娅公主爽朗一笑,倒是没有一般女子的拘束显得落落大方,又指了宫殿那处道:“我也是在里面闷得慌才出来透气的。”说罢又瘪了嘴道:“他们定是觉得我长得奇怪,可咱们那里的人多数是这样的,也有你们这样黑头发黑眼珠的啊,我也没觉得他们长得奇怪!”又看向萧晗,“你觉得我长得奇怪吗?” 萧晗倒没与莱娅公主近聊过,却不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性子,直率爽朗,又像个好奇宝宝一般,不由失笑道:“公主长得很美,你的美是一种异域风情,这里的人或许初时有些意外,但慢慢处久了也就习惯了。” “我还是这样觉得的,可我不喜欢他们对我评头论足,烦啊!” 莱娅公主说着便甩动长鞭,鞭痕划过,不远处的落叶立时被分成了两半。 萧晗惊讶地看了一眼,这样利落的鞭法可不像是莱娅公主所说的三脚猫功夫呢,更像是深藏不露! 莱娅公主缓缓收了长鞭,又偏头看向萧晗,“你们定是都知道我是来与太子和亲的吧?” “这……皇上并未颁旨,所以这事情还不好说。” 萧晗摇了摇头,眼下她是觉得对莱娅公主有些不公平,花一样的姑娘难道后半辈子就要葬送在深宫里了吗,还是和太子那样的人? 当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太子的人品和样貌都算不得差,可错就错在他喜欢的是男人啊! “是吗?” 莱娅公主瘪瘪嘴,片刻后又摇头道:“不过我觉得太子并不喜欢我,若是真要娶我,只怕也是为了与咱们西番结盟,稳固西境罢了!” 萧晗牵唇一笑,看来莱娅公主瞧着大大咧咧的,人还是挺通透的。 “不过没事,父王当初送我走的时候就盼着我嫁给你们大殷的太子,若是嫁不成,倒是对不起咱们西番的百姓。” 莱娅公主看向萧晗道:“那一日在京城门口迎我的,听说其中就有一个是你丈夫,长宁侯世子!” “是他。” 萧晗点了点头,便又听莱娅公主道:“我觉得世子人还不错,虽然看着冷了点,却不会像太子一般口不对心,明明不喜欢我呢,还要对我笑,还要对我好!”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在萧晗来看怎么都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公主,那你喜欢太子吗?” 萧晗突然开口问道,莱娅公主怔了怔,随即才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却是摇头道:“你说得对,我也不喜欢他,不过想来咱们俩人要结亲却是谁也阻止不了的。”叹了口气。 “这世间上很多人成亲也许并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某种需要而结合,公主处在高位自然比我看得透彻。” 萧晗垂下了目光,莱娅公主说得对,西番与大殷的结盟不是任何外力可以轻易阻挠的,她也只是替公主觉得惋惜罢了,却没有能力让她不嫁给太子。 “那你是因为爱他吗?” 莱娅公主问出这样的话来让萧晗怔住了,片刻后她的眸中划过一丝释然,笑着点头道:“是的,我爱他!” 也许这份爱并没有付诸于口,也许这份爱埋藏在心里,可她的确是爱着他的,比谁都爱他! “你真幸福!” 莱娅公主对着萧晗眨了眨眼,笑道:“你倒是比大殷朝的女子都要潇洒些,像咱们西番人,我交你这个朋友了!”说着便取下自己随身带着的佩饰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萧晗的怀里,倒是让她哭笑不得。 第【144】章 父心 交了莱娅公主这个朋友对萧晗来说倒是个意外,可是到底怀着心事,回到侯府后她便自去歇息了,连蒋氏与罗氏邀她去打叶子牌都借故推了去。 她不知道柴郡主说的是真是假,但若是有人巴不得除掉她,也就只有宫里那几个恋慕着叶衡的女人了。 女人为了爱情可以疯狂,可以飞蛾扑火,可以不顾一切。 而只是抬抬手就有致对手于死地的机会,那么柴郡主又为什么不能出手呢? 萧晗眼下想的是,若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叶衡恐怕是与柴郡主私下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才不得不妥协。 而这件事情必须背着她的原因也是如此吗? 是不想她伤心?还是其他? 萧晗转过身默默地流泪。 她不知道她在怕着什么,可却是不可抑制地担忧起来,而且这种情绪越来越重,让她心里惧怕不已。 叶衡回府时萧晗依然在床榻上没有起身,往日是听见他的动静便迎了上来,今日却变了个样。 叶衡问了兰衣与枕月,俩人皆说不知,他这才往内室而去。 见着萧晗躺在床榻上,叶衡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这才奇怪道:“今儿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人惹你生气了?” “没有,就是有些不舒服。” 萧晗转头看了叶衡一眼,瘪瘪嘴,“不过就是进了宫一次,谁能惹我不痛快?”说罢拉长了一张脸。 不知道怎么的,只要想到叶衡与柴郡主私下里不知道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萧晗心里就觉得不痛快,连带着笑都笑不出来。 叶衡皱眉,又见萧晗根本不给他好脸色看,兀自猜测了一会儿才道:“难不成是我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 萧晗叹了口气,到底没敢问出叶衡与柴郡主的事情,只怕她听到的会是她一辈子都不愿知道的结果,便转移话题道:“今儿个与莱娅公主聊了一会儿,公主很是爽朗直率,我有些为她可惜罢了……”说罢便垂了目光,没让叶衡瞧见她眸中变幻的神色。 “原来如此!” 叶衡恍然大悟,一摸下巴面露深思,“这事还没个定数,”又见萧晗向他望来便解释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属意太子与莱娅公主联姻的,但若是太子不愿……朝中的皇子里面三皇子已经成亲,六皇子虽是陈妃所出但年纪还不到十五,便只有吕贵妃所出的五皇子才是适龄,可皇后娘娘却是万万见不得吕贵妃拔得头筹的。” “不过最后还是要看皇上的定夺,他想哪个儿子娶,哪个儿子就得娶,不是吗?” 萧晗仰靠在床头,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莱娅公主知道自己的命运不会更改,她来到大殷就是为了联姻,不管是和太子还是哪位皇子,她都不会再返回西番了。 可她呢? 萧晗突然觉得其实自己的这份幸福也是不确定的,若是柴郡主以太子与敬严之事相要挟,迫得叶衡不得不娶她为侧夫人,甚至是平妻,那么她又当如何自处? 这种猜想一划过脑海连萧晗自己都惊了一跳,整个人不由坐直了。 叶衡见状赶忙扶住了她,又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晗定定地看向叶衡。 他浓眉如墨,双目有神,这样的相貌堂堂本就该是人中龙凤,究竟是修了什么样的福报才会成为她的夫君,待她如珠如宝? 鼻头一酸,竟然有些落泪的冲动,萧晗忙伏在叶衡的肩头掩饰了过去,又听他再问了一声,这才摇头道:“没事,就是突然想到我还没有用晚膳,肚子饿了。” “傻丫头!” 叶衡失笑一声,又搂了萧晗的腰轻轻捏了捏,“这样最好,可不要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萧晗半真半假地问道,唇角不由轻咬。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成天胡思乱想的,我让兰衣传膳,这回来一阵肚子也饿了,咱们一块吃!” 叶衡笑着站了起来,又拍了拍萧晗的脸蛋这才往外而去。 望着叶衡的背影,萧晗神色落寞,贝齿轻咬在红唇上,片刻后又摇了摇头重新躺了下来。 她给了他机会的,可他却没有向她坦白。 她该相信他吗? 这一夜,萧晗没有得出任何答案,一颗心仍旧乱得很,第二日便与蒋氏说了一声,自个儿回萧家去了。 萧老夫人虽然有些诧异萧晗的到来,却还是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言语中涉及叶衡的地方都是一笔带过,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问道:“你这样突然回了娘家,莫不是与世子爷闹了别扭?” 萧老夫人一语中的,萧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只摇头否认道:“祖母想到哪里去了,没有的事。”一顿之后又补充道:“他待我好着呢,您老又不是不知道?!”说罢牵唇笑了笑。 “世子爷待你自然是好的,我就没见过比他还心疼媳妇的人了。” 萧老夫人这才舒心一笑,又问起前些日子萧晗入宫的事,“初一我也没进宫去,这身子骨老了便不硬朗了,总有个三病两痛的,浑身就不舒服。”又拉了萧晗的手道:“虽听他们说柴郡主与你有些不对盘,不过也别往心里去,那是天家的郡主,能忍就忍忍, 的郡主,能忍就忍忍,不与她起冲突就好。” “祖母说得是,孙女都记着呢!” 萧晗点了点头,萧老夫人又说起萧雨的亲事,“四丫头五月出嫁,眼瞧着也没几个月了,如今就窝在房中绣嫁衣,你得空了去看看她吧!” “好。” 萧晗笑着应下,与萧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才告辞离去,本是想去萧雨屋里坐坐,又怕自己这一腔烦恼影响到萧雨待嫁的心情,想了想便作罢,转身往“辰光小筑”而去。 她出嫁后娘家的院子萧老夫人却是一直给她留着的,刚出了正月春莹便嫁给了许福生,眼下已经升成了“辰光小筑”的管事媳妇,倒是将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萧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刚想进屋坐坐,却瞧见院门口转过几道人影,心中有些诧异便跟了上去。 “刚才可瞧清楚了,真是二老爷?” 萧晗回府后并没有去萧志谦那处,还以为他是在当职呢,刘氏倒是往萧老夫人那里去了一趟,俩人也打了个照面,不过见了还不如不见,总归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兰衣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迟疑道:“瞧着像是二老爷,不过也不太像……”又转向萧晗道:“奴婢好似瞧见二老爷抱了个孩子。” 若真是萧志谦,只怕不会抱着个孩子到处走动,所以兰衣才不敢肯定,更何况那几人是一晃而过的,她并没有瞧真切。 “是有个孩子,我也瞧见了。” 萧晗点了点头,所以她才更觉得奇怪。 小时候的记忆里萧志谦可从来没有抱过他们兄妹,当然也许是因为年纪小不记事,但那种温情的想像就连梦里也没有出现过。 她就想亲眼看看,难道她的父亲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另一张面孔? “少夫人,那边有孩子的声音!” 兰衣唤住了萧晗,再走她便要转过庑廊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萧晗脚步一顿,又退了几步,顺着兰衣指的方向探出头去,透过几丛遮挡视线的树枝,她瞧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正有一个男人在踱步,而他手中确实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 男人的表情很是慈爱,一会儿伸手逗弄着孩子,一会为他擦拭着嘴角流出的口涎,又接过一旁仆从递来的拨浪鼓在孩子跟前晃动起来,孩子也因为这新奇的玩意而发出咯咯的笑声。 十分温馨动人的一副画面,萧晗瞧着却觉得鼻头有点酸涩。 那个男人自然便是她的父亲萧志谦,而他怀中的孩子则是梅香所出,她的幼弟萧旭。 一个庶出的儿子尚且能得到萧志谦这般的疼爱,而她与萧时呢? 或许萧志谦从来没有喜爱过他们兄妹吧。 萧晗的情绪一时之间十分低落,爱情受挫已经让她心绪纷乱,如今亲情的受伤更是让她紧绷的情绪达到了临界点,她忍不住掩面轻泣起来。 对于这样的突发的状况让兰衣措手不及,赶忙劝了起来。 那一头萧志谦似乎也留意到了有异动,又有仆从往这边指来,他便望了过来,见着竟然是萧晗在那里哭泣,他一时之间也怔住了。 “咱们走!” 萧晗不愿多留,抹了眼泪转身就走。 兰衣只能向萧志谦远远地福了福身,又快步追了上去。 “这孩子……” 萧志谦摇了摇头,他一直觉得看不透这个女儿,或许从前没有用心,但等着他想要关心她时,萧晗却已经不需要他了。 孩子长大父母变老,这样的感觉真不好受,所以眼下对着还未满周岁的萧旭,他几乎倾注着全部的心血,好在这孩子也乖巧惹人爱,他一休沐便总陪着一起玩耍。 可今日…… 萧志谦也不知道萧晗哭的是什么,或许待会回去问问萧老夫人,这孩子定是在长宁侯府受了什么委屈,这才往娘家跑了。 萧志谦轻叹一声,嫁到那样的人家本就是他们高攀了,起初他也觉得是天降的福泽,可眼下却看淡了几分,孩子们都过得幸福才是真正的幸事。 ------题外话------ 今天写得十分纠结,因为女主的心情是矛盾的,既有些猜测又不敢肯定,想要问出口又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爱情总会让人患得患失的,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 第【145】章 没趣 太子与西番公主联姻的事情似乎已成定局,二月下旬的时候皇上便已颁下圣旨,拟太子六月大婚,用三个月的时间来筹备这场婚礼想来已经足够。 而莱娅公主眼下却暂时搬出了皇宫,住在一处御赐的府邸中,比照本朝公主的规制,也称做公主府。 莱娅公主入住公主府后便摆了一次小宴,而萧晗做为公主在京城里为数不多的朋友,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只是萧晗没有想到的是柴郡主与平邑县主也在这一次的宴会上,彼此相见到底有几分说不出的不自在,打了招呼后便各自坐下了。 “今儿个请的人也不多,原本我在宫中住了些时日相熟的就是郡主与县主,其他公主们可不愿意与我结交呢!” 莱娅公主坐在主位上,爽朗地举起了杯子。 座下各人自然也举杯相敬,便听平邑县主笑道:“公主说笑了,如今你的公主府我瞧着竟然比好几位出嫁的公主都要好呢,得有多少人羡慕!”一顿又道:“即使是本朝的公主,也有比不上的。” “皇上厚爱,不过这里我也很喜欢。” 莱娅公主笑着点头,住在宫里她总觉得是客居,那并不是她的家,如今这处地方才算是她自己的,自己能够做自己的主了,想坐就坐想笑就笑,没有那么多拘束烦恼。 就算是今后与太子成亲后有了些摩擦或是矛盾,她想自己清静一下也有去处,总不用千里迢迢的再跑回西番去。 “眼下是公主,三个月过后便是太子妃了,到时候公主与太子哥哥定是对恩爱夫妻!” 柴郡主在一旁捂唇轻笑,目光不由缓缓转向萧晗,“过两日我便到侯府拜会,原本是问过衡哥哥的,可他一直不得空,我也等不到他休沐了,先来拜会世子夫人也是一样的。”说罢眼波婉转,笑意深深。 萧晗抿了抿唇没有搭话,她还没有将心里的话与叶衡给说透,所以她不知道柴郡主的拜会是她一意而为还是俩人提前说好的? 这种尴尬的事情她不想探究,也怕去探究。 一旁的莱娅公主却听得有些不对味,眉头一挑,问道:“郡主说的衡哥哥难不成就是长宁侯世子?” “正是!” 柴郡主扬眉一笑,面上颇有几分自得之意,倒是衬得萧晗眉宇间的神色亦发落寞起来。 “郡主错了。” 莱娅公主听后神色一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沉声道:“你与长宁侯世子非亲非故,若是在年少时还好,可如今他已经成家立业,且他的妻子就与咱们坐在一处,”说着看了看萧晗,对她轻轻颔首后又接着道:“你怎可这样称呼别人的丈夫?还是我有所不知,大殷朝的女子已经这般放得开了?” 一席话说得柴郡主面色一阵泛白,搁在袖中的双手不由攥紧了。 萧晗却心中微定,对莱娅公主投去感激的一瞥。 平邑县主在一旁笑罢,才道:“公主的确是有所不知,”扫了萧晗一眼又收回了目光,“郡主与长宁侯世子本就是青梅竹马,当初咱们可都是以为郡主要做世子夫人的,没想到……”说罢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实是暗指萧晗凭空插足,横刀夺爱! 萧晗冷冷地扫了平邑县主一眼,心中却是一声嗤笑,这位县主当真会两面三刀的做人,是巴不得将这水给搅浑吧? “县主说得倒是真的,我与衡哥哥相识得早,实在没想到世子夫人后来居上,确实让人措手不及。” 柴郡主面色稍缓,对着平邑县主点了点头,她虽然清楚平邑县主的心思,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县主竟然会为她说话,不过其中的深意却是经不起揣摸的,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不过眼下能让萧晗吃瘪她还是很乐意的。 “郡主、县主。” 莱娅公主的面色是少见的肃然,只见她站了起来,又转向西方手抚心口行了一礼后,才道:“咱们西方的真神曾经说过,缘分都是天定,虽然郡主与世子年少相识,但却并未有夫妻之缘,反倒是世子夫人与世子爷姻缘天定,这才能成为夫妻,一切都是命里注定,强求不得的!” “你……” 柴郡主气得脸色铁青,一扔筷子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公主要帮着萧氏不成?”说完便一手指向萧晗,面色不善。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莱娅公主双手一摊,“若是连实话郡主都听不进去,那么想来咱们是做不了朋友了。”说罢纤手一摆,指向了大门的方向。 “好,咱们走着瞧!” 柴郡主气鼓鼓地丢下一句后便甩袖离开。 萧晗扫了一眼平邑县主,她讪讪一笑后也跟着站了起来,对莱娅郡主歉意道:“公主见谅,我也先走一步去追追郡主,若是可能也劝她两句,不然郡主万一跑到太后那里诉苦,你可讨不着好的。” 萧晗扯了扯唇角嘲讽一笑。 平邑县主这两面讨好的性子倒真是各不得罪,但若说她圆滑也不尽然,不过最后的结果却可能是两边不是人。 “不送!” 莱娅公主负手而站,气度磊落,倒是衬得平邑县主亦发狼狈,她也不再说什么低着头快步离去。 萧晗这才转向莱娅公主,感激地福身一礼,“谢谢公主为我说话。” “不碍事。” 莱娅公主 ” 莱娅公主摆了摆,道:“也怪我识人不清,在宫里呆了一段日子,竟然不知道她们俩人竟然是这样的性子,世子爷不在这里还以为你就是好欺负的,真是不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公主行事光明磊落,实乃女中豪杰!” 萧晗由衷地赞了莱娅公主一句,不过想到了什么又有些担忧道:“太后平素里最为宠爱柴郡主,若是她真向太后告了状,那……” “我才不怕呢!” 莱娅公主轻哼一声,“反正在宫里太后就见不惯我了,眼下也不一定会更喜欢我,再说了我以后还是太子妃,皇后娘娘才是我未来的婆婆,即使太后想对我发号施令,也要看看皇后娘娘怎么说不是?” 对后宫里这些嫔妃间的权谋智计莱娅公主已然不陌生,她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不过以为换了地方会好上一些,眼下看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倒是你呢,我看这两个女人都没安好心,柴郡主还觊觎你家世子爷,你可要多留个心眼!” 莱娅公主反过来安慰萧晗,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再说萧晗出嫁之前的身份地位确实比不上柴郡主或是平邑县主,单独对上确实是要吃亏一些。 “谢公主,我会小心的。” 萧晗点了点头,心中却一声长叹,这些事情若真是那么好理清楚她便不会有今日的烦恼了。 回到侯府后等着与叶衡一同用晚膳时,萧晗有意提起了柴郡主后日要到侯府一事,叶衡的动作明显一滞,唇角也抿紧了,这模样绝对不是欣喜,甚至好似带着一丝担忧与反感。 萧晗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也有些捉摸不定。 “好好的来咱们侯府做什么,回头我与她说说,侯府就不用来了。” 叶衡看了萧晗一眼,见她眸中带着诧异不由解释道:“郡主几次不给你好脸色看,咱们府中也不该欢迎这样的人。” “可你们从前……” 萧晗咬了咬唇,犹豫地说道:“郡主说你们青梅竹马地长大,感情很好,如今就这样将她拒之门外,好吗?”一顿又道:“若是太后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你?” “你不用管,这事我自会与她说去。” 叶衡握了握萧晗的手,眸中的神色却很是坚定,他知道柴郡主想要的是什么,而他眼下所应下的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不想让萧晗担心,也不想让柴郡主借机横插一脚来破坏他们的感情。 这份爱情得来不易,他一直珍惜得很,也知道萧晗是个什么性子,平日里看着温和,却是个倔强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所以说他哪怕动了一点那种心思,即使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假意安抚住柴郡主,但一旦让萧晗知道了,只怕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叶衡缓缓拨动着碗里的饭粒,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萧晗看在眼里不由咬了咬唇,一阵苦涩在胸中荡漾开来。 如今她能肯定了,叶衡真的是有事情瞒着她,做了夫妻那么多时日,她还是清楚他每一个表情变化的。 或许这事他不好启口,更甚至是不敢启口,所以才一拖到了今天。 他不说,她更不敢问,那么未来俩人还能这样走下去吗? 萧晗有些心思不定,第一次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怀疑。 可不管叶衡怎么说,在两天之后柴郡主依然登上了长宁侯府的大门,待见过了蒋氏以及老侯夫人张氏一众后,竟然直直地奔“庆余堂”而来。 彼时萧晗正在亲手缝制着新做给叶衡的一件斗篷,听着丫环来报不由搁下了手中的针线,一抬眼柴郡主已然跨进了门槛。 第【146】章 独对 对柴郡主的到来萧晗虽然觉着有些意外,但却并不感到诧异,若这位郡主真是按着常理出牌的人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萧晗还暗暗有种解脱的意味,或许今天一切便能摆在明面上来说了,那些柴郡主与叶衡背地里达成的交易,就算是对她不利,就算是她不希望发生的,她也不愿意自己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给郡主看茶!” 萧晗刚刚吩咐完兰衣,蒋氏与罗氏也赶到了,还有瞧热闹的于氏母女也跟着一块到了“庆余堂”。 “今儿个真是热闹,不仅有郡主来,连四婶和二妹妹也来了,真是稀客啊!” 萧晗牵唇一笑,气度怡然,又有条不紊地吩咐兰衣上了瓜果点心和茶水,这才招呼着众人坐定。 蒋氏有些着急地看了柴郡主一眼,又转向萧晗道:“郡主来访我本要请她四处走走的,没想到一个不留神便奔你这处来了,真是……”说到这里暗暗摇了摇头,看向柴郡主的目光明显地带着不赞同。 “大嫂,”于氏却笑着插进话来,又满脸笑容地看向柴郡主,“郡主又不是外人,想着世子爷还未成亲那阵,郡主不是每个月都会来府中看望你么?我记得你还是挺喜欢郡主的,怎么如今却变得生分了起来?”一番话极尽挑拨之能事。 叶芊也在一旁看好戏地笑着,张氏不好亲自过来便暗示她们母女跟着一同去,想来今日的确会有一场好戏的,只怕柴郡主从前对叶衡多么上心,只怕眼下就有多么想弄死萧晗。 萧晗却对于氏的话充耳不闻,只低垂着目光轻轻地抚着手中的茶盖,看着茶盏里碧油油的茶叶随着清亮的茶水上下沉浮着,她的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她今日是要与柴郡主说个明白的,再揣着这些疑惑在心头,只怕叶衡不说她也会被自己给憋疯的。 今日,会是一个了断。 “四弟妹慎言!” 罗氏瞥了于氏一眼,眸中暗含警告,又扫了柴郡主一眼才道:“郡主也不过是念着从前的几分情谊来看望大嫂罢了。” “说得对,就是这样。” 蒋氏赶忙点头,就像怕柴郡主要抢先她一步答话似的。 不过柴郡主确实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看向萧晗,道:“世子夫人该知道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眸中意味深深。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 萧晗搁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对蒋氏等人道:“今儿个我与郡主确实有话要说,还请娘与二婶四婶回避一下。” 这样明白的逐客之言放在从前的确是令人有些尴尬的,但今日情况特殊蒋氏也没有计较,只拉了萧晗的手担忧道:“你确定要和郡主单独说话?” “娘请放心,这毕竟是在我的家里,想来郡主还是明白宾主之道的。” 萧晗说完又扫了柴郡主一眼,轻轻扯了扯唇角,这番话里的意思柴郡主应该能听得明白。 “你这孩子,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说出来,我与你娘都会帮着你的。” 罗氏对着萧晗轻轻点头,又挽了蒋氏的手道:“大嫂,咱们先回去吧,等着郡主离开时再来送客。” “好吧!” 蒋氏只能叹了一口气,又见着于氏与叶芊仍然坐着不动,不由沉了一张脸,“怎么四弟妹和芊姐儿还想留在这里用晩膳不成?” “瞧大嫂说得,咱们也就是坐坐罢了,再说衡哥儿媳妇这的点心瓜果都对我的味口,走了不得辜负了她一番美意啊!” 于氏这话说得连一旁的叶芊都连连点头,想来很是赞成,当然也就她们母女才是一个鼻孔出气罢了,别人可不这么想。 “既然四婶喜欢,我让丫环包了就是,您带回去与二妹妹慢慢享用。” 萧晗说完已是唤了兰衣进屋将瓜果点心给包了起来,不由分说地送了于氏母女出门。 蒋氏还想叮嘱两句,可瞧着萧晗一脸的成竹在胸便也作罢,又与罗氏说了两句什么这才相携着跨出了门槛。 丫环们都退了出去,眼下屋里倒是只剩下她与柴郡主了。 不过萧晗刚刚转身便听见了柴郡主的冷嘲热讽,一张俏丽的脸庞也拉得老长,“你倒是讨了她们的欢心,这才嫁入侯府多久,真是好手段!” “人心并不是你想讨好就能讨好的,你对别人好不好,是真情还是假意,是怀着别样的目的还是另有所图,别人都是知道的。”萧晗不以为意地一笑,又重新端了茶水轻抿一口,“不要以为你聪明,就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世子夫人的伶牙俐齿我是见识过了,今日倒也不觉得意外。” 柴郡主轻哼一声,又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当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 “是找世子?可惜他不在!” 萧晗淡淡一笑,她眼下倒不着急了,柴郡主不顾叶衡的劝告而自己找上了门来,该急的应该是她吧! “我不找他,我就找你,咱们女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要女人才能解决!” 柴郡主眉头一扬,看得出今日她带是带着几分决心的,红颜蹉跎,她不能再无止境地等下去。 “你先说来我听听。” 萧晗理了理裙摆,好整以暇地看向柴郡主。 就像她与蒋氏所说的,她是主,柴郡主是客,她占尽了天时地 是客,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难道在自己家里还会任由别人摆布? 她不相信。 “好,我就说给你听。” 柴郡主冷笑一声,道:“我要做衡哥哥的妻子,我也不怪他先娶了你,我年长你一些,今后进了门就做大,你做小,咱们以平妻相论!” 这一番话柴郡主说得理直气壮,萧晗听得却想发笑,“郡主是哪里来得自信,我夫君就一定会娶你?” “是衡哥哥答应我的,你是知道那事的……” 柴郡主急得对萧晗使了个眼色,又压低了嗓音道:“太子哥哥的事情只有我知道,若是我说了出来,太子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连莱娅公主他也别想娶到!”说罢顿了顿,讥笑地看向萧晗,“你不是与莱娅是好朋友么,怎么如今瞧着她要嫁给太子了说都不说上一声,看来你也是道貌岸然罢了!” 萧晗面色一僵,被柴郡主这一说她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但有些事情不是她一力可以破坏的,再说这桩联姻代表的是西番与大殷的结盟,这早已经超出了男女情爱的范畴。 只能说莱娅公主自己已经看得明白,她的婚姻不为爱情,只为结盟。 “怎么不说话了?” 见着萧晗沉默不语,柴郡主以为逮到了她的痛处不由暗自得意起来。 “你也是这样要挟他的?” 萧晗静静地看向柴郡主,眸中的神色并无喜怒,有的只是一抹悲悯,“恐怕你要的爱情只能用威胁才能得到……”微微一顿又摇头道:“不,这不是爱情,只是你一厢情愿求来的怜悯罢了!” “你竟然敢这样说我?!” 柴郡主气得脸上青白交替,上前几步便扬起了手,却被萧晗给一把握住,“怎么被我说中真相恼羞成怒了?” “不管如何,衡哥哥都答应了我的,他一定不会骗我!” 柴郡主咬了咬牙,一脸怒意地看向萧晗,“都是你横梗在我们中间,若不是你突然插进来,指不定我与衡哥哥早就成亲了,哪里还等得到今天?” 她眼下真是后悔极了,不应该因为叶衡定亲的事情一赌气就离开了京城,她应该找他好好谈一谈的,原本以为事情的发展还没有那么快,再回到京城却已经听说他娶亲的消息,打得她措手不及。 一切应该还能够挽回的,只要她能进侯府,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你要知道,若是我将这事告诉了太后,太后有的是办法迫得皇后娘娘答应我的要求,不然太子之位也休想坐得稳!” 柴郡主把狠话撩在了这里,萧晗一时之间顿悟过来,前世今生的种种纠葛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或许前世也是柴郡主发现了太子的隐私,以此来要挟叶衡娶她,可是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应该没有那么早,因为她的重生,一切都有了变数。 可前世叶衡到底是娶了柴郡主的,或者也可以说他这样做是为了保全太子的地位,这是一个权宜之计。 但眼下,叶衡已经有了她,她不想看到他因为任何别的原因对另一个女人妥协,她忍受不了。 或许在成亲之前她也告诫过自己,男人的爱就只有那么短短几年,趁着自己年轻,趁着自己颜色鲜亮尽可能地抓住他的宠爱,早一日生下自己的孩子,今后才能在长宁侯府站稳脚跟,即使他今后有了别的女人…… 可眼下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都觉得心痛得快要碎掉似的,根本没有办法忍受。 她不是一个大度的女人,她希望他只有她一人,只爱她一人,因为她也是如此全心全意地对待他。 想明白了一切之后,萧晗豁然开朗,不禁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重新看向柴郡主,似乎看透了她隐藏在那副华丽皮囊之下的忐忑与担忧,不由唇角一翘,道:“那既然他答应了你,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放开了柴郡主的手,又缓缓在房中踱步起来,“就是因为你也不肯定他是不是在骗你,对吗?” “你……” 面对着萧晗的逼近,柴郡主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气息却是有些不稳,却还是据理辨驳,“他不会骗我的!” “可你为什么不肯定呢?” 萧晗牵了牵唇角,桃花眼中波光流转,美艳逼人。 “是因为这是你要挟而来,逼迫所得吗?原来郡主也知道别人是不情不愿的啊!” 萧晗越过了柴郡主,缓缓在软榻上落坐,意态悠闲地望了过去,手中的茶盏轻轻磕响,“郡主想过嫁到侯府之后会怎么样吗?”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和衡哥哥生活在一起。” 柴郡主脸色有些泛白,说话的语气却开始不确定起来。 “让我来告诉郡主吧,”萧晗搁下了手中的茶盏,轻笑道:“你会看着我与他恩爱,看着我与他生儿育女,看着我与他白首携老,若是他要迎娶你才不得不保全太子的秘密,那么我有办法让他永远都不碰你,你虽然嫁进了侯府,但我敢保证……”纤手在眼前一划,旋即指向了柴郡主,“你……一辈子都会守活寡!” “不,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柴郡主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也惊得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便跌坐在了身后的圆凳上,她的神色有些慌乱无助,却又夹杂着些许对未来的惊恐,若萧晗所描述的真是她一心想求的未来,那 的未来,那么她如今又是在干什么,是要将自己亲手送进这个囚笼吗? “会与不会,郡主可以好生掂量!” 萧晗轻声一笑,又道:“难道你真觉得在他心中,你能比得上我吗?”说罢扬眉一笑,眸中俱是自信飞扬。 这样的萧晗是耀眼的,是夺目的,连柴郡主都看得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萧晗是个软弱的女人,甚至那几次的顶撞不过也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罢了,只要单独面对她,萧晗一定会一败涂地。 可今日她原本是抱着必胜的决心来的,甚至不惜违背叶衡的意愿,可临到这时她才知道她错了,错得离谱。 这个女人一点也不软弱,甚至犀利得如出鞘的剑锋,气势所指,所向披靡! 而败下阵来的人却是她,且还败得没有还手之力。 因为她也不敢否认萧晗所说的话。 叶衡的确是个冷酷的男人,她曾经亲眼见过他在锦衣卫所刑讯一个犯人,那烧火的烙铁生生地烫得那人皮开肉绽,可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若是今后他的这份冷酷同样用在她的身上,只怕她会生不如死! 想到这个可能,柴郡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想来郡主还要好生思量,我就不打扰了。” 萧晗站了起来,笑道:“我夫君也快要回来了,郡主应该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吧?”说罢眉峰轻轻一挑。 “萧氏,你真狠!” 柴郡主的神色还有些异样,可整个人却是缓缓起身,又看了萧晗一眼这才不甘地拂袖离去。 等着瞧不见她的人影后,萧晗才如脱力一般跌坐了下来,接着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她刚才也不过是强撑罢了,只是不想在柴郡主的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特别是在这个绝对不能退后的问题上。 虽然这个结果她料想了许多次,可却没有柴郡主亲口对她说出的那么震撼,也那样令她心痛。 即使叶衡是为了权宜之计才应下了柴郡主,事后也不一定会履行承诺娶了她。 可若是真娶了呢,她又能怎么办? 当然,或许也能像她恐吓柴郡主那般,这一辈子叶衡都不会碰柴郡主。 可好好的俩人之间硬生生地插进了一颗老鼠屎,她只要一想到还有另一个女人住在这个院子里,并且还是叶衡明媒正娶的女人,她心里难道不会膈应? 好吧,今日她的确是冲动了。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这份冲动破坏了叶衡原本的计划,可又如何呢? 她确实忍不住了,忍无可忍时便无需再忍,她终于跳了出来如一个卫士一般手段百出地捍卫起自己的爱情。 若柴郡主真的因为她的一番话而改变了初衷,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行,她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萧晗眼下终于转过了那道弯,与其在那里胡乱猜测,与其在那里自怨自艾,不如主动出击,做自己该做的事,也好过将来忍气吞声地熬成个怨妇。 眼下她就等着叶衡归来,或责骂,或解释,夫妻俩总要将话说明白,她早便等着这一天了。 想来柴郡主刚到长宁侯府时,这个消息便已经传到叶衡的耳朵里了吧。 估摸着时间,他也该到了。 萧晗回到内室整理了衣裙,又用竹篾抿了抿头发,甚至还给头发抹上了一些茉莉花的发油,又挑出一枝耀眼的金簪插上,涂抹上了艳红色的唇脂,最后在镜前转了转,对于自己的妆扮很是满意。 刚刚放下羊角梳,便听到梳云在外禀报了一声,“少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萧晗唇角一翘,缓缓转过了身来。 第【147】章 应对 叶衡知道柴郡主到了长宁侯府后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双翅膀,马鞭在半途都被他甩飞了,急切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是告诫过柴郡主的,不能去侯府,不能见萧晗,更不能将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说出来。 可哪里知道这个女人根本不听劝,面上答应了下来,背地里却转身来找上了萧晗。 此刻见到萧晗一身明艳的打扮,那面对他时巧笑倩兮的娇颜,叶衡越发地觉得没底。 按他所想,这个时候萧晗该与他哭闹一番的,再不济也要好好审问他一番,他也打定了主意该交待的全部交待,这次可不敢再有丝毫隐瞒了。 “不是还没到下差的时辰呢,你这就跑回来了?” 萧晗清浅一笑,上前几步伸手为叶衡解了外袍的盘扣。 她动作轻柔,娇嫩白皙的脸蛋就近在咫之遥,叶衡迟疑了一下才搂住了萧晗的细腰,轻声道:“今儿个儿听说……柴郡主来了?”说罢有些忐忑地看向她。 眼下叶衡已经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面对这样的萧晗他心里没底,他可是情愿她发泄打骂一通的,也好过他眼下猜来猜去却不知道她的心思。 “是来过了。” 萧晗退后一步,轻轻一挣叶衡便顺势放开了手,又见着她转身将外袍挂在了衣架上,又拿了家常的灰色袍子给他穿上。 “郡主好像并没有听进你的劝告啊!” 萧晗双手翻动,又为叶衡理平了衣襟,眉眼专注地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熹微,你别这样,我心里难受!” 叶衡一把抓住了萧晗的手,俩人的视线终于对在了一起,便听叶衡紧张地问道:“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他心里不确定,所以更加煎熬。 “她什么都说了。” 萧晗眨了眨眼忍住奔涌而来的泪意,她原本想要不介意的,可心里仍然觉得酸楚,眼眶渐渐泛了红,嗓音哽咽,“她想做你的妻子,不是吗?” “傻丫头,那些都是我骗她的话,我已经娶了你,怎么还会娶她?!” 叶衡一慌赶忙搂紧了萧晗,她生生忍泪的模样让他痛心到了极致,他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过错才惹得她这般伤心难过? 回想起萧晗这段日子的郁郁寡欢,难道是早就猜出了什么,而他却一直没有发现? 叶衡十分地自责,也很后悔,他当时就怎么鬼迷心窍了? “娶了我,也能娶她,不过当个平妻罢了,本朝也不是没有先例!” 萧晗伏在叶衡的肩头,说出这番违心的话后不由红唇紧咬,攥紧了他的衣衫。 “可你当真愿意么?” 叶衡怔了怔,旋即沉声道:“即使知道这是迫不得已,即使知道我是为了保住太子的秘密不外泄……” 在他的印象里,萧晗可不是个大度的人。 当然对某些方面她看得洒脱,但对于爱情这丫头可是个认死理的人,他真怕她一气之下做出让俩人都后悔的事情,所以一直不敢对她坦承。 可如今这话却让柴郡主先说了出来,他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不同的人说出的话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 “不愿意,并且我永远不会答应!” 萧晗猛地退后一步,发红的眼睛如小鹿一般地瞪向叶衡,“即使你答应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我也不愿意与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早知道你不会答应,我这不也想拖着她……又怕你知道后难受,这才没有向你坦白。” 叶衡一口气将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整个人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这段日子他肩上的压力可不比萧晗少,更何况还有一个无法保证言行举止的柴郡主随时可能跳出来破坏他的计划。 今儿个这一切就不是他预想的那般,不过也让他放下包袱直面萧晗。 “眼下你或许不用烦恼了!” 萧晗瘪瘪嘴,见叶衡不明所以地望来,道:“我与柴郡主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只怕她自己都吓着了,再选择你做她的丈夫恐怕就要好生掂量了。” “你啊你……” 叶衡无奈摇头,却没有怪罪萧晗的意思,只拉了她的手道:“眼下不生气了?”一顿后又摸了摸萧晗的脸蛋,“这段日子气了许久,眼下总归是好了许多吧?” “怎么不气,我还气着呢!” 萧晗轻哼一声,背过了身去,一点一点数落着叶衡的不是,末了还道:“今后若是再有什么瞒着我骗了我,我再不原谅你!” “我保证再不瞒着你了!” 叶衡走前两步抱住了萧晗,任她挣扎了几下却还是不放开,最后转过她的头重重地吻了下去,这才算是把人给治服了。 第二日叶衡便进宫了,柴郡主知道后很是忐忑,却又不能不见他。 昨儿个从侯府归来后她便一直不安,一是怕叶衡会责备她,二是因为萧晗的话辗转反侧。 萧晗说的每个字似乎都钉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想忘都忘不掉。 如今叶衡就站在她眼前,立时让这些话都鲜明了起来。 他的眼神冰冷,对待她全然没有往日的平和,冷酷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当初在锦衣卫所时被他刑讯的囚犯。 “郡主答应我不去侯府的,可你还是去了。” 的,可你还是去了。” 叶衡平静地开口,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波动,仿佛一滩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 柴郡主的心却骤然沉到了底,还是强笑一声,有些不确定地道:“萧氏还是告诉你了?” “郡主的动向不难查到,更何况我不是还有把柄抓在你手里?” 叶衡斜睨着柴郡主,那鄙视与不屑的模样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甚至比那还不如。 若不是被太子之事掣肘,他也不会应下柴郡主的要求,当时的权宜之计也不过是为了拖延,这事萧晗不点头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而萧晗已经摆明了态度,他便更不能接受柴郡主了,眼下却该想个妥当的办法才是。 “你……别说那事了。” 柴郡主慌乱地摆手,心却在一点点地变凉。 就算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萧晗说得没错,叶衡对她根本没有半点情意,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嫁给他真的会幸福吗? 还是守一辈子的活寡? 可她堂堂郡主之尊,又怎么能够忍受在另一个女人之下? 柴郡主的心犹豫摇摆着,叶衡的声音却又响在了她耳边,“既然郡主没有遵守承诺,也别怪我不守信用!” “你……是什么意思?” 柴郡主颤抖地抬起了头来,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之前咱们说过的事情就此作罢,至于你想要以什么样的条件来作为交换你尽管提出来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绝对不会食言!” 叶衡这话刚一说完便见柴郡主要反驳他,可他根本没有给她机会便挥手道:“郡主想要说什么我大概猜得到,可这事不仅关系到太子,还有皇后娘娘……”一顿之后眸色渐冷,“若是我将这事告诉给皇后娘娘知道,想来为了维护自己的儿子娘娘也会有千百种方法来对付郡主!” “你……” 柴郡主的脸色骤然一白,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叶衡,就算从前他对她并不热络,可也从来未像如今这般恐吓她。 “郡主是个聪明人,咱们都不想两败俱伤,还请郡主好生想想,若想到了什么尽可以派人给我捎信来!” 叶衡说到这里便对柴郡主抱拳拱了拱手,接着便转身离去,没有一点留恋。 望着叶衡离去的背影,柴郡主伤心不已,却也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是挽回不了的,或许根本也没投注在她身上过。 如此绝情,如此无心,难道她还要孤注一掷下去? 再说皇后娘娘若真知道了她以太子之事为要挟,那个女人恐怕才会对她下狠手,并且不留一丝情面。 柴郡主闭了闭眼,一行清泪滑落面颊。 这一次,她是真的输了,不过不是输给了萧晗,而是输给了叶衡的无心。 她再有情对上无心的男人只怕也躲不过惨淡的结局。 她那么多年的爱恋竟然就在今天划下了一个句点。 柴郡主摇了摇头,颓败地转身往自己宫殿而去,却没留意到不远处有个人影匆匆一闪,却又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吕贵妃的“烟霞宫”坐落在东南的位置,与皇后娘娘的“坤极宫”斜斜相依,两个宫殿离得并不算远,当然也显示出宫殿主人身份的高贵与特别。 而此刻的吕贵妃正闲适地倚在贵妃榻上,享受着宫女将剥好的龙眼一个个地喂进她的嘴里。 “这么说柴郡主是知道了一些太子的秘密,所以借此来要挟长宁侯世子?” 听完宫女的禀报后吕贵妃不由坐了起来,红色的指甲轻轻一划,原本被捏在手中的龙眼便汁水溅出,露出内里黑褐的核,又被她轻轻一抛扔在了果盘里。 立马便有宫女端了温水过来给她净手。 吕贵妃净手之后一边擦拭着水渍,一边缓缓道:“看来咱们若想扳倒太子,从郡主那里下手是极好的。”说罢唇角一翘,露出一抹浓艳的笑容来。 第【148】章 难产 叶衡入宫的事情萧晗并不知道,可回了府后他却主动向她坦白了。 “她肯答应了?” 萧晗也很是意外,虽然她也向柴郡主点明了若是执意要嫁入长宁侯府的境况,可这人真能那么快地就想通了? 如此来说,这份真爱也太过薄弱了吧。 “不管她答应不答应,我也摆明了态度,就让她自己思量去吧!” 叶衡大手一摊,倚在了一旁的躺椅上,“若是她能换个条件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她,若是不然……”眸中神色一黯,抿唇道:“这事就扔给皇后娘娘操心去!”总不能搭上他的终生幸福。 原以为能拖一阵是一阵,他总会想出解决的办法,可是…… 叶衡轻叹一声,要知道萧晗这次虽然隐忍不发,可他却知道是伤了她的心,若是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萧晗瘪瘪嘴,早知道如此不就好了,白操了那么多的心。 “若真告诉皇后娘娘,你就不怕她深受打击?” 萧晗看了叶衡一眼,虽然她对皇后娘娘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可如今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她也没理由希望他们倒霉。 毕竟自己唯一的儿子是断袖的事实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够接受的,特别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处在那样的高位上还有什么是她所不能拥有,可偏偏是她最亲的人让她不能如愿。 “太子早已经成年该有担当,这事就是他不告诉皇后娘娘,过一阵子我也会说的,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皇后不会害他了。”叶衡微微一顿,又道:“再说有皇后帮衬着,太子在宫里总不至于出什么纰漏。” “这可是你说的,将来若是后悔可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萧晗轻哼一声,心里却缓缓漾开了一丝甜蜜,当时她差点都以为叶衡对柴郡主的承诺是真的,可如今他能这般快地表明立场划清界线,说明他并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后悔?” 叶衡眉毛一扬,又拉了萧晗坐进他怀里,摇头笑道:“只要有你,永远我都不会后悔!” “贫嘴吧你?!” 萧晗偏头嗔了叶衡一眼,又轻轻倚在他怀中,终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长宁侯府的大门就被叩响,守门的侍卫还有些睡眼惺忪,便听到有人直言要求见世子夫人,又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这才不敢耽搁地禀报了进去。 彼此,萧晗还未醒,正倚在叶衡的怀抱里睡得正香甜,房门被叩响时她还有些不奈地皱了皱眉,眼也未增地嘀咕道:“大清早的这是谁啊?”又摇了摇叶衡的胳膊。 叶衡已经清醒过来,偏头见着萧晗一副未睡醒的样子,不由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头,这才披衣起身,“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想来一般没什么大事丫环也会不叫门,如此心急地拍了又拍,叶衡也以为是什么急事,一开门便瞧见兰衣守在门外,见了他的面立马福身行了一礼,“见过世子爷,奴婢求见少夫人,有急事!” 叶衡道:“什么急事,先说给我听。” “是上官……是萧家前大少奶奶,她昨儿个临盆了!” 兰衣不敢隐瞒据实以报,又道:“听说难产,派来的人昨儿个晚上便赶到京城了,只是城门早关了,守着今儿一早开了城门才奔咱们侯府来求见少夫人!” “是上官喻吧?” 叶衡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这个上官喻的事情他也知道,也听萧晗提起过,明明自己是个受害者却偏偏要选择不一样的道路,这才被萧家一封休书给下了堂。 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你去叫少夫人起床,我让人立刻去请太医,一会儿跟着你们一道去!” 叶衡侧身让了兰衣进屋,自己则踏出门去寻刘金子去了。 萧晗本也是未睡熟,听到脚步声自然便睁开了眼,兰衣便将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通,便侍候她急急地穿衣起身。 “算算日子喻姐姐也就是这几日生,我竟然给忘记了。” 萧晗一脸懊恼,也是她这段日子尽顾着自怜自哀去了,竟然将这件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眼下只能希望上官喻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兰衣一边侍候着萧晗梳洗一边道:“少夫人也别急,世子爷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有了太医在恐怕也有几分把握的。” “眼下我只希望喻姐姐母子平安。” 萧晗皱紧了眉,梳洗穿戴妥当之后便跨出了房门,叶衡正从另一头走来,见了她便道:“你们眼下先坐马车去,一会儿我带着太医骑马赶来。” “那好,一会儿在喻姐姐那里碰头。” 萧晗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兰衣又给她罩上了披风,众人这才急急地出了门。 上官喻所住的小庄子离京城至少两个时辰的马车,萧晗在马车中颠簸也觉得心焦,只能在心中将静心咒默念了一遍。 好不容易赶到庄子上,叶衡一行人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而被他带来的这位太医姓容,是给长宁侯府一众女眷长年诊治的老太医,这一番奔波下来容太医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般,落地后便吐了一场,好在不一会儿便恢复了精神,能够如常地诊治病患。 “你可是把容太医给害苦了。” 萧晗都不好意思去看 萧晗都不好意思去看容太医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只拉了叶衡到一旁说话,“一会儿我带着容太医进去,你在外面稍作歇息。” “行。” 叶衡点了点头,萧晗这才让人领着她进了屋去。 庄子不大,就是两进的院落,萧晗来过几次,也知道上官喻如今住在这里以收田租度日,好在自己也有些薄产,这一辈子倒是亏不着饿不着的,但想要大富大贵却也不太现实。 庄上的人手很少,除了看门的老苍头,便只有一个管事,一个厨娘,还有侍候上官喻的一个丫环。 只是此刻产房里人头攒动,除了接生的稳婆之外,附近的好几个妇人都来帮手,见着萧晗带着容太医闯了进来都愣住了。 “喻姐姐!” 萧晗拨开众人到了床头,见着上官喻一脸的虚弱的模样,忙转向一旁的稳婆道:“喻姐姐眼下是什么情况,怎么孩子就出不来了?” “上官太太是胎位不正,婆子我推了几次都不见效果,再这样下去不仅孩子难保,母亲也会有危险!” 婆子也急得一脸是汗,又对萧晗道:“原本就决定要将孩子打下来,保住大人的命才是重要,可上官太太死活不肯!” “容太医,你快来瞧瞧!” 萧晗转头唤了一声容太医,又见这满屋子的人,便道:“如今我喻姐姐生产在即,我也知道诸位是来热心帮手的,只是人不在多,还请各位在屋外稍等,我请了经年的太医过来,还有稳婆在这里足矣!” 这帮村里妇人哪里见过像萧晗这种派头的贵妇,又听她说请的人是宫里的太医,众人的神色都是一变,此刻被她客气地一说哪里还有再留下来的道理,她们本也帮不上什么忙,此刻便依言退了出去。 容太医也知道情况紧迫,为上官喻把了脉后便对萧晗道:“少夫人,老夫要为这位太太扎针,以助她恢复胎位,你们且先退到一旁。”又看了站着的稳婆道:“有她帮忙足以。” 稳婆赶忙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她只是接生的稳婆,在太医面前只有听话的份。 “那就劳烦容太医了。” 萧晗点了点头,此刻她也不想问容太医的把握有多大,也是不想增加彼此的心理负担,只让他尽力而为就是。 上官喻对着萧晗轻轻点头,想来也是感激她的到来,原本她也以为自己求生无望,可如今太医来了,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就算为了孩子,她也要最后努力一搏。 生产的过程是冗长而又压抑的,见上官喻一脸痛苦的表情,萧晗有些不忍地退到了屋外。 叶衡正候在那里,见了她不由迎了上去扶着她坐下,“早上也没好好吃些东西,眼下我让厨娘煮了些面条,一会将就着吃些。” 萧晗点了点头,握紧了叶衡的手,仰头道:“喻姐姐会没事吧?” “有容太医在会没事的。” 叶衡点了点头,又安抚了萧晗几句。 “你今日不去当差行吗?” 萧晗知道叶衡事忙,今日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耽搁他一天的时间了。 “没事的,就算压了点事情我明日去处理也是一样的。” 叶衡摇了摇头,又轻抚萧晗的脸蛋,“瞧你这六神无主的模样,我若不陪着你怎么行?!” “幸好有你在身边。” 萧晗长叹一声,又依在叶衡身边,这样她的心能够安定一些。 厨娘端来面条后她也只是随意吃了一些,期间又进房里看了几次,终于在日落黄昏时,上官喻顺利地产下了一子,母子平安。 萧晗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上官喻刚刚产子身体正虚,这个时刻她不好离开,便决定留在庄上几日照顾上官喻。 叶衡却是必须要赶回京城的,夫妻俩一番交待后萧晗便送了他出门,转回屋里时上官喻已经清醒了过来。 “喻姐姐,恭喜你得了个儿子!” 萧晗笑着走了过去,上官喻生产之后虽然虚弱,可一双眸子仍旧晶亮,眸中散发着喜悦柔和的光芒。 “熹微,还好有你来了,不然我只怕……” 上官喻看着萧晗满脸的感激,带着一种劫后重生的喜悦,这两天一夜她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却没想到还是熬了过来,这自然要感谢萧晗带来的容太医。 “喻姐姐别这样说,原本你生产我该早知道的,若是提前有了准备,也不会让你受这番苦了。” 萧晗满怀歉疚地握紧了上官喻的手,“好在眼下你们母子平安,我看见小家伙长得挺可爱的,像你呢!” “再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知道我在心里感激你,咱们母子一辈子都感激你!” 上官喻笑中有泪,又赶忙伸手抹了去,但嗓音仍然有些沙哑,“这孩子命不好,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我这个娘?!” “做孩子的哪有不喜欢娘的,你想多了!” 萧晗安慰上官喻,“当初喻姐姐为了生下他历经了多少磨难,他若是个好的,报恩还来不及,哪里有你说得那般?”又转移话题道:“喻姐姐给他起名字了吗?” “我生他也不容易,小名就叫难哥儿吧,至于姓就跟着我姓上官,至于名字……” 上官喻想了想,又转向萧晗道:“既然你是看着难哥儿出生的,就给他起个名字吧!” “我起?” 萧晗微微惊讶了一下,又见上官喻笑着点头,想了想才道:“既然喻姐姐信我,那这孩子就叫上官孝吧,不忘母恩,长大了也知道孝顺他亲娘!” “上官……孝,好,就叫上官孝!” 上官喻激动地连连点头,稳婆又抱了难哥儿过来,笑道:“哥儿怕是饿了要喝奶了!” “抱给我吧!” 上官喻伸出了手来,又见萧晗有些诧异便解释道:“我没给难哥儿请奶娘,听说在村里自己的孩子都是自己奶,这样娘俩儿才亲近,我也想试试。”说罢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喻姐姐说得是。” 见稳婆要帮助上官喻给难哥儿喂奶,萧晗便也出门回避去了。 兰衣看着萧晗一脸倦容,不由轻声道:“少夫人要不先去歇息一会儿,今日您也忙了一天了,上官太太这里若有什么事奴婢来叫您就是。” “好。” 萧晗点了点头,今儿个一天确实疲累,不过眼下知道上官喻母子平安,她的心也定了。 落日溶金,将天边染成了胭红色的一片。 夕阳落下,才会有朝阳初升,如此往复的一天才是人生! 第【149】章 出红 萧晗在庄上住了几日,也是陪一陪上官喻母子。 上官喻的身份在这个村庄里虽然受人置疑,但因着她这个东家向来大方客气,大家或在私下议论过,但随着这孩子出生又随了她的姓后渐渐说道的人也少了起来。 毕竟人家孤儿寡母的过日子也不容易,即使有多嘴的妇人在背后说上几句,可没有人附和还受人指摘,渐渐的也就不再将这事当作村里村外的话题谈资了。 上官喻在与萧晗说起这事来也是一笑而过,“当时大着肚子来到这里时,别人还以为我是哪个有钱老爷养的外室呢,也没少说道什么,不过我不介意。”一顿之后又看向身旁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孩子,笑道:“眼下孩子随了我姓,他们也知道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等着难哥儿长大后想来会更好的。” “喻姐姐本就是难得的豁达之人。” 这倒是萧晗的由衷之言,她自问处在上官喻这个位置绝对不会做得比她更好。 “经历得多了,人也看得开了,我这也是一步一步吃苦受累才悟出来的,但愿你不会如我一般。” 上官喻牵唇一笑,眉眼间仿佛有一种洗净铅华的沉凝与舒展,看得萧晗好生羡慕。 不过各人的路是各人走出来的,他们无法复制也无法同别人一样。 萧晗回到侯府已是几天后的事了,叶衡依然在锦衣卫所忙碌着,只是回府时却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柴郡主怎么会站在吕贵妃那一边了?” 萧晗震惊地看向叶衡,听完这个消息后脑袋里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怎么才过去几天的时间就完全变了样。 柴郡主若是站在吕贵妃那一边……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或是意味着吕贵妃已经知道了太子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可以拿来要挟甚至对付太子与皇后娘娘,到时候他们应该如何应对? “事情发展成这般我也没有想到。” 叶衡摇了摇头,面沉如水,“原本太后与柴郡主都是站在中立的位置,哪边也不相帮,可如今郡主与吕贵妃那边突然便走得热络了起来,这事恐怕连太后也知道了……”言语中更是透露了几许担忧。 萧晗心下一凉,不由握紧了叶衡的手,“那皇上……也知道了?” “恐怕只是早晚的事。” 叶衡抬头看了萧晗一眼又垂下了目光兀自沉思起来。 萧晗的思绪却是翻覆不停,又是慌乱,又是煎熬,因为只有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才会起了改变。 若是没有她,或许叶衡已经顺利地迎娶了柴郡主,太子的这个秘密便会永远地被掩盖住。 柴郡主根本没有理由会走入吕贵妃的阵营。 可这一切,叶衡却不知道。 柴郡主不仅是被她的话给吓到了,还有叶衡开出的条件让柴郡主没有选择,或许吕贵妃就是知道了这其中的秘密,所以才抛出了足以让柴郡主动心的诱饵。 “眼下已经无可挽回了?” 萧晗咬了咬唇,她不知道叶衡会不会在心里怪她。 就是因为她的阻拦,原本没有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也为太子与皇后娘娘竖立了一个不可避免的强敌。 “恐怕不行。” 叶衡摇了摇头,见萧晗一脸愧疚的模样忙将她拉进了怀中安抚道:“这事与你无关,本就是太子与敬严的事情,咱们能够保守住秘密已是道义,却没必要为了他们破坏了自己的幸福!” 这一点叶衡看得通透,也是在这些日子他才逐渐想明白的。 到底是权势利益重要,还是萧晗重要? 这样的天平摆在面前,他很容易便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只怪从前没有认真衡量过。 “那这事你已经告诉皇后娘娘了?” 萧晗拉紧了叶衡的衣袖,虽然他的心意令人感动,可只怕到了皇后娘娘那里便不会这样想了,更可能会指责她的不是。 “是娘娘招了我进宫问话的,她只是听到了风声,我见瞒不过去才对她和盘托出。”叶衡眉目凝重,“不能让吕贵妃抢了先机,皇后娘娘知道后才能有所行动予以制衡!” “那……她就没说什么?” 萧晗心中一颤,不期然地便忆起了当初第一次进宫时皇后娘娘对她说的话。 只怕如今知道是她的原因心里要更加厌弃了。 “熹微,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叶衡牵了牵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来,“这事我没与她说,本也不关你的事情,不要多想。” 萧晗勉强笑了笑,叶衡虽是这样说,可止不住别人不这样想,再说皇后娘娘在宫里神通广大,指不定就打听出来其中的原委,到时候找她问罪呢? 果不出萧晗所料,这事传出来没多久宫里便宣旨让她入宫觐见。 早知道这一刻躲不过的,萧晗换了一身明艳的宝蓝色正装便往“坤极宫”而去,她能够想像得出皇后娘娘会对她有着什么样的指责,可她问心无愧,每个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幸福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也不例外。 “坤极宫”的正殿里静悄悄的,宫女太监们都屏息宁神,目光低垂,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萧晗直直地站立于殿中,脚下的大理石能够清晰地印出她的倒映,背影笔直,婷婷而立。 皇 婷而立。 皇后娘娘坐在高处俯视而下,无声又威严,在这种压力下只怕好多人都会支持不住腿软跪地,可萧晗早已经预料到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此刻反倒能用一副平常心来对待。 “好,好得很啊!” 皇后娘娘冷笑一声,轻启朱唇,“萧氏,看来你是忘记了当日进宫时本宫与你说过的话!” “娘娘教导,臣妾并不敢忘。” 萧晗微微躬身,平静地抬眼,态度不卑不亢。 高台上稳坐在明黄色鸾椅上的女子面容冷厉,可看得出眼圈下有一圈乌青,想来这些日子为了太子的事情皇后娘娘没有少操心,且这份怒火一直压抑在心底没有找到发泄口,而今正是机会。 “郡主有什么不好,出身高贵的皇室女子,难道与你一同做个平妻都不成?” 皇后娘娘一拍鸾椅的扶手,整个人都倾身向前,面部五官微微有些扭曲,显示出她此刻并不平和的心境,“你真是好本事,还能撺掇着衡儿不答应郡主的要求,眼下生生地把人推到吕贵妃那边。”一顿后又咬牙道:“你可知道柴郡主已经与吕贵妃的侄儿定亲,眼下你后悔都晚了!” “臣妾并不后悔!” 萧晗福了福身,面色淡然地看向皇后娘娘,“郡主能觅得佳婿,总比指望着别人的丈夫来得好,臣妾认为这才是明智之举!” “萧氏,你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吧?!” 皇后娘娘扯了扯唇角,眸中笑意冰凉,“太子……”又左右看了一眼,这才缓了缓音调,“太子的事情你不是不知,为什么不尽力而为,偏生要给本宫留下这样的麻烦?你可知道若是皇上也知晓了这事,太子他恐东宫之位不保!” “皇上是贤明之君,太子是仁德之辈,想来也不愿意臣妾区区一介妇人为他受过。” 萧晗抬头看向皇后娘娘,道:“您是太子的母后,若是您早些知晓了此事也能告诫训导,可太子一直拒婚到如今,您都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么?” “你这是在指责本宫的不是?!” 皇后娘娘怒极反笑,一手指向萧晗,艳红的丹蔻如血液凝固在指间,口中的话语却冷厉至极,“你好大的胆子!”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在说一个事实罢了。” 萧晗低垂了目光,“娘娘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如今出了这事应该尽量补救,而不是问责臣妾,这事又与臣妾何干?臣妾又何其无辜?”一顿又道:“再说宫里已经起了风言风语,皇上难道会不知道吗?”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又关你什么事?!” 皇后娘娘当初便不太喜欢萧晗的身份,认为她这样的门第配上叶衡本就是高攀,如今还这般不识抬举,当真是让人气愤不已。 “这事臣妾的确管不了,还要皇后娘娘多上心才是。” 萧晗微微颔首,“臣妾想说得是,若是圣心未明,那么娘娘行事还是要谨慎,毕竟太子之位有变也是动摇国之根本,想来皇上不会轻易做出决定的。” “这事本宫自然明白。”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目光冷冷地扫过萧晗,越看越气,手中的拳头都不由握紧了,“萧氏,如今你在本宫的大殿里都敢出言不逊地顶撞,在长宁侯府里只怕也不是个善茬,本是姐姐她性子绵软好欺负,平日里定是没有多加管教于你,今日本宫便替她好好教教你!”话音一落高喝一声,“来人!” 两个宫女立马站了出来,一左一右地挟制住了萧晗,让她动弹不得。 “娘娘想要做什么?” 萧晗目光冷静,她心中也知道眼下皇后娘娘是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所以她才撞在了枪口上,但因着长宁侯府的关系只怕又不敢拿她怎么样,但小小的惩戒一番或许还是要的。 可她心中并不惧怕! 而站在临近殿口的红珠眼见情况不对,不由悄悄地溜了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场中之人的身上,倒没有谁留意到她的离去。 “给本宫掌嘴!” 皇后娘娘一声令下,两个宫女皆是一怔,想来还是顾忌着叶衡的,毕竟这位可不是善主儿,而这位世子夫人可是他捧在掌心里疼着的人,为此连柴郡主都被拒。 若是她们敢动手打了萧晗,皇后娘娘那里是没什么,可世子爷逮到机会不得剥了她们一层皮! “怎么,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皇后娘娘不过稍稍一扬眉,两个宫女立马一阵哆嗦后有些艰难地举起了手,可犹豫了半天这手掌依然没有落下。 萧晗左右看了她们俩人一眼,讥笑道:“娘娘何必为难她们?”又仰头看向皇后,“若是臣妾脸上留了伤,事后只怕我婆婆和夫君会闹起来,不如……”眼波婉转状似思考,片刻后竟然给皇后出了主意,“不若就让臣妾跪在殿外吧,也能让娘娘消消气!” “你倒是为本宫考虑得仔细……” 皇后娘娘嘲讽一笑,想了想才道:“既然你想跪就去跪着吧,什么时候本宫消了气你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臣妾遵旨!” 萧晗对着皇后微微一福,两旁的宫女如释重负地松开了手,又跟着她往殿外而去。 三月的太阳不算热辣,跪在青石板地上一阵冷意传来,这让萧晗的头脑也亦加清醒起来。 她没有对皇后娘娘一味地顺 娘一味地顺从,而是坦然地直面,并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听与不听便看皇后她自己了。 人总是会把错误反射性地加诸在别人身上,似乎这样就会减少对自己的责难与挑剔,她只是很不幸地成了这个人罢了。 不过还好没有挨巴掌! 萧晗自嘲一笑,挺起了背脊在“坤极宫”的大殿外跪直了。 太监宫女们或多或少是知道点什么,此刻见着萧晗跪在殿外也不敢乱说什么,都低垂着眉眼不声不响地站着。 跪了小半个时辰后,萧晗觉得有些发虚,额头的汗水也跟着落下,她撑了撑有些酸胀的腰,心想着会不会是小日子快来了。 算算日子这个月的小日子推迟了好几天,她只是事忙便忘记了,此刻小腹一阵阵抽痛,她似乎感觉到身下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不远处的回廊上有个人影快步而来,萧晗眨了眨眼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可还不待那人走近她便觉得脑中一阵晕眩,整个人就这样歪倒了下去。 “熹微!” 叶衡心急如焚地赶到“坤极宫”见到的就是萧晗跪在殿外几欲昏厥的模样,他目赤欲裂,脚下如风飞奔而到至,堪堪将要昏倒的萧晗搂在了怀里。 “你来了……” 倒在熟悉的怀抱里,萧晗虚弱地增眼看了看,又安心地倚在了叶衡的怀中,呢喃道:“肚子有些疼……”说罢伸手按在了小腹上。 就在萧晗跪着的地方一缕血迹清晰可见。 几个宫女太监都围了上来却根本不敢阻止叶衡,红珠也趁这个机会插入了人群中,待见到地上那抹血迹后不由惊呼一声,“世子夫人流血了!” “呀,真的是……” 几个太监宫女也反应了过来,便有机灵的赶忙进殿禀报皇后去了。 “让你受苦了!” 叶衡咬了咬牙,眸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若是他早知道皇后娘娘会召萧晗入宫,他怎么也不会让她去的,明明就不是她的过错,她偏还要代人受过,被人折辱。 叶衡心里升起了一股怨愤,即使皇后是他的姨母他也无法原谅这样的作为。 “红珠,快去给我找容太医!” 叶衡吩咐了红珠一声,她立马点头扭身就跑。 “我想回家!” 萧晗眸中浸泪,眼眶一瞬间便红了。 在皇后娘娘跟前她不会屈服,因为她自认她没错。 可在叶衡跟前不同,这是她的夫君,是她最亲密的爱人,她的一切委屈与难处都能向他诉说。 “咱们马上就回家!” 叶衡抱起了萧晗,目光低头扫过那一抹鲜红色,亦发觉得刺眼起来,刚转过身便见着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皇后娘娘从殿内走了出来,他的面色不由冷了几分。 “衡儿且慢!” 皇后娘娘一瞧叶衡那冷峻的模样心思便转了几转,她也没想到萧晗这般不经跪,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还跪得出了血,早知如此就赏萧晗几巴掌,她还打得名正言顺! 如此这般责难臣子之妻,还是她嫡亲的外甥媳妇,只怕这宫里宫外要传出闲话来了。 “娘娘还有何吩咐?” 叶衡的目光冷冷一扫,皇后身边的宫女太监都不由低垂了头,他们都知道锦衣卫的厉害,这位世子爷更是个中翘楚,被他给惦记上准没好事。 “这是误会,”皇后娘娘缓缓步下台阶,轻叹一声,“本宫不过是代你娘教导萧氏,哪知道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本宫真不是有心的……” “娘娘心里怎么想的您自己明白!” 叶衡自然听不进皇后的这番解释,做都做出来了,眼下还想掩饰什么? “衡儿,本宫是你姨母,平日里怎么待你难道你还不清楚?!” 皇后娘娘对叶衡动之以情,也是不想将两方的关系弄僵了,毕竟在这个当口他们母子太需要支持了,若是一个不慎只怕高位不保,她真正担心的是这个。 而萧晗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叶衡尚且护她如此,那么太子的江山呢,难道不比一个女子重要?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心中对萧晗的厌弃不由向上攀爬了一层,只是面上暂时不显。 “娘娘平日是如何待我的,我自然清楚,可是……”叶衡看了皇后娘娘一眼,目光又缓缓转向怀中的萧晗,满脸的心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娘娘心疼太子,我也心疼我的妻子,希望今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容太医来了!” 红珠在不远处报了一声,也是容太医刚好经过“坤极宫”附近被她给看到,不然人还来不了那么快。 等走着近了瞧见皇后娘娘冷冷的目光向她看来,红珠暗道一声不好,赶忙低垂了目光快步上前,禀报道:“娘娘,世子爷要奴婢寻了太医来,奴婢一出宫刚好就碰到了容太医……” “你倒是很听世子爷的话!” 皇后娘娘翘了翘唇角,似笑非笑。 红珠的心却渐渐沉了底,双手紧张地揪住了衣摆,只怕世子爷带着世子夫人一离开宫,皇后娘娘便要开始处置她了。 “容太医,快来看看内子如何了!” 叶衡却也顾忌不到许多,大步向容太医走去。 “世子爷请先放下尊夫人。” 容太医喘了口气,这段日子他可是奔波了 可是奔波了不少,可怜他这把老骨头,迟早怕都要折在长宁侯府。 叶衡单膝跪地,让萧晗坐在他的腿上,整个身子的重量却还依着他。 容太医这才开始把脉,片刻后却是眉头紧锁,轻捻长须,“世子夫人这是有喜了,只是日子尚浅,动了胎气啊!” “有喜了?” 皇后娘娘几步走了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 叶衡眸中神色一黯,却没有搭理皇后,只看向容太医道:“还请老太医跟着我回侯府一趟,好好给内子诊治开方。”说罢转头对皇后道:“娘娘,那个红珠微臣还看得顺眼,可否请娘娘赐给微臣,今后就让她好好侍候在内子身边!” 皇后娘娘对红珠已经生疑,若是再让她呆在这里也是凶多吉少,叶衡自然要保住她。 皇后娘娘眉目一凛,沉思许久缓缓点头道:“既然衡儿看得上红珠,就让她跟去吧,回头本宫会命人备好药材补品送到侯府去,让萧氏好好养身体!” 话音一落,红珠却是松了口气,好在世子爷还是开口保住了她。 “微臣告退!” 叶衡抱着萧晗转身离去,容太医与红珠向皇后娘娘行了礼后也紧紧跟了上去。 看着叶衡夫妻离去的背影,皇后终是沉沉一叹,也不知道这萧晗是不是专程来克他们母子的,这才让他们每每不顺,如今连叶衡也与她生了嫌隙,要知道这个外甥对于太子来说可是不小的助力,而如今…… 也不知道叶衡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忧思伤身,娘娘还是回宫里歇息吧!” 许公公埋首在旁,又伸出了自己的胳膊任由皇后娘娘一手搭上,“世子爷只是一时气恼,回头想明白了便知道娘娘的苦心了!” “你不懂这个萧氏在衡儿心中的份量……”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她也是慢慢才明白过来的,作为女人萧晗的确是幸运的,有个男人能够深爱她若此……曾几何时这也是她的所求,可随着深宫渐冷,随着各妃争宠,那样的日子便也离她越来越远。 “儿女都是债,本宫还要细想如何解决掉太子的这个烂摊子才是。” 皇后娘娘抿紧了唇,面上的哀思也只是一晃而过便又恢复成那个明艳冷静的后宫之主,她挺直背脊,一步一步缓缓地踏上了台阶。 第【150】章 有喜 被叶衡抱着上了马车萧晗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感觉,直到被灌下了一杯温水这才清醒了几分,又揪紧了他的衣袍道:“我刚才听到容太医说……他说……”喘了几口气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有震惊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没有听错,容太医说你怀孕了!” 叶衡握住了萧晗的手,一脸的心疼,“以后她传召你进宫你都别去,若是有人怪罪,你尽推到我身上就是!” 那个“她”代指谁萧晗自然明白,眼下叶衡连尊称都不想用了。 “我有孩子了……” 萧晗垂下的右手轻轻抚在了小腹上,还没有从怀孕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她的眉头便是一皱,眼下小腹还有些抽痛的感觉,她不禁担忧道:“我好似还流了血,孩子没事吧?”说罢一脸担忧地看向叶衡。 “定会没事的!” 叶衡目光坚定地看向萧晗,又将她的头轻轻按向自己的肩膀,“眼下你先睡一会儿,什么也不要想,等你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嗯……” 萧晗轻轻点头,那种晕眩疲累的感觉又袭了过来,她倚在了叶衡的肩头沉沉睡去。 不管是太后、皇后、吕贵妃还是太子、柴郡主她都不再去想了,她的心里只有这个未出生的小生命。 他还那么小那么脆弱,她能够保得住他吗? 当看到上官喻的孩子出生时,萧晗从来没有那般渴望着做一个母亲,她只想告诉孩子她很坚强,为了他的到来她什么也不怕,她要给他做一个好榜样! 孩子在梦里向她挥了挥手,又迈着小小的步子跌跌撞撞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萧晗不由唇角微翘轻声地笑了起来,双手一抱才觉得怀中是一阵虚无,她心中一紧猛然便增开了眼。 头顶是熟悉的藕荷色帐幔,上面绣着的百荷莲子图清晰可见,这里是她与叶衡的房间。 “少夫人醒了!” 兰衣听到动静赶忙走了过来,又见萧晗想要起身忙拿了垫子枕在她身后。 萧晗牵了牵唇角,目光一扫并不见叶衡,不由开口问道:“世子爷呢?” “世子爷在夫人那呢,如今少夫人醒了就好,奴婢先给您端药来!” 兰衣转身去拿温着的药碗,又吹了几下递到萧晗跟前,“容太医走了好一阵,少夫人睡得有两个时辰,眼下天都黑了。” 萧晗向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果然已是暗沉沉的,她不由点了点头接过了药碗,正待要喝药之前又顿住了,问兰衣,“我的孩子……容太医怎么说?”有些害怕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唇。 刚才梦里的情景太过美好,她甚至能够记得孩子在她怀里轻声笑着,那样的满足和幸福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 她爱这个孩子,虽然他还是未成形的小生命,可是她想要留住他! “孩子没事才一个来月,不过这两个月容太医嘱咐您尽量不要下榻走动,没事就躺在床上好生静养,等着孩子过了三个月便好了。” 兰衣一脸愧疚地看向萧晗,“少夫人受苦了!”若是她能跟在萧晗身边,或许还能代主子受过,可她只能等候在外暗自心焦。 “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听了兰衣这样说萧晗放下心来,一口便饮尽了碗中的药,又就着兰衣递来的温水漱了漱口,安心地躺了下来。 眼下她的心很平和,因为这个初来乍到的小生命,让她对未来又多了些期许。 只是因着她这事,恐怕叶衡要与皇后娘娘生了嫌隙,虽然这是她不愿意见到的,却也避免不了。 皇后娘娘到底没对她下狠手,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身怀有孕,一切或许都只是命运的捉弄罢了。 叶衡离开蒋氏房中时顺道还去厨房走了一圈,亲自将熬好的鱼片粥给萧晗提了回来,还有一碗乌鸡百合汤。 萧晗失了气血这些都要慢慢地补回来,眼下只要他们母子没事,他的心就能稍微好受些,但每每想到萧晗在“坤极宫”殿外失血欲倒的场景,他便不能原谅皇后娘娘的所作所为。 哪怕皇后有一点生为姨母的自觉,都不应该这样对待他的妻子。 毕竟犯错的人是太子,萧晗何其无辜? 叶衡回府后气未平,却又待到容太医于萧晗详细诊治又开了药方之后,他又看着兰衣亲自将药给煎上,这才跑去找了蒋氏。 萧晗怀孕自然是侯府的大事,可这个消息不宜在今日宣扬出去,叶衡还是顾忌着皇后的面子,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想来也瞒不了多久,只怕宫里的人就是最先知道的。 但皇后是蒋氏的妹妹,是他的姨母,这样的事情叶衡不得不告诉给蒋氏知道。 蒋氏果然很是吃惊,但她向来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若是不然这么多年的侯府生活她早与老侯夫人张氏斗得个不可开交,哪里像如今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她一面劝着叶衡体谅皇后娘娘,一面又说改日进宫好好说说皇后。 叶衡听她唠叨了一阵自知没有什么结果只能暂且作罢,回到屋里瞧见萧晗面色恢复了不少,他的心情这才好了几分。 “你就在床榻上用膳就好,我让人端了矮几过来。” 眼见萧晗要起身,叶衡连忙按住了她的肩膀,一抚她略有些消瘦的面颊,轻声道:“这段日子就好好休息,什么都 子就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一切交给我!” “眼下我倒是什么也做不了了,容太医让我在床上躺几个月呢!” 萧晗摇头一笑,但眸中却泛着幸福的光芒,只要让孩子平平安安的,就是一直躺到生产又有何妨? 兰衣摆上了矮几,又将鱼片粥与几碟小菜端了过来放好,叶衡便与萧晗一同用了起来。 “还要你迁就我一同喝粥,若是吃不饱晚上再用些消夜?” 清淡的口味倒是适合眼下的萧晗,重油晕的食物她想想都有些恶心,眼下这样挺好。 没想到一个人怀孕之后口味竟然还有这样的变化,若是以前她定会吃些味重的、辣的,可如今却像是转了性。 “不用了,吃完这些足够了。” 叶衡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萧晗不由搁下了筷子,“是不是你与娘说了什么?” “今日的事情难道你不气?或许差一点咱们就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叶衡的口气是少有的严肃,听得出来他心中仍然忿忿,可害到萧晗这样的人却是皇后娘娘,是他的亲姨母,他想要报复想要发泄却也不行。 “这是一个意外!” 萧晗轻轻握了握叶衡的手,她并不是良善之辈,她心里也有些后怕,如果真的保不住这个孩子,只怕她也恨毒了皇后。 可追根究底,一切的因还是在她的身上,是她的重生改变了一这切,而这个孩子却是意外之喜,让她心里的怨不由自主地少了一些,多了一丝宽容与期待。 “不管是不是意外,她都不该这样对你!” 叶衡绷紧了面色,“明日我就去找太子,这事他得有个说法,没有担当的男人不算是个男人!” 萧晗轻叹一声,不再说什么。 眼下她只想好好地静静心,安安稳稳地生下这个孩子,其他的俗世纷扰就交给叶衡吧! 在家里安安静静地躺了几日,萧晗真觉得清静极了,除了蒋氏与罗氏经常来看望她以外,于氏母女倒是来过一次,也带来了张氏可有可无的问候,她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萧老夫人与徐氏他们也都来过,只叮嘱她好好休息,便没有过多打扰地离开了。 这一日萧晗睡到日上三竿后才起了床,孕妇的日子总是特别嗜睡,醒来后才被兰衣告知莱娅公主前来看望她,此刻人已经被蒋氏她们陪着坐在外间饮茶。 “公主怎么会来?” 萧晗穿衣起身,这几日她几乎全躺在床榻上,也就是如厕和用膳的时候偶尔起身,也是不想身子太僵了,横竖没出门走动就是。 她不知道关于太子的流言如今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为了怕她心忧这些事情叶衡基本都没有再与她说起过。 可她一直怕面对的就是莱娅公主,若是公主也听到了流言前来质问于她,她心里岂不愧疚? “奴婢也不知道,眼下夫人与二夫人正陪着她呢,少夫人您慢些!” 见萧晗趿鞋下榻,兰衣赶忙扶住了她,“奴婢将头发给您简单挽个小攥吧,如今您尚还在休养中,这样也不算失礼。” 萧晗点了点头,任由兰衣动作利索地给她穿衣打扮了一番,这才扶着她的手到了外室。 众人见了她来连忙起身,蒋氏还紧张地跑了过来扶住了她,“怎么就起来了,你说一声我带着公主进来看你就是。”说着便扶着萧晗落坐。 “公主,我失礼了。” 萧晗面色稍稍带些红润了,也是这几日调理得好,可走动时她也不敢用力过猛,就怕一个不小心伤到了腹中的孩子。 “无妨。” 莱娅公主摇了摇头,又对蒋氏与罗氏道:“两位夫人可否先回避,我与少夫人有些话要说。” “这……” 蒋氏有些犹豫,叶衡千叮万嘱过她萧晗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就连皇后娘娘那里有了赏赐也是她代为接着的,就怕报到萧晗那里一个不好便动了胎气。 蒋氏虽然觉得两方都不算错,可到底萧晗才是受伤的那个人,如今肚子里又怀着她的嫡孙,怎么着她也要多维护一分。 “夫人担心我会吃了她不成?” 莱娅公主眉眼一扬,倒是笑开了。 这爽朗的性子果然还是她所认识的莱娅公主,萧晗摇头一笑这才转向蒋氏道:“娘,你们就先回去吧,若是有事我再命人唤您就是。”又转头看了莱娅公主一眼,笑道:“公主是我亲近的朋友,她一人孤身来到大殷已是不易,您还不许咱们俩人说些悄悄话啊?”说罢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蒋氏哪里招架得住,又被罗氏劝了一句,俩人这才起身离去。 萧晗又遣退了屋里的丫环,这才看向莱娅公主,犹豫地问道:“你可是有话要问我?” “原本是想来责怪你的,可看着你被欺负成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的怒气一下也都消了!” 莱娅公主哈哈一笑,又点了萧晗的额头,“你可真傻,她叫你跪你就跪啊,还差点将孩子给跪掉了,若再有下一次你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满心满眼里都是为她着想,虽然口气有些不善。 萧晗听了却很是感动,眼眶微红,又有些委屈地瘪嘴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啊,若是不求跪,指不定我当时就要被掌嘴了,我好歹也是个世子夫人,若是被宫里的下人掌了嘴,我今后还 ,我今后还有何颜面再出入宫闱?” “不过就是小事,瞧你们一个二个紧张的模样,下次她再这样对你,我头一个杀到‘坤极宫’去,当心这太子妃本公主不做了!” 莱娅公主神气活现地轻哼了一声,萧晗看她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子真是那样……你也不介意?” “我来到大殷就是为了联姻为了嫁人,反正也没有遇到喜欢的嫁给谁不也一样……” 莱娅公主无奈地摊了摊手,又道:“若是太子喜欢男人,他今后还能少碰我一分,只要我怀了身孕顺利诞下皇嗣,这传宗接代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当时候咱们两不相管,日子过得还自在些呢!” 萧晗没想到莱娅公主看得这样透彻,不禁有些惊讶。 谁成亲不是求得夫妻美满恩爱到老呢,可若是遇到如莱娅公主与太子这般的也确实很难说。 “不过眼下圣心难测,太子这位置保不保得住还很难说呢!” 莱娅公主对着萧晗眨了眨眼,又道:“昨儿个听说敬尚书便绑了敬严到皇上跟前负荆请罪呢,眼下满朝皆知,太子就是一个笑话!” “已经如此严重了?” 萧晗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心中也很是震惊。 若真是这般,就算皇后娘娘想要掩盖也不可能了。 “恐怕还不止呢!” 莱娅公主勾唇一笑,“吕贵妃与五皇子垂涎这太子之位不是很久了,想来过不了多久朝中便会有大臣上奏,你可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易储?” 萧晗面色凝重,袖中的拳头却是缓缓握紧了。 太子断袖那便是失德,即使皇上再看重他可也不能不顾朝廷的舆论呼声,只怕是要慎重地考虑一番了。 可若是太子倒了,于长宁侯府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自然是的,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莱娅公主轻哼了一声,见萧晗变了脸色不由安慰她道:“横竖这些事情也与咱们无关,男人争天下,咱们只要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就得了。”又拍拍萧晗的手,“你家世子爷也不是善茬,不管太子倒或是不倒,想来他在皇上跟前也是游刃有余的!” 当然,这前提是太子之位不要是五皇子得到,吕贵妃一族可从来与他们没有什么好交情。 萧晗在心里补了一句,面上却是不显,只沉沉地说道:“圣心难测!” “你知道就好!” 莱娅公主点了点头,拍拍手站了起来,“原本今日是来看望你,当然也是来问罪的,可一瞧你这模样我便歇了这心思,我知道你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又不是一心想要骗我。”又勾了萧晗的肩膀道:“其实与其让五皇子当太子,我还是觉得现任太子不错,就是我说的那个理由,嫁他总比嫁其他人好!” 萧晗无奈地摇头,莱娅公主的理论她不能认同,至少她不会将自己的终身幸福交给一个无望的人手中,这可是亏了一辈子的事啊。 又听着莱娅公主絮絮叨叨地念了一会儿,萧晗这才送她出了门,转回头自己又上了床榻,侧身沉思起来。 这事只怕还没完,依皇后娘娘的性子可不会是任人宰割之辈,只是流言不止她也只能顺水推舟,看能不能就此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保住圣心,保住太子之位才是她当前最该做的事情。 而叶衡呢,他又在这中间担当起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萧晗本不想为这些事情烦恼,却又不得不担忧起来。 ------题外话------ 今天要带小朋友出去玩一天,所以昨天晚上连夜写出来的文文,我只想说,又到月底了,姑娘们的五星评价票可以投出来了,谢谢啦~ 第【151】章 春闱 春闱之后,叶繁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他心里有数等着放榜之日拿个同进士应该不在话下,这对于勋贵子弟来说已是难得,再高的一甲他就不用去想了。 春日暖阳下,叶繁斜斜地倚在树梢上,口中随意地叼了根青草,任阳光洒在身上,一脸的闲适。 他的功夫虽然比不上叶晋与叶衡,可从小练着上树下河还是没大碍,总比那些风一吹就倒的仕子强了许多。 叶繁正哼着小曲悠闲自在,突然觉得树下有一阵动静,他这才有些奇怪地坐了起来,往下一瞧便瞧见一个着玫红色衣裙的姑娘正在低头来回走着,目光四扫而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不过这姑娘的打扮很是奇怪,身上还挂着会发出声响的小铃铛,褐色的头编成了无数的小辫子披在脑后,在阳光下透出一点点耀眼的红光,这样特别的打扮一下便让叶繁来了兴趣,纵身一跳便从树上跃了下来。 “怎么找不着了?” 莱娅摸着自己空落落的耳垂有些生气地跺了脚,她刚才好似觉得就是在这附近被树枝挂了下,回头要走的时候才发现一只耳环没了,又不想惊动了萧晗便自己寻找了起来,可找来找去却是怎么也找不到。 此刻她刚歇了心思想要转身离去,浓密的大树上却是跃下一人,惊得她不由倒退两步,一脸戒备地望了过去。 眼前的男子一身靛青色长袍,眉眼细长,肤色白净,笑起来的模样有些眼熟,可她却能够肯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姑娘有礼了!” 叶繁对着不远处的莱娅拱了拱手,跃下树丛后他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原来这姑娘还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就像宝石一般漂亮迷人。 “姑娘是异族人?” 见对方不搭话,叶繁不由笑着进前一步,他怎么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异族的姑娘,可看着这姑娘来的方向,莫不是从“庆余堂”里出来的? “二哥二嫂就是好客,也不知道从哪里把姑娘给请来的。” 叶繁咧嘴一笑,他生平倒没瞧上过什么人,如今这姑娘倒是挺合他的心意,就是那防备心太重,瞧他就跟瞧贼似的,他可不是登徒子。 “你不认识我?” 莱娅有些诧异,不过听对方这一说倒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叶家也就兄弟四人,最大的那个叶晋在禁军当职她曾经瞧见过,叶衡不用说,最小的么也与跟前的这个对不上年纪,这样一估摸她便知道眼前的男子正是叶家老三叶繁了。 不过莱娅原本以为这叶家老三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可他这一身风流倜傥故作潇洒的模样是要哪般? 而且最可笑的是她这一身异族的装扮走到哪里别人都会知道她的身份,叶繁竟然不认识她。 “我该认识姑娘吗?” 叶繁愣了愣,旋即有些不解地皱了眉,“难道咱们从前见过?” “没见过。” 莱娅赶忙笑着摆手,这个叶繁实在是有些可爱。 “姑娘好似在找东西,可有什么掉了?” 叶繁认真地看向莱娅,暗道这姑娘可没有大殷女子的拘束守礼,性子也爽朗直率,倒是难得。 “我的耳环掉了,正在找呢,不过找了好一阵,只怕是找不到了。” 提起这事莱娅还有些懊恼,她早该离开侯府了,就因为这耳环还耽搁了好一阵,结果还是没有找着。 “姑娘的耳环……” 叶繁说着话目光不由向莱娅的耳旁扫去,只见她的左耳上带着一只金色的蝴蝶耳环,蝴蝶展翅金光闪烁,让人移不开眼。 而另一只耳上却是空空如也,白嫩的耳尖上只余下个小洞,叶繁心神一荡赶忙收回了目光,轻咳道:“要不我再找些人来帮着姑娘一同寻找可好?” “今日不行了,我赶着要离开了。” 莱娅摆了摆手,笑道:“谢过三爷!” “那我找到了给你送去,姑娘是住在哪里?” 看来对方是认识他的叶繁不由神情一振,想着又多了个与佳人相约的机会。 “我住在……”莱娅想了想,才道:“住在莱娅公主府里,若是你找到了就让人送来就是。”一见叶繁有些吃惊的模样,她心里一转又补充了一句,“我叫阿琪那,你让人送还给阿琪那就行了。” 她的全名叫莱娅。阿琪那。布纽,她这样说也不算骗了叶繁。 莱娅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却有些不想让叶繁因为她西番公主的身份而避讳,她在京城里就是缺少几个知心的朋友。 “阿琪那……好。” 叶繁这才松了口气,他刚才差点就以为她是莱娅公主,那可是西番前来和亲的公主,怎么着也是轮不到他的,不过这身异族打扮说她出自公主府也是错不了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莱娅对着叶繁眨了眨眼,冰蓝色的眼底闪烁着一抹笑意,这才对着他轻轻颔首转身离去。 侯府里发生的这一幕萧晗自然是不知道的,眼下她正忧心着太子这事,不知道叶衡是不是已经为了这事忙得焦头烂额。 这一夜,叶衡出奇地没有回府,接连忙了三日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房中,萧晗一得到消息便迎了出去,见着他憔悴消瘦的面容,顿时心疼得阵阵发紧。 “怎么就起来了,还不快坐下!” 来了,还不快坐下!” 叶衡见了萧晗直直地立在不远处,眉眼俱是一跳,赶忙快步上前扶了她在铺了软垫的凳上坐下。 “宫里怎么样了?” 萧晗摇了摇头,一手抚在叶衡的脸庞上,心疼道:“朝中上下都知道太子这事了……皇上可有决断?” “叫你不要操心的,怎么谁又告诉你了?” 叶衡眉头一拧,原本他就是让萧晗安心在家里养胎,不想她被庶务烦扰,可眼下明显有人违背了他的意愿。 “那一日莱娅公主前来看望无意中说出来的,不过这已是朝中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知晓?” 萧晗噘了嘴,满脸不乐意地看向叶衡,“我只是在静养,又不是傻的,如今事情这般严重了,我如何能不担心?”一顿又道:“难道皇后娘娘都没有想什么法子,任凭这事情就这般发生?” “怎么没想法……” 叶衡叹了一声,缓缓摇头,“娘娘原本想要先走一步和棋安抚住吕贵妃,可贵妃娘娘也不是吃素的,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又煽风点火,不过这些都罢了。”烦躁地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了敬尚书,他竟然带着敬严负荆请罪,这下太子没事都变成有事了。” “那太子就没跳出来否认?” 这事莱娅公主与她说过的,萧晗眉头深皱,或许事情比她想像得还要更严重许多。 “太子也是犯傻了,竟然也跑到皇上跟前请罪,这下将皇上气得不轻!” 叶衡轻轻将萧晗搂在怀中,有些疲惫地说道:“皇上犯了旧疾,这些日子卧床不起,宫里都乱了起来,我这才几日未能回府。” “皇上犯了旧疾?” 萧晗听得心中一跳,直觉里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眼下却还没有个准。 “不过还好,眼下皇上病情已经稳定,但却不宜动怒动气!” 叶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黑眸中光芒闪烁显然是在想着什么。 “如此就好。” 萧晗暂且松了口气,回想上一世直到她去世时都未听闻过皇上驾崩的消息,想来这位帝王应该是长命的,只要不被这些糟心事三天两头的气。 “这事既然都已经捅出来了,也只能等着看皇上的决断,咱们眼下多想无宜。” 叶衡又安抚了萧晗几句,这才拿了干净的衣服到净房洗浴更衣去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科举放榜,叶繁果真考上了,位列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这下罗氏夫妻高兴坏了,可考虑到宫中最近都少有喜事连皇上都卧病在床,到底便没敢在府中大办,只全家人聚在一处吃个酒也算是庆祝了。 叶繁对于这些排场倒不介意,他如今一门心思的考虑着如何才能让自家父母接受一个有着异族血统的儿媳妇,这的确是一个难题,他还要好生想个对策。 第二日孙若泠又来看望萧晗,瞧着她满脸喜气的模样,萧晗由衷地道喜,“我也听说你三哥中了二甲,真是可喜可贺!” “三哥也算是熬出头了,”孙若泠脸上的喜色关都关不住,又道:“你可不知道,这两日往我家来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 “那是自然的。” 萧晗笑着点头,这倒算是近些日子来不多的喜事之一,“不过还要你娘好好选选,务必要给你挑个合心意的好嫂子!” 只怕再好的人在三哥心目中都比不上你! 孙若泠看了萧晗一眼,这句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又见萧晗的气色不佳,不由劝她道:“忧思伤身,虽说太子与你们侯府沾亲带故,可那事到底与你们无关,只要皇上依然信赖侯爷,只要世子爷在锦衣卫立得起来,你们侯府不会有事的!” “我心里有数。” 萧晗笑着点头,话是这样说的,可谁又能忍住不去想呢? 就连蒋氏最近都无心去打理她的花房,更不用说时常忙得首尾不见的长宁侯父子,她估摸着这件事情还有得耗。 第【152】章 丑闻 孙若泠的到来让萧晗的心情好了一些,这姑娘本来就是个话匣子,又天生是个逗乐的性子,若是不做她的嫂子俩人也一定会是朋友。 听了孙若泠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萧晗便笑着回她,“也别只记着你三哥,你与我哥的亲事也不远了,到时候我还等着叫你一声嫂子呢!” “这是迟早的事!” 孙若泠得意地一扬眉,半点不害羞,又伸手轻轻抚了抚萧晗尚显平坦的小腹,“到时候我过了门不久就能抱上外甥了,这敢情好!” “你也是不羞,喜欢就自己早些生一个!” 萧晗嗔了孙若泠一眼,又吩咐兰衣往厨房说上一声,留了她一同用膳。 用了午膳后萧晗要午休,孕妇总是嗜睡的,孙若泠也不好久等便起身告辞,临到走了又有些不甘地说起李思琪的亲事,“听说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原本也不是那么早的,说是婚期提前了,她倒是好运,嫁过去就要当国公夫人了……”话语中自然透露出不满来。 李思琪这样的人也能交好运,当真是老天瞎了眼! “好运不好运,往后才能看得出来,眼下你急个什么劲!” 萧晗无奈一笑,她的话自然不能说透,只是在她看来李思琪嫁给了邓世郡非但不是走运,却是一个恶梦的开始 若是不信,便等着瞧吧! 这段日子叶衡总是早出晚归,萧晗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却也没有插手,她眼下只要安心地养胎,保住这个小生命才是要紧。 期间她听闻皇后娘娘也病倒了,蒋氏进宫了两次,可也没带回什么好消息。 萧晗问了叶衡,他只说这事连他外祖父蒋阁老都不再插手,几方人马静观其变,蓄势待发。 京城的天空似乎一下就笼罩了阴霾,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不过比这还来得提前的是新任定国公邓世君的大婚,因着皇上与皇后都抱恙,原本京中的各种婚嫁事宜都略减了些,没有谁在这当口还敢锣鼓喧天地庆贺,但定下的日子总要办好,是以这一日定国公府还是热闹得紧。 四月十六,蒋氏携了侯府的女眷前往定国公府道贺,只是萧晗不宜走动仍旧呆在家里,没想到半下午的时候孙若泠便兴致冲冲地跑到了侯府来。 萧晗见了孙若泠还一阵惊奇,“怎么你不去喝喜酒反倒跑我这里来了?” 李家虽然与孙家有些龃龉,但作为朝廷新贵的邓世君还是广发了请帖,是以孙家也在赴宴之列,借以显示他的大度罢了。 孙若泠原本是不想去的,可转眼一想她还是跟着孙二夫人一道前往,她就要看看今日李思琪是个什么得意的模样。 没想到这一次却是去对了,还见识到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李思琪这下糗大了,我瞧着定国公府也要跟着落人笑柄,真是大快人心!” 孙若泠笑得合不拢嘴,拉了萧晗坐下便将今日所见所闻噼里啪啦地讲了一通。 原本邓世君是高高兴兴地迎了李思琪回府拜堂,却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一个疯女人,直嚷着不许他们成亲,还说邓世君原本娶的人应该是她,后头有人认出这女子乃是先国公的妾室,纷纷猜测不已,场面一时之间混乱极了。 “李思琪当场就气得揪下了喜帕,脸上的妆都被泪水给糊花了,别提有多丑了!” 孙若泠描述得绘声绘色,还不忘记抓一把兰衣端上的香瓜子嗑上,“也不知道国公府的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人上前阻止,这下他们三个都扭打在了一起,真是笑死我了!” “那这婚可是结不成了?” 萧晗听到一半心里有数,却也没像孙若泠这样笑得前仰后合,只是淡淡地牵了牵唇角。 人贱有天收,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眼下不正应验了? “结,怎么不结啊?” 孙若泠笑了半天,结果她乐的却是在这里,“堂已经拜了,李思琪就是邓家妇,可遇到自己的相公和先公公的小妾有染,她这是丢人丢到家了,还在喜堂上闹了起来,我看她这辈子都没脸抬头了,该!”说罢重重地呸了一声。 “行了,注意你的礼节,可别教坏了孩子!” 萧晗笑着嗔了孙若泠一脸,又一手抚在小腹上。 孙若泠不由笑开了,“孩子还在你肚子里呢,我哪里能教坏他?!”说罢又轻轻抚了抚萧晗的肚子,“别听你娘瞎说,你舅母我可是再正经不过的!” “行了,”萧晗一手拂开了孙若泠,笑道:“你这上赶着就是来给我报信的,你娘他们呢?” 蒋氏他们一行都还未从定国公府回来,想来不是在那里看笑话就是在那里闲嗑牙,京城到底安静了许久,极需这样一场吸人眼球的八卦来充当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只怕还没走呢,难得看了李家人的笑话,我娘可带劲了!” 孙若泠嘻嘻一笑,可转眼想到了什么又有些犹豫地看向萧晗,“你大姐可是李家的媳妇,李家出了这样的丑只怕李思琪又要回去闹了,可别惊着你大姐才是。” “我大姐即将临盆,李夫人自然会护着她的,即使再着紧李思琪这个女儿,她总会记得谁与她最亲,我大姐怀的可是她的嫡孙!” 萧晗的话只说了一半,萧晴现在已经转变了许多,也会为自己考虑打算 ,也会为自己考虑打算了,想来就算李思琪想要回娘家撒野,她自然也有办法治住她。 “那就好。” 孙若泠这才点了点头,又继续回归到定国公府的八卦上,“不过这小妾出来得蹊跷,还疯疯癫癫的模样,若是她真与邓世君有染,那从前的国公爷和世子……”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嘴。 “别想了,横竖不关咱们的事。” 萧晗端起水来抿了一口,就连孙若泠都能想到的事情,有心之人自然不会放过,也不知道是谁将这个女人给放出来的,恐怕就是为了揭邓世君的丑事,这事情还没完呢。 想到那年在定国公府树林里碰到的一对男女,说不出的恩爱缠绵,可如今才过了几载便转头成空,这个女人的疯魔定与邓世君脱不了干系,真是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对于邓世君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萧晗一点也不介意。 而李思琪搭上了定国公府的这条船,也是她自己选的路,欲求显赫,便要经得住磨难和挫折。 不过定国公府经过这次的打击想要再好起来只怕是难了。 果然不出几天,萧晗便听说邓世君被抓进了大牢,原是有人举报他私通先国公爷的小妾暗害了自己的父亲,又设计了世子爷,这才让他一个庶子得以凭空上位坐上了国公爷的位置。 一时之间墙倒众人推,来指证邓世君的人一波连着一波,就连老国夫人也反了口,只说自己当初是被邓世君胁迫这才不得不保他上位。 定国公府的丑闻一一被揭,一下便成了京城中人人唾弃的对象,连他家门前都没有人愿意走过,生怕与他们沾染上一点关系。 在先祖开国时期便显赫一时的定国公府自此便慢慢走上了衰败之路。 世人不无唏嘘,但萧晗却并不感到意外,定国公府有这样的光景只是迟早的事情,可对比上一世来说,这件事情的发生却比她知道的生生提早了几年,难道真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这一切吗? 萧晗不知道,但她的路依然还是要走下去。 五月中旬萧晴生产,徐氏一直陪在左右,等着孩子降生后才带着好消息回了萧家,萧晴一举得男,自然受到李家上下的重视,在李家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即使李思琪时不时地还回府闹腾哭诉,却没有谁再将她放在心上,转而将重心都移到了萧晴母子身上。 徐氏回了萧家后自然也给萧晗送来了消息,这还让她诧异了好一阵子。 她明明记得上一切萧晴是生下一个女儿,因着是早产女儿还有不足之症,几岁的时候便夭折了,可如今呢…… 难道萧晴的命运也彻底地改变了不成? 叶衡晚些时候回府后萧晗还问起了这事,便听他回道:“你大伯母有件事情没告诉你,李沁的妾室也在同一天生产,生下一个女儿人便去了。” “什么?” 萧晗心中大震,藏在袖中的拳头都不由握紧了。 这与她所知道的前世不仅不符,还完全相背,明明产下儿子的人是那个小妾,他们母子平安,还被李沁一直宠爱着。 而眼下却是…… 不! 一个猜测在脑中缓缓成形,萧晗惊得瞪大了眼。 叶衡发觉她的异样,不由关切道:“怎么了,你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不成?”不过是后宅妇人之间的争宠斗狠罢了,若不是萧晗在意,他全然不会放在心上,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没……没什么,许是我想岔了。” 萧晗摇了摇头勉强一笑,又拿了帕子按住了额头,“今儿个下午就没有睡好,眼下有点困倦了,我先上床歇着。” “去吧!” 叶衡点了点头,又扶了萧晗在床榻上安置下来这才自去梳洗不提。 第【153】章 手段 心里怀着种种疑惑,萧晗到底觉得不踏实,这三个月孕期一到她便请了容太医来府中诊治。 待确认她胎向已经无碍后,萧晗立马向蒋氏请求要去李家看望萧晴。 蒋氏有些为难,“你大姐虽然还在坐月子,可母子已经无碍,你这又才休养好,我可不敢让你四处颠簸。”又道:“再说若是衡儿回府知道了,不得怪罪我……” “娘,”萧晗拉了蒋氏的手轻轻摇了摇,撒娇道:“您素来最疼我的,这几个月在家里我也听话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问的,眼下连容太医都说能够走动了,我就想去看看大姐他们母子。”又见蒋氏表情有些松动便继续道:“再说咱们姐妹几个里面只大姐家先添了新丁,这可是我第一个外甥呢,于情于理都该走上一遭的。” “真是拿你没办法!” 蒋氏被萧晗说得莫奈何,只能点头应了下来,又道:“不过可不准你一人过去,我陪着你!”说着便吩咐巧慧去备轿。 “就依娘。” 只要能去李家就是让蒋氏陪着也无妨,萧晗只是想亲眼见见萧晴,她们姐妹都同是做母亲的人了,希望事实不要和她想得一般。 等着到了李家后,李夫人便亲自迎了出来,也没见着从前与蒋氏有多热络,此刻却一口一个侯夫人叫得亲热,谁叫两家人多少要带着亲呢? 李夫人没得把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姻亲关系往远了推,更何况如今他们家还出了个定国公夫人李思琪,这可都成了京城中的一大笑柄,好些从前来往的亲戚朋友都避讳了去,亏得还有蒋氏婆媳能够前来到访。 李夫人一时之间很是感动。 蒋氏陪着萧晗一同去看萧晴,果真瞧见了房中搁着两架木床,两个熟睡的孩子正轻轻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睡得正熟,却是不能即刻分辨谁是男谁是女。 “倒是没不知道侯夫人与三妹来了,素我没有远迎。” 萧晴在床榻上对着蒋氏与萧晗微微欠身,她穿着一身茜红色的衫子,只在外披了件素银色的大衣裳,头上缠着杏黄色的抹额,整个人看着气色还好,甚至脸庞都圆润了几分。 倒是没有萧晗想像中的消瘦与颓败,这让她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是哥儿吧,孩子长得真可爱!” 蒋氏也知道萧晴将妾氏的女儿养到跟前,谁叫这孩子一出生她娘就去了呢,眼下瞧见那个离萧晴最近的小木床,自然就上前先看孩子。 嫡庶有别男女有分,怎么说也应该是萧晴生下的哥儿离她最近,就是不将庶女养在跟着,抱给奶娘也是可行的,可如今两个孩子的木床并排摆在一起,蒋氏就自然以为那个离萧晴最近的孩子是她的嫡子。 原本这样想也是没错,可当她将孩子抱起来时,整个屋里的气氛顿时一僵。 奶娘便尴尬地上前道:“夫人,这是我们姐儿呢,哥儿在另一张木床上。”这才接过孩子,又指了另一侧躺在床上的婴孩,“那才是夫人所出的哥儿呢!”说着将女婴放下,抱了男婴起来。 蒋氏“啊”了一声,这才满脸通红地致歉,又看了木床上的孩子一眼,到底忍住了心中的诧异没有说出口。 一旁的李夫人却没觉着什么,还帮着解释道:“哥儿省心,平日里不哭不闹的,也就姐儿娇气了些,平日里哭闹还要沁哥儿媳妇给抱抱这才好上一些,是以就放得离她近了些。” 这样一解释蒋氏稍稍释然,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萧晗却在一旁着意留心观察着萧晴的表情变化,当蒋氏抱起女婴时她的神情明显带着一丝慈爱及欣喜,可换作奶娘将男婴抱给蒋氏看时,她看都没看一眼,面上神情淡淡的。 这样一相比较,她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没想到萧晴真的会这样做,萧晗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看向她的目光也隐隐起了变化。 也许如今的萧晴真的已经不是从前认识的她了。 “我这个儿媳妇啊,在家里就一直要嚷着来瞧瞧你家大少奶奶,这不太医一说她可以出门了便央着我来了这里。”蒋氏笑着看了萧晗一眼,又对李夫人道:“眼下她们姐妹见面想来还有话说,咱们不如去旁边坐坐?” “夫人说得是,这边请!” 李夫人顺势点头,又嘱咐萧晴几句让她好生招待着萧晗,这才与蒋氏一同出了房门。 这时恰巧女婴哭闹起来,萧晴一下便关切一坐直了,又指了奶娘道:“快去看看姐儿是不是尿湿了,这吃了有一个时辰,换了尿布后再喂她一次!”半点不提那个熟睡的男婴。 奶娘应了一声,抱了女婴便退了出去。 萧晗收回目光又偏头瞧了一眼木床里的男婴。 小婴孩眼下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红嘟嘟的小嘴无意识地咂巴了两下,似是还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兀自睡得香甜。 “三妹你怀了孩子我都没能来看你,实在是李家最近事情太多了,你可别在心里怪姐姐!” 萧晴笑声爽朗通透,似乎前些日子堵在她心中的郁结都一并给摘了去,眼下他们母子几个在李家那就是呼风唤雨,真是没几个人能够压制得住。 “怎么会?” 萧晗牵了牵唇角,“大姐顺利生产,我也一直想来看望的,这不才得了准信可以出门便立刻来了,见到大姐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 “哥儿长得挺像大姐夫的。” 萧晗这样一说萧晴脸上便是一僵,只抿了抿唇,“他的孩子自然像他。” “倒是姐儿挺淘气的,可起了名字?” 萧晗自然没有直言点破萧晴,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她心里明白就好。 站在萧晴的立场她真的没有什么可指责的,这也许是每个当家主母都会做的事,萧晴不过是做出了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一个男婴便能保住她的地位,甚至还能借机悄无声息地除去自己的对手,这是一箭双雕,只是可怜了那个女婴,这一辈只怕萧晴与孩子都不能相认。 但不能承认是亲生,却也是她的女儿,这并不妨碍萧晴对这个孩子好。 “大名还没起呢,小名唤作心儿!” 萧晴笑颜如花,说起自己的女儿她的眸中焕发着活力与光彩,与平日里都不同。 “心儿……果真是个好名字呢!” 萧晗笑着点头,又让兰衣将一大一小两个填漆描金的红匣子给抱了过来,打开给萧晴看,“我这个做姨母的也没什么好送的,给心儿打了一套长命锁,还有项圈和手环都选了葡萄样式,大姐看看喜欢不喜欢?”一顿后又打开了另一个小匣子,“姐儿爱俏,心儿虽小可东西留着总不嫌多的,哥儿我让人给打了副手环,还有几个金鱼铬子。” 一大一小两个匣子放在一起当真是鲜明的对比。 一个用心打造样式精良,一个是礼足却并不显特意。 萧晴看着看着便觉出味来,不由关上了匣子静静地看向萧晗,半晌后才抿唇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三妹!”挥手让屋里的丫环都退了出去。 萧晗看着萧晴没有说话。 “你看出来了?” 萧晴面色沉沉地开口道:“我已经做得不刻意了,没想到还是被你觉出来了。” “母子的情分是天性,断不了,剪不开,只看大姐是怎么对心姐儿的我便知道。” 萧晗轻叹一声,“这样做真的好吗?若是哥儿长大知道了……”心中不知为会有些悲凉的感觉。 她也并不是良善之辈,或许是身为母亲之后一颗心变得软了。 “他不会知道!” 萧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萧晗所说的话,唇角紧抿,“他是我养大孩子,自然我怎么说他怎么做……”一顿后又道:“焉知道我今后不会再有儿子,到时候我也不用仰仗他了!”说罢轻哼一声。 她早知道萧晗聪慧,却没想到却是洞察先机,是不是从那妾室的死萧晗就怀疑了起来,也就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毕竟这事做得隐蔽,萧晴连徐氏都没有提前说过,对李家的人更是瞒得死死的。 眼下李夫人只要有嫡孙抱,哪里还会去追查那小妾的死因,哪里还会管她对孩子如何? “大姐好手段!” 萧晗定定地看向萧晴,如今的她风华内敛,眉眼刚毅,早失了从前的几分傲气,黑漆漆的眼眸中一抹冷厉一闪而过。 萧晗看得心下一凉,却也知道今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萧晴,这个未来李家的当家主母如今已一步步地捍卫起自己的权利与地位,别人休想动得分毫。 “算不得什么,站在她的位置,她也一定想我先死!” 萧晗扯了扯唇角,眸中却并无笑意,一双手缓缓地攥紧了膝上搭着的棉被。 萧晗默然,又听萧晴道:“你也别担心,至少我不会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又瞥了一眼木床上的男婴,淡淡地收回视线,“我婆婆最近正闲得慌,很是想将哥儿从我这边抱走养着,等出了月子我交给她就是,这样还能安心照顾心姐儿,也是全了咱们母女的情分。” “大姐知道分寸就好。” 萧晗不便多劝,再说李家的事情她又知之不多,怎么也不好随意插进手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萧晴已经改变了她的命运,今后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 第【154】章 避暑 萧晴的事情过去了一阵子倒是风平浪静,毕竟谁会为一个失势又丢了性命的小妾争取什么,连李沁都只当她是过眼云烟,一颗心早奔着孩子去了。 既然李家的人都没有追究,萧晗更不好说什么。 李家那个因为生子而殒命的小妾根本也是与她毫无相干的人,她没法给予过多的同情和可怜,当初这小妾怀着身孕进了李家的门也就注定了想要与主母争宠的心,只是没想到孩子落地之时也是她亡命之刻。 对萧晴的作为萧晗不好评说,只是姐妹俩的关系却渐渐疏远了起来,再也回不到从前。 日子一晃到了八月,正是京城暑气最重的时刻,太阳明晃晃的炙烤着大地,午后的蝉鸣声又多了几分烦躁。 萧晗挺着个大肚子睡也睡不好,叶衡瞧着也是心焦,便想带她到承德避暑,总要熬过这段日子再说。 “你这一走朝中的事情不要紧?” 萧晗侧躺在床榻上,四个角落里都放了冰盆她这才觉得舒爽了不少,只是府中冰炭是有定例的,就算蒋氏的冰例也紧着她来用也不够。 萧晗的肚子滚圆比一般的孕妇都要大上一些,容太医来看过说她怀的是双胞胎,这让一家人又喜又忧。 喜的是一次能够抱上两个孙子或是孙女,但忧的是两个孩子恐不好生产,作为母亲的萧晗到时候只怕更是凶险。 不过眼下已经怀上了便没有他法,只能在生产时多做些防范,务必要让他们母子平安才是。 “不要紧的。” 叶衡笑着坐在了床榻上,伸手抚着萧晗隆起的腹部,她娇艳的容颜在桔黄色的灯光中晕着一丝妩媚,看着便让人心神动荡。 萧晗怀孕后整个人都圆润了不少,若是以前的她清丽温婉,那么如今已为人妻将为人母更是将女性的风韵展现到了极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叶衡神色一黯眸中星火跳跃,伸手滑过萧晗的肚子,又往上面移了移在她胸口稍稍使力一捏。 “痛……” 萧晗吃痛,一手拍掉了叶衡的大手,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他一眼,“都是要当爹的人了,下手没个轻重!” “我是看着你比生前丰盈了不少!” 叶衡咧嘴一笑,收回了手后靠在了床沿,他知道眼下只能忍着,萧晗肚子太大不宜房事,若是一个不好伤着孩子了他才真是后悔莫及。 为了这事,蒋氏还曾经特意问过他要不要备通房丫环,被他一口回绝了便没再提起。 这女人生孩子都是要经历的,而萧晗是为了她受苦,若是这个时候他还只顾自己享乐,那还算是个男人吗? 再说萧晗的小心眼他不是不知道,到时候不要失了老婆孩子那可就后悔都晚了。 萧晗瘪瘪嘴又说起了朝中的事情,“皇上估摸着没再生太子的气了吧,除了让他在东宫闭门思过,也不见其他责罚。” 最近她没怎么进宫过,毕竟顶着个大肚子。 倒是蒋氏往皇后那里探望了几次,说是皇后娘娘也不太好了,估计是气着了,皇上那边一天没说什么,她这心不是一天都悬着。 圣心难测,谁知道哪一天就有了变故? 再说吕贵妃那帮人也卯足了劲为五皇子造势,听说前段日子五皇子写了一篇治国策还得到了皇上的赞扬呢。 情势似乎在偏向不好的地方,萧晗也有些担心。 “这不好说……” 叶衡叹了一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对太子也不再寄予更多的希望,还有皇后娘娘插在中间,他无法做到毫无芥蒂,特别是在想到她差点害得萧晗流产…… 太子失德,朝中舆论沸起,老臣们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还有一大帮清流甚至著书声讨,虽然这些都被皇上给压了下来,可太子处境艰难啊! 如今想要力挽狂澜,除非神仙相助。 “罢了,横竖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就等着安心生下孩子。” 萧晗不愿意多想,不管是太子失势,还是五皇子上位,至少长宁侯府还能保得一时平安,即使将来不被新帝所容,他们大不了求个外放,天大地大难道以叶衡的本事还找不到一个安身之所? 见惯了这些纷扰复杂,萧晗便更渴望着一个清静自在的地方。 但前提是在他们离开之时,与刘家的事情要做个了断。 叶衡拉了萧晗的手轻轻拍了拍,承诺道:“无论如何我总能保得了你们母子的……”说罢又沉默了下来,犹豫地看了萧晗一眼,到底没将心里的话透露出来。 如今支持着吕贵妃那一方的刘敬也算一个。 言下之意便是要扳倒刘敬,便只能让吕贵妃与五皇子不能如愿。 对于这件事情,蒋阁老倒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叶衡倒是很佩服自己的外祖父,提得起放得下,不因为是自己的外孙便一味地袒护,在利益取舍面前能够下定决心。 而他还没有彻底坚定下来,这事他还要好好思量。 一夜无话。 第二日萧晗便让兰衣与梳云收拾了随身的细软衣物,又让兰衣问过了枕月的意见,得知她想要留在侯府里也没有强求,带着两个丫环便与叶衡往承德去了。 叶家在承德有一座庄子,挨着皇家的避暑山庄也没有多远,那里空气清净人洁地灵,在夏日炎炎里独留一片清 夏日炎炎里独留一片清凉,的确是个好去处。 从京城到承德坐马车也就是四个时辰左右,只是萧晗是孕妇怕颠簸所以马车不敢走得快了,到承德的庄子时已近黄昏。 萧晗扶着兰衣的手下了马车,回头一望,天边一片霞光璀璨,就像少女的裙裾绚丽而多情,美得如梦似幻。 “这里真凉快,奴婢都觉得不热了!” 兰衣指了指庄子后面背靠着的大山绿树,绿油油的一片看得人心旷神怡,萧晗也不由笑着点头,“浓荫蔽日,这里的确清爽!” 梳云指挥着随行的丫环婆子搬着带来的箱笼。 庄子里的管事早迎了出来,见过叶衡之后便被他带着来给萧晗见礼,“少夫人第一次来承德,老奴姓杨,是这里的管事!” “杨管事。” 萧晗轻轻颔首,叶衡便扶住了她随着杨管事一道进了庄子,“这里是个老地方,听说从前祖父爱来,我们家里的人倒是不常来,平日里也没那个闲功夫!” 萧晗点了点头,进了庄里瞧着确实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都收拾得很齐整,奴婢仆从也是规矩地立在一旁,见了他们的到来都统一地行了礼。 萧晗笑着让他们起了身,又让梳云一一打赏,这才扶着叶衡的手进了屋。 屋里是一明两暗三间房的格局,中间是堂屋,左边摆了书架多宝格,还有一张大理石的案台并几张圈椅方几。 右边是卧室,又用隔扇分出了换衣间,里头搁着一架黄杨木的架子床,有些年头的木料更见圆润光滑。 萧晗转了一圈后便找了个软榻坐下。 “今儿个我疲了,让厨房做些清粥小菜吧,咱们吃了早些歇息,明日再到处转转。” 萧晗这样说,叶衡自然点了头陪着她坐在一旁,兰衣便下去吩咐厨房,顺道安置他们带来的东西。 第二日叶衡一早便带着刘金子出了门,承德这庄子他也是久不来了,要带着萧晗出门逛逛他自然要四处走动查看一番。 萧晗却是睡到日上三竿,孕妇总是嗜睡的,兰衣一边服侍她起床穿衣,一边说起枕月来,“原本少夫人是要带着她一道来的,可枕月她……奴婢总觉得近来她心事重重的。” “喔?” 萧晗挑了挑眉,这她倒没有留意,也是近来她犯困的时日多,脑袋里有些糊涂,都说怀孕傻三年,她这刚怀上半年怎么就有这毛病了? “把梳云叫来,我问问她。” 枕月到底是成了亲的人,萧晗也不好多问及她的行踪,可枕月却是对她最忠心的,她希望她能够一直幸福下去。 “奴婢去叫她。” 兰衣给萧晗梳妆打扮妥当,这才唤了梳云进门,自己则去厨房端早膳了。 “少夫人。” 梳云在萧晗身后恭敬地行了一礼,她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细细地看向梳云。 记得梳云刚来到她身边时还是个小丫头呢,可身量长得高,倒是比同年纪的姑娘都显得成熟些,眼下又过了两年倒是长成了大姑娘。 梳云一直喜欢萧潜,这她是知道的,可她哥哥不松口,她这个主子也不好随意做了主。 “少夫人这样看着奴婢……” 梳云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近来你没有怎么回家吧?” 萧晗淡淡一笑,与梳云聊起了家常,“当差虽然要紧,可家中也要时不时地回去看上一眼……” “奴婢前几日倒是回去过。” 梳云说到这里抿了抿唇,眸中目光闪烁,想来是有些没说出口的话。 萧晗眸色微微一敛,看向梳云道:“枕月如今当着管事媳妇,‘庆余堂’上下她都要过问,也不常在我跟前侍候,我竟觉得好久没瞧见她了,她眼下和你哥哥好不好?” “奴婢不知道。” 梳云摇了摇头,说到这里抬头看向萧晗一脸的挣扎,半晌后才咬唇道:“奴婢前几日听见他们吵架了,嫂子还躲起来哭了一通,可奴婢没问是什么事,第二日便早早地来当差了。”而那一日枕月却因故没有去侯府。 梳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她又不好插进他们夫妻之间胡乱说道,心里也有些着急。 萧晗沉默了下来,梳云的回答不清不楚,这让人可猜测的范围就多了。 不过若是没有这样的事情,梳云也不会如此对她说。 萧晗知道梳云不会骗她,便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却是陷入了沉思。 按理说夫妻吵架本是常事,老人家不是常说斗斗嘴这感情还更深么,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可枕月没在她跟前露脸,还时不时地避着她,这就说明了问题。 她原还以为是这丫头忙着呢所以不常到她跟前来,现在细细一想当真是觉得有些不对。 难道他们夫妻之间真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枕月又为什么要瞒着她? 萧晗想不通,便决定回府后再找枕月来问问,她们主仆那么多年的情意,若是枕月真有事,她相信也问得出来。 在萧晗用膳前叶衡便带着刘金子回来了,瞧着她桌上摆着的清粥小菜不由笑道:“你这是用早膳还是午膳呢?” “一起用了!” 萧晗理所当然地拿了白面馒头咬了一口,又和着小菜送进嘴里,觉得别有一番滋味,末了还道:“连容太医都说了孕妇少吃多餐,那段日子你又不常在家不知道我一天要吃五六顿呢,随时饿了厨房都有东西给我留着的!”说罢一脸得意的模样。 “娘宠着你,我惯着你,早晚将你养成只小胖猪!” 叶衡说着便坐在萧晗身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不,是三只小胖猪!” “你乐意不是?” 萧晗呵呵一笑,用过膳后便与叶衡四处逛了起来,半下午的时候还在林间打了只野鸡烤了吃。 承德庄上的日子到底是快活得紧,不知不觉地过了一个来月。 期间叶衡接到京城里的消息还往回跑了一次,之后又来到庄了陪了萧晗几天,如此往复地跑着也是辛苦,九月中旬过了暑热后萧晗便顶着更见圆挺的肚子回了京城。 第【155】章 终曲 萧晗回府之后三天都没见过枕月,她心里其实一直念着这事,便让人将枕月特意地找了过来。 已是夏末秋初了,天气却不见得冷,微凉的风吹拂在面上带来一阵清新舒适的感觉。 萧晗懒懒地倚在软榻上,兰衣给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托着腰部的力量让她不至于太过难受。 午后的阳光细碎地洒下,不远处的青石板道上缓缓走来一个人。 萧晗不由眯眼望去。 莲青色葡萄纹的比甲下穿着的是一条素青色的长裙,一头黑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只插了一枝蟹爪式样的鎏金发簪,面上抹了脂粉却掩不住她眸中的疲倦,正一步步地向着这边走来。 待看清来人后,萧晗扶着兰衣的手慢慢坐直了,轻轻唤了一声,“枕月……” “少夫人……” 枕月牵了牵唇角,端正地给萧晗行了一礼,却停留在五步远的距离,并没有上前来。 “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过来坐着。” 萧晗对着枕月招了招手,她犹豫了一下这才上前来在萧晗身旁的一张杌子上侧身坐了,肩背却微微有些驼起,侧眼看去发鬓间竟然多了一丝银白。 萧晗暗自心惊。 枕月不过比她大上一两岁,为何苍老得如此明显,又仔细看了过去,这才发现枕月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生出了细纹。 萧晗心里微酸,她原本说过要好好待枕月一辈子的,可如今才过了多久的时日,她曾经最亲近的丫环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可枕月不向她诉苦,她也不好点破,只能压抑住心里的情绪,开口道:“自从我嫁到侯府后,便三天两头的见不到你,就是手中事务再忙,得空了还是往我这里转转,让我瞧蟭你过得好不好……” “奴婢……过得挺好。” 枕月垂下目光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抬头看向萧晗,眸眶微红,“如今少夫人也怀了身孕,还是不要忧思过重,好好养胎才是正经。”话落眸中滑过一丝羡慕。 “倒是你……”萧晗看向枕月轻声道:“这么久了肚子怎么也没消息,要不要我请大夫来给你瞧瞧?”她原本只是一番好意,却不想枕月如受惊一般猛然地缩了一下,萧晗自是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 枕月哽咽地撇过了头去,片刻后肩膀却是微微抽动起来,还有小声的呜咽声传出。 萧晗听得难受,挥手让兰衣退下,这才扯了扯枕月的袖摆,“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咱们主仆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一顿又道:“可是心里有什么委屈?” “没有委屈……” 枕月抹了抹眼泪,偏头看了萧晗一眼,眸中的神情透着无限的悲凉,还有一种绝望与无奈,“是奴婢没有福气……” “此话从何说起?” 萧晗眉头一皱,心里暗自猜测着是不是周益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枕月的事情,不然一向坚强的她如何会哭成个泪人似的,看着便让人揪心。 “奴婢生不了孩子……” 枕月看了萧晗一眼,眼眶红红的,“成亲那么多时日了,可奴婢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 “去找大夫看过了吗?” 萧晗关切地看向枕月,这生孩子的事情也不只关乎女子,若是男子的问题也未可知。 “看过了,的确是奴婢的问题。” 枕月伤心得眼泪直掉,“奴婢原想再等等看的,可这肚子没有动静奴婢也心焦,这样下去又怎么能为他们老周家诞下子孙……” “周益怎么说?” 萧晗抿了抿唇,若枕月真是这样……那还要周益拿出一个态度来。 但她直觉里这恐怕不是他们夫妻吵架的根源。 萧晗提到周益,枕月像是惊了一下赶忙站了起来抹干了眼泪,搪塞道:“奴婢记得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这就先去了。”说罢便匆匆转身离开,快得让人来不及阻止。 萧晗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看来这问题真的出在周益身上。 还记得她曾经对周益说过,若是他负了枕月,她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而如今…… 萧晗略微沉思了一阵便让兰衣唤了梳云进屋。 “少夫人有何吩咐?” 梳云直觉有些没对,特别是在刚才枕月匆匆跑了出去之后,她似乎隐约瞧见了枕月眼角还挂着泪,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心里也是一团糊涂。 萧晗静静地看了梳云良久,方才开口道:“我想你回去查查这段日子你哥哥在做些什么。”这话一出梳云便怔住了,有些诧异得看向萧晗,“少夫人是觉得奴婢的哥哥对嫂子不好?”就想辩驳两句,却被萧晗挥手止住。 “我没有说他对枕月不好,”萧晗抿了抿唇,“所以需要你去看,去听。”端了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又继续道:“回来后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少夫人相信奴婢?” 梳云却是有些迟疑,虽然她也觉得出了哥嫂之间的问题,但总听老人家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若是无伤大雅的小矛盾指不定过些日子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般郑重其事地去查探。 可萧晗这样认真,她又不好反驳,而将这件事情交给她,到底适合不适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萧晗淡淡地笑,搁下了手中的粉彩瓷蛊,“你虽 中的粉彩瓷蛊,“你虽然是周益的妹妹,可也是个女子,与枕月相处了那么久你也知道她性子如何,若她真是受了什么委屈,相信你也不会帮你哥哥瞒着我的。” 梳云沉默了一阵,这才抱拳道:“蒙少夫人信任,奴婢必定据实以报。”说罢便转身退了出去。 几天之后,梳云神色憔悴地来到了萧晗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晗看了好笑,又让兰衣端了杌子给她坐着,“怎么那日说的话今儿个就不应验了?” “少夫人不用激奴婢,奴婢正在想怎么说。” 梳云叹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看萧晗,“您说得没错,哥哥与嫂子之间的确出了问题。”一顿后又有些恳求道:“奴婢若是说了,还请少夫人不要怪罪奴婢的哥哥,他也是有苦衷的。” “有苦衷?” 萧晗不觉唇角一抿,男人犯了错的话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不过她并没有打算不让梳云说出她的意见和看法,“你且说来听听。” “奴婢的哥哥确实……”梳云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有些惭愧地看了萧晗一眼,复又低下了头去,“他确实在外面安置了一个外室,不过却是有原因的……”又急着向萧晗解释。 “就是因为枕月不能生孩子?” 萧晗冷笑一声,“这不是她的错!” “奴婢也知道这不关嫂嫂的事,若是可能她也愿意为哥哥生儿育女,只是……只是……” 梳云突然觉得舌头打结,有些话不是她一个做姑娘的该说的,可她觉得她不说萧晗就会一直误会她哥哥,这样对她哥嫂没有一点好处,再说她也很喜欢枕月这个嫂子,半点也不愿意看到他们感情出现任何变故。 萧晗闭了闭眼,增开时眸中已是多了一层疏离之色。 梳云是没有骗她,但是亲疏有别,她到底还是站在她哥哥那边的。 “即使是这样,你哥哥也应与枕月细细商量,没有孩子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而不是任他这样偷偷摸摸地就在外安置了个女人!” 萧晗说出这番话来已是看得出动了怒,梳云连忙跪了下去,“奴婢也不想辩解,这事的确是奴婢哥哥做的不对,亏待了嫂子。”说罢低下了头,一副任打任骂的姿态。 房中一时之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萧晗知道她不该插手别人夫妻之事,可这个人是枕月,她无法对她的心伤难受视而不见。 就在气氛正僵持之时,挂着的湘妃竹帘被人撩了开去,枕月大步而来,等到了萧晗跟前看了垂头的梳云一眼,便与她一同跪下了,抬头道:“少夫人不用责罚梳云,她本就毫无所知,这也是奴婢的家事,奴婢自己处理得了。” “这么说周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萧晗沉默片刻,心中一叹后抬手道:“你们起来吧,既然都说是家事了,我又怎么会责罚你们。”摇了摇头。 “少夫人……” 枕月眼睛微红,知道萧晗是为她着想,可这事情不是快刀斩乱麻就能理清楚的,除非她不想要这段婚姻了,可她不能。 扶了梳云一同起身后,枕月这才看向萧晗,哑声道:“少夫人为奴婢的一片心奴婢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让梳云回去查她哥哥……”一顿后又道:“这事情奴婢也想了许久,他不过是想要周家有后,奴婢一直没点头,所以他才在外面……” “嫂嫂……” 梳云难过地看了枕月一眼,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袖,“哥哥心里还是有你的,等着那个女人生下孩子后便让她离开就是,今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你哥哥也是这样与我说的,可是我心里过不了那个坎……”枕月说着拿了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又看了一眼萧晗,道:“原本这事就不该打扰到少夫人,奴婢会回去和他好生商量的。”话语里的意思还是继续想和周益过日子的。 萧晗如何听不出来,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又道:“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没有人敢亏待了你!” “谢谢少夫人!” 枕月点了点头便拉了梳云出去说话。 兰衣这才进屋来扶了萧晗躺下歇息,也劝了她两句,“少夫人的心是好的,只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我怎么不知道,我也是盼着他们好的。” 萧晗侧了侧身子,兰衣又给她理了理被子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两日,枕月到萧晗跟前禀报,说出的话却让她大感意外。 “奴婢允了那个女人进门,怎么着她也是孩子的亲娘,奴婢哪能做出夺子之事,多个人就多个人吧,日子还是得过。” 萧晗倒是听出了枕月话里的几分无奈,可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决断,她自然不可能再来回翻覆着,这样不仅不能帮到枕月,或许还会影响他们夫妻的感情。 就这样周益心里还感激着枕月,又知道她的态度,想来今后不会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这样一想,萧晗便点头道:“也罢,日子是你自己在过,怎么着也要过得开心些。”一顿后又望向枕月,“若是不顺心了,大不了回到我跟前来,咱们主仆还和从前一般,没得在外边受些冤枉气!” “谢谢少夫人,奴婢记着了。” 枕月感动地红了眼眶,又与萧晗说了会儿话这才退了出去。 十月里, 十月里,皇后娘娘举办了一次赏菊宴,宫里好久没有热闹过了,也是借此集聚些人气,皇上倒是没有反对,大笔一挥连群臣也一同宴请。 萧晗挺着大肚跟着蒋氏入了宫。 她久未入宫,这次进宫便觉得有些不同了,宫里俨然又是另一番新景象。 若说以前后宫里皇后娘娘独大,那么如今却是与吕贵妃分庭抗礼,连朝臣命妇们也隐隐划出了派系,一眼望去便能分明。 虽然面上笑得可亲,可谁知道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这是一场胜者为王的对决,容不得一点马虎和疏漏,萧晗被那种紧张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便到一旁的偏厅里歇息着。 莱娅公主却趁机找了过来。 “到处寻不着你,若不是问了几个宫女还不知道你跑到这里来躲懒!” 莱娅公主一见到萧晗便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她对面,又让丫环倒了茶水端了点心上来,接连喝了两杯茶水这才作罢。 “你没事跟我这个孕妇凑什么热闹,指不定两边的人都在找你呢!” 萧晗笑着嗔了莱娅公主一眼,眼下公主可是香饽饽,皇后娘娘与吕贵妃都在不遗余力地拉拢她,似乎觉得谁与之成了亲谁就有望坐上皇位,即使眼下太子还并没有被废,可这指亲虽然指了,成亲之日却被推了又推,谁知道会定在什么时候。 “我烦死了!” 莱娅公主摆了摆手一脸的苦相,又瞅了萧晗一眼,不无羡慕道:“我倒想像你一样,被你家世子爷保护得两耳不闻窗外事,真是好命!” 萧晗浅浅一笑,又倾身向前小声问道:“你到底是如何想的,眼下还是希望嫁给太子么?” 莱娅公主的立场是否坚定,这对太子能不能扳回这一局也起到至关重要的重用,私心里太子党自然都希望这场婚事不会有变故,眼下只是推迟,但不要取消就好。 但作为莱娅公主的朋友,萧晗还是希望她能认真考虑,毕竟是一个女人的终生幸福,太子喜欢的又是男人…… 说到这个男人,萧晗又不得不想到敬严。 皇上虽然只是将敬尚书父子斥责了一顿,却是没有什么实质的处置,本来这种事情就是捕风捉影,若真罚了倒像是确有其事一般,皇上可不想丢这个人。 但是事后敬尚书还是将敬严给远远送走了,听说是送到了甘肃去,若是新君未有明确的抉择,只怕这辈子他都别想再回到京城来。 “我能不嫁吗?” 莱娅公主瘪瘪嘴,叹了一声,“若是始终都要嫁一个,嫁给太子至少比嫁给五皇子强……”末了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若是能嫁给别人就好了。” “你说什么?” 莱娅公主最后那句话声音太小,萧晗没有听清不由揉了揉耳朵。 “没什么!” 莱娅公主一惊,赶忙摆摆手坐直了,又道:“一会儿赏菊宴完了我与你一道回侯府吧,好几天没去你那里坐坐了!” “行啊,你爱去就去,侯府那么大我又不拦着你。” 萧晗笑了笑,又端起水来抿了一口,借机瞥了一眼莱娅公主,只见她眼珠子转啊转的明显有什么特别的打算,眸中还隐隐透出一丝期盼和欣喜来。 不就是到侯府这有什么好欣喜的? 萧晗弄不明白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咦,你瞧那是不是柴郡主?” 敞开的窗户外飘过一抹玫红色的身影,莱娅公主眼尖瞧见了不由站起身来向外看了看,有些奇怪道:“刚才还瞧见她陪着太后娘娘来着,眼下怎么走这里来了。”又有些纳闷地看向萧晗,“咱们俩可是为了躲懒,这地方又偏,她是……” “你可别好奇!” 萧晗叮嘱了莱娅公主一句,宫里的隐秘事情多了去,若是事事都好奇当心脑袋被别人给惦记着,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知道了。” 莱娅公主虽然应了一声,可眼珠子还是不时地往外面瞟去,最后还是坐不住了,只叮嘱萧晗让等着她这便跑了出去。 “你小心些!” 萧晗只能在她身后唤了一声,想想又觉着有些不对,忙让人给叶晋带个口信,今日他在禁军当值,若瞧见了莱娅公主还能护着她几分。 这样一直等到宫宴作罢萧晗都没再瞧见莱娅公主的身影,她心里不由着急起来,又让人找来了叶衡与他说了这事。 “都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如今还不见回来,明明说是要与我一起回侯府的……” 萧晗焦急地拉了叶衡的衣袖,又道:“今日大哥在宫中当值,原本是想让他看护几分,可眼下也不见他的人。” “你先别急,如今宴席已经散场,你且先坐车回侯府,若有什么事情我立马让人给你传消息。”叶衡安抚了萧晗几句,又将她送到蒋氏那里与侯府的人一道坐着马车先走,转过身后他面色微沉。 若说在这禁宫里有什么能拖住叶晋的脚步只怕不多,若是连他都没有消息,恐怕真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叶衡不敢耽搁,转身便又踏入了宫门。 回程的马车上萧晗一脸的心事,蒋氏自然便过问了起来,她也没打算瞒住蒋氏,想了想才道:“莱娅公主原本说是宴会结束之后与我一同回侯府坐坐,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她的人来,就怕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耽搁了……” “不会吧?” 蒋氏一脸惊讶,片刻后又道:“宫禁里向来戒备森严,莱娅公主也不是没在宫里住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这话连她也说得不确定起来,毕竟如今是多事之秋,看着平和的表面实际上内里波涛曲折重重。 萧晗道:“我让人传了消息给大哥,夫君也去寻他们了,咱们回府里等消息。”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罗氏。 “衡儿做事有分寸,咱们回府再说。” 听了这话蒋氏心里稍安,叶衡行事稳妥,不过叶晋也不是莽撞之人,只怕真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下来。 “既然他们兄弟都在,想来有什么事情都能商量着办。” 罗氏倒没有过多的担心,又安抚了萧晗婆媳两句,几人便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坐在马车里回了侯府。 等到入夜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回侯府,将萧晗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屋外是丫环来回奔跑的脚步声,萧晗扶着兰衣的手快步向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问道:“这消息可是真的,眼下三弟他人在哪里?”话语里不乏焦急。 “听说被押在了锦衣卫衙门里,世子爷怕您担心,原本只让给您和夫人传话的,可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二夫人……” 兰衣说起这事来还是一阵后怕,整个人有些哆嗦,实在不敢想像这样的事情竟然是平日里那个笑得一脸温和的叶繁能够做得出来的事。 “先去娘那里看看,如今人押在锦衣卫衙门里有他二哥照看着我还不怕。” 萧晗缓了口气,心里的震惊却还没有散去,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又不敢坐实了,莱娅公主的事又与叶繁有什么关系,这小子怎么好好地跑到宫里把人给打了,打的还是天皇贵胄,这一打下来还要不要他们一家子活了? “眼下大爷也回府了,咱们接到的消息也是片面,指不定大爷知道的更详尽一些。” 兰衣小心翼翼地扶着萧晗,梳云也紧紧跟着护在左右,后面还有几个丫环婆子跟随着,一行人趁着夜色往蒋氏的正屋奔去。 蒋氏这里自然是灯火通明,出了这样的大事全家人都不敢歇下,听闻萧晗到来,蒋氏连忙让巧惠将人给迎了进来,见了她的面一时又头痛地抚额,“你好好地在屋里歇着就是,眼下都晚了还过来干什么?”虽然是这样说着,还是让丫环端了个软凳过来让萧晗坐着。 萧晗举目一扫,罗氏正坐在桌旁抹着泪,眼睛红肿。 叶晋也站在一旁,见了她来微微点头,只是神情冷峻严肃,唇角紧紧地抿着。 “我也是担心,夫君让人传的话又只说了一半,我心里不踏实便上娘这来看看。” 萧晗说完这话又看向叶晋,“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怎么又将三弟给牵扯在内了?”又看了一眼罗氏,劝道:“二婶先别哭,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眼下人是关在锦衣卫衙门里的,有他二哥看着别人动他不得!” “衡哥儿媳妇说得是,眼下咱们还要好好合计合计,想个对策才是。” 蒋氏叹了一声,又对萧晗道:“你爹爹和你二叔已经奔宫里去了,眼下宫里也是闹腾起来,今儿个只怕谁都踏实不了。” 萧晗攥紧了手帕,目光转向了叶晋,这才听他道:“原本弟妹让我去寻莱娅公主,人是寻着了,可……”目光有些晦涩难言,可到底将他所闻所见说给了萧晗听。 莱娅公主当时也真不该起了这好奇心,这跟着柴郡主去就坏了事,没想到人没见着,进了屋里便被迷香给迷晕了,还差点被五皇子给…… 可眼下也没有证据能够说明柴郡主是故意引着她去的,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而当时叶晋找到莱娅公主时便与五皇子僵持了起来,一边被他利诱威胁,一边又不敢负了萧晗所托就此离去,这一拖就拖到叶繁这小子现身。 叶繁一见这情景当场就红了眼,不管不顾地揍了五皇子一顿,若不是叶晋拉着他,只怕他能将五皇子给咬下一块肉来。 “你说这小子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罗氏的哭声渐起,泪水也跟着掉落,“莱娅公主的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就把五皇子给打了,咱们侯府就算名声再响亮可这打了皇嗣的罪名谁又担待得起?他这是将咱们一家子放在火上烤啊!”又对蒋氏道:“大嫂,回头就让大伯将这臭小子给逐出宗族,不能为了他拖累了一家子!” 罗氏这话说得果决,也透着股狠劲,倒是让萧晗刮目相看。 但事情不是这样就能解决的,若是叶繁出了事整个侯府又怎么会安宁?还没有弄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五皇子这行径任谁见了不打他一顿,怎么能因为他是天皇贵胄就姑息了过去? “话不是这么说的,都是一家子,总不能出了事便弃繁哥儿于不顾,咱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蒋氏义正言辞地否决了罗氏的话,罗氏虽然还在嘤嘤掉泪,但萧晗看得出她是暗暗松了口气。 自己的儿子还不是只能自己心疼,罗氏只是表明个态度以退为进,这样的做法任谁也挑不出错来,萧晗自然也是希望叶繁能够化险为夷的。 “公主眼下没事了吧?” 萧晗又问叶晋,他微微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 才点头道:“公主的性子倒是豪爽洒脱,被太医救醒后她就……”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有些尴尬道:“跟着二弟三弟一同去了锦衣卫衙门里。”与其说是做个见证,他觉得莱娅公主更是因为担心着叶繁的安危才跟了过去,五皇子还被她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泄愤,这样厉害的女人他可是平生仅见,想着温柔如水的赵莹莹他便不止一次地庆幸。 “那还好……” 听叶晋这一说萧晗微微松了口气,莱娅公主这样做那就是要照应着叶繁了,不管皇上那边会有什么责罚,做为当事人的莱娅公主愿意站出来说话,那无疑是最有力的。 “眼下有二弟护着他,想来暂时出不了什么事情,如今就看皇上那里怎么说。” 叶晋说完这话又转向蒋氏,“大伯娘,只怕明日里你还要进宫一趟,这事本就因五皇子而起,皇后娘娘那里不可能没有话说,莱娅公主又是太子内定的未婚妻……” 皇上一日没有取消这婚约一日便还作数,五皇子这样的行为任谁都看得出来是为了夺取太子之位,他们怎么着也不能退让,这一退指不定就要将叶繁的小命给交待进去了。 皇后娘娘可不会坐视不理,若到时候皇上真将莱娅公主配给了五皇子,那他们就后悔莫及了。 “你说得对,我明日一早就进宫去!” 蒋氏连连点头,她是一品侯夫人又是皇后的亲姐姐能够自由出入禁宫,去一趟宫里也不是难事。 罗氏对蒋氏道谢,“大嫂,亏得有你们为这个逆子奔波,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哭声不止悲悲切切,却共同避过了叶繁会这么做的原由,为什么叶晋忍住了,他却对五皇子下了狠手,这里面的原因经不起深究,若追究起来指不定就翻出了个弥天大罪! 萧晗自然也没有揭破,眼下先救叶繁才是要紧之事,不过想到柴郡主她又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柴郡主做了吕贵妃与五皇子的爪牙与帮凶,不仅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如今还帮着他们来陷害莱娅公主,这个女人怎么变得那么可怕? 萧晗摇了摇头,也许她当初错估了柴郡主的心性。 柴郡主哪里是忘却得了叶衡,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泄与报复罢了,她得不到的幸福,别人也休想得到! 屋外有一阵响动惊了萧晗的思绪,她抬眼望去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讪讪响起,“大嫂,这大半夜的你们也没歇着,娘便让我来瞧瞧是怎么了。”说着撩帘踏进了门槛,笑着对蒋氏与罗氏她们见了礼。 原来是于氏来了,在她身后还跟着一脸阻止不及的巧慧。 巧慧只能上前对蒋氏道:“奴婢原想出去让人换壶茶水,没想到转回身便瞧见四太太过来了。”说罢就退到了一旁。 于氏干笑了两声,自然不会将自己听墙角的事情说破,又挤到罗氏跟前坐着,“瞧二嫂哭得这模样,可是繁哥儿真不好了?”言语里好奇大过关心,甚至眼底还有一丝掩藏的幸灾乐祸。 罗氏见她这般自然就收了眼泪,淡淡地抿唇道:“眼下事情还没个定论,四弟妹言之过早。”一顿后又清了清嗓子,“四弟妹便去与娘说一声吧,劳她老人家记挂,有大伯与大嫂他们出力,想来繁哥儿定会否极泰来的!” “繁哥儿定不会有事的!” 蒋氏握了握罗氏的手,妯娌俩相视着点了点头。 于氏见问不出什么来又闲扯了两句,这才告辞离去。 蒋氏便让人送了萧晗回房去,横竖今日也没个结果,不用大家都在这里耗着,更何况萧晗还是个孕妇劳累不得,不如等明日再说。 罗氏与叶晋也告辞离去。 第二日一早叶衡便回了侯府,长宁侯叶致远兄弟则是当天夜里赶回了府中,只是这事没个定论一家人的心也放不下来。 蒋氏原本是要一早入宫的,可听说叶衡回府了便减缓了行程与众人聚到了一起。 萧晗放不下心来,也从“庆余堂”赶了过来坐到了一起旁听。 叶衡的目光扫了一圈众人,一夜奔走未眠他也是疲惫不堪,此刻面对自己的亲人自然强打起了精神,尽量将好的消息说给他们听,“原本昨儿个吕贵妃便派了人来责罚三弟的,不过被我拦了下来,没准他们动用私刑,今儿个天一亮莱娅公主便入宫了,她说要到皇上跟前亲自澄清这件事情……”一顿后眉头微皱地转向了罗氏,“二婶,三弟与公主的事情你可知道?” 罗氏微微一颤,“他们……能有什么事?”手中的帕子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他们俩人……”叶衡抿紧了唇,又见萧晗的目光关切地望了过来,不禁对她点了点头,才对众人道:“依我所见,他们俩人早已经两情相悦,昨儿个窝在牢里一宿都没分开过,虽然我让人从旁盯着,可他们俩人说的话……” 叶繁打了五皇子按理便应该先行收押,叶衡不过是仗着先机而越过了禁卫军先将他给关到了锦衣卫衙门里,不然若是落在吕贵妃等人的手上,只怕不死都要脱层皮。 叶衡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萧晗却是定了定神,脑中细想这段日子以来莱娅公主的表现,似乎来侯府的次数也比从前多了些……这些都是有迹可寻的,想来她与叶繁的事情并不突兀,只是事情的发生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 但就算他们俩人有情也不能承认,因为莱娅公主可是预定的皇媳。 “荒唐,真是荒唐!” 长宁侯还坐在位子上,叶致文却是拍案而起,平日里的儒雅荡然无存,一张脸已是气得青白变色,只指了罗氏道:“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他是要祸害全家啊!” “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我……” 罗氏骤然红了脸,叶致文还从来未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又想到叶繁如今生死未卜,她话一出口眼泪便流了下来。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 长宁侯绷紧了面色自有一股威严作派,他扫了一圈众人,沉吟道:“昨儿个我与二弟便在宫外等了几个时辰,可皇上不见咱们我也没办法,今儿个就再往宫里跑一趟,务必要得出个结果!”说着便站了起来。 蒋氏却还未从叶繁与莱娅公主的事情中回过神来,被长宁侯扶了一把这才摇头苦笑道:“希望衡儿说的不是真的。” 她虽然也喜欢莱娅公主的爽朗性子,可那是在知道公主是太子命定的媳妇才那样对待,可若是公主变成了她的侄媳妇,这可如何是好? 罗氏也是白了脸,可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表个态,只看向蒋氏道:“大嫂,我昨日说的话还作数,若是真因为他的事情牵连了全家……”眼中泪意盈盈又望了叶致文一眼,这才哽咽道:“我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了!”说罢便捂唇撇过了头去。 叶致文也是一脸苦涩难言,只是叶繁做出了这种事情若是牵连到全家人,他们夫妻自然只能表个态,他也不是有心想要凶罗氏,夫妻这么多年都没有红过脸,可如今真是遇到了大事,而这样的事情更有可能致使家族倾覆。 若是在从前还有皇后娘娘与太子这棵大树可靠,可眼下他们母子都在风雨飘摇之中,还如何能够指望? 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那都是他的骄傲,折损任何一个他都不愿意见到,可真要做出选择时也必须有所取舍。 “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 长宁侯一摆手,又看向叶衡与叶晋道:“你们兄弟知道这事情的始末,今儿个也随我一道入宫!” “我也与老爷一同去。” 蒋氏也站了出来,原本她今日就要进宫,如今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他们总要去努力不是。 四人说走就走。 萧晗却是有些担心地看了叶衡一眼,他不由慢下几步对她叮嘱了一番,“如今事情还未有个结果咱们也不能自乱阵脚,虽然三弟不应该痛殴五皇子,但也是五皇子有错在先,这事情莱娅公主就可以为自己证明!”又握了握她的手,“事情也没有咱们想像得这般糟糕。” “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在宫里可别与他们硬碰硬!”萧晗点了点头,回握住了叶衡的手,“你要保重!” 叶衡转身离去,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 等着他们四人都离开后,罗氏也没避讳着萧晗又转向叶致文道:“咱们夫妻虽然要避嫌不便进宫,可眼下由着大哥大嫂他们去求情我心里也难安……要不我们也去宫外跪着求一求?” 叶致文有些犹豫,毕竟昨日他们就没见到皇上,但昨日有他大哥长宁侯一到陪着来的,打着的是侯府的名头,可眼下他们夫妻去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不妥。” 萧晗略微一想便摇头道:“二叔与二婶还是不要去的好。” 罗氏不解地看向萧晗,“为何?”连叶致文的目光也转了过来,显然是也想听听萧晗的说法。 “咱们如今占的就是一个理字,既然如此就要理直气壮一些,而爹娘进宫只为讨个说法,但你们这一求一跪性质可就变了……”萧晗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见叶致文与罗氏一脸的深思又接着说道:“要知道咱们如今得罪的可是吕贵妃与五皇子,若是稍微流露出一些弱势或是软了脚跟,只怕他们那边的人便会迎头猛击,到时候打的咱们没有招架之力,不仅是侯府要惹祸上身,只怕皇后娘娘与太子那里也要受牵连,咱们所有的人怕是最后都落不到好。” 萧晗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叶致文与罗氏猛然惊醒过来,对视一眼后纷纷点头,“还好有衡哥儿媳妇提醒,咱们这是关心则乱,一心想着先认了错或许别人就能软上几分,却没想到这一低头可就不是赔礼道歉这般简单,说到底繁哥儿也没错得那么离谱,只是为了救莱娅公主罢了!” 罗氏说到这里还暗暗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叶致文瞪她一眼道:“怎么没错得离谱,若是他真的……真的如世子爷说的这般,回头我便打断他的腿!”说罢咬了咬牙。 叶致文平日里都是温润和煦的模样,今日却一再动怒,罗氏也知道叶繁错得离谱遂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 萧晗挺着个大肚子也难受,加上昨儿个又没休息好这便先回“庆余堂”里等消息,这等着等着便也睡了过去,一醒来时已是半下午了。 萧晗饥肠辘辘,兰衣赶忙去厨房端了午膳过来,还特意给她下了碗鸡汤面。 现在的萧晗食量惊人,一人吃三人补,厨房里自然随时都有孕妇能用的吃食。 用过午膳后萧晗才问起府里的动静,知道叶致文与罗氏听了她的话呆在家里没出去她微微放心,宫里的情况一时之间还不好探明 还不好探明,只能等着叶衡他们回来。 等待的心情自然是焦灼的,萧晗也不想无所事事便让兰衣把前些日子给孩子做的小衣拿了出来,又取了针线继续绣着一方肚兜上的莲叶图。 粉色的蓝色的兜衣萧晗都有准备好几件,不管生男生女都有合用的,兰衣与枕月几个闲暇时也帮她一同绣小衣,到眼下给孩子准备的衣裳都足足装得有两个箱笼了。 “孩子生在冬月里,还要多准备几件棉袄,幸得屋子里有地龙,想来冬天也不会冷到他们。” 萧晗绣了一半撑腰站起来活动活动,兰衣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少夫人仔细眼睛,一会儿奴婢接着收尾,您就在一旁看着就是。” “行!” 萧晗笑着点头,喝了水后便倚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又说起枕月的事情来,“这几日倒是瞧着她精神好了不少,我也不好直接问她,家里的事情可都解决了没有?” 兰衣抬头看向萧晗,略微斟酌了一下才道:“枕月虽然也没有与奴婢说,可奴婢瞧着她做事倒是松快了不少,也问过梳云家里怎么样了,听说她哥哥已经回家了,也没总往外跑,奴婢估摸着这事情怕是解决了吧。” “最近是多事之秋,我也没顾着她,你得空了帮我探个口风,若是都好了我自然放心,若是枕月哪里有委屈了不好讲出来你再说于我听。” 萧晗这样一说兰衣自然就放在了心上,琢磨着回头就与枕月姑嫂好好聊聊。 黄昏时分叶衡他们回了府,因着在宫中太过疲惫回府后便各自散去了。 萧晗早让人倒了热水,等着叶衡回房后便让他先去净房梳洗,又准备了可口的饭菜与他一同用了晚膳。 酒足饭饱之后叶衡躺在床榻上歇息,两天一夜没合过眼了这一沾床他就能睡着,可想着萧晗还念着宫里的情况又一直没问出口来,这才睁开了眼。 萧晗就背光站在床榻边,原本因为怀孕养得丰润的下颌没两天又变得尖了些,叶衡轻叹一声拉了她坐在床边,轻声道:“知道你一直担心着,我也没敢睡着,就小寐了会。” “我知道你累极了,若不是担心我也不想打扰你。” 萧晗回握住叶衡的手,虽然沐浴洗去了他一身的风尘,可眼底的疲累却是真真切切,她看着都心疼。 “公主也是个聪明的。”叶衡一开口便轻声笑了起来,也是这两日的烦闷与压抑让他心绪低沉,难得有个好消息让人觉得欣慰几分,“今儿个她是早了咱们些许时候面见了皇上……”便将莱娅公主面圣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告诉了萧晗。 本来因着叶繁入了大狱莱娅公主心情就欠佳,陪了他一夜后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要嫁给叶繁,却又不能直言而为,反倒要采取迂回的战术,等着一切落定后再扭转乾坤。 而她打的算盘的确是恰到好处的。 若是莱娅公主直接为叶繁求情指不定还会惹来皇上的震怒,怎么一个九五至尊的儿子还比不得一个下臣的儿子了? 所以莱娅公主并没有一味地给叶繁求情,而是指出了五皇子令人不耻的行径,从另一方面也可以探视出五皇子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 如今皇上春秋鼎盛,就算策封了太子却也没有轻易生出退位让闲的打算,而五皇子这般迫不及待,明着是想要接替太子之位,暗着呢会不会是想将他直接给撵下皇位,将这大殷江山让给他来做? 莱娅公主一边侧面点醒着皇上,一面要求严惩五皇子,当时哭得那叫悲悲切切。 叶衡一家人也趁势加入了这个队伍里,虽然嘴里说着是要求情,可那腰背挺得比谁都直,那模样不是告诉大家他们叶家人是无罪的么,若是为莱娅公主出头都算错的话,那这欺男霸女的行径反倒还是对的? 这也太没有天理了。 皇上的御书房里一时之间热闹极了,最后连皇后也来哭诉太子的不值,太子不这还没下位便有兄弟惦记上未来的嫂嫂了,说出去这人伦天理还要是不要? 皇上当时就气了个仰倒,又加之他前些日子身体才刚康复了几分,这一气就又倒在了床上。 “这么看来是不会追究三弟的罪过了?” 萧晗听了却暗自欣喜,叶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暂时该是不会了。” “那吕贵妃那边呢,没有什么动静?” 萧晗可不相信吕贵妃会善罢甘休,虽然叶繁不会将五皇子往死里整,但是狠狠痛打一顿却是可能的,只怕五皇子如今还躺在床上养伤呢。 “三弟被我护着,锦衣卫那边她暂时下不去手!” 叶衡轻轻扯了扯唇角,大手又抚过萧晗的脸庞,最后停留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目光变得温柔起来,“这事情贵妃娘娘也不想闹大了,经莱娅公主在皇上跟前这一哭诉,她能遮着掩着就遮掩着,不然最后丢人的还不是他们母子!” “那三弟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晗的小手轻轻覆在了叶衡的大手上,“二叔和二婶那边还担心着呢。” “多关他几日,也该让这小子吃些苦头了,不然他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叶衡轻哼一声,又见萧晗一脸担忧的模样便道:“大哥已经回去安抚二叔二婶了,你不用担心。” 萧晗点了点头,心中也希望着这事快点过去。 去。 皇上病倒了,吕贵妃与五皇子母子也急于遮丑不敢动作太大,这是不是说明太子的事情就有转机和希望了? 一见萧晗眼珠子转啊转的叶衡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别费脑袋想了,你想到的我都想到了,安心在家里养胎就是,外面有我呢!” 萧晗干笑两声,心里的担忧却是已经去了大半,看来这一次的事情正在往好的方面转变,福祸相依说得也正是这个道理。 “烟霞宫”里,吕贵妃正面色黑沉地坐着,一旁的宫女灵儿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声。 “殿下那边可好些了?” 吕贵妃目光微转看向灵儿,如今五皇子正在她的偏殿里养伤,也是方便她就近照顾,不然能在宫里都被人打了去,她如何能够放心。 “已经好多了。” 灵儿恭敬地回了一声,其实五皇子也就是有些皮肉伤,可因着脸面上过不去这两日都没有出现在人前,吕贵妃护子心切自然是以他为先。 “可恨的叶家,本宫早晚要了他们一家老小的命!” 吕贵妃狠狠地一攥手掌,艳红的指甲直直地插入掌心,那一丝痛也提醒着她今日他们母子所受的屈辱,改日一定加倍奉还! “禀娘娘,刘大人来了。” 殿外有内侍小声禀报了一句,灵儿立马打起了精神,退步道:“娘娘,奴婢去请刘大人。” 这刘敬虽然居于吏部郎中之职,瞧着也不是个很大的官,可这人老练沉稳,在朝中关系网也庞大,很得吕贵妃看重。 吕贵妃点了点头。 灵儿这才如释重负地转身而去,不多时便将一个精瘦的老头带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绣了白鹇补服的官袍,两只手笼在袖中,只在抬眼时闪过一屡精光,而后便恭敬地对着吕贵妃行了一礼。 “刘大人快请坐。” 吕贵妃端正地坐着手一抬便有内侍端了张锦凳上前,刘敬谢了一声便撩了袍子坐下。 “近日发生的事情老臣也有听闻,娘娘这是心急了啊!” 刘敬轻轻抚了抚颌下长须叹了一声,他的年纪在朝臣中已算年长,一头花白的长发,可人却看起来极有精神,举手投足间都是沉稳有度。 “本宫知道。” 吕贵妃咬了咬唇,眼下她也有些后悔了,若是早知道如此她就不与柴郡主谋划此事,没成功便罢了,还惹来一身臊,如今还欠下了柴郡主的人情。 柴郡主也是人精,半点不吃亏的性子,她只得许诺种种好处,这才将人给稳住了。 可明明之前为五皇子造出的大好之势眼下都生生被破坏了,吕贵妃已是悔不当初。 “咱们先前为五殿下筹谋良多,眼看着皇上也有些意动,本已是大事在即,可是却……”刘敬摇了摇头,眸中目光深沉显然是在算计着什么。 “刘大人,眼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吕贵妃心里也是又悔又气,看向刘敬道:“如今该如何是好,你也给本宫想个办法!” “眼下咱们还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决断,但莱娅公主显然不是站在咱们这边的,若五殿下得手了那还好……”刘敬抿了抿唇,颌下的须子也因他这个动作微微颤动了起来,一双眸子深沉中透着一丝阴鸷,若是五皇子与莱娅公主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还能借此事让太子的亲事起变故,可眼下却是错失了良机,“眼下只能先下手为强了!”袖中的拳头渐渐收紧。 他等不起也不想等,在边关流放蹉跎了那么多年,他挨过饿受过苦,那样的日子他再也不要重复,要么就辉煌要么就败落,不趁着这最后的机会赌上一把,他余生都会有憾! “你是说……” 吕贵妃惊了一跳,随即也缓缓眯起了眸子,在他们的设想中也不是没有走到过这一步。 眼下太子被禁闭在东宫不得而出,皇上又在举棋不定左右为难,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图谋,或许他们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刘敬看着吕贵妃变幻的脸色轻声道:“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做大事的人就要狠得下心肠来,咱们一众臣子可都是站在您与五殿下这一边的!” “您说得对!” 吕贵妃思忖良久终于沉沉点头,俩人遂在一起细细筹划起来,关于已经拉拢的各方势力要在这一次的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都要一一安排妥当。 不成功,便成仁,没有其他的选择! “等到功成之日,娘娘可是许诺了微臣,要将萧、叶两家都交给微臣来处置!” 刘敬说到这里冷笑一声,眸中划过几许狠辣。 叶衡这毛头小子在查他的事他怎么不知道,借着小打小闹想要拖住他的阵脚,眼下他只是按捺住不动声色罢了,他不给敌人机会,敌人也不会逮到机会。 至于他与萧家的仇怨也就更多了,特别是萧晗这个死丫头,折腾了他的女儿不够还害过他的儿子,他只是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个丫头,到时候让她步上她娘的后尘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图谋的也远不止这两家,还有萧晗背后的莫家,那庞大的财富可是让他垂涎了许久,只要夺过这笔财富,今后做什么没有机会? 官场也是需要财力支撑的,而他也为自己登顶选择了最好的垫脚石! 虽然如今朱阁老已经 朱阁老已经倒台,但他留下的众多关系网却被他牢牢握在了手中,这些就是他今后的资本,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辉煌的那一天! 吕贵妃轻哼一声,眸中冷笑连连,“放心,本宫也不想叶家的人好过,到时候你就变着法子折腾他们吧,死活不论!” “微臣先在这里谢过娘娘。” 刘敬对着吕贵妃拱了拱手,又细说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而在刘敬离开之后没多久,他去过“烟霞宫”的消息便写在纸片上摆在了叶衡的案桌上。 “看来刘贼要有动静了。” 叶衡唇角微勾,眸中却闪过一抹兴味的光芒,他怕就怕这些人精按捺不动他还不好出手,既然要有动作,他总能逮住他们。 看来这次叶繁的莽撞反倒是给他们制造了机会,最好的结果自然就是将这伙人给一网成擒,永绝后患! 朝堂上风云变幻,萧晗在家的日子却是风平浪静。 十月深秋天气渐冷,不过萧晗怀着孩子倒是不太怕冷,入夜后便窝在了床铺上,这两天叶衡在锦衣卫府衙门里事务繁忙便也没有回侯府,她夜里睡不着便拖了兰衣来与她聊天。 “如今月份大了身子也重,我这侧个身也喘气,真是情愿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萧晗费力地侧躺着,兰衣连忙搀扶了她一下,又在她腰后垫了软枕,这才矮身坐在了一旁的杌子上。 这几个动作下来萧晗的额头都浸了层薄汗,只喘气道:“照容太医所说我还要再等半个月,不过怀着两个孩子早产也是常有的事情,眼下是能够让他们在肚子里多呆一天算一天……” “少夫人说得是,奴婢也听说这孩子越在娘怀里呆得长,这生出来后身子越扎实呢!” 兰衣认同地点头,虽然她也没生过孩子可那些人都这么说。 萧晗呼了口气,抚着自己滚圆的肚皮,目光低垂地轻叹一声,“这孩子也来得不是时候,眼下正是风雨飘摇,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生下他们是好还是坏……” “这事少夫人也做不得准的,不过世子爷那么厉害,再怎么着咱们侯府也会安安稳稳的,少夫人便少操些心吧!” 兰衣为了转移萧晗的心思又絮絮叨叨地给她说了好些新生儿要注意的事情,当然这些也是她刻意打听出来的,府里已经请了两位奶娘,今后虽然说孩子要交给她们奶着带着,可作为萧晗的近身丫环这些事情也不能全然不会的。 “枕月他们家那孩子说是今年底就要出生了吧……” 说起枕月,萧晗也不知道该庆幸她的大度宽容,还是该记恨周益的花心薄情,或许男人都是这样的,没有子嗣传承这在哪里都交待不过去,若是换作是她也不知道会作何选择。 所以她无法评断枕月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还要近两个月呢,不过奴婢瞧着她倒是没什么了,得空了还给孩子做小衣,许是心里已经放开了吧!” 兰衣说到这里语气平常,这样的事情她们都能接受,毕竟传宗接代是大事,放在哪家人都是如此。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萧晗刚要撑坐起来便听见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梳云跨进了门来,一脸紧绷道:“少夫人,咱们府被人给围了!” “什么?” 萧晗的手刚撑着一半,闻言顿时一软,整个人便控制不住地跌在了床榻上,幸好床上褥子铺得厚实,不过也是这一下撞击让她的肚子有些痛了起来,似乎隐约还有一阵收缩感袭来。 兰衣与梳云一阵惊慌,赶忙上前将萧晗给扶着躺好了,一边问她怎么样,一边让人去禀报蒋氏。 “我……” 萧晗摇了摇头,她眉头紧皱忍住肚子的疼痛,只一把攥住了梳云的手,咬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梳云点了点头,这才一字不落地将她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入夜后侯府早已经关了大门,可就在子夜时分马蹄踏得轰轰作响,火把如长龙一般由远及近,飞速地便在侯府周围绕了一圈,守门的卫兵还不及上前盘问便被人扣下了,有不服气从侯府冲出去的听说已被斩于刀下,深秋的侯府门前倾洒了一泼滚烫的鲜血。 整个侯府立刻被惊动了,除了不在府中的叶衡父子以外,所有人立刻聚拢在了蒋氏的屋里,连老侯夫人张氏与四房的人都不例外,唯独萧晗身子重没有让她过来。 蒋氏让人牢牢地守住了“庆余堂”,可风声还是传进了萧晗的耳朵里。 “围住侯府的是什么人马,你可知道?” 萧晗额头滴下冷汗,面容是前所未有过的冷峻,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一时因为疼痛,二是紧张所致。 “听说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其他奴婢也不知道。” 梳云摇了摇头,面色紧绷,“好在府中的人还没有乱,大管家已经勒令大家各司其职不要随意走动。” 萧晗点了点头。 京城中正是风声吃紧的时候,许是叶衡父子早已经料到会有变数,提前就与府中大管家交待过,此刻纵使侯府被围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可府中却还没有闹腾起来。 身下一阵紧一阵松,萧晗知道这是阵痛袭来,一抹痛色不由卷上了眼眸,“我只怕是要生了……”又看向梳云,“快去将稳婆叫来!” 来!” 容太医只怕是请不到了,眼下侯府被团团围住,可稳婆却是住在侯府的,就是怕临产前的这一个月萧晗会随时发作。 “是……奴婢马上去。” 见着萧晗这模样梳云一时也有些慌乱,赶忙转身往外跑去。 兰衣紧张地握住了萧晗的手,“少夫人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又叫来了屋外的小丫环,命她们去烧了热水,再准备生孩子一应用品,这些都是提前备下的,临到要用了拿出来就是。 蒋氏与罗氏不一会儿便赶到了“庆余堂”里,见着萧晗在床上痛苦的模样也不由焦急起来。 “原本就是要瞒住她的,眼下却提前发作了,可如何是好?” 蒋氏的额头起了层薄汗,如今她的丈夫和儿子都不在府中,连萧晗都这般模样,她一下就觉得失了主心骨。 又加之侯府被人给围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她心里担忧地不得了。 “大嫂别急,衡哥儿媳妇也就提前了半个月生产,算不得太早……他们定会母子平安的!” 罗氏一边安慰着蒋氏,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丫环婆子做事。 她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变故都是因为叶繁引起的,可这小子如今还没个定性天天闹腾,在锦卫衣大牢里呆了几天才被放出来,如今被她关在家里哪都不能去。 “希望是这样。” 蒋氏咬了咬唇,这多事之秋,他们夫妻也不止一次暗自商量过,今日的一劫也许早就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快了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娘……” 阵痛来得越来越频繁,萧晗只觉得亵衣都被汗水给湿透了,虽然跟着稳婆的吩咐调整着自己呼吸的节奏,可那疼痛袭来时她当真想将肚子给一刀剖开。 “怎么了?” 听到萧晗的呼唤,蒋氏赶忙坐在床边来握了她的手,宽慰道:“你别担心,安心产子就是,那些人……”微微一顿后又挤出了个笑容,“那些人眼下没有动作,想来是结局未明他们也不敢硬闯的。”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蒋氏心里也有些没底,这话里另一个意思萧晗也听得出来,若是有个定论与结果了,只怕侯府便不会是眼下这般了,要么血腥满地,要么否极泰来。 “夫君也与我说过……我相信他……他和爹爹都能平安归来……” 萧晗说完这句话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一个阵痛袭卷而上,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死咬着唇才将这痛楚化作了一声呜咽吞下肚里,只虚弱地看向蒋氏,“我这里没事的,府中还要娘主持大局……”目光又扫了一眼罗氏,“有二婶帮着娘我是放心的……可四婶他们那里……” 萧晗一袭话提醒了罗氏,她不由面色一凛。 四房的人可是唯恐天下不乱,若是这个时候再让他们出了乱子岂不是要闹得府中人心惶惶。 想到这里,罗氏眸中划过一抹坚决,起身道:“大婶,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着老夫人与四弟妹,断不会让府里出什么岔子的。” “那就有劳你了。” 蒋氏点了点头,她从来也没有与老夫人针锋相对过,可眼下是特殊时期也容不得出错,罗氏能够站出来帮她一把她自然感激得很。 她眼下顾着萧晗的确是不能轻易离开的,叶衡将这个宝贝媳妇交到了她的手里,她就要护得他们母子平安。 罗氏点了点头,又看了萧晗一眼这才带着一众丫环婆子转身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萧晗却觉得这痛感正在被无限地延长,肚子里的小家伙明明是很想出来的,可却仿佛隔着一层阻碍怎么也出不了,她心里也着急,又觉得力气渐失,不由软软地躺在了床榻上。 “先吃碗鸡汤面,女人生孩子是这样的,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促就的,能在明儿个一早生下来都算不错了!” 蒋氏亲自端了面喂萧晗,兰衣赶快将她给扶了起来,又小心地在萧晗身后垫上了软垫让她靠着。 萧晗实在是不想吃东西,可不吃东西就没有力气,她只能强迫自己张嘴咽下,一双眼睛疲惫地都不想睁开,只能机械地在蒋氏的喂食下慢慢地吞咽。 梳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禀报了一声,“府外又来了一队人马,看模样像是二舅爷!”说着眸中泛着惊喜地望向了萧晗。 “是我二哥?” 萧晗闻言精神一震,紧闭的眸子陡然睁开,只一眨不眨地望向梳云,“你可确定?” “奴婢本是听人说还不敢确定,是自己悄悄地爬到了屋檐上一看,果真是二舅爷,他还带着好些身着甲胄的卫士。”梳云说到这里也是振奋了起来,又道:“大少爷与世子爷如今都不在府中,可三少爷已经将府中的侍卫都聚集到了一起,说是府外若是有了动静,他们便与二舅爷里应外合!” “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放一半的心了。” 蒋氏紧绷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只握紧了萧晗的手道:“听到了没,你二哥如今正守在我们府外呢,等着你平安生子衡儿与他爹爹一定也能回来,你要努把力啊!” “嗯!” 萧晗重重地点了点头,所有的人都没有放弃,她也不能因为一点困难便丧失了信心,孩子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她统统都要他们平安无事! “少夫人,使劲 夫人,使劲!” 稳婆在一旁抹着汗,一边引导着萧晗,一边指挥着丫环端水再拿干净的白布来。 血水混杂着看不清的污物在萧晗身下流淌着,她咬紧了牙关使力,几次三番下来才觉得有东西涌出了身下,耳边是稳婆惊喜的声音,“孩子出来了,孩子出来了……是个哥儿!”紧接着便是哇哇的啼哭声。 蒋氏抱着孩子看了一眼,眸中不由浸出了泪水,“这孩子长得像衡儿小时候,我这就叫人给好好洗干净!” 萧晗也想撑起来看看这孩子,这刚一动便觉得肚子难受,稳婆忙拍了拍腿道:“老身忘记了,少夫人怀的是双生子,还有一个在肚子里呢!” 萧晗欲哭无泪,刚才那轮使力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真是动也不想动。 蒋氏这时却抱着孩子蹲了下来,特意将孩子给凑到了她面前,“衡哥儿媳妇,你快看看孩子多可爱,你要努力啊,再生下一个就好!” 萧晗睁眼看了看孩子。 孩子头上还有未去的血污,一张脸看起来红红小小的,被包裹在襁褓里显得是那么瘦弱,可哭声却是那般坚强,她一下便觉得有了力气,咬咬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生产。 蒋氏看得眼眶湿润,赶忙将孩子给抱了出去。 为母则强,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 萧晗已经生下一个孩子了,肚子里还有一个自然也不能歇着,她一直听着稳婆的口令用力再用力,最后已经痛到麻木才听到一声微弱的啼哭声。 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稳婆将孩子抱过来让她看了一眼,萧晗疲倦地眨了眨眼,终于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在她晕睡之前似乎隐约听见了一阵兵器交击的声音,因为隔得太远她也听不真切,只模模糊糊的,一切宛如梦中。 直到第二日醒过来时,叶衡已经坐在了床沿边一脸心疼地看向她。 “你回来了……” 萧晗一开口便觉得嗓音嘶哑,叶衡赶忙倒了温水喂她,又将她撑坐着扶了起来倚在自己怀中,紧握了她的手道:“我瞧见孩子了,哥儿很健康,姐儿看起来稍稍小些,不过容太医也来看过,说他们都很好!” “宫里如何了?” 萧晗探手摸了摸叶衡颌下的胡茬,只要他回来她就安心了,这样说来应该是宫里的事情尘埃落定,连侯府外也少了那许多的声响,也不知道萧时是不是安全…… “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再慢慢说给你听。” 叶衡接过了身后兰衣递来的鱼片粥,一点一点小心吹冷了才喂到萧晗的嘴里,他的面色虽然很疲倦,可却掩不住眸中那抹异样的神采,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不一样,沉稳淡然得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 萧晗只瞅了他一眼便放心了,用完粥后又问了两个孩子的去向,知道奶娘正在给他们喂奶便笑道:“我原本还想自己喂的,可娘说两个孩子我一个人铁定不够喂,又不好喂了这个少了那个,索性就全交给奶娘了。” “眼下你本就该好好休息,我看就让奶娘喂着,你也能好好缓口气。” 叶衡说着便将萧晗揽入了怀中,片刻后才轻叹一声,“这一次当真是好险,差一点我与爹只怕都回不来了!” 萧晗心头一紧,赶忙转头看向叶衡,“眼下怎么样了,我二哥可还好?” “你放心,他壮得像头牛似的,就是胳膊受了点伤养养就好了……” 叶衡说着才将昨夜宫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了萧晗听,虽然他说得很是平静,但萧晗听着不难想见其中的惊心动魄,虽然早就预见到经过这次的事情吕贵妃他们会忍不住先下手为强,但真的到了那一步还是不免让人心惊! 昨夜宫里自是如往常一般早早闭了宫门,可五皇子带领一队人马却是悄悄地溜了进去直逼皇上的寝宫,另一队人马却是往东宫而去。 他们这是想先发制人,一箭双雕! 这些人潜伏在夜色中,如同随时都能噬人的猛兽一般,磨着尖亮的爪牙伺机而动。 也幸好这段日子叶衡他们都没放松警惕,等着五皇子逼宫之事已成,他们父子俩当场就冲了进来将五皇子给拿下,而隐藏的御林军也一拥而上斩杀了其余的谋逆之人。 太子那边则有叶晋带领禁军拱卫着,只是隐在暗处等他们入瓮,这才一网成擒。 也就是因为他们提前调动了岗位撤走了禁军,这才给敌人造成了一个假象,引着他们先动了手,才能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过程自然是惨烈而血腥的,其中也不乏凶险,但最后还是他们棋高一招,化险为夷。 萧晗听了之后胸脯上下起伏,久久都不能平静,又忍不住问叶衡,“那如今五皇子谋逆被捕,吕贵妃自然也落不得好,那这么说太子他……”可是有望再得皇上看重? “这个不好说。” 叶衡神色微凛,接着缓缓摇了摇头,“皇后被五皇子这事气得不轻,眼下都还没有缓过劲来,我瞧着他一下之间老了十岁不止……”一顿又道:“正是这个节骨眼上不好提太子的事,先料理了五皇子他们的事情再说吧。” “也对。” 萧晗点了点头,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定,旋即又似想起了什么,眸子微眯,“那刘敬他……” 刘敬做过的事情她不会忘记,虽然他没有亲口承认, 亲口承认,但种种迹象都指向他,她不会轻易地放过。 “刘敬已经被打入大牢,刘家的人也被羁押,待我一一审过他们再与你说。”叶衡握了握萧晗的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会一一让他招认的。”又抚了抚萧晗略有些消瘦的脸庞,“如今你就好好坐月子,其他的都不要多想。” “嗯。” 萧晗轻轻点头,想起两个初生的孩子她的心中也溢满了柔情,不由靠近了叶衡的肩头轻声道:“两个孩子的乳名还没取呢,你是他们的爹爹,给想个名字吧!” “好……” 叶衡点头便认真思考了起来,片刻后才道:“就叫元哥儿和如姐儿可好,元哥儿是哥哥今后自然要照应着妹妹。” “元哥儿……如姐儿……” 萧晗轻轻念了念这几个字眼,眉宇间便多了一抹亮色,又对叶衡促狭道:“你这是偏疼女儿,叫如姐儿是希望她今后事事如意不成?” “还是娘子懂得为夫的心!” 叶衡哈哈一笑,倒是将压在肩上多日的担子暂且放下,又见奶娘抱了元哥儿与如姐儿过来不由一手一个接过抱到床前给萧晗细看。 屋内不时地传来阵阵欢笑,那场面好不温馨。 后记: 虽然吕贵妃与五皇子因谋逆之事让皇上大失所望,但念着这些年的情分,皇上只将他们母子圈禁,其余涉案人等一律斩首示众,家中成年男子发配充军,女眷幼童则流放边塞,盛极一时的吕氏家族就此败落。 柴郡主与吕贵妃侄儿的婚事自然就不了了之,叶衡原本是想处置了柴郡主,可还是让太后给拦下了并为柴郡主作保,祖孙俩个一起远离京城长住寺庙吃斋念佛,再不轻易回宫。 刘敬作为五皇子一案的帮兄自然被处以了极刑,而刘家人都因他获罪不得善终。 因刘启明不在京城反而逃过了这一劫,之后萧晗托叶衡带了口信给岳海川,让刘启明隐姓埋名,最好永世不要入京。 刘氏因为这事彻底崩溃,没有了娘家的依仗今后在萧老夫人跟前她只能活得战战兢兢,再不敢出什么幺蛾子。 而萧昐因为妒嫉自己的表姐抢了季涛的宠爱经常与他争吵,两夫妻的关系也每况愈下,日子过得十分凄楚。 太子失德不宜再担当储君之位,由蒋阁老等一众大臣上书,皇上最终改立陈妃所出的六皇子为太子。 皇后娘娘见大势已去不得不放下心中执念,整个人却一下苍老了十岁不止,又加之不久之前的郁结,终日缠绵病榻。 因先太子之事皇上对莱娅公主有愧,却又不想失去与西番交好的机会,在陈妃的建议下许了莱娅公主自选夫婿,这便成就了公主与叶繁这对小情侣。 虽然储君更迭,但因着陈妃的父亲本就是蒋阁老一系,这次的改立并没有给长宁侯府带来什么影响,但叶衡却请旨远调边关,不想再卷入京城的是非中,带着妻儿自去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全文完。 ------题外话------ 谢谢大家陪了月那么久,此文完结,月估计要休息一阵,猴年再见!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