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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鱼玉佩是父母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就生生的被那个女人毁了。 苏臻真捧着完好无损的双鱼玉佩,眼泪止不住的簌簌滚落,慢慢的哭声越来越大,进而嚎啕大哭,她已经记不住多久没痛快的哭过了。 “真姐儿,我的好真姐儿,老爷和夫人一定会平安的。” 王嬷嬷一下子被苏臻真推开,惊讶的看去,真姐儿变了,尚显得稚嫩的脸庞天真尽去,被真姐儿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王嬷嬷心底泛起一丝丝的凉意恐惧。 “真姐儿!” 王嬷嬷想伸手又不敢伸手,眼见真姐儿费力的扯开车帘,雨水捎进马车。 “蕲州……” 车外昏暗,天地间的雨幕使得四周景色朦胧,苏臻真见过比蕲州更奢华繁荣的京城,享受过锦衣玉食,居于万人之上,世间最好的东西任她予取予求,可是一切都比不上她记忆中的蕲州。 她随皇上出巡,游览过很多地方,唯独不敢再回她的出生地——蕲州。 “如果这是梦,这是地狱十八层,我宁可永远停留在此地。” 苏臻真把手臂伸出马车,雨水落入手心中,凉凉的,湿湿的。 她不是死了么? 大仇得报,把那女人挫骨扬灰……了无遗憾的死去。 怎么还有感觉? 耳边传来那个女人的嘶吼声,‘苏臻真,你必将下地狱。’ “真姐儿,快出蕲州了。”王嬷嬷揣着小心,试探的说道:”老爷把真姐儿送回京城也是为您好,总归是一家人,真姐儿是苏家的小姐……“ “你说我爹?我爹还在蕲州?” 王嬷嬷的手臂被苏臻真拧得生疼,“老爷和夫人都在,少爷去搬兵……” 苏臻真撇下王嬷嬷,高声命令,“停车!停下。” 没等马车完全停稳,她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染病多日,她尚发着高烧,双腿无力,落地站不稳踉踉跄跄的,路面被雨水冲得很滑,她一时脚软双膝跪地,顾不得膝盖的疼痛,苏臻真挣扎的起身在雨水中向府衙跑去。 王嬷嬷在车上喊道:“小姐的病还没好,真姐儿快回来。” 她眼前只有一条路,期望的目光恨不得穿透雨幕阴霾直奔蕲州知府府衙,“爹,娘,等我,等等真儿。” 苏知府把所有的衙役仆从都派去看守堤坝,知府衙门显得极为寂静,无人阻挡。 苏臻真直奔记忆中的屋子,在那里她在父亲膝头习字,母亲总是带着温婉的笑容,哥哥总是在捉弄自己后,被父亲严厉的申饬管教……其实哥哥很疼她,为了她拖着残腿去求个公道。 天地不仁! 犯官子女又哪有公道尊严可言?! 还不是沦为那个老太婆博得贤名的工具? 罢了,罢了,那些人最终也没落得好,苏臻真从不后悔做过的事儿。 只是若一切重来,父母还健在,哥哥还是那个完好的俊美少年,她……愿意只做父母身边的娇娇女,而不是宠冠后宫的苏贵妃! 烛光从屋中透出来,近在咫尺,苏臻真不敢推开房门,不是梦?!不是梦! “真儿性情柔韧,在我们身边她自是爱撒娇的,去了京城,她会长大的,蕙娘,是我对不住你。” “逸哥再说这话,我可真生气了。我是舍不得真儿,怕她受委屈,但我会陪着逸哥同蕲州百姓共存亡……若是咱们没熬过大难,陛下看在咱们功劳份上,定然会厚待真儿。” 夫妻一起为国尽忠而死,明景帝应该会厚待忠臣遗孤,真儿同潇儿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吧。 哐当,门被推开,夫妻两人向门口看去,失声道:“真儿?!” 门口的苏臻真衣服全然湿透,脸庞白得骇人,一双眸子透着痛苦,让人极为心疼:“你怎么跑回来了?” 苏臻真一头扎进苏知府苏逸的怀里,痛哭道:“爹怎么舍得把我送走?怎么舍得把我扔到狼群虎豹中间?” “真儿。” 苏知府拍着女儿的后背,消瘦脸庞带了几分凄苦,“京城没真儿想得可怕,你祖父向我保证过会好好照顾你。” 苏臻真似长在父亲怀里一般,四肢紧紧的缠住他,“他哪怕有一点点对我们的善意,当日会把祖母赶走给那人腾地方?您以前不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您忘了在永安侯门前发过的誓了?” 她的父母并非是蠢人,苏臻真想了二十年还是想不出父母把她送回永安侯府的原因。 明知道老太婆没安好心,怎么会没给苏臻真留一点的后手? 苏夫人道:“真儿,这话谁给你说的?” “娘……娘……” 苏臻真哭着依偎进苏王氏的怀里,“要死咱们一家死在一起,我不想一人苟活。” 一个人背负着仇恨太痛苦了,即便有他百般宠爱,万般疼惜,苏臻真也不愿意失去至亲之人。 女儿的哭声把苏王氏的心都哭碎了,她的真儿何时这么痛苦?这般哭过? “逸哥,把真儿留下!” 苏王氏一向温婉体贴,然她发狠时说得话,便是丈夫苏知府也不得不听。 “留下……是死路,蕙娘舍得真儿年纪轻轻就……”苏知府痛苦的说道:“即便堤坝勉强保住,城外的叛军谁能阻挡?一旦叛军炸开堤坝,我就是大明的罪人。” 叛军! 苏臻真记得就是叛军兵不血刃的进入蕲州后炸毁了父亲用尽生命保护的堤坝,水淹江南。 “三叔,爹,三叔去哪了?” 苏臻真突然问道:“您是不是把官印交给了三叔?” “你三叔在城头督战。” “呵呵,督战?” 苏臻真冷笑,苏迁只怕早就同怕死的守备串通一气,同叛军谈好了条件,谋求荣华富贵,却把叛国的罪名加在舍身殉国的父亲身上! 更为可笑得是,三叔苏迁竟然成了顽强抵抗叛军的英雄。 苏臻真抹去眼泪,不能再去想将来的事儿,很多次她在梦中梦见过今日。 她在梦中成功的凭借如今蕲州的残存力量既守住堤坝,又抵挡住叛军。 即便眼前的一切是梦,她也希望能逆转父母丧命的命运,让美梦再长一点。 “刘守备曾经有畏罪潜逃的前科。” 苏臻真大病未愈,方才飞奔回来有淋了雨,浑身发冷,不是一股气强撑着,她早就倒下了,她声音很微弱,靠在苏王氏怀里,“三叔从没受过苦,他一直被爹保护得很好,他们两人在城头督战,爹您放心吗?” 苏知府脸色巨变,只弟莫如兄,苏迁什么样性情他还是清楚的,“刘守备发誓要一雪前耻……” 正因为怀疑刘守备,苏逸才让苏迁持着官印去监督他。 “一次不忠,百次不忠,能救下蕲州的人,不是他们。” 苏臻真挣扎着拽住父亲的衣袖,“让哥哥去潮山……求虎王相救!” “虎王?他是江南最大的土匪头子!” “他是侠士,有为民的大侠风范,而且他是蕲州人。” 第二章 求援 江东虎王盘踞潮州,竖起替天行道的大旗,专做杀贪官接济百姓的侠义事,虎王从不祸害百姓,对富商地主也不似一般匪患行‘劫富济贫’,因此虎王在潮州一代颇有名望,官府几次剿匪都不了了之。 在五年后,虎王被他诏安,十年后大胜暹罗联军,一举攻占暹罗诸岛,被封为静海公,大涨国威,也使得大明商船再不受海盗和番邦海军威胁。 苏臻真不敢肯定虎王一如前世心中有百姓,她也不是惊才绝艳,城府极深的他,但她晓得求助虎王远比指望三叔和刘守备忠诚更可靠。 苏知府犹豫了,官匪勾结并非正道,虎王再善待百姓,他也是匪患。 “行大事不拘小节!” 一向唯丈夫为天的苏王氏开口:“是蓟州百姓要紧,还是你脸面要紧?就算以后被御史言官弹劾,逸哥也不曾愧对蓟州百姓,大义上没有瑕疵。一旦蓟州失陷,堤坝不保,即便逸哥舍身殉国,流离失所的百姓也不会感激逸哥。” “潇儿出城去两江总督府衙求助,我亦无法离开蕲州。” 苏知府为难的摊手,“谁去说动虎王领部署赶来?身份不够,无法取信虎王。” “爹若是信得过我,我愿意代替您去潮州。” “你?!” 苏知府本能的摇头,真儿是他们夫妻期盼多年才得的女儿,自幼娇养非常,夫妻两人把真儿宠得天真浪漫,略显骄横。 据说虎王最不耐烦的便是像真儿这样的千金小姐。 “爹信不过我?”苏臻真直到现在还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想她苏臻真,一代奸妃,独霸帝王,上打王公贵胄,下压六宫粉黛,说一不二……所有轻视她的人都以凄惨收尾。 “并非信不过真儿,我担心虎王性情粗野伤到你。” “爹就是信不过我!” 苏臻真同虎王交情不深,看不上虎王的草莽做派,但虎王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铁杆支持者,再看不上虎王,苏臻真也了解虎王几分。 “我在爹娘面前是娇娇女,不懂事的小丫头,在外人面前我还能像在你们身边一般无二?” 苏臻真娇憨绵软一下子隐去,黑亮的眼睛让人不敢近视,自有一股凌厉的锋芒。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真儿仿佛猛然间长大了,同他们印象中差距有点大。 “您把官印给我,并给虎王写一封求助的书信。” “求助?” 苏知府忽略了苏臻真语气里的命令色彩,似对上官或是同僚商量对策:“有失体统。” “爹!” 苏臻真拿白眼仁看他,什么话也没说,似等苏知府认错。 “……是求助。” 苏知府忙走到书案旁,仔细斟酌书信该怎么写。 苏王氏抿嘴一笑,静悄悄的侍立在一旁为苏知府研磨。 “简单,明了最好,虎王认字不多,太复杂了他看不懂。” 苏臻真拿起放在桌上的药膏,打开盖嗅了嗅,差强人意,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她再给父亲配药了,几步走到苏知府近前,蹲下身,看到红肿淤青的膝盖,她差一点又落下泪来。 “真儿,不用。” 苏知府不想因自己的伤口吓到真儿。 “别动!” “……” 苏知府双腿如同雕像一般,不敢动了,火烧的小腿传来丝丝凉意,柔软的手指似蝴蝶飞舞快速在他小腿上指指点点,他顿时觉得舒服许多,低头看了一眼认真为自己上药的女儿,他心中一热,自家闺女太孝顺了。 真儿这般好,他怎舍得便宜哪家野小子? 万一真儿被欺负怎么办? 他得活着,不能把真儿完全托付给永安侯或是同真儿指腹为婚的纳兰家。 苏知府手中的毛笔沾满墨汁,铺开宣纸,挥笔字落,虎兄可有子女?我有一子一女,为国捐躯我不怨言,只不忍让他们无父母疼爱维护,看不到儿女出嫁娶妇…… 从自家说到蕲州百姓,说到蕲州之危。 不知何时苏臻真已经站在他身边,看向苏知府的目光让人心疼,仿佛苏知府如同幻觉,随时都会消失。 苏知府写完书信后,抬眼正好看到女儿眼底蓄满泪水,心中一痛,在苏臻真手腕处拍了拍,“真儿,无论生死,我都不会丢下你,把你送到京城去。” “我们都不会死!” 苏臻真含泪自信的笑了,反手握住父亲的大手,“谁想要我们的命,我就先杀了谁。” 苏臻真把挂在墙上充作装饰用的宝剑取下,拔剑出窍,手指在锋刃处轻轻拂过,剑身反射的烛光给苏臻真平添一抹肃杀气息。 苏知府看呆了,在苏臻真拿信和宝剑离开后,自问又似询问,“她是我们的真儿?” “当然是。” 苏王氏确定的点头,“逸哥怀疑真儿?” 她蹲下身来,为丈夫放下挽起的裤腿,柔声道:“真诚,果断,聪慧,坚韧,自信,璀璨如明珠……真儿如同我们希望的一样。” 即便苏臻真成长过快,真正疼爱苏臻真的父母也不会怀疑她。 无论再怎么变,苏臻真都是他们最疼的女儿。 ****** 去潮州的路程不近,快马加鞭的话需要一昼夜,此时不仅是夜晚,又下雨,道路泥泞,苏臻真领着不多的两名随从纵马赶路。 疾驰的马匹使得蓑衣被劲风刮起起不到挡雨的作用。 苏臻真的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湿透,湿漉漉的衣裙贴附在身上冰冷难受,一向注重享受的苏臻真自从遇见他之后,就没再受过苦了,此时苏臻真根本不会计较这些,快点,再快点。 她手中的马鞭频繁的落下,骏马吃痛,四蹄飞快的在泥泞的官道上疾驰。 即便有苏知府坐镇堤坝,蕲州危险的局势让些许富商官宦趁着天黑雨夜悄悄离开,在官路上,亦有马车拖着行李贵重物品行驶着。 苏臻真骑得马脚程很快,又是名驹,她带得人又少,自然引起路人的贪婪。 突然,苏臻真见到前面的道路闪过五六个黑影,行近一看是穿着蓑衣的膀大腰圆的汉子,苏臻真眼珠一转便晓得碰上劫道的了。 “小姐,怎么办?” 紧跟在苏臻真旁边的随从气喘吁吁,人数上他们不优势,“要不把老爷的官印拿出来?” “用不上,太耽搁功夫!” 苏臻真紧了紧缰绳,轻蔑的说道:“他们也配见我爹的官印?” “冲过去!” “……” 小姐好威武! 随从眼见着自家小姐纵马扬鞭直奔劫道的无良汉子,如同一道闪电疾驰,劫道的人显然没料到娇滴滴的小姑娘敢直冲过来,愣神时,苏臻真举起了马鞭,把他们一群人当做马抽。 “哎呦,哎呦。” 汉子的脸上,身上挨了好几鞭子,纷纷向旁边闪去,让开道路。 等他们回过味,苏臻真已经领人远去了。 他们跺脚大骂,“哪家的泼妇!” 一切的咒骂被苏臻真抛到脑后,她再一次融入笼罩在天地间的雨幕之中。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蕲州附近暴雨连连,官道泥泞不堪,坑坑洼洼很不平坦,陷人陷马的泥坑水坑暗藏凶险。 苏臻真催马疾驰,又是走夜路,骑着的骏马马腿陷入神坑中。 骏马嘶鸣前倾,苏臻真见势不妙,顺势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衣裙上沾满了泥土,斗笠掉落,头发打着缕紧贴额头,她极是狼狈。 “小姐。” 后面两个随从骑术不够精湛,胯下的马也落入水坑中,把马弄出来着实得废一番功夫,好在他们的马只是疲惫,而苏臻真的马折断腿。 苏臻真顾不上狼狈不堪的仪容,扬起下颚,雨水冲刷着她清丽的容颜,“不服,我不服。” 上辈子,再艰难的日子她都过来了,把一众仇人收拾得凄凄惨惨,这辈子……她不想再走前生的路。 踏踏踏,马蹄声响,沉闷的马蹄声似对苏臻真来说不亚于世上最好的乐曲。 她先看走近的骏马,长毛,结实有力的马腿,马身修长健硕,正适合赶路的千里驹。 这匹马她一定要搞到到手。 她的目光向上看去,马背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少年,面冠如玉,卓尔不群,芝兰玉树宛若浑世佳公子。 这人有些眼熟?! 苏臻真闪过残缺的画面,直奔那人而去。 少年先看到狼狈的少女,最吸引他得是少女的双眸,宛若饿了许久的人总算找到一口吃的,他知晓自己俊美受闺秀的爱慕,难道他魅力比在京城更足? 眼前的少女目光太过热切。 “公子。” 苏臻真扮柔弱驾轻就熟,上辈子就被手下败将骂为虚伪的白莲花。 只要能达到目的,苏臻真可做白莲花,可做炫目的牡丹,可为傲骨的寒梅,甚至可以做病西施。 眼前的少女虽是狼狈,通身上下别具柔弱惹人怜惜的气质,被她水盈盈的眸子看着,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很难拒绝她。 “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善良的公子能答应……答应……” 适时的呜咽声更是让人心中有如翎羽划过。 她的声音极为悦耳动听,便是略显得沙哑也实在是勾人,莫非她自荐枕席? 他是答应? 还是拒绝? 见马背上公子身体前倾,苏臻真一把扯住他的袖口,使劲一拽,嘭,少年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苏臻真握紧缰绳翻身上马,无视跌入泥坑中的贵公子,“借马一用。” 公子哥目瞪口呆,只见夺马的少女帅气的一样手,一根金条砸在他脸上。 “这是酬劳。” “……” 他望着远去的人影,握紧金条,以前都是他拿银子砸人,这次被人砸,是报应么? 第三章 威胁 天边放晴,朝霞染红天际时,一夜奔波,精疲力竭的苏臻真赶到目的地。 尚未消散的雨雾和朝露锁住群山,站在山脚难以看清山上的状况,只觉得山峦高不可攀,犹如庞然大物耸立在天地间。 虎王的山寨便盘踞在山峦之巅,易守难攻的地形使得剿匪的官兵望而却步。 苏臻真不敢有任何的倨傲,寻个寨兵进去送消息,她安静的等候在山脚。 不消片刻,送信的寨兵请苏臻真入寨山,引路时他偷瞄苏臻真,山寨里的寨兵亦拥到苏臻真必经之路上。 这群粗野的莽汉很少见知府小姐。 被雨水侵袭狼狈的千金小姐更没见过。 各种打量,探究,或是嘲讽的目光并没让苏臻真的退怯,惶恐不安。 她高昂着头,胆量十足,同时亦很享受这份万众瞩目,就算衣衫狼狈不堪,也犹如身穿最整洁奢华的十二幅华服,昂首阔步间自有一派让人心折的凤仪。 很多人都看傻了,悄悄议论。 “她是来求援的?” “不像,不像,上次随寨主去帝都也没见过似她的千金小姐。” 苏臻真嘴角勾起,前生荣宠以及,多年练就气势哪能轻易的散去? 聚义厅占地很广,宽敞明亮,两侧摆放约有五六十把椅子,正中间铺着虎皮的椅子上坐着铁塔大汉,肤色漆黑,眼若铜铃,浓眉阔目,鼻梁挺直,下颚的胡须延伸至耳边。 自打苏臻真进门,他堪比恶汉的死盯着苏臻真,虎躯隐隐散发莫名的杀气。 见没能吓到苏臻真,虎王略有惊讶。 待遇不同啊,当年她是虎王效忠之人的心尖尖,虎王便是封了静海公面对她时毕恭毕敬,绝不会像眼下似老虎吃人。 苏臻真一步步走到虎王近前,屈膝福礼,“见过虎王寨主。” “苏知府千金?你来我山寨有何贵干?” 虎王大刀阔斧的坐在金交椅上,饶有兴致恐吓苏臻真,睥睨间展露凶残,“老二,上次来寨子的吴大人怎么说来着?” 左手边第一位的椅子上站起一汉子,相貌凶恶,一道刀疤横亘整个脸庞,嗤笑:“一百杀威棒打得他骨断筋折,一个病鸡似的弱书生还敢提送老大一桩富贵,规劝老大迷途知返,封妻荣子,呸,山寨逍遥多自在。” 他色眯眯的打量苏臻真。 “我看眼前的小娘子容貌不凡,胸大腰细,双腿有力且纤细,留下来侍奉老大正合适。” “没错,送上门来的美人不收岂不是可惜。” “大寨主正缺侍寝的小妾,凉自顾不暇的苏知府无暇顾及她。” “我看不是无暇顾及而是苏知府主动把她送给大寨主,以此厚礼想让大寨主将来救他一救。” 坐在两侧椅子上的山寨头领纷纷出声竭尽贬低苏臻真。 他们希望看到崩溃,惶恐的苏臻真……可惜他们都失算了。 苏臻真一如既往的冷静,漂亮的双眸自然而然露出不屈,嘲讽。 这是怎么回事? 养在闺阁尚未及笄的千金小姐竟有如此胆量? 聚义厅的山寨头领渐渐失声。 直到完全寂静下来,苏臻真拿出书信,高举过头顶,双膝缓缓的跪下,“恳请虎王发兵救我父,救蕲州百姓。” 虎王不安的移动身体,有一种受不起苏臻真跪拜的不安。 一旁的山寨头领更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几个……震惊于苏臻真下跪,更震惊于苏臻真的坦诚。 虎王盘踞潮州,进可攻退可守,私下贩盐,并握有好几条海路,他手中握有大量的资源财富,近些年朝廷上请开海禁的风声越刮越烈,虎王成为许多‘有识之士’争取的目标之一。 几乎每隔两月就有各级官员来山寨劝降虎王。 或是许以重利,或是侃侃而谈报国正义,又或是呵责虎王继续为寇是祸国殃民,遗祸子孙。 在自诩‘为国为民’的官员眼中,山寨上的人都是垃圾,人渣,极需他们拯救。 听了他们的说辞,虎王应该迷途知返,纳头便拜,把他们视作再生父母,看做国之栋梁。 唯有今日的苏小姐……不晓得怎么说,她的言行深深的印在每个人心中。 虎王一阵咳嗽,“把书信拿过来。” 方才一通贬低苏臻真的二寨主脸上的蜈蚣疤痕扭曲,从苏臻真手中取过书信,不甘被苏臻真影响,冷哼一声并给苏臻真一个更为凶狠残忍的警告。 咦,这丫头在笑?! 苏臻真唇边含笑,“有劳二寨主。” “……” 二债主身子麻酥酥的,打了个激灵,便是自家婆娘都怕自己这张脸,只要自己发脾定会领着儿女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更别说笑了。 “二寨主同虎王一般,有一颗侠义之心。” 苏臻真轻声说道:“面带凶恶的人未必有害人之意,慈悲善良的人未必就是好人。” 他们下手更狠,更为阴毒,防不胜防。 当然,苏臻真不认为上辈子的自己是好人。 如果能挽回父母殉国的命运,她是不是可以做个好人? 没有人喜欢一辈子活在争斗算计中。 虎王撕开书信,双手捧着书信看得仔细,书信遮挡住虎王困惑迷茫的双眸,这个字念啥来着?他奶奶的,苏知府就不能写得简单点? 还不如他家丫头! 比起经常引经据典,满篇圣人云,之乎者也的劝降书信,虎王还是能猜出书信上的内容的。 嗯,这段认识……父母维护儿女,女儿想救父亲。 虎王很欣赏苏知府的‘私心’。 苏臻真心细如发察觉出虎王为难的异样,忘了,忘了,虎王归顺他之后认字才多了起来。 “亲不亲故乡人,虎王长于蕲州,只怕如今还有街坊邻里存在虎王的记忆中,您难道忍心他们先受水患,再受兵灾之苦?” “街坊邻里对我可不怎样。” 虎王把书信扔到一旁,唬着脸,“当初他们没少欺负我。” 苏臻真不可能完全了解虎王成长经历,虎王只是出现在她记忆中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乡情无法打动虎王,银子封赏更没指望。 全蕲州的库存官银许是都没虎王一年赚得多。 虎王若是归降朝廷,他的官职立马高于苏知府。 怎么办? 苏臻真不记得还有什么能打动虎王。 离着蕲州城破越来越近,一来一回时间紧迫,唯有今日虎王提兵赶过去才能挽救父亲。 过了今日……蕲州的存亡又同她有何关系? 苏臻真问:“虎王不肯出兵?” 虎王浑不在意,乐得看苏臻真焦躁,“你父同我无关,从蕲州离开后,我没想再回去。” “告辞。” 苏臻真站起来,最后静静的看虎王一眼,利落的转身。 “你……做什么?” “回蕲州同我父母共生死。”苏臻真背对虎王,“我很后悔,不该在不懂故乡亲情的土匪头子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 求帮忙救援时,口言虎王。 他没答应驰援蕲州,立刻变成土匪头子……苏小姐好势利。 虎王不着急,苏臻真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苏臻真有离开的决心,刚一出聚义厅,迎面跑来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苏臻真让开道路,她……仿佛是虎王的女儿,此时还显得青涩,她以后会比静海公有名,被好事者封为天下第一妒妇。 “祖母……祖母咳得喘不过气了,大夫说不妙。” “什么?” 虎王立刻从金交椅上起身,紧张的问道:“昨日不是渐轻吗?” “爹,您快去看看祖母吧。” “好!” 他迈开大长腿直奔门口,见苏臻真,不耐烦的说道:“你的事一会再说,老娘要紧。” 苏臻真拦住虎王,“我许是能解虎王之忧。” “你懂医术?”虎王不相信她。 “略知一二,听令爱说大夫对老夫人的病情束手无策,不妨让我试试。” “你?!” “子欲养而亲不在乃最为心痛的遗憾,我能体会您对令堂的孝心,我父母尚在危难中,极需虎王相救,我敢不尽力么?” “爹,不如让她试试。” “好吧。” 也不知怎地,虎王对苏臻真多了一分信心,可能苏臻真太冷静,拥有完全不似少女的成熟沉静。 苏臻真跟着虎王赶去后院。 前生从侯府后宅倾轧冲出来,半吊子医术几次救了苏臻真的命。 而后就算有皇上百般维护,后宫妃嫔匪夷所思的用药手段也层出不穷,她再得宠也不敢完全相信皇上,阅遍医书成了她最大的爱好。 技多不压身,没准哪一日就能用上。 女眷居住的屋子很舒适,没无用奢华的摆设。 一位面带病态的老者扶着炕边缘死命的咳着,放在地上的痰盂盛满夹杂血丝的浓痰。 “母亲!” 见老太太状况不好,虎王走过去,“您……” “我先为她诊脉。” 苏臻真示意虎王让一让,不懂医术往前冲不是耽搁功夫吗? 虎王老脸一红,站在一旁,满怀期望的看着苏臻真,绑来的名医都不顶用,老太太咳嗽有三个月了,吃喝不进,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苏臻真撘过脉后,不慌不忙的说道:“病我能治,诊费……” 她故意卖关子。 “医者父母心。” “我不是医者。” 一句话就把虎王顶回去。 苏臻真慢悠悠的说道;“我所求,你该明白的。能不能救令堂全在你一念之间。” 虎王威胁道:“救我娘,你活命,不救,死!”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左右我打算同我父母共赴国难,能和令堂一起死……彼此也有个照应,在阴间路上我会照料令堂的。” 虎王瞪了苏臻真好半晌,狠心狡猾的丫头,她就不能善良点?不晓得苏知府怎么把她养大的。 “传令,点兵,驰援蕲州。” “虎王功成之日必会见到恢复健康的令堂。” 第四章 身世 苏臻真用威胁逼得虎王出兵蕲州,其实他们彼此都清楚虎王在苏臻真抵达山寨后就有出兵蕲州的决心。 就算虎王同苏臻真前生略有偏差,在品格上不会改变太多。 一副汤药让虎王母亲齐老太太的病症减轻不少。 齐老太太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不至于被咳嗽折磨的寝食难安。 她对救了自己的苏臻真格外感激,让自己的孙女陪伴并保护明艳动人的苏臻真。 到底是山寨土匪窝,像苏臻真这般漂亮的小姑娘定有许多人惦记的。 虎王是侠肝义胆的草莽英雄,其余山寨头目不见得都随了虎王。 谢妮把准备的干净衣物送给洗漱后的苏臻真,荆钗布裙,长辫子垂在后背,苏臻真对镜一看,颇有天然去雕饰,出水琢芙蓉的韵味。 “你真好看。” 谢妮肤色偏黑,泛着健康的光泽,眸子璀璨,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天性一副直爽的脾气,不懂怪外抹角,既是虎王爱女,她的拳脚功夫极好,骑射也远超将门虎女。 苏臻真眉眼弯弯,双眸似清澈的潭水,笑盈盈的拉了谢妮的手,赞叹:“我是娇花需人保护,谢姐姐就像傲雪的松柏,敢作敢为能用功夫逼退登徒子。” 得官家小姐宛若画上仙子的人称赞,谢妮浑身都是劲儿,硬是给苏臻真练了一趟拳脚,并主动教苏臻真防身术。 “你出落得好,可不能让登徒子欺负了去,我不在你身边,你有危险也能应对一二。” 苏臻真略有晃神,他说过有朕在,只有你欺负人的份。 果然,她把仇敌整得苦不堪言。 亦留给注定名垂青史的圣主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宠幸奸妃。 谢妮没察觉出苏臻真的异样,一个劲的说着练功的好处并鼓动苏臻真练习功夫。 不过三日,困扰齐老太太的咳嗽渐渐好转,蕲州方面也传来好消息,虎王神兵天降,先领寨兵帮苏知府稳固堤坝,后协同总督派来的援军一举歼灭围困蕲州的叛军。 蕲州百姓感激临危救难,侠肝义胆的虎王,为忠义无双,心怀百姓安危的苏知府送万民伞,立长生牌。 不仅蕲州,因苏知府的坚持不退缩而受惠的江南百姓亦都为他扬名。 江南是明王朝的重地,文风鼎盛,清流文人极多。 苏知府的果敢,忠诚,舍身取义的气节极受文坛的追捧。 百姓的感激只是在民间为苏知府树立威信,文人的追捧,江南总督的提携可使得苏知府直达上听,惊动远在都城的明景帝。 一直关心江南局势的明景帝自然晓得守住堤坝和蕲州的重要,他当着百官的面大加赞扬苏知府,派遣钦差去蕲州表彰苏逸的功绩,宣召苏逸入京。 任何人都无法阻止苏逸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苏逸备受瞩目,他的身世,求学经历很快被人挖了出来。 他——竟然是永安侯,太后侄子的亲生儿子! 朝臣一派哗然。 当今早年丧母,登基后遵从先皇遗命尊抚养他的苏贵妃为太后。 明景帝对太后颇有孝心,对永安侯颇为恩宠。 比起永安侯的功绩,他以善妒,残害庶子爱妾为名贬妻为妾,扶正爱妾极是有名。 当年此事闹得很大,永安侯贬妻为妾明显在挑衅礼教传统。 如不是永安侯的贵妾侧室刘氏着实高雅贤惠,又治好太后多年顽疾,且为陛下智退挑衅明帝国的番邦,刘氏绝不可能被扶正。 有颇有名望,贤惠的刘氏对比,永安侯嫡妻柳氏既无知,又不贤惠,心狠手辣残害永安侯骨血,又因柳氏的娘家贪婪无能,比不得刘氏娘家满门清贵。 柳氏只能耻辱的让出正室之位,居于侍妾。 苏逸本应是永安侯嫡长子,他因为生母柳氏变成庶子,被削去世子之位,年仅六岁的苏逸愤然带着母亲决然离去。 谁知离开侯府后,柳氏被查出有了身孕,生下三子苏迁。 世人多以遗忘这段贬妻为妾的奇事。 成年后苏逸低调进京,高中二甲头名,他放弃庶吉士的馆选,悄无声息去吏部选官,外放江南。 既然舍弃永安侯府邸的背景,苏逸不愿再受他们‘恩惠’,亦不愿意得世人同情。 他从未同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身世,然在他铭传天下,有功于社稷时,他的出身自然是瞒不住的。 苏逸功成名就自然让很多文人,朝臣出面为其鸣不平。 毕竟永安侯贬妻为妾就算理由充分,柳氏无良无德,永安侯此举也不是士大夫的好榜样,在德行上有亏。 也亏着永安侯属于外戚勋贵,若文臣清流这么做,早被文臣集团抛弃了。 以明帝国的传统,就算皇帝天子废后也是困难重重的,天子不敢轻言更改后位。 若苏逸和柳氏默默无闻,世人不至于抓着永安侯不放,偏偏苏逸不仅才干出众,还做了明帝国的英雄。 从钦差汇报给明景帝的消息来看,苏逸倒是没想回永安侯府,居于老家的苏逸生母柳氏婉拒朝廷册封的诰命名分,写下血书只求明景帝给自己正名。 勋贵名门子弟大多三妻四妾,为正室的很少待庶出如同亲生。 当年柳氏对待庶子和贵妾王氏的确简单粗暴了点,但永安侯完全偏向王氏和庶子,无视柳氏正妻的体面促使柳氏行事越发偏激,最终永安侯忍无可忍贬妻为妾,甚至不承认苏逸为嫡子,只认王氏所生出的儿女。 因柳氏的血书这场风波越闹越大。 文臣集团比之二十年前更有能量,他们早就看勋贵不顺眼,借此机会削弱勋贵的实力。 明景帝去了一趟慈宁宫,同太后相谈许久。 翌日,太后召见永安侯夫妇。 在苏臻真同父母劫后团聚时,京城圣旨下达,明景帝格外施恩,柳氏为永安侯右夫人,刘氏为左夫人,同享侯夫人诰命。 苏逸接旨后不见任何喜色,隐隐带着一股难言的愤怒。 得了消息的柳氏喜形于色,洒出大把的银子酬神。 “我盼着这一日,一直一直盼着这日。” 柳氏早已没有年轻时的风韵,只能依稀从眉目中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一位美人。 如今柳氏眼角眉梢堆满皱纹,肤色也因为生活艰辛变得粗糙暗黄。 当年离开侯府,柳氏只带走不多的嫁妆,倒不是永安侯贪墨她的嫁妆,柳氏做侯夫人时大手大脚,用嫁妆银子笼络侯府的下人并补贴早已落寞的娘家。 柳氏不擅经营,又是享受惯了的,他们离京后,存银很快消耗殆尽,所以少年时苏逸过得很清苦,常常饿着肚子去学堂读书,放学后苏逸还得誊写书卷赚取微薄的收入。 不是得岳父王举人资助,苏逸不会熬到高中之日。 遂他对妻子苏王氏极好,从未动过纳妾的心思,更是把岳父当做亲生父亲孝顺。 “母亲,您不该上血书。” 苏逸的腿伤还没痊愈腿脚不利索。 守住堤坝,洪水退去,叛军被官兵打散,事情并没完结。 蕲州还有很多事需要苏逸处理,安抚百姓,发放赈灾的钱粮让苏逸忙得不可开交。 他只来得及让三弟苏迁把柳氏从蕲州乡间接回来,对血书的事一无所知。 苏迁看出兄长很生气,道:“娘一心想回侯府,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怎能错过?大哥孝顺娘,就不该阻止娘。” 他相貌才学都不如兄长,随生母柳氏长了一双小眼睛。 眼睛虽小但很灵动,透着油滑,算计。 “大哥,永安侯的富贵咱们兄弟都有份,凭什么让别人占据?” 苏迁一脸悲愤,“当年我不记事,无法助娘一臂之力,让刘氏阴谋得逞,如今咱们兄弟都长大了,理应夺回失去的一切为娘争口气,兄长心里也有父亲,要不您不会在蕲州危难时把侄女托付给父亲。” 柳氏得三子苏迁赞同,底气更足,“让你们兄弟归宗,是娘这辈子的心愿,见不到你父亲,娘死了也闭不上眼。” 苏迁孝顺的为柳氏拂去眼泪,“有儿子在,绝不会让刘氏那贱人再欺辱您。” 柳氏眼泪掉得更凶,同苏迁抱头痛哭。 在旁看了一场好戏的苏臻真上前劝道,“祖母切勿悲伤,调养身子为上。您荣归京城是喜事,该高兴的,您风光回京也可让世人晓得您过得很好,不给想看您笑话的人可乘之机。” 柳氏摸了摸脸庞,喃喃的说道:“当年我就比不过刘氏貌美,她有侯爷护着,又享受荣华富贵,我……只怕比不上了。” 镜子里映出她的老态,柳氏感到失落沮丧。 “调养几日,您气色会好上不少。” 苏臻真笑着说:“就算刘夫人比您小上两岁,风韵犹存,您同她在名分上也是平起平坐的。我爹可比她养大的儿子争气多了,到了您这岁数,不就是指着儿子么?儿子争气出息,便是在侯府也没人小看您。” 安抚柳氏歇息,苏臻真同父母一同离开。 “真儿。”苏逸试探的问道:“你想回永安侯府?” “有爹娘和哥哥在,哪去不得?” 苏臻真明媚的笑颜,在骄阳下越发耀眼,这一次她可不是犯官之女,而是朝廷功勋的千金。 第五章 变化 圣旨已下,苏逸只能遵从圣旨回到当初决然离去的永安侯府。 以工代赈等良策让蕲州百姓的灾后生计得以维持。 处理玩蕲州事宜后,苏逸离开蕲州回京述职,一同上京竟然还有谢虎王……如今该称他为谢飞虎,飞虎两个字是苏逸帮忙给起的。 当苏臻真见到苏逸抚琴,虎王舞剑时已经不知该摆什么表情合适。 “谢伯父不擅水,当日在堤坝上不知怎么脚下一滑掉进水里,听说父亲拖着伤腿把他拽上来。” 兄长苏皓晖在一旁解释,“而后守城平叛时,爹把叛军贼首骂得口吐鲜血,谢伯父越发敬佩爹爹。小妹回来前,他们在关二爷面前磕头拜了靶子。” 谢飞虎归顺朝廷,献出海图和海船制造方法,为苏逸再增添一份功劳。 明景帝封谢飞虎为总兵,同苏逸一起进京。 苏臻真晓得静海公的本事,却不晓得平定海寇的静海公竟然不大会水,莫非谢飞虎后来才练就的水上漂功夫? 谢飞虎,名字一样,送他名字的人不同。 惊才绝艳的他没虎王相助,夺嫡之路只怕……他一直城府极深,把每一步都提前规划好,谁又能保证谢飞虎将来不会投靠他。 苏臻真是公认的让他失去理智的人。 父母和兄长平安无事,便是他损失一个铁杆部署,苏臻真也不觉得对不起他。 他应该在任何艰难的环境下夺嫡成功才叫本事呢。 重活一次,苏臻真不想再留下遗憾。 “对了哥,你是怎么搬救兵回来的?” 苏臻真挺纳闷的,上辈子苏逸向江南总督求援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苏皓晖掉进水里,没能顺利到达总督衙门。 “哥?!” 苏皓晖怔怔的出神,唇角泛着遐思异样,苏臻真晓得这是男子动情的模样,轻轻拽了拽兄长的衣袖,今生兄长的双腿并落下残疾,酷似父亲苏逸英俊挺立的哥哥是完美的。 当见到苏皓晖平安时,苏臻真激动得哭个不停。 “小妹,哥哥待你如何?” 苏皓晖从怀里掏出一对蓝宝钗环,“谢伯父送我的见面礼,我特意留给你的。” 钗环上镶嵌的蓝宝石有拇指指甲大小,工匠精巧的把蓝宝石磨成多个平面,使得蓝宝石耀目异常。 明帝国不产各色宝石,这对蓝宝钗环来自海外。 即便勋贵富商手捧银票也不见得买得到。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金银珠宝,苏臻真同样喜爱保宝石,然前生被他宠得太厉害,眼下看着稀世珍宝的钗环很难入她的眼儿。 苏臻真再贵重,稀奇的珠宝都见过,那时海禁已开,最贵重的东西全都进贡到皇上跟前。 但凡苏臻真看上眼儿的,皇上都给了她。 “想要一对蓝宝就收买我?” 苏臻真娇笑道,“哥信不信谢伯父会送我更好的见面礼?” 苏皓晖忍不住扶额,小妹越发难捉弄了,果真如父母所言,小妹长大了。 他凭着英俊堂堂的相貌,不凡的见识谈吐,在任何人面前都能游刃有余,被同窗信任,亦有人说他如狐狸一般狡猾。 苏皓晖先后碰到两个妙龄少女,一眼就能看穿他企图的少女,一个便是突然聪明起来的妹妹,另外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她相救引路,苏皓晖根本到不了总督府。 “……小妹,我为你介绍一人可好?她聪慧,稳重,明艳大方,许是能做……做你的闺中密友。” “我看哥哥是想让这位仙葩做我嫂子吧。” 明帝国民风开放,可也不会达到男女随随便便相约私会的地步。 结为手帕之交的金兰姐妹同进同出,去彼此家中做客方便得紧。 苏皓晖俊脸微红,磕磕巴巴,“哪有的事儿。”目光四处游弋,不敢同苏臻真对视。 他早已及冠,不是没碰到一见钟情的闺秀,苏逸又让他以学业为重,只怕早就定亲了。 原以为他此生无法碰到心仪的人。 却偏偏让他在搬兵求援途中碰见了她。 苏臻真把玩蓝宝钗环,漫不经心的问道:“总得有个名姓,我才好结交吧。” 前生兄长苏皓晖一生坎坷,不仅腿脚落下残疾,更因容貌俊美被人当做……苏臻真永远忘不掉兄长差一点被男人侮辱,当然她让那个女人的宝贝儿子真正做了‘军妓’。 “她姓乌,闺名倩柔。” 苏皓晖念她的名字都能感觉心中泛起的甜蜜。 苏臻真俏脸煞白,乌倩柔?!这世上有几个乌倩柔? “她……她是江浙巡抚的嫡长女?” “小妹也听说过她?”苏皓晖不由得把心上人有赞了一遍。 情人眼里出西施,乌倩柔在苏皓晖眼里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她的一颦一笑深深的牵动着他,便是被她捉弄都觉得幸福。 “她……还在江南?” “她不在江南又怎能帮我搬来总督府援军?” 苏皓晖揉了揉苏臻真的头发,小妹还是个傻丫头。 “怎么会?怎么会?” 苏臻真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乌倩柔不是应该在去年出阁吗?做了皇家儿媳妇,她以后会是明景帝最欣赏看重的儿媳妇! 乌倩柔比兄长方才的溢美之词更加出众,她是世人公认的女子表率,足以树碑立传的女子。 贤妇传中为她单独列出整个章节。 “小妹,小妹!” 苏皓晖见苏臻真面色不妥,道:“她是极出色,可我妹妹也不差呢,小妹比乌小姐略胜一筹……小妹能搬来……” “四皇子正妃是谁?” “……” 被苏臻真握紧的手臂隐隐泛着疼痛,苏皓晖从未见过如此急躁不安的妹子,她一双乌黑的眸子有期待,亦有抗拒,更有几分难言的隐痛。 “我不大知晓帝都的状况。” “哦。” 苏臻真有几分失落。 “听乌小姐的随身丫鬟说起,四皇子尚未娶正妃,听说四皇子……” 苏皓晖说起皇子的八卦,尤其是对自家小妹说男人房事,他显得很尴尬,寻了妥当不大刺激小妹的词,“对美色很淡,陛下极为重视皇子正妃,寻常闺秀入不了陛下的眼儿,四皇子以身体不适为由,陛下便没给四皇子指婚。” 第六章 碰面 苏逸取水路举家入京,同样得到明景帝宣召的谢飞虎一路同行。 他归降朝廷后,把多年积累的金银财宝分给手下的寨主和头目,这群人有得做了底层的武官,受不得拘束的人回乡自谋生路,山寨的寨兵被打散开,调往各地。 山寨本就不是明景帝最为看重的。 先帝因海患和海盗禁海,许多老祖宗留下的海船都烧毁了,有航海经验的老人大多故去或是老得没办法再出海。 如今明景帝有心解海禁,丰盈国库,彰显天朝地位,遂他迫切需要谢飞虎手中掌握的海图和海船。 毕竟茫茫大海,没有海图很容易迷失,海船的构造同江河里行驶的船只截然不同。 谢飞虎入京后只要言行适当,谨守臣子本分,明景帝断然不会亏待他。 反倒是苏逸……用功劳换得生母刘氏荣归,重做永安侯夫人,他的仕途不见得一帆风顺。 曾经为他摇旗呐喊的文臣以后不见得再帮他。 太后捏着鼻子认回柳氏,亏待救命恩人刘氏,心里肯定不痛快,明景帝纵使不是太后亲生,孝道压在头顶上,他短时间内起码不敢再落太后面子。 自从明景帝圣旨下达后,几次宣召苏贤妃侍寝。 苏贤妃是永安侯嫡亲妹子,育有三皇子,她尚未出阁时同嫂子刘氏极是亲近,宛若亲生姐妹一般。后苏贤妃入宫荣宠不断,很快生下三皇子,据八卦消息其中刘氏居功至伟。 三皇子品貌出众,相貌堂堂,颇似明景帝,虽是太子早立,可太子并非皇后嫡出,他凭庶长子得太子位并不能让下面的弟弟们服气。 况且太子生母早丧,性情憨厚,身材臃肿肥胖,明景帝并不怎么得意太子,随着皇子们逐渐长大,皇子比太子更为出色,明景帝动了易储的心思。 太子对明景帝很孝顺,太子妃又很贤惠,为帝后所喜,朝臣们支持无嫡立长的传统,明景帝尚未下定废立储君的决定,毕竟储君是国本。 明景帝如今共有九名皇子,刨去八皇子,九皇子年岁上小,其余皇子都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其中以三皇子和二皇子,以及最有帝宠的六皇子最想把太子拽下来。 三皇子有太后等人的支持,二皇子只比太子晚出生一日,就是这一日,一个为君,一个为臣,二皇子怎能甘心,其母德妃曾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这些年以皇后马首是瞻,恨不得把二皇子送给皇后做儿子,期望得到皇后的相助。 可皇后对所有皇子一视同仁,不曾特意偏爱哪个,因过去的情分,对二皇子和德妃也只是稍稍照拂罢了、 六皇子出生的时辰最好,降生时红光漫天,其生母惠妃又是明景帝宠妃,六皇子见明景帝的次数最多,自然最受明景帝疼爱。 “小妹,你到底有没有听我介绍帝都的状况?” 苏皓晖极为无奈,自从上船后,苏臻真就一直望着船舱的垂花窗户出神,秀美的模样宁静祥和,纵使是她嫡亲兄见苏臻真都有惊艳的感觉。 苏臻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指尖一下下的划着桌面,“爹娘让哥哥来同我说这些是担心我选秀吧。” “以前父亲只是文臣知府,小妹不在选秀之列,回永安侯,明年小妹正好够选秀的年岁。若是落选还好,怕就怕……” “选做侧妃?还是怕三皇子殿下故意去求陛下?” 苏逸地位着实尴尬,几位大婚的皇子正妃娘家背景都极是显赫,父兄得力,苏臻真一旦中选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只能去做侧妃。 侧妃虽是上了族谱,祭拜过祖宗,说好听是侧妃,其实还不是个妾? “小妹不可小看刘氏……”苏皓晖极是谨慎,“爹娘尽力让小妹落选,就算小妹走到最后,爹娘也会尽量保全小妹嫁宗室或是勋贵子弟为妻,可是祖母……祖母败过一次,此番回京定是同刘氏不死不休的,刘氏这些年在帝都名声极好,长袖善舞,无论同太后娘娘还是贵妃娘娘关系都很亲近,万一她在背后使坏,难保不会发生变故。” “不是她万一使坏,她根本就不会放过我!” 苏臻真眉眼弯弯,眼波如同一弯清泉,前生她只是一个犯官之女,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刘氏像可怜猫狗一般收留她,除了为博得贤名外,也是为她最疼的孙女顶缸。 今生柳氏荣归,同刘氏共享永安侯夫人,只怕刘氏早已把他们一家当做最大的敌人。 苏皓晖撕掉手中打听回来的情报,俊美的脸庞透着果决,总不会让刘氏害了狡黠俏丽的妹子。 “哥哥说了几位皇子,怎么没提四皇子?”还是忍不住问那个人的消息。 苏皓晖眼见苏臻真唇边隐隐含笑,俏生生的明艳动人,宝石般的眸中隐现好奇,苏皓晖无语一瞬,暗自琢磨小妹是不是对四皇子太过关注? 前几日苏皓晖不大清楚帝都皇子的品行,毫无顾忌的提起四皇子八卦消息。 越是清楚朝中局势,苏皓晖不敢再妄言了,哪怕最没希望继承帝位的四皇子。 “关于四皇子的消息不多,他不是长子,又不是最得宠的,传说他……身体抱恙后,四皇子极少在朝臣面前露脸,有时连陛下和娘娘都有两三个月见不到四皇子。” “哦。” 苏臻真慢悠悠转象牙扇柄,浓密的眼睫低垂,不能再用以前的目光去看他了,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他的境遇同前生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习惯,喜好也会有所变化。 “小姐,小姐。” “什么事?” 船舱门口的婢女语调欢快的回禀,“江浙巡抚的亲眷乘坐得船只靠过来,说是江浙巡抚夫人拜望夫人。” 江浙巡抚? 苏臻真无视表露惊喜的苏皓晖,立刻平躺下来,撑着额头,“你去同我娘说,我有些眩晕无法迎接巡抚夫人。” 苏皓晖:“……” 方才神采奕奕,哪像是晕船? 苏臻真对苏皓晖略有几分歉意,此时她最不想见得人非乌倩柔莫属。 两船并在一起,苏臻真顺着窗户看去,头戴帷帽的少女扶着端庄秀美的命妇迈上船来,少女薄纱挡面,一袭天蓝罗裙显得她高挑纤细。 是她,乌倩柔! 苏臻真见乌倩柔望过来,下意识想合严窗户。 怕什么? 她从来就不欠乌倩柔的! 苏臻真微微勾起嘴角,甜美的笑容绽放。 乌倩柔抚了抚云袖,垂直鼻尖的薄纱挡不住亦是上扬的唇角。 第七章 归京 碧波荡漾的江面上两艘船只停靠在一起,起伏的波纹再难推动船只。 晃动渐轻,依窗望着江面的苏臻真舒服许多。 乌倩柔早已随其母进王氏所在的船舱说话了,苏皓晖得乌倩柔相助,他自然要去当面谢过。 从苏臻真身边离开前,苏皓晖很慎重的整理衣衫,几次问苏臻真有没有哪里不妥,俊脸上又是忐忑,又是欣喜,苏臻真看后晓得哥哥对乌倩柔动了真情。 可是……不是她小瞧兄长,乌倩柔会钟情于苏皓晖么? 乌倩柔的好处自不必说,能得对儿媳妇百般挑剔的明景帝称赞,乌倩柔就是女子的典范。 方才她们遥遥相对时,苏臻真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儿。 苏臻真长叹一口气,额头杵着窗棂,江面上泛起的水汽模糊她的双眸,一幅幅画卷在荡漾的波纹上蔓开。 乌倩柔是嫡妻正妃,她是宠妾,她们本就是对立的两人。 在外人眼中,她们天生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苏臻真专宠于他,终其一生没生下一个孩子,被乌倩柔算计的传言早就灌满了她的耳朵。 在苏臻真最为得意之时,亦有很多人向乌倩柔进言,趁他离开帝都时,寻个机会弄死苏臻真,或是磋磨苏臻真一番。 “一次次请安相见,你我非友似敌……” 前生的画面回闪,苏臻真喃喃的感慨,“只怕是谁也想不到,你过世后,我依然只是贵妃,屡次拒绝封后的圣旨,太子他们……我没辜负你在临终前的嘱托。” 乌倩柔死于他登基称帝前,苏臻真完全可凭爱宠直接封后,乌倩柔出人意料的在临终前把两女一子交给苏臻真,并用一句话打动心中只记得复仇的苏臻真。 终乌倩柔的儿子被封为太子,两个女儿嫁得如意,苏臻真对他们不够亲切,但事事安排得极好。 也许乌倩柔是最了解她的人。 苏臻真连帝王的专宠都能利用,一心只想复仇,又怎会在意是否富贵荣耀一生? 船甲板上的动静惊醒了她,抬眼看去,娘亲王氏挽着江浙巡抚夫人的手,彼此很亲近的道别,隐隐听见相约帝都再碰面,看得出两人虽是初次见面,但彼此甚是有好感,相处得极是融洽。 乌倩柔放下帷帽,苏皓晖站在她身旁。 身姿挺拔的俊美公子,高雅俏丽的名门闺秀,两人宛若天生一对,金童玉?女临凡。 苏皓晖对乌倩柔痴心一片,眼角眉梢自然会流露丝丝的情谊。 乌倩柔怎么……苏臻真嘴角微抽,乌倩柔并非对哥哥没有好感,这是怎么回事? 以乌倩柔的聪慧敏锐会看不出苏皓晖的心思? 直到乌倩柔母女离去,停靠在一旁的船只渐渐远去,苏臻真都没琢磨明白乌倩柔的用意。 “小妹!” “……嗯?” 苏皓晖风度翩翩,如沐春风的捧着一个红木圆盘扁盒,“乌小姐听说小妹晕船,特意让人取来的零嘴,据说含上一颗能清脑止晕,舒服不少。” 盒子上雕刻着独特的花纹,质朴的红木显得特别精致。 苏臻真见到盒子中间的百味轩花体字样。 百味轩是百年老店,据说在前朝时就闻名遐迩,以做零嘴和精致菜色著称。 苏臻真最爱得便是百味轩的零嘴,无论是在潜邸还是后宫,百味轩的零嘴她从不缺的,苏贵妃‘贪吃’也是她罪过之一。 有御史把她同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杨贵妃相提并论。 不是苏臻真不怎么喜好荔枝,她还真想把‘污名’落在实处,甚至想若是他也落到唐明皇一样的境地,在马嵬驿会不会百般无奈的赐死苏贵妃? 苏臻真病逝前,明帝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国库丰盈,蛮夷俯首称臣。 早有人说他堪比尧舜禹汤,是千古一帝。 她打开盒子,铺面而来一股熟悉的酸甜味儿,白嫩的手指捻起一颗放在口中,唇边盈盈笑容更深,眉眼弯弯,俏丽妩媚。 苏皓晖忙移开目光,小妹的魅力越来越大,怎么破? 这股妖媚样,哪个男人受得了? 他是不是得同娘亲说说? 女子还是该以贤良淑德,端庄贤惠立足,乌小姐比小妹……苏皓晖为自己心底的念头惭愧,小妹也很好。 “咦,下雨了?” 雨水落在水面上,苏臻真把窗上悬挂的帘笼落下,零嘴放在膝盖上,身体依偎进垫子里,当初她依偎在他怀里,他一颗颗把零嘴果脯送进她口中……间或伴随温柔的浅吻,他总愿意品尝她口中果脯的酸甜味儿。 苏臻真暗自唾弃自己,前生还好,一直坚持到最后不曾动心,自从她知晓他境况不如前生,又没娶正妃后,不知怎么心总是定不下来。 今生父母双全的她还能成为他的一缕阳光吗? 苏臻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更不明白本性自私,阴狠的自己怎么可能是明媚温暖的阳光? 苏皓晖感到小妹身上隐隐的失落,“不喜欢?” “不是,很好吃。” 苏臻真扬起笑脸,酸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如同五味人生,有变数反而更好,同前生一尘不变,反而无趣了。 左右她把前生的恩怨都已了解,今生不必再纠缠于报仇怨恨中。 苏臻真不觉得没有回应他,是愧对于他。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陪他玩,陪他解闷,陪他共历风雨,除了没付出真心外,他拥有她的一切。 回京后,难免会再碰到他的,苏臻真不知自己会不会对如今的他有感觉。 毕竟他们都同前生有了变化,前生合拍,今生可不一定了。 ******* 帝都永安侯府,距离苏逸归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侯府的气氛越发显得凝重压抑。 好不容得闲的仆妇凑在一起悄悄的议论。 “夫人真真是大度得紧,把荣禧堂都让出来了。” “本来侯爷打算让那位住荣顺斋的,这两个地方都是主要的建筑,大小相似,荣禧堂是历代当家主母住得地,荣顺斋偏远不说,就算重新整修也比不过荣禧堂。” “荣禧堂是好,只是不晓得那位有没有福气压得住了。” “听在夫人身边当值的人说,侯爷几次去寻夫人都被夫人拒之门外,夫人是贤惠,未必不生侯爷的气。” 其中一人略有担心,“侯爷万一恼了夫人……” “你傻呀,夫人同侯爷多少年了?那位以前就不是个明白的,在外这些年,谁晓得能不能耐得住?侯爷不嫌弃她就不错了,还想得宠?” “也是,夫人可是天底下顶顶聪明的人。” 第八章 母子 布置精致又舒适的卧房传来一阵阵咳嗽声,罗汉塌上斜歪一位颇具风韵的美妇。 她穿着月白褙子,松垮的挽着发髻,一对大拇指大小的珍珠耳环是她身上唯一带得首饰,价值不菲的珍珠散发温润的光泽,美妇温婉沉静,给人以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在她身边侍立二十六七岁的儒雅俊逸的男子,他手捧汤药,漆黑明亮的眸子露出些许的疼惜。 “母亲。” “三郎……” 美妇避让开男子递过来的汤药,略显病态的脸庞扯出温暖贺和蔼的笑容,顿时让身边人如坠温泉,暖洋洋得快感喷薄而出,甚至舒服。 她只比苏逸年长十岁,却是永安侯的夫人,苏迈的嫡母。 她年轻时便是绝色美人,又极为擅长保养,岁月格外偏爱于她,连生两子两女的刘氏不仅身段妖娆,周身上下的肌肤如同少女一般细腻,眼角眉梢就没一丝细纹。 名满帝都,才色双绝,慈悲贤惠的永安侯夫人刘氏一直被称为第一命妇。 “你哥哥和生母明日到京。” 永安侯夫人刘氏沉静温柔的眸子闪过一丝阴郁。 “您永远是儿子的娘亲,儿子只认您!” 苏迈直挺挺的跪下,“在儿子看来养恩重于生恩。” 刘氏伸手去拽苏迈,当日苏逸带走柳氏时,苏迈刚满一周岁,又染病体弱,苏逸母子前途未卜便把苏迈留在侯府。 苏逸受不了从嫡长子变为庶子的侮辱愤而离开,刘氏被扶正后便把苏迈抱到身边来,对苏迈宛若亲生。 这些年苏迈不仅同刘氏如同亲生母子,和刘氏所生的二哥苏逊,四弟苏进也如亲生兄弟。 苏门三杰,守望相助,一直备受明景帝器重。 “我从没生三郎的气,我同你父亲以及柳姐姐之间的恩怨,你不必理会。” 说到此处,刘氏帕子捂嘴又咳嗽了一阵。 苏迈为其捶后背。 刘氏笑容点点,拍了拍苏迈的手臂,“还谈不上谁重谁轻,柳姐姐回来,若说我欢喜异常,那是虚伪得不能再虚伪的谎话。我不见你父亲,多年的隐疾咳嗽又发作,我是生了闷气的。” “娘……父亲其实……其实最看重您。” “是啊,他是最看重我!” 刘氏笑容冷淡几分,“我心里始终过不了这道坎儿。” 永安侯的气氛凝重压抑,苏迈的日子都过得没趣透了,母亲刘氏又对永安侯避而不见,虽是兄弟待他和平时一样,苏迈总觉得难受。 “她若是不回来哪有这许多的事儿。” 苏迈憎恨着不曾见面的生母,柳氏不出现的话,父母还是让人羡慕的神仙眷属,永安侯府依然是一等一的勋贵名门,不会像眼下备受非议。 刘氏不赞同的摇头,“不得胡说,三郎,你母亲这些年过得不易,你嫡亲的大哥是陛下忠臣干将,才学不凡,卓尔不群,他立下的功勋值得你和二郎,四郎敬佩。” “母亲太过善良,看谁都是好的。”苏迈倔强的回嘴,“不是他鼓动的柳氏,又怎么会有陛下的圣旨?短短几年从一文不名的寒酸举子爬到高位,又得名,又得利,他岂是一般人?” “他看上世子的位置,想凭着苏家子的身份继续向上爬。” 永安侯是太后唯一的侄子,又同明景帝是发小,贵妃是苏迈等人的亲姑姑,三皇子更是争夺太子之位的大热门。 苏逸若想位居人臣,没有比恢复身份更好的捷径。 “三郎对他们误会太深,我早就同你说过,当日柳姐姐不是不想带你走。” “我病了,是娘救了我。” 苏迈对刘氏发自内心的感激,因此越是憎恨苏逸和柳氏。 “算了。” 刘氏说不通苏迈甚是无奈,“我现在不勉强你,等你见柳姐姐和大郎的面,血缘会让你们解开误会,亲近起来的。二郎他们是我亲生儿子,必会帮衬我,你毕竟是柳姐姐的儿子,我不愿你为难,不孝。” “母亲……”苏迈眼圈泛红,呜咽的趴在刘氏身边。 “本来我不该见你的。” 刘氏温柔的抚摸苏迈的脑袋,“我总归养你这些年,舍不得啊,其实当年的事儿,我同柳姐姐都没错,只是侯爷做的不够完美,我在侯府享受荣华富贵,听说柳姐姐生计艰难,有娘家都不得回,日子过得极是清苦,柳姐姐回来,我早想好了,能退让就让着柳姐姐,尽量让侯府和美,省得外人看笑话不说,还看轻了你们兄弟。” 温婉,贤惠,明理,善良的刘氏是完美的,苏迈总觉得母亲是世上最好,最杰出的女子。 她敢把永安侯拒之门外,证明她并非没有脾气。 一味贤惠柔顺的贤良妇反倒没刘氏鲜活。 “扶正娘是父亲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儿子没见过她,晓得她远远不如您。” 苏迈隐藏起眸底的依恋,痴迷,刘氏的光彩足以让任何人黯然失色。 “不管贬妻为妾是不是侯爷最正确的决定,我……” 刘氏半敛眸子,指尖划过锦被描绘万福绣纹。 她在吃穿用度上极是讲究,尤其在梳妆打扮上从没有过疏漏,刘氏一直走在帝都命妇圈的时尚最前端。 跟风学刘氏打扮得不是少数。 “我后悔了!” 刘氏声音很清淡,苏迈能听出她的真诚,“娘?!” “当初真不该去花园,若是避开那个该死的时间,我……我不会碰见他!” 屏风闪出人影,他负手站在屏风旁,深邃的眸子含情望着刘氏,“三郎,你先出去。” “该出去得人是你!” 温婉的刘氏激动的撑起身子,随手把枕头砸向那人,“谁放你进来的?她们眼里还有没有我?!咳咳咳……咳咳,当我不敢把她们怎么着?我才是她们的主子。” “娘,您消消气。” “三郎,你出去。” 苏迈回头看看父亲,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在门口,苏迈又多站了一会,直到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他才离去。 文武双全的永安侯年轻时比他任何一个儿子都要俊美。 如今他身上的沧桑感,稳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远不是儿子们能有的。 岁月没有侵蚀他的风华,他衰老的格外缓慢,有着中年男人的沉稳。 事业有成,大权在握又给他平添几分独特的魅力。 第九章 惊鸿(改错字) 经过水陆奔波,苏逸携带家小亲眷赶到了京城。 苏逸进京动静不小,看热闹的人更多。 路过泉州时,苏迁接上同自己闹别扭回娘家的媳妇和一双儿女。 苏臻真的三婶杨氏娘家父亲只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后来是苏逸帮忙杨秀才谋了个教习的职位,不过杨秀才这辈子考举人无望了。 苏迁原本就嫌弃杨氏出身低,配不上他,杨氏生长女苏臻烈坏了身子,很难再有身孕。 自知容貌出身都不怎样,又没有苏逸夫妻青梅竹马的情分,杨氏只能贤惠的主动给苏迁纳妾。 许是她命好,也许是背后动了手脚,纳进门的两名美妾其中一个生子后难产去了,另外一名侍妾因为木讷无趣,苏迁根本就没把她带到京城。 苏臻烈比苏臻真还大上两岁,原本同乡下乡绅之子订了亲的,约好年底过门。 谁知苏逸荣耀返京,苏迁成了侯府的嫡子,杨氏便看不上曾经千好百好,家境富庶殷实的未来女婿,虽没明说退婚,不过对未来亲家极是冷淡。 杨氏打着小算盘回京后凭着永安侯府的权势逼那边解除婚约,说不得要把犯错的一方扔给对方。 一个乡绅之子总能挑出毛病的。 “真妹妹,烈女传能借给我看看么?” “嗯。” 苏臻真和堂姐苏臻烈乘坐同一辆马车,在明艳靓丽的苏臻真身边,原本还能称为清秀的苏臻烈完全成了不起眼的背景板。 马车行驶进京城,热闹繁华就在车窗外,饶是苏臻真前生见惯富贵,也不由得好奇帝都的繁华。 她刚刚挑开车帘,一道不赞同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 “你就不好奇么?”苏臻真问道。 “书上说,女子不得抛头露面。” 苏臻烈一本正经的回道,“连偷看都不成。” 苏臻真颓然的放下帘子,低声道:“你看烈女传不是不行,别把书上的烈女当做榜样,她们……她们……” “她们都是值得称颂的。”苏臻烈极为固执。 因为名字有烈,才把烈女传,女戒,女则看做是最神圣的? 前生,苏臻真对坑害父亲且夺兄长之功的苏迁极为痛恨,老太婆刘氏没少用三叔苏迁磋磨苏臻真,刘氏本意是让苏臻真听话,说不得也想报复苏逸当年决然而去让她极是没脸。 苏迁是苏逸养大的,可他听从老太婆的挑拨毫无人性的伤害苏臻真兄妹。 当然,苏臻真得势后,苏迁下场极惨的。 苏臻真记得苏臻烈回京没多久,苏迁正春风得意时,苏臻烈投缳自尽。 当时,苏臻真在后院关着不知详情,后来隐隐听说因杨氏想把苏臻烈另嫁名门子弟……杨氏对外人刻薄薄凉,对唯一的女儿苏臻烈极是疼爱的。 从没因生苏臻烈坏了身子无法怀孕而怪过女儿。 做娘的总是盼着儿女过得好,以当初苏迁的地位官职,杨氏不舍得把苏臻烈嫁去乡下倒也不是一味的攀附权贵。 杨氏若还有退婚的打算,以苏臻烈的性情,难免又会投缳守节。 “是值得男人称颂的!” 苏臻真从来就把烈女传等书册当做废纸。 “真妹妹怎么能这么说?”苏臻烈固执的争论,“上面的女子才是典范。” 苏臻烈清秀的脸庞因固执坚持多了一分别样的神韵。 苏臻真笑了笑,不是前世同苏迁仇恨已经了结,她连方才的话都不会说。 苏臻烈是很可怜,可叹,她同苏臻真关系不大,况且苏臻烈未必就认为苏臻真是为她好。 马车突然停下来,苏臻真顺着车帘缝隙向外张望,还不到永安侯府呀。 “皇子殿下出行。” 苏臻真听见外面的请安声,不由得攥紧拳头,心跳得很快,是哪位皇子? 按说应该是三皇子的。 一直很尊敬舅母刘氏的三皇子必然会赶过来给刘氏撑腰,让苏逸一家明白就算柳氏做了右夫人,永安侯府还是刘氏为尊。 苏臻真一把撩开车帘。 卓尔不群,富贵惶惶的皇子骑马走过。 果然,是他! 苏臻真熟悉的脸庞此时显得如此陌生,剑眉朗目,挺拔屹立的他本该喜怒哀乐情绪内敛的,唯有对苏臻真时,他才会表露真性情。 可眼下他唇边的幸福愉悦是怎么回事? 前生此时,他可从没觉得幸福过。 猛然惊醒,四皇子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听说皇后娘娘对四皇子颇为关心。” “前一阵子因被陛下训斥而生病,皇后娘娘亲还自照料四皇子殿下呢。” 中宫皇后无子却备受明景帝看重,苏臻真记得明景帝虽然后宫三千,但最爱重皇后。 一旦四皇子殿下被皇后娘娘当做骨肉,他……他夺嫡之路许是容易,也有可能成为其余皇子的靶子。 明明上辈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四皇子殿下一直很透明,在废太子后才逐渐展露才华,明景帝被爱子们骨肉相残所伤,只以谁适合继承帝位考察皇子们。 遂一向不得宠的四皇子才脱颖而出。 苏臻真有几分烦躁,到底哪里出错了?这改变也太大了点吧。 不过,当她看到身上洋溢着幸福味道的四皇子时,不甘化作释然。 苏臻真缓缓的放下车帘,淑女般的坐正身子,见过太多的意外变化后,她不敢再用前生的眼光看待今生的人。 马车重新启动,放下唯一心事的苏臻真并没看到他目光闪过的情绪。 “殿下?” 四皇子频频回头,侍奉在身边的内侍汪震同样好奇看过去,就是几辆马车没见特别的,汪震突然一拍脑袋,“永安侯府今儿一准热闹。” “唔。” 四皇子握紧缰绳,轻鸿一瞥的美人有一双好看会说话的眸子,她是永安侯的孙女?苏逸的女儿? 永安侯……是三哥的地盘。 四皇子心底隐隐有一分遗憾,终究只是偶尔一瞥,好看的女子他见多了,那人并非艳压群芳的绝色。 永安侯府开侧门迎接苏逸,世子苏逊领着弟弟们翘首以盼。 苏迈不仅到得晚,俊脸阴沉挂着不悦。 苏逊拍了拍他肩头,和悦的劝说:“大哥是朝廷功臣,侯府多了大哥,对侯府犹如锦上添花,咱们兄弟也多一个臂膀。” “你同娘都是好脾气!”苏迈嘟囔,“仔细被小人利用了。” 第十章 打脸 永安侯府为明帝国顶级名门权贵,论地位权势比世袭公国,皇室宗亲都来得贵重。 侯府在规格上仅守世袭侯爵的规定,然侯府的亭台楼阁,花园景物极尽华美,侯府仆从成群,钟鸣鼎食,富贵已极。 侯府门口数十名仆从分列两侧,清一色簇新的青衣小帽。 为首的管事穿戴富贵,手上戴着难得一见的白玉扳指,见苏逸下马,圆圆脸庞堆满笑容,躬身道:“恭迎大爷回府。” 两边的仆从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同声请安。 苏臻烈对永安侯府多了一丝丝的敬畏。 这还只是侯府大门口,侯府内定会更加富贵。 苏臻真含笑握紧不安的苏臻烈手腕,“以后堂姐是他们主子之一,操纵着他们生死。” 刘老太婆的炫富手段没见比前生高杆,只不过炫富的排场更大,更隆重。 今生的炫富可不单单给苏臻真看的,刘氏只怕最想给曾经的对手柳氏和苏臻真母亲王氏一个下马威。 一旦柳氏等人出丑,进而会影响苏臻真等人名声。 不过刘老太婆错打如意算盘。 前生刚会侯府时,苏臻真的确被从未见过的富贵奢靡所震惊,老太婆不经意炫耀的富贵足以碾压没见过世面刚经历变故,惊魂未定的苏臻真。 后来做过盛宠已极的贵妃,苏臻真今生怎么也不会再被老太婆吓到! 论富贵奢靡,再顶级的权贵都比不得皇帝。 堂妹苏臻真镇定自信影响到苏臻烈,她的局促胆怯少上许多。 苏臻真见苏臻烈表现正常,略觉满意,出言安抚苏臻烈就是不想让刘老太婆阴谋得逞。 虽说三叔苏迁今生没能错出伤害苏逸一家的事,她并没改变对苏迁的不喜。 苏逸当年愤而离开侯府,高中后宁可外放也不留在帝都,他早明白当年抛下得是什么,此时又怎么会因永安侯富贵而露出异色? 不是因生母柳氏的执念,他根本不会踏进侯府一步。 他保下蕲州再看当初有心把苏臻真兄妹托付给永安侯的事儿,隐隐有种当时自己脑抽的感觉。 苏迁一双小眼睛泛着精光,见到出迎的永安侯世子苏逊等兄弟,苏迁多了一分的自卑。 苏门三杰不仅相貌堂堂,为当世美男子,气质也极是出众。 永安侯世子苏逊儒雅谦和,虚怀若谷;苏迈善解人意,温润如玉;苏进狂放自傲,爽直好客。 他们三人可谓人中俊杰。 苏逸的目光越过苏逊和苏进,落在面色阴沉的苏迈身上,当年他是万不得已才留下苏迈的。 苏逊等人也在打量苏逸,一向处变不惊的苏逊心底泛起异样,苏逸的相貌同永安侯极为相像,经历过蕲州战乱后,苏逸连气度也像永安侯了。 没有哪个父亲不喜欢同自己相像的儿子。 “拜见兄长。” 苏逊一躬到地,极是恭谨,苏进有学有样,唯有苏迈敷衍的拱了拱手。 苏逸扶起苏逊,苏进,有一身不错功夫的苏进用力下压,苏逸轻描淡写的扶住苏进,轻笑:“功夫不错。” 苏进哪能听不出嘲讽? “怎样?我早就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兄长若没功夫护身哪能在蕲州平叛?小弟以后多向兄长请教。” 苏逊轻飘飘几句话便化解苏进的尴尬,把恶意试探转为兄弟之间的切磋。 站在苏逸身后的苏臻真半敛眼睑,不愧是刘氏最重视的儿子,当年苏臻真也在他手上吃过亏,差一点被看似公正和蔼的苏逊所骗失贞。 多亏四皇子几次相救并亲自设谋揭穿苏逊的伪善面具。 苏臻真再面对苏逊时依然觉得很恶心。 “迈儿,娘的迈儿。” 柳氏甩开三儿媳的搀扶,冲到苏迈身前,呜咽啼哭,泪水横流,“不认识娘了?娘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迈儿。” 苏迈冷漠推开柳氏,同年轻温柔,极有风韵的母亲刘氏相比,柳氏就是一乡下来的老村妇。 他眼底闪过耻辱,自己身上怎么会有‘老村妇’的血脉? “迈儿?” 柳氏不甘心还想上前,苏逸从后拽住柳氏的胳膊,失望的扫过苏迈,转头询问苏逊,“侯爷在何处?” 苏逸在苏门三杰面前冷傲到骨子里。 “小弟拜见两位兄长。” 苏迁行礼,笑道:“只是不知我同苏进谁年长?” 苏逊等人早就把柳氏差得清清楚楚,晓得柳氏出府后又生下苏迁,此时苏逊面露惊讶,“兄长……这位是?” 明显苏逊故意给苏迁没脸,进而怀疑柳氏的贞操。 也怪苏迁长得不似苏家人俊美,挺拔。 “祖母还是永安侯夫人时就有了三叔,想来比刘夫人扶正后所出年长。” 苏臻真眉眼弯弯,眸光清冷,不仅搬回局面,还反戈一击。 既然苏逊存歹意,不安好心的让柳氏和苏逸没脸,那就先把嫡庶的身份明确了。 明帝国的传统,勋贵之家的庶子是不能同嫡子序齿排行的。 除非庶子记在嫡母名下。 论理,柳氏就算最后被贬妻为妾,她在做嫡妻所处的三子,苏逸,苏迈,苏迁都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如今的永安侯世子苏逊降生时是庶子,在永安侯诸子中地位是最低的,就连苏进也比他高上一点。 当年柳氏势弱,娘家没落比不得得了永安侯真心的刘氏,永安侯心以偏向刘氏,贬妻为妾都做得出,又怎么会按伦理划分嫡庶? 如今柳氏有个得了朝廷功臣儿子苏逸,谁是谁非,可以说道说道了。 苏逊眸色变了变,很快重新展露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和蔼可亲的问道:“兄长,这是真姐儿吧,她出落得真是俊俏,比府上的姐妹都好。” “姐妹们在听雨轩等着真姐儿,往后你们可以一起识字读书,玩耍游戏。” 苏臻真冷淡得很,打脸就要彻底:“尚未见过侯爷,不知该怎么称呼。”清幽的眸子让苏逊觉得继续演戏很难。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心机够深的,苏逊对苏臻真的印象绝对深刻。 苏迈都替苏逊难受,见苏逸护着苏臻真,他不好同晚辈计较,嘲讽苏逸:“眼巴巴的回府,还称父亲为侯爷?” “父亲在书房,我先领兄长拜见父亲。”苏逊打圆场。 第十一章 郁闷 说是苏逊领路,侯府仆从成群,哪会让尊贵的世子领路,好几个甚有体面的管事主动走在前面,苏逊等人在一旁陪同。 穿越大半富丽堂皇的侯府,纵使苏逸也难免露出一丝惊讶。 幼年的记忆略有模糊,他依然记得当时侯府远没今日恢弘精巧,富贵中透着雅致。 巧夺天工的建筑,雅致的景色布局,恭谨有序的仆从,处处彰显永安侯府的地位奢华。 苏迁搀扶柳氏,一路上把一切尽收眼底,轻浮,羡慕的目光根本掩藏不住,苏迈低头冷哼,虽然苏逸倨傲,可好歹有侯府公子的做派,苏迁……真不像苏家子。 相比心思复杂的苏迈,苏逊对苏迁同柳氏挺亲厚的。 几次提起带苏迁参加勋贵子弟的宴会。 苏迁对苏逊感激不尽。 不过,柳氏对苏逊表露出的善意却显得很是冷淡,看苏逊,苏进兄弟的目光隐含恨意,巴不得他们早点死! 苏臻真唇边似笑非笑,苏逊表演再精彩也无法打动柳氏。 旁人不晓得侯府布置,苏臻真前生在永安侯待过三年,抄手游廊通向半月町。 半月町是永安侯的书房之一,离着荣顺斋很近,按说永安侯除了避暑很少去半月町的。 莫非老太婆把荣禧堂让出来了? 半月町三面环水,只用一条九曲回廊连接岸边和半月町。 正值盛夏,湖面睡莲朵朵,微风吹过,荡起阵阵莲子的清香,清水碧叶,景色怡人。 刚一进门,柳氏一眼就看到手持书卷的永安侯。 “侯爷,侯爷,妾身终于回到您身边了。” 柳氏直扑过去,死命的拽着永安侯,多年的思念齐齐涌上心头,永安侯保养得极好,不仅容貌宛若二十多年前,身材也不见臃肿肥胖,水蓝外卦覆盖着紧致的肌肉。 当年柳氏就甚是钟情永安侯,多年痴心不改,纵使永安侯把她从正妻的位置上拉下来,柳氏只会怨恨刘狐狸精挑拨是非,永安侯是被刘狐狸精蒙蔽了。 纵使柳氏精心打扮,她同永安侯站在一起,不似夫妻,倒像是一对姐弟。 男人总比女人老得慢些,尤其柳氏多年辛苦,饱经风霜,永安侯却一直享受荣华富贵,两人根本活在两个世界,硬是生活在一起,最痛苦的并非柳氏。 眼见柳氏不顾有晚辈在场硬是挤进永安侯的怀里,泪洒永安侯胸口,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舍不得,想念的话,就连苏逸都都看不过眼了,永安侯是有功夫在身,可他总不能当着儿子们的面把柳氏扔出去吧。 他极力拉开同柳氏的距离,然而低估柳氏对他炙热的感情,错估柳氏的力气,除非永安侯动粗否则别想甩开如同狗皮膏药贴在自己身上的柳氏。 永安侯顾虑重重,明日柳氏得进宫谢恩,然后又要开宗祠重列族谱,以柳氏的不知进退,愚蠢不懂事的作风定会把永安侯错待的事张扬开,到时岂不是给外人笑话永安侯和刘氏的借口? 永安侯府已经是帝都的笑柄了,再起波澜,他越发没脸见人。 于是,永安侯不敢对柳氏动武,略带求助的目光向苏逸看去,这一看他彻底怔住了,苏逸同他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仅容貌像,气度做派,甚至抿嘴皱眉等小习惯都一模一样。 他知晓苏逸在蕲州的功劳有多重,虽然依然挚爱刘氏,但对杰出的长子取得的功绩未必没有自豪。 当初他答应在照顾苏臻真兄妹并非存有恶意。 书信往来比不上亲眼所见,永安侯对苏逸的半分愧疚看重此时增为三分,纵使比不过养在身边的儿子们,他对最似自己的儿子在意了。 苏逸觉得母亲太过激动,不合规矩,上前时,苏臻真在后面拽住父亲的衣袖,苏逸便不敢再动。 眼前难得一见的戏码,苏臻真怎么会容许别人破坏呢,便是父亲也不行! 永安侯的‘痛苦’,就是苏臻真快乐的源泉。 胡搅蛮缠,不可理喻是永安侯贬妻为妾时给柳氏定下的罪名之一。 不让永安侯尝试一番,柳氏岂不是冤枉? “娘,别哭了,祖母好不容盼到这一日,咱们该为祖母高兴呀。” 苏臻真用帕子为母亲苏王氏拂眼睛。 她何时哭了? 苏王氏被女儿暗自扯了一把,柔声柔气的呜咽,“是呢,你祖母这辈子着实不容易。” 有人鼓劲壮胆,柳氏更是理直气壮的纠缠永安侯,恨不得她整个人都化在永安侯身上去。 苏臻真抢在实在忍不下去的苏迈之前,横跨一步,正好挡住苏迈,揉红眼睛,泪盈盈的双眸感动连连,苏迈的脚步顿时沉重迈不开了。 苏迈不得不承认,苏臻真出落得着实漂亮,侯府娇养的侄女和外甥女没一个能胜过苏臻真的。 温婉善良是苏迈最欣赏的女子特质。 “刘夫人侍奉多年,今日祖母好不容以偿夙愿,想必有许多话想说,您……您可怜可怜祖母吧,她想侯爷想得都痴了。” 苏臻真墩身恳求,苏迈面露犹豫,喃喃的说道:“这不大好。” 他的性情到没太变,苏臻真对‘天真’的苏迈说不上恨,毕竟苏迈在前生帮过她,从今日苏迈的表现看,苏臻真不敢指望苏迈。 因苏逸荣归,又多了对手柳氏,想必刘氏会加紧拉拢控制苏迈,万万不会像前生对苏迈面慈心冷。 “是不大妥当。” 苏臻真含泪点点头,正当陷于痛苦的永安侯以为苏臻真会劝走鄙俗力气蛮大的柳氏时,苏臻真转向苏逸,“爹,咱们在帘子后面磕头离开吧,祖母今日怕是不会离开了。” 在女儿殷切的期盼目光下,苏逸只能僵硬的点点头。 苏逸领家人退出书房,苏逊心存顾虑,他同永安侯心灵相通,也更重视名声爱惜羽毛,同泼妇一般的柳氏讲不明白道理,他爱莫能助的低头,随苏逸退出书房,顺便带走苏进。 苏迈挣扎片刻,见所有人都去了外面,一跺脚生着闷气也离开了。 永安侯倍感憋屈! 他隐隐有种预感,将来憋屈只怕不会少。 第十二章 再战 隔着帘子,苏逸领着妻子儿女给永安侯磕头。 苏臻真悄悄抬眼,有帘子挡着依然可以隐隐看到永安侯努力的甩开柳氏的痴缠。 正因为有朦胧的帘子,书房里两人挺和谐,恩爱的。 起身时,苏臻真满怀感触的擦了擦眼角,“真是太好了,祖父惦记祖母啊,刚一见面就难舍难离,当年祖父听了哪个小人的谗言舍弃祖母呀,是不是因太在意祖母才会容不得祖母心里没他?” 苏逸低头看地上的石子路面,研究雨花石的色彩,形状,嗯,多想想雨花石,不至于立刻笑场。 苏皓晖转头欣赏起水面上的睡莲,嗯,小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世子苏逊和熙的笑容僵硬,狂放目下无尘的苏进首次打量苏臻真,至于苏迈强忍半晌,问道:“你眼神是不是不好?以柳……柳夫人的言行,哪值得父亲倾慕?” “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呗。”苏臻真满不在乎的解释一句。 “噗!” 在半月町外侍奉的俏丽婢女忍不住噗笑出声。 苏臻真斜睨了婢女一眼,淡淡的说道:“早就听说刘夫人治家有方,今日一见……见面不如闻名呐,看来以后祖母有得忙了。” 她才不会可怜跪地请罪的奴婢,苏逊明显看俏婢目光不妥。 “我带大哥去拜见母亲。”苏迈主动缓说道。 苏逸皱了皱眉,随即拒绝道:“不必了。”对苏迈露出一丝不满。 苏臻真挽住苏逸的胳膊,问道:“祖母被安排住在何处?” “荣禧堂。”苏迈正打算好好夸赞一番大度贤惠的刘氏,若是因此柳氏愧不敢领,还让母亲住荣禧堂就更好了。 苏臻真根本就没给苏迈机会,从她俏丽清纯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惭愧之色,反倒是理所应当,“祖母以前就住荣禧堂,侯府其余地方未必住得习惯。” 王氏隐隐觉得女儿只怕引起公愤了,没见苏逊等人面带怒色? 刚刚回到侯府,他们是不是太过嚣张? “常听祖母说荣禧堂怎么怎么好,我没见过荣禧堂,更不晓得好在何处。” 苏臻真扬起天真纯美笑容,一双清澈见底纯真无垢的大眼睛似镶满亮晶晶的宝石: “祖母只怕今晚会留宿半月町,父亲一会还得出门拜会同僚旧友,世子左右清闲着,就由您帮我介绍荣禧堂吧。” 不仅让刘氏母子让出荣禧堂,还要让刘氏的眼珠子永安侯世子亲自介绍荣禧堂好在何处,地位在侯府如何重要。 苏迈怒道:“苏臻真!” “二叔为什么生气啊,莫非是看我亲近世子?” 苏臻真俏丽的站着,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从她娇小的身体里散发出的气势,“不是刘夫人让世子照顾我们的?世子若是摇头否定没这事,我立刻向世子赔礼道歉。” 苏逊:“……” 他能摇头吗? 显然不能! 苏迈气急败坏的甩了广袖,“你的脸皮被城墙还厚?!温良恭俭让,你说说你占哪一样?” “都占了啊。” 苏臻真唇边噙着温婉柔和的笑容,“我的温柔善良可能您还没看到,恭顺嘛,刘夫人也算我的长辈,她主动让出荣禧堂,又让世子来招待我们,我恭敬不如从命又有什么错?说到节俭……您看我身上佩戴奢华的首饰了?方才侯府里有头面的大丫鬟头上戴得珠钗都比我带得大,虽没见过姐妹们,也可推测一二她们穿戴更为不凡。” “最后的让,祖母把荣禧堂让给刘夫人二十多年还不够么?荣禧堂又不是我的,我没权决定把她再让给刘夫人。” 苏迈等人瞠目结舌,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不要脸还敢满嘴歪理的。 “爹,我看咱们还是另寻宅子吧,省得刘夫人觉得委屈,时常有人跳出来为刘夫人打抱不平。” 苏臻真苦恼的叹息,“咱们家平常都是有话讲当面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会明着说,永安侯府同咱们家不一样啊,非要拐弯抹角,按刘夫人说得走吧,还落得一身埋怨,刘夫人舍不得荣禧堂直说不就是了,何苦绕着弯设套?” “我们都是心直口快的直爽人,同刘夫人相处太累。” “母亲让出荣禧堂是没任何怨言的,真姐儿误会母亲了。” 苏逊忙解释,“荣禧堂离半月町有些远,我命人准备肩舆软轿。” “这么说荣禧堂位于东边?” “嗯。” “东边好,日出东方,东边风水好寓意也好,戏文里唱东宫娘娘指得就是皇后娘娘。” 苏臻真仿佛看不出苏逊等人的不满,尴尬,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把永安侯世子当做管事仆从使唤。 她一直叫苏迈为二叔,无视世子苏逊排行在二的事实。 苏逊强压下喷薄欲出的邪火,从懂事起就没人让苏逊如此没脸! 就算当年柳氏还是嫡妻,他为刘氏生的庶子,因永安侯的偏疼,他在柳氏面前都没受过任何委屈。 荣禧堂的富贵自不必说,历代当家主母的居所,彰显出的气派贵重冠绝整个永安侯府。 屋子里的摆设每一件都能说出来历。 苏臻真好奇宝宝似的抓着苏逊问个不停。 苏迈,苏进已经被苏臻真气得说不出话,进荣禧堂对他们来是折磨,毕竟荣禧堂从他们记事起就属于温柔,贤惠的刘氏,他们是在荣禧堂长大的。 荣禧堂归了柳氏,他们此时尤其难以接受。 苏进转身离去,苏臻真瞄了一眼,嘴角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真想知道大度贤惠的刘氏该怎么同爱子解释呢? 苏臻真随手掐掉一枝长得极好的海棠,刘氏最喜欢的就是海棠,也被永安侯形容为海棠仙子,在荣禧堂留下海棠的用意不言而喻。 “祖母对花粉过敏,荣禧堂里以后禁止放盆景,尤其是海棠盆景。” “等祖母回来,还得劳烦刘夫人打开侯府的内库,荣禧堂有几样摆设祖母不喜欢。” 永安侯富贵多年,刘氏善于理财,料想库存的珍品不少,柳氏取一些用,刘氏舍不得也得给! 如今侯府有两位夫人,不再是刘氏一个人的。 第十三章 家人 因苏臻真难缠,苏逊没再多言,寻了个借口很快离去。 苏臻真略觉遗憾,好戏不怕迟,钝刀子割肉更疼,苏逊方才爆发显露‘真性情’也愧对刘氏的教诲。 她扶着王氏饶有兴致的把荣禧堂上上下下逛了遍。 前生她一把火烧掉荣禧堂,现在想想太败家了点,永安侯几代积攒下的精华都在荣禧堂。 “真儿,你且坐下,我们说说话。” 苏逸推迟出门会见谢飞虎等故人,等苏臻真听命落座后,一家四口再一次坐在一起。 苏迁夫妇早已经悄悄溜走,经过蕲州的事后,苏逸对苏迁放任自流,再懒得过问他的事。 “你去顺利搬来飞虎兄解了蕲州之危,我便不能再把你当做不懂事的小姑娘看。” “爹想说什么?” “我同你娘商量过的,我们一家不住永安侯府。” “……” 苏臻真面露惊讶,随即眼波透出一丝惊喜,云集各路牛鬼蛇神的永安侯府绝非好住处。 在外购置宅邸过安静祥和的日子,有空回来看看热闹,挑拨挑拨是非挺好的。 重活一生,苏臻真觉得不该把精力都耗在曾经的手下败将身上,再把她们折磨一遍也比不了前生解气,上辈子恨意太重,苏臻真手段太激进阴狠,这辈子可以试试轻描淡写得让刘老太婆憋屈,求而不得。 “我们搬到外面去住,祖母怎么办?” “把你祖母送回侯府是我为人子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儿。” 苏逸剑眉紧簇在一起,“我不仅有母亲,还有妻女。“ 隐藏在苏逸心底还有位居朝堂的野心。 当年苏逸不愿被人看穿身份,高中后很快寻求机会外放出京,如今他尽力隐瞒的身世已经广为人知,他唯一能证明自己的不是同苏逊争永安侯世子之位,而是凭才干真正做出一番事业。 “我在朝堂上稳如泰山,他们不敢对你祖母太过分,何况……” 苏逸唇边露出几许愉悦,“不还有真儿么,我拖人置办的宅邸同永安侯后巷只隔了一条街,真儿可以时常来看望她。顺便教教你祖母。” “祖母有福不会享,侯爷哪好?”苏皓晖闷闷的念叨,“这些年侯爷就没想过她,只有她眼巴巴的惦记着。刘氏把荣禧堂让出来也没安好心,侯爷嘴上不说,心中一准怜惜刘氏,反倒对祖母……” “爹,您在意名声么?” “嗯?” 苏逸在侯府长大,后宅阴私他懂得不少,“她影响不到我的官声,唯一放不下心得是你,真儿,方才你是解气了,过后他们定会编排你。” “刘氏侍妾扶正都不怕被人议论,我怕什么?她做得事儿,别人嘴上不说还不是顾及着太后娘娘和陛下的面子?若是人人都学了她,天下非大乱不可。” “不过祖母再胡搅蛮缠下去……”王氏盼着苏臻真好,不愿让柳氏影响到女儿。 “说句大实话,就冲祖母以前闯出的名头以及刘氏等人的暗中宣扬,祖母别想再帝都有好名声了。既然如此不如让祖母顺其自然,过得痛快。比如今儿祖母推辞住在荣禧堂,外人不见得说她好。” 苏臻真眸子亮闪闪,挑起的眉梢蕴含一丝狡黠,苏逸从女儿脸上移开目光,同王氏会心的一笑,女儿媚而不俗,聪慧不自傲,她是让父母骄傲又放心的女儿。 苏逸有几分后悔当日同纳兰兄的玩笑指腹为婚。 同苏逸为生死之交的纳兰康在蕲州危局时对苏逸托孤表现得极是冷淡,否则苏逸也不会把儿女托付给永安侯。 苏逸今年不过三十三岁,前半生的经历比活了一辈子的人都精彩曲折,苏逸本能对纳兰兄存了疑心,他荣归京城的路上,纳兰家的家仆送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书信,信中再次暗示当年指腹为婚的事儿,趋炎附势展露无疑。 他决定回京后好好查查有可能做自己女婿的纳兰清。 若是纳兰清人品,才学不成,苏逸宁可同纳兰康绝交也绝不会把宝贝女儿嫁过去。 “爹,三叔和我们同住么?” “他住侯府!” “哦。” 苏臻真眉眼弯弯,欢快的在王氏胳膊上撒娇般蹭了蹭,声音甜软,“就我们一家?!真好!” 最美的梦不过如此。 苏逸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乱被妻子搂在怀里疼惜的女儿的头发,苏皓晖眼底含笑,却撇嘴做出嫌弃样子,曲起的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颊,没羞的丫头,多大人还在娘亲怀里撒娇? 哼,苏臻真眯了眯眼睛,缠得娘亲更紧,将后脑勺露给可恶,嫉妒的苏皓晖! “明天我让人收拾好宅邸,谢恩和更改族谱后,咱们就搬过去。” “嗯。” “我不愿惹事,可也不怕事!” 苏逸闪过坚毅之色,对妻子吩咐,“在侯府有人算计你和真儿,你尽管动手就是。” 王氏眼波如水,轻轻摩挲女儿的额头,“打坏了怎么办?” 苏臻真,苏逸,苏皓晖:“……” “永安侯府世代功勋,想来在侯府的人都有功夫的吧。”王氏略带天真。 苏臻真,苏逸,苏皓晖面色尴尬:“……” 再有功夫也扛不住天生神力,能捏碎玉佩的王氏! 别看王氏长得柔柔弱弱跟一朵精心呵护的白莲花似的,外人很少能看破她真实性情。 苏臻真有时觉得自己擅长伪装可能是遗传了娘亲的天赋,唯一可惜得是她没遗传到娘亲的天生神力以及隐藏在骨子里的暴力倾向。 事情仿佛越来越趣了,他们这家人又会给帝都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不管变得是好是坏,苏臻真不可能再完全依靠前生的记忆和经历了。 晚上,柳氏果然没有回荣禧堂。 翌日一早,苏臻真见到一脸冷峻,略显烦躁的永安侯扶着柳氏走来,对比永安侯是人都看出的不悦,柳氏笑得眼角眉梢堆满褶子,略显暗黄的肤色隐隐透出一丝红光。 “进宫谢恩。” 永安侯同柳氏上了马车,没心情和任何人交谈。 能报永安侯缠成这样,苏臻真对柳氏更有信心了。 第十四章 觐见 永安侯不愧是顶级名门,离皇宫很近,半盏茶得功夫,明帝国的皇宫近在眼前。 苏臻真脚踩藏青色地砖,微微蜷首紧跟在王氏身后,通向御书房的道路,她曾经乘坐青雀凤辇,被宫女内侍众星捧月一般走过无数遍。 明景帝不喜大兴土木,不爱奢华,再加上边境不稳,时有叛军匪患作乱,国库存银吃紧,皇宫远没苏臻真记忆中的壮观瑰丽。 御书房为皇宫主要建筑之一,修缮得很完美。 穿着宦官服饰的小内侍进门通传,隐隐约约听见御书房里有谈话声。 苏臻真不由得握紧拳头,低垂粉颊,明亮若水的眸子隐含着别样的兴致。 前生,她见明景帝的次数不多,几乎每一次明景帝都对她横挑鼻子,竖挑脸百般看她不顺眼,而后他做了太子,明景帝更是把她看做影响太子英明睿智的障碍。 不是他护得紧,几次同明景帝抗争暗斗,苏臻真许是早就‘因顾身亡’了。 今生,她不是罪臣之女,不是勾引他儿子的狐狸精,不知明景帝对她的印象会不会好点? 正想着,御书房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名上了年岁的太监——冯承恩,冯公公,司礼监掌印太监,明景帝最信任的四大公公之一,也是明景帝做太子时的大伴。 听说,冯承恩效忠于太子殿下,他登基后,冯承恩的晚景凄凉。 苏臻真脑里闪过冯承恩落寞,孤单的离开皇宫时的情景,再看如今权柄赫赫,掌握司礼监的大太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皇位的更迭影响了很多人。 冯承恩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落在苏逸身上,笑不达眼底,略显傲慢,“苏大人请稍后,陛下有要事处置。” 苏逸听命的垂手站在御书房门口,不敢有任何怨言。 侯了一盏茶的功夫,苏臻真双腿微酸,在宫里享受惯了,猛然备受冷落,她略有不适,偷偷的揉了揉酸疼的后腿肌肉,暗自感叹一句由奢入俭难。 咦,御书房门口露出一个白毛毛头,两只耳朵竖得很高,一直蓝,一只黄的眸子圆溜溜的似琉璃,殷红的小嘴微张仿佛大哈气似的。 它歪着脑袋好奇的紧盯着苏臻真。 苏臻真嘴角上扬,它长得好似自己曾经养过的雪团儿,不知自己死了后,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的把雪团儿摔死? 在她病逝前,他们曾经大吵过一架。 至于为什么吵架? ……苏臻真感觉鞋尖被勾了一下,忙收敛心思,方才还在御书房内的猫儿已经站在她眼前了。 猫儿尾巴尖儿翘着,雪白的猫爪一下一下勾着苏臻真的鞋尖儿,仿佛寻到好玩具,尾巴一点一点的,苏臻真晓得这只猫儿玩得很开心。 太像雪团儿了?! 苏臻真忍不住蹲下身,屈起手指轻轻挠了挠白猫的脖子,猫儿立刻弯起眼睛,露出很享受的模样,突然苏臻真扫到冯承恩惊讶的目光,这只猫儿不是雪团儿,她也不是在皇宫肆无忌惮的苏贵妃。 她正想收手,猫儿抬起爪子按住了她的手指,眼睛露出一丝威胁,你敢走?! 被一只猫儿威胁了? 苏臻真眼底闪过柔和的笑意,手指轻轻摩挲猫爪上粉嫩柔软的肉垫。 “雪团儿。” “瞄。” 正统苏臻真玩得开心的白猫听见主人的召唤,不满的回头,扯了扯耳朵儿,尾巴耷拉着向回走。 苏臻真此时似被雷电劈过,毛色白得没有一丝杂毛的猫儿也叫雪团儿还能接受,可雪团儿主人怎么可能是他? 他不是最不喜欢猫儿得吗? 苏臻真悄悄的抬眼,他身如松柏,屹立挺拔的站在御书房门内,染墨一般漆黑眸子蔓延开一丝不悦,亦有一丝的好奇,雪团儿已经跳到了他胸口趴着,猫儿缓和他身上的冷冽气息。 目光一碰即离。 苏臻真主动移开视线,暗想他变得真多。 俯身少女温润的眸子如被温泉洗涤过,微微上挑的眉目若娇花一般娇媚。 四皇子的心微微一颤,抬手为雪团儿顺毛儿。 等她起身时,她眼中的温暖褪得一干二净,在面对他时,平静的眼波透着疏离。 “四皇子殿下安。” 完美无缺的礼节,她让再刁难的教养嬷嬷都挑不出毛病。 “免礼。” 他的礼节一样完美无缺,周身上下透着高人一等的皇子尊贵和傲气。 苏臻真目光扫过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微微咋舌,那块玉佩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怎么挂在他身上了? “父皇让你们进去。” 四皇子把雪团儿放在地上,昂首离开,雪团紧跟在主人脚边,傲娇的扬着脑袋,尾巴翘得很高,雪团儿偶尔回头斜睨苏臻真一眼。 一人一猫,傲娇的模样让人印象极是深刻。 苏臻真顿时有些迷茫,自己抱着雪团儿纵横六宫的时,是不是也像此时的他一样傲娇? 应该比他好一点吧。 冯承恩总算从地上捡起下巴,盯着苏臻真,口中念念有词,“四殿下的宝贝儿除了殿下之外,谁都不让碰。” 就算明景帝和皇后娘娘想摸一摸雪团儿,不仅得在四殿下面前,还得趁雪团儿高兴的时候,其余时间……任由你怎么‘勾引’,雪团儿理都不理你! 苏臻真刚刚跨进御书房便嗅到一股熟悉的杏仁儿味儿。 悄悄抬眼,明景帝旁边放着一杯温热且用了一半的杏仁露。 记得最喜欢杏仁露的人刚刚出门。 苏臻真瞄见明景帝尚未耷拉下的嘴角,明景帝对四皇子仿佛不错。 明景帝年过五十,最近几年龙体不大好,精力比不上从前,多年为帝养出的帝王之气不弱,龙目一瞪,颇具威严。 苏臻真俯首叩拜帝王,跟随父亲保持跪姿听明景帝训话。 明景帝对苏逸平平,不过仔细询问了蕲州抗洪和被叛军围困的经过,听苏逸不曾夸大自己的功劳,明景帝点头,“难为你。” “臣不敢说辛苦。” “有功朕赏,有错朕也不会饶过你。” 明景帝淡淡的回道:“太后风体欠安,最怕人吵闹,你们去慈宁宫外磕头就出宫去吧。” “遵旨。” 苏逸恭敬的退出御书房,俊雅的脸上没露出一丝的不满。 永安侯唇边隐隐带笑,自己没法给刘氏出气,太后可以! 苏臻真拽了柳氏一把,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柳氏连连点头,把苏臻真当做最孝顺的孙女看待。 第一十五章 造谣 慈宁宫外,永安侯寻个借口先去看自己的妹子苏贵妃。 显然昨日柳氏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太后给心肝宝贝刘氏长脸,永安侯没准会被糊涂的柳氏当做挡箭牌。 永安侯临去前露出对苏逸的不舍。 可他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苏臻真望着永安侯的背影嘲讽的勾起嘴角,再像自己的儿子也不如心肝儿重要。 苏逸毁了,永安侯还有其余儿子,刘氏未必再没老蚌怀珠的可能。 若是把永安侯的儿子整得声名狼藉呢? 他会不会后悔放弃明显更具才干的苏逸? “真儿。” 苏逸的手搭在女儿肩头,方才女儿俏丽秀美脸庞挂着的诡笑让人心惊肉跳的,“别怕。” 苏臻真扬起明媚天真的笑容,额头撒娇般蹭了蹭苏逸的胳膊,埋藏在心底的阴暗褪得一干二净,她是父母宠在手中的掌上明珠。 “磕个头,咱们就出宫,我带你出门去见识帝都的繁华热闹。” “爹。”苏臻真拽了拽苏逸的袖口,“一会祖母做什么事儿,您都当看不到,嫌吵了,您也寻个借口离开。我记得东书房有在内廷值班的阁臣和六部给事中。” 后宫容不得外男随意乱逛,就算苏逸同值班的阁臣没交情,六部给事中总有苏逸认识的。 苏逸面露犹豫。 苏臻真轻声说:“男主外,女主内,千古流传的真理,一个男人插手后宅,只会让后宅越来越乱。我晓得爹担心我和娘,不过您是不是忘了,娘可是您自己都甘拜下风的人。” “……呵呵。”苏逸掩饰尴尬,女儿太直爽,怎么破? 王氏娇花般柔弱,羞怯的瞥了傻笑的苏逸,双颊染红,妩媚生香。 谁也想不到在动不动就脸红,时不时双眸泪盈盈略显悲伤秋,对残月流泪,为花落伤感的柔弱的王氏身体里藏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神力。 如果苏臻真没有重生,父母会如同前生一样为国舍身,王氏在临死之前曾经打残过一千余名叛军,不是苏逸坚决不肯弃城逃命,王氏也不会随着苏逸一起殉国。 苏臻真从没怪过王氏,如果晓得苏迁等人的诬陷,纳兰康的背叛,王氏许是会硬拖着苏逸冲出来的。 父母一直认为他们舍身殉国,明景帝一定会照顾功臣遗孤。 太后只派了一个三等宫女来传令,身穿墨绿宫装的宫女一脸的不耐烦,看柳氏时眼睛都是斜着的。 离着慈宁宫正殿老远,她停下脚步,指了指被太阳暴晒的空地,“你们在这磕头。” 苏逸眸子深沉,静静的站了片刻,在宫女以为苏逸会发火时,眼见苏逸撩衣摆跪下,宫女略松一口气,嘲讽之意十足。 恭敬的三拜九叩后,苏逸转身离去。 宫女楞了楞,微风吹拂苏逸身上的官袍袍袖翻滚,那抹明景帝特意犒赏功臣穿得紫官袍格外显眼,宫女略觉不安,苏逸可是朝廷功臣。 宫外人都说明景帝孝顺太后娘娘,只有宫里的人才晓得真相。 明景帝若事事遵从太后,早就废了无子的皇后,立苏贵妃为后,册三皇子为太子了。 一切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此时柳氏脑子里除了见太后之外别得什么事都没放。 多年辛劳柳氏的力气比一般命妇大得多。 柳氏没二话抬手就给了傲慢的宫女一个大嘴巴,骂道:“贱婢,都是你们这群嘴碎的小蹄子在姑姑面前尽谗言,不让我见姑姑。” 三等宫女不是没被打过,俗语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自从侍奉太后娘娘,很多命妇都挺给她面子的。 “还敢瞪眼儿?!” 柳氏抓住宫女梳起的发髻,又打了她两巴掌,“我可是响当当的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姑姑当年请首辅保媒聘我为永安侯夫人,你们不仅阻止我给姑姑请安,还敢给我撩脸子看?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等我回了姑姑,敢你们去洗马桶。” 用力甩开三等宫女,柳氏嚎啕大哭的向慈宁宫冲。 一边哭,一边嚎。 “姑姑啊,您真不见您可怜的侄儿媳了?您怎么忍心?当年您亲口赞我是贤良妇,赞我持家有道,您病了,我吃喝不下,晓得侍妾张氏擅长医术,便不顾侍妾不得入宫的规矩,硬是把她拽来……呜呜……她治好了您,您就把侄儿媳妇我给扔了?!” “我还在帝都时,时常入宫陪你,帮您做了多少事儿?” 柳氏发起疯来,宫里的内侍宫女哪拦得住? 就算他们不顾柳氏身份上前阻拦,邪门得事情发生了,任何将要靠近柳氏的人腿上都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用不上力气。 王氏感性的陪着柳氏抹眼泪,另外一只藏在袖口的手慢悠悠且精准的把苏臻真暗自递过来的米粒大小的珍珠弹出去。 珍珠再小,落在地上仔细看也会发现端倪。 腿用不上力的内侍和宫女发现珍珠后,看过去……只见一位哭红了眼睛,宛若白兔善良无害的命妇。 纤细的腰身仿佛风一吹就倒了,她怎么可能把米粒大小的珍珠弹得这么准? 苏臻真和苏皓晖双手背在身后,少女俏丽娇小,少年俊秀儒雅,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唯一有可能的唯有在一旁躬着身子,气色阴郁的苏迁了。 挨了珍珠的内侍把这事记在心里,过后一准要向太后娘娘告一状。 柳氏呜咽着,说话的声音时重时轻,不甚详细,但每每把当年她帮太后递进宫的东西说得挺清楚,至于不详的留给听众许多的遐想。 太后用东西做什么? 呸,那些下九流的东西,太后怎么可能要? 在慈宁宫里中的太后坐不住了,再让柳氏哭下去,皇上指不定因为柳氏的疯言疯语怀疑什么呢。 “让她们进来!” “是,太后娘娘。” 柳氏等人如愿的进门。 苏臻真瞄了一眼面容不善的太后娘娘,唇边噙笑,缺德事做得多,总是有顾及的。 第十六章 贪婪 慈宁宫的门难进,太后见柳氏一行人倒显得异常和蔼。 “你这性子何时能改一改?哀家真真被你闹得头疼。” “……姑姑。” 柳氏被慈眉善目的太后娘娘拉到身边,顿时有了靠山,抬手指着不让自己进门的宫女,咬牙切齿:“她们看不起我!” 太后平淡的摆手,跟在太后跟前的大管家——吴尚宫把方才阻拦柳氏的宫女内侍叫出去,隐隐听见她们的求饶声,柳氏畅快许多,“我就说姑姑最疼我的。” 苏臻真默默低头,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奴婢的性命。 太后丹凤眸子微眯,早就看透柳氏的愚蠢,善妒,不识大体,本以为柳氏苦了这些年能有所长进的,今儿一见比以前还愚蠢。 她一眼就能看透柳氏,便把大半的注意力放在苏逸夫人王氏身上,当然还有沉默寡言,一直蜷首的俏丽少女——苏臻真。 宫里最不缺得各色美人。 太后历经两朝后宫,见惯各色各样美人的宫心计,轻易不会被美人外表无害腼腆欺骗。 不过,王氏……太后见她柔柔弱弱,泪光点点,本能感觉放心。 王氏就算有心计也多是依靠男人。 姿容绝色,明艳娇俏的苏臻真一进门即便不言语,太后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即便苏臻真沉默木讷,就她出落得这般好,也能为苏家得到不少的好处,可为三皇子笼络名门子弟或是有本事,有能耐的人才。 性情不好可以慢慢调+教,美貌是天生的。 衣着妆容可稍稍弥补容貌的不足,然而本身就是绝色的美人盛装之下犹如神妃仙子,倾国倾城。 “她们都是阿澈的孙女?” 太后和善的招手,“来,你们都到哀家跟前来。” 苏臻烈,苏臻真慢慢的走到近前,齐齐屈膝,“太后娘娘。” “都是一家人,叫哀家姑祖母。” 苏臻烈询问苏臻真。 苏臻真腼腆的一笑,一瞬间娇花绽放,摇曳生姿,“姑祖母。” “好,好,好。” 太后对苏臻真越发慈爱,直接从手腕上褪下一串十八子手串,塞给苏臻真。 苏臻真自然推辞。 太后虎着脸,“哀家赏你的。” “按说长辈赐,不敢辞。”苏臻真柔柔的回道:“祖母,母亲和婶子甚是想念姑祖母,真儿是晚辈不敢越长辈接下姑祖母的恩赏。手串不如送给祖母……” 手串价值千金,不过样式适合老妇佩戴,前生苏臻真见过多少的珠宝?又哪会被一串手串就收买? 见柳氏眼巴巴的看着手串。 太后笑道:“古有孔融让梨,今有苏家女,来人,把哀家的梳妆盒取来。” “你们每人都捡上几件,这些年在外,哀家也没赏赐你们。” “多谢姑祖母。” 苏臻真为眼前难得一见的珠宝首饰真诚的弯了膝盖。 能被太后专门收进珍藏的珠宝首饰自然都是极好,极贵重,外面有钱也买不到的。 苏臻真不见得会在意首饰的价值,不过让太后损失一笔还是很愉悦的,尤其是没准能见到太后肉痛的样子……梳妆盒被打开后,柳氏贪婪的目光跟饿了许久的狼一般,眼睛冒着绿光。 清贫多年,柳氏做梦都想穿金戴银,想着珠光宝气。 “这件不错。”柳氏把点翠簪子放在一旁。 “这件也不错。” 一只衔着南珠的凤钗又被柳氏取出。 “还有,这对祖母绿手镯。” “这件我也很喜欢。” 太后在一旁拉着苏臻真寻常读过什么书,琴棋书画精通哪样?显然太后想加深了解苏臻真的性情。 苏臻真说话声音很轻,腼腆羞涩,太后问上十句,她才回答一句。 同苏臻真说话怎么这么累?! 太后的耐性快被磨光了,苏臻真不会是个草包美人吧,难怪方才不言不语的。 苏臻真搬来虎王的消息被苏逸压得死死的,别说太后,就连明景帝都没得到消息。 “姑姑,这些首饰我哪样都喜欢,不如您当疼疼侄儿媳妇,都赏了侄儿媳妇吧。” “……” “左右姑姑也戴不了。” 柳氏哪样都不舍得,也看出太后的不悦,猛然记起苏臻真的‘妙招’,“您看,本来长乐宫改为慈宁宫,证明姑姑不再过问朝政,在慈宁宫颐养天年。屋里的摆设,不是花儿,就是草儿,上了年岁的人不耐珠宝,我们看着好,您会觉得首饰坠得慌,首饰蒙尘,不见天日多可惜。” “不瞒姑姑说,我手头紧,以前积攒下的首饰银子这些年都用光了。回京后我总要见人的,不管是自己戴,还是送人都不能损了永安侯的面子。” 柳氏直接把无层高的梳妆盒提在手里,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同姑姑多年的情分,姑姑一定不会眼看我被人轻视。” 太漂亮了! 苏臻真都没想到柳氏发挥得会这么好。 以前太后的居所的确是长乐宫,历任太后都是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并对前朝很有影响力,有强势的太后甚至能左右朝局,监督帝王。 长乐宫改为慈宁宫是太后心底最痛的伤口,没有之一。 十年前,太后还住在长乐宫里,某一日因亲侄女,她狠狠的削了皇后的面子,让皇后在长乐宫门口跪了三个时辰。 明景帝翌日便用太后尽孝的理由翻修长乐宫,并专宠苏贵妃半月有余。 太后对明景帝挺满意的,可翻修的宫殿同没翻修唯一的区别,就是匾额换了,长乐宫改名慈宁宫。 明景帝还钦赐一副对联挂在慈宁宫正宫门口,表彰太后慈爱,宁静无为。 而被专宠半月的苏贵妃病了整整半年,好悬去了半条命。 任谁都问不出,明景帝到底怎么‘宠’苏贵妃的。 后来,不是永安侯夫人刘氏支招,三皇子又聪颖过人讨得明景帝欢心,得上书房师傅的称赞,苏贵妃根本不可能复宠。 这段往事,不仅对苏贵妃,对太后也是噩梦。 苏臻真明白如果帝王想在侍寝上折磨宫妃,手段多得是。 太后的脸色变了变。 “姑姑,您生气了?” 柳氏灵光乍现,“莫非您是被迫颐养天年的?改为慈宁宫您不乐意?” 太后嘴角抽了好几下,暗自寻思自己当年怎么看上柳氏这个蠢货的! “呜呜……姑姑,您好可怜啊,皇上也太过分了,当年您为他披荆斩棘,做尽了……” “行了!” 太后忙堵住柳氏的嘴,无力的说道:“你喜欢就拿去吧。” 第十七章 再遇 柳氏闻言欢天喜地的谢恩,连连屈膝,“谢姑姑,我一准为您长脸。” 太后眼不见为净垂下厚重眼睑,“这次你好不容易回京,又重做了阿澈的夫人,可不许再像从前没个样子。” “姑姑说得是,我不敢再妄为伤了侯爷的心。” 柳氏重见永安侯后,越发爱慕保养得极好,完全不做祖父的永安侯。 以前柳氏仗着嫡妻的身份做了许多蠢事,并非因为柳氏容不下侍妾,甚至容不下庶子。 柳氏有苏逸,苏迈,又是个很会生养的,庶子再出色还能越过苏逸去? 苏臻真明白柳氏容得下侍妾却容不下永安侯心里有人! 柳氏眸子亮色暗淡下来,嘴角挂着苦涩,“从刘氏进门,我就晓得侯爷心里有她!” “早就同你说过,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太后耐着性子指导柳氏,目光扫过王氏和苏臻真等人,王氏光顾着抹眼泪看不出别的,最让太后在意的苏臻真依然木讷沉默……看着就不像听进去的样子。 苏迁一家到是把太后的话当做金玉良言,然太后根本就不重视他们。 再次收拾好心情,太后缓缓的说:“你想笼络住阿澈的心就得投其所好,爱屋及乌,你不明白?” 柳氏先点点头,而后把脑袋摇得似拨浪鼓,罕见果决的反驳:“侯爷喜欢任何物什,我都支持,也可以为他寻来,但是我绝不会喜欢刘氏那只狐狸精!她害我这些年,虚情假意蒙蔽侯爷,她该死!我绝饶不了她。” 太后:“……” 该说柳氏‘诚实’吗? 她连在太后面前装模作样都不肯,谁不晓得太后在永安侯两位夫人中间最看重刘氏? “你就不为你儿子,孙女孙子想想?你名声狼藉对真儿她们哪有一点好处?哪家名门肯娶善妒的大妇?” “他们不是我儿子就是我孙女,无论我是好是坏,他们总不会嫌弃我。俗语说得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弃家贫。有孝道压着,他们不敢不孝我。” 柳氏愚蠢好对付,然什么都不怕,无所顾忌的柳氏又很扎手。 毕竟太后和刘氏等人更注重名声,永安侯府的声望,也更在意子孙。 太后怜悯的目光落在苏臻真身上,“真儿摊上你这么个祖母说不上是福是祸啊,模样出落得这般好,性情柔顺,以后你在府里多同姐妹们在一起玩耍,长辈们的恩怨,你们小辈不必参合,你们都是苏家的女儿,要团结。” “也别听你祖母的之词,你祖母太固执,有失偏颇。” 太后就差明着示意苏臻真等人多亲近刘氏了。 苏臻真抬眼眨着清澈天真的眸子,问道:“姑祖母的意思是让我舍弃祖母,不孝祖母?” “吸取旁人身上的长处,对你将来有好处,和孝顺你祖母不冲突。”太后慈爱的说道。 “我是您嫡亲的侄孙女,就算永安侯权势不必当年,我总不至于去做贵妾吧。” 苏臻真满脸的委屈,旁人看到很是心疼,不安的搅着手中的帕子,“妇容妇德不敢说完美也不比旁人差,刘夫人在您眼里样样都好,我不觉同贵妾爬上正妻之位的刘夫人有可学的东西。” “娘,女儿不做妾,更不想嫁给为了扶正宠妾就贬妻为妾的夫君。” 苏臻真一头扎进王氏怀里,害怕,惶恐的假哭。 王氏本就泪光点点见此眼泪落得更凶。 太后张了张嘴分外想念聪慧懂事的其余侄孙女,苏臻真还是木讷寡言更好。 年岁大了,太后喜欢喜庆,落落大方,爽朗明艳的少女,最厌烦小家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闺秀。 王氏和苏臻真的哭声惹太后心烦,她看出有苏臻真在,同柳氏话都说不好。 太后不仅损失了多年珍藏的珠宝首饰,还被柳氏揭了伤疤,再达不到目的,太后这几年没吃过像今日的暗亏。 “吴尚宫,你领着真儿她们去御花园转转,哀家记得荷花池那边睡莲开得正艳,水天一色,美不胜收。” “遵旨。” 苏臻真暗暗捏了捏母亲的手,顺从得同吴尚宫出了慈宁宫。 她眼下没力气反抗太后的命令。 苏臻烈同她一起出门,侧头悄悄打量堂妹,和在慈宁宫不同,苏臻真敛去羞涩腼腆,宝石般的眸子沉静娴雅,唇角噙着点点笑意,娇俏明艳而又不失端庄。 芙蓉池位于御花园东南方,碧荷覆盖了大半水池,两只小船停靠在池塘边。 若是能坐在小舟上穿行于碧荷之间……当年,她就同在朝堂上甚是有龙威的帝王在小舟上荒唐过,碧荷莲香,红浪翻滚……滋味比之在床榻上更美妙,苏臻真迈步走到小舟旁。 “太子殿下安。” 身后的吴尚宫请安的声音让苏臻真脚步一顿。 她忙回身屈膝,“见过太子殿下。” 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苏臻真的心本能跳得更快,不敢轻易抬头迎向太子的目光,她只能看到太子脚上踩绣云纹的明黄色鞋子。 少女身穿碧蓝罗裙,身姿轻盈,盈盈独立,只露出光洁的额头,恭敬拘谨,可没人能忽略她的美貌。 太子负手漫不经心的问,“她是哪家闺秀?” 低沉醇厚的声音宛若陈酿分外撩人,苏臻真对太子的记忆很模糊,前生没见过太子几次,选定目标之后,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再没关注过任何男人。 “家父苏逸。” 苏臻真隐隐感觉太子并非不认识自己,也是,今儿苏逸一家进宫谢恩但凡关注太后动向的人都会知道的。 太子一直把太后支持的三皇子看做最大的对手,他怎会不晓得苏臻真? “永安侯的孙女。” 太子走进垂头的苏臻真,眼里闪过一丝兴趣,“都说苏家女姿色绝俗,抬头给孤看看。” 陌生男人的气息袭来,苏臻真本能的抗拒,太子的声音虽是温柔却含有一丝的戏谑,是因为三皇子,太子殿下才迁怒自己? “瞄。” 在苏臻真被太子逼到绝境时,一声猫叫从小舟上传来。 苏臻真借此机会退开两步,拉开同太子之间的距离,回头看去,雪白的猫头探出小舟,雪团儿打着哈气,懒洋洋挥了挥爪子,猫尾巴不悦的动了动。 太子眯了眯眼睛,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紧。 因雪团冒头儿,覆在小舟上的碧叶凌乱,露出一个人影。 他剥开面上的荷叶,翻身而起,摸了摸雪团儿的毛,回头在苏臻真身上转了圈,慵懒的一笑,“太子哥哥好兴致。” “比不得四弟悠闲。” 太子嘴角扯出笑意。 四皇子抱起雪团,面相池塘里的睡莲,一下一下抚摸雪团儿,“太子哥哥身居要职,被父皇委以重任,您是皇族楷模表率,一步都错不得。” “您心怀大事,亲近美人风月事就别同弟弟们抢了。” 四皇子斜睨苏臻真一眼,摇头叹息:“鼻子太挺不够柔和,嘴长得不好。” 苏臻真不由得瞪大眼睛,以前怎么不记得他这么讨人厌儿,是谁抱着自己说,他拥有天下第一美人的! 第十八章 针锋 皓齿明眸的少女用漆黑圆溜溜的眸子瞪他,他仿佛多养了一只雪团儿。 太子在旁把他们各自的表情尽收眼底,拳头越收越紧。 “殿下,太子殿下。” 急切的声音暂缓场面尴尬。 一名身着灰衣的内侍穿过垂拱月亮门抄小路赶到御花园的池塘,毕恭毕敬的行礼,“蔡师傅请太子殿下昭议殿。” 四皇子眉梢微挑,苏臻真晓得他不悦总会挑眉毛。 蔡师傅? 是蔡明达么? “蔡师傅同父皇商议完国政了?” “陛下对殿下您提出的安民之策赞许有加,并恩赏了教导殿下有功的蔡师傅。” 内侍交口常赞,绘声绘色的描述蔡师傅和太子殿下有多得明景帝的看重。 太子愉悦的勾起嘴角,“四弟闲着无事也可去请教蔡师傅。” “我本闲人,多点学识,少点学识无关紧要。大哥是国之储君,是为父皇分忧辅政之人,蔡明达才高志愿,专心辅佐教导太子哥哥才是体现出他的价值,不枉太子哥哥不远万里亲自登门邀他出山。” 果然是蔡明达! 苏臻真悄悄抬眼打量太子,前生同太子见面的机会很少,她对蔡明达并不陌生,蔡明达是四皇子的谋臣,同四皇子亦师亦友,为他夺得帝位屡展奇谋。 怎么今生蔡明达成了太子殿下的师傅? 是巧合,还是有人为太子殿下举荐了蔡明达? “喵呜。” 雪团儿的叫声让苏臻真回过味儿来,忙从太子身上移开目光。 太子笑容和熙,挺拔的身材彰显一国储君的卓尔不群,贵重,“四弟不怪孤就好,其实蔡师傅很看重你。” “咳咳。” 四皇子用帕子捂嘴轻可咳两声,俊容略显病态,“太医叮嘱我好好养病,我便是有心为父皇效力,为太子哥哥分忧,身子骨也撑不住。” 太子目光变了变,“看着四弟的气色比前两日好些,想来老山参对你有益处。明儿我再给四弟送去几株。四弟要且放宽心,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足信。” “闲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四皇子潇洒一笑,飘逸出尘,“娘娘说我今年年初时拜祖宗时溜号了,遂命犯小人,过两日还得再劳烦娘娘带我再拜一次,求得祖宗庇佑,求份平安符护身。” 四皇子为雪团儿挠了挠下颚,仿佛怀中的雪团儿比太子更值得他关注。 “有娘娘照顾,我也可以安心了。” 太子略带几分羡慕,“没成想四弟能承欢娘娘膝下。” “兄弟们都忙,只有我闲着,娘娘见我病得可怜,又是顶没用的,娘娘才照顾我一二。” 苏臻真眼见他睁眼说瞎话,他这张嘴倒是没变过,谁不让他痛快,他就专挑别人不爱听得说。 皇后娘娘对他的偏爱已经让太子殿下都嫉妒了? 要不他不会再太子面前单单提起皇后娘娘,还被特许去祭拜祖宗,这可是连太子殿下都没有的待遇。 前生,太子在位时,他虽是不显山不漏水,可也不会像今生清闲。 如果他只是富贵贤王,苏臻真哪会在皇子中挑中他? “太子哥哥别让蔡师傅等久了,我不敢耽搁您。” “孤先行一步。” 太子向一旁侍立的苏臻真大有深意的笑笑,当着四皇子和吴尚宫的面,“苏家女果真名不虚传。” 四皇子眯了眯眼睛,太子犹如众星捧月般离去。 “我渴了,你去取一杯清茶。” “殿下,奴婢……” “你是太后娘娘的奴才,怎么,我命令不动你?” “奴婢不敢。” 吴尚宫忙屈膝转身为四皇子泡茶。 明景帝为皇后狠落太后的面子,而四皇子如今是皇后娘娘面前第一得意人。 别看她是太后娘娘倚重的人,四皇子想要她性命如同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在宫里除了主子外,奴才再得主子重用也不是人。 四皇子松手,雪团儿从他怀里跳下。 雪团儿站在两人中间,雪白的爪子抓了抓耳朵,前腿弯曲趴在四皇子脚边,长尾巴勾了勾苏臻真的裙摆,两边都陪玩儿,这回总可以了吧。 苏臻真晓得自己面前站着四皇子,自己不该再胡思乱想,和前世不同的四皇子给她莫大的压力。 她以为不会在意种种改变,可在事实面前,苏臻真迷茫了。 眼前的人或事是真实的吗? 还是说她脑子里残留的前世记忆只是一场梦? 眼前俏丽的少女心不在焉,四皇子略有不满,亦生自己的气,方才就不该出言解围……许是她早有心侍奉太子。 四皇子俊脸冷下来,黝黑的瞳孔不如方才云淡风轻,渗出一丝丝莫名的寒意。 苏臻烈忍不住倒退两步,远远避开四皇子。 她竟然笑了! 四皇子没有吓到苏臻真。 笑颜如花的苏臻真一改方才的恭敬疏远,如花蕊初绽落入他心中。 没错,外表再多的变化,他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即便蔡明达做了太子的师傅,四皇子还是那位四皇子。 苏臻真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笑意,完美的福了一礼,“方才多谢四殿下啦。” 四皇子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略显冷淡。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明白此时他有一缕窃喜,雪团儿的尾巴又勾了苏臻真的裙摆,爪子划过圆圆的猫脸,仿佛称赞苏臻也能哄四皇子开心。 “你说我长得不好,我记住了!” 苏臻真抬眼不畏惧四皇子的冷漠于其对视片刻,转身时,裙摆打了个璇显得她腰身纤细柔韧,一股淡淡的香味冲进他鼻腔,很淡却很香,又感觉到熟悉。 “东宫只空着一个位置——太子良悌。” 四皇子显然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讶,摸了摸鼻子,“太子妃不是好相与的,太子未必因一时新鲜护着三哥母族家小姐。” 太子不会,他会! 苏臻真略不是滋味,明知道自己出自永安侯府,三皇子同他是夺嫡的对手,他依然相信苏臻真,宠着保护着她,甚至从没想过在她身上得到三皇子的任何消息。 她只是他的爱人,仅此而已。 苏臻真回头,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看向他,其实他说得不对,他才是照亮自己隐晦复仇前生的阳光…… “四殿下多加小心,别让人欺负了去。” 苏臻真此时坚信,一切的变化不是来自她,而是另有玄机,许是有人同她一样。 少女俏丽的脸庞温婉秀美,声音很轻烙在四皇子心口:“我不会做妾的,此生永远都不会,便是太子殿下也勉强不了我。” 第十九章 族谱 不为妾这句话,许多闺秀都说过,亦有为此以死明志的闺秀,四皇子听过许多,他只相信苏臻真说得是实话。 她似从灵魂深处说出的这句话。 他深邃的眸子极快闪过甚至连自己都尚察觉到的疼惜。 “殿下。” “嗯?” “娘娘未必喜欢。” 侍奉四皇子的大伴汪知趣对四皇子毕恭毕敬,弓着身子即便顶着主子因为不悦散发出的寒意,嘴唇打哆嗦依然轻声提醒:“在后宫,娘娘最恼得人就是苏贵妃。” 汪知趣一直陪伴四皇子,侍奉他,对四皇子忠心耿耿,情分非比寻常。 他比旁人更了解云淡风轻,安享富贵的主子对帝位的野心。 四皇子没煊赫的母族为靠,不知怎么又被太子等人防范打压,好不容熬到成亲的年岁,本以为能娶一位家世显赫的名门贵女,谁知又传出四皇子有隐疾的消息。 明景帝没给四皇子指婚让宫里宫外都确信四皇子‘有病’。 不是四皇子得皇后娘娘的另眼相看,他在宫里的日子过得更为艰辛。 苏贵妃同皇后娘娘的恩怨,说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四皇子招手,雪团儿一跃而起安安稳稳的趴在他曲起的手臂上,眯着眼睛享受主人顺毛的抚慰。 俊秀英挺的四皇子转身,抱着雪团儿离去,轻声斥责一句:“自作聪明!” 汪知趣从小就入了宫,熬过宫刑,又在一群小太监中熬出头,讨得大太监的欢心才被指派做四皇子的大伴,经过后宫的锤炼,他的心智眼光都很敏锐,暗中帮着四殿下做了不少事。 怎么——他竟落得主子一个自作聪明的评语? 有点冤! 见四皇子已走远,他忙跟上去,既被四殿下赐名知趣,他便闭上嘴巴,绝口不再提苏家小姐。 这些年,主子除了对帝位外,在意的人或是事极少,谋不成的事几乎没有! 汪知趣万万不敢同主子比谋略。 侧面瞧着主子淡定的俊彦,汪知趣仿佛也不觉得冤了。 回慈宁宫的路上,不仅被四皇子折腾的吴尚宫欲言又止,苏臻烈也如第一次认识似的连连偷看苏臻真。 吴尚宫旁敲侧击的询问四皇子和太子殿下,苏臻真沉默寡言,逼不得已开口也只说自己被吓到了。 “两位殿下若都对你有心,未必是您的福气。不过您又太后娘娘疼惜回护,也不必太紧张。许是太子殿下和四殿下较劲也说不准,如今……” 吴尚宫露出对宫中形势很熟稔的样子,指导刚回京的苏臻真,“唯有三殿下能同太子殿下抗衡,三殿下最终是血亲。” 三殿下? 苏臻真比很多人都了解金玉其外,阴狠狡诈且极为好色的三皇子! 回慈宁宫不久,太后便放她们出宫。 柳氏兴高采烈且满足的提着赏赐,说回去分儿媳和孙女几件首饰,苏臻真听着三婶一个劲恭维太后娘娘和祖母,同王氏心灵相通的笑笑。 想从祖母柳氏手中得到珠宝首饰——难上加难。 就算三婶把祖母夸成一朵花也得不到任何一件首饰。 出了宫门,王氏先扶柳氏上马车,回头问苏皓晖,“你爹呢?” 苏皓晖拜见太后,以外男不得在后宫久留的借口先出了皇宫。 “被同僚留在议政殿那边,爹让娘不必等他。” 苏皓晖向妹妹眨眨眼,玩味的说道:“有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回府可有好戏瞧了。方才祖父出宫时,面色不怎么好看呢。” 太后娘娘故意刁难无视苏逸谢恩的消息,只怕是已经借着六部给事中等人的口传遍朝野上下了。 柳氏再不得脸,苏逸也是奉旨归宗的国之功臣。 明景帝都在百忙之中抽空见了苏逸,太后娘娘——您比皇帝陛下还忙? 太后执意不见苏逸不是不行,人上了年岁又任性的权利,然而太后让苏逸含愤怒而去,一来她漠视骨肉至亲,二来太后狠落明景帝的面子。 明景帝本就防着太后干政,借此机会明景帝可再敲打太后一系或是三皇子的拥趸。 “若是姑祖母摆脱干系,自然有人顶缸。毕竟侯府那位可是以体贴,贤惠,孝顺闻名帝都的。” 苏臻真巧笑嫣然,父亲果然给力! 损失了一盒子珠宝的太后娘娘想必此时在呕血吧。 王氏戳了戳爱女的额头,欣慰的笑道:“鬼丫头。” “爹和同僚叙旧,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同你爹使眼色。”王氏摩挲女儿比豆腐还嫩的脸颊,“真儿是个聪慧的,娘出身不高,猛然入侯府有许多不足,你多提醒我。” “娘!” “我倒是不怕丢脸,最怕让你爹蒙羞,或是因我的疏忽,他被人算计轻视。” 王氏自知比不得名门贵女教养,“你爹求学时苦得很,连件体面的衣衫都没有,他熬到今日不容易,我们不能拖他后腿。”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平时娘就柔柔弱弱的就行,被人欺上门……您说不过就哭,哭不过瘾得话,您把人扔出去就是了。” 王氏的天生神力将来绝对会震动帝都。 “小妹你太坏了。” 苏皓晖骑在马上留神马车里的动静,俊美文雅的脸庞露出一抹坏笑,“不过,我也想看帝都的人弯腰捡下巴。” 俊朗出众的少年又隐隐带着勾人的坏笑,经过的小媳妇,大姑娘被勾的心如小鹿,纷纷询问是哪家公子。 翌日,永安侯大开宗祠,内房外放的族人齐聚祠堂。 永安侯为族长,领族人祭拜祖宗后,亲自展开族谱,把早已花掉的柳氏重新标为夫人,苏逸,苏迈的名字从庶枝提为嫡子,柳氏离开后又生的苏迁经过滴血认亲和出生日期证明为永安侯亲子,苏迁被记录在族谱之上。 如此一来,永安侯一脉序齿排序分别是:长子苏逸,次子世子苏逊,三子苏迈,四子苏迁,五子苏进。 祠堂唯有苏家男子可入,一众媳妇,闺女按照长幼亲疏站在祠堂外。 苏臻真看不到永安侯此时的表情,抬眼看到刘氏已经让苏臻真很满足了。 刘氏一如既往的精于打扮,比同龄人年轻,身上婉约的气质分外动人,她柔顺又精明,行事公正落落大方比之当初的永安侯夫人柳氏强了不止一头。 往常族人都敬着她,簇拥着她。 今儿,族中妇人看她的目光大有深意。 苏臻真弯起唇角,刘氏用再多脂粉也掩盖不了微黑的眼圈,想来昨夜被烦心事折磨得没睡好。 按说以刘氏的善解人意应该站出来为太后冷漠苛责苏逸顶缸,让早已偏心的永安侯在外人眼中还是完美公平的慈父。 可刘氏甘心么? 她承担得起朝野上下的非议么? 以大局为重的刘老太婆比不得祖母的胡搅蛮缠痛快。 第二十章 坦言 祭拜完祖宗,标记族谱重新序齿排名后,永安侯府摆开家宴,又名团圆宴,整个苏氏家族的族人齐聚一堂。 永安侯领着五个儿子和族中长辈围坐一团,族人多是吃惊苏逸和永安侯容貌上的相似,频频打量永安侯是否疼爱看重归来的嫡长子。 同时有暗自揣摩世子苏逊能否坐稳世子的位置。 苏逸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又是国之功臣,按照大明习俗,嫡长子成爵。 世子苏逊表现几乎完美,频频举杯庆贺长兄苏逸归来,又爽朗大方得同族中长辈说话,细问族中长辈的身体健康状况,是否又难处,同时他借着酒劲展望描绘苏氏宗族未来的鼎盛繁荣,让在座的每一位族人都会以苏家人为荣。 他充分展现身为宗子的气度和能力。 相比较他的活跃,苏逸沉默许多,冷冷清清的坐在永安侯下手,极少搭理族人,苏逸仿佛游离于苏家之外,冷眼旁观世子苏逊的表演。 永安侯其余儿子,包括和苏逸一起归宗的四子苏迁都显得和世子苏逊兄弟情深。 谁都晓得苏迁几乎是苏逸养大的。 世子苏逊得兄弟相助不一定能坐稳世子位置,可兄友弟恭会给他增加不少的分数。 团结向上的家族才能永保富贵荣华,子孙相争必然使得家族衰落,逐渐泯于众人。 之所以说苏逊的表现几乎完美,是因为在宴会即将友好的结束前,苏家最年长的族老年过八十的老者唉声叹气,老泪纵横,最后指着永安侯大哭: “因你当日贬妻为妾,扶正爱妾,苏家再没有规矩了,苏逊再风光,体面也改不了他一出生就是庶子的事实,看着吧,苏家下一代必有纷争……你对不起列祖列宗。” 他的话,让永安侯极不是滋味。 世子苏逊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暗骂老而不死的老头子。 苏逸放下酒杯,向老者拱手,平淡的说道:“多谢您仗义执言,我无法选择父母出身,可选择将来要走的道路,子不言父过,我已成年步入仕途,不再需要父亲时时回护照顾,趁此机会我以祖宗明誓,还请祖宗老幼做个见证,永安侯世子位置,我不要!” “世子尽管放心,我苏逸虽是不才,然说话算数。” 言罢,苏逸不管齐齐变了脸色的永安侯和世子等人,亲自送老者离开。 永安侯俊脸火烧火燎般难受,世子苏逊等人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苏逊似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他汲汲以求的世子位置,苏逸竟然不屑于顾?! 家宴上的族人因这波意外失了谈话的兴趣,很快家宴结束,族人纷纷怀揣心事告辞离去。 苏氏家族嫡脉煊赫,族人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家族传承根本没他们质疑的资格。 外面的动静自然传进了后宅。 以两位刘氏,柳氏两位夫人为主的家宴,刘氏话不多却可凭着多年积累下的资历稳稳压柳氏一头。 听闻苏逸主动扬言放弃世子之位,柳氏当众摔了杯子,给儿媳王氏和苏臻真没露好脸。 刘氏借此机会宽慰王氏,拉近同王氏的关系,可惜王氏只是眨着蓄满泪水的眸子,仿佛沉静在自己心事之中,很少理睬主动示好的刘夫人。 这让准备看好戏的族中妇人大为失望,亦有些瞧不起王氏。 诚然王氏的出身智谋不足以同刘氏对抗,然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何况王氏同苏逸心有灵犀,夫妻二人对继承煊赫的永安侯爵位毫无兴趣。 苏臻真低头暗笑,刘老太婆见过得人也不少了,娘亲会很让她‘意外’的。 自打重生后,苏臻真就没对祖母柳氏抱有任何的希望,她无力扭转柳氏对永安侯扭曲到极致的执着。 “真妹妹,别难过,但凡晓得你品性的人都不会因柳夫人而看轻你。” 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传来。 苏臻真对她避无可避——苏臻萱,世子苏逊嫡幼女,外祖父为当朝次辅,据说她降生时,满园花香,群花朝拜,霞光漫天,她从小养在其祖母刘氏身边,是刘氏最疼最看重的孙女,没有之一。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苏臻萱是帝都最最有名的闺秀,苏臻萱善解人意,品行嘉柔,行事大方得体,备受世人称赞。 苏贵妃曾许她三皇子妃,然而苏臻萱拒绝了。 三皇子是未来帝王的有力竞争者,谁都不明白苏臻萱为何拒绝三皇子,皇后的位置对每个女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只有苏臻真明白,苏臻萱疯狂的迷恋四皇子,为了四皇子,她做了许多疯狂的事,当然苏臻萱最为痛恨占据四皇子整颗心的苏臻真! 前生,苏臻真选中四皇子的原因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她要报复踩碎父母留给自己玉佩的苏臻萱。 她要毁了刘老太婆最疼最在意的孙女。 苏臻真刚进京时很纯真,把和蔼可亲,又高贵才华横溢的苏臻萱当做亲姐姐看待,谁知……不是苏臻萱的种种算计也没有后来‘狡诈阴狠’擅长伪装的苏臻真。 苏臻萱是最了解她的人,也是能看穿她伪装的人,可惜苏臻萱对苏臻真的指责,四皇子根本不信。 无论苏臻萱怎么勾引,他都无动于衷,始终不曾碰过苏臻萱,哪怕在他中迷药后,他毅然决然的推开苏臻萱。 ‘我宁可被真儿欺骗也不会要你!’ 直到现在苏臻真回忆起苏臻萱痛苦的表情还是觉得很痛快。 不过,今生意外太多,四皇子和前生在外表上略有不同。 前生四皇子冷傲沉默,今生得他云淡风轻。 苏臻真拿不准苏臻萱会不会依然痴恋于四皇子。 “萱姐姐多虑了,我不觉得爽直的祖母有何错处,毕竟侯府的富贵任谁都看在眼中,我祖母比起某些明明想要却装作不在意富贵的人可真诚多了。” 苏臻真扬起秀美的脸庞,大有深意的笑笑:“祖母对祖父深刻的爱恋,是不顾一切的,真挚的,我反倒看不出刘夫人有多在意祖父呢。” 第二十一章 家礼 苏臻真言语‘反击’并没令苏臻萱动容,她秀美白皙的脸庞展露俏皮亲昵的笑容,仿佛和苏臻真极为熟悉,“我不信真妹妹看不出来,也不信你愿意像柳夫人一样。” 不动声色躲开苏臻萱的亲近,苏臻真觉察到苏臻萱的变化,想来刘老太婆又仔细的提点了苏臻萱。 前生苏臻萱和她亲近时,苏臻真仔细观察会看出破绽,也凭着些许的破绽,苏臻真躲过苏臻萱的算计陷害,起码上辈子,苏臻萱绝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苏臻真重生了,自己身边的事儿偏离前生的轨道,而身边的人仿佛一下子比前生聪明厉害许多。 见苏臻真俏脸似有些许的苦涩,苏臻萱悄悄同自己的祖母对视。 刘夫人一直注意着苏臻真,把她同苏臻萱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苏臻萱主动亲近苏臻真,就是她提醒要求的。 她对苏臻萱的表现甚是满意,唇边勾起的笑容越发平和温婉,清澈的眸光慈爱祥和的凝视着永安侯所有的孙女,包括苏臻真和苏臻烈。 被刘夫人关爱着,仿佛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儿。 即便对刘老太婆戒心很重的苏臻真都暗自佩服其演技。 前生在苏臻真羽翼未丰时能顺利熬出头,最大的原因是刘老太婆轻敌了。 也不怪她轻敌,谁能想到一个凄苦无依的孤女能被四皇子放在心上。 等刘老太婆意识到苏臻真难缠时,她已经成了刘老太婆必须仰望的存在了。 苏臻萱真诚的说道:“我晓得真妹妹看不上我祖母,也防范着我,我们这一辈人不多,若因祖母彼此生分了,闹了起来,外人会看笑话的。今儿我和真妹妹第一次见面,我便觉得亲近,毕竟我们身体里留着相同的血脉。真妹妹以后会明白,看清我的,祖母祖父总是教导我们,家和万事兴,以家族为重,维护苏家名声。” 一番话感人肺腑,旁听的苏臻烈频频点头,纵使有苏臻真的提醒,她对苏臻萱讨厌不起来。 苏臻真似笑非笑的抿了一口花酿,玩味儿的斜睨苏臻萱,“苏家奇事频出,从祖父那就坏了世族的规矩体统,在恪守礼教的人眼中,苏家还有名声么?” 苏臻萱张了张嘴,眼底闪过一丝恼怒,虽然消失的很快,却让苏臻真轻笑出声,果然苏臻萱还年轻呐。 这声得意且大有深意的笑让苏臻萱份外恼怒,从来都是别人让着宠着她,何时她受过这等委屈? “萱儿,过来。” 刘夫人眼尖看出不妥,笑着招手让她过去,暗自拉了拉苏臻萱,转头对苏臻真笑道:“是不是萱儿又调皮?侯府多年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孩,我和侯爷把她宠坏了,原本我看她还好,见了真儿后,我才明白因为舍不得她,反而耽搁了萱儿,她年岁比真儿还上了两岁,却不如你懂事明理。以后同真儿,烈儿在一处,萱儿也能改一改骄纵的脾气。” 言罢,刘夫人稍显责怪的教训苏臻萱,“你是侯爷嫡长孙女,该给妹妹们做个榜样,寻常侯爷怎么教你的,凡事多谦让妹妹们。” 苏臻萱不服气的撅嘴,刘氏接连给她使眼色,她才勉为其难的开口,“方才是我着急了,不过真妹妹对祖父多是抱怨,这并不好,当时的事儿,真妹妹不知详情,祖父和祖母多次容让柳夫人……况且身为晚辈,怎能说祖父的不是?我看真妹妹受柳夫人影响太重,对我们误会太深。” 刘夫人面露难色,勉强笑了笑,“我也说真儿一句,不管当初谁对谁错,眼下我们是一家人,这些年侯爷最惦记得人就是你父亲,陛下命你父亲归宗,侯爷高兴得紧,我……我也为侯爷欢喜,骨肉团聚很难得,彼此应该珍惜啊。” 屋子里的人全都为刘氏所震撼。 仅隔一扇屏风的外堂也静悄悄的,显然赴宴尚未离去的族人都听到刘氏这番话。 永安侯眼里闪过深深的感动,亦有几分自豪,“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苏臻真是唯一一个不曾被刘氏影响的人。 她聘聘婷婷起身,嘴角噙笑,明明是妩媚的娇颜却带有一丝纯真的韵味,苏臻真给人第一印象就是美人坯子,她又颇为耐看,越看越觉惊艳,明艳不可方物,宛若在眼前徐徐绽放的奇珍花朵,慢慢的展露芳华。 “正因没把萱姐姐当做外人,我才实话实说嘛,我提起以前祖父贬妻为妾的事,并非只为言祖父的错处,也不敢嘲讽刘夫人当时的‘迫不得已’。” 在迫不得已这四个子上,苏臻真的话音变了味道,上挑了两分。 苏臻真尽情享受着刘老太婆的窘迫,没错,旁人看不出来,她却晓得刘老太婆又窘又怒,这感觉又刺激又美好,苏臻真觉得比前生毁了刘老太婆更畅快。 “提醒祖父莫再犯当年的错误,这也是我对祖父的孝心,刘夫人懂事明理,贤良大度,想来不会怪我心直口快。这些年刘夫人许是常常反思悔悟,所以才在祖母回来后,对祖母谦让谦卑。” 苏臻真淡淡的一笑,“侯府的名声有了污点,我等苏氏子孙应该引以为戒,争取早日洗清污点,重现侯府辉煌。” 洗清污点? 是想把她去掉? 刘氏心里恼得不行,苏臻真这一巴掌打得她头晕眼花,若是她手中有针非缝上苏臻真的嘴不可! “咯咯咯咯咯。” 柳氏笑容满面,那份得意劲儿让刘氏深深觉得难堪。 “好真儿,你真真是说中了祖母的心事,希望你祖父能明白,狐媚子就是狐媚子,说得再好听,打扮得再好也上不得台面。” 柳氏看苏臻真的目光都发亮,恨不得把苏臻真抱在怀里亲上两口。 当,酒杯落地,屏风后的永安侯冷哼一声,“柳氏,不得胡言乱语。” “侯爷,您又为了她凶我?” 柳氏直接起身,冲出屏风,抓住永安侯的衣袖,哭诉:“这些年我为侯爷受得委屈还不够多?再您眼里,她哪都好,我就是糟糠妻,合该给她腾地方?我是不如她年轻漂亮,不如她会侍奉侯爷,也不如她妖媚迷人……” “祖母慎言,祖父不是为美色床榻享受而无视发妻的人。” 苏臻真见缝插针,看似给永安侯开脱,实际借着柳氏的话把刘老太婆定位在以美色迷惑男人的祸水位置上。 她玩味的微挑眉梢,眼角余光扫过刘氏,就是被憋屈气死,刘老太婆也挑不出自己哪说错了。 “我不同她比别的,我给侯爷生了三个儿子,难道生子延续血脉这点我也不如她?”柳氏哭得更悲切,“中宫娘娘无子,依然稳坐皇后之位,侯爷怎么总是嫌弃我呢?您就不能同陛下学学糟糠之妻不下堂?” 永安侯被柳氏胡搅蛮缠弄得头疼,柳氏一脸的褶子让他倒尽胃口,甩开柳氏的纠缠,“皇后娘娘温良恭顺,你哪一点像皇后娘娘?当年你做得阴损之事,我顾念着往日的情分,给你在小辈们面前留了脸面。” 永安侯瞄见苏逸站在门口,朗声道:“下毒,陷害你样样做尽,你还敢在我跟前说委屈?” 苏逸半垂下眼睑,轻声问道:“何时行家礼?” 刘氏隔着屏风道,声音婉柔悦耳,“以前的事不必再提了,侯爷,天色不早,早些行家礼也让累了一日的孩子们早些歇息。” “撤去屏风。” 永安侯瞪了柳氏一眼,落座在正位,柳氏抹去眼泪,赶忙坐在永安侯身侧,刘氏走路似弱柳扶风,极具美感。 她微微抬头和永安侯对视片刻,文雅大方的坐在另一边。 就连苏臻真也得承认,刘氏得成成熟曼妙的风韵很勾人。 刘氏和永安侯心有灵犀的目光交汇让在场的人明白,她才是最理解永安侯的妻子。 永安侯如今有五子,苏逸协王氏,苏皓晖,苏臻真一同拜见永安侯和两位夫人,起身后和其余兄弟见礼。 世子苏逊的妻子周氏为当朝次辅爱女,秀丽端庄,辅佐刘氏打理侯府。 周氏生有一子一女,长子比苏皓晖小两岁,名苏皓然,长随着外祖父,已高中了举人,在帝都颇有才名,苏臻宣是周氏唯一的女儿。 在苏臻萱头上,还有一个庶女苏臻敏,于去年出阁,随夫君外放并不在京城。 三子苏迈娶了刘氏的娘家侄女,小刘氏同刘氏有两分相似,当初因小刘氏是庶女,刘氏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可苏迈认准了小刘氏,非她不娶。 苏臻真暗叹刘老太婆的好手段,让苏迈一头栽下去还以为一切是自己的主意,小刘氏凤眸很亮,精于算计,赶不上刘氏温婉大方,在苏家儿媳中,数她颜色最好。 成亲多年,小刘氏无所出,好消息是她上个月查出有了身孕,苏迈对她越发体贴。 五子苏进名士风流,无心仕途,他被明景帝点为驸马,尚了昭和公主,和公主住于公主府。 昭和公主生有两女一子,双胞胎姐妹今年只有十岁,名为苏臻柔,苏臻嘉,唯一的儿子今年不过三岁,名为苏皓元。 行了家礼后,小辈们重新排序。 孙辈以苏皓晖为长,苏皓然次之,苏皓齐(苏迁之子)再次,最小得是苏皓元。 孙女以出嫁的苏臻敏为长,苏臻烈为次,苏臻萱再次,苏臻真为四姑娘,最后是苏臻柔,苏臻嘉。 第二十二章 婚约 行过家礼,王氏同四位弟妹碰了面。世子夫人庄重严谨,小刘氏亲切婉约却不乏精明,昭和公主一身傲气,皇家公主的气派十足。 别说对初来乍到的王氏,昭和公主对嫡亲的嫂子世子夫人周氏一样很傲气。 左右她住在公主府,不长来侯府,她傲气点,周氏也不会挑皇家公主的错。 王氏观察她们,她们也没少打量王氏。 泪光点点,柔弱羞怯的王氏挺让人意外的,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况且论出身,王氏在妯娌中只比苏迁的妻子高点,还不如小刘氏的娘家。 苏逸品貌风流,又是国之功臣,明景帝调苏逸回京,想来不会把他闲置,虽有柳氏添乱,苏逸的前程还是很被人看好的。 他又是实际上永安侯府嫡长子,无论他是否有心爵位,因苏家原因必会被三皇子笼络。 几乎见过王氏的人都在怀疑,出身不高的她能助苏逸一臂之力么? 苏逸对王氏流露出的情深义重和体贴远不如永安侯和刘氏当众秀恩爱,但他们夫妻之间的含蓄和温情脉脉让周氏等人吃味,苏逸在兄弟中容貌最为俊美儒雅的一个。 不仅如此,苏逸洁身自好,不曾纳妾,这在兄弟们中也是独一份的。 即便尚主的苏进也有通房丫鬟,苏迈亦有两个不得宠的侍妾,世子苏逊前些日子刚纳了落魄官家小姐为妾。 两世为人的苏臻真一直纳闷一点,刘老太婆把永安侯管得死死的,却纵容儿子纳妾? 也许刘老太婆希望儿媳妇们羡慕她吧。 见过妯娌,又见过苏家晚辈小姐少爷,王氏有一肚子话要同苏逸说,遂一整晚,卧房的烛火一直亮着。 苏臻真睡得极是安稳,丝毫不为娘亲王氏担心。 翌日,苏逸禀明永安侯,“我在帽儿胡同购置了宅邸,今日便搬到新府居住。” “你?!” 永安侯等人大吃一惊。 苏迁道:“在侯府住得好好的,大哥作甚搬走?” 他是一万个不想离开侯府,“大哥走了,母亲怎么办?” “四弟在母亲身边尽孝,我很放心,何况母亲一心扑在父亲身上,父亲看在多年的情分也会厚待母亲,何况我又不是一去不回,隔三差五我会领皓晖他们回来请安的。” “苏逸,你果真要搬走?” 永安侯有几分不舍同自己最相像的儿子,瞥见苏逊隐隐露出的喜悦,他无法强留下苏逸。 苏逸在侯府,柳氏就有了依靠,对其余儿子也会有莫大的影响,尤其是对年龄相近的世子苏逊而言,永安侯对一手养大的儿子总比对在外放养的苏逸感情深。 “不瞒您说,我准备走清流文臣之路。既是您已经有了世子优秀的继承人,我便用不上时刻跟随您。俗语说,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没准我能另外走通一条路。” 苏逸大有深意的笑笑,“您晓得我不愿争什么,离开侯府也可让世子等人安心。” “好吧。”永安侯点点头,“有难处尽管回来,侯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苏逸就没接永安侯的话茬,拱手作别。 他领着妻儿去向柳氏辞行。 “你要走?不行,我不答应!”柳氏一听就炸了。 “母亲已经回到心心念念的侯府,儿子再侍奉在母亲身边作用不大。还请母亲体谅儿子一番拳拳报国之心,放儿子独撑门户。” “不孝子,逸儿,你不孝我。” 柳氏不是全无危机感,苏逸离开,她如今的优势必会丧失。 “儿子想孝顺您,可接您一起离开……” “我不走,当年不是你,我死也不会离开侯府。” 苏逸苦涩的一笑,躬身道:“母亲保重,有空儿子会过来看您,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子留迁弟在您身边代儿子尽孝。” 苏迁一听自己留在侯府,对苏逸离去也不大在意了。 “把真儿留下。”柳氏直接开口命令,“让她陪我。” “不妥。” 苏逸岂会把掌上明珠放在强敌环绕的侯府?拒绝的摇头,“真儿年岁小,离不开父母,她在侯府,我不放心。母亲先听我说,您心里都是祖父和复仇,照顾不好真儿,儿子不希望真儿被您影响。” 柳氏怒道:“我把你养大,哪做得不好?” “您哪都好,是儿子不想真儿耽误您。” 苏逸早就知晓同柳氏解释不通,也懒得同柳氏说什么,“您保重。” 柳氏在苏逸走后,摔了好些个茶杯解气,后有心疼的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侯府的摆设物件都是有定量的,摔了茶杯,她还得再去要……柳氏眼珠一转,“来人,去把侯爷请来。” 侯府的财富起码有她一大半,不能都被刘妖精占据。 ***** 苏逸置办的宅邸占地不大,屋舍收拾得很利索干净,苏臻真里里外外的看过,赶不上侯府富贵,可这座宅邸有家的味道,让人安心。 “爹!” 苏臻真晓得苏逸心情不好,“您担心祖母” 苏逸点点头,“你祖母还在糊涂着,她斗不过那个女人!” “祖母的执念都在侯爷身上,您说得再多,她也不肯听。”苏臻真笑容明媚,“不如顺着祖母的意思说,她既然舍不下永安侯,舍不下往日的怨恨,找一个明白人帮衬她,顺着她,没准能让祖母得偿所愿。” 刘老太婆难对付,但不是无敌的 “这样的人不好找。” “您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 苏臻真主动揽下为柳氏寻帮手的事,“爹该明白,眼下什么对您最重要,您若得陛下宠信,在帝都站稳脚跟,就算祖母言行又差,永安侯也不会太计较。” 永安侯对刘老太婆的爱没侯府的荣华根基重要。 **** 听闻苏逸一家搬出去的刘氏愣了好一会,佩服的笑道:“苏逸可是下了一手妙棋。” 苏臻萱气鼓鼓的坐在刘氏身边,“胆小鬼罢了,祖母您太抬举他了,连生母都扔下,他是个心狠没良心的。” “萱儿,你太着急了。” “我怎能不急?那桩婚约……” 苏臻萱一头扎进刘氏怀里,“我死也不会应,您答应过我,婚约由苏臻真去。” 刘氏叹息:“方才你还没受够教训?苏臻真不好惹。没有苏臻真,不是还有苏臻烈?萱儿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嫁给一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的。” 第二十三章 碰头 提起这桩婚约,一向多智的刘氏暗自皱眉。 男方家世极好——皇室宗亲,宗人府宗令成王,婚配对象并非成王世子,而是成王嫡幼子。 成王四十五岁上才得了宝贝疙瘩,对他爱若珍宝,成王妃是继妃,连生三个女儿后才得了儿子,她极为宠溺儿子朱洪涛。 成王世子是原配所出,身子骨一直不好,资质平平不得成王喜爱,成亲多年不曾有后,最近更是染病在床,为成王世子请脉的太医都说世子是在熬日子罢了。 由此,成王和成王妃的心肝宝贝朱洪涛会在兄长病逝后封为世子。 成王府家世没得挑,比永安侯府只高不低,朱洪涛将来一旦继承成王爵位,嫁过去的苏家小姐就是响当当的成王妃。 备受成王夫妇宠溺的朱洪涛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情,最让人不齿得是他极是好色,每每夜宿花街柳巷,而且还荤腥不羁,口味极重。 听说前些日子他迷上了人妻,强买了好几个小媳妇入王府。 苏臻萱连三皇子妃都不乐意做,她又怎么会看上好色的朱洪涛? “祖父怎么非要同成王定下婚约?”苏臻萱嘟囔,依偎着刘氏,“苏臻真履行婚约才好呢,您没看她今儿得意样,她就没把您放在眼里,早晚她会帮着柳老太婆对付您,咱们应该先下手为强把她嫁出去,没准貌美的苏臻真能管住成王世子。” 刘氏皱了皱眉头,对苏臻真的表现很是忌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年纪轻轻的苏臻真给刘氏莫大的压力,苏臻真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看透刘氏所有的招数。 她几次差一点让刘氏破功。 “她父亲不是祖父长子吗?长幼有序,按说该她同朱洪涛成亲的。” “你父亲才是永安侯世子。” 刘氏重重的叹息,“既为世子就该承担起延续侯府荣耀的责任,若把这桩婚事推到苏臻真头上,外人指不定怎么议论呢。” “可是……” “没有可是!”刘氏语气转为严厉,“萱儿,我不愿再节外生枝。” “反正我不喜欢苏臻真,从见她第一面就浑身不舒服。” “我教过你,遇事不能慌,摸清对手底牌,再讨厌一个人也不能让她看出来。萱儿,我不指望你能同她亲若姐妹,我还是希望你能多观察了解她。” 苏臻萱不甘心的撅着嘴,不再提讨厌苏臻真的话了。 刘氏抚了抚她俏丽细腻的脸颊,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长得好,又聪慧,眼光必是很高,不过你也要看到苏臻真的长处,学习她的长处弥补自己不足,如此你才能压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只能仰望羡慕你,高高在上俯视她,才是最痛快的,若是她只能靠着你怜悯过活,就更完美了。” 刘氏描绘出一幅极美的蓝图,苏臻萱颇为心动。 “我听你祖父提过,苏逸同纳兰康曾戏言指腹为婚。” “纳兰诺?四大公子之中的玉松公子?她倒是好福气。”苏臻萱撇嘴。 “不是福气,是祸事!” “怎么?” “贵妃娘娘早就相中玉松公子了。” “福慧公主?” 苏臻萱见刘氏点头,眼底闪过玩味,纳兰诺对自己也是颇有好感,说不得到时让苏臻真有苦说不出。 不见得人人都想尚主娶公主,可纳兰诺必须尚主才能挽救其父纳兰康。 其中的详情,刘氏不打算告知苏臻萱。 “过两日是五月节龙舟会,萱儿,你可得好好表现。” “您放心,我一准压苏臻真一头。蕲州不比京城,吃得,玩得,用得她见都没见过。” 苏臻萱是帝都锦绣堆里长大的,论吃用等享受甩苏臻真好几条街,勾起嘴角,“到时定要落她面子不可,穷乡僻壤出来的村儿,便是穿了华贵的衣衫也做不了凤凰!” “不得大意,不可轻敌。” 刘氏稍稍提点苏臻萱,显然她不认为苏臻真受过最最正统的培养。 不在帝都很难理解名门贵女们的‘规矩’,只要苏臻真犯错,以后她别想融入贵女圈中。 ***** 碧草,兰花是一对孪生姐妹花,在上京路上,苏臻真见她们自卖自身为母下葬便买下了她们。 姐妹俩长于乡野,做惯粗活猛然做了官小姐的贴身丫鬟,过上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苏臻真又帮她们葬了母亲,姐妹二人对苏臻真忠心耿耿,恨不得把命卖给漂亮的小姐。 当然,苏臻真不会要她们的命,手中握紧卖身契,她饶有兴致的培养调教这对姐妹花。 眼见着她们皮肤越来越白皙,展露少女的风情,苏臻真很是得意。 虽然她当街买丫鬟被苏皓晖非议许久,但苏臻真并不后悔买下她们,谁都无法担保碧草兰花不会欺骗苏臻真,人在危难时最需要得不是猜忌而是旁人的帮助。 苏臻真体会过绝境时的艰辛,她更愿意落难之人伸出援手,对苏臻真只是微不足道的事儿,于旁人就是改变命运的大事。 奴婢是否忠心不能全靠主子对其有恩,两世为人,苏臻真早就练就了奴下的手段。 桌上放置奶酥,本是苏臻真最喜欢吃的,尤其是奶娘王嬷嬷亲手做的奶酥。 此时,苏臻真把奶酥推到一旁,问碧草,“王嬷嬷最近忙什么?” 前生王嬷嬷用一碗掺了媚药的双皮奶差一点毁了苏臻真的清白。 王嬷嬷早已经靠上了刘氏,一切都是刘氏暗自吩咐的。 今生已然不同,苏臻真不在孤苦无依,苏逸已是朝廷要员,王嬷嬷应该不会再投靠刘氏,然而苏臻真无法相信她。 她没因上辈子怨恨,要了王嬷嬷的性命已经很厚道了。 当然,若不是上辈子苏臻真把王嬷嬷弄得穷困潦倒,她此时也不会对王嬷嬷手下留情,只是不让她再近身,让碧草兰花牵制监视王嬷嬷。 不管此时王嬷嬷有没有害她的心思,她都不会再用王嬷嬷做得任何吃食。 “明日,你们随我出趟门。” “是,小姐。” 碧草她们最好一点从不废话,苏臻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翌日一早,苏臻真回禀母亲王氏后,在碧草和兰花的陪伴下乘坐马车出门,王氏不放心她,硬是安排熟悉京城的仆从跟随,苏臻真还能在帝都迷路? 这话她不敢说出口的。 那人被他派到自己身边后,在闲暇时说过,她受了四皇子的大恩,四皇子不求她回报,只让她帮衬苏臻真。 在后院,总有四皇子照看不到的时候。 有她相助,苏臻真确实在后宅中少走了不少的弯路。 苏臻真眸色暗淡上几分,怎么总是想起他对自己得好? “小姐,榆下胡同到了。” “嗯。” 榆下胡同有十来户家境殷实的寻常百姓人家,那位在宫里当了半辈子宫女的人同亲侄子住在此处。 为表礼遇诚恳,苏臻真亲自去敲门,然敲了半晌,屋里无人应门,倒是旁边的邻居出来,见苏臻真穿得体面,又有仆从和丫鬟簇拥,晓得是高门小姐。 “康婶子被人接走了。” “……” 苏臻真嘴角微垮,莫非迟了一步?“您晓得被谁接走了吗?” “不晓得是哪家勋贵,来接的人康婶子的人可气派了,听说还给康婶子的侄子安排了肥缺呢。” 苏臻真见打听不出消息,道谢后,神色落寞的准备上马车,突然一只白猫从一旁的榆树跃下,轻盈的落在马车上,歪着脑袋喵呜了两声。 “雪团儿?” “喵呜。” 苏臻真抬头,四皇子一袭便装,风度翩翩的站在胡同口,忽略他眼底的不悦和嫌弃,四皇子还是挺帅的。 第二十四章 傲娇 四皇子一步步走近,俊秀的容貌,难掩的贵重,他使得烈日骄阳都安然失色。 相比前生,四皇子唇边的笑容更多,黑曜石般的眼眸不再冰冷一片,流露更多的情绪。 两世为人,苏臻真本该把刚满十八岁的四皇子当做晚辈子侄看待的,前生她刚过三十就亡故了,她有一颗成熟的心,怎么比四皇子年长。 然而今生再碰见他,苏臻真承认无法把他当做‘子侄’,不过她却总是想逗逗他。 “你来请康嬷嬷?” 四皇子距离苏臻真一步停下,“你从哪知晓她的?” 一连两个问题,虽然苏臻真从他俊脸上看不出疑惑,但很熟悉他的习惯,这家伙疑心很重的,看样子无论前世都有疑心病,比前生稍好得是他今生会多问一句。 换做前生,就算最后被他整得惨绝人寰都不知哪得罪了四殿下! 苏臻真难道能说上辈子康嬷嬷就是你派到我身边,且我用得很顺手,然后这辈子我打算把康嬷嬷弄到我祖母跟前出谋划策对抗刘老太婆? 四殿下非把她当做鬼上身不可! 不回答……他会不会生气? 苏臻真被他盯得有点难受,怕他?!真有点怕! 前生他们初见时,他也是冷着脸,苏臻真为摆脱刘老太婆的控制拼命的讨好迎合他,跟前跟后的端着笑脸。当然,当确定他钟情于自己后,苏臻真把一切都加倍找回来了。 生生得让冷面帝王对自己笑了两个月! 按说眼下她不需要再把他当做救命稻草,可面对四殿下时依然有点小紧张。 苏臻真暗恼自己不争气,她又没亏欠他,为何怕他? “我不想告诉你!” 苏臻真高傲的扬起下巴,多年被他宠出来的骄纵显露无疑。 四皇子微怔,少女扬起小巧光洁的下颚,他想摸一摸……怎么办?明明他不近美色的,“可以。” 苏臻真:“……” 她怎么也没想到四皇子如此好说话,仅仅锁定自己的目光也移开了。 “雪团儿。” 四皇子对站在马车上的猫儿伸出手,雪团儿犹豫了片刻,猫儿都是高傲的,尤其是雪团儿不怎么喜欢被人抱着,猫尾巴无辜的甩了甩,一蓝一黄的猫眼瞪得圆溜溜的,颇为无奈的跃上主人的手臂。 苏臻真眼见四皇子为雪团儿挠下巴的毛儿,不知怎么自己下颚有几分痒儿。 啪,雪团儿舒服的眯了眯眼睛,爪子抬起在四皇子月白长衫上留下一行爪印。 方才雪团儿可是从树上跳下来的。 苏臻真是晓得他有洁癖的,最容不得衣衫上有任何的不洁。 果然,他半敛眼睛低头看衣服上的爪印。 雪团儿尾巴摇呀摇,不知是不是意外,它尾巴尖指向看好戏的苏臻真,仿佛在向主子建议,可以让苏臻真帮你!它只有爪子,没手嘛。 “噗嗤。” 少女眉眼弯弯,喜笑颜开,粉颊比晚霞还漂亮,眸子似一万潭水,清澈怡人。 四皇子抚摸雪团儿的手顿了顿,似察觉她的笑容牵动着自己,陌生的感觉让他一向沉稳的心略有不稳,“哼。” 他抬脚想远离祸水! 没错,她长成这样,不是祸水谁是?! 走出去两步,四皇子又停下了,把祸水留在外面,是不是太危险? 帝都纨绔公子哥不在少数,过分的真敢当街抢民女。 永安侯能护住她,然而永安侯府乱得很,有几个是为她着想的? 她……将来怎么好?! 苏臻真拿出手绢,俯身帮四皇子擦净衣衫上的猫爪印。 近在咫尺的容颜让四皇子略有几分不适,似有两片洁白的翎羽落在心间。 “好了,四殿下。” “嗯。” 嗖,苏臻真握在手中的手绢被四皇子一下子抽走了。 “那是我……” “脏了。” 从四皇子身上只看到理所应当四个字。 苏臻真当然不会为一条手绢同他计较,左右手绢上没绣闺名或是特别的图案,谁晓得是她的? 四皇子捏着手绢,抬起雪团儿的猫爪,仔细的用手绢擦干净,擦完一只,擦另一只,好脾气耐心得很。 原来,他得意思是废物利用么? 苏臻真对四皇子完全没了脾气! 这人比前生还……深不可测。 苏臻真全无心情看四皇子和雪团儿互动了,转身准备上马车。 “康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曾经侍奉过我一段日子。” “她是四殿下您接走的?” 四皇子仔细看了看雪团儿的爪子,粉红的梅花肉垫彻底的干净了,随手把手绢绑在雪团儿爪子上,点点头:“没错。” 他是故意的! 故意气她! 苏臻真拿眼睛瞪四皇子,康嬷嬷本来就是他的人,他又提前自己一步,自己着实不该生气,可是……见他的臭屁傲娇样,就是生气嘛。 四皇子走到苏臻真近前,把怀里的雪团儿塞过去,“我将随娘娘去太庙祈福,不能带着它。” 雪团儿温热柔软的身体让苏臻真觉得很舒服,下意识的抱紧,啪,两人同时愣了一下,相碰的指尖似电光火石,苏臻真连着后退两步,微垂脸颊不敢再看他。 四皇子把手背在身后,不停的屈伸发热的指尖,面沉如水再不见笑容,好怪异陌生的感觉! “雪团儿挺喜欢你,你帮我照看两日,端午节前后,我会接走雪团儿。一会儿,我命人把雪团儿常用的东西送去侯府……” “我们家搬出永安侯了。” 四皇子面露一丝惊讶仿佛很吃惊,了解他的苏臻真能看出一丝端倪,他只怕早就知道了。 “杨明,李万。” “末将在。” 两名侍卫从一旁闪身出来,面无表情,一派肃杀之色,“主子请吩咐。” “送她回去,顺便认认门,省得雪团儿的东西送不到。“ 四皇子弹了弹雪团儿的耳朵,“你可是我的宝贝儿。” 苏臻真想是不是把雪团儿扔到他脸上去? 他是为雪团儿? 还是找个借口让是侍卫护送自己回府? 对帝都的状况,苏臻真很熟悉,明景帝御下宽和有余,威严不足,尤其是对帝都纨绔子弟颇为放纵,致使他们无所顾忌,经常混账事儿。 他那句宝贝儿,苏臻真上辈子都听腻歪了,好吗? 饶是如此,苏臻真面颊微红,气息略有几分不稳,“好处,敢问四殿下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四皇子不觉得意外。 “康嬷嬷。” 苏臻真对他从不知客气为何物,再过分的要求她都提过。 “等我去接雪团儿时,它身上不得少一样。” “……我不会阉了雪团儿。” 四皇子俊脸微红,盯了苏臻真半晌,“雪团儿是母猫。” 苏臻真:“……” 一个大男人养母猫?! 这人还是四皇子?! 四皇子转身离去,苏臻真不明白雪团儿会少什么? 苏臻真把雪团儿举高,放在眼前问道:“你主子是不是有病了?” “喵呜。” 雪团儿抬起了爪子,淡粉色的手绢格外引人侧目,“瞄瞄。” 苏臻真感觉雪团儿的嘲弄,又羞又恼,咬着嘴唇,“等着!让他给我等着!” ***** “四殿下。” “我为了保护雪团儿。” 四皇子加快脚步,远远的抛下知趣等人。 第二十五章 送人 苏臻真回府后,正好碰到兄长苏皓晖。 他自然见到了雪团儿,“原来小妹出门就是为一只猫儿?” “这不是寻常的猫。”苏臻真抱着雪团儿躲过兄长伸过来逗猫的手臂。 四皇子的宝贝儿同它主子一样,高傲得紧。 不高兴了,挠你一爪子都是轻的。 “除了毛白一点,没看出不寻常。” 苏皓晖承认这只猫被饲养得不错,猫毛雪白光滑,看得出经常给猫洗澡,不过帝都名门的闺秀不少都喜欢猫,小妹怀里这只……会瞪他的猫不见得是最特别的。 “雪团儿是祖宗!” 苏臻真抓住雪团的前爪向苏皓晖摇了摇,“猫祖宗在咱们家住两日,哥哥可不能欺负它哦。” 苏皓晖:“……” 猫祖宗?! 当见到雪团儿主人送过来的雪团儿专属用品后,苏皓晖深刻体会到猫儿比世上很多人过得都好。 洗澡的盆子是上等红木,洗澡的皂角是内务府特供,擦毛得是华丽丽绢纱,还有一叠雪团儿的衣服,来人专门奉上雪团儿的菜‘菜谱’,苏皓晖偷瞄了一眼,半个月不能重样。 菜谱上的字写得格外有风骨,看得出写字的人深得柳体精髓。 单冲菜谱上字给商贾提个匾额也足够了。 可他竟然亲笔给猫写菜谱,并提示苏臻真饲养的注意事项。 苏皓晖拿扇子骨捶额头两下,这位仁兄能不能有点正事?养猫养到这步也够可以的,难怪小妹说雪团儿是祖宗。 没理会苏皓晖的调侃,苏臻真起身迎上熟悉的人——康嬷嬷。 “苏小姐,万安。” 康嬷嬷四旬左右,圆脸,高鼻梁,大眼睛,不怒自威,略显严谨死板。 “免礼,快免礼。” 苏臻真亲自把康嬷嬷的搀扶起来,遇见前生百般帮衬自己的人,感慨颇深又透出怀念,隐隐有几分舍不得把康嬷嬷交给祖母柳氏。没人比她更清楚康嬷嬷的本事。 前世苏臻真能游刃有余的争宠,玩转后宫,全靠康嬷嬷前期的调教辅佐。 康嬷嬷在他登基称帝前向苏臻真辞行,留下最后的告诫之言,‘皇宫是最复杂也是最简单的地方,抓紧陛下,苏侧妃便立于不败之地。’ 这句话苏臻真到死都没忘记。 “主子说让我听从苏小姐吩咐。” 康嬷嬷极擅长察言观色,从进了苏府,她一走一过便明白苏家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苏逸夫妻情比金坚,恩爱非常,一子一女都是王氏亲生,苏家清静和美,苏家不需要她。 苏臻真给她的印象极深。 一是主子四殿下对任何女子退而远之,不假辞色,方才吩咐康嬷嬷来苏家听苏小姐吩咐……震惊了许多人,也包括她在内。 二是苏小姐样貌,便是在帝都美女圈中,苏小姐也是拔尖的。不仅样貌好,气质佳,隐隐透出的别样风情更显难得。 难怪主子会对苏小姐另眼相看,连宝贝儿雪团儿都交给苏小姐照顾。 如今雪团儿就趴在苏臻真的腿边,长尾巴晃来晃去陪苏臻真玩耍,雪团儿被主子养得极是高傲,别说对人摇尾巴,摸摸它毛都不让的。 康嬷嬷察觉到苏臻真的犹豫,轻声道:“您是不是想让我去永安侯府?” 苏臻真点头。 “我祖母,康嬷嬷也晓得。她身边正缺高人指点,我爹搬出永安侯府,对祖母很挂心。”苏臻真拽住康嬷嬷的手腕,脸上写满诚恳,“我不求祖母能同刘夫人一争长短,只盼着祖母能在侯府安稳太平。” 康嬷嬷沉思。 苏臻真道:“若是你觉得为难,此事作罢。” “我不觉为难,柳夫人年轻时顺风顺水,猛然冒出个刘夫人,她又太在意侯爷,对庶子少了拉拢,才给刘夫人可乘之机。” 永安侯后宅事早闹得人尽皆知。 最热闹的贬妻为妾,扶正妾刘氏时,康嬷嬷还在宫里当差,消息灵通,苏臻真不晓得的状况,康嬷嬷一清二楚。 康嬷嬷随口说了些当年的事儿,苏臻真瞪大了黑瞳,雪团儿从地上跳到她怀里,同样睁着大眼睛看着康嬷嬷。 真像呢,康嬷嬷有些明白为何主子会对苏小姐另眼相看了。 这些秘闻,苏臻真上辈子就没听康嬷嬷提起过,也是当时……柳氏已死,说了又有什么用? “我想隐瞒康嬷嬷,祖母暴躁,易怒,脑筋死板,认准一条路不肯回头,你若在她身边得挑她喜欢听得说,太逆着她,你说得建议再好,她也听不进去。” 苏臻真同康嬷嬷详细说了柳氏的性情,隐隐提到应对柳氏的方法。 康嬷嬷并没有插话或是表忠心,从苏小姐的话中,康嬷嬷能感受到真诚。 她心底亦有几分动容。 直到苏臻真停口,康嬷嬷将自信噙在唇边,“只有奴才适应主子的,没听说哪个奴才挑主子。奴婢有办法规劝柳夫人,不说能争宠侯爷,然刘夫人想算计设计她只怕不容易。奴婢最起码不会让柳夫人的事牵连到苏大人身上。” 康嬷嬷以奴婢自称,表明她会留下。 苏臻真感激的说道:“一切劳烦康嬷嬷了。” “来之前,主子吩咐奴婢给苏小姐带一则消息,听说您同纳兰大人府公子指腹为婚?” “……” 苏臻真揪雪团儿的毛,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不是说四皇子如今不得宠吗? 他消息怎么还这么灵通? “只是酒醉后的戏言,当日我父向纳兰大人求援,纳兰大人不顾多年的同窗同科之情,对父亲颇为冷淡。父亲荣归帝都后,他又太过热情,不过纳兰大人很少再提当年的戏言。” 趋炎附势是人的本能,上辈子苏臻真本以为会得到纳兰伯父的照顾,谁知纳兰康完全把她当做累赘,纳兰诺当中嘲讽她……纳兰诺尚主有如何? 还不是牵连到谋逆案中身首异处? “苏贵妃挺看重玉松公子纳兰诺。”康嬷嬷低声道:“主子请苏小姐提醒令尊,最近这段日子最好寻个机会和纳兰大人划清界限,纳兰大人同苏大人本就不是一类的人。” 康嬷嬷暗自感叹四皇子对苏臻真尽心尽力,若苏大人被牵连,四皇子想娶苏小姐就更难了。 苏臻真忽略了康嬷嬷的调侃,得出一个结论,四皇子还是前世的四皇子,虽被改了命运轨迹,抢了蔡师傅,他依然有足够的实力争夺地位。 有皇后娘娘的看重,许是他继承帝位能更名正言顺。 又说了一会话,苏臻真亲自把康嬷嬷送到柳氏跟前,当然光送康嬷嬷太过突兀,苏臻真另外给柳氏送了一名厨娘,两名俏丽的婢女。 她准备出侯府时,碰见苏臻萱。 “真妹妹来得正好,府里请了羽衣坊的一等裁缝量体裁衣,我看真妹妹也该做两件时令的衣衫才是。” 第二十六章 敌友 苏臻真本想拒绝,她不缺衣服。 尤其四皇子送雪团儿的物什过来时,顺便给苏臻真准备了一身行头,说是养雪团儿穿得衣裙,可苏臻真打开箱笼一看这套行头足以让自己出席任何重要场合。 衣裙上的刺绣全是最最顶尖的绣娘分针走线绣出的,用料自然都是贡品,听康嬷嬷的意思,除了皇后娘娘外,便是苏贵妃也分不到。 几件蓝宝饰品虽没刻着内务府贡品,但苏臻真可是做过宠冠六宫的宠妃,对内务府工匠手艺极为熟悉。 四皇子到底多想不开才让她穿这套行头养雪团儿? 说实话能怎么着? 苏臻真觉得四皇子比前世更‘别扭’。 苏臻萱亲和理解的说道:“真妹妹不必客套,姐妹们都有的,毕竟端午龙舟会也是帝都的盛会,有许多庆祝的活动,若是穿戴不合规矩,会被人取笑的。你可能不晓得,羽衣坊是帝都最好的成衣店了,不是我祖母在其中有干股,一等一的绣娘裁缝也不会亲自登门给咱们姐妹量体裁衣。” 她眼中闪过得意,继续介绍羽衣坊地位有多特殊。 “裁缝绣娘再有名,他们也不过是做衣服的。” 苏臻真高傲的瞥了一眼苏臻萱,警告道:“你可是侯府的千金小姐,把一群裁缝捧到天生去,你不觉得有*份么?难怪我爹常说最近几年侯府越发没了传承底蕴,多了许多浮华商贾人家的逐利,原来刘夫人是羽衣坊掌柜之一,莫非祖父没教过你永安侯府传承百年的根基是什么?身为苏家女儿竟同裁缝绣娘为伍,你不在意,我丢不起这人!” 苏臻萱瞠目结舌,嘴唇蠕动生生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晌断断续续的说:“你怎能……我何时同裁缝绣娘……” 一把拽住苏臻真,苏臻萱急躁,面容略显扭曲,“你别走,听我把话……” 苏臻真岂会给她机会,憋不死你!继续维持着清贵小姐的清高自傲,“腹有诗书气自华才是苏家小姐的毕生追求,文雅端庄才能得到世人的真心称赞,才不会坠了苏家百年的名声。你若是装了一肚子稻草,外表拾掇得再光鲜亮丽,也是草包一个,顶天了旁人说一声草包美人。” “……苏臻真!” 谁是草包美人?苏臻萱无比讨厌苏臻真这张嘴! “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本是一片好心,可偏偏……哎,萱姐姐,你多保重吧。” 苏臻真看她的目光犹如看草包,上翘的嘴角充分显示苏臻真此时的愉悦,就是奚落你了,怎么着?! 在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康嬷嬷刻板的脸庞挤出两分笑意,原本她担心苏臻真吃亏,现在看明显是她不知苏臻真的本事,想多了,但凡被主子瞧上的人,便是奴才都有特殊拿手的本事。 主子收人贵精而不求多。 被主子放在心上的苏小姐,又岂是凡夫俗子? 撇下气恼不以的苏臻萱,苏臻真如同得胜而回的将军,趾高气昂的出了侯府。 两世为人的苏臻真欺负苏臻萱颇似大人欺负小孩子,胜之不武,此时苏臻真身上汗毛孔如同泡过澡似的,浑身上下只透着一个字——爽。 前生恩怨已了,苏臻真本不想把前生的怨恨再加在苏臻萱身上,但是苏臻萱总是跳出来,苏臻真自然而然的反击回去。 苏臻萱怎么同刘老太婆诉苦或是刘老太婆怎么安慰她,苏臻真并不关心。 养了雪团儿后,苏臻真脸上的笑容要比以前多上许多。 苏皓晖同母亲王氏商量,等雪团儿被贵人接回去后,是不是也给小妹弄一只萌宠回来? 女儿舒心甜笑比什么都重要,王氏认可儿子的建议,不过想要找到一只像雪团儿的萌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端午龙舟会是帝都的一次盛宴,王氏首次出席自然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王氏在帝都熟人有限,也就能同归京路上碰见的江浙巡抚夫人详谈几句,苏皓晖有时会提起乌小姐,王氏看出儿子对乌家千金的好感。 搬出侯府后,王氏便给了乌府送去请帖,邀请乌夫人来自己府上做客。 乌夫人出身名门,年轻时可是帝都鼎鼎有名的小姐,王氏向她请教帝都流行,倒也适合。 苏逸虽是经常被明景帝召见,不过正式官职还没定下,王氏有些担心乌家看不上同侯府隐隐决裂的苏逸,没指望乌夫人会很快回应。 岂料,请帖送出第二日,乌夫人命人传话今日拜访苏家。 苏皓晖俊美年轻的脸庞透着喜悦,闪闪发亮的眸子恨不得立刻就到明日,苏臻真趴在自己膝盖上的雪团儿,隔着窗户看兄长走路都轻快上三分,低声问雪团儿,“乌倩柔能看上哥哥么?” 兄长比四皇子还是要差上一些,况且苏臻真拿不准,今生变数太大,本来已经是四皇子妃的乌倩柔依然待字闺中,是她不想再嫁四皇子,还是四皇子有怪病的传闻阻止乌倩柔出嫁? “我总觉得乌倩柔同我有相同的机缘。” “瞄瞄。” “我们不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对手,可也不是朋友。” “瞄瞄。” 苏臻真捧高陪伴自己的雪团儿,额头蹭了蹭雪团儿毛茸茸的耳朵,“傻猫儿,就是因你主子,我同乌倩柔才会……” 前生的事多想无益,若乌倩柔选择兄长,苏臻真也是举双手欢迎的,毕竟乌倩柔性情,眼光,接人待物上在闺秀中都是顶尖的。 她可是明景帝和皇后娘娘最看重的儿媳妇。 若是乌倩柔依然在意四皇子呢? 苏臻真咬了咬嘴唇,旁边衣柜里挂着四皇子送来的衣衫,首饰盒中放着他送的钗环……当年自己不得不让,今生苏臻真不晓得自己面对他的心慌是不是钟情于他。 乌夫人来访,乌倩柔随行,这次苏臻真不能再以晕船为借口避而不见了。 在客厅中,乌倩柔和苏臻真面对面,目光相碰,乌倩柔唇边噙笑,“苏妹妹。” 她平淡的语调,也只有苏臻真听出其中的戏谑。 “贵府的花廊不凡,能否劳驾苏妹妹陪我去花廊走走?” “乌小姐所请,我自当从命。” 苏臻真陪着乌倩柔出了客厅,两人并肩站在花廊里欣赏不远处的景色。 第二十七章 坦白 新宅称不上精致奢华,花廊前面的景色寻常。 乌倩柔看得津津有味,苏臻真侧头看去,少女白皙细腻的脸上镶嵌着一对染墨般的眸子,静谧慢慢的从眸子中晕染开来,粉嫩的嘴唇饱满,微微上翘的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 苏臻真比她美,比她娇,可不得不承认,乌倩柔才是名门命妇的佳媳人选。 “沧海桑田,一梦百年。” 乌倩柔回头迎上苏臻真的目光,“自从在蕲州附近救下令兄,我便一直在想,你我碰面,该说些什么?” 前生她们虽是同在一座后院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四皇子为苏臻真破例不是一次两次,从苏臻真入府做侧妃后,乌倩柔不管愿意不愿意都顺了四皇子免了苏臻真每日晨昏定请,除非她们必会出席的场合,四皇子尽量隔开她们。 像眼下两人安安静静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前生只有一次——乌倩柔临终托孤。 “首先我要说。”乌倩柔笑容婉约,“救下令兄是意外,若晓得水得人是你哥哥,我会犹豫。” 苏臻真回以明媚娇媚的笑,“我只想弄清楚你想做什么?” 她直接将话挑明,遮遮掩掩得反倒像自己欠了乌倩柔的一样,“我从不没觉得愧对你,更不想换得你的感激,之所以最后我依然只是宫妃,没为他生儿育女,是因为……他对我虽好,可我的心不在情爱上。我瞧不起刘老太婆,遂不会成为另一个她。” 乌倩柔轻笑:“最后你有没有被他掐死?他那么在意你,那么宠你,他为你可以付出性命,可你最后心上没有他?你让……让他的其余妻妾一生求而不得。” 四皇子是一位极出众的男人,任何女人心仪他都不是怪事。 苏臻真半敛眼睑,想要抛弃的记忆再一次浮现眼前……宫殿昏暗,烛火忽明忽暗一如他如同死寂绝望的眸子,只有她才能让意气风发,乾纲独断的帝王露出绝望之色。 “他说,他不后悔!” 苏臻真喃喃的重复着自己弥留之时听见的话,他是抓着自己的手,抚摸自己渐渐冰冷的脸颊时说得。 “不后悔吗?”乌倩柔略觉意外,口中微微泛起苦涩。 她亲眼见证了四皇子对苏臻真的疯狂执着,许多事苏臻真不知道,她却从旁看得很清楚。 在明景帝传位时,最后的要求就是命四皇子赐死苏臻真,明景帝担心苏臻真会扰乱帝心,他执意不从,明景帝因暴毙而亡,留给他得是弑父夺嫡的传闻。 同为女人,聪慧的乌倩柔知晓女子爱慕四皇子会是怎样的,因为她喜欢着他! 从见苏臻真第一面起,她便看出苏臻真把自己的心门关得紧紧的,四皇子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把自己印在苏臻真心头。 乌倩柔想着四皇子最后后悔不迭,因为他无视了许多女子的倾慕,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报复的想看四皇子得知真相后的疯狂。 可惜她最后没有看到,而四皇子却说不后悔。 旁人的话,乌倩柔许是会怀疑,苏臻真在这事上不会骗她的。 苏臻真的坦诚让她心中最后一缕幽怨慢慢的散去,转身向苏臻真郑重行礼。 “你这是作甚?” 苏臻真被乌倩柔弄愣了,就算她们不是仇敌,也应该远远的避开,互相看不顺眼儿才对。 “多谢你对他们的照料,多谢你让我走出……走出求而不得的梦靥。” “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在许多人眼中我两面三刀,言而无信。” “你不会。” 乌倩柔轻松的一笑,凝视娇俏妩媚,姿容绝俗的苏臻真,“直到现在我依然不喜欢你,不过我相信你。” 苏臻真眨了眨眼睛,扭过头去,手中的帕子捏得紧紧的,“他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去试试么?” “是不一样了,他的路许是比前生更难走,我很高兴呢。” “……我认为他比以前更多笑容,道路未必会崎岖难行。不是你改变的,也同我无关,老天爷这玩笑开得有点大。” 乌倩柔眸子闪过一抹释然,彻底放下前生的执念,苏臻真未必比她出色,然而是最合适他的人。 她比苏臻真更了解当前的状况,她父亲也比苏逸更接近朝廷中枢,多年的分析,乌倩柔有了一定的推断,不过她不准备告诉苏臻真和四皇子。 “我拒绝选秀的原因你还不明白?” 乌倩柔秀雅的脸庞扯出一抹果决自傲,“我心仪过他,曾使劲浑身解数想让我们彼此心心相映,可惜他爱慕的目光一直在你身上,任我万般手段,万般柔情都无法让他动容。其实我不是做不了你,也不会像其她人一样学你做派学得四不像。我若学了你的言行,娇媚,还是我吗?” “我是乌倩柔!” “我的喜欢不会卑微到为了他变得不像自己,迷失自己。” 乌倩柔重生比苏臻真早,若是对四皇子有心,她不会随着父母远远的躲去江浙,装病躲避选秀。 诚然四皇子同记忆中略有不同,乌倩柔碰见过四皇子,多年的夫妻或是称为合作伙伴更适合,她看得出四皇子本性改变不多。 她清楚四皇子喜欢怎样的女子,可她不愿意为四皇子改变自己。 乌倩柔瞳孔漆黑,微风拂面,她此时完美得如同白玉石精雕细琢出的仕女像,“我的好,他不懂。这世上总会有人欣赏我,爱慕我,我重活一世,何必为一个不懂我的男人沉沦?” “荣华富贵?皇后国母?或是太后尊荣?” 乌倩柔洒脱的抿抿嘴唇,“于我而言生在锦绣堆中,将来的夫婿纵使无法至尊无上,相比也是富贵人家,荣华富贵不会少,夫妻同心即便一时艰难,以后富贵荣华可期。皇后……太后……以前我就没得到过,失去也不觉得遗憾。高处不胜寒,这两个位置上的女人会很累。” 说到此处,乌倩柔向苏臻真戏谑的一笑。 苏臻真晓得她看出什么了,绞着帕子,“听你的话音,你是不是晓得有人凭着先知算计他?抢他的机缘?” “舍不得了?”乌倩柔慢悠悠的笑问。 “……并非舍不得,只是不甘心罢了,有本事前世报仇啊,仗着机缘先知,欺负寻常人算什么本事?” 苏臻真突然发觉有乌倩柔挺好,她们一如既往的非敌非友,彼此却可畅所欲言,重生归来后,苏臻真的心事不好同任何人说,哪怕是疼爱自己的父母兄长都无法开口。 “他可不是寻常人。” “我不喜欢你的语调。” “呵呵。” 乌倩柔笑容满面,眼角余光瞥见挺拔的身影,晓得是苏皓晖到了,靠近苏臻真,状似亲近,话语却充斥着调侃,看好戏的滋味,“给你一句忠告,皇家儿媳妇不好做,他的皇妃更难做,说实话我真心想看你和他过着步步算计,鸡飞狗跳的日子。” 苏臻真瞪了乌倩柔一眼,刚想着反击回去。 “令兄到了。” “……” 乌倩柔绝对是故意的! 苏臻真眼见着器宇轩昂的兄长苏皓晖专注的目光落在乌倩柔身上,心中颇不是滋味。 “哥哥。” 苏皓晖听出苏臻真的不满,转头道:“娘叫你陪着乌小姐回去。” “让碧草传话不就是了,值得你跑一趟?” “顺便,顺便。”苏皓晖默默的摸了摸额头,平时小妹挺聪明的,怎么今日总是拆台呢? 乌倩柔抿嘴一笑,唇边的温柔完全蔓延开,“苏公子太客气了。”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苏皓晖俊脸严谨,“于乌小姐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极重要的,当初落水,差一点……” “苏公子的腿上可痊愈了?” “得乌小姐的药膏,没留下任何后患。” “那就好。” 苏臻真眼见着并肩走在前面的俊男美女,帕子揉成了一团。 她并非是矫情的妹妹,在兄长心里嫂子比妹妹重要是应当的,若是妹妹比嫂子更重,那可要出问题的。 毕竟同兄长共度一生,为兄长操持家务,抚养儿女,赡养孝顺父母的人是嫂子。 乌倩柔做她嫂子? 有没有更搞笑,不可思议的事了? 苏臻真确信以乌倩柔的人品不至于用兄长报复自己,万一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她也不怎么喜欢乌倩柔。 “瞄瞄。” 雪团儿从一旁的小路上慢腾腾的走过来。 乌倩柔回头含笑看了一眼苏臻真,“好漂亮的猫儿,苏妹妹,它是你养得?” 苏皓晖道:“小妹帮别人养两日,这位可是活生生的猫祖宗,雪团儿比人都精贵。” “苏公子只怕是没见过有人受宠得程度,猫儿再好也不如人。” 苏臻真借势抱起雪团儿,笑颜如花,受尽宠爱何须抱怨,“帮四殿下养两日。” 第二十八章 开端 雪团儿是四皇子养的? 苏皓晖只晓得是贵人让自家小妹养两日,四殿下……苏皓晖略觉不妥,这位爷名声不怎好,又隐疾的传闻。 乌倩柔弯眉微颦,倒没听说他爱养猫儿,再看苏臻真和雪团儿,同样的圆脸,同样的圆眼睛,殷红小口,一样的娇媚样儿,仿佛稍微少宠一点,就会惹她不高兴。 虽是一人一猫,性情上相差不多,也难怪四皇子……只是他们这么早就相遇挺让乌倩柔意外。 乌倩柔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缘定三生的情侣? 她记得四皇子曾经在世间仅有的三生石上偷偷刻上了名字,谁能想到精明干练的四皇子会相信民俗? 乌倩柔淡淡一笑,“猫儿可不好养,既是四殿下的爱宠,苏妹妹也当尽心才是。” “雪团儿很听话,来,冲乌姐姐摇摇尾巴?” 雪团儿高傲的眯了眯猫眼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晃了晃两下尾巴,苏臻真顿时俏脸放光,轻柔摸着雪团儿的头。 苏皓晖着实左右为难,小妹和乌小姐仿佛在较劲儿,这种状况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们走进客厅,乌夫人目光闪了闪,把苏臻真叫到自己身边,对王氏道:“甚至少见出落得如此标致的姑娘。” 王氏含笑道:“不过比旁人整齐些罢了。” 苏臻真艳而不俗的姿容非常出众,不是王氏谦虚几句就能抹平的。 乌夫人意有所指的提醒道:“端午节那日可得仔细了,帝都公子哥儿胆子大,万一吓到她,不说王夫人你,连我心疼。” 王氏感激的连连点头,方才乌夫人介绍鲜为人知的帝都状况,不藏私得说起端午节龙舟会的民俗。 “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 乌夫人对苏臻真显得印象极好,促进她们彼此的友情,毕竟丈夫同苏逸算是半个同窗,因此苏乌两家算是天然的盟友,若苏逸没能挺过蕲州之危,一切休提,一旦苏逸入朝,乌家非常看好苏逸的仕途。 夫婿的圈子把命妇们划分成一个个小圈子,即便是曾经的闺中密友也会因丈夫立场不同而在婚后变得形同陌路,或是为各自丈夫勾心斗角。 乌倩柔和苏臻真彼此相视而笑,笑意都没达彼此眼底,她们许是还会像今日单独碰面,说些无法对亲人朋友说得话,但她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成为好友。 又稍坐了片刻,乌夫人带女儿告辞,王氏亲自把她们送至门口,等乌夫人母女远去,王氏瞥见儿子苏皓晖恋恋不舍的目光,心中有几分默然,乌倩柔稳重文雅,行事落落大方,符合王氏对儿媳的要求。 可惜乌家未必肯把宝贝女儿嫁过来。 “回去吧。” 被王氏推了一把的苏皓晖摇晃折扇,风度翩翩,俊朗潇洒,“儿子会证明自己,不会让父亲和母亲难以开口。” 光凭俊秀的相貌显然娶不到乌倩柔。 “哥哥是因为她救命之恩?” 苏臻真小声问道:“帝都尚有多位名门闺秀,比她出众的亦不在少数。” 乌倩柔属于耐看型的,经历的事情越多,她越是光彩照人,第一眼看去,只觉得乌倩柔是一位合格的名门闺秀,不会认为她出类拔萃。 此时,比乌倩柔有名的帝都闺秀有好几位,乌倩柔并非鼎鼎有名的。 否则前生明景帝也不会让乌倩柔去给不得宠的四皇子做王妃了。 刚成亲那会儿,皇子妃中乌倩柔是最不显眼的。 “有救命之恩的原因。”苏皓晖不愿隐瞒至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敢说自己是方正的君子,晓得她是一位淑女,能娶到她是我的幸事。” 苏臻真抿了抿嘴唇,看得出兄长对乌倩柔情根深种了。 一旦乌倩柔嫁进苏家,苏臻真一定得调整心态才能确保苏家一如既往的和谐友爱。 王氏拍了拍儿子的手臂,“我同你爹商量商量,同乌家联姻也不是没一丝的可能,只是……一旦不成,皓晖你可不许因此落寞下去。” 苏皓晖爽朗的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又不是娶不到媳妇?岂会因儿女私情毁了立业的基础?您对儿子太没信心了。”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去忙参加端午龙舟会的事儿。 “小妹。” 苏皓晖看着坐在窗口逗雪团儿玩的苏臻真,犹豫了片刻,“你对四皇子……” “哥哥。”苏臻真撅嘴,摸了摸向苏皓晖瞪眼睛的雪团儿,“你说四殿下的坏话,雪团儿会挠你哦。” “小妹……” “晓得哥哥担心我,我自己都没想好,又能同哥哥说什么?” 苏臻真举手发誓,“我保证,在我做出决定前,一定第一个告诉哥哥。” “喵呜。”雪团儿的叫声显出几分愤怒,爪子上的肉垫完全缩回去,向苏皓晖露出锋利尖尖的爪子,尾巴微微上翘,蓬松的猫站立着,后腿微蹲,它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 苏皓晖摸了摸鼻子,“其实除了传言四殿下有隐疾外,他……也没太大的缺点。” 被一只猫威胁? 真是够了! 苏皓晖几乎落荒而逃。 “好了,好了,雪团儿,乖乖的。” 苏臻真抱起雪团儿顺毛,“不知端午龙舟会那日,他能不能赶回来?我……我总感觉那日会有大事嘞。” ******* 端午龙舟会是帝都每年几项最为隆重的盛会,赛龙舟,夺龙头寓意吉祥。 皇子们几乎都有自己的龙舟队,每年都为夺得龙头展开急速较量。 停靠在河面上的画舫里坐着打扮得或艳丽,或是妩媚,或是文雅的闺秀们,她们在这一日尽情的展现女子的柔和美,同充满阳刚之气的龙舟竞速相得益彰。 苏臻真紧紧更随王氏,微微蜷首。不过她们再如何想要低调都阻挡不了旁人的注意。 好在柳氏吸引了绝大多数命妇的注意力。 苏臻真母女略绝轻松。 “四妹妹。” 明艳动人的苏臻萱主动拉苏臻真的胳膊,巧笑嫣然的说道:“你今儿来得晚了一些,怎么不同祖母一起过来?” 重新序齿后,不管苏臻真是不是愿意,她都是永安侯府的四小姐。 “我领四妹妹过去吧,大伯母,旁边的画舫上云集了许多位名门小姐和公子。” 苏臻萱显然被刘氏提点过,就算惊讶暗恨苏臻真打扮得体,脸上也没带出来任何不悦来,一会苏臻真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几次交锋,苏臻萱明白不能让苏臻真轻易开口,亲昵的挽着苏臻真的手臂,“其中有玉松公子呢。” 她俏皮的眨眨眼,“四妹妹一定很想见他吧,快些走,别让姐妹等急了。” 苏臻真顶着旁人含笑的目光,向王氏暗暗摇摇头,示意不碍事,玉松公子纳兰诺就算苏臻萱不提,她也准备见见的。 两家戏言指腹为婚既是被永安侯晓得了,还瞒得过刘老太婆? 刘老太婆可是永安侯的解语花,永安侯很少隐瞒爱妻,刘老太婆又怎么错过败坏宣扬这门婚事? 若不是苏贵妃看重玉松公子,刘老太婆许是做得更过分。 这不,她让苏臻萱出面造成苏臻真迷恋玉松公子的‘事实’却绝口不提两家早有婚约。 “我早听说四大公子之名,听说每一位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杰。”苏臻真轻笑,眼里的欣赏不容错辩,略带几分羡慕,“二姐姐,我可不单单想见玉松公子,其余公子二姐姐也得帮我介绍介绍才好呢,真羡慕二姐姐,不仅认识结好许多名门公子,同四大公子更是熟稔得很。” 苏臻萱先是得意,随后觉察到不对劲,堂堂闺秀混迹公子哥中间算什么事儿?! “二姐姐,快走啊。” 苏臻真狠狠的拽了一把想要辩解的苏臻萱,以此之道还施彼身的眨眨眼,悄声问道:“在二姐姐诸多蓝颜知己中,您最心仪哪位?” 苏臻萱再一次完败于苏臻真,俏脸红得似红布。 “害羞了?二姐姐放心,到时妹妹我帮你掌掌眼儿。” 苏臻真推着苏臻萱跨上闺秀云集的三层高画舫,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欺负人的感觉着实很爽。 第二十八章 开端 雪团儿是四皇子养的? 苏皓晖只晓得是贵人让自家小妹养两日,四殿下……苏皓晖略觉不妥,这位爷名声不怎好,又隐疾的传闻。 乌倩柔弯眉微颦,倒没听说他爱养猫儿,再看苏臻真和雪团儿,同样的圆脸,同样的圆眼睛,殷红小口,一样的娇媚样儿,仿佛稍微少宠一点,就会惹她不高兴。 虽是一人一猫,性情上相差不多,也难怪四皇子……只是他们这么早就相遇挺让乌倩柔意外。 乌倩柔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缘定三生的情侣? 她记得四皇子曾经在世间仅有的三生石上偷偷刻上了名字,谁能想到精明干练的四皇子会相信民俗? 乌倩柔淡淡一笑,“猫儿可不好养,既是四殿下的爱宠,苏妹妹也当尽心才是。” “雪团儿很听话,来,冲乌姐姐摇摇尾巴?” 雪团儿高傲的眯了眯猫眼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晃了晃两下尾巴,苏臻真顿时俏脸放光,轻柔摸着雪团儿的头。 苏皓晖着实左右为难,小妹和乌小姐仿佛在较劲儿,这种状况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们走进客厅,乌夫人目光闪了闪,把苏臻真叫到自己身边,对王氏道:“甚至少见出落得如此标致的姑娘。” 王氏含笑道:“不过比旁人整齐些罢了。” 苏臻真艳而不俗的姿容非常出众,不是王氏谦虚几句就能抹平的。 乌夫人意有所指的提醒道:“端午节那日可得仔细了,帝都公子哥儿胆子大,万一吓到她,不说王夫人你,连我心疼。” 王氏感激的连连点头,方才乌夫人介绍鲜为人知的帝都状况,不藏私得说起端午节龙舟会的民俗。 “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 乌夫人对苏臻真显得印象极好,促进她们彼此的友情,毕竟丈夫同苏逸算是半个同窗,因此苏乌两家算是天然的盟友,若苏逸没能挺过蕲州之危,一切休提,一旦苏逸入朝,乌家非常看好苏逸的仕途。 夫婿的圈子把命妇们划分成一个个小圈子,即便是曾经的闺中密友也会因丈夫立场不同而在婚后变得形同陌路,或是为各自丈夫勾心斗角。 乌倩柔和苏臻真彼此相视而笑,笑意都没达彼此眼底,她们许是还会像今日单独碰面,说些无法对亲人朋友说得话,但她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成为好友。 又稍坐了片刻,乌夫人带女儿告辞,王氏亲自把她们送至门口,等乌夫人母女远去,王氏瞥见儿子苏皓晖恋恋不舍的目光,心中有几分默然,乌倩柔稳重文雅,行事落落大方,符合王氏对儿媳的要求。 可惜乌家未必肯把宝贝女儿嫁过来。 “回去吧。” 被王氏推了一把的苏皓晖摇晃折扇,风度翩翩,俊朗潇洒,“儿子会证明自己,不会让父亲和母亲难以开口。” 光凭俊秀的相貌显然娶不到乌倩柔。 “哥哥是因为她救命之恩?” 苏臻真小声问道:“帝都尚有多位名门闺秀,比她出众的亦不在少数。” 乌倩柔属于耐看型的,经历的事情越多,她越是光彩照人,第一眼看去,只觉得乌倩柔是一位合格的名门闺秀,不会认为她出类拔萃。 此时,比乌倩柔有名的帝都闺秀有好几位,乌倩柔并非鼎鼎有名的。 否则前生明景帝也不会让乌倩柔去给不得宠的四皇子做王妃了。 刚成亲那会儿,皇子妃中乌倩柔是最不显眼的。 “有救命之恩的原因。”苏皓晖不愿隐瞒至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敢说自己是方正的君子,晓得她是一位淑女,能娶到她是我的幸事。” 苏臻真抿了抿嘴唇,看得出兄长对乌倩柔情根深种了。 一旦乌倩柔嫁进苏家,苏臻真一定得调整心态才能确保苏家一如既往的和谐友爱。 王氏拍了拍儿子的手臂,“我同你爹商量商量,同乌家联姻也不是没一丝的可能,只是……一旦不成,皓晖你可不许因此落寞下去。” 苏皓晖爽朗的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又不是娶不到媳妇?岂会因儿女私情毁了立业的基础?您对儿子太没信心了。”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去忙参加端午龙舟会的事儿。 “小妹。” 苏皓晖看着坐在窗口逗雪团儿玩的苏臻真,犹豫了片刻,“你对四皇子……” “哥哥。”苏臻真撅嘴,摸了摸向苏皓晖瞪眼睛的雪团儿,“你说四殿下的坏话,雪团儿会挠你哦。” “小妹……” “晓得哥哥担心我,我自己都没想好,又能同哥哥说什么?” 苏臻真举手发誓,“我保证,在我做出决定前,一定第一个告诉哥哥。” “喵呜。”雪团儿的叫声显出几分愤怒,爪子上的肉垫完全缩回去,向苏皓晖露出锋利尖尖的爪子,尾巴微微上翘,蓬松的猫站立着,后腿微蹲,它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 苏皓晖摸了摸鼻子,“其实除了传言四殿下有隐疾外,他……也没太大的缺点。” 被一只猫威胁? 真是够了! 苏皓晖几乎落荒而逃。 “好了,好了,雪团儿,乖乖的。” 苏臻真抱起雪团儿顺毛,“不知端午龙舟会那日,他能不能赶回来?我……我总感觉那日会有大事嘞。” ******* 端午龙舟会是帝都每年几项最为隆重的盛会,赛龙舟,夺龙头寓意吉祥。 皇子们几乎都有自己的龙舟队,每年都为夺得龙头展开急速较量。 停靠在河面上的画舫里坐着打扮得或艳丽,或是妩媚,或是文雅的闺秀们,她们在这一日尽情的展现女子的柔和美,同充满阳刚之气的龙舟竞速相得益彰。 苏臻真紧紧更随王氏,微微蜷首。不过她们再如何想要低调都阻挡不了旁人的注意。 好在柳氏吸引了绝大多数命妇的注意力。 苏臻真母女略绝轻松。 “四妹妹。” 明艳动人的苏臻萱主动拉苏臻真的胳膊,巧笑嫣然的说道:“你今儿来得晚了一些,怎么不同祖母一起过来?” 重新序齿后,不管苏臻真是不是愿意,她都是永安侯府的四小姐。 “我领四妹妹过去吧,大伯母,旁边的画舫上云集了许多位名门小姐和公子。” 苏臻萱显然被刘氏提点过,就算惊讶暗恨苏臻真打扮得体,脸上也没带出来任何不悦来,一会苏臻真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几次交锋,苏臻萱明白不能让苏臻真轻易开口,亲昵的挽着苏臻真的手臂,“其中有玉松公子呢。” 她俏皮的眨眨眼,“四妹妹一定很想见他吧,快些走,别让姐妹等急了。” 苏臻真顶着旁人含笑的目光,向王氏暗暗摇摇头,示意不碍事,玉松公子纳兰诺就算苏臻萱不提,她也准备见见的。 两家戏言指腹为婚既是被永安侯晓得了,还瞒得过刘老太婆? 刘老太婆可是永安侯的解语花,永安侯很少隐瞒爱妻,刘老太婆又怎么错过败坏宣扬这门婚事? 若不是苏贵妃看重玉松公子,刘老太婆许是做得更过分。 这不,她让苏臻萱出面造成苏臻真迷恋玉松公子的‘事实’却绝口不提两家早有婚约。 “我早听说四大公子之名,听说每一位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杰。”苏臻真轻笑,眼里的欣赏不容错辩,略带几分羡慕,“二姐姐,我可不单单想见玉松公子,其余公子二姐姐也得帮我介绍介绍才好呢,真羡慕二姐姐,不仅认识结好许多名门公子,同四大公子更是熟稔得很。” 苏臻萱先是得意,随后觉察到不对劲,堂堂闺秀混迹公子哥中间算什么事儿?! “二姐姐,快走啊。” 苏臻真狠狠的拽了一把想要辩解的苏臻萱,以此之道还施彼身的眨眨眼,悄声问道:“在二姐姐诸多蓝颜知己中,您最心仪哪位?” 苏臻萱再一次完败于苏臻真,俏脸红得似红布。 “害羞了?二姐姐放心,到时妹妹我帮你掌掌眼儿。” 苏臻真推着苏臻萱跨上闺秀云集的三层高画舫,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欺负人的感觉着实很爽。 第二十九章 毒计 直到离开,苏臻萱还没缓过劲来,脚下无根,完全看不出她身上曾经有过的沉稳。 不是苏臻真好心的扶了她一把,苏臻萱没准会落水。 当然,苏臻真从不做心软资敌的事儿,扶苏臻萱很多人都看到了,苏臻真不介意让自己‘善良’的名声更响。 前世今生,苏臻真同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相距甚远,为达到目的可谓不择手段。 这也是苏臻真招人恨的原因之一,明明做进坏事,在某些男人心里犹如白莲花纯洁,善良。 苏臻萱狠狠的甩开苏臻真伸过来的‘援手’,恶狠狠瞪苏臻真一眼,方才靠得近苏臻真趁机奚落她,多年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苏臻萱怎能不怒? 苏臻真小脸煞白,粉嫩若桃花花瓣的嘴唇欲言又止,微微低头后退两步,忍气吞声的避让开苏臻萱的锋芒。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苏臻萱欺负人! 刘氏同身边的命妇一边闲聊,一边留心苏臻真,果然萱丫头斗不过,刘氏失望的轻轻一叹,苏臻真是谁教出来的? 柳氏? 王氏? 一个太蠢,一个太柔弱,根本养不出苏臻真! 迈进画舫,立刻有人出声为苏臻真报不平,“你没事吧。” 永安侯虽是贵重,在帝都勋贵圈中是顶级的,可并非没有对手。明景帝最擅长平衡之策,前朝后宫玩一直维持着相对的平衡,没有特别冒尖的。 迎上来的闺秀苏臻真认识,准确说是上辈子的朋友之一。 齐国公孙女,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女,孟明绯。 明帝国传统,国丈必会恩封国公,不过只能袭一代。 皇后同苏贵妃一直不对付,皇后娘家内侄女此时出言让人不觉意外。 苏臻真婉约一笑,羞涩的摇摇头,趁机避过孟明绯,“是我的错,不怪二姐姐的。” 皇后对四皇子的重视恩宠让苏臻真怀有戒心,何况苏臻真姓苏,一时半刻还脱不开苏家,在外人面前维护苏家姐妹间的亲和,她名声会更纯洁无暇一点。 一道略带嘲讽的目光射来,苏臻真不必抬头就晓得是哪个。 苏臻真弯眉微挑,怎样?!我就是装白莲花了,你乌倩柔就算知晓又能怎样? 左右端午龙舟会也给闺秀们扬名提供了绝佳的场合,苏臻真初来乍到,想在帝都闺秀圈中占有一席,少不得要演戏。 乌倩柔抿了抿嘴唇收回目光,端庄秀美的脸庞展露淡淡的笑容,苏臻萱真真是可怜,上辈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愣是被苏臻真虐得体无完肤。 今生就算永安侯夫人重视警觉苏臻真,苏臻萱也不一定能得好。 孟明绯身姿高挑纤细,长腿长臂,爽朗英气,可叹可怜的摇头,“被欺负了也不晓得反抗,我看你同你亲祖母一样。” “明绯!” 齐国公另一位孙女,孟明纤出言:“又在口无遮拦的胡说,你也不看看此处是什么地儿。” 孟明绯吐了吐舌头,“姐,我错了。” 孟明纤瞪了她一眼,转头笑盈盈的对苏臻真等人歉意的福身,“苏小姐别见怪,她就是猴儿,没一刻老实的。” 她直接领走了孟明绯,苏臻真嘴角勾起,孟家姐妹可是很有意思的人,可惜……乌倩柔离着太远,少了一个同她八卦的人。 一旁做了苏臻真陪衬的苏臻萱,被画舫上落座的名门贵女,公子们忽略了彻底。 原本她就不如苏臻真耀眼,苏臻真刚回京正新鲜着,苏臻萱纵使容貌出众,服饰华丽,气质楚楚动人,看多了不再觉得稀奇。 尤其是她方才表现得很急躁,把苏臻真衬托得完美无暇。 苏臻萱恨不得挠花苏臻真得意的脸庞,别问她怎么看出婉转温柔的苏臻真得意的,她就是知道! “二姐姐。” 苏臻真好好的欣赏了苏臻萱气急败坏的窘态,小心翼翼的劝道:“方才在祖母跟前,我不愿反驳二姐姐。我……我……” 略显几分急促焦急,苏臻真有意把苏臻萱往角落里拽,做出不愿旁人再看笑话的样子来。 少女羞得俏脸微红,如晚霞披身,煞是动人,无乱男女都会偏向苏臻真。 “初来乍到帝都,我该本本分分的,方才我仔细想了想,不必劳烦二姐姐把诸多青年才俊介绍我认识了。” 苏臻真再次加上一把火,“我和二姐姐是不一样的,不如您有才有貌,长袖善舞,也无法在青年才俊中左右逢源,赢得人杰的爱慕,我只能以守规矩立足帝都。” “你……你……” 苏臻萱气得身体只打哆嗦,嘴唇泛白,暗骂一句,无耻之极! 苏臻真害怕般抖了抖消瘦的肩膀,慢慢的远离苏臻萱,安安静静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完美!” 乌倩柔轻起嘴唇,苏臻真上辈子能在无意识之间‘招蜂引蝶’,吃得他死死的,果然有两把刷子。 而且苏臻真脸皮厚,心肠狠,踩一个人时绝不会让那人有再翻身的机会,经过上辈子的淬炼,今生的苏臻真演戏更是游刃有余,毫无破绽。 就算苏臻真坐在角落里默不做声,仍然犹如镀上一层宝光的玉人,无法让人忽略。 苏臻萱脸若黑锅底,积压在胸口的愤怒,恼火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萱妹妹。” 坐在中央最贵位置上的公主发话了,尊贵气息尽显,“她既是瞧不上你的好意,你又何苦为她费心。谁不晓得你品行如何?紧凭着她几句话还能误会你不成?” 福慧公主是苏贵妃爱女,三皇子最疼最宠的妹子,她在明景帝面前也甚为得宠,在公主中身份最贵,也最为张扬骄纵。 苏逸一家进宫谢恩,完全无视苏贵妃,还弄得太后娘娘破费了好大一笔,福慧公主对刘氏一向信服,又心仪玉松公子纳兰诺,她自然看不上苏臻真。 见苏臻萱落于完全下风,福慧公主以天之骄女的贵重强压苏臻真。 “公主殿下说得是。” 苏臻真从角落里起身,画坊里人人想看好戏,盼着她同福慧公主‘对抗’,“二姐姐人品如何自有公论,不管外人怎么看,我可一直认为二姐姐是名门淑媛的。” 同公主硬抗? 当她苏臻真脑袋有坑? 万一闹大了,明景帝肯定会偏向福慧公主。 不护着帝女,护着偏向臣女?明景帝可不是文献里宽宏大量的‘明君’。 纵使他看不上福慧公主,也不会容忍臣子对帝女无礼,皇家尊严胜于一切。 福慧公主得意的勾起嘴角,暗哼一声,算苏臻真识趣。 外面鼓声阵阵,明景帝率领后宫妃嫔登上龙台,皇后同明景帝坐在一处,苏贵妃领着妃嫔位于下手处。 十于条龙舟在起点前蓄势待发。 往日平静的江面似沸腾了一般热闹喧嚣。 “龙舟竞速快开始了?” 福慧公主说道:“大家分别登上小舟。” 画舫太高,行动慢,看不真切龙舟竞速,遂每年名门闺秀都会各自乘坐统一安排的小舟观看龙舟竞速。 相同的小舟上隐现不同的妙龄女郎也给江面上增添一抹独特的亮色。 优胜的龙舟队会得到特殊的赏赐,若是把赏赐献给小舟上的闺秀,往往会被传为佳话。 苏臻真眯了眯眼儿,分别乘坐小舟漂于江面上变数很大,其中的猫腻更多。 苏臻萱同福慧公主不停的耳语着,让苏臻真顿时觉得不妙。 “苏小姐,请等舟。” “嗯。” 见分批离开的闺秀登舟,苏臻真晓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无法不上小船,毕竟这项是帝都的传统,又是福慧公主安排的,如何也得给公主殿下面子。 “真妹妹,我同你一处。” 谢妮一身殷红衣裙,梳了一根长辫子,比名门闺秀少了贵气,多了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一身妆容极衬谢妮爽朗的气息。 她这身装扮是苏臻真帮忙设计的。 苏臻烈本也想同苏臻真同坐一舟,来之前父母吩咐过,让她紧跟着苏臻萱,她只能歉意的向苏臻真笑笑。 “好啊。” 苏臻真挽着谢妮的手登上小舟。 小舟开动后,苏臻真轻声说:“谢姐姐,也是会牵连到你。” 虽不晓得苏臻萱的手段,但想太平渡过龙舟会只怕不容易。 谢妮笑声清亮,“我从不怕麻烦,真妹妹柔弱得紧,我力气大,又会水,一定能护你周全。” 话音未落,江面上传来一道嚣张的公鸭嗓音,“哈哈,永安侯府闺秀,亲亲媳妇,为夫来了!” 苏臻真闻言挑开帘子,一艘稍大的船只直奔散于江面上的小舟而来,站在大船船头得是一位消瘦,面容白皙的年轻公子。 成王府的朱洪涛! 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臻萱欢喜的拍手,苏臻真,看你这回怎么脱身! 第三十章 落水 名门闺秀乘坐的小舟大多一个样儿,朱洪涛若是能在十几艘小舟中找到苏家小姐,真可谓天缘了。 世上有天降缘分么? 朱洪涛敢大模大样的行船冲过来,除了他一贯嚣张外,成王府和永安侯府的婚约也是主因之一。 他登上苏家小姐的小舟无妨,可一旦认错了人,冲撞惊吓到其余小姐,朱洪涛绝没好果子吃。 苏臻真轻笑道:“小舟上做了记号。” “可恶。”谢妮握紧拳头,“我绝不会让他登上小舟,骚扰你!” “谢姐姐……既然我敢上福慧公主安排的小舟就有准备可全身而退。” 苏臻真眼底闪过阴狠的亮光,前生为躲朱洪涛,她受了不小的委屈,可谓步步惊心,今生苏臻真可不是柔弱无依的孤女,也不必依靠四皇子惩罚朱洪涛! “咦,真妹妹,快看。” 谢妮惊讶的拽住苏臻真,“方向不对啊。” 苏臻真向江面看去,皱紧眉头,朱洪涛的船越过她乘坐的小舟直奔侧后方而去。 莫非不是福慧公主和苏臻萱算计自己? 船头的朱洪涛高声大笑,指挥划船的家丁,“快点,再快点。” “不……” 小舟传来少女惊声尖叫,随后碰得一声,朱洪涛乘坐的船只撞翻了小舟。 苏臻真诧异的张大嘴,看清落入水中的少女,“这下热闹大了。” “活该,老天爷是长眼睛的,看她还敢不敢欺负人!” 谢妮一贯嫉恶如仇,顶顶看不上仗势欺人的花花公子,其父谢飞虎同苏逸交情莫逆,她晓得永安侯的明争暗斗,“苏臻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不值得同情!” 谢妮有点担心真妹妹心软。 她怎么可能心软? 看苏臻萱落水,被江水呛了半死,又同朱洪涛众目睽睽之下在江面上纠缠不清,苏臻真痛快极了。 只是她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朱洪涛怎么会找错小舟?! 是谁帮了她?还是朱洪涛马虎大意造成的意外? ***** 江面上有人落水自然惊动坐在龙蓬中的明景帝等人。 苏贵妃刚听闻是苏家小姐同朱洪涛同时落水,便笑道:“他们真真是有缘分呐,陛下,他们这也算是天作之合吧。” 明景帝扯了扯嘴角,隐隐约约能见到远处的江面上正有成王府和永安侯府的家丁下水救人。 当年为保住苏贵妃,永安侯欠了宗人府总令成王一个人情,苏家女又一向以明艳绝色闻名,成王想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一个姿容绝俗的媳妇,便以联姻为条件。 永安侯只能答应成王。 两家孩子逐渐成年,这桩婚事也变得迫在眉睫。 明景帝晓得朱洪涛就是一个酒囊饭袋的好色之徒,谁嫁他都得受一辈子的苦。 朝臣中的苏逸面色凝重,强压着心中怒火……明景帝对苏逸还是挺看重的,功臣刚归宗就被至亲人这么算计,苏逸挺可怜的。 “是不是天作之合,得朕说得算。” 明景帝对此事留有余地,淡淡的瞥了苏贵妃一眼,“先把人救上来要紧。” 苏贵妃温婉一笑,“臣妾不过是凑个趣儿罢了,皇后姐姐比妹妹看得清楚,姐姐您说呢?” “是哪位苏小姐?” 皇后摇着手中的象牙柄羽扇,悠然的问道:“帝都姓苏的小姐可不少,如今谁不晓得成王的宝贝儿子同永安侯府有婚约?万一朱洪涛误撞了旁人家小姐,苏贵妃张口闭口的缘分可不怎么妥当呢。” 这桩意外本就是苏贵妃安排的,早早告诉朱洪涛小舟上的记号,因此苏贵妃极是自信的,听皇后的语气不似为苏臻真撑腰,“还是皇后姐姐考虑的周全,即是姐姐发话了,再派去了解一番详情吧。” 苏贵妃对身后的刘公公示意了一番,“你顺便去看看人有没有事儿,速速来回。” 当面回苏臻真和朱洪涛落水,苏逸想抵赖装糊涂都难。 就算苏臻真不嫁朱洪涛,苏臻真的名声也彻底臭了。 苏贵妃嘴角勾出完美的弧度,静静等候刘公公。 片刻功夫,刘公公冲忙返回,他白嫩圆润的脸庞透出惊讶慌张,原打算先向自己的主子苏贵妃回禀,还没等他走到苏贵妃身边,皇后慢悠悠的开口询问:“情况到底如何?本宫也想知道呢。” 明景帝看出一丝端倪,问:“两边都是皇亲国戚,又是朕的晚辈,快说,到底是哪位小姐落水了。” “……是……” 刘公公用眼睛扫苏贵妃,听到明景帝一声冷哼,晓得拖延不过去,脑袋一低,闭上眼睛,“回陛下是……是永安侯……世子的女儿苏臻萱落水了。事发突然,苏臻萱呛了好几口水,被救上来后,苏臻萱不曾其清醒。” 在听到苏臻萱的名字时,朝臣和妃嫔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儒雅的永安侯世子面色铁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是苏臻萱?! 他对苏臻萱的婚事另有安排,把苏臻萱嫁给朱洪涛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苏逸勾起嘴角,彻底安心下来,不管是谁让事情翻转,只要不是真儿落水就好,方才苏逸都想好了,一旦刘公公说出真儿的名字,他就是拼着性命也绝不会让宝贝女儿受朱洪涛侮辱。 苏贵妃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拢在袍袖中的手微微轻颤。 “果真是缘分。” 皇后笑盈盈的摇着扇子,平静清澈的眸子看向明景帝,“他们两人家世相当,年龄相仿,彼此又有婚约,再加上这次撞天婚……为苏臻萱名声着想,陛下不如成全这对小冤家,好事便坏事也会是一桩美谈。” 明景帝略略迟疑,眼见成王眉飞色舞,罢了,既然永安侯一脉得了好处,怎么也得付出代价,天下可没白吃的午餐,“明日朕下旨赐婚,今日先看龙舟竞速。” 苏贵妃再想为苏臻萱说项此时不敢搅和了明景帝的兴致。 正因为明景帝喜欢端午龙舟会,明帝国每年的龙舟会都是最热闹的盛会。 皇后微勾起嘴角,轻声说:“今年比往年都有趣,不晓得老四能不能夺魁?” 明景帝笑道:“朕看够呛,老四潇洒惯了,你看他在意过何事?若不是朕命令他必须组建龙舟队,他早就一个人躲得远远看热闹去了。” “还是陛下晓得老四的性情。” “哈哈。” 明景帝的笑声让朝臣和妃嫔明白一点,四皇子颇受帝后的宠爱。 自从苏逸听儿子说,苏臻真为四皇子养猫后,他就格外留心四皇子。 出身永安侯府,苏逸绝不想把爱女嫁入皇室。 四皇子得皇后的另眼相看不至于让其余皇子太过眼热,可看今日……皇上对四皇子的宠爱也颇深。 苏逸察觉到太子等皇子眼底闪过的阴霾,四皇子的处境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嫁给四皇子,苏臻真会很累的,四皇子身上还有隐疾的传言。 他到不一定会相信,可为人父,苏逸总不能当做不知道吧,皇子私密的事根本无法验证。 还是让苏臻真尽量远离四皇子为上策。 第二十九章 毒计 直到离开,苏臻萱还没缓过劲来,脚下无根,完全看不出她身上曾经有过的沉稳。 不是苏臻真好心的扶了她一把,苏臻萱没准会落水。 当然,苏臻真从不做心软资敌的事儿,扶苏臻萱很多人都看到了,苏臻真不介意让自己‘善良’的名声更响。 前世今生,苏臻真同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相距甚远,为达到目的可谓不择手段。 这也是苏臻真招人恨的原因之一,明明做进坏事,在某些男人心里犹如白莲花纯洁,善良。 苏臻萱狠狠的甩开苏臻真伸过来的‘援手’,恶狠狠瞪苏臻真一眼,方才靠得近苏臻真趁机奚落她,多年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苏臻萱怎能不怒? 苏臻真小脸煞白,粉嫩若桃花花瓣的嘴唇欲言又止,微微低头后退两步,忍气吞声的避让开苏臻萱的锋芒。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苏臻萱欺负人! 刘氏同身边的命妇一边闲聊,一边留心苏臻真,果然萱丫头斗不过,刘氏失望的轻轻一叹,苏臻真是谁教出来的? 柳氏? 王氏? 一个太蠢,一个太柔弱,根本养不出苏臻真! 迈进画舫,立刻有人出声为苏臻真报不平,“你没事吧。” 永安侯虽是贵重,在帝都勋贵圈中是顶级的,可并非没有对手。明景帝最擅长平衡之策,前朝后宫玩一直维持着相对的平衡,没有特别冒尖的。 迎上来的闺秀苏臻真认识,准确说是上辈子的朋友之一。 齐国公孙女,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女,孟明绯。 明帝国传统,国丈必会恩封国公,不过只能袭一代。 皇后同苏贵妃一直不对付,皇后娘家内侄女此时出言让人不觉意外。 苏臻真婉约一笑,羞涩的摇摇头,趁机避过孟明绯,“是我的错,不怪二姐姐的。” 皇后对四皇子的重视恩宠让苏臻真怀有戒心,何况苏臻真姓苏,一时半刻还脱不开苏家,在外人面前维护苏家姐妹间的亲和,她名声会更纯洁无暇一点。 一道略带嘲讽的目光射来,苏臻真不必抬头就晓得是哪个。 苏臻真弯眉微挑,怎样?!我就是装白莲花了,你乌倩柔就算知晓又能怎样? 左右端午龙舟会也给闺秀们扬名提供了绝佳的场合,苏臻真初来乍到,想在帝都闺秀圈中占有一席,少不得要演戏。 乌倩柔抿了抿嘴唇收回目光,端庄秀美的脸庞展露淡淡的笑容,苏臻萱真真是可怜,上辈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愣是被苏臻真虐得体无完肤。 今生就算永安侯夫人重视警觉苏臻真,苏臻萱也不一定能得好。 孟明绯身姿高挑纤细,长腿长臂,爽朗英气,可叹可怜的摇头,“被欺负了也不晓得反抗,我看你同你亲祖母一样。” “明绯!” 齐国公另一位孙女,孟明纤出言:“又在口无遮拦的胡说,你也不看看此处是什么地儿。” 孟明绯吐了吐舌头,“姐,我错了。” 孟明纤瞪了她一眼,转头笑盈盈的对苏臻真等人歉意的福身,“苏小姐别见怪,她就是猴儿,没一刻老实的。” 她直接领走了孟明绯,苏臻真嘴角勾起,孟家姐妹可是很有意思的人,可惜……乌倩柔离着太远,少了一个同她八卦的人。 一旁做了苏臻真陪衬的苏臻萱,被画舫上落座的名门贵女,公子们忽略了彻底。 原本她就不如苏臻真耀眼,苏臻真刚回京正新鲜着,苏臻萱纵使容貌出众,服饰华丽,气质楚楚动人,看多了不再觉得稀奇。 尤其是她方才表现得很急躁,把苏臻真衬托得完美无暇。 苏臻萱恨不得挠花苏臻真得意的脸庞,别问她怎么看出婉转温柔的苏臻真得意的,她就是知道! “二姐姐。” 苏臻真好好的欣赏了苏臻萱气急败坏的窘态,小心翼翼的劝道:“方才在祖母跟前,我不愿反驳二姐姐。我……我……” 略显几分急促焦急,苏臻真有意把苏臻萱往角落里拽,做出不愿旁人再看笑话的样子来。 少女羞得俏脸微红,如晚霞披身,煞是动人,无乱男女都会偏向苏臻真。 “初来乍到帝都,我该本本分分的,方才我仔细想了想,不必劳烦二姐姐把诸多青年才俊介绍我认识了。” 苏臻真再次加上一把火,“我和二姐姐是不一样的,不如您有才有貌,长袖善舞,也无法在青年才俊中左右逢源,赢得人杰的爱慕,我只能以守规矩立足帝都。” “你……你……” 苏臻萱气得身体只打哆嗦,嘴唇泛白,暗骂一句,无耻之极! 苏臻真害怕般抖了抖消瘦的肩膀,慢慢的远离苏臻萱,安安静静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完美!” 乌倩柔轻起嘴唇,苏臻真上辈子能在无意识之间‘招蜂引蝶’,吃得他死死的,果然有两把刷子。 而且苏臻真脸皮厚,心肠狠,踩一个人时绝不会让那人有再翻身的机会,经过上辈子的淬炼,今生的苏臻真演戏更是游刃有余,毫无破绽。 就算苏臻真坐在角落里默不做声,仍然犹如镀上一层宝光的玉人,无法让人忽略。 苏臻萱脸若黑锅底,积压在胸口的愤怒,恼火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萱妹妹。” 坐在中央最贵位置上的公主发话了,尊贵气息尽显,“她既是瞧不上你的好意,你又何苦为她费心。谁不晓得你品行如何?紧凭着她几句话还能误会你不成?” 福慧公主是苏贵妃爱女,三皇子最疼最宠的妹子,她在明景帝面前也甚为得宠,在公主中身份最贵,也最为张扬骄纵。 苏逸一家进宫谢恩,完全无视苏贵妃,还弄得太后娘娘破费了好大一笔,福慧公主对刘氏一向信服,又心仪玉松公子纳兰诺,她自然看不上苏臻真。 见苏臻萱落于完全下风,福慧公主以天之骄女的贵重强压苏臻真。 “公主殿下说得是。” 苏臻真从角落里起身,画坊里人人想看好戏,盼着她同福慧公主‘对抗’,“二姐姐人品如何自有公论,不管外人怎么看,我可一直认为二姐姐是名门淑媛的。” 同公主硬抗? 当她苏臻真脑袋有坑? 万一闹大了,明景帝肯定会偏向福慧公主。 不护着帝女,护着偏向臣女?明景帝可不是文献里宽宏大量的‘明君’。 纵使他看不上福慧公主,也不会容忍臣子对帝女无礼,皇家尊严胜于一切。 福慧公主得意的勾起嘴角,暗哼一声,算苏臻真识趣。 外面鼓声阵阵,明景帝率领后宫妃嫔登上龙台,皇后同明景帝坐在一处,苏贵妃领着妃嫔位于下手处。 十于条龙舟在起点前蓄势待发。 往日平静的江面似沸腾了一般热闹喧嚣。 “龙舟竞速快开始了?” 福慧公主说道:“大家分别登上小舟。” 画舫太高,行动慢,看不真切龙舟竞速,遂每年名门闺秀都会各自乘坐统一安排的小舟观看龙舟竞速。 相同的小舟上隐现不同的妙龄女郎也给江面上增添一抹独特的亮色。 优胜的龙舟队会得到特殊的赏赐,若是把赏赐献给小舟上的闺秀,往往会被传为佳话。 苏臻真眯了眯眼儿,分别乘坐小舟漂于江面上变数很大,其中的猫腻更多。 苏臻萱同福慧公主不停的耳语着,让苏臻真顿时觉得不妙。 “苏小姐,请等舟。” “嗯。” 见分批离开的闺秀登舟,苏臻真晓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无法不上小船,毕竟这项是帝都的传统,又是福慧公主安排的,如何也得给公主殿下面子。 “真妹妹,我同你一处。” 谢妮一身殷红衣裙,梳了一根长辫子,比名门闺秀少了贵气,多了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一身妆容极衬谢妮爽朗的气息。 她这身装扮是苏臻真帮忙设计的。 苏臻烈本也想同苏臻真同坐一舟,来之前父母吩咐过,让她紧跟着苏臻萱,她只能歉意的向苏臻真笑笑。 “好啊。” 苏臻真挽着谢妮的手登上小舟。 小舟开动后,苏臻真轻声说:“谢姐姐,也是会牵连到你。” 虽不晓得苏臻萱的手段,但想太平渡过龙舟会只怕不容易。 谢妮笑声清亮,“我从不怕麻烦,真妹妹柔弱得紧,我力气大,又会水,一定能护你周全。” 话音未落,江面上传来一道嚣张的公鸭嗓音,“哈哈,永安侯府闺秀,亲亲媳妇,为夫来了!” 苏臻真闻言挑开帘子,一艘稍大的船只直奔散于江面上的小舟而来,站在大船船头得是一位消瘦,面容白皙的年轻公子。 成王府的朱洪涛! 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臻萱欢喜的拍手,苏臻真,看你这回怎么脱身! 第三十一章 争胜 江面上因成王爱子朱洪涛撞翻苏臻萱乘坐的小舟乱作一团。 眼见被江水呛昏过去的苏臻萱被仆从拽上画舫,其余在江面上的小舟全都向画舫靠去。 看苏臻萱热闹是原因之一,另外此时闺秀们都不敢单独的乘坐小舟了。 万一再出现胆大妄为的朱洪涛,她们岂不是会像苏臻萱一样倒霉? “真妹妹,我们回去吗?” “去!当然去了,这么热闹得事,怎能少了我?” 苏臻真见苏臻萱倒霉就高兴,如何肯错过盛况? 小舟极快的靠近画舫,苏臻真登上画舫时,脸上全无方才的幸灾乐祸,显得很焦急,快步冲进去,“二姐姐怎样?又没有被朱洪涛欺负了去?” 瞥见被救上来的朱洪涛浑身湿漉漉的堆在椅子上,苏臻真上前当中狠狠的抽了朱洪涛一巴掌。 “啪”得一声脆响,震得整个画舫上的闺秀哑口无言。 朱洪涛是成王夫妻的宝贝疙瘩,无论他闯下多大的祸事,成王夫妻都没骂过他一句,更别说扇他耳光了。 他完全被打蒙了,怔怔盯着愤怒,明艳的少女,她手不疼吗? 苏臻真没有读心术,当然不会知道朱洪涛的诡异念头,不是人多不好表现得过火,苏臻真都想把朱洪涛再踹进江里去了。 打完朱洪涛耳光,苏臻真扭头面对渐渐苏醒的苏臻萱,眼圈微红,呜咽道:“二姐姐放心,刘夫人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您千万得想开一些,刘夫人会逼着朱洪涛……对你……负责的。” 正巧得了消息的刘氏被丫鬟搀扶着迈进画舫,听见苏臻真这句话,饶是一向沉稳的刘氏都不由得脚下一滑,面沉如水,眸中满含羞愤,谁稀罕朱洪涛负责?! 苏臻萱嫁给朱洪涛还有将来吗? 刘氏想不通明明一切设计安排得很好,怎么朱洪涛会找做错人? “真丫头。” 刘氏若看不出苏臻真在演戏,她白活了这些年,“萱儿只是意外落水。” “……是……是意外……”苏臻真完全不介意和刘老太婆互彪演技,呜咽道:“都怪朱洪涛不好,他大嗓门含二姐姐的名字……” 刘氏咬了咬嘴唇,一把拽住苏臻真,面容亲和,声音却隐含着警告:“真丫头,你可也是苏家闺秀。” 言下之意,苏臻萱毁了名声对苏臻真也没太大的好处。 换了旁人,她这句威胁管用,对苏臻真而言,永安侯名声越是狼藉,她越是开心。 前生,苏臻真的声名狼藉,她照样过得极好。 “福慧公主方才教训我说,只要晓得我品行的人,世人不会因几句闲言碎语就误解我。” “……” 刘氏慢慢的平复下来,恢复往日的沉稳,既然晓得苏臻真难对付,自己越着急越容易被她抓住空隙。 “祖母……” 苏臻萱凄厉的大哭,悲愤以及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让听见哭声的人不寒而栗。 “萱儿。”刘氏快走过去,揽住苏臻萱:“没事了,没事了。” 苏臻萱看清面前的人,抱着刘氏失声痛哭。 本能的,苏臻真感到一股深刻的恨意锁定了自己,好似被一匹饿狼盯上了一般。 她想顺着感觉去寻找谁对自己还有这么大的恨意。 她仔细搜寻了一圈没找到,莫非是感觉错了? 苏臻真默默摇头,应该不是错觉。 “龙舟竞速开始了。” 江面上传来鼓声和充满男儿气息整齐的喊声。 画舫中的小姐们纷纷踱步到窗口,观看龙舟竞速。 按明景帝的意思,每年龙舟竞速太子都不参与的,今年也不例外,太子已经拥有很多了,又是明帝国的储君,理应把表现的机会留给弟弟们。 苏臻真先向搭建在终点附近龙台看去,一眼找到站在明景帝身侧的太子殿下。 一袭明黄色储君龙袍,头戴玉冠,太子年轻英俊,卓尔不群,微风拂动宽大的袍袖,卷起翻滚的衣袖给太子殿下平添几抹逍遥缥缈的仙姿。 太子殿下站在明景帝身侧完全不落于下风,身上更没有苏臻真记忆中的自卑。 是蔡师傅教得好? 还是太子殿下已经完全摆脱了出身卑微的生母影响? “你再看下去,某人只怕会直接跳上画舫来。” “……嗯?” 苏臻真发现乌倩柔竟然站在自己身边,一身墨绿长裙的乌倩柔高雅迷人,手中把玩着垂着扇柄上垂着的香珠,“别奇怪我为何站在你旁边。” 说到底乌倩柔还是想就近看四皇子和苏臻真这对欢喜冤家的笑话。 唯有站在苏臻真身边,才能看清四皇子偶尔‘真情流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乌倩柔得意的浅笑,“说实话我挺希望看你和他之间波折重重的,原本我还想给添油加醋,不过现在看,就算没有我,有人也不会眼看你们过得好。” 苏臻真皱紧眉头,一阵阵的不安在心中翻滚,“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 乌倩柔笑容毫无破绽,扇子尖端点了点江面上竞速的龙舟,“看,他竟然领先了。这场面……你以前见过吗?” “没见过!” 苏臻真抛去不安,凝神看着站在龙舟尾端,头系红色发带轮着胳膊敲鼓的四皇子,随着他敲出的鼓点,龙舟上的汉子齐心合力的划桨拨水。 配合默契,竟然稍稍领先其余龙舟队。 以前四皇子别说参与了,他所组建的龙舟队基本上每次都敬陪末座,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 他从来没在龙舟队上用过心。 在四皇子看来,赛龙舟只是玩应儿同治国无关。 苏臻真得承认这辈子四皇子变了许多,就算他对自己的好感没太大改变,四皇子已经不是完全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了。 是因为皇后娘娘? 因为四皇子领先,站在明景帝身边的皇后娘娘喜笑颜开。 苏臻真离着远,不知皇后同明景帝说些什么,不过明景帝因皇后的话龙颜大悦,而儒雅端方的太子殿下比方才头低了一寸,旁人自然看不出太子神色变化。 乌倩柔轻声道:“若是他夺了优胜,不知他会把御赐的吉祥香包送给哪位小姐?” 娶王妃的皇子获胜,大多会把香包当众送给王妃,以证正妃之尊。 “我明白了。”苏臻真戏谑的睨了乌倩柔一眼,“敢情你是觉得自己吃亏了呀。” 前世四皇子隐忍内敛,不喜龙舟,就算乌倩柔是他王妃也从未接到过香包。 乌倩柔本意想刺苏臻真一番的,最后被揭开伤疤得反倒成了自己,“我挺佩服苏妹妹的。” “他若是夺魁,香包会献给皇后娘娘。” 苏臻真唇角弯起弧度来。 乌倩柔楞了一瞬,浅淡的笑意蔓延开,“还是你了解他,就算香包不在你手腕上戴着,他逃不开你的手掌心。” 四皇子所在的龙舟第一个撞线,悬于终点上空的彩球突然炸开,彩球里藏得金色碎片飞舞飘落,江面两岸的百姓一派欢腾,纷纷为四皇子鼓掌叫好。 今年的龙舟竞速要比往年精彩得多,当然结果也意外得多。 任谁都没想到以前不肯参赛的四皇子会夺得优胜! 落败于四皇子的皇子们个个颇有风度,先向四皇子祝贺,随后气势不弱的约战明年,大有明年再决雌雄之意。 四皇子潇洒又自信的接下诸位兄弟下的战书。 明景帝含笑看着有竞争,有友爱的儿子们,连连点头:“好,好。” 太子亲切的问候安慰输掉龙舟竞速的兄弟,便是对主要竞争对手,二皇子和三皇子也一样亲厚,颇具储君的气度和长兄的风范。 “四弟,恭喜你了。” “太子殿下客气,客气。” 四皇子俊秀的脸庞微微泛红,额头的发带已湿透了,稍稍平复气息,“若太子哥哥参赛,就没臣弟的事了。” “老四。” 明景帝向四皇子招手,“你这话不妥,朕看就算太子出赛也不一定能稳赢你。” 四皇子微微一笑,躬身接过明景帝递过来的玉龙盘。 每年的优胜都会得到一面玉龙盘。 “万岁,万岁,万岁。” 四皇子高举玉龙盘,百姓纷纷叫嚷着万岁。 这一刻的荣耀绝对能压任何一头,包括太子殿下。 虽然每年都有御史弹劾反对百姓呼喊万岁的画面,可明景帝却并不在意,把御史的弹劾折子扔到一旁,继续我行我素的举办龙舟竞速。 此刻四皇子身上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苏臻真轻声感叹:“我觉得他才像是得了莫大的机缘的人。” 一贯同她抬杠的乌倩柔点点头,“的确如此。” 前生四皇子绝没今日风光无限,乌倩柔去得早,没等到四皇子登基称帝。 苏臻真倒是一直陪着他,可明主怎么会做邀名的事儿? 就算他治国之才得到天下百姓的认可,也没像今日风光,被万岁之声包围。 没重生的四皇子比上辈子过得更舒心,更风光……真是醉了呀。 “你说意图逆天改命的人在不在龙台上?” “苏妹妹的意思?” “我想他此时一定会郁闷得吐血。” 苏臻真笑容极为灿烂,艳冠群芳,俏皮的说道:“我很想看看那位的脸色,乌姐姐,指点给我看呗。” 乌倩柔控制住去欣赏那人的郁闷,警惕自己不能让苏臻真看出任何端倪来。 她的确放弃继续同四皇子今生纠缠,可还是那句话,她也没义务提点苏臻真。 以苏臻真的精明,那人也藏不了多久。 乌倩柔从不认为苏臻真只会演戏,向四皇子撒娇,相反她一直相信,苏臻真其实很聪明,在大事上绝不糊涂。 如苏臻真所料,四皇子把明镜帝赏赐的五彩香囊献给了皇后。 皇后乐得合不拢嘴,并把五彩香囊随身携带着。 明景帝笑着点头,赞道:“好看。” 第三十二章 遭遇 皇后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香囊,唇边的笑容要要比往日更显得慈爱,宛若受儿子孝顺的的母亲,秀雅的脸庞又是得意,又是欢喜。 明景帝默默的握住皇后的手,眼底闪过一抹疼惜,“……老四。” “臣妾晓得老四孝顺,正因为他孝顺,臣妾才不愿意老四成了众矢之的。” “可是……” “陛下,太子是您委以重任的儿子,臣妾觉得老四悠闲自在,没什么不好的。” 孟皇后再次拒绝明景帝把四皇子记在自己名下的好意,反手握住明景帝的手,“臣妾娘家荣宠以及,臣妾身子不好,只想过点舒心的日子,若老四做了臣妾的儿子,臣妾可不敢保证不为他争,到时陛下会怪臣妾的,而心无杂念的四皇子也不见得会喜欢臣妾的安排。” “朕知晓皇后的为人。” “母为自强。” 孟皇后笑了笑,“臣妾只求一个恩典。” “嗯?”明景帝面露诧异,孟皇后很少求恩典。 “太子。” 孟皇后转头面相太子。 “娘娘请说。” “本宫只求太子将来多多关照老四。” 太子错愕了一瞬,对皇后突然提出的要求大感意外,好在他反应极快,察觉出明景帝的注意,道:“四弟是孤的兄弟,便是没有娘娘的话,孤也会照顾弟弟们。” 孟皇后再次面相明景帝,淡淡的一笑:“陛下听听,太子说得多好,颇有长兄风范呢。” 明景帝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面上不显,欣慰的点头,“太子一项孝悌友爱,朕对他是放心的。” 四皇子站在一旁仿佛感觉不到太子,皇后,明景帝之间的变化,试探,恬淡的模样颇显得出尘,远离红尘富贵,明景帝格外喜欢他这点,该争得争,不该争得半点不沾。 如今四皇子拥有的帝宠大多是明景帝给的,并非四皇子求来的,争来的。 几乎所有的儿子都想从明景帝手上得到点什么,或是宠爱,或是富贵,或是看重,或是许诺,只有四皇子从来不求,明景帝偏偏就爱赏赐什么都不求的四皇子。 “老四。” “娘娘。” 四皇子一如既往的在明景帝身边‘溜号’了,听到孟皇后的声音,忙躬身道:“您吩咐。” 孟皇后直接撇下太子和明景帝,踱步到四皇子跟前,笑意盈盈的向四皇子方才愣神的地方看去,“哦,是画舫呀。” 明景帝目光追随着孟皇后,在后面的苏贵妃等人完全成了布景板,她们为得到明景帝的注意没少费心思,从衣服到首饰样样精挑细选,以求达到艳压裙芳的目的。 可惜……明景帝眼里只有孟皇后。 “儿臣……儿臣没看画舫。” “本宫晓得见没看船。”孟皇后语气一转,“定是看画舫上的千金是不是?” 见四皇子略有窘态,孟皇后噗嗤笑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宫一直等着给老四你赐婚呢。上次选秀,偏偏你病了,今年选秀,本宫定会给挑个最好的。” “陛下,你可不许同老四抢哦。” “……朕准许皇后先给四皇子先挑正妃,侧妃。” 明景帝对孟皇后用情很深,可后宫仍然百花争艳,几乎每次选秀,明景帝都会选几个姿容出色的少女入宫侍奉。 “娘娘,儿臣想自己选个合心意的。” 四皇子下意识的开口,不是不信任皇后娘娘,若娘娘插手,他许是娶不到另一只‘雪团儿’。 “晓得你宁缺毋滥的性子,本宫相信你的眼光,不过你总不会看上不够格参加选秀的秀女吧。” “……她足够的。” 孟皇后眼睛一亮,“这么说,老四是有目标了?” 四皇子懊悔的闭上嘴巴,孟皇后笑得似得逞后的狐狸,明景帝对她越发痴迷。 而太子,皇子们,宫妃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明景帝一家三口。 太子微微握紧拳头,他们仿佛都是外人,只有老四才是明景帝的亲儿子! “你把优胜得来的香囊给了本宫,你拿何物送给心仪的小姐?” “儿臣并没心仪的人……” “还跟本宫嘴硬!” 孟皇后轻轻敲了四皇子脑壳,“本宫带你去祖陵祈福时,在路上发现你心不在焉,肯定是挂记挂着心上人。本宫是过来人,晓得相思的滋味儿。” 说到此处,孟皇后睨了明景帝一眼。 随后,她从手腕上褪下祖母绿的镯子硬是塞到四皇子的手上,“拿去送人吧。” “娘娘,这可使不得。” 镯子整个明帝国只有一对,是当初明景帝给孟皇后的定情之物,因太后的原因碎了一只,如今只剩下孟皇后手腕上戴着的这只镯子了。 “拿着,不许推辞。” “儿臣谢过娘娘。” 孟皇后对四皇子接过镯子很高兴,转头对明景帝说:“陛下别人为臣妾纵着老四自己选王妃,国师恰好也在祖陵,因老四的病,臣妾特意请国师给老四推演姻缘。” “国师怎么说?” 国师做出的预言全都应验了,因此明景帝对国师非常敬重。 孟皇后弯了弯嘴角,只用明景帝能听到的声音道:“他说老四是心病,唯有他心上人能解,而且国师还算出老四的心上人是一位老天爷都厚爱的奇人,福气大得很,同老四有三世姻缘。” 明景帝半信半疑,毕竟国师说得太玄乎了。 “臣妾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他们缘定三生,臣妾想着别错点了鸳鸯,既是国师说她是有大福气的人,臣妾看她出身绝对不低,所以臣妾让老四先自己选,有了结果,臣妾再仔细看看他选中的闺秀,若是适合,何不成全他们?老四得有个牵绊,否则臣妾看他都快成仙了。” 四皇子无欲无求的劲头,确实挺像追求仙道的人。 明景帝打消疑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就按皇后说得,到时候朕也帮老四看看。” 太子离得最近,虽然听不清皇后和明景帝的话,但是他可以看清楚! 老天爷厚爱的奇人? 福气很大的小姐? 三世姻缘? 是苏臻真?! 除了她,太子想不到别人。 ****** 龙舟竞速后,龙舟会并没结束,本着与民同乐的目的,江面上还会很多场龙舟竞速。 随后的龙舟队实力参差不齐,受关注的程度显然不如方才的竞速。 因龙舟会要热闹一整天,傍晚还会燃放烟火。 画舫靠岸后,两三位相熟的闺秀凑在一起谈笑着走上岸边,亦有名门公子加入其中。 谢妮本想一直保护苏臻真的,可沿江岸上有许多贩卖各色物品的小商贩,玲琅满目的小饰品极是吸引她。 两世为人,苏臻真对饰品兴趣不大,又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去,她婉言谢绝了谢妮的保护陪伴。 苏臻真领着贴身丫鬟碧草蓝枝向略显清静的地方走去。 乌倩柔有自己的闺蜜圈子,便是她想再‘刺激’苏臻真,一时在圈子中难以脱身,况且乌倩柔不乐意同苏臻真探讨今生四皇子更幸福的事儿…… 她从不认为苏臻真是蠢人,万一自己说漏了嘴,被苏臻真看出些许端倪,这场戏的精彩程度会降低很多。 左右乌倩柔不是最郁闷的,四皇子过得是不是更好,同她已经毫无干系了。 苏臻真漫步在江堤之上,低垂的柳枝宛若碧绿的帷幕隔开喧嚣热闹。 突然,在她眼前闪过一道伟岸的影子,苏臻真立刻停下,定睛看去,迎面走来的男子风度翩翩,儒雅不凡,华服衬得他故贵气逼人。 纳兰诺。 苏贵妃给福慧公主选定的驸马。 苏臻真嘴角弯起弧度,仪表堂堂,丰神俊秀的纳兰诺前世……最后做了某寡妇的面首。 纳兰诺在苏臻真面前站定,眸底闪过一丝惊艳,纵使他因苏臻萱和福慧公主对苏臻真印象不佳,他无法否认苏臻真是一位姿容明艳的美人。 “苏世妹。” “有事?” 苏臻真着实没兴趣在纳兰诺面前演戏,前生她曾经盼望纳兰诺能信守承诺,可她只得到纳兰家的侮辱,并因此差一点失了贞洁。 冷淡的苏臻真有自有一股高冷之花的美感。 纳兰诺一直备受帝都闺秀们追捧,偶尔面对苏臻真的冷淡,他略有几分不适。 “两家的婚约……”纳兰诺唇边噙着无奈,惆怅般的长叹:“造化弄人,只怕……” “我爹说不过是酒后戏言。” 苏臻真对纳兰诺摆出这幅样子感到恶心,微扬下颚,明媚的一笑:“实言相告,我从没看上过纳兰公子。” “……苏世妹。” 纳兰诺脸色一变。 “纳兰诺!” 从旁传来一道训斥冷哼,一人挡在苏臻真面前:“你欲对苏小姐作甚?” 第三十三章 桃花 挡在苏臻真面前的人是纳兰诺的熟人,同为帝都四大公子之一的怜花公子司徒信。 司徒信出身安庆侯府,为安庆侯世子,他平生最得意得事就是怜花惜玉,不拘女子出身高低,司徒信对她们一视同仁,一样怜惜。 能位居四大公子之列,司徒信才貌双全,丰神俊秀,是一位温柔体贴的美男子,同时他是四大公子中爱慕者最高的一位,很少有女子能拒绝他温柔的目光。 “我不曾为难苏世妹,此事事关两家长辈,不是司徒公子该插嘴的。” “见不得你欺负苏小姐!” 并称四大公子的人不见得彼此都有交情,司徒信同纳兰诺彼此看不顺眼由来已久、 苏臻真从司徒信背后走出来,“你们谈,我先走啦。” 彼此斗鸡一样对视的两位美男子齐齐得看向苏臻真,少女唇边含笑,闲庭信步般飘然而去,真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司徒信目光明亮,对苏臻真曼妙的背影高喊,“我是司徒信……苏小姐,我记得你……你记得我吗?” 当日相逢雨中,你抢了我的马?!还用金条砸我的头,司徒信干嘎巴嘴唇,自己脑袋上被砸出的包刚刚消肿。 苏臻真回头莞尔一笑,原来是他?! 难怪当时强夺马时就觉得眼熟,雨夜天黑,没看清楚,苏臻真怎么会不记得司徒信? 前世他可是一位大众情人,曾经写过诗词专称赞过苏臻真,气得他直接把已经承爵安庆侯的司徒信‘发配边关’,谁晓得司徒信却在疆场上屡立战功,成为明帝国顶顶有名的将军。 战功显赫也难挡他独特的怜花公子性情,终其一生,他红颜知己遍布天下,没有哪个女子能留住他。 司徒信是苏臻真最不想招惹的人,前世今生都是。 眼见苏臻真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司徒信喃喃的说道,“她一定记得我!”摸了摸消肿的额头,司徒信傻笑了一会,回头对神色莫名的纳兰诺说道:“你是准备尚主做驸马爷的人,别妄想再纠缠苏小姐。” 纳兰诺在闺秀心中没司徒信受欢迎,可好歹他也是名震京城的美男子,苏臻真无视他,鄙夷他,已经足够让纳兰诺没面子了,偏偏这一切被司徒信看到。 “你配不上苏小姐。” 司徒信笑容极是多情温柔,“苏小姐性情独特百变,姿容艳而不俗,媚而不妖,果决时若一团烈火,柔美时若泉水温婉,即便骄横撒娇都让你看着欢喜。” “纳兰诺,你若想太太平平的尚主就少打苏小姐的主意。” “我配不上,你配得上?”纳兰诺鼻子差一点气歪了。 “我是不是配得上另说,但我明白你不行。” 司徒信回答得极是认真,纳兰诺抿了抿嘴唇,疯子!他从来就没弄明白过司徒信。 说司徒信多情,他多是发于情,止于礼,单纯的欣赏女子的美好。 无论是农门贫女,还是小家碧玉,或是商贾之女,还是名门淑媛,他总能发现她们身上的美。 柳梢晃动,一道清俊的人影悄无声息的闪过,没有惊动任何人。 “瞄瞄。” 雪团儿趴在自己主人怀里,前腿搭在主人的手臂上,前爪上的手绢很是显眼。 “懒丫头,也不说把帕子洗一洗。” 四皇子一脸嫌弃的碰了碰手绢,嘴角高高扬起。 “瞄瞄。” “司徒信……” 四皇子眸色深谙,本以为离开帝都,自己会恢复往日的平静,岂料他一直记挂着她,否则他也不会在路上被娘娘看出些许端倪。 他在祖陵祈福三日只想明白一件事,苏臻真必须是他的。 于是,他才请国师出面谋得选妃的主动权。 他从来不会把自己切身相关的事交给明景帝控制,娘娘同样不行。 不过国师推演出来的结论让他震惊……他想牛鼻子老道说话越来越玄乎了。 结果是好得就行,他总觉得自己应该风光无限的娶她为正妃。 “雪团儿,只有她能填满我,仿佛她比帝王之位更让我……伤心?遗憾?我想不明白。” “瞄瞄。” “你说我把玉镯给她,她会要吗?” “瞄瞄。” “她会不会更想要寓意吉祥的香囊?” “瞄瞄。” “……雪团儿,你怎么只会瞄瞄?” “瞄瞄……” 雪团儿蓝黄的双眸盛满无辜,一人一猫诡异的对视。 站在不远处随侍太监低头看地上的石子,自己能同外人说四殿下最喜欢同雪团儿说心事吗?! “孤同苏小姐真有缘分。” “太子殿下安。” 苏臻真暗自翻白眼,刚离开两个奇葩,怎么一转眼太子殿下就冒出来了? 今儿不适合单独行动? 太子殿下不是应该陪着明景帝么? “臣女卑微怎配同殿下有缘?不过是龙舟会人多,殿下体察民情偶尔碰见臣女罢了。” 苏臻真卑微的低头,绝不同太子殿下对视,疏远恭敬之意摆得十足,“殿下一路醒来,碰见得闺秀和民女定不在少数,您若穿常服,两岸的女子定会争看太子殿下。” 一番说辞,把太子那句有缘剥离得干干净净。 太子眯了眯眸子,负手问道;“你急于同孤撇清关系?还是孤哪做得不好惹到了苏小姐?” “……殿下慎言。” 苏臻真发现低调谦卑扭转不了局面,冷漠疏远无法让太子殿下知难而退,猛然抬起头,“臣女自幼便读女戒女则,父兄常教臣女守贞,您是想逼死臣女吗?” 太子被苏臻真吓了一跳,像苏臻真这样烈性的女子,从未遇见过。 “苏小姐严重了。” 太子没显露惊讶,唇边含着温柔的笑容,潇洒从容的靠近苏臻真,低沉的说道:“莫非同孤说几句话,让苏小姐很为难?别骗孤了,臻真,你不是贞洁烈女,乖一点,听孤的话,孤许你一世荣华。” 贞洁烈女,她当然不是。 当年能当着众人的面魅惑四皇子,狂妄的坐在皇帝的膝头和首辅吵架……她不仅不是贞洁烈女,更不是贤良妇人。 苏臻真暗自颦眉,难道自己刚回京就被太子殿下看穿了本质? 这可能吗? 前世太子若是敏锐得话,也不至于被明景帝废了。 苏臻真死死的揪住手中的手绢,不让太子顺势扯走帕子,开玩笑,她的东西给四皇子都不愿意的,太子凭什么索要她贴身之物? “太子殿下。” 苏臻真眸子清亮,后退两步,再往后就是江水了,转身道:“臣女愿意以死守贞,证明太子殿下错看了臣女。” “停下!” 太子失去了方才的信心,苏臻真一步步得往江水里走,别说苏臻真会不会死,就是此时闹出他逼迫大臣之女的传闻,他还怎有脸面做这个太子? 苏臻真背对着太子,面向江水,“臣女也不愿意走这一步的,太子殿下一意孤行,臣女只能死谏了,望殿下看在臣女忠诚的份上,原谅父亲教女无方。” “慢着,慢着。”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太子更怕被人撞破此事,“你且回来,孤还有要事,岂有空同你说笑?” 脚步声越来越近,太子见苏臻真停在岸边,转身极快的离开,此仇,他怎能不报? 苏臻真回头向太子仓皇而退的背影勾了勾嘴角,“瓷器自然不敢同瓦砾相碰,太子殿下,您顾虑重重,而且脸皮还是不够厚呢。” “四殿下,给钱!” 苏臻真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伸手,扬起下颚,眼睛晶亮,“看了一场好戏,怎能不被赏呢?” 第三十四章 情愫 一只白玉般精雕细琢的手举在他面前,白皙细腻的掌心乱纹很少,几条纹路清晰。 四皇子看着她淡粉饱满的指腹发呆,即便没摸上去也想得到她的手柔软无骨,温暖而不炙热,指甲微微向上翘起,不似其她小姐涂了艳红的凤仙花花汁,她的指甲为淡粉色,圆润晶莹……四皇子抿了抿嘴唇,略觉口干舌燥。 苏臻真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 四皇子明明晓得不妥,但是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追着苏臻真。 苏臻真见四皇子时阴时晴的复杂神色,猛然意识到再多的准备,在她面对四皇子时,总会不由得带入前生,总认为面前的他是任自己予取予求,宠溺着自己的人。 这不好!很不好! 今生的四皇子同前生性不同,苏臻真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前生他喜欢你,今生不一定喜欢你。 不过,他不讨厌自己罢了。 “……嗯?” 苏臻真收回的手腕被四皇子攥住,“你……放开……” 四皇子嘴角弯弯,使劲握住苏臻真的手,一直很想摸摸看,现在得偿所愿了,无赖的说道:“你尽管叫,叫来了人,我说你勾引我!” “你无耻……” “或是你跳河守节?” 他此时连眼睛都是弯得,“放心,我会水,救你上来,直接抬你过门。” 他怎么能这么无耻?苏臻真愤怒的看去,他在最得意,最欢喜的时候都没笑得这么轻松开心。 本以为她不会在意他是不是开心,此时苏臻真清晰的记得四皇子眉宇间总会留有很深的纹路,他比前生放松,自在,逍遥得多。 若是被大机缘抢夺他气运得人知晓,没准会气吐血。 看得出那人恨着他。 “谁要没名没分的嫁你?不……”苏臻真脸红的说道:“谁要嫁给你!” 手腕一沉,一只碧玉的镯子套在她皓白的手腕上。 “这是……” “方才在摊床买的。”四皇子略觉不自在,“不值钱,你带着玩儿。” 苏臻真趁此机会抽回手,把手腕举在自己眼前,晶莹剔透的祖母绿镯子……不值钱? 他是不是当自己是蠢货分不清镯子的好坏? 苏臻真斜睨四皇子一眼,“你领我去买镯子的摊床,我想多买几个送人或是留作传家宝。” “撤摊了。” 四皇子心里纳闷自己怎么会撒一戳就破的谎言?面上却不漏分毫,“他每年只摆一次,有缘得人才碰得到。” “明年四殿下带我去?” “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答应你了。” 四皇子很是勉强,然眸子溢出一抹喜悦。 苏臻真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蠢货!把明年订给他了,怎么一碰到他就自然而然的犯蠢? “再用力敲就更蠢了。”四皇子戏谑得调侃了一句,费解的说道:“你这么蠢是怎么吓退太子的?看来你今日的与运气挺好。” 他这是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苏臻真瞪圆眼睛,抬起下颚,“我是对你手下留情。” “为何会对我手下留情?”四皇子含笑步步紧逼,“说嘛。” 她哪明白?得寸进尺的混蛋,把聪明劲儿都用在自己身上,莫怪总是被人抢占机缘,再也不同情他了。 “因为……因为……你是雪团儿的主人。” “瞄瞄。” 雪团儿从四皇子背后露出猫头,哪都有它? 苏臻真一下子找到主心骨,点头道:“没错,就因为雪团儿。我喜欢雪团儿,才……才给您留几分面子。” 四皇子盯了她半晌,浅浅的哦了一声。 苏臻真似避难,蹲下身体同雪团儿玩在一处,头皮发麻,他还在看自己?! 有什么可看的? 没见过逗猫? 雪团儿毛茸茸的尾巴缠了缠苏臻真的手腕,随后迈着优雅,傲娇的步伐蹲在柳树树荫下。 “……” “雪团儿晓得你心不在焉。” 苏臻真脑瓜顶传来四皇子低沉的笑声,随后一只大手遮云蔽日的盖在她脑袋上,“蠢姑娘,连雪团儿都骗不了,还想骗我?” 他叫谁蠢姑娘? 猛然苏臻真抬头,发觉他近在咫尺,略略猫腰的他身材依然挺拔,蹲着自己气势太弱了,被他摸头……“我不是雪团儿。” “雪团儿比你乖得多。” “……” 苏臻真甩开四皇子的手掌,猛然起身,眼前微泛黑,一双手很及时的扶住了她,若这双手不是四皇子的,她会更感激些。 “以后出门尽量结伴而行,你今日能威胁太子,一是他轻视了你,二是父皇和朝臣们都在,三是他要体面。” 四皇子扶稳苏臻真后,缓缓的松手,“你长得好,浪荡子和纨绔子弟可不会因你寻死觅活就放过你,他们恨不得你就此毁了名声,然后纳你进门。” 苏臻真咬着嘴唇,“因为晓得太子殿下同纨绔子弟不一样,我才……” 同他解释!竟然同他解释! 虽然四皇子承认自己长得好,可自己同他非亲非故,他说得是不是有点多? 而苏臻真对他是不是太亲近? 说好得互不相识呢? 说好得今生绝不祸害千古明君呢? 今生四皇子过得要比前生更好,他本身就是有本事的人就算被人抢占了机缘,最后未必是输家,一旦他如同前生登上帝位,许是比前生更英明。 起码没一代奸妃苏臻真魅惑君心,他会少上许多的非议。 前生执着于报仇,苏臻真不觉得,今生她再做了他生平唯一‘污点’……想到此处,苏臻真胸口闷闷的。 苏臻真退开两步,“四殿下,我先告退了。” 四皇子盯着她断然离去的背影发呆,过了一会招呼雪团儿:“一会一个脾气,她比你还难养。” “瞄瞄。”雪团儿翘着尾巴尖跟上四皇子。 “她太蠢,我是不是得多关照她点?” “瞄瞄。” “你也赞同?” “……瞄瞄。”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上蠢丫头得人,倒是不少。” 在画舫上清醒后的苏臻萱红着眼睛,喃喃的自语,“苏臻真,我要你死!我……我在所有人面前,尤其是在他面前揭穿你!” 第三十五章 贱{人 苏臻萱落水后,永安侯世子夫人周氏和其祖母刘氏亲自照料她,为此专门腾出一艘画舫。 “萱儿?你醒了?” 刘氏被儿媳妇周氏搀着走进画舫船舱,见苏臻萱红着眼睛阴森凄苦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莫非苏臻萱听说明景帝会赐婚的事情? 周氏眼圈泛红,眼中垂泪呜咽道:“萱儿……可怜的萱儿。” “娘?祖母?” 苏臻萱看清面前的亲人,挣扎着起身,伸展开双臂,哭着把她们揽住,“……我……我……好想你们。” “萱儿,别哭,别哭。” 刘氏拍着孙女的后背,着实心疼一手养大的苏臻萱,“正好你醒了,同我说说,当时是怎么个状况?好好的,朱洪涛的船怎么会撞上你乘坐的小舟?” “我……我不知道。”苏臻萱靠在周氏怀里,半敛双眸,“我什么都不知道。” “儿媳看萱儿是被苏臻真小贱人害的,看她那副妖妖娆娆的样子,指不定迷住多少人为她办事。” 苏臻萱握紧双拳,悲苦之色浮现在俏丽的脸庞上,颤抖的娇躯略显可怜。 刘氏目光凝重,“萱儿就没发觉一点得不妥?按说安排这事,福慧公主不会不同你说的,贵妃娘娘在后宫不敢同皇后娘娘争锋,可手中亦有不少可信的人,怎会在关键时刻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苏臻真才回京多久?其父苏逸同僚大多是外臣,和后宫牵扯不上,她母亲王氏出身低微,遇事只晓得哭,她是第一次来帝都,哪会有人帮她?” “……苏……他们一家都回京?” “萱儿,你这是?” 刘氏摸了摸苏臻萱的额头,担心的问道:“头疼?” “祖母,我好累。”苏臻萱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请让我歇息一会。” “我让你娘陪你回府。” 刘氏再次摸了摸苏臻萱的额头,“我还得去见见贵妃娘娘,商量应对的办法。你先回去也好,省得闹心。” “有劳祖母。” 苏臻萱目送刘氏离开,“娘,我脑子有点乱,许事儿想不起来。” “什么?我去给你叫太医……” “不用,不用。” 苏臻萱拽住周氏,“我不愿劳师动众再给人落下把柄,也不愿祖母再为我担心,您同我说说最近的事儿就好,我很快能想起来。” “可怜的萱儿,你一定是被朱洪涛吓坏了。” “嗯。” 苏臻萱掩藏眸底的异样,被周氏搀扶着上了永安侯府的马车,随后听周氏说起侯府的事,当听到苏逸一家归宗……柳氏成了永安侯左右夫人之一后,忍不住开口:“苏逸是怎么活下来的?苏迁……他没有被陛下封赏吗?” “萱儿啊,以后在私底下你也不能张口闭口唤你大伯的名字。” 周氏一惯小心谨慎,不愿落人口食,“如今他正风光着,被旁人听取了不好。” “单凭苏……大伯怎能解了蕲州之围?” “一个土匪山寨王帮了他,偏偏陛下挺重视谢飞虎,听你祖父的意思……皇上要开海禁少不了谢飞虎。”周氏不无嫉妒的说道:“你大伯虽是读书人,可为银子前程什么脸面都不要了,同土匪出身的谢飞虎八拜结交。海禁一开,白花花的银子滚滚来,哪家不眼红?谢飞虎只听他的话,真是气人。” “谢飞虎?” “以前不过是潮州的山大王,别号虎王,飞虎还是你大伯给取的。” “娘,是谁搬来得谢飞虎?潮州和蕲州不远,可距离也不是近,多少能人劝降谢飞虎都不能让他动容,大伯当时危在旦夕,性命不保,他怎能搬来谢虎王?” “……这我倒没听说。” “当初大伯一定会镇守蕲州的,蕲州离不开他,苏迁……眼下改叫四叔了,四叔拿不起事儿,他也每胆量去山寨求援。只怕伯父背后有高人,查不清高人,对父亲和祖父不利。” 苏臻萱一定要找出幕后的人。 周氏听她说得严重,嘶了一声,“苏皓晖……会不会是苏皓晖去请的谢飞虎?” “苏皓晖?他还好?” “生生得把你哥哥压下一头去,就连你嫡亲的外祖父都说苏皓晖是人才难得,他才回京多久?许多人都赌他明年必位列四大公子之一,哼哼,还不是晓得纳兰诺即将尚主?公主驸马贵重得很,哪能再位列四大公子?萱儿,你怎么又哭了?住手,住手。” 苏臻萱不仅泪如雨下,还用拳头不停的捶打着马车壁,痛苦的呻吟:“该死的,该死的,老天爷怎么就没长眼睛?” “萱儿,你疯了。” 周氏握住苏臻萱的拳头,“你这是作甚?别看他们家现在风光,侯府的世子还是你父亲,有你祖母在,侯爷不可能把爵位传给他的,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可都偏着我们。” “……您不懂,您不懂。”苏臻萱一边抽泣,一边摇头。 三皇子根本就是明景帝牵制磨练太子的磨刀石,偏偏父母和祖父祖母看不出。 马车沿着道路奔跑,风吹拂马车帘,外面的景色展露在苏臻萱面前……在杨柳林荫的路上,一位俊雅潇洒的青年漫步走过,挺拔身材,卓绝冷傲的气势,让周围一切暗淡失色。 他身边跟着一只翘着尾巴的白猫,一人一猫自在悠然,仿佛不知他们已经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苏臻萱压抑又痛苦,渴望又愤怒,周氏瞄了一眼,“四殿下倒是悠闲自在,有皇后娘娘护着,便是太子殿下都没他在陛下面前得宠。” 苏臻萱从四皇子身上移开目光,阖眼任由泪水滚落。 四皇子抬眼看去,一辆标识着永安侯府标识的马车疾驰而过,空灵洒脱的眸子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狠厉。 “主子。” “说!” “贵妃娘娘把永安侯夫人召去了。” “嗯。” “咱们得人是不是撤回来?” “他暴漏了么?” “……没有。” 四皇子潇洒得把扇子耍了一圈,最后落在知趣的头上,“盯紧永安侯夫人。” “是,殿下。” 知趣揉了揉额头,敬佩的跟着自己的主子,借助皇后娘娘的势力,后宫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主子,苏贵妃最信任的人之中就有主子的死士。 ****** 回到永安侯府,苏臻萱把自己一人关进屋中,周氏几次叫们,苏臻萱都在里面说没事。 “娘,我只是想静一静,您别管我了。” “……” 周氏拗不过女儿,命令奴婢好生侍奉苏臻萱,“那好,晚膳前我再来叫你。” 苏臻萱低头看自己娇嫩的双手,凄凉的一笑,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可是为何老天不单单让自己回来?苏臻真凭什么过得比上辈子还好?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苏臻萱突然一愣,“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 苏臻萱有刻骨铭心的仇人,她并不惧怕苏臻真……以前她早已看透了苏臻真的虚伪,唯一让她难办犹豫得是四皇子……前生倾尽一切爱得人却伤她最重。 她的悲剧完全是四皇子一手造成的。 “我该恨你……君既无心,我便休,我再也不要同你有任何的牵扯了,活该你被苏臻真骗,被她耍弄一辈子!” 苏臻萱死死咬着嘴唇,再一次尝到血中的腥咸味儿,自己绝不会再像傻瓜一样,一头撞进去。 ***** “娘娘,这桩婚事再没挽回的余地?不是成王公子不好,萱儿配他太委屈了。” “你先别急,本宫再想想办法。” 苏贵妃对刘氏分外看重,感情也很深,这次又是苏贵妃和福慧公主把事情办砸的,“如何都不能委屈了萱儿,若不是皇后……本宫也不至于劝不住陛下。” 刘氏理解的附和苏贵妃,“您有三皇子,皇后再宠四殿下,到底隔着肚皮,四殿下可没三殿下争气,皇上看重四殿下,不过是贪个新鲜罢了。其余皇子哪个不是专心朝政,为君父分忧?唯有四殿下整日同猫为伍,就没干过正经事儿。中宫左挑右挑竟挑了个不顶事的,听说还是个病秧子,就算中宫给了玉镯,名门贵女谁肯嫁个他?” “别太小看了四皇子。” “侯爷帮您盯着呢。” 刘氏转回了婚事上,“若实在不成,能不能用苏迁的女儿苏臻烈顶上?她娘一直嫌弃臻烈的未婚夫,正闹要退婚呢。” “若没有今日的事儿,都是苏家小姐哪个都成,偏偏今日落水得是萱儿,还被陛下知晓了,皇后说成全天缘,陛下哪会为这点小事驳皇后面子?” “为萱儿的事儿不好让娘娘太过劳心劳力,万一惹陛下不悦,于您也没好处。若实在挽回不了,不如等下了圣旨再做安排,没准还有意外的收获。” “嗯?” “今儿朱洪涛挨了苏臻真一巴掌,您想谁舍得打他?我仔细回想了当时的状况,只怕朱洪涛未必看上得上萱儿,越是带刺的玫瑰越是吸引人。朱洪涛予取予求惯了,猛然碰上苏臻真,指不定怎么稀罕呢。” “可是圣旨?” “侯府对陛下的旨意是听命的,成王是皇家宗亲,腆脸求陛下更改旨意未必做不到。娘娘倒不必求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推说让两方彼此钟情,再赐婚才是美谈。” 苏贵妃一点就透,贸然抗旨会惹明景帝不快,赐婚旨意可早下,可晚下。 劝得明景帝推迟几日再下圣旨,这点面子苏贵妃还是有得。 “本宫这句去见陛下。” “萱儿的事不打紧,娘娘最好查清楚,出得叉子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的,娘娘,您可是苏家的主心骨。” “本宫明白。” 苏贵妃眼里闪过阴冷的气息,“不管意外还是人为,操作此事的奴才都该死。” ***** 刘氏辞别苏贵妃登上回侯府的马车,眼前晃过一道人影,“侯爷?” 永安侯端坐在她的马车里,心疼得把刘氏拽到身边,“辛苦你了。” “我辛苦可不是为了您。”刘氏挣开永安侯的臂膀,向旁边移动了身,略带几分酸涩:“龙舟会这么热闹,侯爷没陪柳姐姐逛逛?” 永安后一脸便秘状,苦不堪言叹息:“别再提她。” “您……头疼?” 哪怕吃醋,闹着别扭,刘氏依然很注意永安侯的状况。 “不单单是头疼,我的脸面和侯府的尊严体面被她丢得一干二净。”永安侯痛苦的呻吟,“这么多年,她没一点长进,越发不成体统。” 刘氏扭着身子坐回永安侯身边,抬起手指为他掐了掐头,动作温柔却不肯同永安侯说话,更不会顺势说柳氏的坏话。 永安侯格外看重刘氏,有小脾气,吃醋,识大体,懂规矩,晓得心疼自己。 她越是不问,永安侯越觉得该同刘氏解释一二,“她非得缠上我,推都推不开。” 刘氏的手指顺着脖颈子向下已经按到肩膀,在永安侯耳畔吐气如兰,“躲不开?” 永安侯一把搂住刘氏,“心尖儿,我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侯爷!” 刘氏媚眼如丝,堵住永安侯的口,即便做了祖母,她依然宛若少妇风韵犹存,“您再说这样的话,看人家理不理你。” 永安侯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嘴角,以前还没觉得,自从多了柳氏后,他越发珍惜刘氏了,从怀里摸出一根手链,亲自戴在刘氏手上,“本侯亲自选得,喜欢吗?” “就给我一个?还是别人也有份?” 靠在永安侯怀里,刘氏摆出的姿势更凸显自己身材曼妙妖娆,永安侯目光深邃,恨不得就此好好疼疼爱妻,“只给你的。” “这还差不多。” 刘氏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手串,察觉到永安侯身上传来的热度,嫁给比自己年岁大的男人还是有好处的,永安侯保养得很好,可到底五十多了,而刘氏保养得更好,更显年轻,年岁又比永安侯小,自然更得宠。 即便她撒脾气,永安侯也会宠着她。 “侯爷。” “嗯?” “妾身同您说正经事,您别……别……” 刘氏娇嗔的推了推胡闹的永安侯。 永安侯握住刘氏的酥胸,“你说,本侯听着。” “我说得话您不一定爱听。”刘氏坐直了身体,整理鬓角和衣衫,“今儿得事,您怎么看?” “萱儿和朱洪涛的婚事?” “不是。”刘氏摇摇头,“侯爷就没看出来皇后娘娘自从对四殿下另眼相看后,身子骨越发了?以前皇后娘娘病怏怏的,连对陛下都没太多的心思。” “你怎么知道皇后对陛下没心思?” “一个女人对自己丈夫是不是用心,我还看不出?” 刘氏深情的眸子隐含一丝的幽怨,“每日照镜子见得太多了。” 永安侯心一热。 “我说句侯爷不爱听的,咱们同贵妃娘娘是至亲,同三殿下一向亲厚,侯爷……为了三殿下您付出得也不少,前些年陛下还常常召您入宫,如今您已经很久没同陛下论私交了。” “在贵主儿面前,我只能顺着娘娘说,我看中宫和四殿下并非无欲无求。越是不显山的人越是危险。三殿下被陛下架得已经很高了,万一轻视其余皇子,被人抓住机会,对三殿下没好处,对咱们侯府更没好处。” “你得意思是四殿下不争是争?” “妾身一个后宅妇人哪懂得朝上大事?”刘氏自谦,轻声说道:“多些警觉没有坏处。” “贤妻所言甚是,过一阵我亲自同三皇子说说。” 刘氏不再提起此事,同永安侯小声交谈琐事。 ****** 苏府,苏臻真手腕的镯子引得苏逸频频注视。 “爹,镯子怎么了?” “以前没见你带过。” 苏逸怎么看怎么觉得宝贝女儿手上的镯子像四皇子的,皇后把镯子赐给四皇子时,苏逸在朝臣之列,他眼睛好用扫过一眼就能记个大概。 “一个朋友送的。”苏臻真不是不想拿下来,可不知怎么搞的,镯子死活摘不下,她用了好多办法都不成,价值连城的镯子也不能敲碎啊,“我正想办法把镯子取下,还给他。” 苏臻真甩动手腕,连镯子都同他是一伙得不成? 苏逸见苏臻真手腕被撸得通红,止不住心疼,“别硬往下拽了。” “可是……我不想要。” “我更不想你要!” 苏逸不仅心疼,脑袋更疼,弄不下来,岂不是会闹得人尽皆知?眼尖得,识货得不是只有苏逸。 这真是一只惹祸的镯子。 第三十六章 利用 苏臻真再一次转动镯子,把心一横,“一会我把镯子敲碎了。” “可别!”苏逸下意识的阻止,云淡风轻的四皇子偏偏让他觉得自己惹不起。 一旦镯子碎了,四殿下会不会直接冲上门? 况且这只镯子意义非同一般,帝后的定情之物,弄坏了镯子,一旦明景帝动怒,重则有杀身大祸,轻则徒刑流放。 “这几日真儿轻易别出门,去侯府……把镯子卡在手臂上或是穿一件长袖口的裙子。” “镯子很重要?” “皇后娘娘赏给四殿下。” 苏臻真听后略觉吃惊,又听到苏逸后半句话,整个人顿时似傻掉了一样。 “娘娘说镯子本是定情之物,让四殿下送给未来的四皇子妃。只要四殿下相中的闺秀,家世品行不离谱,皇后娘娘会顺四殿下的心意。” “……爹,他害我。” 苏臻真着急对父母解释,“我以为只是普通的镯子,他说送我带着玩儿,没说是皇后娘娘赏的,更没提赐婚的事儿,我没想过去做四皇子妃。” “别急,别急。”苏逸安抚道:“慢慢说,你慢点说。” 苏臻真反倒说不出话了,帮四皇子照顾雪团儿,得了镯子,她没脸再为自己辩解,底气不足啊。 四皇子对女子一贯冷漠,今生又有不好的传闻,唯有她苏臻真能靠近他,就算帝后不中意苏臻真是永安侯孙女,可他认定了自己,只怕难逃他手掌心。 前世苏臻真头上戴着罪臣之女的帽子,又被纳兰诺狠狠的羞辱过一番,刘老太婆又差一点把失贞的脏水泼在自己身上,状况凶险且复杂,苏臻真没指望能有个体面的身份入府,四皇子却堂堂正正以侧妃之礼纳她进门。 今生得帝后宠爱的四皇子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苏逸道:“得了镯子未必就会做四皇子妃,真儿,你是我和你娘的宝贝疙瘩,自从蕲州危机时你拒绝我的安排,搬来谢兄后,我很难再把你当做往常的幺女看待。没有真儿的建议,我和你娘许是葬身蕲州。” 每次想起当初的决定,苏逸半夜都能惊醒,尤其是抵达帝都,见过永安侯同纳兰兄后,苏逸清醒得认识到一旦他们夫妻殉国,一双儿女会遭遇怎样的困境。 为蕲州百姓,苏逸可以死守堤坝,然他没高尚到为天下不顾儿女生死,家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极重。 幼年苏逸刻苦攻读并非想凭着扬名立万报复永安侯,他享受过荣华富贵,不愿儿女过清贫的日子,祖孙后代翻不过身。 “我不想你嫁四殿下,他再好,我也不乐意你嫁他。” “……” 苏臻真半敛眼睑,向父亲承诺的话如何都讲不出。 苏逸默默叹了一口气,“先不说这件事,纳兰诺明显有尚主的打算,纳兰兄若是直接和我明说,莫非我还守着当年的戏言当真?” “他同爹您说起亲事?” “聊了两句,我万万没想到不过三五年没见,他改变许多,当年的意气风发变成了市侩算计,热情忠诚变得贪财冷漠。” “我今日碰见了纳兰诺,他们家是不是想把过错推给咱们?明明就是戏言,他们是不是太过在意了?” “真儿别忘了,侯府还有一位刘夫人,相中纳兰诺的福慧公主是苏贵妃所出。” “爹,您打算怎么办?” “我自然不会让纳兰诺羞辱你。” “我们先退婚!”苏臻真点头道,“没错,我们先退婚。” “退婚对名声不好……”苏逸多了几分犹豫,为一句戏言就大张旗鼓的退婚,太不值当了。 “再耽搁下去,仿佛我迷恋上了纳兰诺不舍得他,况且退婚也不是同纳兰诺退。” “何意?不同纳兰兄,同谁退?” “他想尚主,您说呢?” “陛下?” “没错。” 苏臻真点点头。 苏逸抚着胡须,紧锁的眉头稍松缓开,“不错,应当把这件事同陛下说说。夜长梦多,为防再生变故,明日我递牌子入宫。” 王氏在旁问道:“苏臻萱落水的事儿是意外?当时很多人都信誓旦旦得说落水得是你。” “这事并非意外。”苏逸和苏臻真同时开口。 “夫人,真儿是有福气的,背后肯定有贵人相助。” “哪位贵人?皇后娘娘?” “怎么可能是皇后娘娘?”苏逸耐心为王氏解惑,“若说中宫最恨哪家?非永安侯苏家莫属,朱洪涛好色品行不端,正因此皇后娘娘才肯成全他和苏家小姐,萱姐落水正中中宫下怀,不管谁安排的意外,中宫顺水推舟让苏逊难看。” “未必不是娘娘。” “嗯?”苏逸楞了一会,“怎么?” 王氏道:“二房唯一的嫡女就是萱姐儿,世子一直想把萱姐嫁入静北侯府。静北侯王家世代单穿,可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是沙场猛将,如今静北侯不掌兵权,北边戍边的将士都是静北侯操练出来的。三殿下锋芒毕露,苏贵妃又一直对后位虎视眈眈,太后步步紧逼,皇后娘娘岂会眼睁睁的看着三皇子再添兵权?” “照你这么说,太子殿下也有可能。” “反正是在宫中有根基的人。”王氏道:“便宜了我们,若是朱洪涛把真儿撞下水,我非要他好看不可。” 苏臻真挽住王氏的胳膊,“这么说朱洪涛才是福星高照呢,撞错了人却保住了性命。” 王氏戳了戳苏臻真的额头,欣慰又有担心的凝视俏丽的女儿,同苏逸心有灵犀一起叹息,女儿太出色,做父母得更难。 ***** 晚膳时,苏臻萱虽然眼睛因哭泣红肿,但已经恢复了平静,在刘氏等人面前不再像刚回来时神色外漏。 “萱儿,赐婚的旨意未必很快就下达,你先别着急,总会想到办法的。” 苏臻萱点点头,苍白的脸庞勉强展露笑容,“孙女的事不要紧……就算以后没法子可想,孙女嫁给朱洪涛也不是就不能活了。” 周氏在旁又是挤眼睛,又是孥嘴,“萱丫头脑子还没清醒……” “娘,我好着呢。”苏臻萱坐在刘氏身边,“成王世子身体不好,一旦有个好歹,朱洪涛就是成王的继承人,他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色,随他怎么胡闹,我过好自己的日子罢了。” “那样太委屈你了,我可舍不得。” “不算太委屈。”苏臻萱掩藏起伤痛,品尝过真正的,毁灭性的屈辱打击,只是嫁个花花公子,比前生好很多了,“比不得祖母当年受得委屈,您一步步走到今日,护着父亲和叔叔,您付出了很多很多。本来您应该享福了,可祖父却偏偏被柳氏分去一半,即便祖父的心在你身上,见祖父被柳氏缠上,祖母也不好受吧。” “你真得懂事了。” “孙女想为您分忧,守护父兄。” 已经完全弄明白状况的苏臻萱迅速投入进去,先要弄明白是谁逆天改命……苏臻萱既希望那人是苏臻真,又不希望苏臻真同自己一样。 她想公平得同苏臻真再较量一番,同时又担心重复上辈子悲剧。 “我想伯父以退为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离着侯府不近不远,既让祖父惦记着,又能时刻出现,凭着他在清流中地位和蕲州的功劳,陛下万万不会亏待了他。逮到父亲的错处,他便有机会取而代之。” 刘氏连连点头,“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以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弄明白谁搬来的谢飞虎!我听娘说过,谢飞虎最听大伯的话,国库不丰盈,陛下用银子捉襟见肘,前年连避暑山庄都修不起,陛下只怕是已经坚定开海禁的心思了。” “很难把谢飞虎拉过来。” “只要找到劝服谢飞虎驰援蕲州的人,拉拢谢飞虎就不难。大伯一直把这人瞒得紧紧的,我猜想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此人身份特殊,不易公布于众,二是大伯极为重视此人,担心此人另投明主。” “倒有可能是苏逸的幕僚。” “夫人,三爷给你送吃食过来了。” 门口传来丫鬟的通禀,“是不是让三爷进去?” 三爷?苏臻萱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是苏迈,前生苏迈对祖母一直殷勤孝顺,后来因苏臻真……才渐渐疏远祖母。 刘氏如今把苏迈当做亲身儿子疼惜,苏迈自是有好东西先给刘氏用了。 “母亲。” 苏迈进门先见到刘氏,眼睛亮亮的,“儿子亲手包得粽子,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让迈儿费心了。” 刘氏慈爱的一笑,拉过苏迈,“用不上你亲手做,有这份心就好。” 苏臻萱同刘氏目光相碰既离,没有比苏迈更适合打听苏逸消息的人了。 苏逸养大了苏迁,对留在侯府的苏迈最关心,苏迈去苏逸府上比旁人便利得多。 “三叔,就属您最孝顺祖母。” “……兄弟们忙,唯我喜好研究吃食。” 苏迈上下打量苏臻萱,龙舟会上的事儿,他也听说了,“先调养好身体,赐婚的事儿,长辈们不会坐视不管。” “让三叔跟着操心了。” 苏臻真福礼,拽母亲周氏一起离开。 第三十七章 魅力 晚辈在场不利于刘氏发挥,刘氏同苏迈不可能发生超出母子之情的事,但刘氏足以用些许的‘暧昧’利用苏迈为自己办事,她只需要付出关心,苏迈会用孝顺来掩饰。 苏臻萱聪明得率先离开,何况她还会安排一系列针对苏臻真的动作,只等苏迈探听消息后,不管是不是苏臻真……苏臻萱都打算动手的。 正因为上辈子姑息养奸,小窥了苏臻真,才让苏臻真最后借助他的势力翻盘。 “娘,我记得外祖父同乌大人也有交情?” “哪位乌大人?” “归京的巡抚乌大人,听说乌大人已经是户部右侍郎了,户部尚书接近告老的年纪,若无意外乌大人极有希望荣升户部尚书。” “萱儿说得是他呀,交情谈不上,只不过乌大人同你外祖父在翰林院供职。”周氏的父亲为当朝次辅,一直野心勃勃得想做首辅,“若在一起供职都算有交情的话,满朝的官员很难挑出没有交情的。” 苏臻萱默默的挽着周氏。 “你为何突然提起他?他其实和你外祖父不是一个学派,而且我听说乌大人帮过你大伯,还救过苏皓晖。” “我想见见乌大人的千金。” “乌倩柔?” “是。” “她薄有微名,你见她作甚?” “……就是想见见她。” 苏臻萱恨苏臻真,同样恨着四皇子妃乌倩柔。 上辈子苏臻真高调入四皇子府做侧妃,乌倩柔宽容大度的接纳了苏臻真,而对毫无威胁,无名无分的苏臻萱百般刁难,无论她如何讨好,甚至甘为乌倩柔利用,充作打手,乌倩柔从没善待过她、 本该成为四皇子妃的乌倩柔依然待字闺中,苏臻萱很有必要去看看乌倩柔,许是能从她身边发现端倪。 “外面正因今儿的事情热闹着,你不好出门,都在帝都总会有机会见到乌倩柔。” 周氏对乌家态度平平,不大乐意同乌家结交,“明显乌大人更欣赏你大伯,他们同我们不是一路人。” 苏臻萱所有所思的点头,若乌倩柔父亲丢官……乌倩柔这辈子都没办法做四皇子妃了。 看看他身边的女人,乌倩柔自私自利,阿谀奉承,苏臻真虚伪狡诈,阴狠残忍,她们两个谁都不爱……不爱他,都只是利用他而已。 苏臻萱的泪水再一次湿润眼睫,千疮百孔的心依然能觉察到疼痛,唯有自己真心肯撇下一切的爱慕着他,可他却甘心被虚虚伪的苏臻真耍弄也看不到自己的一颗真心。 “萱儿?”周氏扶住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的女儿,“身上不舒服?” 苏臻萱水眸中的绝望让人窒息。 “我没事。”苏臻萱摇摇头,慢慢的抹去眼角泪水,不是发过誓再不为他落一滴眼泪么? 他不值得! 而她有更要紧的事做。 ***** 另一边,刘氏正享受苏迈的孝顺,品尝美味的粽子,唇边噙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让苏迈坐下,“给你娘送了吗? 苏迈楞了一瞬,包好粽子就没想过柳氏。 刘氏长叹一口气,“你该给柳姐姐送的,她才是你生母,这些年她和你大哥最记挂得就是你了。” “我早就说过,母亲只有一位。您不必再为我和她的关系费心,养恩大于生恩,一直照顾我,陪伴我得是你,不是她。况且她庸俗,分不清轻重,今儿当着朝臣面愣是纠缠父亲,简直……丢尽苏家的脸面,不是您一直品行出众,在帝都声名显赫,我都不敢出门了。” 苏迈提起今日柳氏的孟浪鄙俗就倒胃口,“也就是父亲忍着。” 这话并没让刘氏开心,哪怕明知道永安侯忍耐柳氏绝非对她有情, 柳氏‘放荡’‘不管不顾’却活得自在,做了很多刘氏一直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儿。 “不提柳姐姐。”刘氏不愿听苏迈复述永安侯和柳氏一起的情景,“你大哥府上呢?你就没去看过?迈儿,不是我教训你,你和他是嫡亲的兄弟,他刚回到京城,肯定不太适应,迈儿该多关心他才是。” “母亲……” 不知为何,苏迈不愿意面对苏逸,“他摆着一张冷脸,好像别人亏欠他似的,我才懒得贴上去。他真有志气别归宗啊,搅和了一番,他们一家洒脱的搬出去,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意,连生母都丢在侯府里,我看他不是清高,而是怕被生母牵连,明知争不过二哥,主动退出,倒是显得他不在意富贵爵位。” “话不能这么说,爵位若落在你大哥身上,我也不会反对。” “母亲,您太善了。”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我始终是外嫁进苏家门的。”刘氏从旁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递给苏迈,“我记得你大哥在蕲州受伤,也不得腿好了没,盒子里装得是秘制的外伤药,对腿伤极有好处,我本该早就想给苏逸送去,又怕……你送去的话,你大哥肯定欢喜。” “不过,你可记得千万别说药是我给你的。” 苏迈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盒子,“他未必能明白母亲的好心,大兄对您偏见极深。” “我不图别的。”刘氏目光温柔,“不求他感激,只希望你们兄弟别生分了,迈儿,我晓得你孝顺,便是你同苏逸说我两句,我也不会怪你。” 苏迈感动极了,从未见过比刘氏更完美,更温柔,更贤惠的女人。 “父亲多大的福气才能娶到您。”苏迈握紧盒子,垂下眼睑,生怕自己亵渎完美的刘氏。 刘氏得意的弯起嘴角,继续对苏迈关怀备至:“因太后娘娘和宫里的贵主儿,陛下对侯爷不好再轻易施恩,我同侯爷商量过为你寻个好差事,可惜……侯爷风头太盛,总会有受些委屈的儿子,其实我最不希望受委屈得是你啊。” “儿子不觉得委屈。” “好在老天开眼,你大哥荣归帝都,又同谢飞虎有过命的交情,听娘娘说陛下开海禁之心很坚决,谢飞虎必会得到重用,迈儿允文允武,对海战也熟悉,若是能得谢飞虎推荐,比走恩萌更体面。” “儿子不愿求他。” “就算没你哥哥的面子,谢飞虎还能轻视你?” 刘氏道:“谢飞虎帮苏逸解了危局,如今说什么得都有,等迈儿了解当初的状况,你会为你哥哥骄傲的,听说当初很危险,苏逸都做好了殉国的打算了。幸亏……幸亏谢飞虎,他不仅是苏逸的恩人,也是侯府恩人。” 见苏迈脸上透出不耐,刘氏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是要当爹的人了,怎么也得为你儿子考虑。迈儿,没人能帮你一辈子,你自己得立起来才行。侯府将来指不定会怎样,在危难时,你得有本事有能力保护妻儿。” 他还要保护重视的人,比如母亲刘氏。 苏迈道:“让母亲费心了,儿子再回去想想。” “为你操心,本就是应该的。”刘氏笑容亲切,“同你哥哥好好相处,多从他身上学点本事,蕲州前前后后的经验对你将来很有好处,危难时才能锻炼人。你可不许在谢飞虎面前端侯府公子的架子,他是你哥哥的救命恩人。” 苏迈点点头,“您早些歇着吧,父亲只怕又会被那边缠上……” “你不必挂念我。”刘氏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回屋陪陪你媳妇,她身子重,若是同你闹别扭,看在她不易的份上,你原谅她一些。” 眼见苏迈出门,刘氏眸子一变,靠在垫子上,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都养不熟! 刘氏越想越是生气,挥手把桌上摆得粽子扫落,最后一句他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你去请侯爷过来。” “是,夫人。” 柳氏能缠上去,她就不行?! 同庸俗蛮横的柳氏不能比规矩,比贤惠。 过了一会,请永安侯的奴婢进门,小心翼翼又不甘心的说道:“柳夫人病了,闹得要死有活的,侯爷没法子,说去去就回。” 刘氏胸闷得很,一头扎进枕头里,“关门,谁也不许给他留门。” “……夫人。” “这是我的命令。” “是。” ****** 原打算去去就回的永安侯也不知怎么在柳氏屋里过了一整夜,天亮前,永安侯从床榻上惊醒,身边睡着的柳氏让吓了他一跳,悄悄的翻身起来,穿上外罩,快步推门而出。 康嬷嬷见略有狼狈的永安侯,毕恭毕敬的屈膝,“恭送侯爷。” 永安侯面无人色的点头,加快离去的速度,仔细回想昨夜怎么谈着谈着,就同柳氏滚上了床榻?! 他愣是想不明白,莫非柳氏用了迷药? 不会啊,他没吃没喝,也没闻到特殊的气味,怎么可能中招? 康嬷嬷微微勾起嘴角,侯爷,这绝不是最后一次哦。 永安侯留宿柳氏屋中的消息传遍整个侯府,永安侯想阻止都阻止不了,因为柳氏在康嬷嬷的陪伴下,耀武扬威的看望了独守空房的刘夫人。 柳氏特意拉低领口,露出浅浅的吻痕,“你身娇肉贵的,侯爷都不得尽兴。” 刘氏面无表情,淡淡的扫过吻痕,“侯爷对自己不喜欢得人粗鲁,柳姐姐辛苦了。” 第三十八章 挑拨 若论不要脸的程度,柳氏绝对甩刘氏八条街。 “能侍奉侯爷,我得到什么都欢喜,不似你,光在嘴上说说如何如何心仪侯爷,其实受不了一丁点的苦。” 柳氏脸皮极厚,本身又是做祖母的人,岁数同永安侯相当,多年的寒酸日子,她同刘氏在一起,倒像是一对母女。 由此可见,永安侯今早发现柳氏睡在自己身边有多‘恐惧’。 仿佛怕刘氏不郁闷,柳氏得意洋洋的说道:“能留住侯爷就是本事,你既是怕侯爷伤你,以后就别侍奉侯爷了,安心养着吧。” 康嬷嬷躬身道:“夫人,厨房熬得养颜汤好了,您看是不是……” 虽然刘氏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柳氏晓得她不痛快,此时柳氏比喝任何养颜汤都痛快,听康嬷嬷突然插话影响她乘胜追击兴致,本不是很高兴。 不过柳氏晓得康嬷嬷的重要,瞪了康嬷嬷一眼,“催什么催,没看我正同刘家妹子说话?” “老奴知错,养颜汤是侯爷千方百计给您讨来的方子,今早侯爷还……吩咐奴婢一定按时让您服用。”康嬷嬷脸上诚惶诚恐,腰弯得很低,“侯爷疼您,老奴不敢不听侯爷的命令。” 柳氏顿时眉开眼笑,“既是侯爷安排的,就是毒药我也喝。” “看您说得,你给侯爷生儿育女,大爷,三爷,四爷都是争气的,侯爷疼您都来不及,怎舍得让您再受苦?” 康嬷嬷恭敬的扶着柳氏趾高气昂的离去。 饶是刘氏涵养再好也忍不住摔了茶杯泄愤,男人的话就不能相信! 回去的路上,柳氏忍不住问康嬷嬷:“她相信你说得话?” “刘夫人有脸就问,左右侯爷一定会说没有,至于她是不是相信,难道还专门来同您理论一番侯爷到底有没有命令奴婢给您熬养颜汤?” “说得是。” 柳氏乐得只见牙不见眼,拍了拍康嬷嬷的手,“幸亏我身边有你,以后我得势了,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虽是肉疼,柳氏还是打开珠宝盒子专门给康嬷嬷挑了两样自己不太喜欢的首饰。 “夫人,奴婢为您尽心尽力是应该的,不求夫人赏赐。” “拿着。” 柳氏晓得施恩的重要,更晓得自己身边离不开康嬷嬷,比如昨儿……柳氏苦守了二十多年,年岁大可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乍然品尝到永安侯,柳氏食不知味,还想有下次。 能不能再留下永安侯,康嬷嬷可是关键。 如此想着,柳氏对损失的珠宝也就不甚在意了。 康嬷嬷推辞不过,千恩万谢得收下了,对柳氏大表忠心,太含蓄的话,柳氏不见得明白,侍奉哪位主子,就得晓得主子的喜好,性情。 只有奴婢适应主子,万万没主子适应奴婢的道理。 康嬷嬷既受四皇子大恩,唯一养老的侄子前程又在四皇子手上握着,她自然会对柳氏尽心尽力,如同她和苏臻真保证过的,有她在,起码刘氏不容易使阴招害柳氏,顺便可让柳夫人出出气,享受享受。 至于康嬷嬷怎么让永安侯中招,她是不会说的,宫里藏私小手段罢了。 ***** 原本苏贵妃的哀求无法阻止明景帝下达赐婚旨意,连苏臻真都能想到的事,冷静下来的明景帝自然不会忽略永安侯世子的‘野心’。 明景帝绝不乐意看到静北侯娶苏臻萱。 本想下赐婚的旨意,成王面容发苦的进宫了,抱着明景帝的大腿一顿哭,朱洪涛看上了苏臻真,死活不要苏臻萱……成王在明景帝登基时立过大功,明景帝多年一直很厚待他。 朱洪涛不成争气却是成王的宝贝疙瘩,成王老实可靠,明景帝除了责怪他教子不严外挑不出成王的不是来。 如今皇族贵胄子弟像朱洪涛的不在少数,只要不谋反,不同皇子们牵扯太深,明景帝便睁一只,闭一只。 只是此番成王想为朱洪涛娶苏臻真,明景帝如何都不会答应。 苏逸和谢飞虎的八拜结交的事儿自然瞒不过明景帝,苏逸回京这段日子表现可圈可点,完全可成栋梁之才,明景帝对苏逸起了爱才之心,也准备借着苏逸分化永安侯一系的势力。 因此明景帝绝不会把苏逸的爱女许配给纨绔子弟朱洪涛。 成王见明景帝一脸严肃,知晓儿子的心愿只怕是够呛,便保证会劝劝儿子,只求缓几日再说。 明景帝不好再拒绝便答应下来。 刚让成王跪安,苏逸递牌子求见,明景帝叫他起身,苏逸依然跪着,陈诉:“臣不敢隐瞒陛下,当日臣同纳兰康酒后戏言结为儿女亲家,随后臣外放出京,同纳兰大人不再碰面,开始几年还有书信往来,而后书信渐少,臣回京后纳兰大人主动提起婚约之事,臣……臣疑惑极了,原本就是戏言,又没下聘,又没定表礼,他何苦做出一副逼不得已的样子?” “他家公子是芝兰玉树的俊杰,臣女也不是野草,怎可因一句戏言就赖上纳兰诺?” “如今谁不晓得纳兰诺得贵妃娘娘青睐,臣六岁尚能带母亲离开侯爷,此时又怎能让女儿坏人姻缘?” 明景帝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苏逸心往下沉,“臣今日入宫,不求陛下,只是秉承臣子本分,将以往同您清楚。” “苏卿,你先起身。” “谢陛下。” 苏逸躬身站在一侧,明景帝目光扫过苏逸,默默点点头,曾几何时永安侯也曾如同苏逸,不敢隐瞒他,可如今……永安侯的野心越发大了。 苏逸同永安侯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既然当初是戏言,苏卿不必在意。” “臣恐臣女名声有损。” “朕没看出苏卿竟是爱女之人。” “臣如今只剩下一儿一女,别人……臣不敢想,轮不到臣管。” 苏逸面露苦涩,明景帝缓缓的说道:“过几日朕会设海事衙门,迁你为主官,你可敢承担这份责任?” “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很好,光靠谢飞虎一人,朕不大放心。”明景帝唇边露出一丝笑模样,“忠心为朕的人,朕不会亏待于他。” 海事衙门主官起码从三品,苏逸等于荣升一级,一旦海禁得开,苏逸更得明景帝重视。 而且最重要从三品大员的女儿选秀指婚,即便以前定下婚约在皇家选秀面前也做不得数的,这是约定俗称的规定。 苏逸心满意足的辞别明景帝。 “陛下,娘娘和四殿下去了太湖泛舟。” “摆架太湖。” “遵旨。 明景帝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几分轻松自在的笑容,皇后无欲无求,四皇子就快成仙了,明景帝对他们少了防范猜忌。 他深知别看四皇子和皇后再亲近也成不了嫡亲的母子,皇后几次拒绝过继四皇子,明景帝着实懒得再试探皇后。 ***** “三叔,喝茶。” 苏臻真主动为来访的苏迈端茶,“我已经给父亲送信了,他很快赶回来。” 苏迈在乖巧,明艳的侄女面前无法面无表情,“我只是来看看……看看你爹。” “爹常同我说起您。” “嗯?” 苏逸带柳氏离开侯府时,苏迈才一岁根本不记事儿,更不会记得苏逸。 苏臻真浅笑:“说您满月时尿了祖父侍妾一身,而后便诊出那名侍妾有孕,有人不信邪又去看您,结果……回去没多久也被诊出有身孕,一次两次是意外,三次四次信得人可多了。” “我爹纵使对我感慨,若当初三叔您名声没那么盛,就不会病了。” 苏迈略有尴尬,这段往事他从没听说过。 “都说刘夫人贤惠,我这次回京怎么没见那名坏了祖父骨血的侍妾?当年她对三叔可好啦,因您给她带来子嗣运气,时常帮祖母照顾您。” “许是难产。” “可惜了,擅长医术的刘夫人都没把她救下来,回京时,我娘还说我会有一堆的叔叔姑姑呢,结果……子嗣多,才是兴盛家之兆。” 刘氏可是顶着贤惠的命,柳氏当初被贬为侍妾的原因是为嫡母不慈,残害打压永安侯侍妾。 在柳氏当年时,永安侯侍妾有孕得有,刘氏还平安生下苏逊,可刘氏被扶正后,永安侯仿佛一下子不会让侍妾怀孕了,这些年就没个消息,当年后宅成群的侍妾死得死,打发得打发。 苏迈虽是听出不对味,依然为刘氏辩解,“父亲专宠母亲,敬重发妻才是家和之兆。” “当年祖父若尊重嫡妻,便不会弄得骨血分离,永安侯被外人议论这些年。” “她怎能同母亲相比?”苏迈声音提高了不少,“母亲高贵,温柔,聪慧,体贴,她是世上最完美的女子……” 门口传来苏逸沉稳的声音,“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在你眼里完美无缺,在我看来她就是居心叵测,恶毒虚伪。三弟,我不愿同你争吵,你回永安侯去吧。” 苏臻真一直估算着苏逸回府的时辰,老天相助,正好说到最关键的地方,能点醒苏迈正好,点不醒,她不愿父亲为苏迈伤心。 想也晓得苏迈就是刘氏得一颗棋子,伤害父亲的匕首。 第三十九章 奸{情 苏迈刷得站起身,把装着药膏的盒子重重的扔在桌上,俊脸阴沉,“不是母亲让我过来给你送药,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当年你既然有骨气的离开侯府,今日就不该回来!” “别以为你逼不得已的借口能骗过我,倘若不是你在背后鼓动柳氏,她根本进不去永安侯府。” “是你!” 苏迈气愤的挥了挥手臂,“是你让侯府陷入流言蜚语之中。” “三叔。”苏臻真不干了,“您说得是人子该说得话?您孝顺刘夫人,听她的话,恭敬她,我们不拦着您,可您要搞明白,您身上留得是谁得血?不提生恩养恩孰重孰轻,三叔是不是巴不得我爹死在蕲州?祖母在贫寒中死去?” “真正做出让别人说嘴的人不是我爹,而是三叔一直敬佩孝顺,认为完美无缺的女人柳氏。您总不会认为她被扶正,抢占祖母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真儿。” 苏逸声音低沉,“不必同不晓事的人废话。” “当年不是她残害庶子,伤害母亲,父亲怎会贬妻为妾?” “被她残害的庶子如今活得活蹦乱跳,有儿有女,做了永安侯的世子,被祖母伤害的女人有名有份,有地位,有富贵。如果这算是伤害的话,我也想被害一次呢。” 苏臻真嘲讽的勾起嘴角,“叫您一声三叔,祖母不过比刘夫人大上七八岁,却比刘夫人年长一辈,你见祖母脸上的皱纹沧桑,就不觉心疼?方才我提醒过您,自从完美的刘夫人当家后,府里除了她之外哪个再生出祖父的儿女?您说,祖父专宠刘夫人是对的,您就相信刘夫人没有在争宠?动手脚?” “既然您能容忍刘夫人争宠,为何对祖母当年争宠很是看不上?祖母确实爱重祖父,可她地位稳固,难道光是为自己好吗?她残害庶子只是为报复刘夫人吗?” “皇家暂且不说,三叔也是在帝都长大的,见惯了名门贵胄府上嫡庶的差别,别人都可以看不起祖母手段简单粗暴,三叔为祖母亲生儿子,您怎能把自己的生母看做恶毒的妇人? “……我……”苏迈舌头发紧,说不出完整的话。 “不晓得我爹荣归帝都前,刘夫人怎么对三叔的,您最好回去仔细琢磨琢磨,以前和现在的区别,别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好歹,伤害真正在意您的人。” 苏臻真撇下愣神的苏迈直接出门,“对了,您没事最好多陪陪有孕的三婶,好不容易得来的血脉,可经不起折腾。” 三婶小刘氏……苏臻真想起水性杨花,与人通奸的小刘氏就觉得恶心。 苏臻真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可也顶顶看不上给丈夫戴绿帽子的女人。 “爹,宫里赏赐了良药,我帮您上药去。” “嗯。” 苏逸在女儿关切的目光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苏迈的话固然让自己伤心,苏臻真的一番话把伤心冲淡了不少,苏迈糊涂,苏逸不能糊涂,总不能被亲弟弟牵着鼻子走,忽略一直陪伴自己,关心自己的妻女和儿子。 “世上本没尽善尽美的事儿,有些遗憾反而更好。” 苏臻真甜甜一笑,挽住苏逸的胳膊,“您说过带我和哥哥逛遍京城的,哥哥总是一个人在外跑,都不带我出门玩,昨儿哥哥还拿赢回来的彩头馋我。” 最近苏皓晖在帝都大出风头,抢了四大公子不少的风光。 苏逸颇以子为荣,笑道:“你看上得彩头,皓晖不肯给你?” “是我抢来的。”苏臻真瞪大眼睛,苏逸摸了摸她的额头,“皇上委任我和谢大哥开海事衙门,以后南洋来得好东西会很多,到时我让你先选。” “是主管海事衙门?” 苏逸点点头,“开海禁势在必行,陛下慎重先开海事衙门探探路,以后能否主持海禁……就看我能不能做得合乎陛下心意,协调上下的关系。” 若是苏逸能完美的完成明景帝交代的差事,升迁指日可待。 苏臻真眼睛发光,深知以后最肥的官员就是主管海贸的,父亲有此为根基,必能大展宏图,上辈子苏臻真最遗憾的就是父亲没能实现抱负。 “爹尽管在外面奋斗,家里的事情有我和娘在,您就放心吧。” 苏逸点点头,对妻女还是挺放心的。 ****** 苏迈沉着一张脸回到侯府,没脸去见刘氏,憋一肚子气回屋,谁知本该在养胎的妻子小刘氏却不在。 “夫人去了何处?” “回三爷的话,夫人去水榭避暑。” 苏臻真的话对苏迈略有影响,成亲多年,小刘氏好不容有孕,苏迈格外珍视,担心小刘氏有危险,他主动去水榭接小刘氏,顺便他还提着冰过的水果。 乘凉的水榭薄纱垂下,两道人影拥在一处,窃窃私语声很浅,很轻。 “都说我这胎是小子……” “小子好。” 就在此时,通风报信的人赶过来,“主子,主子,三爷过来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薄纱后传出,男人急促凌乱的呼吸声传出,“确定是他?!他不是去见苏逸了?” “不知怎么……三爷提前回来了。” 小刘氏焦急的说:“这可怎么办?” 水榭后面就是镜湖,苏迈堵住九曲回廊一切就穿帮了。 “要不,你从水下走?” “不行……我不大会水。” 男人回头掂量湖水的深浅,俊秀儒雅的面孔划过阴郁,寻找暂且藏身之地。 苏迈已经走上九曲回廊,小刘氏吓的脸庞泛白,嘴唇哆嗦,没男人容忍妻子偷情,养着野种,而且此事一旦拆穿,小刘氏万万没有活路。 “三爷,三爷。” “何事?” 苏迈距离水榭已经很近了,垂下的薄纱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回头看去,“母亲有事?” 来传信的奴婢正是刘氏最最器重的大丫环紫月,“夫人晓得三爷您受了委屈,专门准备了你最爱用的甜品。只给您一人做得,夫人为此忙了大半天。甜品凉了味道会差许多的。” 苏迈看了看水榭,把手中的篮子交给迎上来的小刘氏婢女,“跟夫人说,一会我来接她。” “夫人正在午睡,奴婢会仔细侍奉的。” 苏迈随着紫月去见刘氏。 小刘氏和躲在水榭里的男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还是姑姑有法子,苏迈别人的话都不肯听,把姑姑的话看做圣旨。” “你说这些作甚?!” “我不是佩服姑姑嘛,能稳住侯爷,还能牵制苏迈。” “……” “生气了?” 小刘氏挺了挺肚子,“我肚子里可是你的骨血,若是我有个好歹,姑姑别指望再抱孙子了。” 男人转过身,俊美儒雅的脸庞面对小刘氏,永安侯世子苏逊眯着眼睛,“就算你生得是儿子,他也只能列在三弟名下。 “世子表哥当日答应过我什么?当年我嫁他不过是权宜之计,表哥,你三十好几唯有一子,您就不怕万一有个好歹,您五子承嗣?您舍得亲生儿子管别人叫爹?还是表哥你一直看不起的人?” 小刘氏靠近苏逊怀里,低声道:“我不求您给我名分,总之我是要下地狱的,只希望我儿子能叫您一声爹,莫非表哥连这点心愿都不肯答我?” “当年本来就是我和表哥情投意合,不是我庶出的身份,同表哥白头到老得该是我,看表哥娶别人,您可晓得我有多难受不是为了能同表哥时常见面,我又怎会答应苏迈?” “好了。” 苏逊堵住小刘氏的嘴,“既是母亲已经看出端倪,你若是生了儿子……我想办法交给母亲抚养,以后过继到我名下。至于表妹你……我看看能不能把他弄去戍边,我不能同你长久的夫妻,但也不会亏待对我一片深情的表妹。” “能听儿子叫表哥一声爹就好,其余的我什么都不要。” 小刘氏泪光点点,含情脉脉的仰望着苏逊。 苏逊轻轻吻了吻小刘氏的脸颊,“表妹,相信我,我不会弃你不顾。暂且忍耐几日,以后我和表妹的好日子长着呢。” “嗯,我一直相信表哥的。” 两人情意绵绵,又亲吻了好一会,苏逊才悄悄的离开水榭。 小刘氏摸了摸肚子,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笑。 “主子,方才着实太危险了,万一三爷……” “不危险,姑姑还会继续装糊涂,装作看不到我的难处。”小刘氏眼底闪过一分野心,“永安侯的爵位,我岂会放弃?我不过是同姑姑学了两手罢了。” 小刘氏扶着丫鬟的手慢慢坐回躺椅上,缓缓上眼睛,养好精神才有力气应付姑姑。 第四十章 无耻 刘氏因另有心思,面对苏迈时亲切慈爱得不行,丝毫不怪苏迈没能探听到苏逸和谢飞虎消息,一个劲让苏迈多用点,刘氏殷勤备至让苏迈俊脸微红,深深觉得愧对母亲刘氏。 他不该因苏臻真几句话就怀疑刘氏。 “母亲……” 苏迈略略呜咽,刘氏慈爱的摸了摸苏迈的额头,“像儿时一样,受了委屈就眼圈就红,迈儿,我不该让勉强去找你哥哥,我以为你们是亲兄弟,比旁人亲近。” “不怪母亲。”苏迈更觉内疚,怎能相信苏臻真的胡话? “夫人,世子爷来向您请安。” 刘氏目光一凝,转头准备起身的苏迈道,“你且坐下,用完甜汤再走。” 苏迈在苏逊进门后,“二哥。” 苏逊衣冠楚楚,儒雅俊秀,笑着点头,“三弟在娘身边,我都得靠后呢。” “……二哥。”苏迈羞愧的低头,“母亲很疼二哥。” “都是亲兄弟,我就是嘴上说说罢了,谁会计较这些?三弟太小看我了。” 苏逊偷偷瞄了一眼端坐在罗汉塌上母亲,“您今日气色极好,儿子给您请安了。” “你还晓得来请安?” “娘。” 苏逊拉长声音,规规矩矩的跪在刘氏面前,“最近儿子事儿太多,就少来看您几次,您别生儿子得气。” 屋子里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响着,苏迈在一旁羡慕的看着刘氏和二哥母子,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孝顺刘氏,自己时钟都不是刘氏生的,总有隔着一层的感觉。 苏迈不愿再待下去,放下汤碗,“母亲,我先回去了。” 刘氏点点头,“今日的事,迈儿你别放在心上。 “嗯。”苏迈向苏逊拱了拱手,出了房门。 苏逊见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苏迈,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和嘲讽,突然苏逊脑袋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刘氏这巴掌打掉了苏逊的得意。 “娘。” “别叫我!” 刘氏一把推开苏逊,恨意从眼中喷薄而出,“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当初我又是为何给你选了周氏?” “儿子……知错,娘,您别气了。” “不气?!”刘氏狠狠的戳着苏逊的额头,“你是我的长子,后来我又生了你弟弟,可我对你最看重,也最疼爱,总是想着你是在我最难的时候降生的,寄托着全部的希望,当年为了……为了扳倒她,你没少受苦,我被侯爷扶正后,你很快被册为世子,我一直在进全力补偿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非要如此作践苏迈?” “我忘不了。” 苏逊眸子泛红,杀气腾腾的顶嘴,“忘不了他降生后,因莫名其妙的送子运气,被被父亲如珍至宝的对待,忘不了我才差点因为苏迈而死。” “胡说,我说过当年是意外,意外你懂吗?” 刘氏脸色变得极是难看,胸口上下起伏,呼吸不均匀,当年若不是她对自己同苏逊狠一点,没准永安侯不会动贬妻为妾的心思,“连娘的话,你都不信了?” “好,就算当年是意外。”苏逊点头道:“儿子相信您,您也相信儿子并非离不开三弟妹,儿子做得事儿,心里是有分寸的。” “你媳妇为你生儿育女,打理后宅,主动贤惠的帮你纳妾,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是堂堂次辅的千金,周家也是名门望族,累世书香,她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逊儿,当年为了让你同周家联姻,我没少废心思。小刘氏不仅是庶出,身份同你不般配,而且就算你不娶刘家女,你舅舅们也不会不管你。何苦非要同她纠缠不休?” “儿子绝不会宠妾灭妻,周氏永远都是儿子的夫人。” “……” 刘氏面如死灰,捂着一阵阵刺痛的胸口,宠妾灭妻如同一道魔咒时刻纠缠着自己,无论她再完美都无法完全磨灭以前她是被扶正的事实。 “娘,怎么了?儿子知错,知错了。” 苏逊扶住摇摇欲坠的刘氏,“您被气了,儿子知错。” 刘氏痛苦的呻吟,抓住苏逊的手臂,“不管如何,你现在不能少了岳父的支持,更不能自乱阵脚,给苏逸留下攻讦你的把柄。” “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 “若向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日你不就差一点被苏迈堵上?” “府上的人不敢乱说,周氏就算知晓,周家也不会为这事同儿子闹翻,周次辅一直想再升一格,做首辅,如今不比从前,儿子不再需要处处仰仗着周家,娘,不是儿子离不开周家,而是周次辅想进位首辅少不得儿子帮衬。” 由此苏逊才越发的放肆,府里有妾,府外有外室,逢场作戏时也召过不少的名伶侍奉,周氏连句抱怨都不敢,周家也没给过他任何警告,甚至他和周氏的兄弟一起享用过一个名妓。 小刘氏长得出色,又同苏逊年轻时有过一段,床榻上放得开,什么都肯做能给苏逊极致的享受,然若她不是苏迈的妻子,苏逊也不会时常和她偷情。 苏迈当年为娶小刘氏闹得很大,成亲后对小刘氏更是如珠似宝,苏迈越是重视小刘氏,苏逊越是想给他带绿帽子。 “娘,她已经有了儿子的骨肉,万一是个男孩,儿子想让您帮忙抚养。” “你能确定是你的骨血?” “自然可以。” 苏逊勾出嘲讽的笑容,“三弟妹跟了儿子后很少和他同房,唯有的几次儿子也给她准备了避子汤,当年苏迈的病……娘不也用了猛药才治好他的?三弟妹同儿子说过,他不是男人,没有种的。” “逊儿!” “娘,我晓得你心疼他,可事实就是如此,您何必为了苏迈怪罪儿子?三弟妹早晚都会给他带绿帽子,何必便宜了别人?苏迈活该……活该帮我养儿子。” 刘氏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理智上告诉她该打醒苏逊,可情感上,她亦隐隐觉得痛快,舍不得苏逊,儿子没错的话,错得是谁? “我就晓得她是惹祸的根苗,都是她勾引得你。” “娘以后怎么对待三弟妹,儿子不管,一切等她王万孩子再说,若是女娃,就让苏迈养着,若是小子,苏迈根本没资格养我的儿子,让我儿子管他叫爹。” 刘氏对苏逊只有一子不大放心,万一有个好歹,断了血脉怎么办?“我答应你,先留下她,不过你也药而答应我,以后她再怎么勾引你,你都不许去找她,另外对苏迈好些,毕竟……” “三弟妹侍奉得儿子挺舒服的,看在三弟妹的面子上,儿子会多多关照他,您就放心吧,在外人眼里,我一直都是他的好哥哥。” “苏迈是苏逸最愧疚的弟弟,他支持你一日,对苏逸就是个警告。” “像三弟这样好用的棋子,儿子怎会不好好利用?三弟也就这点价值了。” 苏逊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衣袖,鄙夷的哼了一声,苏迈对自己母亲的心思,当他看不出?既然苏迈在意自己娘亲,就别怪自己给他最大的羞辱! 第四十一章 旧情 刘氏不舍得亲生儿子苏逊,对自己的侄女下得了狠心,好在小刘氏有孕在身,怀得又是苏逊的骨血,刘氏颇有忌惮。 “姑姑……我同表哥实在分不开,和您当初对侯爷情不自禁一般,您一定能明白侄女的,对不对?” 被请来的小刘氏进门后规规矩矩的跪在刘氏面前抹眼泪,时不时的挺了挺凸出的孕肚,“侄女不敢想旁得事儿,只求能给表哥延续血脉。” “你知不知道羞耻?!”刘氏气得嘴唇直哆嗦,红杏出墙的贱人竟然敢同自己比? 小刘氏跪爬两步,抱住刘氏大腿,“姑姑,我从不敢同姑姑您比,若不是姑姑当年的牺牲,委曲求全,哪有御史刘家今日?外祖父一直教导姐妹们多学学姑姑。” 刘家从落魄的寒酸文人成为堂堂几大御史家族之一,其中除了刘家子弟读书向上外,少不了刘氏得帮衬。 在刘氏做永安侯夫人之前,刘家子弟很少有人能高中举人,更别说中进士点状元了。 刘氏的父亲已经是都察院的两大都御史之一,刘家子弟大多做了御史。 刘氏即便是出嫁女在娘家地位也是极高的。 “放开,放开!”刘氏使劲甩开小刘氏,转头看着富贵屏风良久。 小刘氏呜咽悔过,一直悄悄的瞄着姑姑刘氏,能迷住永安侯的姑姑的确是上天的宠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风情万种,便是最苛刻得人都很难从她身上找出明显的缺点。 莫怪苏迈……那个傻子把刘氏当做女神,不敢有任何亵渎的女神。 小刘氏打心眼看不起糊涂透顶的丈夫苏迈,却佩服刘氏的手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可是姑姑亲口说得,自己比周氏不就差在家世上? 周氏不就是有个做次辅的爹吗? 当年她同表哥都已经……刘氏愣是当做什么都发生过。 在柳氏嫁给永安侯时,柳家可是能同静北侯并驾齐驱的,柳氏的父亲突然战死沙场,柳家儿孙不争气,满身的把柄依然嚣张跋扈,最后落入圈套,成全铮铮铁骨御史刘家的威名。 如今周家已经离不开永安侯的支持,而小刘氏的娘家实力同样今非昔比,周次辅未必就是比小刘氏的父亲——刘氏的大哥最为耀眼,刚正的刘御史强多少。 不用两年,小刘氏的父亲就有可能入阁,比周次辅更年轻,更有声望,更得三皇子信任的刘大人前程自然更被看好。 小刘氏捏紧帕子,从脊柱尾端泛起彻骨的寒意,刘家逐渐兴盛,踩着柳家奠定地位……一切未必没有刘氏的算计,自己能对付得了算无遗漏的姑姑吗? 她一直学习模仿着姑姑,否则她不会迷得苏迈不顾一切的娶了自己 只是模仿终究不如本尊。 信心十足的小刘氏突然间底气消退了不少。 “罢了,你起来吧。” 刘氏唇边噙着一抹极淡的微笑,俯身搀扶起小刘氏,柔情一片的低声道:“再如何,你肚子里这块肉也是我的孙儿。” “姑姑……我真真是情不自禁,方……我也是有口无心的,我怕……怕您生气。” 小刘氏哭得极为伤心,凄苦,怯生生的拽住刘氏的衣袖,“您别生气得气,我同表哥不会再见面了,您若实在是嫌弃我,我可以去庄子上,甚至可以去死。” “你说得是什么话,孩子是无辜的。” 刘氏半敛眼睑,轻轻抚摸小刘氏的肚子,“生下来吧,我帮你带他。” “姑姑。” “也许当初是我错了。”刘氏目光溢满了慈爱,“不该为了逊儿求娶周氏,你们两个难舍真情,也伤了迈儿。” “我也不想伤到苏迈,自从成亲后,一直努力得爱上他,可是我做不到,真得做不到,有表哥珠玉在前……我对苏迈只是同情,同情怎么可能变为爱慕呢,” “我是他们的母亲,苏迈虽不是我亲生的,这些年我对他和亲生子也没区别了,迈儿比逊儿他们心肠柔软,也更孝顺我,遂我以母亲的身份恳求你。” “姑姑,千万别这么说,侄女不敢的。” “听我把话说完。”刘氏眼底情真意切,任谁都会为她的一片爱子之心感动,“伤害既已经造成,别让你和逊儿的孽缘伤到迈儿,他是最无辜的。” “我答应你,姑姑……我答应。” 小刘氏留着悲痛的泪水,制止住起身谢过自己的刘氏,哭着道:“都是我的错,我造得孽。” “别哭了,仔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多想想。” “呜呜。” “以后多补偿迈儿,别总是同他拧着。” “是的,姑姑。” 刘氏好言好语的安慰小刘氏,见天色不早,命人把刘氏送回去,等确定苏迈和小刘氏夫妻团圆,刘氏把身边最信任的张嬷嬷送去侍奉小刘氏。 苏迈不疑有他,对周到的刘氏满是感激,可小刘氏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张嬷嬷只怕不仅是来侍奉自己生产,更有可能是来监视自己的。 不让小刘氏再见苏逊。 “让姑姑费心了。” “母亲一直很疼你,有母亲亲自调教出的张妈妈在,我也能更为放心。” 苏迈对小刘氏很是体贴,小刘氏勉强勾起嘴角,对被姑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丈夫,自己怎么看得上?尊敬得起来? ****** 繁华的帝都街道,清静的茶室,苏臻萱慢悠悠的品茶,两弯清泉般的眸子深沉幽暗,便是阳光洒落其中也无法驱散眸底泛起的一阵阵寒意,窗户外的喧哗仿佛同苏臻萱不在同一个世界。 “小姐,少爷回来了。” “嗯。” 茶室的门拉开,兄长苏皓然一袭月白色长衫走了进来,手中的折扇展开,“妹妹。” 苏臻萱嘴角勉强露出笑容,“哥哥坐吧。” “你是怎么想得?”苏皓然一脸的不乐意,“非逼着我去结好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子,被旁人见了,我还有面子?” “哥哥的面子要紧,还是银子要紧?” “笑话,我会缺银子使?” “百两,千两,哥哥是不缺,万两银子,你拿得出?” “……” “五万两的银子,哥哥不要?” “同他结好能赚五万两?” 苏皓然长于侯府,又是世子的嫡子,自然不缺银子用,然一下子他拿不出五万两,最近苏皓晖风光无限,永安侯府两位夫人的事满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他和苏皓晖年龄相近,又分别是两位夫人的孙子,自然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哪怕他占了外祖父和三皇子的势,他也无法强压苏皓晖一头,反倒几次暗斗,吃了不少亏,让苏皓晖名声更响。 苏臻萱勾起嘴角,“最少让哥哥赚五万两,许是还有别得好处。” “什么好处?” “哥哥不是想压苏皓晖吗?” “他……有点邪门。” 苏皓然被周家和苏家即以厚望,从小由名师教导,天分也不错,在帝都虽然不是四大公子,可也是有名的才子,苏皓晖不过在蕲州小地方长大,没听说拜得名师,偏偏几次比试,他都输了。 不仅在琴棋书画上比不过苏皓晖,论政,儒学,礼法上,苏皓然都败给苏皓晖。 苏臻萱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上辈子苏皓晖瘸了,又是犯官之子,被永安侯府抛弃,依然能混口饭吃,最后不是为苏臻真……他也不至于落入死地。 今生苏皓晖品貌风流,比苏皓然俊美得多,苏逸有名声,有地位,苏皓晖自然更受重视。 “只要哥哥听我的,我保证您很快就能让他名声扫地,到时你想怎么收拾他都行。” 苏臻萱极为有把握,把两张银票递给苏皓然,“这是五百两银子,哥哥尽管请他喝酒赏景,怎样都够了。一旦他露出筹备银子做生意的口风,不管多少银子,哥哥都答应下来。” “本钱从哪来?” “不用您担心,我定然给哥哥凑够。” “这事有把握吗?”苏皓然有点迟疑。 苏臻萱放下白瓷描花茶杯,起身向茶室外走去,背对着苏皓然,“哥哥一分银子都不必出,赔了算我的,赚了我和哥哥平分。” “小妹……” 苏皓然起身追了上去,苏臻萱停在茶楼门口,茶楼门口站着两人,苏皓然愕然,是便装华服的四皇子,以及太子殿下最为倚重的谋士郭明达。 郭明达说是太子殿下的师傅,朝野上下都明白郭明达其实是太子找来的帮手。 他也的确为太子出了不少的好主意,规劝太子殿下言行,明景帝不仅默许了郭明达,还传口谕赞过郭明达,叮嘱郭明达好好辅佐太子。 了解详情的人都知道,郭明达本是四皇子先提起的,最后被太子抢先了。 苏臻萱再一次见到四皇子,眼底闪过恨意,爱慕,以及难言的悲痛……轻轻颤抖的手臂证明她并不平静,明明该恨他,怨恨他,可碰面后,苏臻萱还是不由得在意他。 今生的四皇子同记忆中不一样,再多的变化,他依然可以牵动苏臻萱的情绪。 恨太沉重了,爱也太沉重了。 她被他伤得太深,不敢爱,也不想恨。 苏臻萱平静的说道:“请让一让。” 第四十二章 耍人 他有挡着路吗? 四皇子闪过一丝诧异,平静又隐含悲痛的少女——苏臻萱因落水变化挺大的。 苏臻萱出门没带帷帽,以前对四皇子说不上有多热情,可不会像今日冷淡,幽怨,跟怨妇似的目光让四皇子很氏不舒服。 只当她落水撞坏了脑子,四皇子并没移动脚步。 苏皓然拽住冷淡的苏臻萱,眼前的两位可不是他们兄妹能得罪的。 最近明景帝和皇后娘娘对四殿下极宠爱偏疼,而太子殿下对郭明达言听计从,始终对郭明达执弟子礼。 碰上风头正盛的四殿下和郭明达,就算三殿下也得头疼,尤其眼下四殿下和郭明达之间颇为不妥。 苏臻萱抿紧嘴唇,后背一样绷紧,唯独无法在他面前势弱,上辈子求而不得,卑躬屈膝,丧失尊严骄傲,不顾一切的爱他,重活一次,不能再重走旧路。 “四殿下,不肯让?”苏臻萱骄傲的扬起眉梢,一袭绚丽华贵的罗裙凸显出骨子里的骄傲,此时阳光远不如苏臻萱耀眼。 少女倔强美丽,骄傲而不骄纵,煞是吸引人。 郭明达略略皱眉。 四皇子唇角弯起一点点的弧度,苏臻萱冰封伤痕累累的心漏跳了一下,他不如以前隐忍让人疼惜,想要靠近融化他身上的寒冰,今生得他剑眉间透着霸道,“好大的胆子,知晓我的身份,还敢命令我?” 苏臻萱盯着四皇子的俊颜,一抹化不开的哀伤存于眼底。 四皇子英俊,苏臻萱美艳哀婉,两人站在一处,颇为珠联璧合的感觉。 “怎样?” “一般般。” “口是心非。” 乌倩柔斜睨面容平静的苏臻真,嘲讽的说道:“我还不晓得你?典型的醋坛子,旁人沾上他一点,你就敢当面给他甩脸色看,胆子大得很。”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苏臻真回以微笑,低头抚了抚怀中抱着的牡丹,“因为他喜欢看我吃醋,我才敢甩脸子给他看。不是我胆子大,而是他乐意纵容我,当年我大仇未报,最珍惜的便是我的性命。” 他从不是良善心软之辈,心硬似铁,上一刻同你温存,下一刻便送你去见阎王。 乌倩柔恍惚了一瞬,目光始终聚焦在身影挺拔的他身上,一抹极淡的失落涌起,他从未给过自己机会了解他。 “你做什么去?” “回府。” 苏臻真反倒对苏臻萱有点在意,总觉得苏臻萱变得有点不同。 “你就不怕他看上她?”乌倩柔皱了皱眉,记得当时苏臻真就是这么勾引得他。 是意外?还是巧合? 苏臻真莞尔一笑,“乌倩柔,你着相了。” 她从来就没怕过苏臻萱,前生不怕,今生有父兄娘亲俱在,她更不会怕苏臻萱,能被苏臻萱勾引走的他……自己还懒得搭理呢。 “苏妹妹,你买得牡丹开得极好,不如分我两只可好?” 乌倩柔在苏臻真转身前,故意抬高声音。 四皇子后背一紧,终究是忍不住回头看去,妙龄少女怀中捧着盛开的红牡丹,人比花娇俏,大红牡丹为她增添一缕艳丽的风情。 苏臻真梨涡含笑,双眸坦荡,突然成了别人注意的焦点丝毫影响不到她,波光流转间俏皮的眨了眨眼,他……竟然看懂她的调侃,桃花运! 最震惊的人当属苏臻萱,她先是控制住自己冲上去撕碎虚伪的苏臻真,后看清同苏臻真站在一起的闺秀时,不可思议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是乌倩柔?! 怎么可能? 她们怎会一起手挽手逛街?! 苏臻萱努力看清眼前相携走过来的两人,乌倩柔文雅稳重,苏臻真娇媚明艳,仿佛她们是一对关系亲昵的姐妹花……可实际上,她们怎么可能亲近? 乌倩柔不恨苏臻真吗?不恨苏臻真得到他的一颗真心?不恨他只给了乌倩柔为大妇的体面尊严? 对了,乌倩柔不知道,苏臻萱好笑得想着,乌倩柔什么都不知道。 “二姐姐也在呀。” 苏臻真落落大方的走过来,目光不曾在他身上再停留半分,对苏臻萱无比热情,“二姐姐出门采办嫁妆?” 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等报复心极重的女人,你也敢要?你还把她当做纯真善良的好女人? 苏臻萱不解亦有几分气恼的瞪了四皇子一眼,他到底眼睛有多瞎才爱上了恶毒的苏臻真? 四皇子暗自捻动手指,状似很嫌弃苏臻真的燥舌,只是他身边的几个女人都对他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乌倩柔也好,苏臻萱也罢对神色外漏的四殿下很震惊,他在意苏臻真,因苏臻真忽略他而不爽。 苏臻萱淡淡的回道:“苏臻真,你很盼着我嫁给朱洪涛?” 她向前逼近一步,眼角余光扫过四皇子,就先让她揭穿苏臻真的伪善,“你是刚回京城,难道你没听过朱洪涛的名声?口中亲亲热热的叫着我姐姐,你做得事有哪一件是好妹妹应该做得?” 乌倩柔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勾起嘴角,笑意盈盈的瞥了苏臻真一眼,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的确在看戏,看一场姐妹厮杀的好戏。 “像你这种口是心非,居心叵测的妹妹我可不敢要。” 苏臻萱高傲的扬起下颚,黑亮眸子喷射出火焰一般的光芒,虚伪狡诈的贱人,看你怎么躲! “啪嗒,啪嗒。” 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沿着苏臻真秀美的脸庞滚落,滴在她怀里抱着的牡丹花瓣上,泪珠晶莹折射着太阳光线,苏臻真纯美得不可思议。 便是年一过四旬的郭明达都不由得对她涌起一分的怜爱。 忘了,她们都忘了苏臻真最擅长装纯情,装无辜,她甚至不需要开口辩解,就可取信男人。 “二姐姐心情不好,我不怪你。” 演了一辈子白莲花,苏臻真怕过谁?“我能怎么帮二姐姐?圣命难违,二姐姐……您有不满就冲我发吧,发泄出来你心里会好过一点。” 苏臻真含泪的迎上苏臻萱,如同八爪鱼一般死命的抱住苏臻萱,“我其实好心疼二姐姐啊,朱洪涛他……”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臻真让旁人越发垂怜。 猛然苏臻萱使劲推开她,苏臻真倒退两步,正准备往地下摔,自己的胳膊被抓住了,熟悉的冷香扑鼻,这点他保留了原样,泪眼迷蒙,鼻头通红,苏臻真稳住了身体,“二姐姐,对不起。” “你!”苏臻萱恨呐,倾尽天河水都无法浇灭此时自己心中的愤怒,面对四皇子指责冷然目光,“她说……她方才说……” 苏臻真落寞的低头,小肩膀一颤一颤的,说什么?苏臻萱你敢说出口? 嘴角慢慢的翘起,苏臻真呜咽:“放开我。” 苏臻真墩身收拾起散落在地的牡丹花,挑了最好的两支,交给乌倩柔。 蹲在地上捡拾牡丹的少女,水盈盈纯然眸子透着善意,美得可以如画。 乌倩柔手臂僵硬的接过牡丹,这就是她看苏臻真好戏的代价! 睚眦必报……同他一个样,心眼儿极小的。 苏臻真抽泣两下,转身耷拉着脑袋往回走,再配上一段哀伤悲凉的乐曲更突显她是如何被姐姐拒绝……乌倩柔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饶有兴致的斜睨怒上心头的苏臻萱,这么多年也见苏臻萱长记性,苏臻真若是好对付的,上辈子许多事都会不一样的。 前一世不是四皇子看得紧,护得严,最终登顶为帝,不知有多少男人会拜倒在苏臻真面前。 喜欢她的人和讨厌她的人一样多。 奇怪,乌倩柔意外四皇子怎么没追上去? 他明明很在意苏臻真……一直不停的捻手指,这是他内心焦急时的小习惯。 “郭师傅最近可好?” “劳四殿下惦记。” 郭明达面对四皇子时略有几分不安愧疚,毕竟四皇子说动了自己,也是第一个欣赏自己才学的人,不是四殿下……他根本就是‘山野村夫’。 四殿下唇角含笑,同郭明达交谈时气氛一直很和谐,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化解郭明达的尴尬。 苏臻萱再一次被他无视到底,不过此时的苏臻萱已经无心四皇子如何了,恨不得撕碎苏臻真,没有比那个贱人更卑鄙,更无耻的人。 乌倩柔皱着眉头,他想做什么? “改日有空,我亲去东宫请教过师傅。” 四皇子潇洒的笑笑,转身同郭明达告别,跟在郭明达身后的侍卫彼此交换了眼色,想着如何同太子殿下汇报。 “瞄瞄,喵喵喵。” 四皇子留不住苏臻真,雪团儿可以。 苏臻真刚刚走出那群人的视线,雪团儿便用瞄瞄的叫声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你主人把你扔了?” “瞄瞄。” 雪团儿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苏臻真的手背,一对猫儿耳朵耷拉着。 “怎么了?” “瞄瞄。” 苏臻真不如四皇子懂猫语,雪团而无精打采的模样挺可怜的,向雪团身边的人看去,果然是知恩公公,对他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无乱谁收买都收买不了的知恩公公。 “奴婢想雪团儿是渴了。” 知恩公公同样一身便装,怕显露身份下巴上还粘着胡子,白胖的脸庞微有扭曲,不大情愿也得笑脸相迎,谁让面前这位是主子在意的人? 一人一猫已经站这里好久了。 该称赞主子神机妙算吗? 还是该可怜主子自己留不住苏小姐,只能靠雪团儿? “真可怜。”苏臻真顺毛抚摸雪团儿,“我请你喝茶,好了。” 知恩公公听后长出一口气,小跑的跟在苏臻真身后,“银子,奴婢带了。” “请雪团儿喝杯茶的银子,我还是有的。” “……” 苏臻真找了个茶摊,抱着雪团儿,管老板娘要了一碗大麦茶。 茶摊?知恩公公眼里闪过一丝嫌弃,随后是更多的惊恐,天生洁癖的四殿下坐在露天,四周都是行脚糙汉子的茶摊中,画面太美不敢看。 当四皇子坐在茶摊里,同苏臻真面对面时,知恩公公整个人都不好了,万一方才抠脚的粗汉子……咦,好吧,忘记了自家主子自带清场技能。 方才喝茶的汉子们一瞬间都端着茶碗移开了。 简陋的茶棚只剩下俊男美女。 苏臻真眉眼弯弯,赞赏道:“无论你坐在哪,都是极气派的。” 与生俱来的气场,旁人羡慕都学不来。 雪团儿从苏臻真腿上跳到茶桌上,蹲坐在茶桌中间,修长的尾巴一甩一甩,四皇子抬手按了按雪团儿的脑袋,“耍人很好玩?” 苏臻真笑容更盛,反问道:“你不也一样?” “感觉不坏。”四皇子勾起嘴角,温润如玉的笑容闪瞎了苏臻真的眼睛,什么时候冷傲的男人也改了风格? 温润如玉,又有点小坏,苏臻真慢慢移开目光,悄悄得蹭了蹭手心。 这同样是她的小习惯,没有把握或是被勾引得动心时,手心总是湿漉漉的。 “太子殿下挺倒霉的,哈哈。” 一紧张,苏臻真就容易口不择言,这句话一出口,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我是说……” “他相信郭师傅,就没事,不相信得话,怪我咯?” 四皇子无辜的挑了挑眉梢,苏臻真哼了一声,不怪你,还能怪别人? 想想太子殿下的性情,只怕很难完全信任郭明达。 “郭明达有一个致命的短处。” “嗯?”苏臻真配合的睁大眼睛。 四皇子欣赏够了,慢悠悠的开口:“高深莫测的谋士总是说一半,留一半。” 留一半足以引起太子的怀疑。 苏臻真问道,“如果太子相信他呢?” 四皇子淡笑道:“信于不信,于我有关吗?天下不是只剩下郭明达一位谋士。” 第四十三章 眼药 天下不是只有一个郭明达! 听见这句话后,苏臻真突然间不再迫切想知道到底是谁抢占四皇子的机缘。 “吓到了?”四皇子唇边含笑,向前倾了一寸,灼灼的目光放肆的盯着面前的苏臻真。 她的眼睫又长又翘,嘴唇粉嫩柔软,鼻尖微翘,一对眸子灵动清澈,时而又闪过狡黠,她就是合了自己的眼缘,怎么看怎么喜欢。 苏臻真沉默,半敛眼睑,一下一下若有若无的抚摸蹲在桌上的雪团儿。 四皇子本能不愿她怕自己,唇边的笑容不再完美,略显僵硬,“还是佩服我?嗯?” “佩服你。” “……”四皇子被苏臻真的诚实弄愣了。 “很佩服你,一直一直都最佩服你。” 哪怕上辈子执着于复仇的苏臻真无法爱上他,但不改对他的敬佩。 苏臻真抬起雪团儿的爪子,调皮的沾了沾茶盏中茶水,在四皇子放在桌上的手背印上去梅花形状的猫爪印。 “瞄瞄。” “……” 四皇子盯着猫爪印怔怔出神。 “以雪团儿的名义,我我敬佩四殿下您。” “盖了印章就不能反悔。” “嗯?” 苏臻真顽皮的心思被四皇子突然抬起眼睛弄灭了大半,深邃,神秘,不似往日总有几份淡薄,她只想逃离……再靠近一步,许是这辈子都挣脱不开了。 上辈子最后的记忆就是这双眸子,那时渲染上的悲凉,不舍,亦有一丝的愤怒。 不知他的愤怒是对自己不曾爱慕上他,还是愤怒他堂堂帝王挽救不了心爱女人的性命? 苏臻真松开雪团儿,明明后一个念头太自得,自己却更愿意相信他是因为救不了自己而愤怒。 “我该回去了。” “好。” 四皇子理解点点头。 不曾挽留,反倒让苏臻真有几分别扭,该死……暗骂自己一句,苏臻真转身极快的离去。 知恩公公等了许久,只能上前提醒主子该回宫了,皇后娘娘惦记主子。 四皇子一手为雪团儿顺毛,眼睛去看向苏臻真离去的方向,知恩忙慌忙的低头,上次见到主子这样的眼神是……不敢想,不能想,尽量控制脸上紧绷的皮肉,知恩隐隐为苏臻真忧心。 “主子该回了。” “嗯。” 四皇子起身时已经恢复往日的模样,知恩低头跟在他身后,方才他绝没看错。 “兄台,兄台。前面的兄台,我是武续……我爹是武强。” 认识的人没回头,也没停下,打扮富态极似暴发户的武续高声喊道:“我爹是武强。” 这一嗓子,镇住路上的行人。 武强是谁? 四皇子停下脚步,回头睨了得意洋洋的公子哥,好像其父武强谁都认识,谁都怕似的。 武续刚想靠近四皇子。 “武强不可再用。” “是,主子。” 四皇子抱着雪团儿,慢吞吞得向皇宫走去。 武续在帝都没受过冷遇,连永安侯世子的嫡子都同自己称兄道弟,他多个啥?“呸,你不理我,你敢不理我?哼,下次别想求我爹。” 知恩公公摸了摸额头的汗儿,无知就是福啊。 养出武续这个二百五儿子,武强这辈子的财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惜,原本主子挺看好有野心,善于算计的武强,本打算把一桩美差交给武强,其中的油水,啧啧,知恩公公都有点心动呢。 主子的奴才或是属下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 紫玉阁为皇宫中颇有特点的殿宇,三年前四皇子赐住紫玉阁。 “殿下,陛下和皇后娘娘到了。” 明景帝帝后自然不必等四皇子准许,帝后走进紫玉阁。 “老四!你……你竟然给猫洗澡?” “瞄瞄。” 雪团儿趴在浴巾上让四皇子顺毛,专用澡盆,皂角,香精等物散落一地。 明景帝早知晓四儿子疼雪团儿疼得厉害,食指点着一人一猫,无视跪一地的奴才,“你哪点像皇子?” “陛下。”皇后含笑抓住明景帝手臂,“不就是给猫洗澡就不是皇子了?就不是您儿子?” 四皇子继续为雪团儿顺毛,一点不担心明景帝发怒。 “朕看他不务正业,瞧瞧,还敢同朕翻白眼?” “父皇。” 四皇子同怀里的雪团儿一样无辜,“您还想让儿臣怎么务正业?您万寿节需要的生辰纲订单已下,儿臣除了给您办办寿宴,别得……咳咳咳……” 因为咳嗽四皇子气息凌乱,面冠如玉的俊脸微红,“其余事自有兄弟们为父皇分忧。” 皇后嗔怪的撇了明景帝一眼,安慰四皇子,“你父皇倒是一片好意,怕老四你吃亏,老四悠闲点好,省得您不放心。” 明景帝尴尬的咳嗽两声,皇后扭头跟没看到似的,“别听你父皇的。” 四皇子点点头。 明景帝尴尬得紧,皇后对四皇子的疼爱关注,自己怎能不重视? 听见皇后和四皇子闲话家常,明景帝在旁边插不上嘴,茶盏端起,放下,再端起,再放下,他们仍然不搭理明景帝,最后他按耐不住,“万寿节的生辰纲老四托得哪家商户?” 四皇子道:“儿臣已经办妥了,先说出来,没惊喜。” “好,朕等着你的惊喜。” “陛下。” “何事?” “贵妃娘娘请您去凤藻宫。” 明景帝下意识向皇后看去,皇后眉间的笑容淡了几分,再无方才的亲密,脊背挺得直直的,端庄贤淑的说道:“陛下去看贵妃吧,我陪老四用膳。” “今儿吃什么?” “您想吃有什么,儿臣都给您安排。” 四皇子含笑应对皇后,转身毕恭毕敬的躬身,“儿臣恭送父皇。” 他还没说去看贵妃! 不偏不正,四皇子正好挡住皇后,明景帝向旁边侧一步,四皇子随之移动。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皇后勾出淡淡的笑儿,主动起身扬起下颚,“臣妾既做为皇后,还会为贵妃的小性泛酸?别让贵妃等急了。” 明景帝大刀阔斧的坐下,“朕哪都不去,今日就常常老四紫玉阁小厨房的手艺,早就听太子说起,老四特别会吃,比朕御膳房的御厨还厉害。” 皇后目光很快一凝,手搭在明景帝后背上,“臣妾尝过,您前日用得夜宵就是老四送去给臣妾的,比御厨手艺好可不敢说,臣妾只品出老四的孝心,晓得臣妾肠胃受不得硬物,补品炖得很烂,晓得陛下您偏爱牛乳苏,特意寻了方子。” 明景帝点点头,四皇子一只很孝顺,其实太子的话……他就没往心里去。 “臣妾以后真真不敢再疼老四了。” “太子只是随口一说。” 明景帝为太子解释,四皇子低头勾起嘴角。 ****** 苏臻萱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侯府,气四皇子糊涂,气苏臻真无耻,更气自己放不下前生伤害自己的四皇子。 她对四皇子有恨,有怨,有不舍,亦有不甘心。 “萱妹妹。” “男人是不是都没良心?” 苏臻萱眼圈微红,甩开苏皓然,“你们都没良心,宁可被一个不值得,虚伪的贱人欺骗,也不肯睁眼看为他,什么都肯付出,都肯做的……我。” 苏皓然费解苏臻萱口不择言,又看出她是真得很伤心,“是不是方才苏臻真得罪了你?我看她……不是有意的。” “哥哥,您是我亲哥哥,向着苏臻真那个贱人?!” “别总是贱人,贱人得叫。”苏皓晖不满的的说道:“再生气,你在四殿下面前也得矜持点。” “我告诉你,我没苏臻真伪善,只求真实。” 苏臻萱强忍眼泪滚落,模糊的视线中浮现着自己的兄长是怎么被苏臻真害得名声扫地,害得做了别人的男宠,苏臻真就是最最恶毒的贱人。 “哥哥,您以后离她远点。” “别哭了,我听萱妹妹的。” 苏皓然惦记那笔横财,寄期望结好武续能如妹妹所言大赚一笔。 “我不是有意推她,哥哥,她故意激怒我,明知她是故意的,可我就是忍不住……”苏臻萱泪眼迷蒙,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自己不乐意在他面前出丑。 哪怕今生她不愿意再同四皇子有牵扯,她心底角落深处希望自己在他眼里是完美,优秀的。 “小姐,小姐,刘夫人叫您。” “祖母有事?” 苏臻萱此时不想见人,只想自己一个人想清楚,含恨重生,苏臻真对自己的影响太深,“你去同祖母说一声,我累了,明日再过去看她。” “……可是……” 苏臻萱越过传话的婢女回自己的闺阁,背影透着悲伤,愤怒,无奈。 第四十四章 设计 夜深人静之时,苏臻萱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每当合上眼时总会想起前生的怨恨。 正因为她今日碰见四皇子,苏臻真,乌倩柔才睡不着,他们之间的牵绊太深太深。 突然间,苏臻萱从床上坐起身,想到一点,方才只顾着生气,全然忘了乌倩柔竟然同苏臻真一同出现?上辈子从没见过她们亲近过。 她们两人似有十足的默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见面。 苏臻萱的眼睛比月光还明亮,她们不对劲儿,是不是苏臻真同自己一样?可惜苏迈没能打听到当初蕲州时候的消息。 “我不怕你!不管你是谁,我都不怕你——苏臻真。” ****** 彼时,苏臻真同样无法入睡,同样想着苏臻萱。 苏臻萱变得不一样了。 从落水被救下后,苏臻萱仿佛换了一个人,从她眼中总能发现对自己的恨意。 今日在他面前,苏臻萱的言行更是让苏臻真警觉。 苏臻真低笑:“呵呵,呵呵呵。这辈子好热闹啊,贼老天想做啥?把所有人都放在一起吗?有了我们互相较劲,起码不会牵连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比如他——四皇子。 今生他依然优秀,有谋略,有胆识,更有皇后娘娘的帮扶。 可是作为上辈子的赢家,四皇子注定会吸人侧目,注意,重生后有仇报仇,没仇恨也会同他争抢机缘。 像苏臻真得多,四皇子起码会安全很多。 苏臻真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怎么担心起他来了? 就冲他敢算计挑拨太子殿下和郭明达的关系,他完全不需要苏臻真帮忙。 今生发生如此多的‘意外’,苏臻真完全没有把握该发生的事儿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儿不会发生。 比如方才苏臻真就听父亲说,四皇子负责明景帝万寿节,这在前生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苏臻真不知三皇子会怎么报复四皇子抢自己差事,左右太高层次的交锋,还不是苏臻真能参与的,四皇子应该不会畏惧三殿下。 翌日,苏臻萱主动入宫拜见福慧公主,正好赶上贵妃身体有恙,贵妃一直很疼苏臻萱便把她留在宫中,借此希望明景帝能看到苏臻萱的长处,改变把苏臻萱赐婚给朱洪涛的念头。 明景帝没下圣旨,不意味着以后不下赐婚的旨意。 “萱儿,听话,一会儿陛下来了,你要多多表现,最好让陛下心疼你,舍不得把样样出色的你许配给朱洪涛。” 福慧公主因苏贵妃的话而微微皱眉。 苏臻萱得体的一笑:“让娘娘费心了。” 她自然晓得讨好明景帝的重要。 “娘娘,陛下到了。” 刘公公一脸喜色,上次苏贵妃没能把陛下请来,很是没面子,去皇后娘娘面前请安时,苏贵妃在皇后面前矮了不止一头。 苏贵妃唇边扬起得意,皇上还是在意自己的。 直到此时,苏贵妃还记得皇后淡然嘲讽的神色,仿佛她就是跳梁小丑,根本不配同皇后交手。 连皇子都生不出,只能善待别人的骨血,皇后有什么可得意的? 苏贵妃身穿艳丽华美的贵妃袍服,裙摆迤逦,青雀绣于裙摆之上,仿佛即将展翅高飞,直冲云霄,同苏贵妃头上的凤钗交相呼应。 “福慧,萱儿,随我迎接陛下。” 苏臻萱落后福慧公主站在苏贵妃身后,远远得便听见明景帝爽朗的笑声,苏臻萱不敢抬头,听见帝王的笑声,她顿时轻松了不少。 “陛下。” “见过贵妃娘娘。” 苏臻萱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身体不由得一颤,他……他怎么会随着陛下来看苏贵妃? 他不是一向最讨厌苏贵妃吗? 姓苏的,他都讨厌,除了苏臻真。 苏贵妃稍愣之后,“四皇子请起。” 明景帝仿佛没看到爱妃的尴尬,迈步走进凤澡宫,“正好老四也没用膳,朕就叫他一起来了。” “你们起来。” 明景帝对苏臻萱和福慧公主抬手。 “老四,你尝尝贵妃小厨房厨子的手艺,朕记得上次用得甜品极好。” 明景帝示意四皇子坐下,有他在,四皇子和苏贵妃同处一室也不会被人非议。 四皇子平淡的哦了一声,慢悠悠的喝茶,眉头微微皱起,“这茶……” “怎么?” “是三哥孝敬给贵妃娘娘的?” 苏贵妃不大明白四皇子何意,茶叶有问题? “并非是三殿下。” 苏臻萱主动接口,冷静自持,稳重大方,面对四皇子也不再患得患失,或是满是愤怒,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端着不愿再同四皇子牵扯的样子,“茶叶是祖父给贵妃娘娘的。” “我说尝着像贡茶。” 贡茶?!可不是皇子能轻易用的。 明景帝眯了眯眼睛,苏贵妃感激得向苏臻萱看了一眼,面向明景帝时,略带几分委屈:“陛下,老四是什么意思?臣妾连娘家送得东西都不能收?” “祖父把贡茶送进宫,不是不晓得感激陛下,正因为贡茶难得,不是臣字可用,祖父才给贵主儿用,贵主儿经常侍寝伴驾,陛下恩宠贵主儿,您也会像今日一样喝到最好的茶叶。” 苏臻萱温婉的一笑,心中可没脸上平静,既有陷害四皇子的痛快,又隐隐有几分不舒服。 四皇子从容不迫,洒脱的起身,躬身道:“父皇,看来补品儿臣是没福气用了。” “四哥,且慢。先把话说清楚了,你方才是什么意思?指责母妃擅用贡品?”福慧公主冷笑,“最近四哥和皇后娘娘越发亲近后,看母妃也不如往日。母妃只位居皇后之下,得宠不说,还有三哥和我侍奉孝顺,母妃可从来没想同皇后娘娘争宠。” 福慧公主眸子蔓开悲伤,面对明景帝,“不是女儿指责四哥,他生母早丧许是不明白,自己生母被冤枉,做儿女得有多难过。” 苏臻萱下意识得向四皇子看去,四皇子低下脑袋挡住任何人的窥视,孤单疏离之色让人心疼。 他最在意生母早亡这件事,前生极为渴望母爱,今生皇后娘娘对他未必是真。 宫室突然寂静下来,明景帝默不作声。 四皇子突然抬头,展露一抹笑容,“贵妃娘娘误会了,其实前些天,父皇把今年的大红袍都赏赐给了三哥,我方才只是同贵妃娘娘说,三哥很孝顺您。” 苏臻萱:“……” 苏贵妃和福慧公主羞愧难当,她们反倒成了坏人,四皇子……这是故意设局,她们的言行把皇后娘娘衬托得犹如白莲花一般。 “皇后娘娘等儿臣用膳,儿臣在凤澡宫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着实累得慌,稍有不慎,贵妃娘娘和福慧妹妹就……儿臣还是先走一步了,也省得三哥误会了。” 四皇子转身向外走,明景帝撂下茶盏,“老四,你且等等,朕同你一起去见皇后。” “这……不好,贵妃娘娘会怪儿臣的。” “朕得后宫,朕想去哪,就去哪里。” 明景帝对苏贵妃的小动作表露出不慢来,明知道这么做是扫苏贵妃的面子,让她更加没脸,明景帝依然同四皇子一起离去。 “恭送陛下。” 苏贵妃百般委屈的送走明景帝后,整个人差一点瘫在地上。 “母妃。” “没事。” 苏贵妃扶着福慧公主的手臂,“快去给你三哥送信,把这事告知你三哥,我晓得陛下的脾气,你三哥最好找个理由圆一圆。” “若是三皇子侍疾,陛下不会再怪三殿下。” 苏臻萱主动给苏贵妃出主意,毕竟方才的‘误会’是她惹起得。 成亲的皇子大多搬离皇宫,三皇子娶正妃后,在宫外开府邸了,不在明景帝眼皮子低下,三皇子自在得多,拉拢朝臣也方便,凡事有利有弊,不住在皇宫,三皇子见明景帝的次数少了,圣宠比不得以前。 “娘娘,我以为三殿下若想继续得陛下看重,最好同您亲近,稍稍远离太后娘娘。” “住嘴!” 苏贵妃喝止苏臻萱,苏家和她成也太后,若败也在太后。 就算太后抚养了明景帝,始终不是生母。 苏臻萱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史书上多少亲生母子反目成仇?!娘娘,您就是为三殿下着想,也给尽量劝着太后娘娘。” 苏贵妃默默摇摇头,“萱儿,你不明白,以后你行事仔细些。” “我对不住娘娘。” “本宫没怪你。” 到底是娘家人,苏贵妃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四皇子……本宫以前少看了他,他已经完全站在皇后那边去了,以后他别怪本宫无情。” “就是,四哥心机太狠,母妃该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靠上皇后娘娘也没用。” “福慧放心,四皇子早晚得同皇后翻脸。” 被苏贵妃盯上,他以后的日子会不怎么好过,苏臻萱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为他担心。 ******* “老四,今日的事,你不可再做。” “娘娘。” 趁着明景帝去沐浴,孟皇后同四皇子闲聊,“你为我争气的心思,我明白。” 孟皇后眼里仿佛什么都没装,悠然空灵,“若我在意的话,熬不到今日。” 第四十五章 爱情 四皇子默然,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 扑哧一声,孟皇后笑了,“看你,仿佛对不住我得是你,或是在你眼里,本宫只能指望着情爱活着?你父皇除了是帝王外,不比世间男儿多什么。” “……娘娘。” “我以太子妃出嫁,入宫也有二十多年,早已习惯了。” 孟皇后淡淡的笑着,“倘若我还不知足,想必很多人都会骂我贪心吧。” “您当年是不是……” “没有呢。” 孟皇后闪过自己年轻时的身影,“我晓得你想问什么,做了皇后就不能要求太多,又想这样,又想那样,呵呵。” 一句呵呵道尽了所有的心酸,自嘲。 “过于迷恋某件事或是某人,只会让自己心态失衡,失去平常心。” 四皇子闻言面色略略泛白,皇后眸光一闪,“老四,听我一句劝说,对雪团儿不可太好,你对雪团儿尚且如此,对人……正因你重情,本宫才看重你。” 皇后很坦白,自己没儿子,将来必会指望四皇子。 四皇子点头,“儿臣不叫您失望。” “失望?怎么了?” 明景帝自以为神出鬼没,其实他进来前,早有孟皇后跟前训练有素的奴婢暗传消息。 皇后和四皇子齐齐的一愣,皇后甚至嗔怪得睨了明景帝一眼,“哪都有陛下。” “朕不是关心老四嘛。” “父皇。”四皇子老老实实的说道:“娘娘担心我太过随意率性,因今儿的事让三哥误会,叫我明日去找三哥好好解释。” 孟皇后为明景帝擦拭头发,明景帝面色如常,无论是谁都看不出他的情绪,深不可测得帝王。 过了好半晌,明景帝才哦了一声。 四皇子平平淡淡的说道:“本来事就不大,娘娘太过在意,总以为三哥会为难儿臣。” “原先万寿节都是三皇子操办的,陛下今年把差事给了老四,臣妾对老四另眼相看,不是臣妾小肚鸡肠,臣妾同贵妃也就这样了。” 明景帝略略动容。 他本没指望皇后和贵妃亲密无间,就如同齐国公府和太后一脉的永安侯府互相看不顺眼一样。 他总是教导皇子要有爱,然皇子铁板一块的话,他也不放心。 “老三若敢为难老四,朕不会轻饶。” “您舍得?” “舍得,舍得。” 明景帝连声得哄着孟皇后,“朕保证万万不会太委屈老四。” “都是您儿子,臣妾可不心疼。” “他们也都是你的儿子。” “臣妾可没福气有这许多的儿子。” 孟皇后略犯酸,明景帝反而对她更为上心,四皇子适时得告辞离去。 回寝宫的路上,四皇子眉头紧锁,孟皇后说得话未尝对他没有影响,对雪团儿太好? 还是对苏臻真太在意? 巍峨富贵,奢靡贵重的皇宫是不是容不下彼此钟情的男女? 高坐于金銮殿上的龙椅上的帝王是不是只能三宫六院? 后宫妃嫔之间的争风吃醋是不是只能一遍一遍得在皇宫中上演? 四皇子剑眉越皱越紧,眼下自己离着最终目标还很远,这些事不是他需要操心的。 洗漱过后,四皇子头发湿漉漉得半卧在床榻,雪团儿缩成一个白白软软的毛球,尾巴紧紧得盘着,四皇子弹了雪团儿额头一下,“以后你离着娘娘和父皇远一些。” “喵喵。”雪团儿疏懒得眯着眼睛。 四皇子让侍奉的奴婢退下,披散着半干的头发,拢了拢束成马尾,“可以让他动一动,最近两日内,最好让三哥多多刁难我。” “遵命。” “另外……”四皇子犹豫了一会,吩咐:“多注意永安侯府的状况。” 还是放心不下! “奴婢遵命。” 四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骚扰雪团儿睡眠,半敛眼睑渗透一丝困惑费解,良久后,长叹一声,知恩公公等人默默站立,主子一定是为大事发愁吧。 “确保苏臻真无恙,等我想明白。” “……” 知恩公公顿时极为无语。 ******** 因苏逸邀请谢飞虎饮酒商谈海贸得事,苏府很是热闹。 天色很晚了,谢飞虎又同苏逸饮酒正酣,苏逸便让妻子王氏为谢飞虎女眷准备厢房,殷勤得留谢家人留宿。 两家有通家之好,回京的路上经常住在一起,谢飞虎就没有推辞。 苏臻真主动邀请谢妮同住,谢妮欣然答应,两人宛若姐妹一般欢笑着在床上滚做一团。 谢妮力气大,很容易就把苏臻真压在身下,“服不服?” “好姐姐,服了,我服了。” 苏臻真身上的亵衣松散,露出里面的白莲肚兜,红扑扑的俏脸,含情水润的眸子格外动人……谢妮的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苏妹妹就像是话本里的倾国红颜……以前我看你长得最好,想着到帝都应该会有比你更漂亮的,我在帝都见了不少人,很少有人能赶上你。” “谢姐姐也很漂亮啦。” 闹够的两人肩并肩的躺在床上,苏臻真侧头看谢妮弱于所思,时不时的偷笑,又偶尔展露愁容,“谢姐姐有心上人了?” 同谢妮相处不能太含蓄,以两家的生死交情,就算苏臻真说错话了,谢妮也不会生气。 苏臻真一直记得谢妮上辈子的英姿,不知今生因为谢家提前进京,身份不同后,谢妮的姻缘会不会有变化。 谢妮俏脸微红,揪着头发,“我到是看上一人,他,对我笑过。” “对谢姐姐笑得人不少,谢姐姐说得是谁?” “只有他笑得最好看。” 谢妮捧着胸口,胸口一下一下的的跳着,起伏着,隐隐有微醉的感觉,“他是淮阳侯的世子……’ 果然,缘分是老天注定的。 谢妮再一次同淮阳侯世子看对眼了。 “我听说他经常去青楼,谢姐姐能忍得了?” “忍不了。”谢妮回得果断。 “那谢姐姐还……” “我晓得他不是花心得人,他去别处只为能做出更好的诗词和画作。” 谢妮道:“成亲后,我会管着他。” 淮阳侯府挂着侯府得门牌,几次站错对,已经逐渐远离中枢,淮阳侯世子以诗词歌赋,画美人图见长,也算交游广阔,知己多为浪子。 据传,前生淮阳侯答应同谢家联姻,除了谢飞虎是四皇子爱将外,最看重得就是谢妮的彪悍,淮阳侯夫人认为谢妮能关注儿子。 “谢姐姐会很累的。” 虽然看他们夫妻如同欢喜冤家一样打打闹闹过一辈子挺有趣的,今生苏臻真把谢妮当作姐妹看,夫妻和睦缠绵不是更好? “一看苏妹妹就没钟情过谁。” “啊?” 没等苏臻真调教谢妮,谢妮反而像对不懂事的小妹妹教导苏臻真。 “爱慕他,为他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样……是不是太重视他了?” “当然重视他,不重视他,不在意,不关心,还叫喜欢吗?” “可是一旦他移情别恋,谢姐姐会不会很伤心?” “伤心是肯定的,可却我却不后悔。”谢妮说道:“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是下雨,还是晴天,以后的事就同阴晴一样不可捉摸,不管最后他心上是不是有我,我起码真诚的爱慕过他,结果不一定如心意无关紧要,因为我必将同他纠缠几十年。” “谢姐姐的意思几十年后,你们都老了,是不是彼此钟情也不重要?” “嗯,我就是这么想得。” 谢妮道:“淮阳侯府,我可以适应,他们家听讲规矩的,淮阳侯世子是负责的人,无论我最后是不是得到他的心,他总不会侮辱我。不过以他的拳脚功夫,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攥紧拳头,谢妮向苏臻真示威一般,“我爹常说一力降十会,以后苏妹妹也得多练练拳脚功夫。” “苏妹妹?”谢妮推了推发愣的苏臻真,“你想什么这么入神?” “淮阳侯世子不珍惜谢姐姐,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谢妮活得坦荡,真诚,对人,对事,甚至对善变的爱情不计较得失和结果,这份勇气,苏臻真极是羡慕,正因为自己做不到,越发的佩服谢妮。 有私心的人绝对做不成谢妮,苏臻真就是太自私,太计较结果了,前世今生都是。 “说什么呢,我……我哪里好?不如苏妹妹聪明,漂亮,我很一般。” “不,谢姐姐不仅有勇往直前的魄力勇气,还善于看人。” 能看明白淮阳侯府,分清楚淮阳侯是不是真好色,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帝都闺秀提起淮阳侯世子多是瞧不起的。 谢妮张了张嘴把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腹中,自己和淮阳世子初次相逢的情景,还是珍藏在心底,一个人慢慢回味得好。 再亲近的姐妹也会有难以出口的心事。 苏臻真为彼此拉上锦被,谢妮已经睡熟了,长睫在下眼睑上拉出一道暗影,脸颊上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绯红……自己是不是也该主动点? 毕竟重活一次,四皇子对自己也并未没有情谊,可是……苏臻真默默摇头,不行,不能祸害千古明君,以前不晓得,如今看他也是很有继帝得希望的。 苏臻萱从宫里返回永安侯府,因她中了四皇子的诡计引得明景帝拂袖而去,福慧公主对她不大友善,即便苏贵妃没有怪她。 因此原本苏臻萱入宫的目的没有达到。 她运气不错,回府得路上,正好碰到纳兰诺。 苏臻萱主动下了马车,打着苏贵妃同福慧公主的名义和纳兰公子攀谈起来,他们两个原先就认识,甚至彼此隐隐有几分好感,所以两人相谈甚欢。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暗处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纳兰诺想尽快尚主,挽救父亲的政治生命,按照苏臻萱透漏得口风看,就必须尽快和苏臻真撇清关系,最好狠狠的踩苏臻真一脚。 苏臻萱暗示他,福慧公主很不得意苏臻镇,认为苏臻真太虚伪,太会演戏勾引男人。 “福慧公主希望自己的驸马既出色,又能看破苏臻真这等虚伪的人。”苏臻萱看出纳兰公子用心在听,继续蛊惑他,“若是给苏臻真一个教训,证明你对公主一心一意,想来公主殿下会更欣悦于你。” 翌日,纳兰诺当众跪在苏府门口,郑重恳求苏逸念在两家交情上,阻止苏臻真继续纠缠他。 第四十六章 暴力 苏家一直备受关注,纳兰诺又是帝都四大公子,他跪在苏家门前,看热闹的人绝不在少数。 一番声泪聚下陈诉,他得到了极大的同情,仿佛苏臻真愣是因婚约痴缠纳兰诺一般,而纳兰诺饱受痛苦而被逼无奈,只能行此下策。 苏逸没回京前,纳兰家没同任何人说过纳兰诺有过婚约。 回京的路上,苏逸仔细打听过昔日好友纳兰康,经历蕲州之危后,苏逸已经很难再相信好友,又因为纳兰康对苏逸冷漠和纳兰诺尚主的消息,苏逸把当初指腹为婚的戏言当作从没发生过,想着两家有默契,谁都不提正好。 本来就是戏言,又没下定,没立婚书,苏逸怎么都不会让赖上纳兰家。 谁知,纳兰诺几次单独找苏臻真提起婚约的事儿,今日又当众闹出这一出,苏逸越发看不行纳兰诺的为人。 “太不像话了。” 谢飞虎抄起趁手的兵器往外冲,“竟然敢欺负到我侄女头上?纳兰诺太无耻!” “谢兄。”苏逸拦住谢飞虎,“你不必出面。” “你就眼看着真丫头被欺负?” “怎么可能?” 苏逸最疼得就是女儿苏臻真,“不瞒谢兄,我早就向陛下说明过状况。” “就算陛下晓得内情,别人又不知道?好好的侄女被人说成花痴,你就不心疼?” 谢飞虎可轻易甩开苏逸,他可不认为明景帝疼爱苏臻真超过疼爱福慧公主,谁得女儿谁心疼,即便福慧公主不得明景帝的宠爱,那也是他亲闺女。 哪有放着亲闺女不疼,把大臣的女儿当作掌上明珠的父亲? 苏逸脸色一变,同样想到这点,明景帝可以因利益放弃福慧公主,但不是今日,苏逸终究只是臣子,并非重要到让皇帝牺牲女儿的地步。 “我去!” “不必。” 王氏挡住苏逸,“外面不仅有纳兰诺,纳兰夫人也到了,一个劲儿的训纳兰诺。他们母子真把苏家当作面团?还是不会说话的哑巴?” 谢飞虎眼见着柔柔弱弱的弟妹王氏捡起落在庭院中的铁锤,举重若轻,在弟妹手中重达百斤的铜锤如同羽毛轻盈,谢飞虎是练家子,震惊不小。 “弟妹?!” “嗯。” 苏逸又是自豪,又是羞愧,“比我强。” “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谢飞虎果断的点头。 苏逸:“……” ****** 王氏把铜锤放在府门口,以柔弱示人,她不怎么想在帝都暴漏自己力大无穷的真相。 纳兰夫人正训着儿子,“苏小姐品貌出众,委屈你了?你爹和苏大人交情莫逆,你让你爹怎么见苏大人?苏小姐刚到帝都,一切还不熟悉才会几次去找你,你就不能看在两家为世交的份上让着她?婚约……我早就同你说过,宁可我们退让一步也不能让苏家委屈了。” 在苏府不远处停着一辆寻常马车,在所有看热闹得人当中,马车不显眼。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站在马车不远处的人都不自的远离马车。 陪在主子身边的知恩公公身体像是被冻得僵硬,血脉凝固了一般,别人可以远离主子,自己往哪里躲? 原本得到消息的四皇子没打算亲自过来,在宫里他做任何事都无法专心,随便找了借口溜达出宫,正好碰上这事……赶巧了! “纳兰诺?” “是,帝都四大公子之一。” “很好。” 四皇子漆黑的眸子渗出寒芒。知恩公公只想着一件事,主子能不能别笑了? “嗯?”四皇子攥紧马车帘子,目光紧紧锁定一处。 “主子?” “苏臻萱出宫后,你说她见过纳兰诺?” “……是。” “原来如此。” 四皇子勾起嘴角,看来没看错,苏臻萱也来看热闹了,“既然她有功夫看别人的热闹,不妨让朱洪涛去去同他谈谈。” “成王……” “记得他欠我一个人情呐。” 知恩公公默默的点头,“奴婢会安排,不过听说……” “嗯?” “只是听说。”知恩公公再一次强调消息来源是听说,尽量忽略眯着眼睛的主子,“朱洪涛被苏小姐打了一记耳光后,就那个……那个患上相思病,很久没出去鬼混了,成王本来打定主意娶苏臻萱的,见儿子懂事,他有点改变主意了。” 四皇子半敛眼睑,微笑:“原来他喜欢粗暴的。” “您得意思是?” “他喜欢就成全他。” “……是。” 主子的语气多理直气壮啊。 “主子。”知恩指了指外面,嘴巴长大能放进一个鸡蛋似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几分。 四皇子向外看时,正好看到精彩的地方,王氏一巴掌抽飞纳兰诺,是真正的抽飞,纳兰诺整个人被这巴掌抽出去十米,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一张嘴,突出好几颗染血的大牙,脸颊黑紫肿胀得已经不能看了。 “你……你……”纳兰夫人吓得直哆嗦。 王氏抽飞纳兰诺后就开始哭,“我闺女自从回京后就没单独出过门,总是有人陪伴,她何时去见过纳兰诺?你们怎能因为想攀高枝就颠倒黑白侮辱真儿?” “你说,你给我说清楚,真儿何时见过你?” 王氏冲上去从地上抓起眼前冒金星的纳兰诺,使劲晃悠了两下,纳兰诺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 纳兰夫人冲过去,想着拽开王氏,她纵使使劲浑身力气也无法移动王氏分毫。 这还是人吗? 还是女人吗? 王氏眼泪簌簌的滚落,纳兰夫人想吼上一声,该哭得是她好不好? 纳兰诺根本说不出话来,五脏六腑都似被晃出水了。 王氏哭诉道:“两家当年定下婚约不过是戏言,戏言懂吗?跟本当不得真,还是你爹喝醉后说得醉话,谁也不在意的戏言……你专程上门来退婚,你当你是谁?还是你受了谁得指示专门来坏我女儿的名声?” 纳兰诺眼前发黑,喉咙腥咸,再同王氏纠缠下去,他许是看不到明日的太阳,“是……是苏臻萱……她告诉我……” 感觉王氏晃动自己的力气小了,纳兰诺不想自己一人面对母大虫,苏臻萱未必不知道王氏力大无穷,况且有一个人分担王氏的怒火,他也能好过点,“是她告诉我,苏……爱慕我。” “堂堂四大公子竟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货?老天保佑,亏着是戏言,我的宝贝女儿可不能嫁个一个耳根子软,无情无义,意图损人名声的小人。” 王氏提着纳兰诺的衣襟,纳兰诺双脚离地,双腿似面条晃荡着,旁边得人都吓傻了,一声都不敢坑。 “就算当年有婚约,我也不会让女儿嫁给你,因为你不配!” 哐当,纳兰诺再一次被王氏甩出去,这次他吐血了好大一口血,眼前一黑,彻底的昏过去,纳兰夫人赶忙跑过去,抱着纳兰诺大哭,“我的儿。” 王氏抹去眼角的泪儿,“原来是苏臻萱看上他了?萱姐儿太……你爱慕他,何必把我的女儿扯进来?” “夫人,您去哪?” “去永安侯府。” 王氏柔弱含泪的向永安侯走去。 “主子……”知恩慢慢的闭上张了很久的嘴,小心翼翼的掂量着主子的身板能抗住王氏吗? “她没有!” 四皇子嘴角也有点抽儿,庆幸苏臻真没能继承其母的力气。 知恩看了看主子,微微摇摇头,对主子的将来显然不怎么看好,本来就过于重视苏小姐,再摊上外表和内在明显截然相反的岳母,以及麻烦缠身的岳父,主子将来得多忙? 不过最惨得是纳兰诺和……本想看戏却惹了一身麻烦的苏臻萱。 ****** 苏臻萱头开始看得津津有味,纳兰诺是怎样的性格,她比别人更清楚,突然冒出前生没出现过的王氏让她大吃一惊。 王氏一直被人忽视,她竟然有一身难以想象的力气。 当她看到凄凄惨惨的纳兰诺之后,后背一阵阵得泛着凉气。 若说她自信能躲过苏臻真的陷阱,揭穿苏臻真的虚伪,但她完全的把握能打得过王氏。 天生神力会让人很担心。 直接动用武力的话,苏臻萱想着是不是在身边多放两个人?也许还能挡一挡。 苏臻萱含恨重生,什么都可以不做,必须报复苏臻真! 四皇子若有所思得,“苏逸的夫人姓王?” “是。” “她父亲只是举人?” “是。” “家乡在何处?” “不知,奴婢一会就去查。” 知恩公公恨不得现在就去查清楚,让主子失望不是好奴才。 “去静北侯府。” “您去静北侯,会不会太惹人瞩目” “无妨。” 四皇子不介意暴漏自己同静北侯世子的关系,如此可以让三哥失去冷静,毕竟三皇子一直拉拢静北侯一脉。 唯有四皇子晓得静北侯血脉中的天赋,比如天生神力。 ****** 王氏此时已经赶到永安侯府了,既然暴漏了自己的天生神力,王氏也不介意让侯府的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苏府,谢妮双手合十向苏臻真恳求,“帮帮忙,苏妹妹可不可以让你娘收我做徒弟?” “……” “我好羡慕你。” 谢妮陶醉得说道:“有王婶子为母,苏妹妹好有福气的。” “我娘除了力气大了点外,武艺很寻常。” “不寻常。” 谢妮摇头,“你娘可不单单是力气大。” 第四十七章 王妃 其实苏臻真也没想到母亲耍了一把力气后效果会这么好,眼看着纳兰诺被折磨得够呛,苏臻真心花怒放,痛快得不行。 哪怕是是前世她把纳兰诺送去做男宠都没此时解气。 还是亲手报仇更好,借助四皇子总觉得差一点。 苏臻真道:“谢姐姐,走,我同你一起看热闹去。” “去永安侯府?” 谢妮很感兴趣的样子,苏臻真含笑点点头。 “太好了,期盼你娘能再展雌威。”谢妮对王氏崇拜的五体投地,“苏妹妹,若是你娘不肯收我为徒得话,我拜她为干娘如何?” “好啊。” 苏臻真很喜欢谢妮的性子,苏谢两家已经难分难舍了,不如更亲密一些,“我没继承娘的神力,练武也没什么天分,万一以后我被人欺负,谢姐姐可得帮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谢妮把胸口拍得啪啪直响,挽着苏臻真的手臂,眼睛弯成月牙儿,“我爹也教过我的,可我到底是女子,练不成。能得王婶子相助,我的功夫会更进一步。” “嗯,嗯,嗯。” 苏臻真突然想到,谢妮武功更好的话,淮阳侯世子这辈子会被欺负得更惨吧,真想看看这对欢喜冤家的热闹,不是苏臻真不厚道,他们这一对你逃跑我追的戏码可精彩了。 也正因此淮阳侯写出不少的诗篇,现在想来虽他在青楼找灵感,可诗词中描写的情怀,大多是关于谢妮的。 他成亲后画得画作,每一位美人都有几分神似谢妮。 只是他死活不肯承认。 苏臻真握紧谢妮的手臂,这辈子……不会再让谢姐姐这么辛苦了,直到谢姐姐过世都没听到已经是淮阳侯的一句钟情的话。 不过,也许他们之间不需要情话,彼此是心知肚明的。 ****** 当她们赶到永安侯时,王氏正一边哭,一边揪着世子夫人周氏,“弟妹啊,你养不好女儿就直说,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一把。” 周氏心惊胆战,身体忍不住颤抖着,“大嫂,大嫂息怒。” 不怪周氏吓破胆,庭院里碎片一地,据说一口五个成年男人才能抱起的水缸被王氏一脚踹碎了,而且侯府门口的一对石狮子也因为王氏的原因毁了一只。 别说周氏,谁扛得住王氏一脚? 刘氏等人见状况不妙,早就远远的躲开了。 “纳兰诺说,是萱丫头撒谎。”王氏抹了一把眼泪,鼻尖红红的,双眸跟被水泡过似的,委屈得不行,“萱丫头既然自己钟情纳兰诺,何苦拿我的真儿做挡箭牌?我早说过了,真儿年岁还小,不着急嫁人,我要给她慢慢选,仔细挑。萱姐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想毁了我儿的名节?” “大嫂误会了,您误会了。” “饿死事小,失节是大,从小我就教真儿三从四德,让她背诵女戒女则,同萱丫头疯疯癫癫,爱出风头不一样,真儿可是受过最最严苛的教养,处处以名门淑媛的言行要求自己。” “……” 躲在暗处的苏臻萱差一点被这句话气死,前世今生苏臻真都不是名门淑媛! 苏臻真跟贞洁烈妇更是扯不上一点关系。 王氏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把一盆盆的脏水泼在自己身上。 可是……苏臻萱不敢露面,讲道理她不怕,自己打不过王氏。 “娘。” 苏臻真看够了好戏,主动出面拽住王氏,“您消消气,萱姐姐许不是故意的,她见得人太多,许是忘了同纳兰诺说过什么。” 还给不给她留活路了? 什么叫她见过的人太多? 前世今生,她只爱慕过一人……不,今生她也是恨他的。 苏臻萱狠狠盯了苏臻真良久,悄悄的转身离去。 “大嫂,真丫头说得是,有话好好说,您一个劲拉着我,闹得我都糊涂了……您还是先放开我吧。”周氏怕王氏继续发疯,“我命人去叫萱丫头了,这件事总能说清楚的。” 苏臻真向王氏打了个眼色。 王氏这才慢慢的松开周氏,“我苦命的女儿,没做错事儿,偏偏不知被哪个贱人给害了。” “大嫂先别哭。” 周氏今日彻底颠覆了三观,以前看女人动不动就流泪,会觉得那人很没用,可王氏哭是真哭,力气也真大。 这种强烈的反差折磨的周氏欲仙欲死。 王氏抽气道:“今日你若不给我个说法,同外人说清楚一切都是萱姐儿惹出来的麻烦,我……我……”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氏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周氏其实多期望她昏厥啊,可惜周氏明白一切都是表象,王氏不仅力气惊人,胡搅蛮缠的本事也很强。 “我这就去叫萱姐儿。” “弟妹可不能偷偷得溜走,扔下我一个傻等。” “不会,不会。” 周氏尽量笑得周全,“我就住在侯府里,大嫂随时都可以见我。”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谁有能耐,谁去应付,左右周氏已经打定注意再不露面了。 等周氏走后,王氏摸了摸眼角的泪水,“你来作甚?” “娘亲威武。”苏臻真心悦臣服。 谢妮眼里闪过崇拜,连连点头,目光火热得烫人。 被两个小姑娘看着,王氏略有不好意思了,“你们……你们……” “此事到此为止最好。” 苏臻真没有因一时得意便失去冷静,再闹下去也就这样了,反而会对王氏刚刚开始的贵妇生活不利。 女人可以彪悍,可以胡搅蛮缠,甚至可以给人下绊子,泼脏水,但要讲究一个分寸。 “凡事有过不及,娘,咱们回去吧。”苏臻真扶着王氏起身,低声道:“苏臻萱不敢见你,世子夫人不会再过来,您再不走,祖母就该过来了。” 王氏本来有点意犹未尽,毕竟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听到婆婆的名字,王氏立刻加快脚步离开,不是她不孝顺,而是对柳氏着实无奈。 “我只有一把子力气,撒撒泼还行,论起后宅阴私来,我不行。” 王氏得意的揽住苏臻真,“不过我有女儿嘛,真儿比我强。” “选个吉日我收你做干女儿,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找真儿,她比你小两岁,不过心眼子比你多得多,不过要出力的事,你得上,真儿光长心眼子,不长肉,也不长力气。” “娘……” “没问题,都交给我,干娘,我保证做好妹妹的护卫。” 谢妮同王氏越说越是投机,苏臻真见她们两个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向旁边挪了挪身子,眉飞色舞的娘亲尽显英气,最近这段日子娘亲被压得狠了,王氏本就不是贵妇的性情,如今有开朗,英气的谢妮陪着她,王氏会过得开心些,舒心些。 苏臻真隐隐后悔没发觉母亲的郁闷,还好不算迟。 重活一次,上辈子恩怨已了,她只希望这辈子过得更顺心,不求过得比上辈子富贵,只希望她在意的人都能开心,长寿。 苏臻真慢慢的勾起嘴角,撒娇得钻进王氏怀里,“我才是我娘的嫡亲女儿,谢姐姐不许跟我抢娘。” 谢妮同样靠着王氏,“干女儿也是女儿,干娘,您可不能偏心啊。” 王氏左看看,右看看,双手伸展把两个小姑娘都揽进自己的怀里,“都疼,都疼,娘都疼。” 苏臻真眯了眯眼睛,狠狠的嗅了嗅母亲身上的味道,这是上辈子再多荣华富贵都没办法得到的,所以……这辈子我一定会珍惜,四皇子……既然他有能力有本事对抗抢他机缘的重生者,苏臻真不愿意再掺和进去。 哪怕她对他动心了。 无法否认,苏臻真的确是对他动了上辈子没动过的真情。 可是,同他在一起,就意味着麻烦,以前还会为他担心,如今看明白后,苏臻真相信他依然可以登基为帝。 他不需要身边有先知,何况自己也没把握能看穿一切,更没把握事情如同前生一沉不变。 反正她是最自私的恶妇,学不来谢姐姐为爱情品拼尽一切,在她心里,永远是自己最重要。 自己不配被人爱! 他值得更好的人,当然那人不会是苏臻萱。 ****** “四殿下,你说什么?是真的?苏逸的夫人力大无穷?” “力气不比你小。” 四皇子甩开猛然冲到自己跟前的静北侯世子。 皮肤黝黑的男人不过十七八岁,可生生得比四皇子高出两头,国字脸上挂着憨厚的傻笑,“比我还大?” “你离我远点。” “小师弟啊,师傅可是让我保护你的。” “谁拜他为师了?” 四皇子皱紧眉头,“谁是你小师弟?” 静北侯世子大大咧咧的笑道,“反正师傅叮嘱过我们,千万保护好你,并且让我们拿出保护媳妇的态度,小师弟掉一根头发,师傅会要我们跑山十圈小师弟也晓得山有多大,跑上十圈会要人命的。” “小师弟!” “十圈?”四皇子从头上揪下一根头发,睨了他一眼,随后又揪下一根头发,“二十圈?!” “我错了,我真错了。”高抬起手臂,静北侯世子就差五体投地了,怎么忘了小师弟的别扭性格? 真真是开不得玩笑。 四皇子冷哼一声,擦了擦手,“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姑姑,你自己去查。” 静北侯世子坐直身子,严谨许多,“如果她是我姑姑,同苏家的关系就近了。” “苏逸和永安侯府不亲,陛下一直有心扶持苏逸,你不必担心永安侯世子会借此关系赖上你。” “永安侯世子只有一个嫡女,不晓得他想许配几家。还是他认为堂堂静北侯会要一个同朱洪涛一起落水的女人?”静北侯世子眼前一亮,“姑姑有女儿得……” “你想都不要想!” 四皇子脸上能刮下几层寒霜来,警告道:“她是我的王妃。” 静北侯世子:“……”师傅,师兄们救命,小师弟发火了。 他们可是从来没见过小师弟如此在意过谁。 王妃吗? 静北侯默默笑了笑,苏逸生了个了不得女儿! 第四十八章 顶罪 四皇子在前,静北侯世子殷勤备至,紧守侍卫本分的跟在四皇子身后,他们两人丝毫不怕被外人看到彼此关系亲近。 一走一过,太子等人得到了确实的情报,太子簇紧眉头,在东宫中不安的走来走去。 郭明达纳闷太子殿下的反常,虽然也晓得静北侯府的重要,但静北侯绝不会重要到让太子担心的地步。 一脉相承的静北侯一直唯皇命是从。 只要太子坐稳储君位置,静北侯就是完全站在四皇子身后也没用。 “陛下信任静北侯,静北侯才有兵权。” 反之,明景帝不信任静北侯的话,静北侯就是寻常的勋贵。 郭明达没看出太子殿下脸上的异样,“四殿下一向很少过问政务。” 太子大有深意的目光凝在郭明达身上半晌,笑道:“许是孤想多了,郭师傅说得是。” “臣知晓殿下怕四皇子不争是争,然眼前的局势,此时不争,以后就难以争。” “孤王明白。” “……殿下……” 郭明达拱手告辞离开,略对太子殿下有几分失望,身处太子的位置,最需要具备得是领袖能力,太子错不得一点,是所有人的靶子,同样太子也比其余皇子站得高,更接近皇帝,具有更大的优势。 毕竟中宫无子,太子是长子,天然具有优势,只要不犯大错,储位很难动摇。 “殿下。” “郭师傅最近见过四皇子?” “在茶楼碰上过。” 太子脸色微凝,手背在身后,抿了抿嘴唇,“你下去吧,继续……侍奉郭师傅。” “遵命,殿下。” ****** 与此同时,三皇子也接到了情报,他和永安侯百般拉拢静北侯而不可得,静北侯世子却同四皇子交情莫逆?! 前两日四皇子才在明景帝面前上了自己的眼药,弄得贵妃被明景帝冷落,三皇子同自己的谋士商量,如何给四皇子点颜色看看。 “臣以为最好弄明白静北侯世子为何对四皇子另眼相看。” “说得是。” 三皇子点点头,琢磨谁够格向四皇子打听消息,“你亲自去问问永安侯世子,他能不能拉拢住静北侯一脉,问问他到底想把苏臻萱嫁给谁。” 曾经他对苏臻萱有好感的,但好感比不上野心重要,明白苏家小姐通过联姻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好处,三皇子很快就把对苏臻萱的好感压下去了,一旦他能登基为帝,可以得到任何的女人,还缺苏臻萱吗? 永安侯世子听了三皇子的传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三皇子对他太不客气了,不过他还是向三皇子表明,尽量促成苏臻萱同静北侯世子的亲事。 ****** 明景帝对四皇子和静北侯世子的亲厚一笑了之,这更让太子等人疑神疑鬼,因为除了四皇子外,明景帝把儿子们看得很严。 是四皇子完全没有希望? 还是四皇子是太子殿下的备胎? 一旦太子犯错不适合继承皇位,明景帝会让四皇子补上。 不太显眼的四皇子突然被朝臣熟知。 明景帝对纳兰家和苏家的纠纷更感兴趣,听说王氏的‘英雄事迹’后,笑着对孟皇后说:“不防把她招宫里见见。” “臣妾早有此意,不过福慧公主和纳兰诺……” “朕晓得其中缘由。” 明景帝道:“他是苏贵妃选的,她看着好,朕不会反对。” “福慧公主到底是您的女儿,您不心疼,臣妾难道会为福慧公主怵您眉头?” “皇后,朕错了,朕认错。” 明景帝拽住拂袖而去的孟皇后,使了个巧劲儿将挣扎的孟皇后抱在怀里,解释了两句,“朕都没那么想,夫妻这些年,朕还不晓得你?嘴硬心软,从不因贵妃而迁怒福慧。” “哼。” 孟皇后再一次挣扎一下,黑着脸道:“谁说我心软,谁说我不会迁怒?” 明景帝深深得看了一眼皇后,口是心非的可爱,也很有理智,不似贵妃……私心太重,太重了。 “臣妾先给老四向陛下请罪。” “嗯?” “臣妾不明白他怎么就认识了静北侯世子。” “朕晓得,皇后求朕的话,朕没准会告诉你。” “臣妾直接去问老四。” 孟皇后赌气的推开明景帝,“不信老四不告诉臣妾。” 明景帝好脾气的追上去,颇为享受孟皇后偶尔的小脾气,当然他也很纵容孟皇后的脾气,“朕告诉皇后,老四……他不至于骗你,但他不好说。这件事除了朕和老四外,皇后向别人打听不到的。” “既然陛下晓得,不会怪罪老四结交朝臣,臣妾还用为老四操心吗?” “……” 帝后正闲谈着,外面当值的公公跑进来,匆匆行礼,“陛下,三殿下抓了四殿下的把柄,太子殿下无奈只能让犯错的四殿下跪日头。” “什么把柄?”明景帝问道,“朕不知老四犯什么错?” “陛下……是关于一笔调拨户部银子的事儿。” “老四向户部调银子用?”孟皇后倒吸一口凉气,杏眼圆睁,“活该他被罚,陛下,老四太狂妄了,简直目无国法,你去问问太子殿下,老四挪用户部银子有多少?” 明静帝眸色尴尬,“皇后想怎样?” “帮老四还上,罚是罚了,臣妾只能尽量帮他弥补上,不过他以后在犯的话……臣妾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呵呵,呵呵呵。” 明景帝干笑两声,招来总管太监,“你去同太子说,给老四点教训就好。” “陛下,得让老四知道错,臣妾在此事上赞同太子。” “……” 明景帝不好再说,端着茶盏默默的饮茶,眼见孟皇后一会走,一会停,一会恨四皇子恨得牙痒痒,一会有担心四皇子在日头下昏厥。 亲娘也不过如此。 明景帝记起自己的生母,儿时模糊的记忆此时清晰起来,隐隐对孟皇后带有几分的愧疚。 “传朕口谕,宣四皇子。” “陛下……”孟皇后先是一喜,随后皱眉阻止,明景帝摆了摆手,“无妨,朕有几句话同老四说,老四一向懂事,他晓得错了,何况太子和老三联手……联手?!” 明景帝目光深沉,方才茶盏起身道:“朕亲自去看看,皇后在宫里等着便是。” 孟皇后点点头,在明景帝走后,她轻轻的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似恨似怨。 ****** 四皇子跪在日头底下,俊脸被日头晒得通红,额头的汗水一滴滴的砸在地上,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湿。 东宫高高的台阶上,内侍手持杏黄伞为太子殿下遮挡炙热的光线,三皇子虽没有杏黄伞遮阳,亦有几个奴才为他擎伞,两人一前一后居高临下凝视着略显狼狈的四皇子。 太子漆黑深沉的眸子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三皇子从四皇子身上移开目光,妒忌一闪而逝,不是谁都能用杏皇伞。 除了他是长子外,他哪点比得上自己? 就连这次也是三皇子抓住四皇子的把柄,太子殿下根本就没出力。 明景帝被人扶着从轿辇上下来,看到狼狈的四皇子,以及风度翩翩的太子和三皇子。 “父皇。” 太子和三皇子连忙从台阶上小跑下来,毕恭毕敬得向明景帝请安,“拜见父皇。” “老四可说了什么?” “无论儿臣如何询问,四弟一句话不肯说。”太子长叹,“四弟有难处怎么就不同儿臣说?都是亲兄弟,儿臣答应皇后娘娘善待四弟,他嘴太硬,三弟有在,儿臣为给朝臣和弟弟们个警告,只能忍痛处罚四弟。” “你是怎么看穿老四去户部调银子?” “儿臣看了四弟整理的账册,账面上有笔支出颇有不妥当,儿臣往年一直为父皇操办万寿节,晓得流程,就算为父皇长脸也用不到这笔银子。” 这句话表明三皇子有多无私,就算能借着差事贪墨一二,三皇子依然不动分毫,一心只为父皇。 他和太子话说得不一样,两人都在明景帝面前各有表现。 太子更重视兄弟之情,三皇子更侧重表现自己的能力。 可惜明景帝的反应不如他们心意,不仅淡淡的,还有几分疏离。 “老四身体不好,朕看他跪了很久,太子你去叫老四起身。” “儿臣遵命。” 太子低头掩藏异样,快走几步,来到四皇子近前,后背朝着明景帝,做出搀四皇子的动作,突然太子向后倒退了两步,身子停顿一瞬,“四弟,孤是好意。” 四皇子干裂的嘴唇蠕动,“没用的,太子哥哥。” 他声音很轻,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四皇子眼睛一闭,身体晃了晃倒在地地上,虽是狼狈,太子却看出四皇子唇边噙着一抹算计得逞的笑意,既熟悉,又陌生的笑意! 明景帝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捞起四皇子,看清楚四皇子的狼狈,“太医,叫太医!” “父皇……”太子和三皇子同时愣住了。 以前也有因为罚跪而昏厥的皇子,没见明景帝如此重视。 明景帝让人把四皇子搀扶上御辇,回头凝视太子良久,直到太子慢慢低下头,才长叹一声,登上御辇,向中宫而去。 三皇子暗发笑,活该!太子怎么会笃定父皇会相信他? 最后四弟是真晕还是假晕? 三皇子突然认为四皇子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莫非那笔银子的用处另有玄机? ****** 太医救醒了四皇子,孟皇后亲自去熬药,床榻前只站着明景帝。 “你为何不说?” 明景帝道:“你不是劝谏过朕?连劳民伤财的昏君举措都出口了。” “当时儿臣是尽臣子的本分,直到如今,儿臣还是认为父皇此举欠妥,然既然儿臣遵从父皇命令,儿臣不说也是为父尽孝,同时也是为陛下尽忠而已。” 明景帝按住四皇子肩头,“别起来,你身体虚,太医说要好好养养。” “让娘娘担心了。” “朕也担心你。” “儿臣叩谢父皇。” “今日的事儿瞒不住,朝廷会有御史弹劾你,于你的名声……” “儿臣只是没领正事差事的闲散皇子,名声对儿臣并不是最重要的。” 明景帝除了感动愧疚外,对四皇子多了对其余的儿子没有的放心。 第四十九章 失宠 明景帝仔细叮嘱知恩等奴才侍奉好四皇子,亲自垂询太医四皇子的病情,一切都显示明景帝有多重视四皇子。 虽然四皇子被太子和三皇子联手他‘坑’了一次,然而向朝臣证明四皇子有多得帝王的宠爱。 四皇子的地位不仅没有削弱,反而隐隐有加强的趋势。站在大义上的太子只是被明景帝轻描淡写,不痛不痒的勉励两句,三皇子却被明景帝申饬一番,言三皇子挑拨是非。 明景帝因教子不严停了苏贵妃三个月的侍寝资格。 停牌三个月对苏贵妃的打击很大,毕竟后宫里年轻貌美的妃嫔不少,苏贵妃担心三个月后,明景帝会继续冷落她下去。 麻烦是自己儿子三皇子惹出来的,苏贵妃不好太责怪受了不小刺激的三皇子,一方面在个后宫中更加小心谨慎,另一方面苏贵妃命人传唤永安侯夫人刘氏入宫。 寻常苏贵妃叫娘家人入宫只需让人同孟皇后说一声即可。 这次,孟皇后听说永安侯夫人被叫进宫后,打发走来传话的奴才,在记载出入宫人员的本子上记上了几笔,随后孟皇后放下毛笔,意味深长的浅笑,“倒要看看刘氏能给贵妃娘娘出怎样的好主意。” “主子,是不是给陛下看?” “不急,此时不是好时候呢。” 孟皇后问道:“老四身边的人怎么说?他还没胃口?本宫选来的厨子是干什么吃的?” “主子息怒,倒不是厨子不尽心,您晓得四殿下的嘴最挑了,四殿下又病着,更没胃口。厨子变着花样给他准备,四殿下也只用几口。”侍奉孟皇后的朱尚宫看出自己主子对四皇子的忧心,轻声说道:“听说您娘家侄女擅长药膳,不如……” “住嘴!” “奴婢该死。” 朱尚宫忙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奴婢……是好意,您侄女哪一个都足以做皇子妃。” 孟皇后目光深沉,微微翘起小拇指,“谁跟你提过这事?本宫的嫂子?还是本宫的母亲?” “主子……” “你还晓得本宫才是你主子?”孟皇后冷笑着,“本宫以为她们才是你主子呢。” “奴婢不敢背叛主子。” “哼。” 孟皇后甩开朱尚宫的拉拽,冷声说:“你去告诉她们,四皇子妃绝不会出自孟家,她们若是坏了本宫和老四的情分,别怪本宫对娘家不客气。” 朱尚宫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另外一位夏尚宫为孟皇后扇扇子纳凉,孟皇后气色渐渐好转,轻声劝道:“您又是何苦呢?国公夫人也是为您好,孟家小姐端庄贤淑,四殿下许是会看上她,如此您同四殿下……” “你也不明白?”孟皇后失望的摇摇头,环视奢华富贵的中宫,“这就是一处牢笼,挣不开,逃不掉的牢笼。”、 孟皇后逗了鸟笼子的鸟雀,“正因为她们都很好,本宫受过的,不愿意让她们再承受。” “奴婢觉得四殿下还好……” “以前陛下不好吗?坐上那把椅子上的人都会变的,本宫把老四当做儿子疼爱。” 说到此处,孟皇后苦笑,连身边的人都不相信,更何况别人? “本宫没指望老四去争去抢,然他要争,本宫也不会阻止。孟家想要富贵百年,靠得不是本宫,而是人才辈出的有优秀子弟,孟家总不能妄想没一辈都能出皇后。” 孟皇后倦怠的闭上眸子,“本宫不想让四皇子误会。”、 “奴婢保证不会有任何的消息外散,可……若四殿下主动求娶……” “他心里有人了。” 孟皇后勾起嘴角,“虽然本宫不晓得是谁,不过他有情之所钟的人,不知有以后那人会不会同本宫,或是在繁华尊贵的皇后消无,沉沦。” ****** 苏贵妃宫中,永安侯夫人刘氏略几分头疼,最近府里不太平,柳氏上蹿下跳,费尽心思把永安侯拽过去,永安侯几次留宿在柳氏房中,而后都是一个借口,中招了。 刘氏怎会相信? 她不由得怀疑永安侯口味是不是太重了?喜欢老太婆? 每次永安侯都跟吞了苍蝇似的,但还是架不住柳氏的痴缠。 而柳氏因此越发的乖张,时刻都不忘刺激刘氏。 再加上最近刘氏担心是世子苏逊和小刘氏的奸情曝光,刘氏最近过得兵不痛快。 听苏贵妃说了事情的经过,刘氏先为苏臻萱道歉,“都是她惹下的麻烦,娘娘,回去我好好骂骂她。” “萱丫头是好心。”苏贵妃不至于把一切都迁怒到苏臻萱,愤恨不平的说:“坏在君心叵测的四皇子身上!本宫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敢算计本宫,以前把他当做中宫养得一只狗,现在看没准他也是有野心的。” 刘氏顺势道:“眼下三殿下虽是受了挫,但能早日看明白四皇子也是好事。我早就同娘娘提过,中宫为保住地位是一定会支持哪个皇子的,只是没想到中宫选了这么多年,选中了成年的四殿下。” “孟皇后!”苏贵妃咬牙切齿,“四皇子就是她教导出来的。” “眼下最要紧得事儿,一是固宠,娘娘不愿意听,我也得说,该在您身边放人了,若是娘娘不信已经入宫的美人……我可帮您调教出几个忠心不二的美人送来侍奉您,就算她们将来生养孩子,也是放在您身边,更是三殿下的助力,也可让陛下明白三殿下对兄弟们是友爱的。” 苏贵妃面色煞白,“一定要放人?” “陛下不是寻常的男人,勋贵之家还三妻四妾,您既然入宫为妃就得想开些。”、 “你舍得永安侯宠爱你身边的奴婢?” “……不舍得,可也要以大局为重,侯爷若是想找人侍寝,我不会阻止。” 刘氏握住苏贵妃的胳膊,“娘娘,做女人心里都是苦的,三殿下能登顶成功,以后后宫的妖娆不都是随您处置?为将来……为三殿下,您也得忍下一时之气。” 苏贵妃低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玉佩。 “比起旁人,娘娘有三殿下,有公主,您比皇后娘娘更幸福,四殿下不是皇后亲生,早晚他们得反目成仇,说不准四皇子会反咬皇后一口。咱们未没有机会离间他们的关系。” 苏贵妃突然抬头,“你说。” 刘氏靠近苏贵妃的耳边耳语了好一会,苏贵妃缓缓点头,“本宫明白了。” 第五十章 逼债 苏贵妃连连点头,显然对刘氏的主意很看重,对刘氏表现出足够的亲近。 借此机会刘氏再一次建议,苏贵妃的寝宫侧殿应该住人了。 “您难道看不出皇后娘娘心上放着陛下?他们经历过的事情比您多得多。想来太后娘娘同您说过当年的事儿。” “是说过,谁能保证她不恨,不怨陛下?”苏贵妃咬着银牙,“她应该没那么贱!” “并非贱,情字最是伤人,在聪明理智的人也难以看破。她能忍受三宫六院,贵主儿忍不了手底下的棋子?您要晓得就算您身边不放人,陛下后宫充盈,少不得妃嫔侍奉。” “我明白你得意思。” 苏贵妃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带着玳瑁的手指翘起,“不甘心,可我还是不甘心。” “贵主儿为三殿下想想……” 刘氏见苏贵妃摆手,默默摇头,“如此我先出宫了,别人有可能害您,我同侯爷一心为您好,万万不会对您不利。” 苏贵妃身体后仰,示意跟前的奴才送刘氏出宫。 “你们都是贵主儿跟前得信的人,盼着自己主子好,有个好前程。” “是,是的,贵主儿对奴才恩重如山,主子好,奴才才好。” “多劝着点贵主儿。” 刘氏眸光深远,环视威严富贵的后宫,“毕竟在宫里,总要想通才好。” 似想到自己的伤心事,漂亮温柔的水眸晕染上一层忧郁的身材,“动情容易守情难,自古男人总比不得女人长情……” “夫人……夫人。” “怎么?” “您快回侯府去看看吧,好多债主上门,管二小姐要银子。” “苏臻萱?她什么时候借了银子?” “奴婢不知道,侯府闹得挺厉害,世子夫人都压不住。柳夫人不管事儿不说,她身边的嬷嬷一个劲儿的添乱。” 刘氏再装不得为情所困的样子,匆忙上了马车,儿媳周氏既然被选作世子夫人,她的才干足以应付得了突然事件。 赶到永安侯府要账的自然不是寻常百姓。 若说周氏压不住他们,简直是笑话! 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此事摆平,偏偏闹到让人送信的地步,看来她小看了曾经的手下败将柳氏,更加小看柳氏身边的人。 “听说她最贴心,最看重的奴才是苏臻真送过来的?” “是。” “真是个孝顺的,让人意外的好孙女。” 刘氏语气里充实着惊喜,眸底冰冷一片,“苏臻真?!” 虽是恼恨她,但苏臻真不好对付,最大的麻烦就是苏臻真力大无穷,天生怪力的母亲王氏。 上次王氏打到侯府的事情给人留下的震撼太深。 完全碾压性的力量优势,任何人都会觉得绝望,起码明面上不敢算计王氏,更不敢随随便便的动手。 刘氏赶回侯府,刚跨进客厅门,听见一阵阵吵闹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永安侯了不起?就可以不还银子?” “就是,就是。偌大的侯府欠老百姓的银子不还,也不觉得臊得慌。” 刘氏脸似发烧热得难受。 “刘夫人回来,能做主得人到了呢。” “真丫头也在?” 刘氏端着笑脸,目光却似刀子,“几日没见了。” 苏臻真放下茶盏,毕恭毕敬的起身福了一礼,“来看看祖母,方才听祖母说,最近多亏刘夫人关照,祖母才能同祖父长相厮守。您如此贤惠,大方,成全祖母,以前我真是误会您了。” “原来世上还有如同您这样完美,不妒的女人。” “我祖母比不得您,对祖父缠得紧,倘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顶顶善良,贤惠的您体谅一二。” 苏臻真仿佛看不出刘氏不悦,转身面对来要账的人,“仁慈的刘夫人总不会座欠你们银子的勾当,永安侯的骄傲,尊严不容你们冒犯。” “说得很好。” 刘氏气得不行,也得为苏臻真鼓掌,眼波流转,这丫头着实厉害!自己一直错看了她。 永安侯世子夫人周氏扶着刘氏坐下,低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怎么会闹出欠债的事儿?萱丫头呢?没问清楚?” “还用问?”柳氏扔下手中的瓜子,“没确实的借条,他们敢登门要账?周氏都看过了,确确实实是苏臻萱签下的名字,打得还是我们侯府的名义。” “祖母……”苏臻真为难,不赞同得阻止柳氏继续落井下石,“二姐姐有月钱,吃用都由府上供应,二婶疼爱她,她不缺什么……借银子一定有内情,不是带人受过,就是……就是……” 一瞬意识到不妥,苏臻真捂着嘴唇,怯生生,内疚,惶恐得瞄了一眼刘氏,我不是说二姐姐摊上不能同长辈说得大事,我万万没冤枉二姐姐的意思,她怎么会有难处呢?你们都别听我胡说。” 苏臻真对来要账的人解释,“真的,一切都是我胡说,都是我乱猜测,二姐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根本不需要银子。” 不管刘氏和周氏怎么恨苏臻真虚伪,阴险,面前债主们看似信了苏臻真的‘解释’内心的热情不停的燃烧。 最近风头最劲的两个女人,一是苏逸的夫人王氏,二就是同成王府小少爷一同掉进河水中的苏臻萱。 对王氏不好评价,谁都不想领教王氏不讲道理的铁拳。 苏臻萱再三姑六婆的口中从令人同情的倒霉孩子,渐渐发展成为水性杨花,同多名年轻公子暧昧的风骚少女。 经过加工过的流言一瞬间席卷帝都。 人得想象力无穷无尽,经过加工的版本精彩绝伦,说苏臻萱本来不是算计朱洪涛的,而是静北候世子,岂料人算不如天算,苏臻萱只能同最上不得台面的朱洪涛一起落水。 朱洪涛德行品行好色整个帝都没有不知道的,苏臻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算计静北候世子不成便躲再府上,不肯嫁给朱洪涛。 既然苏臻萱的品行,贞洁备受质疑,她没准想着借银子私奔或是……在做一些下九流的勾当。 “苏臻真!你不说话能死吗?你是不是非要败坏我的名节不可?” 苏臻萱忍不住提着鞭子从外面冲进来,气得俏脸通红,鞭子指向苏臻真,“我没你阴险,狠毒的姐妹!” 苏臻真眼泪说掉就掉,磨练了一世的演技得心应手得很,对付一点火就着,满是恨意的苏臻萱,自己升不出一点的愧疚,“……二姐姐,您又误会我了。” “少给我装模作样,如今这里没有四皇子,没有男人!” “咳咳。” 要账的商人挺直了腰杆子,他们不是男人? 同眼泪盈盈,委屈求全的苏臻真相比,苏臻萱着实让人升不起一丝的怜悯。、 遵从三从四德的女子才是淑媛,苏臻萱直接提着鞭子进来不说,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对着自己的妹妹乱发脾气。 这是嫌弃自己的堂妹讲了真话? 苏臻真眼圈泛红,委屈的泪水簌簌滚落,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我!我晓得二姐姐离不开男人。” “苏臻真!”她真该死撕烂苏臻真那贱人的嘴。 “你给我住嘴!” 刘氏狠狠的拍了桌子,声音严厉,“跪下,你们都给我跪下。” 苏臻萱先是一愣,再刘氏宛若刀子射过来的目光下,缓缓的跪下了,眼角余光想瞄着也应该跪下的苏臻真。 “真丫头。”刘氏自然不会放过惩治苏臻真的机会,“我说得话,你没听见?都是苏家姐妹,你不肯跪?” 当然不肯! 上辈子委屈求全,她不得不跪刘老太婆,今生想都不要想。 “刘夫人……祖母……” 苏臻真柔弱的肩膀颤抖,俏脸白皙似透明一般,不安委屈的抻着自己的衣襟,“纵使二姐姐有错,您不该说跪就让二姐姐跪下,外人看成什么样子?苏家女儿最是珍贵。” “我不是为二姐姐求情,只是觉得刘夫人太严厉了。” 柳氏在身边人的提点下,起身把苏臻真护在身后,冷笑道:“你凭什么要我乖巧的孙女陪不知羞耻的苏臻萱一起下跪,她做错事?还是说错了话?”、 “柳姐姐。” “我早就说过,我没你这样的妹妹!当年你姐姐前,姐姐后叫得弹亲亲热热,转身就蛊惑侯爷夺了我的正妻之位。试问世上有你这样做妹妹?” 苏臻真低头为祖母柳氏点赞。 “真儿是来看我的,和苏臻萱欠下的银子无关,要教训孙女,你最好让人先把债还上,永安侯……可从来没有被债主上门逼债。” 柳氏嘲讽的说道:“以前我当家从没出现过丢人现眼的事儿,你管不好侯府,不如趁早让贤。我不管苏臻萱借银子作甚,这笔支出不能走公中,过两天我可是要对账的。苏家的银子总不能任人挥霍,侯爷赚钱不易。” 对银子的狂热已经刻入柳氏的骨子里了,穷怕了她把银子当做命根子,甚至比儿子孙女都重要。 苏臻真把自己的躲在柳氏身后,享受着刘氏的愤怒。 她不明白,苏臻萱为何在外借银子?借来的银子做什么用? 跪在地上的苏臻萱又恨又恼,为什么旁人都吃苏臻真这套?真实不好吗?这是她两世为人都想不明白的一点。 第五十一章 矫情 苏臻真的笑是假的,哭是假的,生气是假的,撒娇等等统统是假的! 她身上就没有一点真实,说话都带着钩子,处处设陷阱,冤枉人,凭着她纯洁的容貌骗了多少人? 上辈子苏臻萱有苦难言,吃了不少亏,这辈子也逃脱不开吗? 她不服! 更不屑学苏臻真。 “祖母。”苏臻真低着头,额前的刘海盖住眼睛,呜咽欲哭,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兽,不被亲人理解,一番好意被无理取闹的姐姐狠狠才在脚底下,“祖父说家和万事兴,您别为我同刘夫人争了。” “我不该来侯府。” 苏臻真抽泣道:“乡野之地长大的小丫头怎能和锦绣堆中的小姐相比?二姐姐做得事儿,我理解不了,说多了,都是错。” “我……我先回去了。祖母,保重。” “刘夫人别怪二姐姐了。” 苏臻真含泪,用帕子捂着眼睛,轻轻提着裙摆快步走出客厅。 “真丫头……你!” 刘氏想留下苏臻真的,让苏臻真这么走了,苏臻萱更受非议,可是苏臻真像是慌不择路,受惊过度的兔子,稍一眨眼,影子都看不到了。 “我的话对她跟耳边风差不多,哎,总是自顾自的说话,仿佛我亏待她似的。” 刘氏显然比苏臻萱段位高上许多,当然装白莲花的技能不比苏臻真差多少,苦笑道:“真丫头刚搬回帝都,看姐妹们有好东西,都……以前的确是侯爷亏待了她,我们已经在尽量补偿。谁知……还是有误会。” “萱丫头,以后你多让着点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但凡她喜欢,你都让她。” 苏臻萱默不作声。 刘氏加重语气,抬高声调,“听见没?!” 苏臻萱依然不肯出声,旁边的周氏急忙狠狠戳了苏臻萱的额头,瞪了女儿一眼,转头面向刘氏,“听见了,母亲,萱丫头听见了,一定按您说得做,只要真丫头看得上的,她绝不会去抢。” “让你们看笑话了。”刘氏端庄的面对来讨债的人,“姐妹间玩笑竟打扰了正事。” 刘氏在帝都很有分量,来讨债的人在她面前不敢太放肆,债主们收敛了许多。 “去叫账房来。” “是,夫人。” 刘氏充分显示当家夫人的气魄和决断力,以及侯夫人的贵重,账房管家叫来后,吩咐道:“为一点银子闹得侯府不宁,着实不应该,你看清楚借条,倘若是真的,如数奉还。” “若是有人想浑水摸鱼,蓄意败坏侯府的名誉,大理寺,刑部衙门,最不济京兆府,我都可说得上话。” “永安后为皇亲国戚,一向对子弟要求严格,不许他们欺压良民,借势生事,然而侯府不怕事,总不会被人欺负上门儿。” 刘氏一番敲打,债主们的气势更弱了,“不敢蒙蔽刘夫人。” “我看过借条,的确是你的好孙女苏臻萱的笔迹和手印。”柳氏再一次发话,没了苏臻真相助,自觉战斗力差了。 就此离开,她又不甘心,眼见着债主们消停了,被管家账房请下去结账,柳氏道:“你就不问问她用一大笔银子做什么了?侯府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扛不住她胡造,萱姐儿的兄弟都没她能乱花银子。” 柳氏更看中儿子和孙子。 “柳夫人放心,我……”刘氏眼见门口闪过一道影子,“萱丫头我会罚,银子也不会用侯府公中的,府上的财务,值钱得都可以留给你,甚至你想管家,也成。” 刘氏拦住苏臻萱的肩膀,“她还是个孩子,还请柳夫人别为难她了。” “你要把管家交给她?!不行,本侯不同意。” 永安侯如期而至。 “怎么不行?我总好过别人败家。” “当年你也管过账本,还用本侯提醒你发生过什么事儿?提醒你贪图银子,中饱私囊?侯府的银子被挪出去多少?” “侯爷。” 刘氏劝说:“过去的事算了吧,提起来太伤您和柳……夫人的情分。” 柳氏的胳膊被身边的人拽住,眼见刘氏和永安侯缠绵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仿佛回到了从前,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得侯爷的心。 做什么都是错。 柳氏甩开身边人直接冲过去把刘氏推开,“你又想败坏我,让侯爷同我离心离德?什么情分?以前的事儿,侯爷根本没往心里去。总是正话反说,装作无辜,背后下套子有意思吗?” 刘氏后退几步,欲言又止的叹息一声,“妾身先告退了。” “萱儿还不走?!” “……” 苏臻萱只能跟上刘氏,直到出门还不忘去看柳氏和冷漠的祖父永安候,一股悲凉蔓延开去,自己也曾经像柳氏被坑得有苦说不出,而祖母更像……苏臻真! 不对,苏臻真比祖母更高明。 她若是拆穿苏臻真的虚伪,会不会连累祖母? 重活一世,她应该守护亲人,让他们过得更好。 刘氏察觉出孙女眼里的不满和恨意,这是对自己? “萱儿,你同我说为何借银子?” 那笔银子的数目,刘氏也觉得肉疼,和儿媳周氏目光交流,得做多少的假账才能磨平这笔账? “祖母,您没有给娘家银子财务?” “……” “我觉得。”苏臻萱低头道:“心中只有夫家,没娘家的人不见得是好人。” “……” 刘氏扶额,萱丫头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母亲,萱儿病没好利索,今儿又被苏臻真逼狠了,才会口不择言。”周氏把苏臻萱拽到自己身后,打圆场,出嫁女谁又能真得撇开娘家? 万一在夫家受了欺负,还得指望娘家的兄弟。 能拉扯娘家自然会拉一把。 “看来我真得好好的教教萱姐儿了。” “祖母,我并非不懂事,也非帮着外人,只是有些话,我一直想问,整日……整日带着虚伪的面具,您不难受?” “虚伪的面具?”刘氏被梗了一下。 “在我和娘面前,您可以放松些,不必像对待祖父,对待苏臻真。” “我倘若放松,你爹不可能是世子,你也不会衣食无忧的长大。” 刘氏一甩衣袖,撇开周氏和苏臻萱赌气离去。 “您别生气。” 苏臻萱追上周氏,拽住她胳膊说道。 周氏甩不开女儿,“你最该去同你祖母说,萱儿,你是怎么了?先不说银子的事儿,莫非你同情柳氏?你总不至于敌我不分!” “我……是被苏臻真刺激了。” “她?” “您听她方才说得话,句句都暗示我不好。” 周氏不得不承认,苏臻真和刘氏很像。 “你对苏臻真生气,你祖母说得话是为你好,为你父亲好,明白吗?世人都会带着面具,虚伪未必就不好,太过直率会被人看做鲁莽。” “我记住了。”苏臻萱压下心事,“很快会有一把笔入账,我借银子不是胡闹,而是能赚更多的银子。” “怎么赚?” “我已经让哥哥去做了,很快会有好消息的。” “你确定?” “嗯。” 苏臻萱连连保证,不肯向周氏吐露详细的细节,只是说会赚到足够的银子。 对此,苏臻萱很有信心,四皇子招揽到的人都有一技之长,完美的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借由赚钱,苏臻萱再次想到四皇子,听说他被明景帝罚了,不知……他的伤好点没? “不,不能想他!” 苏臻萱咬着嘴唇,恨他,恨他,他越倒霉越好,脸颊埋入枕中,还是不由得想起他! 同苏臻真花前月下,把苏臻真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为什么就看不到自己? 他孤傲,冷冽端坐在帝王宝座上,所有人只能在他面前叩拜……自己不是爱慕富贵荣华的贱人苏臻真。 她是真诚,甘愿舍弃一切爱慕着他,驱散他周身上的阴霾,哪怕他不是皇子,只是平常百姓,她也会对他动心。 ***** 苏臻真最近过得很是逍遥,经过王氏□□,谢妮功夫比以前进步很多,因为摆酒认了谢妮为义女,苏臻真早就改口叫她姐了。 谢妮也颇有姐姐的样子,只要苏臻真出门,她一定跟着,王氏不让……两姐妹就爬墙出去。 左右谢妮功夫好,又有王氏的威名,苏臻真外出非常安全。 苏臻真并非同王氏作对,重生后,她很难像真正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渴望外面的风景,不愿把再生的时间浪费在后刺绣等才艺上。 京城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这一日,苏臻真同谢妮一起去严法寺听高僧开坛*,其实她是想去严法寺的后山看牡丹白莲。 严法寺的佛莲同佛法一样名满京城。 在高僧*时,苏臻真偷偷的离开,转悠去了后山。 “施主,不能进去。” “我只看一眼。” 苏臻真同把手后山山门的小和尚交谈,“小师傅通融,通融。” “方丈有命,不行。” “牡丹白莲盛开无人欣赏,无法感受佛祖给予凡人的恩赐,岂不是很可惜?”苏臻真双手合十,宛若一名虔诚的信徒,“我并非去看花,而是通过佛莲感受高僧方才讲解的佛法。” “更加体悟佛法,信佛祖。” “这……我不能违背师父的交代。” “佛家说普度众生,我现在就需要小师傅普度,鉴定佛心。” 少女俏丽嫣然,卓越的气质,便是小和尚也觉得有点心慌,被她那双明亮眸子看着,很难拒绝她的要求。 可是后山……正在小和尚犹豫时,后山的门开了。 苏臻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知恩公公?竟然是他? 严法寺也是他的地盘?! 知恩对小和尚耳语两句,小和尚道:“苏小姐请进。” “啊,还是算了。” 苏臻真警惕心起,进去没好事,“我突然有事,改日再……” “鉴定佛心?” “……” 人没见到,声音传出来了,苏臻真后退一步,语气不对,这人生气了。 知恩公公挡在苏臻真离去的道上,笑呵呵的躬身做了请进的动作。 “过来!” 他的声音越发严厉。 苏臻真稍作犹豫,低声问:“你主子是不是病还没好?” “呵呵。”知恩笑着,只是嘴角的肌肉有点抽。 苏臻真一下子推开知恩,提起裙子向山下跑,“姐……” 绝对不能见四皇子! 她怕见他,更怕自己心动。 有人仿佛猜到她的举动,动作比她快得多,一把扯住她胳膊往自己怀里一带,“嗯。”苏臻真撞上了一个结实泛着冷香的胸膛。 “想跑?” “……不是。” 苏臻真用力推着他的胸口,尽量拉开彼此的距离。 完了,他好像生气了?漆黑的眸子如冰,这是他生气的征兆。 对了,对了,他好像最讨厌欲擒故纵的女子,记得他说过,他忍耐力有限,只能忍受一人矫情! 只有她苏臻真可以尽情的矫情,尽情的做。 每次碰见他,她总会想起本该遗忘的话。 也直到此时,苏臻真才明白不是自己遗忘了他的话,反而深深的埋在心底,前生被复仇盖得严严实实,今生无需复仇,这些话全都冒了出来。 “不是什么?” 四皇子低头,额头相碰,他对女子从不勉强,也没征服驯服女子的爱好,只有对她,她的抗拒,疏远,总是能挑起他的火气。 他眼中闪过困惑,陌生的感情太过强烈,明知道不妙,他却无法阻止,手臂紧紧的,又似本能的勒紧她的腰儿。 “我其实很想见您。” 苏臻真的挣扎抗拒尽数消失,含情脉脉,娇滴滴的说道:“一直都有您的,只是我怕您不喜欢。” 知恩公公低头,牙都酸掉了,主子怎么忍得了? 苏臻真见他眼中闪过一层厌恶,为了不祸害千一帝,她也算不要脸了,怯生生拉着他诉说衷肠,回忆里满是那些女子被他命人扔出的搞笑画面。 不提他的身份,地位,就是他本身也会吸引许多女人。 “是吗?” 他抬起苏臻真的下颚,同她目光相碰,深邃的眸子再难寻得任何厌恶,不喜,或是不耐烦,“既然爱慕我,为何要跑?” “为了您追上来嘛。” 苏臻真得寸进尺的挽住他的胳膊,笑得极为得意,“被我算计了吧。” 推开我,拜托,你可是号称冰山一样的男人啊,快推开我。 你不会喜欢女人算计你,当然唯一的例外也是我! 苏臻真闻到淡淡的莲子香儿,好吧,她已经被尊贵的四皇子带进了后山。 第五十二章 告白 清澈见底的池塘漂浮着朵朵睡莲,碧水白莲,纯洁而美丽。 可是苏臻真满脑子都是他为何没推开自己,难道自己不够痴缠?不够欲迎还拒? 还是她演得不像? 这太可怕了!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各种矫情,装出别人所希望看到的样子,倘若做不到,将来碰见难事怎么办? “上船。” “嗯。” 想着心事,苏臻真下意识的答应和他同船,当一只脚踏入小舟上时,苏臻真打了个哆嗦,自己是不是太听话了? 她仿佛没办法拒绝他的命令,这点更可怕。 水波晃动,苏臻真打算抽回脚,身子一歪,站不稳,一只手臂适时的扶住她,耳边传来无奈的训斥:“少看着你一点都不行。” “……” 晃神时,苏臻真又被拽上小舟,并且小舟很快离了水塘岸边,莲子的香味更更浓,就近欣赏睡莲比远处看更美。 她完全不应该和他同舟,不对,他怎么这么悠闲邀美泛舟? 不是应该很忙? “傻愣愣的站着仔细掉水里去。” “……” 画风完全不对,苏臻真慢慢的坐再船尾,他拿着木浆坐在船头,船桨划开水波,哗啦哗啦的水声很悦耳,小舟穿梭于睡莲中间,弥漫的莲子倾向,近在咫尺的睡莲,再青山北京的映衬下,隐隐传来的诵读经文声音,给人以沐浴再佛光下洗去红尘,超凡入圣的神圣感。 因是小舟,哪怕他们两人分坐船尾,船头,他们之间拉不开距离,彼此的脚会碰到。 “倘若我落水,你会救我,我晓得您舍不得我。” 苏臻真一派理直气壮,目光却带着小心翼翼的观察,这回自己又踩了他的禁忌,应该会生气的,不至于撇下自己不管,但小舟会靠岸,他也会很快消失再。 “嗯。” “……” 一个嗯字? 他是答应救自己,还是赞同舍不得自己? 苏臻真忧伤的问道:“病还没好?” 前生他们彼此牵绊很深,利用纠缠,今生他们只不过见过几面,她不觉得留给他十足的印象,怎么会突然有股落入他手中的感觉? 仿佛,可能,好像会再续前缘。 苏臻真拖着下颚,直愣愣的盯着认真划船的四皇子看,他在想什么?自己又再期盼什么? 帮他养了几天的雪团儿,他送了自己一只镯子,然后他们就莫名其妙的演变成这样? 前生她费尽心思的接近他,进展也没眼下快。 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因为重生,苏臻真看了很多奇谈怪异的话本,可是他的某些习惯和前生一样……小舟停在水池中间,他的目光透着一股又幽怨,仿佛控诉苏臻真一般。 真是醉了! 苏臻真头宛若喝醉了酒一般晕乎乎的,张嘴解释:“我……我……” 该死的,他那是什么眼神? “我病了,你没来看过我,连封书信都没有。” 四皇子轻轻的踢了踢面前的绣鞋,“倘若不是再后山碰上,你想躲我多久?不是我把你拽进来,你还想逃多久?” “我没想躲,也没想逃避,你病了,我很担心……” 说着说着,苏臻真见他唇边噙着的微笑,纳闷的自问,“同你解释这些?我没发热吧。” 她还摸了摸额头确定体温,比平时高了一点点。 四皇子转身愣是挤进单人乘坐的小舟舟尾和苏臻真并座,原本苏臻真坐着略有空隙,加上一个人,不想被挤下水,她只能坐在他怀里。 熟悉又陌生的体温,她有必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晓得苏臻真不愿意掉水里去,所以不敢太挣扎疏远。 “看你的人很多,不差我一个。” 四皇子被太子和三皇子联手制裁,明景帝却大肆赏赐四皇子,众多太医常驻四皇子身边,再他养病期间,除了明景帝和孟皇后,任何人别想请到太医。 明景帝对他夸张,罕见的疼爱,足以奠定他再朝上的地位。 因此,哪怕他很少见朝臣,朝臣也会想尽办法给他进献一份礼物,争取再他眼前混个脸熟。 四皇子尚未大婚,就算他被传有隐疾,也有大把的命妇带着各自的千金去皇后跟前献媚,顺便去同四皇子见见面。 并非苏臻真夸大其词,最近四皇子已经荣登金龟婿的第一位。 说他有隐疾的传言早已经被他的盛宠压下去了。 不过,苏逸对自己的女儿管得更严,几次提醒她不许再同四皇子见面。 按照苏逸的话说,四殿下不是简单的,隐藏得极深。 他身边名门千金环绕,朝臣拥戴,帝后疼爱,他应该会很开心,毕竟前生他在做皇子时曾有过这等风光。 不管谁同自己一样重活一次,此时一定会被种种变化憋吐血。 “我怎么听出一股酸味儿?” 四皇子在苏臻真耳边呼气,环住怀里人的腰儿,多日的不满,屡次盼都盼不到的人填满了身体里的空虚,叫嚣的*总算稍微满足,沉静下来。 可是还不够! 除非苏臻真成为自己的,融入到自己的骨血里。 苏臻真挣脱他是不用想了,上辈子就没打过他,这辈子好像他的力气和功夫比上辈子还好,再玩欲迎还拒的把戏只会让他更多得占自己的便宜。 靠近她,苏臻真腿有些软,他对自己的影响比前生还要烈。 她可以拒绝,封印自己的真心,今生她未必还能做到,不光是因今生她不必复仇或是他没娶正妃的原因,四皇子比前生更霸道,更让她动心。 “四殿下,我从未想过去看您。” 缠在在即要上的手臂似要勒死自己,苏臻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您得宠,过得好,我很高兴。” 这是苏臻真的真心话,盼着没她干扰,四皇子得到一切,并真正成为完美无缺的千古一帝,受后世人膜拜,尊重。 当后人再提起他时,会敬佩他的丰功伟绩,羡慕他完美,坐拥后宫众多美人的艳福。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不是每个男人心底最深的野望? 上辈子他好不容易熬到当了皇帝,却被她管得死死的。 后宫也有妃嫔,也有选秀,可入宫的女子都成了摆设,独守空房一辈子。 当初苏臻真可一点没同情她们,皇帝只有一个,怎能不死死的拽在自己身边,别人得宠,自己就得独守空房,还是……她们受苦比较好。 “我善妒,小心眼儿,见识浅薄,不以大局为重。” 苏臻真仔细回想着上辈子贤臣们和后妃对自己的指责,苏臻萱如何的辱骂自己,“没有公平公正的心,贪恋富贵,贪图享乐,没有自尊……” “没了?” “还有的。”苏臻真继续回想,“说我虚伪,狡诈,邪恶,卑鄙,没有宽容之心,更没容人之量,我好像还爱陷害人,矫情,作死……总之你现在只看到我长得不错,其实我是祸水来着,只会害你。” “祸水?” “嗯,红颜祸水。” 上辈子除了报仇,缠着他外,苏臻真好像没插足任何的朝政,怎么就成了一代奸妃? “能做红颜祸水的女子最起码也得是皇子的女人,或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眸子越发深不可测,隐隐泛起野心,“或是皇帝的心上人,嫁给寻常人,怎配叫红颜祸水?所以……真儿,你只能嫁给我。” “我不会嫌弃你的。” “……” 苏臻真不知该说什么,“我不是好人。” “谁让你迷住了我?” 四皇子紧了紧手臂,完全坦露心思:“过一阵我会很忙,有些必要清除的障碍要弄干净,太子和老三的谋士以为我的反击只是这些,他们很天真啊。” 苏臻真想堵住耳朵,好吧,怎么忘了他在亲近和信任的人面前,确切说在自己面前总是话很多的。什么都说,只是以前她不感兴趣,只是附和几句,从没往心里去过。 现在……她会担心他,担心有‘先知’搅局。 “不要大意。” 他闷笑,苏臻真再一次强调,“你别以为天下就你最厉害,就你最能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想你……” “真儿。” 四皇子吻了她的发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乖一点,别让我再费心思想怎么碰见你,怎么打动你,怎么拽你到我身边来。乖乖的,等我娶你为正妃,等我……登基为帝,我帮你成祸水。” “我?” 苏臻真半敛着眼睑,发不出一点动静,他亲自己了,该反抗,可是没有力气推开他。 你的决心呢? 被狗吃了! “你父亲官职足够高,父皇很信任他,只要他继续同永安侯所期盼的不同,偶尔犯点小错,父皇不会责怪他,记住提醒他以国为重,忠于父皇。” “永安侯构陷他,怎么办?” “父皇照看他,你不必担心。”四皇子眸子一闪,“况且我虽忙,不好现身帮忙,但我给你父亲找了好几个帮手,有他们在足以保证你父亲的地位稳若泰山。” “谁?你找了谁?” 为何他比前生还深不可测? 苏臻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也有机缘? “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只有苏逸仕途得意,他才有可能娶到苏臻真做正妃,别看皇后帮他求到了婚姻自主,他倘若选的人不让父皇满意,能得到心仪的人,父皇一定不会让她做正妃。 名分?! 他百般疼爱,呵护都没正妃的名分重要。 要给就给苏臻真最好的。 苏臻真心里滚热,脸颊微红,“我很让你分神?不见也没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严法寺?” “你去了东市,去了香山,一会去看北海,我跟着你跑了小半个月,也该猜到你到该来严法寺。” 苏臻真傻笑,“我是来听讲经的。” “不是鉴证佛心?” “你跟着我跑,你的伤?” 苏臻真有点心疼他,他受伤也就半个月,“你是怎么出宫的?” 明景帝和皇后总不能看着他拖着病体乱跑。 “我自有办法。” 四皇子不解气的咬住她的耳朵尖,牙齿小心翼翼的磨了磨,本想出气,可谁知弄得他热血沸腾,妖精! 苏臻真感动他对自己的用心,然她不敢嫁给他,皇家的儿媳妇难做,四皇妃更难做。 乌倩柔为成为四皇妃,皇家儿媳的表率付出了很多,苏臻真根本没信心自己比她做得更好。 今生比前生复杂很多。 她也不想再去做宠妾。 眼见四皇子捧着一颗真心到自己面前,这些话她怎么开口? 此时只要她说一句拒绝的话,以他的自尊自傲绝不会再来纠缠,以后许是他会报复……不,他不会报复的,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做,岂会纠缠儿这些小事? 顶多他会让她羡慕的看着他如何宠爱爱人,让她后悔! 她根本就狠不下拒绝他。 四皇子闭了一下眼睛,默默叹息一声,“我送你回去。” “殿下,殿下。” 知恩公公站在池塘边上,焦急的喊道:“东厂奉皇命,请您回宫。” 苏臻真身体一颤,东厂?东厂出动捉拿皇子,准没好事。 “你……” “我让知恩送你。” 四皇子沉稳如常的把苏臻真从小舟里搀扶出来。 他转身离去时,苏臻真拽住他的袍袖,十指扣紧,“你有提前想到东厂会来?” “会没事的。” 四皇子掰开她的手指,示意知恩送她去前山。 然后,他对苏臻真笑了笑,身影很快消失在她面前。 “知恩公公,是谁为难他?” 苏臻真的语气透着寒意,知恩打了个哆嗦,“奴婢不知。” “少跟我说你不知道!说!是谁算计他!” “……可能是太子殿下。” 知恩此时才惊觉其实苏小姐和主子是一类人,苏小姐一样霸气的。 苏臻真握紧手掌,“是太子吗?” 很好,真得很好,凭着先知欺负他吗? 在自己的面前欺负他?! 我怎能准许?唯一能欺负,算计他的人只有我。 知恩公公低垂下眼睑,被激起斗志的苏小姐是不是忘了,主子是怎样的人?也好,苏小姐主动靠近主子,省得主子再对她患得患失。 第五十三章 顶缸 有心夺位置的皇子就没有傻的,太子殿下又岂是甘愿被弟弟们算计? 尤其是他对四皇子的戒心更重。 上次被设计后,太子见到明景帝对四皇子的宠爱,更是下定决心要报复。 当然狗屁倒灶的事儿不必麻烦郭师父。 太子一是体谅郭师傅不擅长设计陷害,二对郭师傅不怎么放心。 他身边不可能只有郭师父管用。 在四皇子‘养病’期间,太子早已经布置下了陷阱,正巧赶上明景帝头疼,自然而然的发现一些奇异的现象,而现象背后的真相会似是而非的指向四皇子。 明景帝对诅咒巫蛊深恶痛绝,不管背后是谁,他一般都严惩不贷,于是他命令东厂亲自‘护送’四皇子回来。 显然怀疑四皇子。 ****** 苏臻真心不在焉的回到苏府,求苏逸打听四皇子的消息。 面对没精打采的女儿苏逸很心疼的,可是四皇子……他根本不愿意去碰的人物。 “爹,我只是想知道他境况。” 苏臻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没这么欺负人的! 只有重活一次的人才知道,明景帝今年的头疼发作得很厉害,太医费尽心思找找不到病因。 越来越疼痛难忍的明景帝思路被几个得道高僧带偏了,怀疑有人用巫蛊害他。 巫蛊的案子牵连了许多人,爆发的原因,苏臻真不记得,只记得最开始涉及到的皇子几乎最后都没能活下来……最后,明景帝晓得冤枉了儿子,又是伤心,又是追忆,可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复活? 当年四皇子并不在其中,可这次却被太子卷了进去。 他这是要四皇子的命儿?! 苏臻真心上似燃起了烈焰,胜王败寇,上辈子太子等人败得不冤,现在想要逆天而行,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你对四殿下……” “我不愿他有事。” 苏臻真黑瞳沉静,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可以不嫁给他,我欠他一份情得还上。” 都说到情了?还说不嫁四皇子? 苏逸无奈的摇头,傻丫头真得了解四皇子吗? 不由得想到几次同四皇子碰面的情景,洒脱无为的四皇子总能给苏逸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苏逸看不透四皇子。 “您只需把外面的消息告诉我就好。” “哎。” 苏逸眼见着兴致勃勃的女儿,更觉头疼,四皇子对真儿真心还好,万一……真儿能被他啃得骨头都剩不下。 “爹。”苏臻真摇晃着苏逸的胳膊。 “好,答应你,爹答应你。” 苏逸很难拒绝她,心里却想着怎么稳固在明景帝前的地位,自己有用的话,四皇子应该会更尊重真儿。 没过两日,明景帝的头疼病也来越重,苏逸把外面的消息带过来,“四殿下被关在自己的寝宫,没召令不得外出。听说除了四殿下身边的知恩公公,所有人都关押再东厂。” 苏臻真面色凝重,“还好,还不算太坏。” “据说是皇后娘娘为四殿下担保的。”苏逸叹道:“娘娘真疼四殿下,为他的事几乎同陛下撕破脸儿,陛下病了也没让娘娘伺候。” 苏逸此时有点担心了,四殿下再深不可测也架不住敌视他的人太多,太强大,而且四殿下只是刚及冠的少年,这股风浪便是老狐狸都不见稳得住,四殿下……他能熬得过去吗? “娘娘不管四殿下,她还是皇后。万一陛下……太子殿下摄政可不会轻易放过娘娘。” “爹,陛下是长寿的,他不会有事。” 苏臻真突然脸色一变,万一太子趁此机会真送明景帝归天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太子现在是继承帝位的最佳人选,辅政多年,人脉也是最广的,只要狠狠心……谁会在意皇位是怎么来的? 上辈子明景帝可没少折腾太子。 苏臻真越发确定太子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人。 “我……” “小姐,乌小姐下帖子请您去赏花。” 苏臻真淡淡的一笑,“明日准备好马车,乌姐姐的花会我可不能不去啊。” “爹,您再朝廷上千万别为皇后娘娘和四殿下说情。” “什么?” “倘若不得不开口,您也要站在陛下这边,攻击四殿下也无妨。” “真儿。” 苏逸变了脸色,苏臻真却道,“站在皇上那边总没错,您安稳,我才有可能帮到他。万一……我不想牵连你。” 她欠四皇子得自己会还,牵连父母绝非她所愿。 “爹,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苏逸点点头,心里却另有决定。 ****** 翌日,苏臻真如约去乌家,乌倩柔只请了亲近的几位闺蜜,见苏臻真一如既往的冷静,心中说不上是怎样的感觉。 为他不值? 不,苏臻真从没改变过,无论何时都不会为情波动,为爱痴狂。 “我有你这份心境时,已经对他完全绝望了。” 乌倩柔同苏臻真一起靠着水榭的圆柱,眼前是几盆珍贵的,开得极好的牡丹,“以前我以为你做不好他正妃,现在看你……许是没做好的人是我。” “别再提以前的事儿,行吗?” “嗯?” “没有任何意义。” 苏臻真捏紧帕子,眉梢微挑,“怀念过去只会让自己的丧失斗志。” 前生苏臻真父母都在时,她过得很幸福,所以她晓得从幸福到不幸的滋味,她从不去想过去的无忧无虑,只想着怎么过得好,为父母报仇,把刘老太婆踩在脚底下。 “那人是太子,对吧。” “嗯。” 乌倩柔不觉意外的点点头。 苏臻真轻笑,“也许还有一个,乌姐姐,好像有人为你打抱不平,先要拆穿我的真面目呢。” “你是说她?” “很热闹,对不对?” “是,很热闹。”乌倩柔狐疑的看着苏臻真。 “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她可以。” 记得她爱四皇子爱得不顾一切,能自由自在的出入宫廷,又知晓明景帝的病怎么治好的,没人比她更适合。 乌倩柔道:“他对她并不好,没给过她好脸色,她怎么会帮他?” “我想会帮忙的,她是真的,真的很在意他,恨由爱生。” “你让你爹……” “没错,我爹今日会对四殿下落井下石。”苏臻真淡淡一笑,“多好拆穿我虚伪的机会啊,她怎么会错过?” “你还做了什么安排?” “朱公子咯,他已经上门求娶和他一同落水的苏臻萱了。” “你说动了朱洪涛?”乌倩柔不得不对苏臻真刮目相看。 苏臻真迷男人的手段果真高杆,朱洪涛可是连父母的话和圣旨都不肯听,一心要娶苏臻真的人。 一个晚上,只要一个晚上,朱洪涛就亲自登门求娶苏臻萱? “你见过朱洪涛?不怕他吃醋?” “讨厌。” 苏臻真矫情的撩了一下帕子,魅力初绽,“人家可是一直乖乖的,怎么会去见未来堂姐夫呢?乌姐姐可不能冤枉人家。” 乌倩柔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矫情的,委屈的模样,娇滴滴的声音,他怎么受得了? 见把乌倩柔恶心了,苏臻真笑开来,“太后娘娘和苏贵妃只想怎么让三皇子和太子殿下抗衡,不逼她嫁给朱洪涛就不错了。” 乌倩柔点头接上苏臻真没说完的话,“唯一能让苏臻萱脱离这门荒唐婚姻的人只有陛下,救驾之功足以让她有个好的未来。” 又可以让他看清楚苏臻真的虚伪,没准还会赢得他的好感,毕竟当初苏臻真同四皇子一同经历过许多磨难。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猜错了?” “猜错?” 苏臻真坦然的回道:“很有可能,不是谁都像我们一样,猜错……那就换一条路走呗,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 “你为何不去?”乌倩柔不明白苏臻真为何不自己去?一番设计仿佛只是成全苏臻萱。 “你呢?” 只要是重生都知道怎么做。 乌倩柔想了想说道:“我不需要去,你和我不同,有陛下的支持看重,你嫁他会更容易。” “不想去。” 苏臻真任性的回道:“就是不想去嘛,凭什么这辈子还是我主动?何况救陛下容易,说辞难找。” 明景帝病好后,一定会多想的,还有太子那边……苏臻真只是想想都为苏臻萱头疼。 太子到现在还不知苏臻真也是重生的,她不愿意这么快暴漏。 名声显赫,帝王看重,对女子来说没太大的用处,弄不好反而是沉重的负担。 苏臻真不会把麻烦主动背在自己身上。 “谁说我要嫁他?” 苏臻真为他心动过,未必会去做他的正妃。 第五十四章 作死 乌倩柔沉默良久,自嘲挂在唇边,对苏臻真竟然涌起敬佩?!这比她明白自己没死重生儿时还要震惊。 “你很虚伪。” “啥?”苏臻真瞪大猫儿一样的眼睛。 “我没准从来没明白过你。”乌倩柔轻抿嘴唇,随手把珍贵的花朵撤了个稀巴烂。 暴遣天物啊,乌姐姐! 苏臻真把另外一只开得很好的奇珍送到乌倩柔身边,示意她可以继续破坏下去。 乌倩柔稍楞,“不怕他报复你?据我所知他的心胸不怎么宽广,太子之所以那么恨他,是因为他根本就没给太子留活路。” “只要不是太子登基,哪个继位的皇帝都没给太子留有任何余地。” “你还说并不在意他?又没外人,你说他两句,我还能去告诉他?” “有外人,我就不说他了。” 苏臻真脚底下踩着破碎的花瓣,回想前生他政敌的凄惨结局,“他心眼确实不大,睚眦必报,然他不会没品到向报复轻蔑他的女人。” 乌倩柔释然的一笑,抬手指了指凉亭里的人,“你眼光不错,帮我看看,他们哪个适合我。” 好几位年轻的公子在凉亭里品茶,下棋,或是摇着扇子闲谈。 他们或英俊,或儒雅,或肆意,或淳厚,良好的涵养和丰富的学识不仅证明他们良好的出身,还可看出他们都是顶尖的才子,并非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我们熟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苏臻真笑出了声儿,“原来今儿是相亲宴吗?交浅言深可是大忌,你一辈子的幸福,该你自己拿主意。”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未必会选你认为好的人。” “你没有目标吗?” 见乌倩柔摇摇头,并非在试探苏臻真。 苏臻真仔细看了一遍,转头笑道:“你能否给我哥哥一个机会?” “你我同处一个屋檐下,未必是好事。” “我晓得你的顾虑,非友非敌的两人互相较劲,互相看不顺眼,没准会弄得家里不得安宁。你有足够的才学吸引住,甚至迷住世家公子。” 苏臻真从不否认乌倩柔的魅力和能力,同四皇子始终无法契合,除了她抢险一步攻陷四皇子外,他们始终无法消除各自的戒心,没有命中注定的感觉。 “我哥哥相貌才学不凡,最重要得是他懂得欣赏你,心悦你,你和他有着很深的牵绊,不妨试试,反正你没目标不是吗?会找个懂你,了解你,信任你,维护你,不会三心二意的夫婿。” “他就是那人?” “起码比凉亭里的人靠谱。”苏臻真目光深谙,黑瞳蒙上一层神秘看不透的赶上,“即便是你我也没资格说能看透一切,看透人心,更无法保证一成不变。他为我心动,未必会一辈子专一,也许哪一又出现一个李真真或是王真真引得他倾心。” 乌倩柔沉默着。 “哪怕我不怎么放心你,还是提出给他一个机会,我并非怕你扯后腿或是同苏臻萱等人联合对付我,才请你考虑我哥哥,我只是希望哥哥这辈子过得好。” 这是苏臻真重生后最大的愿望,守护亲人。 “倘若我说我心里有人了呢?” “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哥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同你没在对得时间碰上,保证他不会再来痴缠你。” 苏臻真对自己兄长的人品很有自信,何况乌倩柔不选他,是乌倩柔没福气。 乌倩柔没做任何表态,只是说:“花厅里还有客人,我不能再陪你了。” 理解点点头,苏臻真回道:“我在看会花儿。” “后日……我会去书局。” “嗯?” 苏臻真没想到乌倩柔临走时留下了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她给自己哥哥机会? 小幅度的挥了挥拳头,做个好妹妹还真不容易呢,还得帮忙哥哥追嫂子。 乌倩柔嫁过来,有好有坏,不过苏臻真愿意赌一把。 ****** 同乌倩柔的闺蜜不大熟悉,永安侯两位夫人和儿子孙女的明争暗斗,一向是帝都关注的焦点。 苏臻真着实不愿被人拉着闲话,不乐意走到哪都有异样探究的目光,更不想抢夺小姐们的风头,不知怎么……她总是很吸引年轻公子的侧目,即便她什么都没做。 于是,她很感激乌倩柔的邀请,光明正大的提前离去。 “看她傲慢样!不是个好相处的。” “就是,就是。” 乌倩柔笑而不答,没为苏臻真辩解,因为苏臻真就没在意过这些不好的非议,同时乌倩柔不觉得闺蜜的嫉妒有何不妥,谁不想让成为公子们注意的焦点? 每次苏臻真一出现,所有的光彩都被她抢走了。 乌倩柔闪过一丝费解,苏臻真莫非是老天爷的宠儿?再出色的闺秀在她面前都得成为背景。 ***** 老天的宠儿苏臻真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出门没看黄历。 太倒霉了,竟然撞上了便装出行的太子殿下。 马车帘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苏臻真幻想着微服私访的太子殿下认不出自己来。 幻想很快破灭了。 “苏小姐。” 太子用扇子撩起车帘,看清楚马车里坐着的俏丽少女,不由得眼前一亮,她比上次见面更显水灵。 妩媚的红衣少女从开满桃花的树上一跃而下,喜怒不形于色,孤傲冷漠的青年快步跑过去接住她。 两人身边桃花落英飞舞……一串串轻灵的笑声,太子至今忘不掉。 有限的几次见到特别的苏臻真,寻常老四都把她藏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看。 她身上有股气势,天命的感觉,也许高僧们并没说错,她是天命之女。 就算没有天命,太子也想得到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爱宠! 太子潇洒的双臂撑着马车,正打算上去,突然肩膀一痛,身体向后倒去,月白色锦绣华服肩膀上多了一个小小,浅浅的脚印。 她敢踢自己下马车? 苏臻真冷着面,抓起好几锭银子扔到外面,傲慢的说道:“不就是要银子吗?故意撞上来得吧,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唰,趁着太子不敢置信的发愣,苏臻真催促赶马车的车夫,“回府。” 马车很快的跑了,太子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地上的银子闪闪发亮,他看了一眼,“捡起来。” “喏。” 太子身边自然跟着侍卫随从,他们着实不明白被人踢了主子到底是高兴,还是发怒? 逃跑后苏臻真托着下颚,怔怔出神,得罪太子了,还得罪了重生后的太子……“果然你最会作死。” 喃喃重复着他前生的至理名言。 不知他会不会为自己收拾一切的乱摊子? 苏臻真嘴角一勾,今生注定要比前生更精彩。 第五十五章 我愿意 用银子砸太子爽得苏臻真似泡了温泉,浑身都轻快舒坦不少。 这是她上辈子想做却一直做不到的事儿。 四皇子虽是宠爱她,但四皇子在皇子时一直被太子压制,她再嚣张也不敢对太子不敬。 后来四皇子做了皇帝,欺负废太子对她吸引力就不大了。 苏臻真最喜欢恃宠而骄的招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为此没少给他惹麻烦,让他费心收拾乱摊子。 每次他都紧皱眉头,无奈又甘之若饴的把她护在羽翼之下。 乌倩柔说得没错,她从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却是顶顶合格的祸水宠妾。 苏臻萱疯狂时候问过她,你哪里值得他倾心?你为他做过什么? 她是怎么回的? 惹祸争宠算不算?!如果没有她,他波澜不惊的日子该多无趣呀。 眼下她是不是要去他面前说自己又惹祸了呢? 苏臻真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这辈子还是别再祸害他了,有重生的苏臻萱和太子在,他的日子没苏臻真也会很精彩万分的。 可是重生的太子就能凭着先知欺负他吗? 不知怎地,苏臻真心里盖上一层阴霾,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有道是乐极生悲,苏臻真乘坐的马车突然在街上横冲直撞飞奔起来,撩开车连帘一看,苏臻真乐了,赶车的车夫早已经不见了,说这次是意外傻子都不信呢。 等人救不如自救。 苏臻真心道一声,做一辈子依附于人的小白花已经够了,今生她可不愿再重复前生走过的路。 她抓住缰绳,飞身跃到马背上,从怀里掏出匕首斩断马车和马皮相连的绳索,双膝加紧马背,缰绳缠住她手腕,“乖一点,给我停下来。” 街上躲闪惊马的行人眼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自救过程不由得忘记了躲闪。 惊马不是没见过,贵族小姐惊马不是每次都会被面容英俊,气质高雅,身份贵重的公子哥接住吗? 怎么今年换剧情了! 伏着苏臻真的骏马慢慢的停下来,她在马背上展露灿烂的笑容,开呆的百姓忍不住轰然叫好。 苏臻真潇洒的抱拳拱手,嘴角弯出完美的弧度,感觉很是舒爽,想来收买她车夫的人指不定怎么摔茶杯呢。 不用想,用这种手段得人一定是苏臻萱! 只有她恨不得自己倒霉,恨不得自己去死。 苏臻真很想问苏臻萱一句,难道自己死了,四皇子就会恋上她? 一道人影闪过停到马前,苏臻真见他阴云密布的面色,笑容逐渐敛了去,明亮的眸子慢慢积蓄水雾,“你凶我!你不说安慰我,还沉着脸给我看?” 他胸口好疼,七上八下的心还没回归原位,更疼得是他的脑子。 按了按眉头,四皇子着实想不通谦逊君子苏逸怎么养出苏臻真的,说苏臻真是幼承庭训的闺秀吧,她毫无顾忌的抛头露面,在街上炫起骑术来。 说她狂妄轻浮吧,她方才一系列动作又是那么……那么惊人的漂亮! 四皇子之所以出现,是为了按照常规的过程接住苏臻真,为此他做了完全的准备,把苏臻萱安排的人选挨个敲昏。 他想借此机会向便装微服出巡的父皇证明,苏臻真是他的,是老天注定的四皇子妃。 太子提前抢走了他的谋士郭明达,可太子最信任的奶哥哥陈成是他的人! 所以太子刚对苏臻真起心思,他就知道了。 他虽是父皇最近比较宠溺的皇子,但同太子争还差点。 太子毕竟是国之储君,在父皇心中地位最高,不到对太子完全绝望,父皇轻易不会拒绝太子的要求。 况且他同太子争一个女子的话,对苏臻真来说并不是好事。 父皇有意让他做太子的左膀右臂从而确保他一世荣华富贵。 皇上绝不会让苏臻真乱了大局,破坏他们兄弟的之情,哪怕苏逸是他看重的大臣。 原本计划的好的一切,都被‘自以为是’又该死‘耀眼漂亮’的苏臻真破坏了。 这么没默契,他到底何时能娶到她过门? 他岁数已经不小了,再拖下去外面说他不举的传言不要太多。 “你先下来。” 四皇子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臻真再闹出点动静,他们别打算脱身了,他耐着性子又不自觉的哄着苏臻真,“我没生你的气。” 可他的脸是臭臭的,苏臻真暗戳戳的非议,以为她不知道他生气时是怎样的? 罢了,他也不容易。 苏臻真翻身下马,潇洒的把缰绳甩到马背上,先是在马耳边喃咛了几句,而后笑着面对四皇子,“你笑一笑嘛,它怕你呢。” 四皇子直接上前握住苏臻真的手腕,“跟我走!” “哎。”苏臻真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的牵手……再不能前生的眼光看他了。 她落后他一步,手腕处传来的温度让她脸颊不由得爬上一层绯红,小声的嘟囔:“你总是这样,让我怎么办?” “哪样?”四皇子忽略自己热热的耳根,坚定的向前走,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丝毫不给她挣脱的可能。 苏臻真抿了抿嘴唇,自己再三发誓不去祸害他的,可他每一次出现都会让她心跳加速。 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了,前生她到死都没爱上他,不是不爱,而是不敢去爱,仿佛爱上他,她会变成自己最鄙夷的那类人。 给自己画下了圈子,苏臻真不愿意踏出去,也不准许他踏进来。 报仇后,她种种嚣张的言行除了放纵外,更是逼着他远离自己,可他……却执着的一步步靠近。 苏臻真眼角余光瞄到茶楼周围散布的锦衣卫,隐隐感觉她同他走进茶楼,这一生怕是又要同他纠缠不清了。 她能做好他的宠妾,能做好四皇子妃吗? 看了乌倩柔的一生,四皇子真不是人做的活儿。 他对妻子王妃的要求很高,不能妒忌,要贤惠大度,言行稳重,善于交际,讨好孝顺明景帝,还要公平的处理属臣命妇的纠纷……她哪一点都做不到。 “等等,你先等等。” 苏臻真使劲的缩手,“我——我同你实话实说好了,我心眼小儿,容不得人,妒忌心重,不会赚钱只会花钱,做事大多随心所欲,不知不自觉会得罪很多人,而且皇上未必喜欢我,妇德妇工我都不沾边。” “妇容你沾边?”四皇子好笑的反问。 “我不漂亮吗?” 苏臻真反驳的瞪大眼睛,仿佛四皇子敢摇头,她会扑上去咬人似的。 真像他养得那只骄傲的猫儿,受不得一丝的委屈。 他的手慢慢从她手腕处下滑,同她十指相扣,“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是了,乖乖留在我身边,你不愿意做的,不会做的,都交给我。” “为什么?”苏臻真怔怔的盯着他黝黑的眸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上辈子可没见他对乌倩柔放松要求。 是乌倩柔太能干不用他操心,还是…… 四皇子轻笑的自问:“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个骄傲任性的人儿? “四殿下,皇上和娘娘让您进去。” 太监总管含笑走出茶楼,低声提醒:“皇上全看到了。” 四皇子抬起空着手,温柔的点了点苏臻真的眉间,“我愿意,我愿意宠着你,只宠着你。” 第五十六章 赐婚 因为喜欢所以宠溺她。 因为知晓她不喜欢管事,他会提前把一切安排好。 四皇子比苏臻真觉悟得要早,陷得也更深。 他成年后不惜装病糊弄父皇不娶正妃,一直等得人就是眼前的苏臻真。 说不上她哪里好,比她漂亮的闺秀也见过,比她能干不用他操心后宅和应酬的闺秀更多,然而他就是看不中,只想娶她。 “我上辈子欠你的。” “……” 苏臻真抿嘴,小声嘀咕:“你上辈子对我也很好的。” 她樱唇一张一合,煞是诱人,四皇子欲念翻滚着向下涌去,俊脸严肃,耳根却不自然的红了,“你说什么?” 他控制目光不再看她。 “只要你肯对我好,不宠别人,其实我也不是你想得没用,也很能干的。” 苏臻真面色不自然起来,真是名分地位决定思想,说这番话时磕磕巴巴,她未必有乌倩柔做得好,但她会尽心尽力。 迎上四皇子怀疑的目光,苏臻真讪讪又凶巴巴的回嘴:“你不相信?” 四皇子抓住她乱动的手,低沉的笑声满是愉悦,“别闹,在街上别闹,旁边有人看你。” 太监总管心说,四殿下总算记得身边还有人了。 他可从没见过四皇子如此温柔迁就谁。 苏逸的爱女……足够大胆到同四皇子打情骂俏,啧啧,别看四殿下脸上时常挂着笑,背后收拾起人来绝对是招招致命。 早有传闻,四皇子对你笑得越多,你越惨。 以后得罪四皇子的人是不是可以去寻苏臻真求情呢? 他仿佛发现了不得秘密,暗自思索这个秘密值多少银子? 不给他在帝都置办一座大宅,休想从他口中知道情窦初开的四殿下疼起苏臻真来是那么的不讲道理。 “咳咳,咳咳咳。” 太监总管目光发飘,如何都不敢落在踩四殿下脚面出气的苏臻真身上,他替四殿下疼啊,“皇上还等着,苏小姐是不是该进去了?” 苏臻真又瞪了四皇子一眼,快走两步,没见他跟上,回头问道:“你让我自己一人去?” “方才有只顽皮的猫儿把我鞋踩掉了。” 四皇子一本正经的解释,一本正经的哈腰提鞋,并拂去鞋面上的脚印,她的脚好小,他用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苏臻真脸红得渗出血来,他怎么变得这么不知羞?! 相处一世,她自然可察觉他的不良不知羞的念头……他握着她的玉足轻吻时,就是像现在这样! 苏臻真双腿松软,手掌当扇子用扇着快要煮熟的脸颊,四皇子嘴角上扬,舌尖舔了一下嘴唇,仿佛意犹未尽一般,苏臻真脑子轰得一声炸开金花似的,头晕目眩,心潮翻滚沸腾。 当着太监的面这么*真的好吗? 太监总管欲哭无泪,耷拉着脑袋再三提醒,“皇上还等着呢。” 四皇子恢复了寻常无欲无求的悠然模样,越过苏臻真走进茶楼,“跟上,别乱跑。” “嗯。” 苏臻真紧跟着他上楼,宛若羞答答的小媳妇似的,突然发觉不对劲,她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 她还没嫁给他呢。 他方才绝对是故意的。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叩请父皇母后金安。” “陛下,皇后娘娘万福。” 苏臻真在四皇子后行礼。 一身普通贵妇打扮的皇后娘娘要显得年轻再在些,远离后宫的妃嫔,她心情很好,被当做亲儿子看的四皇子又牵着心仪的小姐给她看,皇后颇有当婆婆的兴奋复杂的感觉。 既欣慰儿子娶妻生子延续血脉,又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每一个亲妈第一次见儿媳妇都会是酸涩的。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虽然皇上所有的皇子都是她的儿子,成年皇子大多娶了正妃,皇子妃也都会毕恭毕敬称呼她为母后。 那些皇子妃同苏臻真是不一样的。 皇后早见过苏臻真,四皇子提前在她耳边吹了风,她赏四皇子的玉镯也早早戴在了苏臻真的手腕上,她还像是第一见似的,上下仔细的打量苏臻真。 “老四,她是你选定的皇子正妃?” 明景帝慢慢的宽茶,目光在苏臻真身上转一圈后很快落回四皇子身上,身为帝王,他想得自己比皇后深得多。 苏贵妃生的三皇子本就是他为磨砺太子准备的,以太后为遵的侯府,他有心打压下去,其中苏逸却是明景帝看重并给苏家在官场上留下的一颗种子。 有忠肝义胆又同侯府离心离德的苏逸在,苏家不至于太难看。 苏家毕竟支持他多年,虽说最近几年因三皇子得宠,苏家野心大了点,总体来说还算听话。 别看苏家煊赫一时,明景帝自信反手就能把苏家打落尘埃。 “儿臣恳请父皇赐婚。”四皇子双膝跪地,身体不适般轻咳几声,“国师为儿臣和苏臻真批过八字,她是旺夫旺子的命儿,能让儿臣的身体逐渐好转。” 为达到目的,他也是蛮拼的,苏臻真暗赞四皇子脸皮够厚,连国师都搬出来了。 国师能听他的? 明景帝万一把国师请来问一问,他就不怕露馅? 她上辈子既没旺夫,亲生儿子都没有,哪来的旺子? 可是听他这么说,苏臻真心中泛起一丝甜蜜,他在为给她名分而努力,这恰恰是他上辈子在明景帝面前无法给她的。 “朕允婚也不是不成,她身份做皇子妃虽是差了点,还算说得过去。”从明景帝的眸子里看不出他是否同意,“在朕诸多皇子中,皇后最疼你,不是皇后坚持让你自选四皇子妃,朕原打算赐皇后娘家侄女为你正妃。” “儿臣和母后的关系若用姻亲维系,儿臣才是愧对母后。” 四皇子把明景帝的话不软不硬顶了回去。 在明景帝面前不卑不亢,坚持己见的四皇子是苏臻真上辈子没见过的。 四皇子为皇位低头低狠了,做了许多年明景帝的应声虫。 就因太子重生抢了四皇子的夺嫡之路,抢占四皇子的机缘,逼得他另外走上一条更光明的路。 苏臻真暗暗的提醒自己,重生不代表就能成功。 “父皇不必担心母后不悦苏贵妃的娘家闺秀做儿臣的皇子妃,儿臣娶得是苏逸爱女。何况,母后母仪天下,容得下后宫妃嫔,还容不下苏贵妃?” 四皇子轻声道:“您对母后也是份外不同的,对吧,父皇。” “陛下,别难为老四了。”皇后笑道:“我看苏臻真配得上我们的四皇子,他们之间你牵着我,我挂着你,真真的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明景帝思索片刻,点头道:“也罢,朕准了。” 第五十七章 用心 既然答应赐婚,明景帝自然会在皇后面前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咱们老四这是第一次求朕,以前朕都是把赏赐强塞给他。” 皇后招手让苏臻真上前,和言语色的牵起苏臻真的手,侧头向明景帝莞尔一笑,毫不客气的戳穿明景帝的话,“倘若他不是什么都不求,陛下也不会让老四同臣妾亲近。” 明景帝眸光闪了闪,皇后投过来的嗔怪媚眼让他发不出火来,自嘲道:“朕是皇帝嘛,想得必会多些。” 别人要,他反而不给,四皇子无欲无求,他却试探似的恩宠四皇子。 他有时也弄不明白是希望四皇子表里如一无心帝位,还是希望四儿子心机深沉另辟蹊径。 总之,即便四皇子表现得再淡定,明景帝无法完全相信身为龙子对皇帝宝座没有任何野心。 正因为他矛盾的心里,对四皇子的关注比哪个儿子都多,由此察觉四皇子品格才学都是出类拔萃的。 比太子沉稳明睿,比三皇子懂得自省,比六皇子懂得慎独。 “父皇请移步。” 四皇子含笑恳将沾饱墨汁的毛笔递给明景帝,“一会,还请齐公公去苏宅宣旨。” 一会功夫,四皇子连笔墨都准备妥当了。 明景帝失笑摇头,“你怕朕反悔不成?” 四皇子染墨般的眸子璀璨明亮,似得到世间最宝贵的宝物,“儿臣是怕夜长梦多。” “朕不信这世上还有人敢同皇子抢她?” 明景帝故意慢悠悠的接过毛笔,能调侃四儿子的机会不多。 苏臻真脸颊酡红,自己也觉得四皇子有点太着急了,哪有人会看上她? 不过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是怎么回事? “您不信儿臣选正妃的眼光?”四皇子大言不惭的向皇后和苏臻真方向眨眨眼,“儿臣选得人是最好的,如同您在众多闺秀中点中母后,儿臣听说过,您当年也是求皇祖父下得赐婚旨意。” 皇后和明景帝眼里同时闪过一段对往昔的追忆。 曾经他们的海誓山盟架不住岁月的侵蚀,挡不住后宫妃嫔。 她的心一冷,情已逝,然想在后宫坐稳凤位,她离不开明景帝的‘宠爱’,想起来甚是悲哀。 皇后看得到四皇子的好意,点点头:“这点老四最像陛下。” 明景帝晃神片刻,看向皇后的目光更添几抹柔情,随后快速书写圣旨,命齐公公先拿着圣旨回宫用玉玺宝印,再去苏宅宣赐婚的旨意。 “老四。”明景帝像哄苍蝇似的挥手,“你先送苏臻真回去,朕要带皇后去个老地方,你们不方便跟去。” “儿臣遵旨。” 四皇子低沉的笑声弄得心如止水的皇后都有几分少女般的羞涩,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情感比平时刻意时真诚得多,对明景帝的影响更深。、 拜别帝后,苏臻真出茶楼后一直很沉默,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四皇子笑着问:“怎么了?” “你做得我是明白,可皇后娘娘喜欢吗?” 苏臻真挺心疼皇后的,只能凭着这手段勾起明景帝的旧情,这对陪明景帝走过最艰难岁月,又夭折了亲生儿子的皇后来说挺悲哀的。 “总好过让母后眼睁睁看着苏贵妃或是年轻妃嫔得宠。” 就算皇后心如止水,还是会不自在。 苏臻真悲凉之色不见缓解,四皇子低声保证,“我是不会让你像母后一样。” “您的意思是不纳妾,纳侧妃吗?”苏臻真抬眼,他比上辈子自信张扬许多,如此显得更俊些,“以后您后宫里只有我一个?” 四皇子愣了愣,失笑道:“你对我到是挺有信心的。”都考虑到后宫有几个女人的问题了。 如今的局面,太子的赢面更大。 “我同你一起受苦,担惊受怕,生死与共,好不容易享福了,你又弄来一堆人,你当我是傻子吗?” “生死与共?!”四皇子眼睛一亮,“这话说得好。” 不是该注意后面的话吗? 苏臻真不满的撇嘴,果然不能对他太有信心了,今生没有宠妾苏臻真,谁知会不会跳出另外一个宠妾? 她早就知道左拥右抱是男人的劣性,对皇子或是帝王来说专一根本不可能,可她心里还是像压了块石头。 眼圈委屈的泛红,苏臻真耍小性似的甩开四皇子加快脚步,身后传来四皇子一声长叹,“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所以还不如不说。” 她的确不会相信。 四皇子追上来,低声道:“你且看着就是。” “嗯。”苏臻真低头。 “接了圣旨,你让苏大人送你去灵泉山的道观,我同国师打过招呼,他会让道姑照顾你。” 四皇子深深的望着苏臻真,尽量冲淡离别的感伤,“龙泉山山清水秀,宛若仙家圣地,你会喜欢的。” “为什么要我离开京城?” 苏臻真轻声问道:“是因为太子?他……你要当心他,太子同以前不一样。” “再变他的野心都没变。”四皇子自信的一笑,“你去道观祈福清修,父皇自然多看重你一分,你不明白,在皇族父皇的看重对你来说有多宝贵。” 他总不能时刻盯着苏臻真。 “国师也是你的人?” 国师从不轻易让人去灵泉山的。 “不是我的人。”四皇子低声道:“我可没你想得有本事,不过是赢了国师一次,他欠我一个人情。” 这已经很厉害了! “我会在你身边安排两个有功夫的婢女,有她们在,以后像今日惊马的事就不会再有了。” 四皇子想了想道:“你家家仆也该整治一番,怎能让苏臻萱轻易的收买了去?” “还不都是你的错!你若不招蜂引蝶,她哪会害我。”苏臻真最擅长狡辩,尤其爱在他面前倒打一耙。 “怪我咯?” 换个人再他面前胡搅蛮缠,他早拂袖而去了。 苏臻真点点头,“当然怪你。” “好,以后我对她冷着脸就是。”四皇子纵容宠溺的笑着,“我们都离着她远远的,苏臻萱……脑子有病,不正常的紧。” 一会恨他恨得要死,一会有情意绵绵的看他,表现得很不正常的苏臻萱让他莫名其妙。 皇宫中,苏臻萱惊掉了手中的茶盏,“你说什么?皇上给四皇子和苏臻真赐婚了?” “齐公公已经去苏宅宣旨了。” “怎么会这么快?”苏臻萱神色恍惚,“怎么他又落进苏臻真这贱人的手里了?他被她害得还不够?” 第五十八章 心死 苏臻萱的心上似撒一层辣椒面,又辣又呛,说不出的委屈,是为她自己?还是为四皇子? 都有一点。 她恼恨四皇子有眼无珠,偏偏就吃苏臻真那一套。 明明是个应该青史留名,完美无瑕的帝王偏就过不了红颜祸水这一关。 “苏小姐。” 苏贵妃宫里侍奉的太监宫女一个个诚惶诚恐,从没见过待她们和气的苏臻萱这般狰狞疯狂,念着以前苏贵妃脾气不好罚她们的时候,苏臻萱求过情,轻声劝说:“圣旨已经下了,您再生气也没用。” 还不如不说! 苏臻萱扶着桌角,慢慢的合上悲愤痛苦的眸子,波澜起伏的酥胸上下起伏,“罢了,你们先下去。” “贵妃娘娘一会邀您一起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 宫女低声道:“陛下病情好转,还不是您的功劳?” 苏臻萱苦笑的摇头,目中无神的看向多宝阁,苏贵妃宫里自然摆放得都是极好的珍玩。 她是有大功,可她想要得似乎永远都无法得到,做得再多,那人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皇上病情稍好转,就带着皇后和四皇子微服私访去了,把忙前忙后的苏贵妃气个半死,还不敢在皇上面前抱怨一句。 贵妃地位再高,还能高过皇后去? 她作为晚辈不好总在皇上面前,皇上赏了她一堆金银珠宝作为奖励,她最期盼了结同朱洪涛的孽缘,皇上却只字不提。 金银珠宝静静的散发光芒,那光芒似在嘲弄苏臻萱一般。 在皇上寝宫外,她碰见过四皇子。 她该恨他,可见他目中无她,她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酸甜苦辣都有些,她很想抓住他的衣袖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正视她? 为什么不肯喜欢她? 她做得还不够多吗? 总不能比上辈子过得更不好,朱洪涛就是庸人,无能好色,没一点的前途,成王的爵位最后还是落在成王长子头上,朱洪涛只能依附兄长过日子,还时不时被人敲打。 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她? 即便上辈子她做了四皇子的妾也比做朱洪涛的夫人尊贵。 既然四皇子又选择苏臻真,还给苏臻真上辈子没得到的正妃名分,她苏臻萱也该彻底的收心为自己打算了。 苏臻萱掩藏起伤痛,重新振作起来,“把那件大红遍地的褙子取来,我记得太后娘娘喜欢女孩穿鲜亮的颜色。” 宫女略松一口气,积极凑上前去为苏臻萱梳妆,“就算她做了四皇子妃又能如何?谁不知道四皇子是个没指望的?皇后娘娘说是宠四殿下,可没见她为四殿下争一点点,哪里赶得上三殿下?” 三皇子虽是早早娶了正妃,但对苏臻萱一直念念不忘。 以前苏臻萱一门心思都在四皇子身上,对三皇子不假辞色。 “我没想过去做侧妃。” 她可以为四皇子忍受做妾的委屈和屈辱,三皇子显然不够让她牺牲一切。 陪着苏贵妃出门去了慈宁宫,太后娘娘和颜悦色的拉着苏臻萱心肝肉似的,宠得不行。 苏臻萱面上受宠若惊,心却硬如镔铁,太后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她自己,哪个晚辈有用便喜欢哪个。 上辈子苏臻真做了四皇子宠妃,四皇子又夺嫡成功后,太后一样把苏臻真捧得很高,甚至当着苏臻真的面踩她。 不过她在四皇子登基没活多久就去了,自然看不到苏家最后被苏臻真毁了个彻底。 “成王妃前儿进宫请安时,说起过朱洪涛。” 太后斜长的眸子眯了眯,揽着苏臻萱的肩头,“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以前年轻不懂事,这几日听说他跟着翰林院的大儒学做文章,收心了也长进了。哪个勋贵功勋子弟没章台走马的时候?以前成王也是,可如今他却是陛下最倚重的宗室元老。” 苏臻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是让她认命嫁给朱洪涛? 太后斜了苏贵妃一眼。 苏贵妃犹豫片刻,想到自己的儿子,再疼苏臻萱也不能越过三皇子的大事。 “你一向懂事,精明干练,又有许多男儿都鲜少有的胸襟智谋。”苏贵妃拍着苏臻萱的白嫩修长的玉手,“只要管住朱洪涛,督促他上进,成王妃和成王还不得把你当做女儿似的疼,定然舍不得你受丝毫的委屈。嫁人可不单单是嫁丈夫,你在成王府站稳脚跟,主持中馈,谁都得敬你一分。” “成王爷同哀家说了,等朱洪涛娶你过门就上书请封世子。” 说了?又没有文书,改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况且就算成王为朱洪涛请封世子,皇上也不见得准。 记得成王嫡长子的生母给过皇后娘娘的恩惠,甚至在临终前暗暗给皇后娘娘送信托孤。 皇后一般不插手勋贵承爵的事儿,可她一句话,皇上也得掂量掂量,何况不封嫡长子,朝廷上那些讲究礼法的大臣可不答应。 皇上总不能为一个成王同朝臣硬抗。 “嫡长子承爵是祖宗留下的规矩,牵一发而动全局。”苏臻萱低声道:“侯府因为祖母扶正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若是大伯没回京还好些,恰恰大伯人品方正,得陛下重用,父亲这些年为三殿下大业韬光养晦,名声上不如大伯,一旦我嫁朱公子,成王又为他请封世子,大臣们还不得全炸了?到时候不是我们苏家的主意也会按在我们头上。” 苏臻萱见苏贵妃和太后面子都很不好看,叹息一声:“对三殿下未必是好事。只要成王长子不去,世子之位就不可能落在朱公子头上。成王今年年岁也不小了,成王妃只是继室,成王在还好,成王不在,承爵的继子又得是法子让她难受,未必能顾得上朱洪涛。” 后宅的弯弯绕绕,苏贵妃明白,一路从宫斗走来的太后更是清楚。 “我愿意为养我的苏家牺牲。” 苏臻萱直挺挺的跪在太后和苏贵妃面前,“可不想自己的牺牲毫无价值,帮不到苏家。” 苏贵妃感伤的说道:“皇上已经下旨给苏臻真赐婚,金口玉牙再难更改,苏臻真必然是四皇子妃。萱儿,你是我最看重的人,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想逼你。” “萱姐儿同哀家说说,你相中哪个对苏家最有利?” “静北侯世子,我有法子让静北侯世子上门求亲。” “皇上不会同意的。”太后太明白明景帝的平衡之道了。 “静北侯世子一心求娶我,皇上还能硬拆散大臣姻缘?他就不怕静北侯心里不痛快?” 苏臻萱眸子若星子,“当然成王那边也不应轻易放弃,苏臻真是皇子妃,苏家除了我之外,还有适龄闺秀。” 第五十九章 抱团 “哪还有这么个合适的人选?” 太后一时想不起来,况且朱洪涛毕竟是成王最疼的儿子,又不是娶不到老婆,成王未必看得上苏家推出的人选。 苏臻萱,苏臻真扔美人堆里都是一顶一的美人,其余苏家女比她们差上不少。 “萱儿说得是苏迁家的苏臻烈?我恍惚听说她不是定亲了吗?”苏贵妃记得随柳氏入宫拜见的苏迁媳妇,“苏迁可是苏逸一手养大的。” 一是苏臻烈未必听话,二是真把苏臻烈嫁入成王府,万一便宜苏逸呢? “四皇子虽说看着是个没野心的,不过他亲近皇后,谁能说准他一直淡然无为?最近他在皇上面前的盛宠可是独一份的,连太子都比不过他得宠。” 苏贵妃很小心,亦看不透四皇子。 皇上的意思明摆着,让苏逸支持四皇子,或是等三皇子登基,看在同苏家联姻的份上,不会过于苛责四皇子。 苏臻萱低着头掩藏起眸中的嘲讽,苏贵妃竟然说四皇子没有野心?难怪三皇子敗得那么惨。 今生四皇子虽然变了,她同样能看穿他,只是他走得夺嫡路不大一样。 “苏迁虽是苏逸带大的,但心里一直怨恨苏逸当年抱他离开侯府,让他少享多年的荣华富贵。” 苏臻萱轻声对太后和苏贵妃解释苏家的近况,她们在宫里传递消息费劲,刘氏最近又同柳氏争宠,没空入宫。 “大伯父别府另居,苏迁坚决不肯离开侯府,这段日子时常在我父亲面前走动,父亲领他出门应酬几次,把他引荐给帝都贵胄子弟后,他对父亲更加信服亲近。” “还有这等事?”苏贵妃淡淡一笑,“这对你祖母来说可是个好消息呢。” “他没太大的本事,浪荡轻浮,好色平庸,只能帮祖母在大伯父那里打听打听消息。您也晓得,柳氏如今眼里除了祖父外,谁都没有的。” 言下之意就算是刘氏能利用苏迁也打击不到柳氏。 太后面色讪讪的,苏贵妃似吞了苍蝇似的,柳氏那副老迈的尊荣整日缠着永安侯真真是……一时都找不到适合的词儿。 苏臻萱却道:“其实这也是柳氏聪明之处,她现在是祖父的夫人了,只缠着祖父,不做其他的事儿,旁人也只会笑她老没正行,发花痴。她若是在后院搅风搅雨,争□□夺利,我祖母反手就能让她滚出侯府去。” 正因为柳氏什么都不做,身边的那个康嬷嬷又是精明的,刘氏根本抓不住把柄。 刘氏已经被柳氏气病好几日了。 也不知怎么,侯爷时常去柳氏那里。 苏臻萱晓得康嬷嬷的厉害,上辈子伺候过苏臻真的,她把苏臻真护得滴水不漏,任四皇子后院的侍妾怎么想办法都伤不到苏臻真。 她心里微微刺痛,前世今生四皇子都为苏臻真想得周到细致,他们又是早就勾搭上了。 “听你这么说,苏臻烈到是可以,不过朱洪涛能看上她?有你珠玉在前,苏臻烈哪能同你比?” 苏贵妃有几分犹豫,最好还是苏臻萱嫁过去,可她又不想放弃静北侯世子。 同静北侯的兵权比,成王那点宗室势力可有可无。 既然苏臻萱是重生的,自然晓得上辈子苏臻烈就是因悔婚而投缳自尽的。 当时她还惋惜苏臻烈的贞烈,宁可不要富贵的丈夫,也不愿意失信乡绅出身的未婚夫。 “她母亲早有退婚的心思,一个乡绅土财主的儿子哪里配得上侯府娇女?地位相差悬殊,对苏臻烈的未婚夫也不是好事。连襟非富即贵,他定会自卑的。还不如让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寒门女子。” 苏臻萱心说,大不了这回她亲自去说服苏臻烈,不让她自尽,若是苏臻烈想不通,那也不是她逼死苏臻烈的。 “苏臻烈不如苏臻真娇俏明艳,但人如其名,她身上有股贞烈的气质,固执且孝顺,我想成王妃若想找个能管住朱洪涛的人,一定会满意苏臻烈的。她是读烈女传,孝经和女戒女则长大的。” 太后毕竟上了年岁,脸上隐隐有倦意,“御花园的牡丹开得好,萱儿去给哀家采两朵插个花瓶,省得哀家的慈宁宫冷冷清清的。” 苏臻萱晓得太后会同苏贵妃私下商量,起身福礼后,在宫女的侍奉下去御花园赏花。 御花园姹紫嫣红,百花齐放,远处的亭台楼阁精致,美轮美奂。 苏臻萱眺望富贵恢弘的皇宫诸多宫殿,隐隐想着借风而上,似前生的苏臻真成为这座皇宫的女主人。 “贱人就是矫情!” 苏臻萱啐了一口,苏臻真不是皇后胜似皇后,不必履行皇后的职责,却有着皇后的尊荣。 记得她当年早早鼓动已经登基的四皇子给太子选太子妃,然后把宫务全交给太子妃,美其名曰是历练太子妃,其实还不是她为了躲清闲? 太子和太子妃都受过她恩惠,就算太子妃掌握宫务也不敢不敬苏臻真。 况且他也不准许任何人慢待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宠妃。 当年太子妃可是把苏臻真当做祖宗似的敬着,然而苏臻真却对太子妃冷冷淡淡的。 难道是有了帝宠,苏臻真不需要在乎任何人? 苏臻萱正想着往事,耳畔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苏臻萱,你真让孤王瞧不起。” 身穿明黄服饰的男人站在她身边。 “太子……殿下。”苏臻萱面色一变,“我不知您说什么。” 俊朗的太子爷负手而立,冷冷的斜睨苏臻萱,“你治好父皇的头疼,父皇却让苏臻真做了四弟的正妃,你甘心吗?还是说你想继续去给孤王的好四弟做妾?” 继续! 苏臻萱怔怔出神,连太子靠近都没察觉,难道太子殿下也是……也同她一样? “老四那么对你,你不恨他?” 太子抬手轻轻抚摸苏臻萱的脸颊,疼惜的喃柠:“在孤王看来,你比苏臻真更可人疼。” 苏臻萱别开头,太子英俊的脸庞逼近,让她心跳得很快,同前生不一样,今生的太子更显霸气强势。 “我们都有怨恨委屈,不如孤王娶了你如何?”太子容不得她躲闪,“你别怕,这里都是孤王的人。孤王保证,将来让你狠狠得把苏臻真踩在脚底下。” 第六十章 爱情 同太子联合? 苏臻萱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在前世她就对太子没任何好感,严格说还帮着四皇子没少暗害太子。 “殿下说笑了,我同太子殿下井水不犯河水,太子妃还在东宫呢,何来娶我之说?” 太子眸子微微一怔,深沉似水,隐约闪过一丝不忿,抓住苏臻萱极力躲开的手臂,向自己怀里一拽,阴沉的说道:“为什么你死活都要做他的女人?连背叛苏家,背叛老三也不在乎?难道孤王比不过老四?!” 不怪太子暴躁,苏臻真为躲他拿银子砸他,而后就传来明景帝把苏臻真指婚给四皇子的消息。 如今苏臻萱也想摆脱他,不愿意入东宫。 苏臻真不知前情,苏臻萱不一样,前生被老四那么残忍的拒绝无视,这辈子依然舍不得放弃四皇子。 “孤王看只要老四对你抛个眼色,你就会像哈巴狗一样跑过去。可惜……”太子阴沉着俊脸,“他如今连正眼都不会看你。” 这句话正好戳中苏臻萱的痛处。 上辈子她为爱情众叛亲离,而被她诚心对待的人却从没爱过她! 把她看不上的苏臻真当做掌中宝,心头肉。 苏臻萱冷笑回道:“你就是说没错,我就是围着他转的哈巴狗,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我肯为他当妾,肯为他生,为他死,他如何对我,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儿,同太子殿下无关。” 太子似被雷劈过一样,恨不得掐死苏臻萱,又被她那份决绝孤注一掷的爱情所震撼。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女人?!” 前生他身边的女人因权利而奉承喜欢他,因为他失势而疏远轻慢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只喜欢他这个人。 苏臻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太子殿下的手,愤然的目光慢慢变得平静,望向太子时亦有几分的怜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却看明白你为何会倒在近在咫尺的皇位面前。” “你说我始终无法忘情于他,太子殿下您也没变。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殿下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身为帝王最不能有得便是失控,感性。” 苏臻萱轻声说道:“想想陛下,他最愧对的人就是皇后娘娘,甚至明知道皇后的亲生儿子夭折在谁手中,他依然尊敬太后,宠爱贵妃娘娘。他对皇后娘家是荣宠以及,然而皇后最最出色的兄长一家却战死边关!皇后的娘家兄弟被陛下养成了一众纨绔子弟。” “陛下为何要挑没有母妃的您做太子?只因为您是他得长子吗?在别得人家,无嫡立长是常理,然而在皇家,太子是权衡利弊得失选出来的。” 其实明景帝对太子还是信任的,任何帝王对太子都是又打又拉的,美其名曰为祖宗基业磨砺考验太子,大多数太子都扛不住这种磨砺。 太子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太过冲动,遇见难事又多疑踌躇不前,错过了机会。 苏臻萱一直觉得上辈子太子败得不冤。 除了太子本身性格弱点外,他的对手——四皇子太强了,更适合做帝王,当然除了他过于宠爱苏臻真这点除外。 太子脸色一变再变,似木头一般呆呆出神。 “我常常反问自己,为什么他会那么喜欢苏臻真,一直都想不明白做作,恶毒,矫情的苏臻真哪里值得他那样的人喜欢。” 苏臻萱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微微合上眼睛,“直到碰到太子殿下逼问,我才隐约明白,如同我恋上他一样,他就是喜欢上了苏臻真。您看,他对我那么不好,那么无视,我在心里发誓要报复他,可这麽久了,我没伤他一点。” 爱情真是很玄妙的东西。 她碰见过很多优秀的男人,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也不是找不到,可偏偏就是喜欢上了根本不会喜欢自己的四皇子。 太子目光落在苏臻萱自嘲的脸庞,犹豫一会,道:“你真不想报仇?” 他竟然会同情苏臻萱! 一个被情所伤的可怜可悲的女子。 太子暗暗苦笑,果然他的心始终不够硬,明明只是想利用苏臻萱……或是把苏臻萱当做他的女人玩弄一番,哪里想到苏臻萱一番话,他竟然想帮苏臻萱。 “你也应该明白,皇上绝不可能让老三登基。” “嗯。” 苏臻萱点点头。 “六弟他们连孤王都争不过,对老四威胁不大。”太子握了握拳头,“孤王虽然抢先招揽郭明达,抢了能让他扬名立万的差事,可是真正办差后,孤王才明白他当年面对多大的阻力,连孤王这个太子都……他当年真是敢下手。” 清理两淮盐政得罪的人海了,规范海上贸易几乎把勋贵都得罪了遍,还有在清理大同军饷,彻查官匪勾结……最后这个,太子直到现在都没敢下手。 有个万一,在大同驻扎的十万精兵就有可能哗变,到时候明景帝一定会把始作俑者抛出来平息军方的愤怒。 太子仰天长叹,“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苏臻萱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四皇子平安无事,反而赢得军方将领的忠诚。 明景帝拖着不肯传位还想用别的皇子制衡四皇子时,御林军,神机营,金吾卫完全站在四皇子这边,连那些被四皇子收拾得惨兮兮的勋贵都支持他。 “难道天命真得在他身上?纵使孤王抢了他的,老天还会另外给他。” 比如如今明景帝的宠爱,比如皇后的看重支持,比如静北侯世子对他另眼相看,再比如他可以把苏臻真送到国师身前去…… 这世上明景帝最信任的人就是有老神仙之称的国师了。 国师往往一句话比别人千句万句都管用。 太子本以为四皇子利用国师谋得巨大的好处,没想到他把好处都给了苏臻真。 说他感情用事?! 四皇子才是。 苏臻萱摇头道:“我是不信命的,太子殿下,我无法嫁您,可以后我会帮您的。” ****** 四皇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成王幺子朱洪涛,失神片刻,“你再说一遍?” 朱洪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苏臻真要嫁给你了,你顺便把我也收了吧。” 看来他没听错,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 第六十一章 蠢萌 成王继妃妩媚漂亮,成王年轻时也是一美男子,朱洪涛自然相貌不差,因他纵欲过度,脸色稍显苍白,不过俊美朗目,算得上是俊秀的贵公子。 “我来,我来。” 朱洪涛主动给四皇子奉上茶水,狗腿的笑道:“我晓得帮不上四殿下什么忙,我爹虽是疼我,但很听皇上的话。” 四皇子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闪过诧异,说出这番话来得竟是恨不得死在女人肚皮上的朱洪涛?! 这小子看得比很多人都明白,四皇子轻嗯了一声。 “嘿嘿,外人都说我和我娘惦记着成王世子的位置,其实说不惦记,您也不信不是?毕竟那可是王位。” 朱洪涛倒是很诚实,成王爵位是人都舍不得放弃,四皇子不也想着争夺皇位吗? “只要我哥哥不去,我是没啥希望的,听我娘说过,我哥得皇后的照看,我仔细琢磨了一番,以后我想要继续吃喝玩乐,过着猪一样的日子,得找一个人做靠山。” “太子殿下不是很好的选择?”四皇子纳闷,难道自己野心暴漏了? 连朱洪涛都看得出,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眼下四皇子还没准备同明景帝摊牌。 “太子殿下最近挺厉害,脸黑得很,我们这群混日子的勋贵子弟没少被他整治,看他都绕着走。”朱洪涛一脸来的委屈,“以前太子殿下可不是这样的,突然间就铁面无私起来了,我找靠山只想过得舒服,谁想整日被训,被太子像看垃圾一样的目光盯着或是过着和尚一样的日子。” 朱洪涛身上有着勋贵子弟或是皇室子弟的通病,好逸恶劳,注重享受。 养在富贵乡的公子哥大多都同朱洪涛一样。 “你肯定我能做你靠山?而且不会管教你?” 四皇子也对太子殿下突然的转变有点摸不到头脑,太子以前从不过问宗室子弟胡闹,有时还同他们一起去风流快活。 朱洪涛理直气壮的说道:“四殿下是不是可靠我是不知道,但你是苏臻真的夫婿,我自从碰见她……就很喜欢她,既然娶不到她,跟在她身后也行啊。” 四皇子忍了半晌,终究是没能忍住,抬脚狠狠的踢了朱洪涛,“你给我滚!她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这么听话,难怪苏臻真让他去侯府求娶苏臻萱,他屁颠屁颠得拉着媒人去了。 朱洪涛倒退几步,捂着被踢得很疼的大腿,差一点就踢命根子上了,四皇子真是太暴力了,万一以后打苏臻真怎么办? 他得在旁边看着点才行,喃喃的说道:“您都娶到她了,我连暗暗的看一眼都不成?” 四皇子恼火极了,念在他是成王儿子的份上,不好亲手掐死他,直接撂下茶杯,哐当,哗啦啦,茶水在桌上蔓延,顺着桌角滴滴答答的落下。 朱洪涛缩了缩脖子,嘀咕自己也弄不明白的话。 “来人,把他给我架出去,往后不许他登……” “四殿下。” 朱洪涛抢在侍卫进来前,身体一个前倾,跪倒在地顺势抱住四皇子的大腿,声泪俱下,“我真没想跟您抢女人,四殿下也知道我的性子,青楼画舫的女子多得是,又魅又娇,我有她们就够了……” “你给我闭嘴!”四皇子脸上能刮下几尺的寒冰,甩了半晌,愣是没甩开就皮糖似的朱洪涛。 他是老天派来折磨自己的? 若不是朱洪涛从不碰良家,也没做抢男霸女的事儿,他会容朱洪涛发神经? “四殿下,往后你宴请谁,尽管交给我,我保证让他们玩得痛痛快快的。” “……” 他的手下可不都是纨绔子弟,风月场所……还真缺个像朱洪涛这样会玩能闹,能活跃气氛的。 而且风月场所会让很多人放松警惕,是一个很稳定的消息来源,比如三皇子的那些文人幕僚,比如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好色乃男人的本性。 他自己不喜欢,但也没心思勉强别人都同他一样,毕竟如果他不是放不下苏臻真,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榻上的玩应儿罢了。 “我给你三个月,你能做风月场合的英雄,本殿下就收下你。” 四皇子似安抚大型毛犬拍了拍朱洪涛的脑袋,“做得好,本殿下做你靠山,坐做不好……” 朱洪涛咧嘴大笑,“我就知道被她喜欢的男人不简单,四殿下您放心,我保证能做到。” 他从地上爬起来,脚步欢快的离去,真好,找了个靠山,还能继续吃喝玩乐,何况还能站在苏臻真这边。 朱洪涛自知自己这点能耐也就欺负欺负平民百姓,在皇子们面前根本不够看。 他曾想发奋努力,可看书头疼,练武腰疼,努力了几日连他爹成王都忧心忡忡的问他是不是中邪了。 他决不能太有出息的。 一旦四皇子失败,他根本保不住苏臻真,还不如陪她一起。 这么想着,朱洪涛感觉自己顿时高大起来,挺了挺腰杆,对身边的小斯说:“你家少爷我今日看着是不是特别伟岸?” 小斯很习惯自家少爷时不时会抽风,连连点头,好话不要命似的往外倒,不过四皇子派来的人追上来,低声道:“四殿下说了,让您禁欲一年。” 朱洪涛脸色极是难看,禁欲一年?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陪别人逛青楼,别人玩儿,他看着……这得遭多大的罪啊。 “不能打个商量吗?” “殿下让你随着成王的侍卫锻炼身体。”来人斜睨一眼朱洪涛被酒色掏空的消瘦身躯,“殿下身边不留风一刮就倒得人,殿下说让朱公子像个男人,别丢祖宗的脸。” 丢祖宗的脸,就是丢四皇子的脸,毕竟他们可是同一个祖宗的。 四皇子如此宽慰自己,绝不承认想让朱洪涛健康些。 “准备笔墨。” 四皇子站在书桌后,手持沾满墨汁的毛笔,苏臻真是去了道观,把朱洪涛这样的麻烦留给他! 她怎么这么招人? 这点很不好! 他绝不承认自己嫉妒了,明明满腔的愤慨,可落在纸上的话语却舍不得说她一句,一句重话都没有,叮嘱她好好吃饭,别太累了,祈福——糊弄过去就是了。 第六十二章 时机 连朱洪涛都注意到太子的变化,四皇子更不可能忽略总是对自己满怀戒心的太子殿下。 太子不仅为人处世大变样,连身材都从臃肿变得清瘦了。 四皇子想不通在太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太子在前朝拼死拼活的处理弊政,得罪人,他…… “四殿下,娘娘叫您去御书房。” “怎么了?” “说是,太子殿下把皇上气着了。” 在外人看,皇后很少在明景帝面前为四皇子争取权利,可实际上皇后做得事情都在暗处。 毕竟明景帝是一个很聪明,又是疑心很重的皇帝。 做得太明显,那不是帮四皇子,而是害了他。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她行方便的话,四皇子在宫中行事极为容易,就算苏贵妃等人得幸明景帝次数多,后宫妃嫔想方设法得为自己的儿子在明景帝身边培养势力。 她们终究不如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方便。 四皇子手指敲了敲桌子,“你去同母后说一声,我晓得了。” 来报信的太监轻声道:“娘娘晓得四殿下赞同太子殿下改革,此时并不是好时机,太子愿意得罪人,就让去,您可不能错过这等良机。” 四皇子微微一笑,皇后这是怕自己‘不知好歹’,行事过于光明磊落吗? 夺嫡本就是一条充满狡诈,算计,背叛,利用的险途。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劝说父皇,哄得父皇消气。” 四皇子自认不是善良的人,太子得罪人,他自然会暗自招揽一些有用的人。 御书房外侍奉的宫女内侍大气都不敢喘,战战兢兢好似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跪地求饶的小兔子。 他们见到悠然而至的四皇子,齐齐的长出一口气,救星总算是到了。 四皇子怀里抱着雪团儿,一派漫不经心的说道:“父皇还在忙?” “喵呜。”雪团儿的爪子扯了扯耳朵,很想拍掉主人放在自己后背的手,根本不是给自己顺毛好吗? 装! 男主人最是能装了! 明明是幸灾乐祸的感觉嘛。 “四殿下。” 一名做谋士打扮的人出声叫住四皇子,“郭某恳求四殿下对太子殿下施以援手,四殿下本也有为国之心,想来更理解太子殿下。苍天可鉴,日月为证,太子殿下清理朝廷弊政,完全是出于公心,是为皇上……” 四皇子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雪团儿,当日他曾连写几封书信给郭明达,书信里会透漏些许他的志向,只是当时不好说得太深,郭明达隐隐约约觉得四皇子有明君之姿。 不过太子殿下亲自登门再三请他出山,太子礼贤下士让郭明达很是感激,在草庐中太子意气风发的指点山河,针砭时弊,颇有肃清官场,还百姓一个真正太平盛世的雄心。 郭明达被太子殿下的宏志所打动,帮助太子比志不在此的四皇子更有前途,所以他婉拒四皇子,随太子出山,专心为太子谋划。 正直的太子最需要得就是擅长阴谋的谋士。 开始还好,太子几乎对他言听计从,然而最近他反对太子改革的声音多了,太子对他面上一如往昔,不过擅长谋心的郭明达哪会看不出太子对自己的怀疑? 郭明达为太子操碎了心,磨碎了嘴皮子,可惜太子依然执迷不悟用快准狠的手段清理朝廷弊政,得罪了一堆一堆的朝臣。 一向宽和的太子似变了个人,这让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那些以前保着太子的朝臣也不由得暗自思量起来,最要命得是太子这番大刀阔无的改革,惊动了明景帝。 明景帝不仅怀疑太子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怕是还怀疑太子有没有能力主宰天下。 要知道历朝历代,过于刚强的帝王多是坐不稳皇位的。 治大国如烹小鲜,太子这么急,实在是让人怀疑他会把朝廷弄得四分五裂。 明景帝注重得是平衡,朝廷上一团和气,他本是人人称颂的明君,突然太子跳出来告诉他,一切都是假象,朝廷弊病已经危害了江山社稷,明景帝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四皇子慢悠悠的说道:“郭师傅,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你也晓得,我……” 咳咳咳,四皇子病弱的咳嗽起来,“实在是心不在此,身体又不争气,说得话父皇未必肯听。” “我和太子殿下不一样,他是储君,父皇器重他,栽培他。我一个闲散的皇子,万一惹父皇生气,父皇可不会手下留情。” “四殿下,您曾经也是……” “年轻时总觉得自己是对的,什么都想干,什么都敢干。”四皇子眸子闪烁,低头看着雪团儿的猫眼儿,“如今我才明白父皇的不容易,自己曾经的想法太草率了。” 朝廷需要整治,弊政需要肃清,甚至国家需要改革,可不是此时! 他看得越多,想得越是周全。 不能说太子做错了,而是他选错了时机,没让父皇认识到危害,就贸然动手,只有让父皇有变革的心,太子才能得到父皇的支持。 本来是有机会让高高在上的明景帝看清楚百姓之苦,然而太子以节省银子为名,阻止明景帝南巡。 在南巡的路上让明景帝看到弊政要比现在容易得多。 就算有地方官员粉饰太平,稍作谋划,了解明景帝爱看热闹的性格,足以安排一场好戏给他看。 可惜,太子只看到为南巡劳民伤财,没看到南巡会让明景帝更接近事实的真相。 他救不了太子,也不想去救。 “殿下,陛下叫您进去。” 四皇子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在双鬓斑白,为太子呕心沥血的郭明达,可惜,你辅佐的人未必懂你的好心。 就在此时,被明景帝怒骂一顿,头上顶着茶叶的太子从御书房里跌跌撞撞的出来。 他正好看到慵懒的四皇子同郭明达站在一处,他们两人仿佛刚刚畅谈了一番,这画面……记忆太深了。 只不过前生老四是清冷的。 夺来得始终不是自己的吗? 太子再一次怀疑自己做过得事儿,前生就算是被废,也没像今日这样被父皇骂得如此之惨,父皇的眸子似冰,冷酷无情,仿佛不再认他是儿子。 记得前生,他被废后,明景帝依然护着他,吃喝供给从不少,明景帝甚至私下去看过他。 他始终记得明景帝说,你不适合做皇帝,却是朕的好儿子。 “太子殿下。”四皇子躬身行礼,“臣弟先进去了。” 太子故意走得很慢,不消一会,御书房传出明景帝的笑声……他连好儿子都算不上了,曾几何时,老四能逗笑父皇?! 第六十三章 良策 太子前脚回到东宫,后脚明景帝的口谕就到了,命太子在东宫读书,由太子负责的差事暂时交给三皇子,四皇子等皇子处理。 随后明景帝给太子更换了东宫的侍卫统领。 明景帝向内阁大臣暗示,自己最近龙体状况很好,披红的折子送御书房即可。 任谁都看得出,太子殿下的位置不似以前那么稳固了。 “殿下。”郭明达眼见太子沉默,低声道:“此时您不能退,毕竟您所倡导的政策于国有益。” “不退?!”太子嘲讽的说道:“你想让孤王即刻被废了太子的名分?” 他对郭明达始终无法放心,郭明达和四皇子密谈的情景始终在他眼前浮现。 “殿下,您此时正该强硬些,让朝中有识之士拥趸您。” 郭明达晓得太子对自己疑心了,苦口婆心的说:“陛下虽然以和为贵,然陛下毕竟也是一位雄韬大略的雄主,天下有识之士对太子殿下很佩服,这正是您的班底,您若是向陛下服软,改弦易张,那些追谁您革新的大臣只怕一个都保不住。往后谁还敢辅佐您?” 太子目光深幽,派去打听消息的太监怎么还没回话?老四到底同父皇说了什么?! “殿下。”郭明达跪倒下来,斑白的两鬓越发显得老迈,此时他哪里还有当日在草庐时候名士风度? 出山辅佐太子后,他老得很快,心也很累。 “求殿下听我一句,皇上此举未必不是试探太子殿下啊,自古革新弊政若是半途而废,还不如不做!这一点陛下是明白的。” “以前你不是不赞同孤革新弊政吗?”太子声音冰冷,缓缓的问道:“今日怎么非要孤坚持下去?” 郭明达苦涩一笑,“以前不赞同,是因为时机不对,太子殿下锐意进取会引起陛下猜忌,陛下苦心经营的盛世被太子殿下戳破,陛下怎能受得了?然而如今情势却大不一样。您是储君,受一点点挫折便灰心丧气,听命于陛下,陛下怎能放心把江山传给您?何况,您得罪得人已经够多了,再失去随您革新的朝臣,我怕殿下真正的成为孤家寡人。” 到时候,就算是太子殿下想争,没人脉,没人支持,太子哪里争得过? “太子殿下泣血向皇上陈诉朝廷弊政,必会让皇上对阿谀奉承的大臣有所怀疑,到时候陛下会让人彻查……只要陛下能明白如今的弊政,他对您的看法会有所改变。” “您站在大义之上,心有祖宗社稷,垂爱天下百姓,就算偶尔过格,陛下也不敢彻底的冷落您,夺了您参政议政的权利。” 郭明达眼里透出一丝狠辣,低声道:“陛下的头疼……未必能彻底根治,殿下建立起威信,同陛下分庭抗礼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臣还有后续,皇子们都对殿下虎视眈眈,这也该让陛下明白,一旦他突然驾崩,您没足够的实力弹压诸皇子的话,必然会导致江山分崩离析,到时候陛下就是罪人!” 明景帝就算对皇子们又打又拉,疑心再重,始终是想在其中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这人可以是太子,也可以是其他皇子。 此时此刻还是太子赢面更大! 只要太子肯坚持下去。 太子默不作声,一会觉得郭明达说得有道理,一会又想起明景帝方才冷若冰霜的眸子,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该怎么办? 这真是父皇给他的试探吗? 还是郭明达已经暗中投靠老四,故意坑自己? 他这次虽然损失惨重,但去太庙哭一哭,时常在父皇身边尽孝,讨父皇欢心,未必不能挽回不利的局面,毕竟他算是在明景帝身边长大的,对明景帝的好恶更了解。 他从未想过追随他革新的大臣会怎样,没了这些人,只要他还是太子,将来还会有人依附上来。 如果他被废,又被明景帝厌弃,他恐怕连自己上辈子都不如。 然太子殿下有不甘心就这么失败了,重活一辈子,还处处被老四比下去让他备受挫折,况且重生的他明白帝国的弊政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 “哎。” 太子身体靠近垫子里,缓缓的合上眼睛,“郭师傅,再让孤想想。” “殿下……此刻您不能再犹豫。”郭明达几乎要吐血了,“错过机会等三皇子等人涉及政务,就太迟了。” 郭明达连连磕头,“我敢保证,您舍弃的人会被四皇子接手。四皇子……他会沿着您趟出的路继续走下去,您这是为他做了嫁衣裳!” 不提老四,太子还能好点,郭明达提了四皇子,太子顿时冷笑连连,“你今日怎么同孤说老四有野心了?以前你不是对老四一直避而不谈吗?” 这会儿,郭明达真吐血了,一心为太子好,不领情就算了,还怀疑他两面三刀,左右逢源,这是对谋士最大的侮辱! 他呕出的鲜血从指甲缝中滴落,脸若是白纸,气喘吁吁的回道:“四皇子可为明君,亦可为良臣,只要太子殿下顺利登基,有定鼎山河的实力,他必会是你的左膀右臂,坐在皇位上,您也需要良臣辅佐。” 太子见郭明达吐血,心里也不好受,可郭明达对老四的推崇,让他更窝火,冷哼一声,“郭师傅累了,你先去歇息吧。” “殿下……”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小太监的通报,“殿下,您的奶哥哥到了。” “让他进来。” 太子无视郭明达,领着自己的奶兄转区旁边的侧殿。 郭明达失魂落魄的缓缓起身,眼眶潮湿,完了,太子殿下完了! 太子宁可去打听四皇子怎么讨好明景帝,揣测明景帝的态度……若是明景帝那么容易被人看穿,他怎能坐上皇帝的宝座? 先帝时,夺嫡之惨烈,不在如今之下,最终不占任何优势的明景帝脱颖而出。 “四殿下。” “嗯?” 四皇子手指按着雪团儿鼻子,雪团儿的爪子搭在他手臂上,“别急,你女主人快回来了,你说我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如何?” “喵呜。”雪团儿实在很想挠他一把,不知道猫儿的鼻子碰不得? “是父皇封诸子为王的旨意下来了?” “殿下睿智,旨意已经到了内阁。”冯太监低声道:“封您为晋王,在吏部观政。” 四皇子目光有几分错愕,遗憾的说道:“其实我想去礼部,如此,礼部的人就不敢糊弄我大婚的议程了。” 他是不是去同皇上再说说? 冯太监暗暗的撇嘴,吏部和礼部能一样吗?不过四皇子对未来的正妃真是宠得不要,不要的。 第六十四章 细节 显然四皇子不是说说的,翌日,他便主动去见了明景帝。 明景帝收了太子大部分的披红权,忙了大半夜披红折子,召见阁臣通气,同时他也帮太子稳一稳局面,还得向太子得罪的勋贵卖卖人情,稳定人心。 正是忙得时候,他好不容倒出空吃上冰糖燕窝,刚打发走了不愿意去礼部观政的三皇子,四皇子就找上门来。 明景帝着实好奇一向无为的四皇子会说什么? 吏部,可以说六部中最重要的。 明景帝把四皇子安排在吏部除了对他信任外,也稍微有点试探的意思,若论对皇子的信任,四皇子绝对是最得他信任的一个。 四皇子同往常一样,唇边噙着平淡浅浅的笑,步伐不紧不慢,在他身上绝对看不到张扬和锐气。 然而明景帝却暗暗的点头,荣辱不惊比得意飞扬更得他看重。 哪怕是帝王也不能这辈子不遭遇任何的挫折。 “父皇,您看儿臣能不能同三哥换一换?儿臣想去礼部观政……” “咳咳……” 明景帝猛烈的咳嗽起来,推开上前为自己平复气息的太监,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儿臣最近精研礼法,想着去礼部印证一番。” 四皇子打死也不敢同明景帝说实话,若是说为自己的婚礼去礼部,这辈子就别想登上皇位了。 皇子时就为女人失控,做了皇帝还不得烽火戏诸侯,只为佳人一笑啊。 明景帝意味深长的端详四儿子很久,“老四啊,你着实让朕意外。” “父皇,儿臣喜欢清静。”四皇子真诚说道:“六部中吏部最重,来往的人也最多,儿臣受不了频繁登门的朝臣。” 吏部太重要了,重要到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而且也是最为盘根错节各方势力云集的地方,他去吏部观政未必能独善其身。 四皇子晓得以自己的性子对藏污纳垢最严重,最该刷新弊政的吏部肯定会有一些想法。 此时恰恰是他不能动手,只能眼不见为净,静静等待时机。 从小到大,他最不缺的耐性,换个人会越等越急躁,他却是越来越稳。 通常是不下手则以,一出手必要干净利索的达到目的。 为此,他不仅默默的等待,还会一步步的计划铺垫。 “而且儿臣要大婚了,一去吏部观政,朝廷上官员一定会给儿臣送厚礼,儿臣拒绝了吧,好歹是朝臣的一片好意,若是收下……” “怎么?”明景帝好奇他还会说出怎样惊天的话来。 “儿臣被父皇封为晋王,每年的俸禄也就五千两银子,儿臣最近的喜事也就成亲一样,朝臣们不同,他们子女婚丧嫁娶等红白事,儿臣都得去随礼。” 四皇子俊脸微微发苦,“儿臣养家已经不容易了,为皇家脸面,怎么也得随重礼,儿臣实在是还不起,还不如不收。” “哈哈哈。” 明景帝放声大笑,四皇子没有母族支持,皇后对他挺宠爱,可皇后家底不丰厚,四皇子又一向不怎么插足生意,在皇子中的确是比较清贫的一个。 “父皇。”四皇子有几分恼羞成怒了,“您笑得儿臣都抬不起头了。” “也是,身为朕的爱子,竟然囊中羞涩到还不起礼的地步。”明景帝心情极好,对太子的失望慢慢的散去。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在隔间陪伴圣驾,随时等候明景帝宣召的阁老们。 能做到大学士阁老的人都是官场的老狐狸,钻研官场多年,极为擅长体察圣意。 诸皇子封王后,晋王四皇子不是第一个来找明景帝的,但唯有晋王让明景帝毫无顾忌的大笑,也唯有他得到明景帝爱子的评价。 别小看明景帝随口一句话,往往蕴含着极深刻的含义。 说晋王没野心,阁老们多是嗤之以鼻,当然这些不会当面表现出来。 首辅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他已经年过七十,早早上了乞骸骨的折子,虽然明景帝还挽留了他,可他已经决定致仕了。 这话他没同任何人说过,他一致仕,不仅空出了首辅的位置,同时也空出了一个阁臣的位置,不,也许是两个,毕竟每次争首辅,都有阁臣失败落马。 入阁必经路——礼部啊。 晋王殿下心机之深,远在诸位皇子之上! 可晋王怎么猜到他要致仕的? 他确信这消息没走漏,而且他同晋王的关系平平,也不可能家人透漏消息给晋王。 只听那边明景帝笑着大手笔的赏了晋王好几处田庄,说是田庄可也说是皇庄,而且是在京郊地理位置极好的地方,若是……屯兵的话,一旦四皇子有令,未必打不进京城。 阁臣们都想到了此处,不由得额头冷汗淋淋,不过他们谁也不敢说,一来说不准晋王是不是有意的,二来他们有挑拨皇上和晋王关系的嫌疑。 明景帝可以怀疑他的儿子,但是谁要说皇子有心谋反,皇上绝对不会让那人好过。 晋王……足以让他们闭嘴。 “封你为晋王,又给了你赏赐,如此一来,你成亲时面上好看,省得苏逸一肚子不乐意。” 赐婚之后,明景帝召见过苏逸,明显感到苏逸并不乐意做晋王的岳父。 “多谢父皇恩赏,儿臣去礼部的事儿……” 晋王厚着脸皮再三恳求,“您就答应儿子吧。” 少见晋王向他求什么,放着吏部不去,去礼部,明景帝都想扒开晋王的脑子看看到底是不是有毛病了。 “就你这样的,去吏部也给朕丢脸,滚去礼部。” “多谢父皇。” 四皇子躬身谢过,低垂下的眼睑盖住眸子里的异样,吏部此时就是泥坑,谁去坑谁,谁说礼部清闲就不能抢风头? “晚上记得陪你母后用膳。” “遵命。” 四皇子退出御书房,看来父皇今晚会召幸苏贵妃。 晋王府离皇宫很近,走得话不过半个钟就能到,他刚进门就碰到揉着腰的朱洪涛。 “你来做什么?” “殿下,您跟我爹说说,我能不能明天不用早起啊。” 朱洪涛最近都快被练武的师父给折磨疯了,成王不求他出息,也觉得四皇子说得是,幺子起码不能死在女人肚皮上。 于是成王下了狠心,狠狠的让人操练朱洪涛。 晋王看都没看他一眼,朱洪涛却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腆脸小声道:“上次同殿下说得事,您可得往心里去,我敢保证首辅呆不久了。” 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晋王拍了拍朱洪涛的脑袋,“继续努力。” 谁也想不到,朱洪涛会带给他这样重要的消息! 如今的礼部尚书才四十岁,只怕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有入阁的机会。 郭明达听说晋王辞吏部,去礼部后,久久无语,“天要绝太子的路啊。” 太子对他避而不见,郭明达失望的留书离去,不过他给太子最后的建议书信却被太子最信任的奶哥哥换掉了…… 太子绝对想不到上辈子陪自己到最后,为自己而死的奶哥哥会是四皇子的人! 第六十五章 嫁妆 得知郭明达不辞而别,太子有几分落寞,而已经是晋王的四皇子并没邀请郭明达来辅佐自己。 就疑心病来说,晋王殿下比之太子和明景帝也不逞多让。 “既然没有办法完全放心的用他,还不如相忘于江湖。”晋王试穿成亲时穿得吉服,低声对身边的谋臣道:“如此也可全了他忠臣不事二主的忠名。” 幕僚们互看一眼,心想郭明达还没重要到晋王放下筹备婚礼亲自去邀请的地步。 虽然晋王的确同礼部尚书谈过,谁都明白一个即将入阁的人对夺嫡的皇子来说很重要,但幕僚们相信在晋王眼里大婚更为重要。 从晋王事无巨细的操持筹备婚礼就能看出一二来。 拖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娶正妃,难怪晋王重视。 光看晋王送去苏家的聘礼就比正常皇子大婚的聘礼要贵重得多,又因他在礼部观政,最讲究礼数的礼部大臣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然也有皇子看后觉得不平,说三道四的人不在少数。 礼部向来清贵,重礼法,他们自己可以私下说晋王聘礼太重,但绝不容许外人议论。 被封为晋王的皇子能同没王爵的皇子一样吗? 言下之意告诉那些早就成亲的皇子……你们成亲太早啦! 皇后把这些事情当做笑话一样讲给明景帝,严格说晋王成了众矢之的也有明景帝一份功劳。 那日在御书房的事情已经传遍朝野,晋王不仅是明景帝爱子,还得了皇庄,明景帝重赏晋王的原因只是因为晋王太穷! 在东宫的太子听说后,差一点吐血半升,只有在明景帝眼里,老四才穷。 晋王穷,前世今生他拿什么养幕僚,死士? 太子最看不上晋王得便宜卖乖,有心把一切都揭穿,后来仔细一琢磨,哪个皇子背后是干净的? 就连太子自己都有不可曝光的银子来源。 只要他拆穿老四,老四就会拖着他一起死! 而且他现在远不如老四得宠,明景帝会相信谁还很难说,太子压下报复的心思,静静的等待机会! 面对晋王厚重贵重的聘礼,最痛并快乐的人是晋王的岳父大人——苏逸。 苏家没钱,苏逸是真穷! 苏逸既为晋王重视苏臻真高兴,又内疚没法给爱女最最丰厚的嫁妆。 他年幼时带母亲柳氏和弟弟苏迁离开侯府,银子本就不多,过得极是清贫,不是他岳父兼启蒙恩师关照,苏逸连读书的束脩都凑不齐。 苏逸为官清廉,除了官场约定俗成的好处外,从不收受贿赂。 哪怕他成为海事衙门大臣,跟谢飞虎共同操持规范海贸也没改变过。 现在大明帝国最有油水的衙门,一是盐政,二就是海事衙门。 苏逸在外人看来完全是捧着金饭碗要饭! 既然苏臻真注定是皇子妃,苏逸就不能让女儿在皇家媳妇们面前太过没面子。 可是他这些年为苏臻真积攒下的嫁妆嫁寻常人家是够了,嫁皇子而且是已经封王的皇子着实太过寒酸。 “侯府那边倒是递话过来了。”苏逸的夫人王氏轻声说:“侯爷说给咱们准备五千两银子。” “你接受了?” “怎么可能!” 王氏白了苏逸一眼,“我还不知老爷你的心思,就算让臻真嫁妆少些,也不会用侯府的银子!” 虽然侯府的生意和银子按说有身为嫡长子的苏逸一大半,但他从没想从侯府得到任何财物。 自从他们归京后,永安侯的补偿好意被苏逸拒绝好几次了。 “三皇子赵王去了吏部观政,大把得往外撒银子。”苏逸冷峻的说道,“他一个皇子王爷能有多少银子?盐政上,赵王想再榨取银子怕是不容易,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苏逸把朝廷上的事说给王氏听,省得王氏中了侯府的奸计。 “爹。” 苏臻真走进门,经过山上清修,她身上更增添一抹清丽文雅的气息,冲淡她眉宇间的阴郁和媚态。 这让苏逸和王氏格外高兴,对牵线把苏臻真送去国师身边的未来女婿顺眼许多。 苏逸前半生纠结于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苏臻真也像他一样。 苏臻真虽然没说过,苏逸却能从她身上看出一丝愤怒阴郁来。 “您其实不用为嫁妆烦心。”苏臻真自信的笑道:“他不敢小看我。” 他对她宠到极致,无论她是叛臣的女儿,一无所有,还是像现在只是清官的爱女,他都不会嫌弃。 两世为人,苏臻真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苏逸笑道:“我看得出晋王重视你,真儿,你是我女儿,没法子给你一份体面的嫁妆,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败。” 这种心情还没做父母的苏臻真是不会明白的。 此时苏逸甚至动了是不是卖点人情收点好处的心思,这完全同他为官之道背道而驰。 苏臻真上辈子享受了太多的荣华富贵,不在意这些,为给苏逸找点事做,说道:“我回来的路上听说了几个事儿,爹,当年祖母的娘家之所以败得那么快,不是因为朝廷上出了刚正不阿的刘御史吗?” 柳氏当年嫁给永安侯可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永安后和太后得柳家相助不少。 当然后来柳家落败除了子孙不争气外,最重要得就是突然崛起的刘御史拼死弹劾柳家凌虐百姓。 按说哪家勋贵家没有不肖子孙? 别人家未必就比柳家干净。 但只有柳家倒霉的被夺爵罢官,就此破败。 追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柳氏不得永安侯的宠? 在争宠上没争过刘氏,当时永安侯早就存着扶正爱妾刘氏的心思了。 刘氏得太后和苏贵妃的支持,甚至永安侯还派人保护刘御史,让柳家派去的人铩羽而归。 苏臻真知道永安侯甚至给刘家提供了不少柳家的罪证。 柳家防谁也不会防着自己家的女婿永安侯。 苏逸斟酌了半晌,“真儿,我不愿意再把家里的事情弄到朝廷上去。” 他没想过为柳家报仇,毕竟在他看来外祖父柳家也不是好鸟! 柳家只会来要钱,在苏逸出走侯府后,知道他没钱,对他们母子冷淡了许多。 永安侯伤他甚深,外祖父家又何尝不是死要钱? “你就要做晋王妃了,名声要紧。”苏逸叹息:“给不了你丰厚的嫁妆,总不能让你再因永安侯的家事指指点点。” “您知不知道,当初上侯府要银子的舅公们,丢尽父亲脸面的亲人是受人指使的?他们就是故意让柳家显得粗俗不堪,如此刘氏才能取代祖母的正妻之位。” 一步步算计,一步步的设局,把刘家弄得比寒梅还有傲骨,有气节。 苏臻真见苏逸愣神,继续说:“如今刘家做得可比当初柳家过分得多,爹,难道您就眼看着祸国殃民的人耀武扬威?” 第六十六章 如愿 苏逸沉吟片刻,俊脸上挂着几分犹豫,“若是我把这事弄到朝廷上去,对你会不会不好?” 苏臻真一听总算是放心了,她最怕苏逸认死理不肯通融,拿着不报私仇的说辞无视刘家! “爹领得是朝廷俸禄,理应为陛下尽忠职守,明知道有人破坏法纪,欺压良民而不出声,这同您最鄙视的庸才有何区别?” “可是你终究是……”苏逸最放心不下女儿。 嫁妆已经给得不够多了,再加个不好的名声,苏臻真嫁进皇家去岂不是得被其余的皇家儿媳妇欺负死? 他对晋王殿下也不大有底。 苏臻真长得漂亮,是一等一的美人,没有男人不爱色的,以色侍人却不能长久。 晋王平时看着挺寡淡的,他万一对苏臻真只是一时兴起,将来苏臻真名声有损就变了心肠……到时他不得心疼死? 苏逸可不是吊炸天的权臣,他就是有胆子也不敢同皇子对上,做皇子的岳父其实很没岳父样的。 他宁可忘记过去受到的侮辱和艰辛,“真儿,人活一世总会经历沟沟坎坎,过于执着于过去,执着于报复,日子过不好。我晓得你为我不平,当年我不是没有机会留在侯府……我执意带着你祖母和你叔叔离开,是因为我知道我在侯府过不好。” 虽然那时候他还很小。 他知道柳氏和外祖父家斗不过刘氏,不愿意他将来的日子都是灰暗的。 苏臻真虽是苏逸的女儿,也很敬重自己的父亲,可她的性子跟苏逸不大像,别人让她过不好,她就敢拖着害她的人一起去死! 反正谁都别想好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打算改掉自己睚眦必报的性子。 “爹要是担心我,才应该在朝廷上显示力量呢。”苏臻真决定再换一种说法,反正她是同刘家卯上了。 “您对陛下越重要,晋王殿下越是不敢亏待我。” 苏臻真心砰砰直跳,把晋王塑造成这样的人,真不是她的本心,“娘家地位稳固,我在陛下面前也有面子。” “咳咳……咳咳……” 苏浩辉咳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苏臻真感觉心一突突,忍不住眯起眼睛,门口闪过熟悉的影子。 挺拔,屹立,如同劲竹。 他慢悠悠的走进来,黑瞳中平静,明明像往日一样,但在场的人都觉得喘不过气,从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尖感觉到愤怒。 苏臻真自知理亏,连头都不敢抬。 “岳父。” “晋王殿下。” 苏逸讪讪的拱手,“您怎么到了?” “听说本王王妃今日回京,左右本王无事想着来看看她。”晋王深邃的眸子紧紧锁定苏臻真,缓缓的说道:“想问问她对婚礼有没有别的要求。” 苏家众人更是羞得快钻进地底下去了。 苏臻真红着脸,飞快跑到晋王身边,二话不说拽住他的手腕,向屋外去。 然而晋王脚下似有根,纹丝不动,低头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白皙细腻,很是柔软…… “我有话同你说。”苏臻真怯生生小声道,上辈子她哪里这么委曲求全过? 都是他哄着她的。 她还当面说过他野心勃勃,小肚鸡肠,阴险歹毒呢,那时他都没生气,反而搂着她的腰低声说,宝贝真了解我。 晋王叹了一口气,反手紧紧的握住苏臻真的手,仿佛看不到苏逸等人瞪大的眼睛,自在悠然的说道:“我在珍宝轩放了一批货,岳父等有空不妨让人取回来。” “殿下……” “嫁妆等不过是身外物,我不在意多些少些,然而世人却偏为身外物议论纷纷。” 晋王轻声说:“我不愿意她为身外物受委屈,皇家多是长了一双势利眼儿。” 苏臻真猛得拽了他一把,他送嫁妆圆场是好意,可苏逸未必会领情,毕竟这涉及到一个父亲的尊严。 晋王同苏逸对视半晌,“刘家的事儿,岳父还是要考虑考虑的,纵然你没害人心,那些亏待了你,算计了你的人,未必就就此罢手。我向父皇求娶她的时,就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出身,倘若岳父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我可以帮岳父一并解决。” 他身上的强大的自信和掌控力,让苏逸又是感慨,又是有一丝的畏惧,他也只有在明景帝身上看到过。 晋王是有野心的,这一点无需置疑。 他意外得是晋王有着足以匹配自己野心的实力和强大的自信。 刘家好动,就怕永安侯,太后,苏贵妃,甚至三皇子……这是一股太子都得退让一步的强大势力。 然在晋王眼里却仿佛是微不足道一般,最要命得是苏逸竟然相信了! 晋王勾了勾嘴角,牵起发楞的苏臻真向外走去。 苏逸过了好半晌,怅然一笑,“以后我不必为真儿担心了。” 有这么个人护着她,是真儿的福气。 苏浩辉喃喃的说道:“爹娘,妹子上辈子到底是不是救了很多很多的人,做了很多很多的善事?” 这辈子才得到晋王?! 他自诩对乌倩柔也是很体贴,很真心,同晋王比……比都不能比。 王氏满眼的笑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话就是她此时真实的写照,“不如今儿我让人去珍宝轩?” 苏逸点点头,“反正都是晋王自己的东西,左手换右手而已。” “爹,这话可不对,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是妹子的。” “……” 苏逸抬手给了苏浩辉一巴掌,喝令道:“殿下比你大不了两岁,处事风度却强你百倍,我知道外面人都说你有麒麟才,今日你见了殿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自满。” “您拿我同殿下比?”苏浩辉揉着脑袋,轻声道:“太抬举我了。” 他比忙于海事衙门的苏逸更关注晋王,看似云淡风轻的晋王,实际上却是公认的深不可测。 苏家后院,没假山奇石,种得花草也多是常见的品种,唯一值得称道还算齐整,有股乡野韵味。 晋王却仿佛身处仙境,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肯同身边苏臻真对视。 果然还是生气了。 苏臻真有点委屈,轻轻拽了拽他的手,“我不知道你会来。” 悄悄看晋王面色还好,她继续道:“你也知道我爹不愿意报仇的,固执得紧,只是他很疼我,为我好会做些改变,所以我才……我才……” “我的确很生气。” 晋王的手指挑起苏臻真的下颚,四目相对,苏臻真的影子深深的印在他的眼里,“生气我们相聚不多,我该给你留足时间……而且你怎么会认为我一定会为你说了那句话生气呢?” 苏臻真眼圈有点红,一头扎进他怀里,记忆中清冷的怀抱此时今生却是温暖的,“我心悦你!” 她双手死死的搂住他的腰,“从上辈子就是了。” 晋王先是一惊,随后因狂喜他的脸庞越发显得俊俏,声音却淡淡的:“嗯。”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内。 苏臻真不喜欢他,还能心悦谁? 他心里异常满足,似等了很久终于等到的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第六十七章 爆发 苏臻真努力从他怀里抬起头,毫无畏惧的同他对视,自然看得出他眼中的狂喜。 他英俊极了,两辈子加起来今天最好看。 在他眼里,怀里的宝贝何尝不是美得惊人。 苏臻真笑了,肆然真诚的笑容完全在她脸上绽放,双臂搂紧晋王的腰,“我真的心悦于你。” “本王知道。”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他一遍一遍的应着。 他们两个就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重复着极简单,极幼稚,又可笑的对话。 可笑吗? 他们都不觉得。 晋王是满足的,苏臻真……上辈子欠他的表白。 今生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毫无顾忌的霸占着眼前这个男人。 依偎在他怀里,苏臻真慢慢的低垂眼睑,上辈子最后还同他大吵一架,原因竟然是爱不爱他! 那时,她觉得他可笑极了,一个百姓称颂的明君不去管国家大事,反复去追问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就算心里没有他,她还不是他的人? 他想要她,难道她能说不给吗? 她记得他暴怒,绝望,痛苦的眼睛,在她拂袖而去之后,昏暗的宫廷淹没他的身影……那时她只觉得可笑,然而现在回想,她会心疼他。 真得很心疼他。 他只是一个为她付出所有的男人,当时不能给她的名分,在他登基后也双手捧到她面前,可是她那个时候只顾享受报仇的快感,又因为她的那点在外人看来矫情可笑的坚持,执意把册皇后的圣旨还给他。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御书房呆了三天三夜,她听过这事转瞬就忘了。 “你为什么没有娶妻?” 他已经二十岁了,皇子成亲大多是在十四五岁的年纪,他拖得足够久,甚至为此京城很多人说他不能人道。 他从没同人解释过原因,反正每次明景帝准备给他选妃时,他不是病就是晕,后来还是国师说他不该早娶,才止住了大半的流言蜚语。 晋王不可能有前生的记忆。 “总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不想后悔一辈子,就不要娶。” 晋王心满意足的搂紧苏臻真,刚毅的下颚抵着她头顶,“有时候我会梦见一座挂满招魂幡的宫殿,里面只停放着一口棺材,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就那么站在棺材面前,把一张明黄色的纸张扔进棺材前的火盆里,他说,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要同你合葬。” “每次醒来,我的心都空荡荡的。” 晋王感觉苏臻真身体颤抖,以为吓到了她,“自从碰见你,我就没再做那个梦了。” “国师说,有轮回转世,我想那个人可能是我不知哪一世的前世,可能对不住棺材里的人……或是很喜欢她,连死都不想同她分开。” 苏臻真眼泪滚滚的落下,她到底有什么好呢? 这句话苏臻萱问过,乌倩柔问过,很多人都问过他,甚至明景帝在最后弥留的时候也问过他。 他从没回答过任何人。 她的眼泪越来越多,仿佛溃堤似的,他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只能哄着:“再哭就不漂亮了。” 她那么爱美,这话应该管用,晋王在心里为自己的小机智得意。 谁知,苏臻真在他怀里嚎啕大哭,“我不漂亮,你也……不能嫌弃我……” 因果报应,上辈子他宠了她一辈子,这辈子岂不是她得还回去? 苏臻真觉得肩头的担子很重,听说求而不得的男人才会不停的宠溺一人,得到了反倒不稀奇了。 如今她都说喜欢他了,万一他觉得她也就这样了,那怎么办? “我就说……就说我不该碰……情爱……碰上了让我……让我好为难,变得都不像我了。” 苏臻真含泪抓住晋王的衣襟,委屈的说:“再不是潇洒的我了,都是你害的,都怪你。” 晋王被她哭得脑袋疼,远处苏逸等人已经闻声过来了,他自然能看出岳父岳母的不悦。 他无辜的摊摊手,“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苏臻真抽泣,他根本不是寻常的男人,这辈子当皇帝还是有把握的,将来缠上他的女人会越来越多。 他以前能拒绝,今生还一样会拒绝吗? 她不喜欢患得患失的自己,如果他敢变心,一定要他好看! 苏臻真充满了斗志,的确他很强,可她也不弱,以柔克刚未必就会输给他。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随从跌跌撞撞的跑进门来,苏逸不悦的皱眉,这时苏臻真已经不哭了,寂静中仆从的话格外清楚。 王氏顾不上仆从话中的毛病,又不好让未来女婿晋王看笑话,喝道:“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侯府的消息,说是烈小姐投缳自尽了。” “什么?” 苏臻真失声道:“有没有救下来?” 今生明明苏迁没另给苏臻烈寻亲事,苏臻真特意让人打听着,并让人在婶子面前念叨,言而无信对苏迁仕途不利。 苏臻烈怎么还会投缳自尽? 晋王低声道:“你先别急,我估摸着许是因为同朱洪涛的婚事,苏臻萱不愿意嫁。” “可是我已经同朱公子说妥了,苏臻萱不乐意的话,他不得再勉强侯府。”苏臻真愤恨不平,“难道他敢骗我?!” 她只是想逼一逼苏臻萱,却没想到苏臻萱把主意打到了苏臻烈头上,苏臻烈的身份配不上朱洪涛,而且她又给苏臻烈讲了不少,苏臻烈的心胸要比前世开阔得多。 不至于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不声不响就投缳自尽。 苏臻烈保证过,若是有退亲的消息,她会立刻通知苏臻真,而不是去寻死守节。 “可恶,一定是朱洪涛,他一定不没听话。” “……” 晋王安抚暴怒的苏臻真,却没为听话的朱洪涛解释半句,其实朱洪涛早就……早就同永安侯说婚事作罢了,只是永安侯或是三皇子舍不得成王府的那点实力。 朱洪涛是被冤枉的。 但他并不打算告诉苏臻真。 “有丫鬟看到,不过小姐仍然昏迷不醒。这事……”仆从看了看晋王,“老爷,是不是奴才单独说?” 苏逸没把晋王当外人,“你照实说。” “烈小姐原先定亲的夫婿突然悔婚,说是他同自己的表妹有了守尾,上门退婚。烈小姐心里难受,可也答应成全他们。” “苏臻萱做的。”晋王压低声音在苏臻真耳边道:“她倒是聪明,知道从那边下手。一个乡绅的儿子哪里经得住诱惑?” 哎,苏臻真叹息,其实那人上辈子还是不错的,可惜这辈子没经熬过苏臻萱的陷阱。 “为这事烈姐儿就寻死?” “也不全是。”仆从讪讪的开口,“烈小姐在花园散心时,意外碰见了一事……侯府为此事已经吵起来了,四奶奶早产生下一子,不过听说这孩子是世子爷的。” 苏臻烈原来是看到了苏逊和小刘氏的奸——情。 苏逸气得脸煞白,身体发抖,“请晋王殿下和我去书房。” 刘家太欺负人了! 苏迈是苏逸的亲弟弟呀,而且苏逸最心疼这个一直在侯府,认贼做母的弟弟,如今这么一顶绿帽子带在头上,苏迈别想在仕途上又所进步了,而且会被人嘲笑死的。 第六十八章 揍人 苏逸下定决心同刘家死磕到底,他对亲人的维护让晋王略感吃惊,不管看在苏臻真的面子,还是讨好岳父大人,晋王都会积极的献计献策,甚至把自己的人手借给岳父用一用。 他们去书房商量如何在朝廷上给风光无限的刘御史致命一击。 苏臻真没安好心的鼓动母亲王氏带她去侯府。 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看,天理不容! 她不仅要去看热闹,还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永安侯世子苏逊有多恶心,无耻。 侯府果然乱作一团,不过刘氏当家多年,下人们还是很有眼色的,见苏臻真和王氏忙上前阻挡,“奴才给您通传一声。” “不必了。” 王氏直接把挡在满前的奴才推了个跟头,“我来看望烈姐儿。” 她拽着苏臻真直闯侯府后院! 一路上丫鬟婆子,还是小斯护院都不是王氏的对手,此时侯府的人才明白苏逸的夫人力气比一般人都大得多。 后院中,柳氏拽住永安侯的袖子哭得形象全无,鼻涕泪水一个劲儿往永安侯身上抹,“侯爷,您可得给迈儿做主啊,刘家竟出下贱的秧子,勾引男人,偷汉子都偷到兄弟头上去,这同大伯通奸得沉塘的。” 永安侯头疼欲裂,面如铁青,万万想不到一向被他寄于厚望的儿子会做出这等丑事。 满府里的丫鬟还少? 他对苏逊一向很纵容,一心弥补苏逊当年受得苦,但凡是苏逊看上的女子,是纳为妾,还是养在外面,他都不过问,甚至暗中压制苏逊媳妇周氏娘家的反弹。 苏逊不仅和弟媳妇通奸,还弄出个孽种! 而且还被苏臻烈看到,意图逼死侄女! 这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的畜生所为。 其实勋贵世家有不少腌臜的事儿,大多瞒得很好,处理得很干净。 偏偏苏逊看着沉稳办事妥当,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害他丢脸不说,还让永安侯府被人指指点点。 这些年他一直致力于改变永安侯府的名声。 他厚待柳氏,几次当着朝臣关心苏逸,每每被苏逸冷言冷语的拒绝,他都漏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来,不就是想让百官们看到他的为难? 他强忍着粗俗的柳氏,过得有多难? 结果苏逊不仅帮不上忙,还把通奸暗害侄女的事弄得人尽皆知。 “侯爷。” 刘氏垂泪呜咽,“逊儿虽是有错,我也恨不得打死他,可……不能让外面的奴才再打下去了,是妾身没教好世子,您罚就罚妾身吧。” 扑通,刘氏直挺挺的跪下,无声的泪水似不要钱的珍珠簌簌滚落,“侯府的名声要紧,您此时就是打死世子,也无济于事,不如先好好的想个法子。” 到底是他心疼了多年,疼爱了多年的人。 永安侯对刘氏确实有几分真心。 柳氏在旁看着,又气又恼,多次的教训告诉她,比口才,比装腔作势,她完败于刘氏。 可今儿这么好的机会,再让刘氏和她的儿子脱身,简直是天理不容。 于是,柳氏上前高高抬起手臂,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打了刘氏一记耳光,并抓住刘氏的发髻,使劲晃晃着,如同泼妇打架骂街,手脚并用,细长的指甲也化作利器。 “我打死这个贱人!管不好儿子,管不好后宅,让苏逊贱种弄出个更下贱的东西出来,把水性杨花的侄女嫁给苏迈……呸,骂你都嫌脏了我嘴。” 一口粘痰正好啐到刘氏的脸上,刘氏一愣,意识到脸上沾得是何物后,一阵阵的恶心,死命的推开柳氏,“泼妇,你住口!” 什么清高,什么贤惠,什么善良,什么低调忍让,在这一刻刘氏完全装不下去了。 从来她就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方才不反抗只是想让永安侯心疼,证明她同鄙俗的柳氏有着本质的不同。 然而当侮辱降临时,刘氏的心里承受能力未必有想得强。 “你敢骂我?死贱人,做错了事,纵容侄女和儿子通奸,还敢骂我婆妇?我就是再不好,也把逸儿养得好好的,谁不说我的逸儿是人品方正的谦逊君子?” 柳氏虽然没管过苏逸,但是该为儿子吹嘘,给自己脸上贴金时,她也是毫不客气的。 刘氏不反击还好,她这一反击,柳氏更来劲儿了。 虽然刘氏比柳氏年轻,但是她的力气真赶上在乡间生活了很久的柳氏。 苏臻真进门时,正好看到柳氏骑在刘氏身上耀武扬威,这场面不仅永安侯想不到,就连刘氏的丫鬟仆从都没想到。 这些大宅门长大的丫鬟们哪里晓得乡下妇人掐架? 再有柳氏身边的齐嬷嬷暗中拉偏架,柳氏轻轻松松就把刘氏打成了猪头! 永安侯一脸的震惊,他比任何人都想否定,打做一团的两个女人不是他的……夫人。 苏家不仅世袭勋贵,还是明帝国鼎鼎有名的诗礼传家的名门。 历史上,光皇后就出了几个,哪一个苏家女郎不是温柔贤淑的淑女? 苏臻真拍手道,“祖母,不愧是将门虎女,身手真好。” 晋王妃?! 永安侯眼前一黑,差一点站不住,苏臻真可是皇上选定的晋王妃,在他孙女辈份中,她是嫁得最高的,成了皇家的儿媳妇,肩负着维护苏家名誉的任务。 可如今,她竟然叫好? 这让外人知道了又是一桩是非,晋王和皇上还不得对苏家有看法? 不过,永安侯不得不承认苏臻真出落得漂亮,明亮灵动的眸子褶褶生辉,微微上扬的眉梢有着难以形容的清媚,勾人却不会让人觉得轻浮放荡。 如果苏臻真长在侯府,怕是连太子妃都做得。 也不至于像现在跟个野丫头似的,白瞎了她的好样貌。 “够了,够了。” 永安侯强行分开两个夫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主?” “正是有祖父您,祖母才同刘夫人争宠不休呢,只有心里没您的人,才不在意您宠着谁,喜欢谁。” 苏臻真声音好听极了,为略显狼狈的柳氏整理发髻,“祖母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都是侯爷,白天也想,晚上更想。好不容易回到您身边,祖母欢喜得不行,就算分别多年的亲生儿子都放在心上,本以为刘夫人贤惠,岂料她竟然让侯府发生这样的丑事。” “祖父,您相信刘夫人毫不知情?” 苏臻真看向永安侯,“最可怜得是我四叔,他是把刘夫人看做比亲娘还亲的人。刘夫人不是一直对四叔垂爱有加,便是世子他们都赶不上四叔得她疼惜?她就是这么疼惜四叔的?” 永安侯无言以对,看向刘氏的目光带了几分异样。 第六十九章 开撕 苏臻真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眼里看好戏的姿态更足了,永安侯本就是个多情且无情的人。 他确实对刘氏另眼相看,存着几分好感和怜惜,但是倘若不是刘家突然崛起能给永安侯带来足够的好处,而柳家又太不争气,永安侯也不至于顶着痴情的名声宠妾灭妻,扶正爱妾刘氏。 刘氏和永安侯之间的深情厚谊经过多年的美化正经感动过一批痴男怨女。 可他们之间这让人感动的爱情撕开完美的面具是何等的丑陋不堪? 前生苏臻真对刘氏下狠手时,永安侯连声屁都不敢放! 那时可不像现在,永安侯极疼极信任刘氏的。 晋王也是男人会不会也……苏臻真暗暗的啐自己一口,仿佛这么想都是对他的侮辱。 刘氏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顶着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美艳的脸庞青一块,紫一块,还浮肿着,身上的华服褶褶巴巴,再美丽的女人被打成这副鬼样子也看不出美了。 她被打得着实太惨了,柳氏似要把这三十几年的委屈一股脑的发泄出来,自然下手最恨,拳拳到肉! 按照文艺的话说,刘氏仿佛被撕碎的娃娃,被凌虐过残花……这副尊荣连为人看了都觉得身上疼。 刘氏最拿手的就是受些委屈后,含泪却大度的隐瞒或是原谅柳氏……从不在永安侯面前告状,从不让永安侯给她出气。 当然每次永安侯都会一边心疼她,一边给欺负她的柳氏眼色看。 当年刘氏就是凭着这手炉火纯青的功夫每每让被永安侯训斥的柳氏炸毛越发显得无德,反衬她是如何的善良,如何体贴永安侯,如何的不争。 这点也是当初柳氏贬妻为妾的过错之一,没有妇德,搬弄是非。 苏臻真含笑的看着,这么惨的刘氏会不会原谅施暴者! 当年柳氏真是太在意永安侯了,既然下手就该向今日这样才对。 “侯爷,您不管管吗?” 顶着猪头脸,刘氏美丽全无,看得极为渗人,“您就眼看着妾身被一个泼妇侮辱?” 刘氏是失望的,明知道不该对永安侯抱有什么想法,可她努力了这么多年,被永安侯宠了这么多年,心里隐隐存着一分幻想,永安侯会挺身而出护着她。 这也是女人的悲哀! 心肠永远比男人更柔,更容易被男人花言巧语感动,哪怕理智上告诉自己那些不一定是真的,可在危难时更希望男人保护她。 苏臻真暗暗的警告自己,可以恋上晋王,但不能变得完全指望他,倘若有人像今天这样,她自己会打回来,然后骑在晋王脖子上! 那画面一定很美。 “噗嗤。” 苏臻真的笑声惊动了不知该怎么说的永安侯和看热闹的人。 “苏臻真!”刘氏转头怒视,“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你祖母,你爹娘就这么交你的?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长辈们没说话,你方才不仅插嘴,还孟浪的笑出声来,你到是同我说说,有什么可笑的?” 跟进门的苏臻萱一看苏臻真似笑非笑的目光,宛若一只被捏住尾巴的波斯猫,暗道一声,坏了! 别看苏臻真平时傲慢得紧,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慵懒样,不屑同平凡的女子争锋,总是趴在他怀里,冷眼看着她们这些争宠的女子为护着她的男人拼得你死我活。 不得不说,苏臻真知道该怎么刺痛她们,把她们伤到最痛。 但是……一旦让苏臻真亮出爪子,后果往往异常惨烈! 皇帝? 朝臣? 宗室亲贵? 爱谁谁,她就没顾忌过。 上辈子,不知已经当了皇帝的他怎么惹到了苏臻真,他狠下心半个月没进后宫,单独歇息在乾清宫,最后的结果他顶着脖子上的齿痕上朝! “祖母。”苏臻萱低声道,“您别再说了,真妹妹是无心……” 已经被气疯的刘氏根本感觉不出苏臻萱的好意,“她被赐婚晋王,是皇家的儿媳妇,她没规矩不遵长辈,嫁入皇家岂不是给侯府惹祸?” 永安侯略一迟疑,真有这种可能,心底更是有几分后悔,倘若当年苏逸不走,苏臻真在侯府出生,也许会更心向苏家,更有规矩一些。 “知道我是皇家儿媳妇,你还敢这么说我?莫非在你眼里,皇上昏庸到分不清好赖,把一个处处无德的女孩指婚给最宠爱的晋王做正妃。” 苏臻真冷哼一声,“我的长辈可没你!你忘了自己出身,我可忘不了你是妾被扶上来的。” “我爹娘只教我自尊自爱,教我不为富贵荣华为妾。” 一口一个妾,刺得刘氏肝火极盛。 多少年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虽然永安侯特许有左右夫人,但刘氏毕竟出身不正,当时她又谦让得把更尊的位置让给柳氏,她还真不算是苏臻真的正经长辈。 永安侯默不作声,甚至不同刘氏期望的目光相碰,刘氏彻底心凉了,她以为永安侯心里有她,名分差柳氏一线,反而会得到永安侯的怜惜。 后院的女人不都是为男人的宠爱吗? 纵使有名分,却无宠,那人也立不住。 苏臻萱面带一丝惊讶,有前生的经历,她比刘氏更了解苏臻真……此时忍不住想,苏臻真当时拒绝他册后旨意,是不是也是因为苏臻真出身不正? 就是做了皇后也不是他最最正统的妻子? 可是皇家同勋贵还是有区别的,皇帝的后宫可以说是最不规矩的地方,谁有宠,谁就是赢家。 前生苏臻真一辈子嚣张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 苏臻真根本没去看苏臻萱,也没在意苏臻萱的复仇什么的,她不明白苏臻萱有什么好委屈,难道她爱四皇子,为他付出一切,四皇子就得感动,爱上苏臻萱? 上辈子苏臻真是能作,能折腾,把苏家整得很惨,她人品也说不上高贵,善良,但是执迷不悟的苏臻萱就一点毛病都没有? 成王败寇,胜利者是不需要对失败者手下留情的。 就算这辈子苏臻真没上辈子的记忆,她也不怕活了两辈子的苏臻萱! 就如同晋王从不在意重生的太子一样。 他们身上的毛病一抓一大把。 “至于我笑什么还用说?”苏臻真笑意更浓,“你想让祖父同情,是不是先梳妆一番?不是我说实话,你现在这样子真是很恶心人。” 恶心人这三个字,苏臻真说得极为重! 好像这三个字就是专门用来形容刘氏的一样。 “你……” “我有说错吗?”苏臻真目光如同冰箭,“四叔对你如何?你竟然眼看着他被苏逊和你的好侄女如此侮辱?你肯定心里挺痛快,不仅能耍得永安侯宠妾灭妻,还能让嫡妻的儿子认贼为母,孝敬你,恭敬你,甚至操纵着他的喜怒哀乐,让他给别人养儿子。” “你想说你不知道?” 苏臻真冷然一笑:“用不用我去问问你的好侄女?问问你的好儿子?想来他们一定很愿意说的。” 小刘氏为了保命,苏逊为了推卸责任,这两个良心狗肺的东西一定会出卖刘氏的。 苏臻真和苏臻萱都记得这两人上辈子有多无耻! 第七十章 暴力 即便是重生的苏臻萱都羞于提起苏逊,她的父亲比渣滓还不如。 当然上辈子苏逊结局最惨,不仅身败名裂,还被苏臻真折磨得疯了,被苏臻真让人阉了! 毕竟是她父亲,再不好,苏臻萱也不能眼看着他去做太监。 所以苏臻萱其实很想挽救苏逊的,甚至主动劝过苏逊断了同小刘氏的□□,可惜苏逊对她的话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一心作死! 再加上苏臻萱自己的婚事不顺,想着离□□拆穿还有很久,她已经同太子商量,先把苏迈弄出帝都去,谁能想到她算计苏臻烈嫁给朱洪涛会让这桩□□提前引爆。 苏迈整个人如同傻了一般,双目无神,脸色惨白。 他心中完美的女人一直是刘氏这样的,美丽,善良,知性,贤淑,柔顺,贤惠,哪怕偶尔的闹得小性子都显得那么可爱。 他一直知道刘氏是自己的继母,只把她当做神女,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所以他宁可娶一个刘氏的外甥女,只为小刘氏有一分像她。 可惜……他今日才发现自己心中的女神竟是如此的不堪,揭开完美的皮囊后,内心事如此的污秽,虚荣,狡诈。 “四叔,您就没想说的?” 苏臻真忍不住提醒苏迈,对他的表现,苏臻真挺失望的,两辈子苏迈都是这样的。 上辈子他在□□爆发后,不吵不闹,一人撇下一切远走,再也没回来过。 他知道刘氏的伪善后,竟然只给了苏臻真一张银票,然后撇下苏臻真一人远远的离开。 喝! 当时的苏臻真丧父丧母,被刘氏捏在手心里,而苏迈是苏臻真唯一的亲叔叔。 她缺那张银票吗?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苏臻真知道这世上没有救世主,只能靠自己,她由此坚决的勾引了四皇子! 苏臻真知道自己的过于妩媚的优点,其实当时她除四皇子外还有很多的选择,只要她想勾引男人,就算是明景帝也得中招。 前世苏臻真可比现在有魅力得多,能把老天给的本钱发挥到极致。 她眼光足够好选中四皇子,那人也如她所想,宠了自己一辈子。 而今生,该是她还债的时候了。 同样是男人,苏迈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所以苏臻真最讨厌像苏迈这样的人,也从不同情苏迈,“四叔不会连当面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勇气都没有吧。” “呵呵,勇气?” 小刘氏披头散发的赤脚进门,嘲讽的笑道:“是我贱,起码我敢说我就是喜欢苏逊,就是想给他生孩子!可你呢,苏迈……你敢说你心上放着谁?你敢说你肖想我的好姑母,你的继母?” “闭嘴!” 刘氏大声斥责,“你给我滚回去!” 苏臻真暗暗的递给柳氏身边的齐嬷嬷一个满意的目光,她这边闹得这么大,看着小刘氏那边的人绝对不多,这才让小刘氏偷跑出来。 她今天就要把苏家所有的遮羞布都撕开,什么父慈子孝,什么夫妻和美,全是假象,全都是美化出来的。 反正晋王早知道了,她也不怕晋王嫌弃自己。 苏迈是她亲叔叔,可他对继母刘氏有琦念,活该被骂,当然这不能成为小刘氏和苏逊偷情的理由。 “看在四叔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四婶。”苏臻真轻蔑的一笑,“四叔是她一手养大的,你又在侯府同世子爷青梅竹马长大,以你的聪明在成亲前看不出来?怎么想用利用四叔恋母证明你并非罪无可恕?证明你生得不是孽种?” “还是你想以此活命?!” 苏迈闭上了眼睛,不敢看父亲,不敢看刘氏,不敢看侄女,甚至不敢审视自己。 不会有人明白他只是把刘氏当做最完美的女人,更不会有人理解他从未动过亵渎继母的念头。 当时他只恨自己晚生十年,没能娶到最完美的女人。 如今他却恨自己被刘氏骗了这些年,忽视生母,敌视关心他的长兄苏逸,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对苏逸不利的事儿。 苏迈突然抽出宝剑,架在脖子上,生无可恋般的环视四周,苦笑道:”都是我的错,我把我的命还给你们。” “啪。” 在他下定决心抹脖子时,身体被谁抬脚踢飞,哐啷,宝剑落在地上,苏迈的身体撞到了墙壁上,软趴趴的顺着墙瘫坐在地上。 紧接着他脸上正反挨了两记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中看到一道柔弱的身影……“大嫂?” 是他大嫂? 被所有人忽视的苏逸之妻。 王氏进京后一直很低调,外出不多,总以柔弱示人,很多人都觉得她是运气好才能嫁给苏逸的。 他们都不知道当初苏逸当年为娶她糟了多大的罪。 “你又什么错?不就是喜欢上一个勾引继子,伪善的婊---子吗?” “……” 苏臻真舔了舔嘴唇,最给力的还是亲娘啊。 其实她骨子里的泼辣和歹毒可能遗传自王氏。 刘氏等人先被苏迈自尽下得够呛,如今又被王氏弄得哑口无言。 “大嫂!”苏迈傻愣愣的,顿时觉得眼前的嫂子突然高大了许多。 “你当年才多大?知道什么是情爱?把一个伪善的慈母当做好人看,小孩子哪个不是喜欢亲近母亲?刘氏都嫁给你爹生了苏逊,你的反常她会不知?” 王氏又踹了苏迈一脚,“没出息的东西,被人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识破婊--子的真面目,不说打一顿出气,只想着自尽,你爹娘给你的骨血就是这么糟蹋的?把你养这么大,什么力都没借上,当初还不如养个小猫小狗,起码猫狗还能逗人开心,看家护院!” 不仅是苏迈,整个侯府的主子都没听过如此精彩的话儿。 “老婊---子养了个小婊---子。” “你骂谁?” 小刘氏受了刺激的叫嚷着。 苏臻真帮母亲王氏续上一句,“看来有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真儿,你退到一旁。”王氏脸庞柔美,腌臜的事情交给她就好,女儿只负责纯真无邪:“我家真儿是逸哥和我爹养大的,从小就知书达理,骂人都不会用脏字,其实我挺不高兴的,既是骂人,不带脏字还叫骂人?” “这世上还是不识字的人多,识字却做出臭不可闻丑事的贱-人更多!” 王氏向小刘氏笑了笑,“你也不必问了,我告诉你,小婊--子说骂得就是你!呸,骂你都脏了我的嘴。你有本事不满苏迈恋母,有本事和离啊,你怎么就没把抢你丈夫的女人弄死?你怎么就没魅力让你丈夫只恋你一个?” “……” “我看你把心都用在无能,只能拿女人羞辱兄弟的畜生苏逊头上去了。怎么?勾引苏逊,生下孽种,你觉得你很厉害。” “我看是畜生配贱--人正好合适。” 王氏再次鄙夷的扇了苏迈一个耳光,“赶紧滚回去把你身上沾染的脏东西洗一洗,别忘了你是人!” “大嫂,我……” 苏迈心里颇为不是滋味,但再不敢兴起死的念头了,有如此彪悍的大嫂在,他死了也得不到安宁啊。 王氏无奈的叹息:“我马上就要做晋王的岳母了,真不想收拾你们这群没皮没脸的贱--人!是你们逼我动手啊,逸哥总是说长嫂如母,眼看着蠢弟弟被欺负……我真是忍不了。” “关门,别让我晋王女婿知道。” 王氏话音刚落,一把提起小刘氏让到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苏逊身上,从随从旁边拿过板子,噼里啪啦一顿揍,“让你们犯贱,让你们欺负人!” 苏臻萱看傻了,如果上辈子王氏没同苏逸一起守城阵亡,苏家根本不用等到苏臻真封贵妃后才垮台。 第七十一章 无辜 噼里啪啦的板子打在身上是真疼啊。 王氏本就力气大,下手又狠,不管不顾的根本不留情面。 虽然苏逊和小刘氏方才也被打过,但是下人哪敢往死里打他们?苏逊看起来皮开肉绽,其实伤得并不严重。 这回换了王氏执杖,苏逊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痛! 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想躲,想把小刘氏推出去,可是王氏手中的板子总能落到他身上。 就是他想毫无尊严的向外面爬,王氏也能把他踢回来。 苏逸……娶得是夫人吗? 真不是母夜叉转世? “父亲,救命,救命。”苏逊着实忍不住了,哀号:“救救我,我要被仆妇打死了。” 泼妇?! 苏臻真玩味的一笑,母亲可以自嘲自己是泼妇,可是绝不愿意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词。 王氏果然下手更重了,既然是婆妇,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恶名都担了如何也得痛快才是。 苏逊和小刘氏的嚎叫,板子炖肉阴森森的声音,让永安侯府上至主子,下到奴才个顶个大开眼界。 他们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永安侯吞了吞口水,思索着自己上前求情会不会被儿媳妇王氏一勺炖了? 毕竟他好像也做了对不起长子苏逸的事儿。 在王氏面前摆长辈的尊严未必管用,还是先看看状况再说……何况苏逊也的确该揍,也可让苏逊长点教训。 永安侯很快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对苏逊的求救充耳不闻。 柳氏在一旁抽泣喃喃的诉说委屈,“我早就说逸儿媳妇有股蛮力,你们都不相信,还说我管不住儿媳妇,被儿媳妇拿捏,就逸儿媳妇这样的,谁敢管?根本不是我没用,而是她太厉害了嘛,以前……以前她还总是教训我,只是没打我板子。” 苏臻真很想笑,突然发觉祖母也是补刀高手啊。 以前她的确不喜欢糊涂的祖母,可有时候糊涂的人做得事让许多聪明人无可奈何,拍案叫绝。 “她这样,侯爷可别指望我去劝她。” 柳氏含情脉脉的看着永安侯,“她倒是不会打我,可她会不给我好脸看,总是教训我,我实话说了,我就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是我说得话不管用,逸儿他喜欢,我们又欠着亲家的情分,银子什么的,也不好富贵易妻,忘恩负义。” 柳氏非常的委屈,很想帮永安侯解围,很想表现出自己的贤淑善良来,可是面对母老虎,她非常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怂了。 永安侯的面色一会红,一会青,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当年他好像也欠着柳家的情分,坐稳侯爷位置,成了陛下宠臣后,便看不上柳家了,贬妻为妾……可是柳氏这样的,谁会喜欢? “去把苏逸叫来。”永安侯突然想起苏逸了,王氏在彪悍,总不能连丈夫的尖子都卷吧。 “回祖父知道,我爹正同人讨论公务,皇上交代的事情要紧,怕是一时半刻来不了。” 苏臻真回道:“男主外,女主内,这些后宅的事儿本不该男主人插手的,否则后宅只会越来越乱,这一点祖父应该有过教训的。当年倘若祖父不偏疼刘夫人,几次呵斥我祖母,苏家也不至于沦为笑柄。也就没今日这么多的腌臜事了,后宅是女人的天下,还是让女人自己解决吧。” 永安侯竟无言以对! 苏臻萱在旁听着忍不住破口大嚷,“你有资格说这话吗苏臻真……你不就是靠着……靠着……” 上辈子苏臻真就是靠着四皇子解决一切难题的。 人怎么可以这么颠倒黑白? 她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要不是四皇子百般维护苏臻真,她能争得过四皇子后宅的女人?能同乌倩柔先安无事? 苏臻萱又怎么会败在苏臻真手上? “萱姐姐慢慢说。”苏臻真玩味的一笑,“慢点说,我靠着谁?” 你敢说你是重生? 你敢说你上辈子的事儿? 同苏臻真的目光碰到一起,苏臻萱深深吸了口气,生生吞下忍下两辈子加在一起的怨恨和委屈。 她怎么可能不报复虚伪的苏臻真? 这世上的人怎么才能明白苏臻真的伪善呢? 苏臻真笑得越发开心,真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花,“萱姐姐好像很不舒服,其实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你父亲做错事偷了弟媳妇,知道萱姐姐品行的人都不会拿异样的目光看你,萱姐姐善良仁慈一定很心疼新生儿,是不是?” 谁在意那个孽种?! 但是苏臻萱的确一直以善良示人,突然发起狠来,旁人会不会以为她伪善? “还是萱姐姐心胸宽广,慈爱仁慈,别说是偷情*生的,就是我爹突然弄出个庶出的,我都容不下。” 王氏回头对苏臻真说,“你若是容下了,我先一巴掌打醒你!” “娘,我不敢的,我绝对站在您这边,所有跟您抢我爹的人都该弄死,弄死!” 苏臻真嬉皮笑脸的保证。 永安侯听得心里直打颤,有点同情苏逸,更感觉对不住晋王。 是他没教好孙女啊。 可是孙女的性情已经定了,他想管也管不了。 晋王好歹是皇子,苏臻真应该会收敛点吧,堂堂皇子总不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总会有庶子庶女的。 苏臻萱苦笑,晋王真有可能今生身边一个人都不放,今生的晋王根本不需要掩护,摆设。 “你别打了,别打了。” 刘氏倒地有颗慈母心,虽然方才被柳氏打了一顿,但是还有些余力,见永安侯不管事,苏臻真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她真怕自己的儿子被王氏生生的打死。 她好歹是王氏的长辈,王氏总不会狂妄连她都敢动。 苏臻真暗暗发笑,母亲不会动祖母,再不满意祖母,那也是父亲的娘,可刘氏算什么? 在母亲眼里屁都不算! 而且苏逸这些年受得苦,受得委屈,王氏哪会不心疼? 前生王氏相信苏逸的判断,相信苏家会照顾苏臻真,才会同苏逸一起死在城头上,今生王氏亲眼看了苏家的无情无耻,她绝不会留任何情面的。 为当初苏逸准备把苏臻真托付给苏家的事儿,王氏背地里没少折腾苏逸。 虽然没成型,但王氏还是后怕的。 刘氏见王氏手上的板子停了,看她的目光透着一股为难敬畏,刘氏更有底气,“你要打就打我,别打我儿子!” “您说什么?”王氏怯生生的问道:“我怎敢打您呢?” 刘氏搂住苏逊,“子不教父之过,无论他做错了什么我替他顶了……” 王氏举起板子狠狠朝着刘氏身上落下去,侯府的人彻底被镇住了。 “真是好母亲啊,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要求了,我也不好卷你面子。”王氏生生的把板子打折了,向看傻的众人羞涩的解释,“你们也听见了,我真没想打她,是她要求代子受过的,这事不怪我……真不怪我。” 第七十二章 反诬 柳氏的力气很大,但比儿媳王氏真是小儿科。 王氏对刘氏的恨足以毁天灭地,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揍这个老婊-子一顿,为自己的丈夫出口恶气,她自然用尽全力,随着板子打折了,刘氏的肋骨也随之断了两根。 不是刘氏见事情不好,极快得躲到苏逊身后,王氏能把她鼻骨打断了。 刘氏引以为傲的就是比同龄人显得年轻,容貌绝俗,生了儿女后身材还如同少女不见任何的走样。 这也是永安侯迷恋她的根本。 因她对容貌看得重,所以她危机感就强烈,最后关头躲过王氏的黑手。 她是躲过了,可被她推到身前的苏逊却没能躲过去,不仅鼻梁骨被打断,连带着下颚骨被打得开裂。 苏逊鼻子顿时不通气,囊吃囊吃的摸了摸坍塌的鼻子,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折磨,他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逊儿。”刘氏哭天抢地的抱住昏厥的苏逊。 鼻梁是面部很重要的地方,苏逊也是一位俊美的男人,可没鼻梁骨后,他像是一个没有凹凸立体感的冬瓜,扁平扁平的,几乎算是毁容了。 王氏像是被苏逊面容吓到一般,连着退了两步,苏臻真一把扶住王氏,柔声安慰道:“娘,不怪您,不怪您,您别怕啊。” 永安侯:“……” 苏臻真颠倒是非的本事和无以伦比的厚脸皮看起来像是他们苏家的种。 “长耳朵的都听到是刘夫人主动为儿子顶罪,主动要求您打她的。”苏臻真咋了咋嘴,“她好一片慈母心肠,可惜最后关头她却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出去,为了诬陷您把自己的儿子推到刑仗之下,其实娘这么心软,哪会照脸打啊,她这一躲反倒出事了。” “苏臻真!” 刘氏气得肺都要炸开了,因为被打断了肋骨,她疼得满脸都是汗水,同时又心疼苏逊,“你好……你好……” 她指着苏臻真母女,眸子似要把人剥皮去骨,生吞活剥,穷尽黄河之水也无法湮灭她此时心中的恨意。 以前是她太要面子,太把永安侯当回事,才让苏臻真母女这么欺负她,欺负她的儿子,欺负她的孙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什么面子都没了,还在意什么? 她要报复,报复苏臻真! 让王氏和苏逸尝尝亲生儿女受到伤害的痛苦。 “侯爷,妾身不想多少什么,求侯爷给逊儿找个大夫看看吧,逊儿……”刘氏忍着剧痛,面色凄苦,虽然狼狈得很,脑袋肿得似猪头,但她身上的那股婉约气质还是有的,轻轻抚摸苏逊榻掉的鼻梁骨,“逊儿这样也做不得世子了。” 苏臻真暗暗打了个机灵,果然刘氏才是真正的好对手。 苏臻萱倘若能学到刘氏八成功力,上辈子也不至于败得那么惨。 就算苏臻萱重活一世也未必有刘氏功力深厚。 刘氏抬起茫然的眸子,微微扯着嘴角,“柳姐姐,你赢了,永安侯世子的爵位让给柳姐姐的儿子,我只求柳姐姐……别………别再伤害我儿子了。” “我们不敢再争了,求求柳姐姐高抬贵手,逊儿已经被毁了,我欠柳姐姐的,也该还清了。” “噗。” 刘氏说到痛处,口呕鲜血,一朵朵暗红色鲜血落在地上化作一朵朵血花。 “祖母。” 苏臻萱总算是反应过来,明白该怎么办事了,一个飞扑扑到刘氏怀里,泪如雨下,“您别吓孙女,祖母,我们都不争了,不争了,若是早些明白,父亲的名声……就不会被毁了。” 刘氏暗暗向苏臻萱点点头,含泪的眸子越过有些心疼的永安侯,喜笑颜开的蠢货柳氏,直接看向苏迈,轻声喃咛:“迈儿,我不怪你,我一直同你说生恩大于养恩。你就算不在苏逸身边,心也是向着你这个嫡亲哥哥的。” “我……” 苏迈毕竟敬爱了刘氏这么多年,今日才发觉他自己从未了解过刘氏。 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莫非说他故意用自己的妻子陷害苏逊? 为苏逸争世子的位置? 这也太……颠倒是非黑白了。 苏迈有着士子儒生的情怀,一向做事光明磊落,他没入仕,一是刘氏隐隐压着他,二是他也看不惯官场的尔虞我诈。 刘氏哪会给苏迈辩解的机会,养了苏迈多年,她还不了解他! 抢在苏迈开口前,刘氏苦笑:“以后你不必再来找我了,我和逊儿已经名声丧尽,身上的污名怎么都洗不掉,再加上勾引……勾引继子的名儿,我可真没活路了。我不怕死,我怕我去了逊儿他们没人照看,我怕……怕侯爷……侯爷孤单。” “祖母,您不会死的,不会。” 苏臻萱哭着道:“祖父,祖母对您如何,对叔伯如何,别人不知,您还不知?大伯是您的亲生的,莫非我爹和叔叔都不是您亲生的?祖母这颗心全落在您身上,您怎能……怎能忍心见他们逼死祖母?” 好眼熟啊,苏臻真心里想着这话仿佛在哪里听过,苏臻萱此时的表情,动作,额,其实不大协调,毕竟苏臻萱本就是明艳富贵的,突然说出这番话,效果绝没有苏臻真做得好。 苏臻真想起来了,这些话好像她上辈子表演过。 重生真是好啊,可以抢别人的路走,抢别人的话说。 “比真心的话,我祖母也不逞多让啊。” 苏臻真推出柳氏,“苦守这些年,祖母从没忘记过祖父。” “你们都住嘴。” 永安侯扶额道,“去请大夫进府,今儿这事儿谁都不许泄露半个字。” 苏臻真故意喃喃自语,声音却是很多人都能听到的,“这事只怕盖不住的,祖父,您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真丫头,你是将要做晋王妃的人,侯府闹出丑事,你脸上也好看,没准陛下会改变主意。” “该是我的,自然是我的。”苏臻真向永安侯一笑,“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苏臻真缓缓的走到刘氏和苏臻萱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二人,苏臻萱突然有股屈辱感,上辈子苏臻真就是这样的,没想到这辈子还是自己狼狈,而苏臻真依然高高在上。 “刘夫人很是难得,可惜啊,真是可惜,你们都不知道我要什么。” 苏臻真想也知道苏臻萱嫉妒仇恨自己,又是上辈子如何如何,便看也没看她,对刘氏轻声说:“别以为人人都把永安侯爵位看得很重。” 她当时没打算刘氏颠倒是非,不是怕了她,而是有了更好玩的主意,上辈子万过的把戏,她这辈子再玩一遍多无趣啊。 重生了就要走出另外一条路来。 第七十三章 美人 今生她不再是叛臣懦夫的女儿,父母还活着,哥哥也是争气的,父亲甚至是明景帝倚重的朝臣,主持着最最赚钱的衙门——海事衙门。 苏臻真还是晋王妃,有他的支持和宠溺。 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有输掉的可能。 上辈子那么艰难,她不是照样把眼前这群鬼鬼魅魅都整得惨不忍睹吗? 这辈子换个更光明正大的方式报仇解气。 毕竟她身份不同了嘛。 “娘,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爹还等着咱们用晚膳呢。” 苏臻真无视永安侯愤怒的目光,扶着母亲王氏笑盈盈的说道:“您方才打人板子一定是累得紧了,回去女儿给您熬点补品,给您好好的补一补,娘,您的身体太弱了点。” 苏臻萱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可还是生气啊,有比苏臻真说话更气人的吗? 两世为人,苏臻萱就没找到比苏臻真给让人讨厌的人了。 可是苏臻真为何却总是过得很好呢? 王氏笑着点头,睨了失魂落魄的苏迈一眼,继续端着长嫂的架子,“还在这做什么?跟我回去,得让你哥哥好好的教训你一顿。” “……大嫂。” 苏迈左右为难,最终摇头道:“我还是不去见长兄了。” 他若是去找苏逸,刘氏他们岂不是会把脏水都泼到兄长身上? 这件事让他看透了刘氏的为人,也知道苏逸当初离开苏家是最为正确的,而把他留下只是因为他身体不好,跟着苏逸许是会夭折。 如果苏逸能预知未来,他当初一定会带走苏迈的。 苏迈自知帮不上长兄苏逸,便不想再给兄长添乱,让侄女苏臻真的名声有损。 “混账话!” 王氏比苏迈大上好几岁,又是长嫂,顾忌反倒不那么多,一把揪住苏迈的耳朵,“你都混成这样了,还不让逸哥好好教教你?是不是哪天,你死在外面,我和你哥都不知道?” 苏迈眼圈红了,大嫂说话不中听,也不如刘氏温婉,可他的心却热呼呼的,呜咽道:“我……我是敬哥哥的。” “别光说不做,你哥这些年最惦记就是你了,哼,总是念叨着你小时候多可爱,多机灵,多有福气。” 王氏的巴掌拍了拍苏迈的肩头,“听得我都嫉妒了,我说小叔子,别让我和你哥失望。” 苏迈低头擦眼角,其实他一个劲的亲近刘氏,除了刘氏是他心中完美的女人外,更不想被侯府的兄弟们排斥。 只有他不是刘氏生的,不是苏逊他们嫡亲的兄弟。 他怕孤独,他不愿寄人篱下似侯府的外人。 如果他身边有个像大嫂一样的人,哪怕吃糠咽菜,他也觉得幸福。 苏臻真勾了勾嘴角,苏迈的性子敏感,又有些软弱,行事却遵循儒道,端方君子最容易被像刘氏那样的人糊弄了。 “其实我爹也不大擅长教兄弟。”苏臻真想到了苏迁,王氏同样想到了他,摇头道:“他随了你祖父。” 永安侯:“……” 同儿媳妇争辩,他又实在是拉不下脸,同时又怕王氏不管不顾的给他来一下子。 永安侯看向柳氏,心说你是王氏正经的婆婆,怎么不出声呢? 柳氏感觉到永安侯的目光,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上前殷勤的挽住永安侯的手臂,“侯爷是不是嫌弃这里太闹了,我侍奉侯爷安寝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把岁数了,专心享受才是。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柳氏整个人贴在永安侯怀里,“我从没为逸儿操心过,他不也长得这么大?皇上还挺看重他的,他的女儿又做了皇家儿媳妇,所以说,孩子真不能太管,让他们早早历事才是对他们好。” 永安侯听得一阵阵烦躁,柳氏缠上他就跟八爪鱼似的,他怎么都摆脱不了。 有时候他不明白柳氏是真蠢还是一切都是装的? 柳氏是不是故意给他添堵,报复他当初贬妻为妾? “侯爷,您别这么看妾身,妾身忍不住的。” 柳氏含情脉脉,双腿被儒雅神色专注的永安侯迷得发软,“侯爷,别急,妾身这就随您去。” 苏迈耷拉脑袋,为这样的生母……他如何也不会感觉骄傲的。 可是苏臻真却笑得很是开心,“祖母干得漂亮,总比那些看着祖父好,却装模作样的人强多了。侯府后宅只有祖父一个,谁不想同祖父亲近?” 这话也够鄙俗的。 苏迈突然觉得小侄女挺可爱,他的三观毁了吗? “走吧。” 王氏领着苏臻真离开侯府,苏迈耷拉着脑袋跟在嫂子和侄女身后,迈出侯府时,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解脱了。 “我哥……” 在苏宅门前,苏迈有犹豫了,毕竟上次同苏逸相处不是很愉快,苏逸甚至让他别在登门了。 王氏笑着推了他一把,“你哥是刀子嘴,豆腐心,婆妈得紧,你见他的时候,什么都别说,只管往他面前一站,你哥指不定怎么心疼你,把事情都帮你办了。” “……”苏迈眼睛闪了闪,苏逸是这样的人? 苏臻真点头道,“就是因为我爹太宠三叔,才把三叔养歪了。当年有个馒头,我爹也给他吃,自己宁可去吃野菜。” 心疼了吧。 苏臻真早就算到苏迈会动容,会心疼苏逸。 毕竟当年苏逸把苏迈留在侯府,兄弟两人难免有芥蒂。 他们进了苏家,晋王正好从书房走出来,苏臻真脚步轻快的冲上去,拽住晋王的袖口,毫不见外的说道:“我有话同你说。” 苏迈刚经历柳氏缠着永安侯,猛然见苏臻真这样缠着晋王,不由得为苏臻真担心,这样真得好吗? 一向恬淡的晋王笑呵呵的点头:“好。” 乖乖的跟着苏臻真离去。 难道晋王吃这套的? 苏迈记得苏臻萱曾经几次约晋王都被晋王冷言拒绝了,而且帝都闺秀不少向晋王表示好感,晋王却高贵冷艳的不屑于顾。 苏臻真让晋王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她自己坐在晋王怀里,“我想你了,你呢?” 晋王喉咙滚动,死死的扣紧她的腰,“别再诱惑我了。” 他受不住的,也撑不住了。 苏臻真笑着躲开他的吻,手却在他后背划了划去,媚眼如丝的抱怨:“那你到是快点娶我啊。” “娶了我,我就是你的了。” 苏臻真靠近他的耳朵,果然,他耳朵又红了,从上辈子起,他就有这习惯,可爱的,别扭的习惯。 他怕是不知他耳窝有一颗红痣,每当他耳朵红时,红痣似一滴血,鲜亮让人想去允一允。 晋王闭上眼睛,再多的自制力在她面前都会崩溃,“我认栽,你就是妖精,勾引我的妖精。” 她喜欢看他崩溃,看他清冷的眸子染上由她勾起的欲——望。 “我何尝不是被你困住了?”苏臻真手指轻轻滑过他单薄的嘴唇,“都说薄唇的人无情,你却不是呢。” 只对她一个人。 晋王扬起眉梢,不知苏臻真受了怎样刺激,但他喜欢此时全心依赖自己的感觉,虽然他回去又得洗凉水澡,但是此时他是极满足的,“我会全力帮岳父,你在意的人,我会护着,一切都交给我。” 第七十四章 认亲 同苏臻真腻歪了好一会,晋王被她撩拨起一身的□□,下面的灼热不是因他尽力掩饰,怕是会被旁人看出端倪来。 他一点不嫌弃苏臻真的热情,也相信怀里的人只面对他时才会热情魅力无边,旁人别想碰她一根指头! 晋王觉得浑身都是劲儿,暗暗发誓为心上的小娇娘排除一切难题,不就是刘氏打算反诬,泼脏水吗? 他有的是方法收拾刘氏,顺带抬高苏逸在明景帝心里的地位。 顺便还可以打击一下三皇子赵王,真是一举双得的好事。 苏臻真送晋王出门后,轻笑:“他一点都没变,只要是我挖的坑,他就敢往里跳。对旁人一点亏不吃。” 她怎能不喜欢晋王呢? 被他捧在手心细细宠溺,宛若掌珠的感觉不坏,虽然她上辈子就享受过,但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她只能守住自己的本心,蒙住眼睛,把一切想成是他帮她报仇的酬劳。 彼此心心相映让苏臻真脚步极是轻快,心情好得似三月桃花绽放的好时节,口中哼唱着小调,一脸的甜蜜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小姐。” “怎么了?爹爹还没教训完四叔?” 苏臻真和颜悦色的问身边的婢女,向书房方向张望了一会,怎么隐隐听到哭声? 苏逸把苏迈训得太狠了?! “老爷把人都轰走了,奴婢也不知道,夫人方才让人去看过,老爷都没给夫人开门。” “告诉娘,没事的。” “怎么能没事?” 王氏换了一身衣裳,提着好几层的饭盒,沉重的饭盒在她手上如同拿张纸似的,“你爹先见晋王,后又见苏迈,一天没吃东西了。最近他衙门事忙,消瘦不少,,我怕你爹的胃病又犯了。” “能同四叔和好,这比让他吃山珍海味还高兴。” 王氏冷哼一声,捏了把女儿桃红的脸颊,“你的意思是我做得饭菜不好吃?赶不上苏迈几句话?” 虽然王氏看晋王比较顺眼,为女儿能嫁给晋王欢喜,苏臻真一脸的桃花开让王氏心中反酸,养大的娇娇女就要是别人的人了。 女儿还一脸的快来娶我吧。 对晋王再多的满意也淡了不少。 “娘。”苏臻真似狗皮膏药腻在王氏身上,“您做得饭菜最好吃,我最喜欢了。” 王氏手指点了点苏臻真的额头,笑骂道:“鬼丫头。” 母女两人去了书房的东此间,听清是苏迈在哭,苏逸低沉呜咽的安抚着弟弟,不敢再责怪苏迈糊涂,不过倒是没少说刘氏的不是。 “你爹还会在后背后说人坏话?” 王氏站在门口兴致盎然的偷听,真是稀奇,她从没听苏逸说过别人的一句不是。 苏臻真拿了块点心填饱肚子,“娘,别人亏待我爹,他能忍住,亏待叔叔,我爹就会记恨了,他总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 这是苏臻真对苏逸最无奈的地方,可这也是苏逸品性,很难改变的。 她只能找晋王帮忙了。 苏迈被欺负侮辱,苏逸绝对受不了,会配合晋王。 王氏听了一会,突然说道:“过两日我把臻烈接过来,你好好同她说说话,别让她再认死理了,就算同她定亲的人是被人算计,可轻易就中计退婚了,想来也不是良人,早早了断也好。” 苏臻真暗道一声可惜,苏臻萱为不嫁给朱洪涛无所不用,想出陷害的法子,苏臻萱肯定记得前生乡绅之子还不错的。 “成王府的亲事这么一闹,烈姐姐以后的亲事只怕不容易了,说不得远嫁……” 苏臻真有些心疼苏臻烈,不仅被退亲,还摊上了苏逊和小刘氏的□□,帝都的好人家未必肯能相中她。 她的父亲苏迁又是个好逸恶劳,没什么本事的。 苏臻萱又把苏臻烈同朱洪涛定亲的事到处宣扬,苏臻真能让朱洪涛澄清流言,可对苏臻烈还是有影响。 王氏同样心疼的点头,“可惜烈姐儿了,她真是个品行端庄的好孩子。” ***** 晋王回到王府,再次碰见来蹭饭的朱洪涛,让他奇怪得是,林世子同朱洪涛相谈甚欢。 他们一个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一个从小戍边,战功卓著,怎么都看不出他们两个能凑在一起。 晋王板着脸,“成王府没给你饭吃,天天来本王府上蹭饭?” 朱洪涛最怕晋王,连忙解释:“我……” 嘴里塞得满满的饭菜直往外喷,林世子捂嘴闷笑,晋王最爱干净了,果然晋王一脸嫌弃,“咽下去再说!” 晋王把茶杯甩给朱洪涛。 能喝上晋王端得茶把朱洪涛乐坏了,咽下饭菜,道:“我听说永安侯府闹了不小的动静。” “你的事一会说,我有话交代你。” “哦。” 朱洪涛老实的点头,也不知怎么搞的,每天不被晋王骂一顿,他就是不舒坦。 “林世子来晋王府做什么?” 装,你就可劲的装吧,林世子暗暗的非议晋王,他来晋王府,晋王能不知道为什么? 对他小师弟,师父的宝贝疙瘩,他可不敢大意,“殿下在礼部观政,最近番邦会派使节来帝都,我来同殿下商量商量议程。” 林世子翻了个白眼,不是晋王命令他必须卡在此时,他也不至于威胁使节了。 不就是抢风头吗? “上次拜托殿下的事儿,是不是在您成亲前解决?好歹她也是我表妹。” 晋王目光一闪,尽快定下婚约就是怕明景帝反悔,“再等等。” “王爷,我等得起,我祖母等不起啊,她为姑姑眼睛都快哭瞎了,祖母今年七十大寿,她这辈子只想着找回姑姑,就是陛下对我祖母也是敬重的。” 林家那位太夫人的确值得敬重,为帝国付出良多,年轻时也领兵冲杀过,林家子嗣单薄,其实大多是为国战死了。 苏臻真有林家的背景,在皇子正妃中太显眼了。 “王爷不会连表妹都护不住吧。” “别对本王用激将法。” 晋王冷哼一声,“你姑姑方才大闹永安侯府,把永安侯世子鼻梁骨打断了,刘家定不是善罢甘休,为保苏逊世子的位置,没准会把脏水泼在苏逸夫妻头上。” “朝堂上党争?吵架?”林世子冷笑,“我们林家从不参与党政,也不管勋贵狗屁倒灶的事儿,我林家可不好欺负。” 朱洪涛眼睛滴流乱转,晋王同林世子关系非同一般,晋王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没把他当外人看。 有林家支持,晋王又有皇后为援,成功的机会很高。 朱洪涛从没下过注,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压中了,暗自得意自己的眼光,寻思着是不是把苏臻烈娶了? 她好歹也是同苏臻真一起长大的姐妹,听说挺漂亮的。 “王爷。” 朱洪涛举了举手,“事关我成王府,明日要不我也同我爹上朝?” “你行吗?” “怎么不行?揍人还是可以的。” 晋王眼底闪过笑意,林世子再旁看着,小师弟又在算计人了,偏偏朱洪涛毫无被算计的知觉。 林家掌兵权,必须得谨慎,成王的幺子朱洪涛在朝廷上大打出手,明景帝会轻轻揭过,谁都知道朱洪涛是个二百五。 送走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朱洪涛,林世子道:“真难得,你会收下他。” 晋王品茶,“别小看他。” “认亲的事……” “太夫人过寿定能喝上女儿奉的茶。” 第七十五章 尊严 得晋王承诺,林世子心满意足,同晋王说起礼部接待番邦使节的议程,大口喝酒,“你别同他们客气了,谁敢无视你,我带齐人马亲自去再问一遍服不服?” 林家杀伐之气太重了。 把□□明训,非我族类,必有异心这点贯彻到底。 在林世子不知亲手灭了多少的番邦部族,林家人血脉里蕴藏着暴虐残忍的因子。 晋王想到了苏臻真,怎么也是林家的外孙女,会不会……他心底微微泛寒,是不是把老头非要教给自己的内家功夫练起来? 练功夫就得真正的拜师。 师父那个性情和奇葩的师兄们,晋王隐隐觉得头疼不已。 师门没有一个正常人时,最正常的他就得为他们收拾乱摊子。 晋王道:“你最好老实安分一点,国库没银子给你做军饷。你姑父的海事衙门还没见回钱,想要远征也得过上几年。” “王爷,您当年可是答应过我的。”林世子拽着晋王的手,“我能打到哪,您就把补给线给我铺到哪里。” 晋王甩开林世子,所以他很后悔……后悔酒醉后被林世子等军方热血的将领给忽悠了。 那群人若是打到天边去,他得筹备多少的军饷? 帝国都未必支持得住。 做皇帝征服四方是好,也的确青史留名,可皇帝也想享受,总不能让皇帝吃糠咽菜供应军饷吧。 “我告诉你,告诉你们,别让后世人骂我穷兵黩武。” 晋王拂袖而去。 林世子端着酒杯哈哈大笑,小师弟太好玩了。 这些皇子中,唯有晋王能做到既能征服四方,蛮夷臣服,又能治国安民,使得明帝国一扫阴霾,蒸蒸日上。 ****** 成王府,朱洪涛哼着愉快的小调进门,看清上面坐的人,“爹,你还没睡?正好,我同您说,明日我和您一起上朝去。” 成王上下打量朱洪涛,看起来没喝醉,怎么竟说胡话呢? “你要上朝去?” “是啊,有人把我未婚妻给弄得差一点没命了,我怎么也得像个男人给她出口气。” “未婚妻?谁?你的?” 成王彻底跟不上宝贝儿子的思路,询问的瞄向一旁的娇艳动人的成王妃,你生的儿子,你应该知道吧。 成王妃比成王年轻许多,妩媚的一笑,成王把她当做宝贝宠着,咳嗽了两声,道:“我怎么不知你有未婚妻?” “永安侯不是要把苏臻烈嫁过来吗?外面都传遍了,我想着也不是不能娶,倘若我不答应,苏臻烈岂不是没活路了?” “哎呦。”成王妃笑道:“你还有这份心?” 苏臻烈的身份低了点,成王妃并不满意,只是她疼儿子,只要儿子要的,她再不喜欢也会答应。 朱洪涛最近表现很好,成王妃越发顺着宝贝儿子了。 成王妃慈爱的拽住朱洪涛,“你得找一个妻族有力的媳妇。” 成王一听默默叹息一声,成王妃的确有争世子的心,却从没像外人传得那样亏待原配嫡子,只是传言太多,成王又真心疼爱着小妻子和幺儿,惹得长子心有不满。 长子和幺子的芥蒂,对成王妃的戒心,都是外人传出来的。 最近成王妃已经不去争世子了,一心想为朱洪涛找门好亲事,以后成王故去,有妻族支持,朱洪涛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我同你说过的,苏臻萱还可以考虑,苏臻烈……你若心疼她,就不该娶她。” 苏臻萱好歹是永安侯世子的嫡女,外祖又是当朝阁老,是颇有继位希望的赵王表妹。 苏臻烈长在乡下,同赵王不亲近。 朱洪涛连连摇头叹气,“爹啊,您总是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今天总算是明白了。” 啪,朱洪涛脑袋被成王妃狠狠的捶了一把。 成王眸子清澈,拽住怒气冲冲的成王妃,让仆从都退出去,一改平时的庸碌,郑重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还想追打爱子的成王妃讪讪收了手,乖巧坐在成王身边。 朱洪涛可从没享受过父亲这般正式期待的目光,骄傲臭屁的不行,若是有尾巴一定会翘得高高的。 自从攀上晋王后,他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把那群自以为聪明的人耍得团团转,简直比在女人身上还要爽快。 而且他最喜欢把那群伪君子们拽下水,看他们被女色侵蚀,剥掉他们的虚伪正直的外壳。 都是一样好色之徒,凭啥以前他被骂得那么惨? 那群人玩得比他还疯,花样百出的手段比他残忍多了。 起码他只是用银子开路,没勉强凌——虐过谁。 成王目色变了变,轻声说:“你不看好赵王?” “爹,我跟定晋王了。”朱洪涛道:“便是他将来不成,被流放砍头,我也陪着他。” 成王妃一哆嗦,宝贝儿子不是恋上晋王了吧,喜欢女人还好,这喜欢男人,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成王问道:“他有什么不同?” “他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人!”朱洪涛淡淡的笑道,“其实旁人看我就跟看杂碎一样,这些我都知道,可我不知该做什么,怎么做才能站稳,挺直腰杆告诉他们纨绔也有用。” 晋王给他指了一条明路,适合他的路。 他可能一辈子都背着纨绔公子的名头,可是他却活得自在,活出个人样。 “我知道爹的难处,明天您就别管了,倘若皇上问您,您抱着我哭就是。” 朱洪涛说道:“下朝后,我要去永安侯府,见见苏臻烈,若是她看我还好,能忍受我姬妾成群,我就娶她过门。” “说到底,你还是离不开女人。”成王妃撇嘴,还以为儿子有多出息呢。 “娘,你儿子都玩了快二十年了,你让一个花花太岁突然受戒做和尚,你是要我的命吧。” 朱洪涛从没想过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反正我不会学永安侯,为姬妾玩物亏待发妻,我的儿子只会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就是有此念头,他玩了这些年,没弄出庶子出来。 “倘若你娶苏臻真呢?还会一样?” “……” 朱洪涛愣了一会,道:“我不知道,不知娶了苏臻烈后,会不会还像现在,以后的事谁清楚?” 成王握住成王妃的手,示意她别再问了,欣慰的笑道:“你小子还是挺聪明的,运气也好,跟我一样的好运气。” 成王当年也是一把就压中了明景帝! “那是,我是您儿子嘛。”朱洪涛打着哈哈,下去养精蓄锐了。 成王揽住王妃的肩头,“你不必为他再操心了,以后成王的爵位他是捞不到,不过咱们皇族宗室不单单封长子,得帝王心意的宗室子弟封公封郡王也不在少数。只是宗室能让陛下看重的太少。” “您说晋王真能……” “照儿子的话说,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你心里有数就行。” 成王妃点点头,她虽然小肚鸡肠不是太聪明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还是知道的,尤其是事关儿子前程,她更会慎重一些。 第七十六章 就绪 这一夜有不少人睡不好,苏臻真睡得格外香甜。 有了晋王,她本就不必为这些事操心,相信晋王绝不会让她失望。 永安侯府,刘氏守着被打断鼻梁骨的儿子苏逊,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她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大多是外伤,不会伤及她根本,就算断了两根肋骨仔细调养也能好起来。 相反苏逊断了鼻梁骨,下颚骨又裂开,他的伤都在表面上,而且鼻梁骨不容易接合,大夫不敢保证能让苏逊完好无损。 刘氏听后眼前一阵阵的眩晕,恨不得把苏臻真和王氏碎尸万段,苏逊的妻子周氏同样愤愤不平,哭着喊着要为夫君报仇。 周氏对苏逊偷了弟媳小刘氏是不满的,又弄出个贱种出来,换了平时,她一定要闹一闹。 方才苏臻萱私下劝过她,此时一旦闹起来,会被苏逸一家得逞,周氏最该做得是同苏逊站在一起,帮着苏逊度过危机,往后苏逊会记得她的好,顺带还可收拢苏逊的心。 事情已经闹开了,周氏再闹反而会连累苏逊丢掉世子位置。 周阁老想更近一步做到首辅的位置,还需要太后和永安侯的支持。 周氏当年为嫁给苏逊正经用了不少的心机,这些年因她超然的地位,在娘家同姐妹相见都是高人一等的。 万一没了世子夫人的头衔,往日巴结她的姐妹还不得嘲笑她? 所以周氏强忍着恶心,在刘氏面前仔细小心的侍奉苏逊,并遵从刘氏的命令串联父亲周次辅,定要把这盆脏水泼到苏逸头上去。 按刘氏想的,苏逸明面上不在意世子位置,其实一直野心勃勃,甚至不惜用弟媳小刘氏做诱饵,让苏逊做下失德的事。 苏逊是中了麝香迷药才同小刘氏有染的。 刘氏借助刘家在督察院的实力,鼓动不少的御史站在她这边,同时她代替苏逊写了请罪折子,恳请明景帝撤销苏逊的世子头衔。 言辞恳切,只求保命,只求合家安好,不愿再同苏逸争。 同时刘氏给后宫里的苏贵妃和太后都送了消息,恳请她们配合,不是为苏逊求情,而是让明景帝严惩苏逊。 刘氏当年能得明景帝看中,对这位皇帝还有几分的了解。 越是别人弹劾的厉害,越是能激起明景帝的同情之心。 只是半天加一晚上的功夫,本该在侯府养病的刘氏如同一只结网的蜘蛛把方方面面的人都网了进去,将她的触角伸得更深,更远。 这些年她在帝都不是白白经营的。 刘氏有十足的本钱,也有不少人亏着刘氏的人情。 只是刘氏没想到晋王会全心的喜欢着苏臻真,为她不惜耗费自己夺嫡的精力。 按照刘氏的想法,晋王就算看上苏臻真也不会在苏逸陷入危机时,依然默认这桩婚事。 唯一知道晋王有多宠苏臻真的人没同刘氏交代详情,苏臻萱也有私心,让明景帝知道晋王爱美人胜过爱江山。 苏臻萱其实对晋王所拥有的实力并不了解,上辈子她都不怎么知道,别说充满变数的这辈子了。 在她看来,晋王未必有上辈子的力量保护苏臻真。 明景帝帝王心术,最无法容忍继承人对女子动真情,做出为美人一笑而失去理智的事。 晋王早早给宫里的皇后送了消息。 晚上,皇后慢悠悠的邀请明景帝赏月,正好撞见侍奉苏贵妃的奴才在宫里乱窜。 执掌后宫的皇后安排这样的意外根本就不费丝毫力气。 苏贵妃以为皇后不管事,那是因为皇后觉得没有必要,关键时候,后宫之主要比任何人都清楚后宫的动向。 皇后淡淡的叹息一声,“宫里宫外的人都再忙什么呢?安安静静的欣赏月色不好吗?” 问明白的明景帝气色绝说不上好,他屡次暗示告诫苏贵妃,没想到苏贵妃还是同前朝勾连得越来越紧,一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不会相信苏贵妃愚蠢到听不懂暗示。 “陛下,臣妾以为永安侯的刘夫人真是神人。” “怎么说?” 皇后挽着明景帝的胳膊,有几分嫉妒,有几分无奈,“比臣妾厉害,您看看,后宫多少人肯为她所用,臣妾做了这些年皇后,都不敢说能让这些奴才臣服,臣妾真是太没用了,让陛下失望。” “朕看她的手伸得太长了!” 明景帝冷哼,“按照往年的惯例,太后也该去五台山给先帝祈福了。” 皇后的话只是火上浇油,明景帝方才再御书房接到了不少的密报,赵王去了吏部观政后,赵王府整日人潮涌动,夜夜笙歌。 赵王这明显是在拉拢吏部的臣子。 恰好又赶上官员的评核,最近进京的各地督抚官员很多,赵王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明景帝发觉他捧起来磨砺太子的赵王有些不受控制,也有些得意忘形。 他还得继续让赵王在前面顶着,而且赵王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可以给赵王点教训,明景帝还没心思废了赵王。 皇后仰头看着天上的弦月,不去理会神色一变再变的明景帝。 这时候,她不说话是最好的。 明景帝就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皇后太聪明,太过为难赵王。 他可以随便摆弄捶打赵王,绝不愿赵王被皇后玩弄。 这就是皇帝! 曾经让她心动为之付出一切的皇帝。 皇后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嘲笑后宫里依然对皇上痴情的女子,嘲笑依然为自己的儿子争宠献媚的宫妃。 同样嘲笑她自己年轻时的无知单纯。 真希望晋王对苏家丫头能始终如一,让这座华丽的皇宫多一分真正的人情味儿。 她自己得不到,别人能得到她也是很开心的。 翌日大朝,明景帝当着众多臣工和皇子王爷,功勋宗室的面宣布,太后不日要去五台山清修。 刘御史一脉和周次辅着实有些意外。 他们可从没听太后说起过,五台山赶不上慈宁宫,尤其是在太子闭门读书,诸皇子争夺最为关键的时,太后去了五台山犹如断了赵王一根臂膀,苏贵妃怕是没法再给赵王更多的支持了。 “诸臣工有异议?” “臣等不敢。” 明景帝见温驯的臣子,方点点头:“太后一心为先皇,朕苦劝无用,只能应允。” 晋王看了朱洪涛一眼,可以开始了! 早就等着信号的朱洪涛声音洪亮的开口,“陛下,臣有事启奏哇。” 刚想迈出步伐弹劾苏逸的御史们停住了,成王幺子又再闹什么?同朱洪涛一起奏事,太丢分了,还是等一等吧。 第七十七章 违礼 成王幺儿朱洪涛的纨绔胡闹以及好色之名满朝皆知,在朝廷站着的人多以正人君子或是辅国能臣自居,看不惯朱洪涛。 有不少人露出鄙夷之色,暗道成王怎么敢带个二百五上朝? 莫非成王已经昏庸到分不清局面的地步? 今日朝堂上必然风起云涌,许多积累必然在今日爆发,成王就不怕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牵连进去? 明景帝高坐在龙椅上,见朱洪涛亦有头疼,看在成王的面上,他又不好堵住朱洪涛的嘴,“你有何事?” 在朱洪涛眼里,吃喝玩乐才是大事,谁也没指望朱洪涛说出有见地的话。 “臣昨儿听说了一件大事。” 朱洪涛夸张的挥舞双臂,表示他听说得大事有多大,晋王在旁握紧了想打人的拳头,用不用这么夸张? 朱洪涛偏偏是他的人,为他办事。 有得必有失,有得必有失,晋王默默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朱洪涛非常满意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得意洋洋的说道:“他们都不敢同陛下说实话,我不怕的。” 只有二百五才会当着朝臣面上眼药,何况这眼药上得并不高明。 精于算计或是老谋深算的朝臣一个个嗤笑,完全把朱洪涛当做猴戏看。 晋王此时心里却有不满意了,朱洪涛是他的人! 倘若苏臻真在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晋王这人心眼比针鼻儿大不了多少。 晋王登基后绝对饶不了此时太明显嘲讽朱洪涛的朝臣。 “永安侯世子苏逊和弟妹通奸,被人撞破,产下孽种不说,还企图逼死侄女。” 朱洪涛声音极为洪亮,连金銮殿外的御前侍卫都听得清清楚楚。 明景帝面如铁青,这事儿他能不知道? 可朱洪涛却当众说出来,朱洪涛果然是没长脑子的。 “这是朝堂,商议国家大事的朝廷,朱洪涛……这等私事你不该在此时说。” 明景帝狠狠腕了朱洪涛一眼,警告道:“你退下去。” 朱洪涛却道:“臣知道是朝堂,他们能说,臣就说不得?” 他也没等明景帝再说话,直奔御史中间,抓住几个怀里揣着奏本的御史,撕扯起来,“别装了,我帮你拿给皇上看。” 明景帝按着额头,眼看着朱洪涛同诸多御史扭打到一起。 他阴沉着脸,闹吧,闹吧,他倒要看看背后是谁推动的。 正好趁此机会试试苏逸。 海事衙门寄托了他太多的期望,这些年国库空虚,明景帝拆东墙,补西墙,勉强维持着太平。 开海禁这等至关重要的大事,他必须得选个最忠心,最妥当的人。 苏逸有能力,然在开海禁上,明景帝更重视忠心两个字。 他可不想开了海禁,肥了勋贵功勋,或是便宜了自己的皇子。 这也是他在给晋王赐婚时犹豫得最重要的原因。 朱洪涛最近练武有一定的效果,他跟打了鸡血似得把御史统统□□一顿,抢来奏折,高声道:“臣早就听说他们打算把这事说给皇上听,但臣觉得他们说得都是假话。所以臣想陛下证明,只有臣是忠心的。” 颠三倒四,自由发挥! 晋王胃部隐隐有不适,真该告诉他怎么做才对。 他没插手就是怕明景帝起疑心,朱洪涛纨绔久了,倘若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谁相信后面没人指示? 朱洪涛不可能装傻充愣了二十年,他没那心机。 明景帝果然没有怀疑有人指使朱洪涛,怒道:“你给朕安分点!” 虽然动怒,但却没阻止朱洪涛,这其中的意味可就深了。 本来搞过串联的朝臣一个个偷偷窥视明景帝,同时向三皇子赵王看去。 赵王一脸诧异,朱洪涛……他从未看得起的垃圾竟然还能有雄起的一日? 一番同御史的撕扯,朱洪涛的衣服裂开了口子,袖子断了一半,他不在乎形象问题,扯了扯身上的破碎衣服,这都不算事儿。 晋王突然记得曾经朱洪涛曾经裸着身体从画舫中跳下去,据说当时他喝多了。 他对朱洪涛的脸皮厚度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臣念给陛下听。”朱洪涛感觉半拉袖子实在影响自己发挥,直接撤掉露出半拉的膀子,“陛下钧鉴,永安侯世子言行不端,不易为再为世子。” “这本是永安侯世子虽遭人算计,然做大错以成,实在难以胜任世子的位置,恳请退位让贤,只求家宅安稳,闭门读书,再思为陛下尽忠。” 朱洪涛抬头道:“这折子写得的好深奥,他的意思是永安侯世子造成大错是因为被人算计?没了世子的位置,家宅就能和谐?还是说有人害他的性命,让他不敢为陛下尽忠。” “陛下,臣读书少,真不明白哇。” 晋王突然觉得胡搅蛮缠的意外也不错。 明景帝抬手扶额,不忍看朱洪涛的样子,赵王等人面色极是尴尬。 朱洪涛又举起一份,“哈,这份写得最有趣,是弹劾苏逸的哦。说苏逸是伪君子,欺骗陛下,背地里却男盗女娼,无所不用的争夺世子的位置。” 他恍然大悟的拍着脑袋,“原来读书多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陛下,臣长见识了。” “这位御史,你怎么忘了,苏逸他当年敢带着母亲弟弟远走,如今他又要做晋王殿下岳父了,还会在意苏家的爵位吗?” “苏家上下都同赵王殿下很亲近,苏逸……难道帮着赵王,不帮女婿晋王?” 朱洪涛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猛然反应过来,坏了,怎么把晋王扯进去了? 人不能得意忘形啊。 他现在补救还来不来急? 晋王……我真不是故意的哇。 成王暗自吐槽,这呆萌蠢货没救了! “父皇,儿臣以为忠心可鉴,断然不会如御史所言故意陷害苏世子。苏世子犯错就是犯错,再找再多的借口也无法掩饰其罪行。” 晋王在心里默默的叹息一声,朱洪涛一番话虽是有猪队友的嫌疑,但却彻底让明景帝放心了。 何况晋王本身就没打算置身事外,只在背后设谋,哪有当面保护岳父得苏臻真的感激? 他要让朝臣们都明白一点,晋王你们惹不起,晋王的岳父你们同样惹不起! 明景帝看着义正言辞的晋王,“你到是不避嫌。” “正礼为重,礼法为上,儿臣只说出该说的。” 晋王在礼部观政,强调自己遵礼法到是让人挑不出明面的错来。 礼是王朝的根基,违礼,那就是大错。 礼部虽是没实权,但却是六部最最清贵的衙门。 任何想成为阁老的人都不敢得罪礼部,否则庭推就过不去。 “苏逊违礼,逆伦常,背人伦,儿臣恳请父皇严惩不贷,义正视听,以安民心。” 晋王躬身,轻声说:“儿臣最近读唐史,盛唐衰亡在于不遵人伦礼法。” 这话绝对有震撼的作用,苏逊的事情不单单是勋贵的腌臜小事,已经上升到礼上了。 明景帝想到了玄武门,想到了女主天下,更想到了唐玄宗夺了儿媳入宫……进而有了安史之乱。 他儿子不比李世民少,有野心的儿子比李世民更多。 他不能不多想啊。 第七十八章 毁劵 每一位英明的君主都曾经磨砺太子,挑选适合的继承人,然而大多数君主都失败了。 明景帝虽然自负却也明白,前面的皇帝失败,他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他自知比不过李世民等青史留名的皇帝。 明景帝的目光深邃,隐含一股让人猜不透的深沉,看了看遵礼法的晋王,又看了看一头汗水仿佛不知该怎么收拾残局的赵王,更有幸灾乐祸的皇子王爷。 算上还在闭门读书却隐隐有插手此事的太子,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比起赵王,太子,以及幸灾乐祸时刻准备落井下石的皇子,明景帝对晋王更有好感。 晋王遵礼! 礼就是规矩,体统! 也是为人处世的正身之本。 诚然晋王有私心维护自己未来岳父,可晋王光明正大的斥责永安侯一脉,比在背后耍手段,串联后宫,且把手伸向后宫的人强太多了。 猛然记起皇后昨夜说得话,一个个都在忙什么?安安静静的不好吗? 明景帝隐隐有几分苦涩,忙什么?不就是忙着争夺他屁股下的皇位? 他以为太后和苏家足够明白,哪里想到正是他的纵容,让他们完全忘记了他的底线! 是该敲打一下苏家了。 “永安侯,这本是你的家事,但已经闹到了朝廷上,晋王又说到了礼,朕也学学圣人,无不可明言之事。” “臣……” 永安侯一脸的羞愧,不说别的,今日这么一闹,苏家百年清誉算是彻底的毁了。 以前因他扶正妾室,以及娶了两位夫人,已经被人诟病,再把通奸的事张扬开,他彻底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本是极要脸面的人,便是做错了,也不愿意被别人为此议论他。 因此他恨晋王,恨朱洪涛,也恨瞒着他暗自串联御史的刘氏。 正是因为这些人,他才好像没穿衣服似的暴漏在众人面前。 “臣治家不严,臣有罪。” 永安侯不愧是跟着明景帝最久的人,今日的打击让他稍稍有几分清醒了,皇上是要扶苏逸上位了,怕是对赵王……也不像看起来的宠爱寄托厚望。 他除掉侯爷朝冠,披头散发,呜咽道:“臣没面目见陛下,恳请陛下为永安侯爵位另择人选。” 好一招以退为进! 为保住世袭侯爵,永安侯放弃了刘氏,甚至放弃赵王。 明景帝目光闪了闪,“爱卿何至于此,子孙中出几个不争气的也是难免的,总有争气的人能光耀永安侯门楣。” 晋王暗自捻动手指,林家的事怕是瞒不住,他既然答应林世子就不能失信于他。 倘若明景帝把永安侯爵位给了苏逸,苏臻真又成了林家外孙女,明景帝一定会尽力破坏苏臻真嫁给他。 永安侯爵位是所剩不多的开国世袭勋爵,在明帝国勋爵体系中无比重要。 晋王慢慢的勾起嘴角,他们以为重要而已,他的真儿曾说过,永安侯爵位让人恶心! 就因为爵位,苏逸只能带着母亲离开帝都。 因为爵位,苏臻真总是提防着被刘氏算计。 他们都想要爵位,倘若夺爵毁劵,那些为爵位兢兢业业的人脸色一定很好看。 只要晋王有朝一日坐在皇位上,封几个世袭爵位不成非战功不足封爵? 林家一定很乐意助苏逸一臂之力。 苏逸瞥见晋王打出的暗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捏着满是汗水的奏本,稍稍迟疑一瞬,迈出这一步去,他苏逸再难称为正人君子。 也不敢再光明磊落得说他毫无私心。 可是他不主动出击,妻女会屡次被陷害,不主动弹劾刘家,他最愧疚的弟弟委屈屈辱又有谁会在意? 他当官难道仅仅是想安抚百姓?实现他从小立下的志向? 他连至亲都护不住,就算他是史上第一等一的忠臣清官,又能如何? 陪伴他最后的不是清名,而是他的亲人。 “臣有本。” 苏逸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响起,他整个人跪伏在地上,低头道:“臣弹劾刘御史。” 明景帝和朝臣们同时愣住了! 苏逸哪怕心里恨极了刘氏一脉,一旦刘氏有事,被人弹劾,他都会主动避嫌,从不在这事上多说一句,就是怕人说他不够磊落,党同伐异,公报私仇。 他今日终于向刘氏出手了。 明景帝说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太过磊落的苏逸似一块镜子,让做了很多私下勾当的明景帝隐隐有几分的不舒服。 此时苏逸突然弹劾刘御史,不管结果如何,明景帝都不可能把永安侯的爵位封给苏逸。 “苏卿,你可想明白了?”明景帝提醒道:“一时冲动容易做下后悔的决定。” “臣一片忠心,纵使被人诋毁,亦无悔意。”苏逸举起奏折,“臣唯一后悔得是没早出声。” “承上来。” 明景帝接过太监递上来的折子,封面上的汗渍很明显,他微微抿了抿嘴,看来苏逸并非想得平静。 翻开折子,他迅速的扫过,神色不由得微变,“你敢保证你陈奏得都是实情?” “臣以项上人头,合家性命担保。” “苏大人,甚言。” 率先阻止苏逸的竟然是晋王! 晋王顶着明景帝的目光,拱手道:“儿臣以为他以自己的项上人头做保就可以了。” 明景帝一把将放在身边的令牌扔向晋王,令牌坚硬正好砸中晋王的额头,“刘家若是敢杀人灭口,或是有人包庇刘家,你可以拿着令牌代朕行事。” “儿臣遵旨。” 晋王弯腰捡起令牌,砸一下换一个令牌,怎么算都不亏。 同时他也给了明景帝足够多的暗示,一直刚正不阿的刘御史一族未必就简单束手就擒。 赵王……这些年没少借刘御史的手办事。 刘家本就是明景帝为压制旧臣提拔起来的,他养大了刘家野心。 明景帝幽幽的说道:“但是你若是胆大妄为,就给朕滚到□□帝陵去。” 这道旨意如同给晋王套上了紧箍咒,明白的告诉他,收拾刘家即可,倘若太过折损赵王实力,破坏他的制衡之策,明景帝会绝了晋王留在帝都的可能。 晋王……也是有野心的。 明景帝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了,晋王比其他皇子懂礼,懂规矩。 这一点在他对太子失望后,明景帝会宽容晋王的野心。 他不想看江山给无能的儿子糟蹋了。 晋王若是争气,有毅力,有能力,选他继位也不是不行。 “永安侯治家不严,致使兄弟祸起萧墙,夺爵……”明景帝看了一眼苏逸,“你有没有同朕说得话?” “臣早说过,臣不在意永安侯爵位属谁?然后辈无能使祖上蒙羞,臣无言面对祖宗留下的恩泽,恳请陛下毁劵。” 哐当,永安侯一口气闷在胸口,彻底昏死过去。 明景帝慢慢的闭上眼,“也罢,准你所请。” 第七十九章 曝光 世袭爵位被夺后,子孙争气或是运作得当求皇上开恩,爵位还可赐还。 丹书铁券被毁,证明永安侯这个世袭爵位彻底在明帝国勋贵体系中消失了。 明帝国开过一百余年,陆陆续续被毁劵的世袭爵位很多,但永安侯丹书铁券被毁,足以震动整个朝廷。 震得朝野上下哑口无声。 永安侯可是出了当朝太后,当朝贵妃,当朝很有希望争得帝位的赵王! 就算赵王将来当上皇帝,封赏苏家,也不可能再封苏家为永安侯了。 莫非赵王已经失爱于陛下了? 朝臣纷纷把目光投向握着令牌的晋王,从今以后晋王怕是也要搅和到夺嫡之中了。 诸多皇子王爷脸色凝重。 明景帝摆了摆手,“无事就散了吧。” 一场朝会耗费他太多的精力,虽然苏臻萱入宫让缓解他头疾,但他没恢复到最佳状态。 “恭送陛下。” 朝臣,皇子,勋贵不管怀有怎样的念头,纷纷跪地恭送被太监搀扶走出朝堂的明景帝。 首辅望着明景帝的背影,心中洒然,晋王——所有人都小看了晋王! 晋王把握机会的能力在诸皇子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该出手时绝不犹豫,更不会错失稍纵即逝的机会。 在夺嫡中,晋王这一特质太重要了。 皇上的龙体怕是很难再有好转了,此时晋王再云淡风轻的话,无法让明景帝看到他的治国之才,明景帝很难把他看做皇位的候选人。 太早暴漏野心,如同赵王做了磨刀石而不自知。 太晚暴漏野心,很难再让明景帝放心把江山交给他。 晋王内有皇后为援,外有苏逸等崛起的官场臣子,他的根基比看似势大的赵王稳妥多了。 明景帝也许无法接受皇后有儿子,但几十年的夫妻,他也不会希望皇后晚景凄凉。 而且晋王表现出来的特质,让明景帝忽略了晋王以前的‘隐瞒’ “晋王殿下,陛下传您觐见。” “嗯。” 晋王微微一笑,还得给他的父皇吃颗定心丸儿才成。 在诸多皇子中单单叫晋王,惹得晋王身上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 首辅捋了捋胡须,晋王挺拔的背影消失后,他已经决定明日就要养病,然后上折子乞骸骨。 晋王在礼部的布局已经完成,他早点让出地方,也为后代留一份香火之情。 晋王看在他识时务的份上,想来不会太为难他的后人。 朱洪涛懵懵懂懂的靠近成王,低声问:“爹,他们都傻了?” 朝廷上的朝臣木头似的,不是怔怔出神,就是凑在一起悄声议论。 就没见谁离开了。 “皇上不是走了吗?” “……” 成王无奈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压中晋王的儿子运气太逆天了。 “你同晋王殿下是怎么认识的?” 成王拉朱洪涛向外走,悄声问道:“不许瞒我。” “他不是娶了苏臻真吗?我不服气啊,就上门想找晋王麻烦,其实苏臻真对我说,她心悦晋王,这辈子只为情爱嫁人。爹,您知道的,我……担心她,就想跟她站在一边。” 朱洪涛仔细的回忆,曾经对因娶不到苏臻真难受,现在好像没太大的感觉了。 苏臻真完美漂亮,不属于他,他只觉得遗憾。 “后来,晋王殿下教我做事,我就看上他了!” “……” 成王差一点被朱洪涛噎死,心思转了又转,“走,我同你去苏家,他们家没了爵位,我们成王府不能因苏家落魄而毁婚。” 苏逸对亲人的维护,让成王看到了希望。 苏臻烈有个糊涂的父亲,但也是算苏逸养大的侄女,成王也打听了一些苏臻烈的事儿,恪守妇德,孝顺贤淑,可能没趣点,但嫁过来肯定不会让朱洪涛难堪的。 没准朱洪涛纳几房小妾,苏臻烈也不会在意。 这样的媳妇挺好的。 起码成王觉得比苏臻真好,看看晋王……将来是别打算有左右拥抱的机会了。 成王年轻时也是风流快活得紧,娶了继妃后,他又上了年岁,风流的心思淡了不少。 “父皇,儿臣觐见。” “嗯。” 明景帝冷眼看着晋王跪在自己面前,好半晌,没说话,没叫起。 晋王纹丝不动,便是跪着也是挺直腰杆颇有气势。 年轻真好啊。 晋王年轻的俊容,风华正茂的年岁,让明景帝羡慕,他老了! “从何时起,你有这念头的?” 明景帝冷笑道:“你把朕都给耍了。” “父皇让儿臣读书便希望儿臣明事理,知进退。”晋王目光毫无避讳同明景帝对视,“儿臣养病时见过民间疾苦,进学时一直得父皇恩赐一直同太子殿下最是亲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儿臣看太子殿下一言一行。” 晋王缓缓的说道,“儿臣自信做得比他更好,不辜负这片中土江山。” “自信?!”明景帝嗤笑,“光有自信不够,朕当年也自信比先祖更好,可是……结果朕也只能勉强维持太平盛世罢了。” 正因太子前些日子的革新变革,明景帝开始派出暗卫悄悄寻访,晋王借此机会把多年收集到的东西悄无声息的透给暗卫,真实的证据让明景帝从盛世的梦中清醒了。 所以他今日才敢展露野心,展露他的筹谋,展露他的才华。 太子败于急躁,多疑,不够稳重。 赵王一心优待朝臣,更让清醒的明景帝不喜。 剩下的皇子也都不够完美。 此时晋王冒头给了明景帝另外的选择,他会发现晋王比所有人做得都好。 晋王低头道:“儿臣有自信可复父皇之志,不过儿臣需父皇提点。” “朕的志向?”明景帝好笑的问道:“你知道朕的志向?” 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他自己都忘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晋王眸光清澈,“儿臣记得您在登基之出写下的。” 大杀器,这绝对是大杀器。 晋王又在最恰当,最合适的时间放大杀招,明景帝忍不住拍着晋王的肩头,“你很好,老四。” 这个儿子可能比他做得更好。 “儿臣只不过是沿着父皇的路前行。” “呵呵。” 明景帝更开心了。 “倘若您不信儿臣,儿臣大婚后愿带王妃远离帝都。”晋王最后展开柔情攻势,“儿臣愿意做纵情山水的逍遥王爷。” 明景帝在晋王脸上看不出勉强虚伪,“留下来,朕给你机会。” 晋王让他看到了希望,实现他当年志向的希望。 若是四儿子成就一代明君,后世史书上对他的评价也会高上不少。 晋王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把以前的黑历史洗干净了。 第八十章 残局 不是说以后明景帝不会怀疑晋王,他今日的表现足以消弭明景帝对他以前隐瞒野心的芥蒂。 皇帝永远不会相信一个人,哪怕是他看中,曾经疼爱过的儿子! 明景帝同样是一位多疑的帝王。 以后晋王的路并不是一路坦途,不过此时,明景帝看晋王无比的顺眼。 不仅留下晋王仔细教导,还笑话儿子为大婚忙强忙后。 猛然记起,晋王身边没侧妃,连教导人事的女官都没有一个。 明景帝小声的问道:“洞房的事情你可懂?朕让皇后给你安排几个人?” 晋王一本正经的说道:“书中载有颜如玉。” “光看书哪成?这事自己亲自试试才有味道。”明景帝挪耶的四儿子,“倘若你在表现不好,你王妃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埋怨你,对你们以后夫妻不利。” 晋王尴尬的咳嗽一声,他倘若接纳女官侧妃,对以后才不利呢。 苏臻真还不得把后宅给他翻了? 他还哪有心思去想前朝夺嫡的事儿? “父皇……儿臣碰到女子就感觉恶心。” “让太医瞧过了?” 明景帝很是意外,记起晋王以前的表现,突然发觉晋王身上另一个优点,对他诚实,这等私密让男人没面子的事都实话是说,这个儿子是真把他当成父亲才如此吧。 “看过了,吃过药,没什么用,说是心上的……” 晋王胡编乱造,他其实一点不担心洞房时自己不行,毕竟师傅教了他内家功夫。 明景帝琢磨了一会,让太监寻了好几本春宫图,扔给晋王,“你看看,哪块不明白,朕讲给你听。” 又想叫几个宫女当面给晋王脱光衣服。 晋王脸煞白,“父皇,不用了,不用了。” 很难得明景帝在晋王脸上看到惊恐,尴尬,笑得更是开怀,心想成亲后晋王尝过女人的味道就不会再恶心了,到时候再赐侧妃吧。 总体来说晋王不沉迷于女色,还是很让明景帝满意的。 不过晋王在意苏臻真这点……明景帝慢慢□□晋王,总能教会他何为帝王无情。 晋王捧着烫手的春宫图向明景帝告退。 他走出门后,明景帝畅快的大笑。 赶过来为苏家求情的苏贵妃正好碰见晋王,她在后宫时明明听说明景帝对展露野心的晋王是不满的。 怎么这回反倒明景帝笑得很开心? 晋王侧身让过苏贵妃,按照位份来说,晋王同苏贵妃齐平,本不用让路。 但晋王此时显然不想太过张扬,给明景帝一种不能容人的感觉。 “贵妃娘娘,安。” “晋王,你好!” 两人擦肩而过时,苏贵妃狰狞的说道:“你连皇上都敢欺骗,你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 赵王还没弄倒太子,突然又冒出个实力,盛宠都不差赵王的晋王。 简直就是前有狼,又有虎。 “本王只是为父皇分忧。” 晋王拱了拱手,撇下苏贵妃,“不似有些人只会让父皇添堵,私心太重惹父皇动怒。” 苏贵妃甩了身旁扶着自己的宫女一个耳光,“贱货!” “娘娘,陛下歇了,就不见您了。” 太监出门告诉苏贵妃。 苏贵妃心里火气更旺,直挺挺跪在门口,“陛下不见臣妾,臣妾就跪在这里。” 明景帝低笑一声,“让她跪!” 女人不过都是玩物罢了,既然不知轻重,他又何必怜惜? 不是还能用到赵王,明景帝此时只怕早就废苏贵妃的贵妃之位了。 ****** 晋王出宫后,便以明景帝赐下的令牌派人保护证明刘御史有罪的人证。 欺压良民,霸占良田,贪墨税银的罪名足够判刘家上下死罪。 更要命得是刘御史控制督察院,排斥异己,控制清流言道,做了贪官污吏的□□。 他为赵王拉拢不少的官员,但此时赵王却不敢出面保下刘御史。 赵王让贴身信任的随从给刘御史送信,命他自裁,如此才能保全刘家满门性命。 曾经刚正廉明的刘御史宛若做了一场黄粱美梦,他甚至不知他是怎么堕落的。 “都怪姑姑,不是姑姑贪心不足,我们也不会做了赵王的帮凶,更当年舍命弹劾柳家。” 人在陷入死地的时候总是把责任推到旁人身上,刘氏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可刘氏此时已经顾不上娘家了,因为永安侯府正闹得翻天地府。 被人抬回来的永安侯渐渐苏醒,礼部很给晋王面子,明景帝下夺爵毁券的旨意后,礼部就派人来除掉永安侯的匾额。 收拢违制的器皿用具,并严令苏家缩小宅邸。 任何违制都是要治罪的。 苏家闹成一团,苏迁猛然发觉富贵奢华的侯府说倒就倒了,没他想得有力,又听说兄长当朝弹劾刘御史,刘夫人娘家只怕也得倒了。 唯一的靠山赵王对此不闻不问,太后又被明景帝送到五台山清修。 苏迁扶着哭个不停的柳氏,“娘,我陪您去找大哥吧。” 柳氏却摇摇头,“我要留下来,留下来陪着你爹。” 她是有些蠢,为人势力,小肚鸡肠,不够贤惠,但她却是真心的爱着曾经的永安侯。 哪怕永安侯当年贬妻为妾,她都是痴心不改的。 “你搬去逸儿府上住,我得留下来照顾你爹。” “娘……” 柳氏不去,他哪好意思去找苏逸? “你哥哥虽是生你的气,但你乖乖听话,他不会多计较你的,迁儿,好好同你哥哥说说,他会让你一辈子无忧无虑的。” 苏迁有几分犹豫,好在没伤大哥太深,都是同母所生的亲兄弟,苏逊有差一点让人害死自己的嫡女,他此时同苏逊刘氏翻脸正是时候。 就在苏家兵荒马乱之时,成王领着朱洪涛到了。 永安侯强撑着见了成王。 “我儿子同苏臻烈的婚事,放在三日后过小定,你看如何?” “……” 谁都没想到朱洪涛会娶苏臻烈,在苏家还是侯府的时候,朱洪涛不是不肯吗? 怎么没了侯爷爵位,朱洪涛反倒答应了? 苏家还有未出阁的小姐,以前全是眼高于顶,看不上朱洪涛。 如今她们恨不得自己能代替苏臻烈嫁给朱洪涛。 苏臻萱面色复杂,没了侯府千金的名头,刘家又即将垮台,她想嫁给林世子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苏迁夫人听闻成王的来意,极为高兴,“我去同烈儿说一声。” “那啥,您能不能让同她说两句,隔着帘子也成,我就说几句话。” 朱洪涛腼腆的要求,“你们若是怕我孟浪,坏了她的名声,夫人您可以再旁看着。我……我这人就没同正经小姐说过话。” 他不是钻花街就是上画舫,就是寻个良家也多是偷鸡摸狗的。 成王道:“还请苏夫人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 此时,只要能玉成此事,苏迁夫妻怎么都乐意的。 苏迁想着成王府也是宗室第一家,有这样的靠山,起码能让大哥高看他一眼吧。 没想到不在意的女儿苏臻烈还有这运气,亏着以前定亲的人家毁婚了。 第八十一章 同意 此时别说朱永涛要见苏臻烈,就是朱洪涛今日抬苏臻烈进成王府,苏迁都不会拦着。 苏迁夫人一向以丈夫为上,也盼着女儿能嫁如尊贵的成王府。 苏家被夺爵,苏臻烈又是被退婚,又是撞破苏逊偷情丑事,可以给苏臻烈的选择不多了。 朱洪涛肯负起责任让她这个做岳母的很是满意。 苏臻萱在旁道:“她在房中歇息,我正打算一会去陪着她,正巧我在一旁看着的话,朱公子也不敢胡来。” 苏臻萱如今的行情比苏臻烈还不如! 毕竟苏逊的丑事已经张扬开了,正经的勋贵都不会要她做媳妇。 外祖父家周家也不见得靠得住,外祖父热衷于权势,哪个女儿能给他带来好处,他就对谁另眼相看。 以前他宠着苏臻萱母女,如今苏家名声臭不可闻,刘家倒台,同苏逊有仇的苏逸又官运亨通,周次辅一定不会为外孙女得罪苏逸。 说不准还会帮苏逸收拾苏臻萱母女。 上辈子她就知道她的亲人有多么的自私无情,这辈子她出境更难。 苏臻萱眼圈微红,我见犹怜的模样很让人心疼,“没想到朱公子是守信的人,世人多误会朱公子,就连我也被人骗了。” 她确实没想到上辈子过得凄苦的朱洪涛会变得值得依靠。 苏迁夫人原本是巴结苏臻萱的,不聪明不意味着她看不出苏臻萱的意图,这是打算勾引女婿? “不必麻烦萱姐儿了,我带着朱公子去就是了,你还是多陪陪你娘,照看你爹吧。” 朱洪涛一脸小人得志,苏臻萱让男人心疼,可她的作态比苏臻真差远了。 苏臻真就是作也给人流畅自然的感觉。 以前苏臻萱可是一直看不上他的,这会儿他成香饽饽了。 朱洪涛越发觉得应该娶苏臻烈,还要对她好,往日那些瞧不起他的女人才会后悔! 哼,他朱洪涛也是好男人。 成王偷着乐,自己的宝贝疙瘩够别扭的。 难道他跟晋王学的? 苏臻萱紧咬嘴唇,低声道:“婶子误会了,我是为烈姐姐欢喜。” 她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朱洪涛,“我先走了。” 目光勾人得紧,朱洪涛习惯性的一哆嗦,成王咳嗽一声,朱洪涛挠了挠头,还得再跟晋王殿下练练。 苏迁夫妻领着朱洪涛去见苏臻烈。 成王想了想没有跟上去,同病怏怏的永安侯说话,柳氏在一旁忙前忙后的侍奉,一点都没嫌弃丈夫被夺爵,家产缩水一大半。 柳氏也挺有意思的。 成王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皇上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总会给苏家留一分体面的,你如今不如寻个地方带上柳夫人静养。” “静养?”永安侯摇头道:“哪静得下来?” 他已经不能称永安侯了。 成王抿了口茶水低声道:“静不下来也得静,皇上的意图你还不懂?你在帝都不消停,你的儿孙没一个能得好,包括苏逸苏大人。” “不是我说,苏逸苏大人才是苏家一脉的顶梁柱,苏家若想重新在帝都站稳脚跟,得看苏逸。” 成王颇为推心置腹,既然已经决定同苏家联姻,怎么也得劝劝曾经的永安侯迷途知返。 “赵王殿下总不会眼看着苏家树倒猢狲散,苏逸……他是晋王殿下的岳父。” 合着他还打着两边卖好的心思? 成王冷笑道:“以前你挺精明的,怎么如今糊涂成这样?苏家夺爵毁劵不就是左右逢源?皇上明摆着要重用晋王殿下了,苏家只能以苏逸为主。苏逊已经算是废了,至于刘夫人的小儿子,一向不怎么插足朝政,他又是你的幺子,岳家还算得力,皇上会网开一面。倘若你再闹下去,或是你幺子不服苏逸,皇上绝不会再念旧情。” 苏贵妃跪在外面,明景帝却没有召见她,这就是给苏家最后的警告。 “你不会打算帮刘家?” “没有。” 永安侯也不傻,就算苏家还有些底牌也不会用在刘家身上。 成王看了一眼柳氏,没了爵位后,苏简比以前显老得多,精神状态不好,此时同柳氏到是更像一对老夫老妻。 刘夫人听说娘家出事,苏家被夺爵,便心急火燎的先赶娘家,根本没空再管丈夫。 成王以前也觉得柳氏配苏简挺可惜,刘夫人大度,贤惠,年轻柔美,苏简多宠刘氏也不是大错。 “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苏兄也该清醒了。” 苏简一脸苦涩,双腿使不上力,大夫说他有瘫痪的危险,“我不愿意她留下。” 他此时也感觉对不住柳氏。 “我是不会走的。”柳氏反倒认为苏简瘫痪更好,反正他们雇得起丫鬟侍奉,吃穿不愁,再没谁同她抢苏简了。 去苏逸府上做太夫人,她一是放心不下苏简,二是不知同儿媳妇怎么相处。 儿媳王氏太厉害,儿子苏逸完全站在儿媳妇那边,她可不愿意老了还看儿媳妇脸色过日子。 柳氏在苏家反倒是很自在。 “爹。” 朱洪涛一脸兴奋的回来,“她答应嫁我了,她还说,她读过女戒,我不嫌弃她,她必会善待我。” 他听不懂苏臻烈说得那些东西,但苏臻烈身上那股犹如浩然正气的味道挺能压他的。 他只觉得理亏,忍不住想顺着苏臻烈。 有的纨绔子弟会很讨厌说教的媳妇,可朱洪涛反而觉得有人管着他挺好,苏臻烈同他遇见的任何女子都不同。 人如其名,刚烈贞洁。 她是真正的贞洁,守操守,而不是像别人装出来唬人的。 朱洪涛感觉她甚至比苏臻真还要干净。 他娶个至纯至真的妻子到是挺有趣,“她还说不拦着我纳妾,会照顾我的庶子庶女,不过她还说一切得按照规矩。” 成王听后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怎么都觉得不大对劲,可儿子相中了,为儿子将来考虑,娶苏臻烈好处大于坏处。 苏简看了朱洪涛板上,心说傻子,又是一个傻子,苏逸没养好苏迁,到是养出个好侄女。 “成王,婚事定下了?” “三日后让人过小定。” “不必来苏家,直接送到苏逸府上去。” 苏简苦笑道:“从他家出阁还能体面些,苏迁银子不多,我原打算给孙女留五千嫁妆,如今……只能出两千了。” “我成王府又不是看银子娶媳妇?”成王爽快的说道:“嫁妆量力而行就是,其实有晋王妃在前,洪涛的婚事也不会太多人关注。” 晋王把礼部一顿折腾不就是要给未来王妃一个盛大的婚礼? 等晋王大婚时,整个京城的闺秀都会羡慕晋王妃的。 第八十二章 决定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周氏眼见苏家不成了,也没太大的心思照顾苏逊。 她得为自己将来考虑,也得为自己的儿女考量。 “萱姐儿,娘真是后悔。”周氏此时怕是连肠子都悔青了,“以前早给你和你哥哥定下婚事就好了。” 当初苏家富贵时,上门来给苏臻萱姐妹提亲的人很多,周氏左看不上又看不中,挑剔得很。 这会儿,勋贵命妇都躲着周氏走,谁也不肯把女儿嫁过来。 苏家名声因为苏逊通奸已经毁了。 苏迁得了成王的保证,兴高采烈的搬去苏逸家,搬家的动静很大。 苏迁夫人也是得意忘形,以前巴结着周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如今她女儿做了成王的儿媳妇,她忍不住在周氏面前显摆。 此行时,她一个劲的感谢周氏,毕竟当初朱洪涛是苏臻萱硬塞过来的。 “以后萱姐儿一定能嫁个更好的。” 苏迁夫人口不对心的笑道,“我们烈姐儿能嫁朱公子,就很高兴了。不似萱姐儿志气高。” 苏臻烈腼腆的低头,对母亲显摆很是无奈,却也没阻止。 周氏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礼仪,她不怕得罪苏迁夫妇,可苏迁将同成王做亲家,她没准还有求苏迁夫妇的时候。 况且苏逸不会对苏逊好,会护着苏迁。 周氏强打着精神恭维了两句,亲送苏迁一家出门。 “娘,您怎么了?” 苏臻萱扶着吐血的周氏,“我去叫大夫。” “萱姐儿,我是为你!”周氏死死的拽着女儿,苦涩的说道:“叫大夫也没用,我这是心病。萱姐儿比谁差,你爹连累了你!如今连苏臻烈都敢在你面前显摆,我心疼你啊。” 苏臻萱扶周氏回屋,方才她偷偷去见了朱洪涛,竟然被朱洪涛拒绝了! “娘,我……我不会倒下去。” 既然前路已经堵死了,她只能另寻道路走。 上辈子苏臻真为活命报仇能去做四皇子的妾,今生她比苏臻真稍好不多,为母亲,为兄长将来,她也不妨学学苏臻真! 苏臻真能做到的,她未必做不到。 已经是晋王的四皇子已经因苏臻真对她没有好感了。 苏臻萱低声道:“娘,我同太子殿下有旧,他当初说过要让我良梯。” “太子殿下?”周氏吓了一跳,“你何时同太子殿下?” “以前我没答应是不愿意做妾,我看赵王也指望不上了。” 苏臻萱满口苦涩,要不再见见晋王? 她对晋王的爱恨交织,说恨他,何曾不是深爱他? 周氏心里盘算着,太子殿下总比寻常落魄人家好,虽然做不了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苏臻萱也能封妃。 到时候苏家也可能会重新崛起。 太子虽然在闭门读书,可赢面是最大的,赵王因为苏家和刘家的原因,实力受挫,气焰也被明景帝生生的压下去。 周氏泪眼迷蒙,心疼的搂着苏臻萱,“可怜我的儿,你……若是以前太子妃都做得,都是你爹不争气,拖累了你。” 苏臻萱道:“说不上拖累,爹如何不好,也是我爹。” 她同太子正式联手的话,未必会输。 苏臻萱也相信太子不会拒绝自己的善意。 ****** 晋王从礼部衙门出来,刚坐上轿子,随从递上来一张字条。 他看了字条上的字,沉吟片刻,“去茶楼。” 苏臻萱还敢来找他? 他拒绝苏臻萱还不够坚决,趁着没成亲该彻底断了苏臻萱的勾引,也省得苏臻真吃醋又折磨他。 “晋王殿下。” 苏臻萱主动递上茶盏,她身穿碧蓝湖群,首饰钗环全无,素净的打扮有几分天然去雕饰的美感。 晋王略有愣神,苏臻萱心里越发苦了,前生苏臻真就是靠着这身迷惑他的。 她学了苏臻真的做派,岂不是说明她不如苏臻真? 晋王率性的落座,没碰苏臻萱递过来的茶水,“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同你见面。” 提示苏臻萱珍惜机会。 “晋王殿下没看我给您的纸条?” “胡言乱语,你以为本王是你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 晋王玩味的笑道:“每次碰面你总是告诉本王该如何做,好像本王不按你说得做就会遭大难。事实是,本王成了父皇最宠的皇子,在礼部观政,而你父亲成了过街老鼠,名声尽毁。” 苏臻萱面色难看极了,端着茶杯的手颤抖个不停。 晋王对除苏臻真以外的女子说话都是不客气的,怎么难听怎么来,对送上门的女人更没好印象。 “你想要什么,你不说本王也知道。”晋王轻蔑的扫过苏臻萱,“像你这样的女子,本王碰都懒得碰。” “殿下……” “本王可以给你指个出路,你怨恨本王,想得到富贵荣华,为求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不惜勾引男人,不惜做妾。” 晋王笑道:“本王不过是一个皇子王爷,就算你在本王这里受挫,还有赵王,还有太子殿下……你能明白我们的权势富贵都是父皇给的。你若是想报复本王,报复真儿,不如借着给父皇治病的机会,爬上龙床。” 苏臻萱忍不住挥手,晋王抓住她的手腕: “真话听不得?父皇老当益壮,未必不能满足你。你比苏贵妃年轻,身体比她更好,得宠并非难事,没准将来你还能给父皇添一个幺子。父疼幺子,爷怜长孙。你与其把心思用在本王身上,不如多想想办法迷惑父皇。父皇的话,连本王也得听着。” 他甩开苏臻萱的手臂,用帕子仔细的擦干净自己的手,低笑道:“你可以试试看,父皇会不会为你破例。” “你怎能这么侮辱我?我今日来是为你,为你好!” “又来了。” 晋王起身冷漠的说道:“你凭什么为本王好?你了解本王吗?” “你以为苏臻真喜欢你?她是骗你的,她会害了你,毁了你啊。” “本王乐意被她骗,被她毁了,本王也心甘情愿。” 晋王食指点了点苏臻萱,“别让本王再听见你说她一句坏话,否则不管你是谁得小妾,本王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背对着苏臻萱,晋王在门口又道:“你这身衣衫本王一点都不喜欢。” 哪怕他在梦中隐隐梦见过,在现实中看到后还是更喜欢苏臻真的明媚艳丽。 苏臻萱泪流满面,他看不起她,一直看不起她。 明景帝无情得很,就算她爬上明景帝的龙床,明景帝为名声着想也会赐死她。 晋王根本是想让她死啊。 “你别后悔!”苏臻萱抹去眼泪,“我一定要你跪在我面前忏悔!忏悔前世今生对我的伤害!” 第八十三章 甜蜜 晋王回到王府后,听暗卫禀告,苏臻萱去了东宫,见了太子殿下。 他略觉失望,苏臻萱倘若去找明景帝,会更有趣。当时晋王是真心为她出谋划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晋王让人提着礼物,打着探望苏逸的旗号,跑去苏家。 永安侯被夺爵毁券,苏逸被苏简痛骂一顿,又知道柳氏不肯搬过来,他心情是不怎么好。 但是没差到劳动晋王来看望自己的地步。 严格说他觉得挺痛快的,把刘氏积极以求的爵位毁了,多年的郁闷一扫而空。 晋王一本正经的说道:“令爱可好?” 脸皮真够厚的! 他提起苏臻真如同提了不得正事一样,旁人想歪了的话,那是旁人不是。 苏逸有点佩服晋王了,虽然觉得女儿和晋王私下见面不大好,可晋王喜欢苏臻真,看中她,苏逸也不想迂腐的阻拦他们。 “领晋王去后花厅。” “多谢苏大人。” 晋王脸上总算是见了笑,随着苏府的随从去见苏臻真。 苏逸叹息的摇头,只希望晋王以后也能如珍如宝的对待女儿。 他自己同夫人就是青梅竹马,一直把年轻的记忆珍藏在心底。 多让女儿和晋王相处,晋王万一登基为帝,总能记起一些美好的回忆,应该不会太过冷落女儿。 苏逸就没相信过晋王这辈子只有女儿一个的承诺。 古往今来的皇帝没一个能做到独宠皇后的。 一时宠爱宠妃到是有不少。 苏臻真迈进花厅发觉晋王不是很高兴,仔细回忆了一会,确定不是因为她。 她最近可没得罪小心眼,爱吃醋的晋王。 他不高兴,她也没主动去哄他,毕竟她已经习惯晋王来哄着自己。 苏臻真坐在一旁,一会吃个梅子,一会吃块点心,翘起的腿悠闲的晃悠着,绣鞋尖镶嵌的珍珠忽暗忽明,勾得晋王眼睛直了。 “哎。” 晋王不再跟自己过去不了,犯贱就犯贱吧,谁让自己就是喜欢她呢。 他早就明白这辈子别想翻身了,可每一次苏臻真都会突破他提前设定的底线,他会发觉在苏臻真跟前完全没原则。 这份感情来得猛烈却长留心中。 晋王从后把苏臻真抱起来,委屈的嘟囔一声自己都不知的话,苏臻真顺势靠近他怀里,捏在手上的梅子放在他嘴边。 晋王早忘了方才的不快,张嘴含住梅子,顺势含着她的手指。 苏臻真瞥了他一眼,匆忙抽回手指,在他衣襟上蹭了蹭,“馋肉了?” 晋王低沉的一笑,紧了紧手臂,“你说呢?” 他这是在调戏她?! 他怎么变得这么无耻,放荡了?! 苏臻真羞恼道:“同谁学的?” “你未来的堂姐夫。”晋王不吝啬给朱洪涛上个眼药,“他经常在本王耳边说些下流的话。” 朱洪涛说,他就听? 太阳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苏臻真捏着晋王的耳朵,“你又骗我!” “疼,疼。”晋王叫着,苏臻真立刻改捏为揉,便是见他笑容坏坏的,也没再舍得扭他的耳朵。 晋王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有一对开明的岳父岳母就是好啊。 看在他能同苏臻真亲近的份上,晋王暗自决定以后多关照孝顺岳父岳母。 不过岳母的出身……怕是用不上他关照。 林家几辈子阳盛阴衰,好不容易有个女儿还因为战乱失散了。 林家老太太心心念念都是找回失散的女儿,林世子如今是林家唯一的男丁,但是林家的那群部属都把自己当成林家亲人! 戍边军上下几十位校尉将领,他们把被林老太太念叨的女儿当成宝贝疙瘩。 “你怎么了?” 苏臻真手指轻轻按着晋王皱起的眉头,忍不住问道:“有难事?” 晋王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无奈的长叹一声,“你娘可能是林家失散多年的女儿。” “林家?哪个林家?” 苏臻真见晋王手指的方向,差一点从他怀里跳起来,“林世子的姑姑?” 呼吸略有急促,她是听外祖父说过母亲不是亲生的,是外祖父在外捡回来的。 她一直认为母亲是被亲生父母故意丢弃的,听说捡回母亲那年又是水灾又是兵祸的,很多人为活下去只能卖儿卖女。 外祖父对母亲很好,母亲也就没想过寻找亲生父母。 “你别急。”晋王安抚着苏臻真,“等咱们成亲后,我再安排岳母认亲。” 他想了半天还是认为把认亲的事情放在成亲后才妥当。 晋王容不下婚事出任何的意外。 倘若他实力再强大一点就不用顾忌父皇反悔添乱了。 “这事会不会弄错了?” 苏臻真可是知道林家在军方的地位,这股力量倒向晋王的话,便是太子都觉得晋王是致命大敌。 本来重生的太子也把晋王当成最大的对手,这么想着到是没差。 晋王嘴角微微发苦,“我比你更想这事弄错了。” “我娶你,只是因为是你!” 晋王能想到岳母身份揭穿后,会有多少皇子羡慕他,会有多少人议论他为林家权势对苏臻真好。 他真得不是因为林家的势力,为得到林家支持而对苏臻真好的。 “我相信你!” 苏臻真亲了亲他的脸颊,眼睫沾上几颗泪珠,上辈子她一无所有,又百般算计他,让他帮自己报仇,还从没说过喜欢他。 他依然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再亲一下。”晋王把自己脸凑上去,“今日碰见一个脑袋不清楚的蠢货。” “谁?” 苏臻真又吻了他刚毅的下颚,灵机一动,“苏臻萱。” 他方才是为苏臻萱生气吗? “她勾引我!”晋王喜欢苏臻真为他吃醋。 虽然知道这么想很幼稚,可就是忍不住想看苏臻真在意他的样子。 “你上套了?” 苏臻真语气不善,能想到苏臻萱一定是模仿自己上辈子勾引晋王的手段。 他应该吃这一套的! 晋王道:“我让她去爬父皇的龙床,结果她去了东宫。” “噗。” 苏臻真笑得前仰后合,揉着肚子,“这是我听过最好的真话。” 捧起晋王的脑袋,苏臻真吻上他的嘴唇,他们天生就是一对。 其实上辈子她就想过是不是为报仇爬明景帝的龙床。 做明景帝的妃子更容易达到目标。 她不在乎明景帝是不是老了。 最终她把目标锁在他身上,是因为他有前途且年轻……不,应该是她被他打动了,虽然她上辈子从没承认过这一点。 太子跪在明景帝面前,“儿臣想纳苏臻萱为良梯,求父皇恩准。” 第八十四章 谋逆 因为晋王一番浩然正气的表白,明景帝看到了希望,一连几日心情着实不错。 从暗卫呈报上来的秘折看,明景帝对太子改变了些许的看法。 太子刷新弊政虽是急躁下手太狠了些,可终究是为明帝国着想。 明景帝渐渐明白弊政已经到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当然做为皇帝,他绝不会认错,有心过几日让太子重新入朝。 让太子和晋王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 明景帝欣赏晋王,同时放不下他培养多年的太子。 在他心里已经圈定了皇位的继承人,不是晋王,就是太子。 明景帝目光深沉,问道:“太子说要纳谁为良梯?” 这是给太子留了一分机会,只要太子改口不提苏臻萱,明景帝只当方才没听到太子要纳苏臻萱。 “儿臣……” 太子受明景帝多年培养,能听出明景帝的警告,苏臻萱不同别人,她也是重生的,太子仿佛找到了战友,一同对抗晋王的战友。 他们都对晋王有恨有怨,又都想让晋王将来俯首臣服。得苏臻萱帮助,太子的希望会更大点。 方才在东宫,苏臻萱同太子密谋好久,拿出足以让太子动心的东西! 倘若太子退让无法给苏臻萱良梯的位份,那些东西未必属于他。 太子也将会失去苏臻萱的帮助,万一苏臻萱转投赵王,他岂不是再多个强敌? “恳请父皇恩准儿臣纳苏臻萱为良梯。” 太子一咬牙,磕头道:“儿臣早对苏臻萱有意,以前一直顾忌着赵王,苏家被夺爵毁券,势力大损,儿臣纳了苏臻萱不会破坏儿臣同赵王的兄弟之情。” 言下之意是苏家已经彻底完了,赵王看不上苏家,太子纳个良梯无关大局,哪怕良梯是苏臻萱。 明景帝端茶杯的手轻轻一颤,忍了片刻,还是没能控制住把茶杯扔向太子。 “混账,糊涂!糊涂透顶!” 明景帝怒骂不休,一指外面,“苏贵妃还在后宫门口跪着,你竟然来跟朕说要纳苏臻萱?你东宫女子甚多,你竟然没长脑子的看上苏臻萱?!” 太子再次遭受茶水的洗礼,这回是热茶,他头上除了茶叶末外,额头还被热茶烫出红疹子。 “父皇!” “别叫朕!” 明景帝甩开太子拉扯的龙袍,面沉如水,眸子闪烁阴霾,“良梯仅次于太子妃,将来你若登上皇位,良梯就得封贵妃。你竟然连这点都想不到?苏逊偷了弟媳,品行败坏,你是不知道?还是被美□□惑,忘了礼义廉耻?!” 最后那句话太重了,这话若是传出去,太子定是声望大跌。 没有人会辅佐沉迷美色的太子,更不会有人看得上没有礼义廉耻的储君。 明景帝失望的摇头:“你变得朕都不敢认了,太子,你还是朕养大的?朕从小教过你的话,你都给忘了。” 不仅苏逊名声太坏,整个苏家,明景帝也只看得起当年敢带着母亲远走的苏逸一人。 其余苏家人在明景帝看来都是一群品行败坏的废物。 “父皇,苏臻萱忠烈孝顺,是她治好父皇的头疾,她往日品行端庄,贤孝敏慧,您不能因苏逊就否定苏臻萱。苏逊做得错事,她并不知情。” 如今太子只能硬着头皮为苏臻萱辩白,明景帝最不喜反复无常的人。 即便他说错了,也要错到底。 明景帝冷笑一声,“好一个贤孝敏慧,好一个不知情。” “太子,朕是皇帝,苏臻萱是朕治下百姓,君如父,百姓若朕的子民。君父有恙,朕的子民为朕医治,不是应该的吗?” “苏臻萱当日没向朕讨赏,太子今日来告诉朕,朕忘记了恩人。” 明景帝不大讲道理,子民医治君父的确不该讨赏,为明景帝缓解头疼,按照正常状况算是大功一件,怎能不赏赐? 太子嘴唇动了动,面对不讲道理的父皇,难道他还能同明景帝辩白? 皇帝讲歪理,朝臣就得听着。 谁让他是帝王,而太子虽是储君却也是帝王之臣。 “儿臣不敢指责父皇,儿臣……没想到苏臻萱让父皇如此介怀。” 太子一脸苦涩,“儿臣做太子多年,仍然无法体察圣意,总是惹怒父皇,不如四弟讨喜,儿臣太过愚钝,请辞太子之位。父皇还是另择让您喜欢的皇子为储君,儿臣愿意去皇陵,终生不再踏入帝都。” 明景帝龙体一震,“你威胁朕?” 太子除掉发冠,磕头道:“儿臣只是不想再被父皇猜忌,犯了父皇忌讳。” “当日……就是在你跪的地方。老四,晋王也说过同你一样请辞的话。” 太子猛然抬头,晋王请辞? 怎么可能? 晋王不想要皇位了? 明景帝失望的说道:“话虽然说得差不多,但他同太子你不一样,之前他给了朕希望,朕不能舍弃他,而你,朕的好太子,却为一个女子威胁朕。” 一脚踢倒太子,明景帝厉声道:“你当朕不敢废了你?!” “来人,传阁老觐见。” 明景帝要把阁臣都叫来废除太子名分。 “陛下。” “父皇。” 太子重新跪在明景帝脚边,磕头如小鸡吃米,“儿臣知错,儿臣不敢要挟父皇。” 太子猛然记起明景帝最恨儿子痴情,最怕儿子因为痴情坏事。 上辈子四皇子为保护苏臻真做了很多的准备,后还是被明景帝察觉四皇子的真实心意。 明景帝告诉四皇子,除掉苏臻真,四皇子才能继承帝位。 那时明景帝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却还是要为四皇子除去惹祸的苏臻真。 最终导致四皇子同明景帝大吵一架,甚至有传言说,四皇子调兵逼宫,明景帝不是病死的而是四皇子气死的。 那时太子被囚禁并不知详情,隐隐听说许多的流言蜚语。 四皇子登基后大肆杀戮强压下流言仿佛也佐证明景帝的死亡有猫腻。 此时太子可没当年四皇子的实力,为苏臻萱拼命是不是太不值得? “儿臣错了,儿臣知错。”太子哭着说:“儿臣辜负父皇,辜负了母亲。” 明景帝仿佛卸了气坐回龙椅上,“你知错了?” “是,儿臣知错。” “不纳苏臻萱?” “……是。” 太子声音很低很轻,“儿臣不敢违背父皇之意,谨遵父皇教诲。” 明景帝默默叹息一声,太子纳苏臻萱,尤其许以良梯的位置,他担心太子和赵王合谋了……这是明景帝绝不准许的。 可是太子再次扛不住压力改变主意也让他分外失望,“苏臻萱身有慧根,朕准其所请落发出家。太子,朕会在秀女中多选良媛充实东宫。” “谢父皇。” 太子隐隐感觉至尊的位置离着自己越来越远了,难道他只能拼死一搏? 成王败寇,上辈子老四得位不正,又有弑父的流言,不是依然坐稳皇位? 近乎绝望的太子存了谋逆的心思。 第八十五章 绝望 人在绝望中总想着抓住最后的希望,为飘渺的希望不惜铤而走险。 两辈子不停受挫的太子此刻理智已经远离了他。 上辈子他输给四皇子,这辈子他决不能容忍自己再败给晋王。 他是重生的,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上一世的大事,怎么可能还不如晋王? 太子不相信两世为人的自己依然败给什么都不知道的晋王。 隐藏在太子性子里的疯狂似火山喷出的岩浆彻底爆发出来。 他这性子也是明景帝最终废太子的主要原因。 帝王无论面对怎样的境况都不能失控。 普通百姓可以控制不住自己,皇帝却不能疯狂,更不能偏颇热血上头一味蛮干。 太子以为自己上辈子输在不如四皇子坚决,不如四皇子务实,不如四皇子敢于刷新弊政,不如四皇子敢反对明景帝施政上。 其实这些都是可以教的,并非他失败的主因。 明景帝更看中继承人的性情,能否稳得住,能否在困境面前保持本心清明。 他试探了几乎所有看好的儿子,唯有四皇子的表现最让他满意。 太子离去后,明景帝眸光覆盖着一层层的阴云,把纸张上太子两个字彻底划去。 “命晋王代替朕款待番邦使节。” “遵旨。” 明景帝会给晋王留有足够的表现能力的机会,正因为他认定晋王,才会栽培晋王。 而非像太子所想,晋王表现得好,明景帝才看中他。 “殿下,您是说皇上命我出家?” 苏臻萱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似傻了一般,抚摸一头的青丝,“我不要!” “太子,你一定要帮我。我死也不好出家。” “你先别急。” 太子握住苏臻萱的手,更近一步揽着她的肩膀,亲近的说道:“孤舍不得你,萱儿,你同孤有一样的经历,是这世上孤最相信的人,有你在,孤才不会不觉得眼前的一切是一场梦。” 苏臻萱软软的靠在太子怀里,哽咽道:“我也是。” 重生的人都没安全感,最怕睁开眼发现还是上辈子。 她正在最脆弱,最彷徨的时,唯一能依靠得也就是太子了。 而太子想着谋逆,想着篡位,想着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比四皇子更适合做皇帝。 他憋着一股火,又担心万一谋逆失败,太子需要发泄,需要女人来分散他的不安。 在女子身上驰骋来证明他是一个有力的男人。 两个相同命运,又不甘心再次失败的人滚到了床上。 苏臻萱迷迷糊糊被太子扒光了衣衫,身上一凉,又感觉有一男人直压在身上,慌忙挣扎:“殿下……不行……” 太子正在发狂时,把苏臻璇的双臂压在她头上,埋入她的胸口,入鼻少女的馨香格外动人,处子的体香勾得他□□更盛。 “萱儿,听话,听话。” 上辈子他被圈进依然纵情声色,这辈子为了给明景帝留给好印象,太子忍得着实辛苦。 平时连太子妃都不大亲近,东宫侍寝的侍妾更是不多。 苏臻萱出落得漂亮,身姿妖娆,如同凝脂的肌肤细腻,温润,压上去似倒在一团棉花上。 本就□□大兴的太子记起苏臻萱是四皇子的侍妾,他更加不会放开苏臻萱了。 苏臻萱的力气比不过太子,被太子压得死死的,这同她想得不一样…… 只是东宫的客房,没喜烛,没贺喜的宾客,她怎么就跟了太子? 身上的太子腰一沉,苏臻萱除了疼,就是疼,完全没有任何的喜悦。 两道泪痕从眼角滚落,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见苏臻萱不再挣扎,太子更是可着劲折腾,架子床嘎吱嘎吱的作响,摇晃得快散架似的。 守在屋外的内侍听见屋里太子沉重的喘息声,目色一变,悄悄得溜出东宫,给宫里总管太监送了消息。 明景帝打发了太子后,生了一顿子闷气,左思右想去找皇后,毕竟重视晋王,他得同皇后透个信儿。 在他的印象里皇后一直认为晋王无欲无求,充其量将来封个闲王。 没同皇后说上两句话,总管太监慌忙的跑进来,欲言又止的唤道:“陛下。” 皇后习惯的起身,“臣妾去看看小厨房炖得燕窝好了没。” 明景帝拉住皇后的胳膊,道:“朕没什么可瞒着皇后的。” 总管太监只能低声道:“太子殿下幸了苏臻萱。” 皇后见明景帝脸色不大好看,费解的问道:“不过是太子要了个女子,您何必摆脸色?苏臻萱模样出挑,性情也算文良,太后娘娘都看中她呢,太子虽是急了点,苏家也不是勋贵了,讲究自是少了。” “朕才同太子说让苏臻萱出家!” 明景帝口气不善,“他就这么遵旨的,朕的命令,他都敢违抗,他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惊讶的掩住张大的嘴巴,“陛下是不是误会了太子?或是太子误解了您的意思?” 这话说得相当有讲究! 足以挑起明景帝对太子所有的不满。 皇后安抚明景帝:“您想想,太子是咱们一直看着长大的,臣妾看他不是不敬陛下的人,一定是您说得含糊其辞,太子没领会您的意思。别说太子舍不得,就是臣妾也不忍心让花骨朵般乖巧懂事的苏臻萱去做姑子。” “太子留下苏臻萱,总好过赵王又来跟您抱怨。” “他们敢!” 明景帝怒道:“朕还崩呢,一个两个都不把朕放在眼里。” 因为苏贵妃跪宫门,赵王没少在明景帝面前为自己母妃说话,顺便也为苏家说情,更言辞凿凿的说皇后的不是。 对比皇后的大度,赵王和苏贵妃如同搬弄是非的小人。 明景帝更为不喜,担心赵王会不会因苏臻萱同太子联手,也担心随便爬上太子床的苏臻萱是否贞洁! 苏逊偷情实给明景帝留下极不好的印象。 万一苏臻萱随了苏逊,这边拽着太子,那边勾着赵王,他的两个儿子不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她不想做尼姑,朕让她做仙姑!” “皇上。” 皇后跪倒下来,阻止明景帝赐死苏臻萱,“您总要给太子留一份体面,还有太后娘娘……毕竟苏臻萱是苏家女 ,晋王妃还要不要脸了?” 晋王!晋王!!! 明景帝冷静下来,夫妻本是一体,晋王妃没脸,晋王也落不下好处。 太子和赵王挺让明景帝失望,但都是他的儿子,明景帝也不指望他们兄弟同心了,只希望晋王登基后能给兄弟们留一条活路,让他们太太平平衣食无忧。 苏臻萱同苏臻真是堂姐妹,就是没情分,冲着同姓苏的份上,也不至于闹得不死不休。 “也罢,既然太子要了她,便让她留在东宫做个采女吧。” 明景帝扶起皇后,“你派几个懂规矩的人好好教教她,省得把苏家坏风气带进东宫。” “臣妾遵旨。” 皇后派人去东宫,东宫就没什么秘密能瞒住她了。 第八十六章 性格 既然晋王想要争帝位,皇后自然会倾尽全力帮晋王,何况太子……皇后和太子彼此关系绝说不上和睦。 太子一直认为是皇后害死了自己的生母。 在后宫死去或是失宠的妃嫔太多了,皇后绝不会承认这些人都是她害的。 正因为顾忌明景帝,皇后才不敢把手伸向东宫,如今明景帝让她派人去东宫,她哪会错过这等好机会? 为消除明景帝的疑心,皇后把要派去东宫教苏臻萱规矩的人都叫了来,十几个稳重,恪守宫规的老嬷嬷颇让明景帝满意。 皇后把人往东宫一送,便悄悄给晋王送了消息。 正筹备婚礼的晋王重赏了皇后的人,他从中看出一丝端倪——明景帝已经对太子彻底失望了。 否则明景帝不会容许皇后插手东宫。 当然也有可能他的好父皇被太子和苏臻萱气糊涂了,一时没想到这点。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晋王都对登上帝位充满信心。 气运已经不再太子身上了。 晋王不仅被明景帝安排接待使节,而且他就要大婚了! 他如今正当红,圣宠又高,又特别重视婚礼,礼部大操大办轰动了整个京城。 官员们不管是做壁上观还是投靠某皇子的人,对晋王都释放出一定的善意。 随之首辅突然坚决乞骸骨,官场再次震荡,争夺首辅的战争越演越烈。 本来周次辅很有机会,但是谁都没想到首辅会在此时突然致仕。 太过突然的决定,让周次辅很不适应,尤其他的亲家苏家最近又是灾祸连连,外孙女只是在东宫做了个比宫女强一点的采女。 这让很多相信周次辅已经失去明景帝的信任。 支持他的朝臣并不多。 后宫和东宫虽不至于牵扯到前朝,但后宫的风向或多或少会显露明景帝的喜好,也可算为风向标之一。 苏臻真在府里准嫁,听说苏臻萱成了太子的女人,位份还低得可怜,一时心情大好。 虽然王氏等人也很高兴,但苏臻真的高兴同她们不一样。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于是,苏臻真迈着欢快的步伐去找乌倩柔了。 乌倩柔虽然没同苏臻真的兄长定亲,但两家彼此有了默契,对崛起之势强劲的苏逸,乌家还是很满意的。 更难得苏逸家人口简单,王氏又是个和善绵软的,乌倩柔和乌家的消息有点落后,她们还不知绵软的王氏有着怎样的神力! 苏臻真做了晋王妃后,乌倩柔进门就可以当家,虽然苏逸两个弟弟和他一起过,不过那两人都是依附于苏逸,不会影响乌倩柔掌家的地位。 乌家也是有野心,有政治想法的。 现在投靠晋王哪比得上做了晋王的亲戚? 此时就算是乌倩柔反对不嫁苏浩辉,她的父母也不会听她的。 虽然她在乌家挺得宠,但关乎乌家的政治立场,乌倩柔的意愿就不那么重要了。 “你是向我显摆你做了晋王妃?” 乌倩柔也已经认命,苏浩辉喜欢她,她对苏浩辉并非没好感,同喜欢自己的丈夫过日子一定比前世更好。 有前世的经历,乌倩柔认为嫁个喜欢自己的人比婚后再去争夺丈夫的心更好。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奚落苏臻真,见苏臻真眉间的喜悦大为火光,“你别以为晋王妃是好当的,皇上不好伺候。” “我这不是有嫂子帮忙嘛。” 苏臻真早料到这种状况,不见恼怒,论脸皮的厚度她也是数一数二的,笑嘻嘻的凑到乌倩柔身边,“我知道嫂子疼我。” “你……” 乌倩柔被她缠得哭笑不得,“你哪来的信心我不会嫉妒你?” “你不会的。”苏臻真正色道:“从你不想按前世的记忆嫁给他起,你和我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她来亲近乌倩柔还有一个念头,彻底了解前世的一切,倘若乌倩柔对她还有怨恨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哥哥娶乌倩柔。 哪怕哥哥恨她一辈子。 乌倩柔冰雪聪明,自嘲道:“倘若前世的人见你我做了姑嫂,不知会不会吓得人仰马翻。” “那是她们不知,前世我们就很要好。” 苏臻真前世同乌倩柔见面的次数不多,他一直尽力的避免两人碰面。 “你也别太大意了,没准晋王殿下就是喜欢小妾的,说不准哪一日他就被谁迷上了。” 乌倩柔嘲讽不改,“做他正妃未必做小妾好。” 苏臻真晓得乌倩柔的好意,这人提醒自己也是拐弯抹角的,真是别扭。 两个同样守规矩,别扭的人凑在一起未必就能彼此喜欢,却可称为好伙伴。 苏臻真乖觉的点头,算了还是顺着乌倩柔吧,乌倩柔她若是了解晋王,前世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她相信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务必切合的爱人,世界太大,人太多,有些人终身都无法找到。 苏臻真很幸运,这辈子不仅找到了命中注定的人,还成了他的正妃。 乌倩柔对苏臻真的态度挺满意,她事事要强,掌控欲很强,因是长女,关照教养弟妹都是她的责任。 她拉住苏臻真说起皇家的事,交代苏臻真该怎么做,甚至不想听苏臻真的反对意见。 苏臻真一边听着一边小鸡吃米似的点头,她同乌倩柔不一样,更注重享受,有能力自保更愿意不费劲的躲在晋王身后,把一切困难,危险都交给他处理。 她只需要给晋王抱抱,亲亲就好了。 乌倩柔叹息道:“你这样去做他正妃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来。” 在她看来苏臻真要学习,要掌握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教都教不完的。 苏臻真轻笑,“没事,有晋王在,我不行,他上呗。” “你怎么事事靠他?这么没志气……”乌倩柔猛然停住口,过了好一会摇头苦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在苏浩辉肯听她的话,不似晋王。 果然什么样的茶壶配什么盖,就算今生她还是嫁给晋王,苏臻真没有出现,她也不过是重复前世的命运罢了。 永远无法同晋王真正的琴瑟和鸣。 “你来找我到底要说什么?”乌倩柔甩开一切,改了性子的她还是她吗? “苏臻萱做了太子的采女啊。” 总算可以尽情的八卦了,苏臻真兴高采烈的说道:“哈哈,听了这消息简直笑死我了,听说她先被太子幸了,她比前世过得还不如。” 乌倩柔道:“你这么高兴,被旁人知道了,又是一场是非,你要学会……” “我就是高兴嘛。”苏臻真笑道:“忍着多憋屈,好嫂子,我知道你也是高兴的,我们就是嘲笑她一辈子不如一辈子。” 她有苏家和晋王护着,乌倩柔不用为她操心了。 第八十七章 聘礼 苏臻真这辈子有父母兄长,又拥有了上辈子不曾有过的甜美爱情,她比世上很多女子拥有得多。 本来她不该再要求太多的,但是苏臻真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贪心人,尤其是知道苏臻萱重生后过得比上半辈子还不如,她真心想大笑三声。 她的喜悦除了乌倩柔之外无人能理解。 乌倩柔脸上不在意,心里对苏臻萱的处境还是解恨的。 前生她更为恼恨苏臻萱,她用药毒害苏臻真无子的传言就是苏臻萱放出去的。 当时四皇子正是宠苏臻真最厉害的时候,若是苏臻真相信传言,吹吹枕头风,即便四皇子依然会敬重于她,但难免心中有另有想法。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时,苏臻真都没给过乌倩柔难堪,四皇子也私下说他相信乌倩柔。 反倒是其余皇子妃没少借此事奚落她,让她疲于应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局面,毕竟在皇家对侧妃用药是极不贤惠的,尤其是在四皇子子嗣极少的前提下。 苏臻萱的暗招差一点毁了乌倩柔苦心经营的好名声。 那段日子她过得胆战心惊的。 除了这件事外,苏臻萱没少挑拨乌倩柔和苏臻真的关系,以此在四皇子面前抹黑她,可惜得是四皇子不信她的话,而苏臻真对她恨之入骨。 这世上能让清冷的四皇子明知道是假话也愿意听的,只能从苏臻真口中说出来。 “我问你。”乌倩柔眸光闪烁,“你上辈子为何没给他生下儿女?” 她绝不相信苏臻真不能生。 “我只想着报仇,没空养孩子。” “……” 这话真该让四皇子听听,乌倩柔已经解开了心结,听见苏臻真这语气,她忍不住锤了苏臻真的额头,真能被她气死! “买一送一多不划算,我只把我自己卖给他。” 苏臻真眸光坦诚,乌倩柔没好气的回道:“我看你是怕麻烦,你当养儿子容易?还是皇子的儿子!” 倘若苏臻真有子,同乌倩柔之间绝不会老死不相往来。 真有可能如苏臻萱所想的两人死掐到底。 她更不可能在死前对儿子谆谆教导,并把儿子托付给苏臻真。 “你以后也要小心,男人哼,别太相信他了!” “哦,哦。” 苏臻真乖顺的听着,不是她自信晋王永远喜欢她,她相信晋王会照顾好他们的孩子,这辈子她不用操太多的心,男人不是不能宅斗,得看他肯不肯为你出头扫清一切障碍。 像乌倩柔理智多于感情的女人终生都无法相信晋王! 晋王又不是感觉不出真假? 你都不信任他了,他会信任你吗? 苏臻真越发觉得自己同晋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别听他说什么儿子姑娘他都喜欢,你最好先生个儿子,养到三四岁再生一个,两个儿子站住了,你再生女儿也来得及。” 乌倩柔继续为苏臻真规划将来的生孩子计划,“你记得也不要生得太多,连怀孕到生产整整一年没法子行房,这期间万一冒出个意外来,到时候有得你烦的。而且生得太多对身体影响很大,身材走样会很显老的,他对你再深的感情也会变淡了。我计算过,两子一女最合算。” 苏臻真:“……”她是来同乐乐的,不是来听这些经验之谈。 划算?! 乌倩柔把儿女和四皇子当做买卖? 她会不会对苏浩辉也是这样想的? “我家生多少都养得起。”苏臻真小声说道,“我爹从没有过外心,娘怀孕时,他都自己一个人歇息在书房的,况且我听说宫里有些秘法,怀孕以后也是可以的,生产后恢复身材……我给你找些秘方来,准保同你成亲时一样。” 前生乌倩柔没熬到四皇子登基,她对后宫和宫中秘法的了解远不如在后宫嚣张跋扈的苏臻真。 “我当然不一样了。” 乌倩柔得意的扬起下颚,总算找到些许优越感,“你哥哥绝不会生出外心的,我说这些都是为你。” 显然她对晋王将来并不怎么看好。 苏臻真不服气回嘴:“你对我哥哥有信心,我对同样信心十足!” 两人斗鸡似的对视,乌倩柔叹息道:“十年后再看吧。” 她没怀疑过晋王现在爱慕着苏臻真。 苏臻真全心爱慕信任晋王实在是太危险了,她怎么就没上辈子的理智呢? “十年后再看!”苏臻真应下了。 她离开乌府,回到家不意外见到打着商量婚礼为名整天往苏家跑的晋王。 苏逸等人早习惯让他们单独相处。 晋王把苏臻真圈在怀里,“不高兴?” 他可是把苏臻萱的惨状都告诉给小心眼的苏臻真听了,别人打听不出,晋王却能知道,谁让他在太子身边有人呢。 只是密探死士一定以为他疯了才会下这样的命令。 苏臻真把同乌倩柔的约定说了出来,晋王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哄道:“要不我给你哥哥再找一个?或是给她添堵?” 不用十年他就能坐在龙椅上,皇上给苏浩辉赐美人,苏浩辉定然不敢拒绝。 乌倩柔不信他始终如一对苏臻真?! 他心中仿佛被油泼了似的,还让苏臻真防着他变心? 乌倩柔太可恨了! “宝贝儿,你不会听她说的话吧。” “当然不会。” 苏臻真望进晋王的眸子,坚定的说道:“就是你骗我,我也认了。” 这辈子她要全心全意的爱一场。 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回报。 真正的爱情不是算计,不该犹豫的,当然也不是全然的奉献。 苏臻真可没为晋王奉献全部的觉悟。 晋王把她揽得更紧,“那就十年后再看,到时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许使坏,乌姐姐其实挺好的。” “嗯。” 晋王收了收拾乌倩柔的心思。 晋王下聘之日热闹非凡,他身穿朝服随礼部内务府把厚重的聘礼送到苏家。 百姓们议论纷纷,从没见过哪位皇子如此郑重的对待岳父。 晋王真正的跪在苏逸面前,“请把令爱许我!” 苏逸面上大为有光,为女儿苏臻真高兴,扶起晋王,拍了拍他的胳膊,“好!把真儿交给你,我放心。” 第八十八章 告状 晋王保证道:“岳父请放心,小婿绝不会亏待令爱。” 他是最舍不得苏臻真受委屈的人。 他自信这世上不会再有谁比他对苏臻真更好了! 林世子从后冒出来,“苏……大人,我不请自来,特向您讨杯喜酒。” 苏逸同将门林家没任何交情,却被林世子灿烂的笑容晃得头晕,“林世子大驾光临,请,里面请。” 林世子不动声色躲开晋王的拦堵,“我是不是该拜见尊夫人?” 苏逸莫名皱眉,又不好拦着已经迈步向后堂走去的林世子,低声问晋王,“他是怎么回事?冲着王爷来的?” 他对晋王的野心略知一二,晋王深不可测又能干,苏逸怀疑林世子同晋王许是一伙的。 晋王无奈的说道:“本王有几句话同岳父说,还请岳父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好,王爷同我来。” 礼部和内务府的人似没看到相携离去的翁婿二人,各自找椅子做好,皇家下聘,苏府也是得准备答谢酒饭的。 苏逸就苏臻真一个宝贝女儿,晋王又以慎重带他,他找了京城最有名的厨子,集齐生猛海鲜准备下各色佳肴美食,随晋王下聘的官员吃得异常满意。 书房中,苏逸听到内情后,呆呆的发楞,“林家?将门林家?!” 晋王点点头,“本王看林世子忍不住了,岳父早做准备为好,林家正统子嗣虽只有林世子一人,可袍泽战友极多,林家也有许多长辈……常年守寡的厉害女子。” 提起这点,晋王都觉得头皮发麻,守寡后的女人性情大变,彪悍蛮不讲理,“岳父是林家九代唯一的女婿!本王想她们是不会放过岳父的。” 苏逸瘫软在椅子上,没好气的说道:“王爷岂不是林家九代唯一的外孙女婿?” 晋王哑然无声,过了好一会才道:“我总是王爷,他们不敢太过分。” 突然他觉得把岳父暴漏在林家炮火之下虽是不厚道,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可不想新婚之夜被林家上上下下灌得不省人事。 “今日回宫,我就同父皇提起这事。” 晋王再次改变主意,反正聘礼都下了,明景帝想反悔也晚了。 苏逸斜睨晋王,“王爷不是算计我吧。” “并非如此,老夫人一直盼着爱女回归,本王怜惜老夫人一辈子不容易,定会努力促成此事。” 晋王一本正经,话语严肃认真。 然而他的保证对林世子没用,等他同苏逸出了书房后,被眼前情景惊呆了。 苏逸摆了三十桌答谢的酒宴,他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酒宴会空许多的位置,但是现在酒桌上满满都是粗狂的汉子,他们仿佛突然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把礼部和苏逸的文官友人挤到一旁。 林世子笑容满面,“晋王殿下,来喝一杯。” 苏臻真听说前面的事后,担心晋王被灌醉,让人准备醒酒汤,她自己偷偷换了身衣服跑过去一看究竟,果然晋王差一点被林家人灌到桌子底下去。 林世子一点情面都不讲啊。 苏臻真眼珠一转,把丫鬟叫来,低估了一番,丫鬟再给晋王倒酒时倒得都是水,晋王品出味道不同,心知还是真儿好,同林世子等人豪饮起来。 这群军中将领本来有点看不上晋王的,但一番拼酒之后,他们对晋王的酒量多了几分的佩服。 看晋王越发顺眼! 林世子酒杯里的酒换成烈酒,他就是酒量再好,也扛不住同喝水的晋王对拼,哐当,林世子先于晋王倒在酒桌上,旁边的汉子哈哈大笑,“好厉害,晋王殿下。” 林世子算是死得其所,帮晋王在军方站稳脚跟。 “我看我们大婚时,还是让你表哥去守城门吧。”晋王心有余悸的喝着苏臻真喂给自己的醒酒汤,“今日不是你聪明,我连门都走不出去了。” 苏臻真笑道:“王爷让他守城门,他以后一定少不了闹腾,不如想个办法把他收服了。” “有办法的话,我还用愁吗? 晋王瞥见苏臻真自信的笑容,道:“请王妃赐教。” “找个他怕的人不就是了。” “你是说……老夫人?” “不,是我娘!” 苏臻真白了晋王一眼,“我娘把王爷您当亲儿子看,只要您稍稍露出一点的为难,我娘肯定会为你出头的,她对你,比对我都好!” 晋王搂住苏臻真,“岳母对我好是因为我疼你啊。” 王氏多疼晋王一分,他会更疼爱苏臻真。 皇后对他也很疼爱,但终究涉及帝位和利益,他同皇后的感情远不如和岳母王氏纯粹。 “岳母出面,林世子肯定会有所收敛。” “我有没有同王爷说过,我娘……”苏臻真亲了晋王的下颚,“千杯不醉的?别说林世子,就是今日灌王爷酒的人都不是我娘的对手。” “你呢?随了岳母?” “我更像我爹。” 苏臻真也能喝点,离着千杯不醉境界差远了。 晋王脑子幻想出岳母王氏在他婚宴上大杀四方的景象……画面太美,不敢想象:“饮酒过量对身体不好,我同林世子等人谈一谈,实在不行再让岳母出面。” 苏臻真抿嘴偷笑,晋王好可爱! 她怎么不知他有这么一面,看来上辈子,他被压抑得太狠了。 今生因太子重生反倒让晋王变得更开朗,幸福,阳光。 皇宫,明景帝望着醉醺醺的四儿子,“你说苏逸的夫人王氏是林家走丢的姑娘?” “是,儿子也是刚听林世子说起。” 晋王身体一个踉跄,明景帝下意识扶住儿子身体,他身上的酒味浓得呛鼻,明景帝呵斥道:“你这么喝酒的?没一点节制。” 晋王脚下虚浮,靠在明景帝身上,告状道:“不是儿子贪杯,林世子他们灌你儿子,不喝都不行。” “爹,都是他们灌我的。” “你叫朕什么?” 明景帝抓住晋王的胳膊,他儿女十多个,谁都不敢当面叫他爹,更不敢像晋王醉醺醺失态的告状和……撒娇,这是撒娇吧?! 晋王闭上了眼睛,“爹一定要替儿子报仇……饿……”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景帝看了他许久,把儿子搀到炕上,“朕帮你收拾他们!” 第八十九章 结局 晋王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往往抓住机会便不肯轻易撒手。 明景帝以为晋王喝醉后会安安静静的睡觉,哪知晋王根本就是个不老实的,又是吐,又是闹,明景帝何时伺候过酒鬼? 太监宫女想上前帮忙都被明景帝阻止了。 他们只能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笨拙的照顾喝醉的晋王,似哄小孩一遍遍保证给儿子出气报仇。 今晚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所有人的下巴都保不住了。 明景帝对照顾儿子乐此不疲,凝视着逐渐安静沉睡的晋王,当爹的感觉还不赖! 他没当上皇帝时,心里只想着怎么夺嫡,当上皇帝后,自然而然的怀疑起儿子讨好他的用心,君父,永远是君在前,他把儿子更多看做臣子。 皇子们也很少向他诉苦告状,更不敢在他面前撒娇耍赖。 儿子很厉害,根本不需要老子出头。 明景帝年纪逐渐大了,掌控的力度逐渐减弱,此时晋王——他最看好的儿子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他怎能让儿子失望? 晋王听见明景帝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唇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机会稍纵即逝,他装醉正是最好的时候。 一来他可以顺利同苏臻真洞房不会被林家那群人灌醉,二来明景帝忽略了苏臻真生母是林家女儿的事实,他会发觉林家或是军方将领还是很听话的!可以最大限度降低明景帝对他的怀疑。 最后一点最让晋王心头一热,明景帝没有立刻想到悔婚,意味着……已经把他当做继承皇位的最后人选了。 明景帝主动为他增加筹码! 新君想要坐稳皇帝宝座,少不了军方的支持。 如果明景帝更看中太子或是别的皇子,他定会阻止王氏同林家相认。 晋王没觉得龙床有多舒服,这话若是出口一定会被皇子们打死,他一边想着事,一边想着苏臻真,不过片刻,等明景帝再回来时,见到他的儿子嘴角延出口水来,睡得那叫一个沉啊。 “给老四擦一擦。” “遵旨。” 明景帝无奈的摇摇头,心里对晋王的评价高了不少,毕竟不是谁都能躺在龙床上的,晋王没一点的不适应……明景帝觉得晋王很有福分。 清晨,晋王缓缓醒过来,睁开眼睛看了看,眸光迷蒙,过了好会,他从龙床上翻滚下来,跪在地上向已经穿戴好龙袍的明景帝请罪,“儿臣该死!” 明景帝很快隐去笑,老四的傻样子挺可爱的,冷哼道:“你滚回你的王府去。” “遵旨。” 晋王胆战心惊的看了父皇一眼,飞快低头离开皇帝寝宫。 明景帝叹道:“还是昨夜他喝醉了好玩。” 太监宫女齐齐沉默不语,不是他们不想说话,是不知怎么接下去。 晋王夜宿皇帝寝宫很快传遍京城,明景帝就没想着隐瞒,他单独召见林家太夫人和林世子,随后朝臣们听说苏逸的夫人,晋王的岳母王氏其实是姓林的,是林家九代唯一的女儿! 这两条消息震动了整个京城。 东宫的太子听见消息后,呆坐了许久,苦涩,无奈,嫉妒,无力一齐齐涌上心头,“争不过,孤如何都争不过命运之子。” 苏臻萱抓住太子的胳膊,“你想放弃?” 她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太子却要放弃认输? “殿下,您别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 “今生你同他已经解下了死仇,殿下还想全身而退?” 太子抓着脑袋,“有机会的话谁想放弃?” 苏臻萱低声说:“不如我们用最后一招吧。” “殿下再犹豫下去,殿下就毫无机会了。”苏臻萱抱住太子,轻抚太子的后背,“成王败寇,史书由胜利者写成,您应该记得上辈子他一样夺位不正,还不是一样坐在龙椅上。” 太子道:“我怕,我怕最后还会输。” “不会的,我们不会输。” “……” 过了许久,太子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好,拼这最后一次。” “不如在晋王大婚那日发动,我听说皇上把林世子等人都关到军营去了。” 苏臻萱眸子闪烁,“突然发动,围了皇宫,等他们得到消息,一切都迟了。您只要得到皇上的传位诏书,就可命令朝臣超朝拜您,拥护您,到时候一纸诏书削去林家兵权,大事可定。” “您做了这么多年太子,在朝臣中很有威信。” “晋王大婚必然云集京城的朝臣勋贵,只要围了晋王府,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拥护您的,您自然会放他离开。” “若是有人不服,您不必再对他们客气。” 苏臻萱一番话彻底打动早有心逼宫的太子,他拼一拼还有成功的可能,“孤把属臣叫来。” “殿下,我保证太后娘娘和苏贵妃会支持您。有太后在足以抵消皇后的影响。” “三皇子……” “殿下和三皇子和则两利,三皇子现在也该明白他的处境了,对把他当做磨刀石的陛下肯定心有怨言。您是太子,登基名正言顺,一旦晋王登基,三皇子……上辈子他最惨的一个。” 苏臻萱道:“我亲自去游说他。” 太子点头道:“孤给三皇弟保证,等孤王登基后,封他为一字并肩王,赐免死金牌,永不相负。” 现在的话可以说得漂亮,登基大权在握后,他有得是办法收拾三皇子。 太子不喜欢晋王,更恨总是同他争的三皇弟。 东宫的人开始忙碌起来,筹备婚礼的晋王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烧掉手中的秘信,思量许久,决定按兵不动! 他甚至利用自己的势力帮太子隐瞒。 “父皇还是退位静养的好!” 夜长梦多,谁也不敢保证明景帝永远信任他。 晋王不想再整日揣摩明景帝的心思,他早一日坐在龙椅上,就可早一日刷新吏治,施展他所有的抱负,上头不会有人再压着他,他可以放纵的宠爱苏臻真。 他唯一不满太子把逼宫的日子选在他大婚之时,这不是给他添堵吗? 好在后来还有册皇后的仪式,不过大婚人生就一次,晋王想着以后再办个更大更隆重的婚礼。 他向皇后稍稍漏了一丝口风,皇后对东宫以及后宫的动向无动于衷,太子觉得逼宫进行的异常顺利,苏臻萱鼓励道:“天命已经在殿下这边了。” 晋王忙着接待使节,忙着大婚的婚礼,忙着同苏臻真调情,忙着在明景帝前尽孝,就是没空关心东宫和赵王的动向,仿佛在他眼里,他们已经够不成威胁了。 明景帝对晋王的看中和恩宠,在处理政务上多次询问晋王的意见,且每次都会指出晋王的不足之出,群臣们渐渐明白晋王已经在诸皇子中胜出了。 废太子的流言广为流传。 东宫太子越发觉得时间紧迫,苏臻萱带了好消息,赵王同太子歃血为盟,对天盟誓永不相负。 临近晋王大婚,太子等人比晋王还要紧张。 太子到底对明景帝有很深的感情,知道逼宫等于断绝了父子之情,他内心焦躁不安,越发在美色上放纵自己。 苏臻萱为他忙里忙外,内外串联,每次回到东宫都还要被太子压在身下胡为,她本就不喜欢太子,比较前世自信孤傲的四皇子,太子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她的心逐渐变冷,逐渐变硬,取悦安抚太子,坚定了她要利用太子做整个明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 然后她要把晋王当做男宠。 让晋王侍奉她! 晋王大婚当日,帝都一片富贵景象,百姓云动,热闹非凡。 林世子等人在当日被明景帝赶去兵营,他们无法灌晋王喝酒,不过晋王也没觉得轻松,林家一众寡妇都到了。 她们不会灌晋王酒,只是在接新娘时狠狠难为晋王一把。 一会比射箭,一会比剑法,还要比诗词,比一切她们能想到的……不是后来王氏出面,她们还会继续闹下去。 晋王允文允武,博学多才的消息在今夜传遍京城。 他凭一己之力证明自己不是病弱无用只是运气好的皇子,当然此时世人不敢轻视晋王。 苏臻真穿着新娘正妃的朝服被兄长背进花轿,她听着旁人的称赞祝福,心里似抹了蜜糖,又有几许的莫名感伤,一切苦难终究过去了,她今生是幸福的,有世间女子所期盼的一切。 眼前突然一亮,飞到空中的盖头缓缓飘落,她同英俊的晋王相视一笑,他眼中的惊艳和满意取悦了她,女为知己者容,这话一点不假。 晋王坐在她身边,手盖住她的手,苏臻真悄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为这一刻等了一辈子?” 晋王满意的大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抱住了苏臻真。 就在此时,晋王府外被一群兵士包围了,宾客乱成一团,苏臻萱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刺瞎她双眸的新房。 晋王把苏臻真护在身后,冷静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保护之态同上辈子一模一样。 苏臻萱双目似火焰燃烧,“做什么?你还问我做什么?晋王,不,四皇子,你是不是中邪了?上辈子中了她的毒还不够吗?这辈子把正妃的位置都给了她?苏臻真,你有本事就别躲在他身后!” 苏臻真把自己的身子完全掩藏在晋王身后,就是不出来,你能怎样?! “乌倩柔,你知不知道她抢了你上辈子的地位?” 苏臻萱指向来送嫁的乌倩柔,“你本应该是四皇子的正妃,是皇后娘娘,就是因为苏臻真,你上辈子被她活活气死了,你不想报仇吗?” 乌倩柔慢慢的翻了个白眼,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蠢的,求而不得已经让苏臻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苏臻萱你永远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乌倩柔眼角余光扫过晋王,释然的笑道:“你心悦晋王,晋王就一定会心悦你?你为他做得越多,他越是讨厌你。” 可悲的苏臻萱就没了解过晋王。 她虽然也不了解,但知道舍弃不是自己的人或是东西,世上的男人很多,她完全不必在一颗树上吊死,今生的苏浩辉才是真正属于她的男人! “只要有权利,我就可以拥有一切!” 苏臻萱面容狰狞,“四皇子,你是我的了。” 晋王摇摇头,“如果你有上辈子的记忆就该明白本王是束手就擒的人吗?亏着你口口声声提上辈子!” 门口传来林世子吊儿郎当的声音,“我说表妹夫,你同个疯子废话做什么?” 朱洪涛在旁边颤颤巍巍的发话:“我说……我说堂妹夫……” 他没林世子的胆量,被晋王的目光吓得双腿有点软,狗腿的提醒,“您也该进宫去了吧,太子和找赵王进宫好久了。” 苏臻萱楞了一会,“你们,你们!” 晋王拉着苏臻真的手,看都没看她一眼,两个字评价:“蠢货!” 朱洪涛点头道:“是蠢的,敢同王爷为敌的人都是蠢货。” 苏臻真噗嗤一声笑了,朱洪涛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王妃安好。” 晋王冷哼拽着苏臻真离开晋王府,在诸多将士的保护下畅通无阻的进入皇宫。 这些年皇后在皇宫的经营真不是盖的。 太后和苏贵妃比皇后差远了。 寝宫内,什么都不知道的明景帝被逼宫的太子和赵王气得连吐了好几口血,撕碎禅位诏书,“畜生,畜生!” 是他太大意了。 太子眼里闪过苦涩,愤怒,“我是您培养的,您为何总是看中四弟?无论我做什么都赶不上死弟吗?” 明景帝凄厉的大笑:“没错,老四才是朕的儿子,你们……都被他算计了,就连朕也被他给算计了,不过朕输得不冤,输得不冤。” “皇后,你出来吧。” “陛下。” “你恨朕?” 皇后摇摇头,淡淡的说道:“这些年,已经不恨了。” 在她眼里已经没有明景帝了。 明景帝苦笑:“是朕对不起你。” “父皇,其实做皇帝未必就要无情,谨防外戚干政。” 晋王同苏臻真一通迈进大殿,缓缓一笑:“原来太子殿下和赵王兄在父皇这里啊,我说怎么没去晋王府喝喜酒呢。” “老四!” 太子和赵王顿时觉得大势已去。 明景帝靠在龙椅上,目光凝重问道:“你说什么?” 晋王把同苏臻真的手握得紧紧的,“您可以让她永远只在意你一个人,如果您不相信,不如看儿子是怎么做的。” 翌日,明景帝被太子和赵王逼宫弄得重病不起,再无力处理朝政,在下废太子诏书后,同时签发禅位诏书,他退居别宫静养。 选吉日晋王登基为帝。 同年,后世称为明太宗的他册苏臻真为后,终生只有苏臻真一个女人。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