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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被吓到了,慌忙为她拭去眼泪:“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奴婢这就告诉太太一声......”   太太?   许瑾瑜心中一颤,抬起迷蒙的泪眼急切的问道:“娘也活过来了吗?大哥呢,大哥有没有一起活过来?”   初夏听了只觉得好笑:“什么活过来,这话可不吉利。万万不能让太太和大少爷听到。不然,他们肯定要怪小姐胡言乱语了。”   这么说来,娘和大哥果然一起活过来了......   许瑾瑜被巨大的狂喜击中,想笑却笑不出来,泪水如泉涌。   她的天真愚蠢软弱,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兄长。风华正茂惊才绝艳的许徵,因为一步走错,落得身首异处的凄凉下场。娘亲邹氏惊闻噩耗,当夜便用一条白绫了结了性命。留下她孑然一人在世上苦熬数年悔不当初。   她无数次想过寻死。可一想到舍命救她的初夏,想到枉死的兄长母亲,自尽的念头很快就被打消。   无论怎么艰难,她也要坚强的活下去。她要亲眼看着曾经伤害背叛过她的人不得善终。她狠心用剪刀划破了右脸,毁了女子最珍贵的美丽容颜,又喝药坏了自己的嗓子,隐姓埋名藏身在绣庄里。一躲就是八年。终于等到了机会报仇。   当仇人一一死了之后,她的眼也因为日夜刺绣伤的彻底,几乎成了半瞎。之后的两年,她孤身一人住在阴暗低矮的屋子里,重病缠身,日渐苍老,最终只能躺在床上等着咽气的一刻。   没想到,再次睁开眼,最在乎的人都安然活着。   “初夏,”许瑾瑜哽咽着,言语混乱无章:“娘和大哥在哪儿?我要去见他们,现在就去。”   初夏一脸为难的劝慰:“现在已经半夜了,太太和大少爷早就歇下了。还是等明日早上再......”   许瑾瑜哪里听得进这些,迅速掀开薄薄的丝被下了床榻。纤细光洁的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一阵凉意。   眼看着许瑾瑜不管不顾的要往外跑,初夏急了,忙扯住许瑾瑜的衣袖:“小姐,这深更半夜的,你衣衫不整连鞋也没穿,跑出船舱被船上的人看到了怎么办?这船上除了许家的人,还有船夫呢......”   船上?   许瑾瑜动作一顿。遥远的记忆,陡然袭上心头。   十四岁的那一年,她和兄长随母亲一起进京,投靠姨母威宁侯夫人。从临安到汴梁路途遥远,先坐了几日马车,之后又坐船走了半个月水路。   怪不得她醒来时觉得周围陌生又熟悉。原来,她竟然重生回到了这一年。   许瑾瑜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如果她能说服母亲改变心意,进了汴梁之后远离威宁侯府,是不是就能避开前世的噩梦?   在初夏错愕的目光中,许瑾瑜迅速的推开门。   这艘官船共有三层。底层住着船夫,第二层住着家丁和仆佣。邹氏带着一双儿女住在第三层船舱里。许瑾瑜住在中间,左边的舱房里住着邹氏,许徵则在右侧的舱房里。   许瑾瑜急促的敲门。   寂静的深夜里,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的邹氏和许徵。   两扇门几乎同时开了。   “瑾娘!”匆忙起身的邹氏又惊又急:“你怎么只穿中衣连鞋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兄长许徵也大步走了过来。   一直活在脑海中的亲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如果这是一场梦,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梦境。   她愿永远沉溺在梦中,永不醒来。   许瑾瑜猛地扑入邹氏的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搂住邹氏。全身不停颤抖,泪如雨下:“娘,娘......”   邹氏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搂紧了许瑾瑜:“瑾娘,别怕,娘在这儿呢!”   许徵关切的声音响起:“妹妹该不是梦魇了吧!”   邹氏一边轻拍许瑾瑜的后背,一边皱眉说道:“瑾娘素来柔顺乖巧听话,忽然半夜这么跑出来,必然是梦魇了。你先去睡下吧,今晚我陪着她一起睡。”   “妹妹这般模样,我哪里放心得下,就算回去也睡不着。还是一起陪陪她吧!等她情绪平静了再问问是怎么回事。”许徵的声音清朗干净,令人听着格外安心。   ......   许瑾瑜不知自己哭了多久。   郁积了十几年的痛楚和辛酸随着泪水倾斜而出,激动狂喜紊乱的心绪终于稍稍平息。   她早已回到舱房坐到了床上,长发略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和胸前,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眸红肿,嗓子也被哭哑了。   邹氏心疼的用帕子为她拭去眼泪:“你这丫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半夜就闹腾成这样。瞧瞧你眼都哭肿了。明天船到码头,天黑之前就能赶到威宁侯府。这副样子去见你姨母可不妥。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   默默陪伴了许久的许徵,也询问的看了过来。   如果母亲和兄长知道去了威宁侯府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们还会坚持要去威宁侯府吗?   话到嘴边,又被许瑾瑜生生的咽了回去。   历经坎坷磨难熬到三十岁病逝,睁开眼时回到韶华之龄,像遥远的记忆中那样身在去往京城的船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连她自己都觉得如置身梦中。邹氏和许徵怎么可能相信?   这个秘密,只能永远的藏在她的心底。就算亲如母亲兄长,也永不提起。   既不能说出实情,要想打消他们的念头,只能想个别的法子了......   许瑾瑜定定神,轻声说道:“我确实做了噩梦。梦见我们到了威宁侯府之后,总是处处受轻视。姨母为了护着我们,时常和府中的人发生争执。娘,我们还是别去威宁侯府了,回外祖家住些日子。”   邹氏不以为意的笑着安抚道:“只是噩梦,不必放在心上。到了侯府,我们处处谨慎小心,不要张狂惹人生厌,不给你姨母添麻烦就是了。”   “你外祖父母早已过世,你舅舅一家都在山东。如今在京城就剩一座空宅子。我们要安顿住下,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力气。再有半年多就是秋闱,你大哥要静心读书,实在耽搁不起。再者,我年前就让人送信给你姨母,你姨母早就命人收拾好了住处。我们答应好了若是不去,岂不是拂了你姨母的一片心意?”   自从丈夫三年前病逝后,邹氏便将所有的心思和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许徵年少聪颖天资过人,十二岁便考中了童生,今年到京城参加秋闱。为了专心备考,邹氏特意提前带着一双儿女入京,投靠妹妹小邹氏。   邹氏一番话有理有据,态度十分坚定,显然不会轻易更改。   许瑾瑜心中一沉。   邹氏当然是疼爱她的。可在邹氏心中,许徵永远排在第一位。许徵的前程和未来,更是第一要紧的事。   许瑾瑜不想轻易放弃,继续游说:“寄住在别人府上,总有诸多不便。大哥在侯府里,未必能静下心来读书......”   “参加秋闱,不止是闭门读书这么简单。”许徵张口说道:“还要多写些时文请名儒大师指点,和同届参加秋闱的学子多交流,若是能打听出秋闱的主考官是谁,揣摩其性情投其所好,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考取好名次。”   投奔威宁侯府,除了寄住,更重要的是想借势迅速的融入京城。   看着目光熠熠的兄长,许瑾瑜哑然无语。   许徵的想法没错。当年寄住在威宁侯府,对许徵的学业科举确实有益。也因此,许徵在秋闱中一举夺魁,来年又在春闱中大放光彩名噪京城。可是,他们兄妹也就此深陷泥沼无力自拔......   “娘知道你不愿在别人府上借住,”邹氏声音柔和下来,眼中流露出爱怜:“不过,为了你大哥,你就暂且忍上一忍。最多住上一年我们就搬走。”   一年的时间,正好够许徵考完秋闱和春闱。   许徵看向许瑾瑜:“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再好好睡会儿,别胡思乱想了。有大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最后一句话,说的坚定坦然掷地有声。   许瑾瑜鼻子一酸。   父亲去世之后,年少的兄长早早担起了一家之主的重任。他急切的想考科举出人头地,想让邹氏和她有所依靠过上好日子。   她怎么忍心阻拦?   邹氏和许徵走后,许瑾瑜独坐许久,眼神渐渐坚定。   醒的时候已经身在船上,无力避开京城之行,必须面对前世曾经历过的噩梦。如果这是老天的安排,她也无需畏惧!   第二章 汴梁 更新时间2015-4-29 8:07:06 字数:3083  每天八点准时更新~欢迎书友们收藏推荐支持~O(∩_∩)O   -----------   初春二月,枝头吐绿,莺啼婉转。   微凉的春风中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历经了一整个寒冬的汴梁,从严寒中解冻,渐渐崭露出初春风情。   汴河边有不少游春踏青的人。穿着儒衫头戴方巾的清秀书生摇头晃脑的吟诵着酸诗,衣衫鲜亮的世家公子们在仆佣的簇拥下谈笑风生,偶尔还有容颜娇美的妙龄少女以扇遮面含羞浅笑。   不远处有一个码头。   码头上人来人往,卖苦力的脚夫们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叫卖吃食之类的小贩们扯着嗓子吆喝,在朝阳下显得生机勃勃一派繁华。   一艘官船由远至近缓缓而来。   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少年站在船头。他年约十六,身材修长,相貌俊秀,清亮的眼中浮着赞叹和笑意:“天子脚下,果然非同一般。”   这里只是汴梁外城的码头,若是进了内城,不知会是何等模样!   这个负手而立的青衫少年,正是许徵。   许徵兴致勃勃的看了片刻,转回船舱,笑着对邹氏和许瑾瑜说道:“娘,二妹,你们两个也别在船舱里闷着了。一路行船闷了半个多月,出去瞧瞧汴梁城是个什么样子。”   邹氏笑道:“你嫌闷就在船头多站会儿,我和瑾娘还是不出去了。”   时下世风对女子不算苛刻,不过,正经的闺阁千金等闲不会在人前露面。   许徵没有勉强邹氏,又看向眉目微垂的许瑾瑜:“妹妹,你现在好些了吗?”昨夜一直闹腾到三更才睡,也不知许瑾瑜心情平复了没有。   听着兄长话语中浓浓的关切,许瑾瑜心里暖融融的,露出昨夜醒来后的第一抹浅笑:“我已经没事了,大哥不用为我担心。”   真的没事了?   许徵凝神打量许瑾瑜。   十四岁的少女脸颊光洁似玉,弯弯的眉,翘挺的鼻子,红润小巧的唇,无一处不美。最美的还是那双沉静清澈的明眸。微微含着笑意时,如春风拂过湖面,令人心中情不自禁的荡起阵阵涟漪。   除了眼眸微微红肿之外,一如往常。   可许徵敏锐的察觉到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许徵心中暗暗思忖,不自觉的盯得久了一些。   许瑾瑜抿唇轻笑,脸颊边梨涡隐现:“大哥,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许徵回过神来,随口打趣:“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昨夜一直哭闹不肯去侯府寄住,怎么一夜过来就想通了。现在这般平静。”   许瑾瑜故作羞恼的瞪了许徵一眼。惹来许徵一阵朗笑。   许徵笑起来干净明朗,十分好看。略有些暗淡的船舱,也因为他的笑容变得明亮。邹氏也随之笑了起来。   许瑾瑜近乎贪婪的看着母亲和兄长的笑颜,心中暗暗立誓。   今生谁也休想再伤害她和她的亲人。   ......   官船在码头缓缓停下。   汴河贯通汴梁城内外,载货载人的船只来往频繁,大小码头有十几个。这一处码头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停靠的船只中不乏奢华精致的官船。   邹氏母子三人所坐的官船也算华丽,在其中却不惹眼。   李妈妈匆匆的出了船舱,很快便扬着笑脸回来了:“太太,威宁侯府的人已经在码头候着了。”   李妈妈和邹氏年龄相容,皮肤微黑相貌平平。她是邹氏当年的陪嫁丫鬟,一直没嫁人,是邹氏最亲信的心腹。   邹氏嗯了一声:“先打发人将行李都搬到马车上。”   李妈妈应了一声,领着仆佣将船舱里的行李一一搬到马车上。   邹氏举家前来京城,带的行李自然不会少。大小箱笼数十个,许徵带的书籍诗册笔墨就放了整整四箱。好在威宁侯府派了四辆马车来。   一个年约三十岁穿着银红袄裙的妇人走进船舱,冲着邹氏行礼问安:“奴婢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太太叫奴婢一声何妈妈就行了。夫人一直惦记着太太,连着半个月打发人在码头候着,今日总算接到太太了。”   这个何妈妈容貌寻常,却能言善道口齿利索。   到底是久居京城侯府,连一个管事妈妈都有这样的气度。   何妈妈又笑着给许徵许瑾瑜兄妹两个行了礼,赞道:“奴婢没去过临安,不过,只看大少爷和二小姐,也知道临安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何妈妈也不是胡乱拍马屁。初见这一双兄妹,再挑剔的人也会禁不住暗赞一声好。   许徵眉目俊朗,笑容明净,气度出众。   许瑾瑜眉目如画,微微含笑,温婉沉静。   兄妹两个容貌肖似,气质却又各自不同。并肩站在一起,犹如一对明珠,散发出夺目的光辉,令人心折。   这句话,算是夸到了邹氏的心坎里。   邹氏脸上笑容更盛:“他们两个还小,又没见过世面。哪里及得上威宁侯府里的公子小姐。何妈妈谬赞了。”   许瑾瑜神色从容的听着两人寒暄,不露半点异样。   这个何妈妈是侯府里的二等管事。风光的时候百般逢迎,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不遗余力,是一个见风使舵望高踩低的小人。当年在侯府里,她吃过不少闷亏。如今见了一脸殷勤的何妈妈,心中只觉得恶心。   可心中再厌恶,也不能流露出一星半点。   进了威宁侯府,她会遇到比何妈妈奸恶阴险数倍的人。若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只会像前世一样被算计陷害。   何妈妈笑吟吟的说道:“这里是外城,等进了内城,再到侯府,怎么着也得三四个时辰。稍微一耽搁,只怕赶到侯府的时候天就黑了。还请太太领着大少爷和二小姐上马车,早些启程。”   邹氏笑着点了点头。   威宁侯府的马车停在码头边的官道上。   许瑾瑜微微垂首,随邹氏一起上了马车。木轱辘在平坦的官道上咯吱作响,向威宁侯府驶去。   ......   威宁侯府的马车从南熏门进了外城。两个时辰后,才到了朱雀门。   高大坚固的城门,军容整齐的守城士兵,城门外排的长长的等着进城的百姓......一切井然有序,半点不见嘈杂。威宁侯府的马车也没有先进城的特权,老老实实地排在队伍里。等了一刻钟才进了城门。   进了朱雀门,便是汴梁内城。   大燕建朝两百余年,国力兴盛,尤以江南之地最为富庶。邹氏母子久居临安,一直以临安为傲。然而,和汴梁城一比,临安又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街道宽敞平整,两侧店铺林立,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许徵掀起车帘往外看,年轻俊秀的脸孔上流露出飞扬的神采:“能在汴梁大展身手,方不枉此生。”   话语中充满了少年人的雄心勃勃。   听着马车外熙熙攘攘的声音,就连邹氏也忍不住探头张望,笑着叹道:“成亲不到三年,我就随你们的父亲去了临安,那时徵儿你才出生不久。一晃十几年没回京城,如今看着汴梁城,连我都觉得陌生。”   母子两个各自心怀感叹。   坐在邹氏身边的许瑾瑜,更是暗暗唏嘘不已。   此时的大燕国力昌盛四海太平,京城汴梁安定繁华。谁能想到,短短六年间,大燕便改天换日天翻地覆。汴梁城内血流成河......   “妹妹,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许徵关切的看了过来。   许瑾瑜性情温婉,在家人面前却也慧黠俏皮。今日上了马车之后却一直静默不语,半点不见进京的雀跃欣喜,着实令人诧异。   许瑾瑜回过神来,抿唇笑道:“等到了威宁侯府,我要更柔顺贞静少言才是呢!”   许徵笑容一敛,眼中流露出歉然:“对不起,为了我的缘故,要委屈你了。”威宁侯府再好,毕竟是寄人篱下。许瑾瑜显然不情愿寄住在侯府里,为了他的一己私心,才勉强点头同意。   许瑾瑜见兄长一脸歉意愧疚,心中暗暗懊恼自己失言,故作轻快地笑道:“大哥别这么说,之前是我不懂事胡闹。寄住在姨母家有什么可委屈的。”   既然已经决定去威宁侯府,又何必再流露出不情愿,惹得许徵和邹氏难过?   威宁侯府纵是龙潭虎穴,也没什么可畏惧的。她有前世的所有记忆,知悉侯府里所有腌臜的事情和秘密。只凭着这一点,已经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拿定主意后,许瑾瑜也装作欢喜地一起往马车外看,时不时惊叹一声。邹氏见她表现的一如往常,心中颇为欣慰。   许徵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凝视着妹妹的笑颜,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他一定要早日考中科举走上仕途,到那个时候,妹妹和母亲再也无需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中午众人在一处酒楼草草用了午饭,紧接着又上了马车。   临近傍晚,终于到了威宁侯府。   ......   第三章 侯府 更新时间2015-4-30 8:08:07 字数:3188  这么多热情的老读者来了,心里真的很开心。感谢渡花影的评价票,感谢红兔09的香囊,感谢爱猫乐园的扇子,感谢红月苍狼的平安符,挨个亲(づ ̄3 ̄)づ╭?~喜欢的别忘了收藏~O(∩_∩)O~欢迎各位书友热情留言,多提意见和建议~   ---------   “威宁侯府到了,请太太少爷小姐下马车。”   何妈妈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许徵先一步下来,然后扶着邹氏和许瑾瑜下了马车。   威宁侯府朱红色的正门紧紧关着,门上的匾额字迹古朴苍劲,历经风雨已然褪色。   这块匾额,是大燕太祖皇帝亲自赏赐的,迄今已有百年。威宁侯府扩建了三次,围墙越建越长,宅院越来越多。唯有这块匾额岿然不动,见证着威宁侯府的兴荣。   许瑾瑜抬眸,迅速的掠过匾额上“威宁侯府”四个字,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旋即隐没。   十几年后,威宁侯府满门被斩。这块挂了百余年的匾额也被摘了下来,一刀劈成了两段。传承了百年的勋贵侯府,就此烟消云散......   许瑾瑜垂下眼睑,柔顺乖巧的随着邹氏从侧门进了侯府。   邹氏出身书香门第,之后随丈夫许翰在临安居住多年,也算有见识。此时见识到威宁侯府的气派,也禁不住暗暗惊叹。   何妈妈在前领路,一边殷勤的介绍侯府格局:“......这里是外宅,过了垂花门便是内宅。夫人住在汀兰院,世子和世子妃住在浅云居......”   许瑾瑜听到世子两个字,神色不变,只是垂着的眼眸冷了一冷,藏在袖中的右手用力握紧。   何妈妈一路引着众人进了汀兰院。   守门的小丫鬟进去通传,众人在院门外等候。等了片刻,一个身着靛青衣裙的丫鬟笑着迎了出来,屈膝行礼:“奴婢含玉,给太太少爷小姐请安。夫人在厅堂里候着,请诸位随奴婢一起进去。”   含玉年约十六七岁,皮肤白皙,杏眼桃腮,眼眸灵动,唇畔含笑。   邹氏微笑点头,心中却不是滋味。   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投奔亲妹,可这位已经做了威宁侯夫人十几年未曾见过的妹妹,架子拿的未免太高了一些。竟连出门迎一迎也不肯,只打发了身边的丫鬟过来相迎......   罢了,自己携儿带女前来投奔,日后少不了要靠着小邹氏提携,也计较不了这么多了。   邹氏打起精神,领着一双儿女进了汀兰院的正厅。   一个盛妆丽人笑意盈然地起身。   尖尖的瓜子脸,柳眉弯弯,眼波似水,樱唇贝齿,五官无一处不美。更吸引人的,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万种风情。   明明已年近三十,看上去却只有双十年华。   这个女子,就是威宁侯夫人小邹氏。   纵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在见到小邹氏的一刹那,许瑾瑜依然难以抑制的轻颤了一下。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   貌如天仙,心如毒蝎!   如果不是因为小邹氏,前世的她也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纵然最后她拼尽所有报了仇,可枉死的人不能复生。许徵邹氏初夏已经永远的长眠地下,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她未满三十就重病不起,躺在破败低矮阴暗的屋子里等死,何尝不是因为她已经报仇雪恨生无可恋?   这一生可以重来,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更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恶毒妇人。   ......   “大姐,”小邹氏笑盈盈的走上前来,亲热的握住邹氏的手:“自从你随姐夫去临安,十几年都没回过京城。我们姐妹两个足有十五年没见了。”   小邹氏如此热情,令之前心情阴郁不快的邹氏心气稍平,笑着叹道:“是啊,转眼就是十五年了。”   当年她风光出嫁的时候,小邹氏只是邹府里不受宠的庶女。她随丈夫出京赴任的那一年,小邹氏嫁给威宁侯做了继室。如今小邹氏是堂堂二品诰命夫人,她这个嫡出的长姐却只是一个从四品同知的遗孀。   世事无常,令人不得不心生唏嘘。   邹氏略略打量小邹氏几眼,心中愈发感慨。   自丈夫死后她便日渐苍老,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愁苦落寞。三十四岁的年纪,看着倒像是四十岁的妇人。而小邹氏,就如盛开在沃土上的鲜花,美丽妖娆,恣意的散发着成熟妇人的美丽风韵。   姐妹两个相差不过四岁,此时相对而立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但凡是女子,没有不在意容貌的。饶是邹氏心态平和,也不免冒出些酸意和自惭。   小邹氏妙目流盼,目光落到了许徵的身上:“这就是徵儿吧!”   许徵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侄儿许徵,见过姨母。”   小邹氏打量许徵一眼,笑着赞道:“徵儿和姐夫当年生的倒是相似,眉目清俊斯文有礼一表人才。”   许翰才高八斗容貌俊美,当年被点中探花郎,一时风光无二。身为邹家大小姐的邹氏当年嫁给许翰,也是一段人人称颂的佳话。许徵相貌气质犹胜其父,令人望之生出好感。   小邹氏又看向低眉敛容的少女:“这就是瑾娘了吧!”   许瑾瑜抿唇,轻轻喊了声姨母。   这一声姨母,温润轻柔,如溪水潺潺流淌过山涧,说不出的悦耳舒心。   小邹氏忍不住凝神打量许瑾瑜。这一打量,小邹氏不由得暗暗讶异。   正值妙龄的少女犹如枝头待放的花苞,都是鲜嫩动人的。年仅十四岁的许瑾瑜,更是格外的美丽。气质温婉沉静,静静的站在那儿,如同一块稀世珍玉。那双清澈黑亮的眼眸,宛如一汪清冽的潭水,令人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   小邹氏忍不住夸赞:“瑾娘真是生的好相貌。平日我看着妤儿也算出挑了,和瑾娘一比,可就差了不止一筹。”   纪妤是小邹氏的女儿,今年十三岁。   许瑾瑜故作羞涩的垂下头:“姨母过奖了。”一直翻涌不息的恨意怒意渐渐沉淀。   小邹氏精明厉害,不是善茬,她必须打起全部精神和她周旋,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简单寒暄几句,小邹氏便笑道:“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一定十分疲倦,不妨先去引嫣阁休息安顿。到晚上我为你们洗尘接风。”又扭头吩咐含玉:“你去清芷苑告诉三小姐一声,晚上到汀兰院来。”   含玉恭敬的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沉香阁浅云居那边,是不是也要说一声?”   小邹氏笑容似顿了一顿,然后淡淡说道:“沉香阁那边打发人去送个信。世子妃正在养病,不宜出门见人,今晚的接风宴就别惊动她了。”   ......   威宁侯已故原配陈氏生有两女一子。   长女纪嬛嫁入镇西侯府,次女纪妧已经定了婚期,今年就会出嫁。长子纪泽早早请封为世子,娶了勋贵顾府的嫡长女顾氏。   小邹氏过门之后,只生了女儿纪妤,膝下无子。   威宁侯几年前便领了关西军驻守边关,几年都未回过京城。威宁侯世子任侍卫歩军副都指挥使,大多待在军营里。偌大的威宁侯府,平日只有几个女眷。   小邹氏身为继母,执掌侯府中馈,和儿媳顾氏的关系自是微妙。至于纪妧,毕竟是即将出嫁的姑娘,就算心中有些芥蒂也无需显露。   邹氏整理起脑海中知悉的侯府情况,很快拿定了主意。   到了引嫣阁之后,李妈妈领着丫鬟们安顿行李。   邹氏则拉着许瑾瑜的手低声叮嘱:“瑾娘,你姨母虽是侯府的主母,毕竟是继室,只怕和世子妃顾氏关系并不妥当。还有那个纪二小姐,是威宁侯原配陈氏所出,和你姨母必然不甚贴心。我们既是投奔你姨母,日后在侯府里说话行事可得全心向着你姨母。你记着和你妤表妹多亲近来往......”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或嗯一声,心中却哂然冷笑。   小邹氏和顾氏的关系何止不妥。中间夹杂着的腌臜事情,说出来只会脏了她的嘴和邹氏的耳朵。   很快,顾氏就会病重身亡。   顾氏一死,纪妧再出嫁,这威宁侯府就彻底成了小邹氏的天下。   小邹氏心狠手辣,又极擅做戏,表面文章做的天衣无缝。前世刚进侯府的她天真单纯温软善良,被小邹氏设计陷害浑然不察,傻乎乎的以为小邹氏全心为她着想,对小邹氏感恩戴德。直到几年后,尝尽了辛酸苦楚的她才认清了小邹氏的真面目。   可是,一切已经迟了。   她被软禁在田庄里,许徵因为她泥足深陷。   再然后,许徵被斩首,邹氏自尽身亡。   初夏为了掩护她逃走,甘愿代她一死。她要带初夏一起走,初夏不肯,含泪道:“奴婢贱命一条,今日为小姐而死也值了。请小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藏好少爷给你的东西,找时机为少爷和太太报仇。”   她泪流满面,咬牙逃出田庄。   身后,火光映天。   那一刻,善良软弱的许瑾瑜彻底死去。报仇雪恨,是支持她活下去的所有动力。   苍天垂怜,赐予她新生。   前世犯下的错,今生可以一一弥补。那些曾经设计伤害背叛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第四章 表姐 更新时间2015-5-1 8:05:57 字数:3157  字数够冲新书榜了,求收藏求推荐票~O(∩_∩)O~   ----------------   小憩了片刻,小邹氏身边的大丫鬟含玉便来了。   “晚饭已经备好了,夫人命奴婢请太太和少爷小姐一起过去。”含玉笑意盈盈,目光在掠过许徵清俊的脸孔时,不自觉的顿了一顿。   许徵扭头和许瑾瑜说话,并未留意。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瞄了含玉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随着邹氏和许徵一起去了汀兰院。   小邹氏重新梳洗,又换了套衣裙。精心妆点过的脸庞娇艳妩媚。站在小邹氏身侧的少女自然就是纪妤了。   纪妤今年十三岁,个头生的高挑,和许瑾瑜相若。   纪妤没有完全承袭小邹氏的美貌,容貌更肖似威宁侯纪弘。生的浓眉大眼十分俏丽,有几分女儿家少见的英气和高傲。   纪妤对给远道而来的姨母一家接风兴致缺缺,眼底浮着些微的不耐和不情愿,裣衽行礼的动作都显得敷衍:“妤儿见过姨母。”   她表现的这么明显,让人想装着看不出来都不行。   邹氏心中暗暗尴尬难堪,面上却不便流露出来,笑着夸赞了纪妤几句:“妤儿生的一副好相貌,英姿勃勃。”   殊不知纪妤生平最不喜别人夸她英气。正值妙龄的姑娘家,更乐意听别人赞自己美貌多才。英气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侧面说她不够温柔美丽么?   纪妤冷了脸,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邹氏笑容僵住了。   许徵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暗暗握了握拳头。   许瑾瑜倒是半点不意外。纪妤自幼被小邹氏惯着,眼高于顶性情骄纵,心中的轻视和不喜都放在脸上。却也没什么城府,最好应付。   “妤儿,你姨母和你说话,瞧瞧你什么样子。”小邹氏故作不快的数落纪妤:“还不快些给你姨母陪个不是。”   邹氏打起精神笑道:“是我刚才说话不妥,怪不得妤儿不高兴。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我不知道挑着优点夸,只说什么英气,是我该向妤儿陪个不是才对。”   邹氏的话说到这份上,纪妤若是再撂脸子可就说不过去了。   纪妤不怎么情愿地转过头:“姨母可别这么说,是妤儿不懂事。”   一直静默不语的许瑾瑜忽的笑着走上前来,亲热的拉起纪妤的手:“妤表妹性情直率,快人快语,我心中一见就十分欢喜呢!说起来,我们两个也是有缘分。我闺名的最后一个字,和妤表妹的闺名是谐音,叫起来倒像是一个人。”   瑜和妤,确实同音。   看着娉婷玉立美丽温婉笑颜如花的许瑾瑜,纪妤心中腾腾升起一股嫉火,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谐音倒也无妨。下人们叫我三小姐,叫你表小姐,绝不会混淆的。”   此言一出,连小邹氏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警告的瞪了纪妤一眼。   远来是客,这样说话显得气量狭窄,半点闺阁千金的风度都没有。   许瑾瑜半点都没恼,甚至对小邹氏笑了笑:“妤表妹还小,说话难免有些疏漏的地方,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姨母也别怪妤表妹了。”又转头对纪妤笑道:“你以后就叫我一声瑾表姐好了。我自幼就盼着有个妹妹,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许瑾瑜的宽容大度,愈发衬托出纪妤的骄纵无礼。   这一次,就连小邹氏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了。   谁要当你的妹妹!   纪妤正要脱口而出,被小邹氏瞪了回来,悻悻的叫了声瑾表姐。心中憋闷不已。   许瑾瑜瞄着纪妤懊恼不快的表情,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前世寄住在威宁侯府,她可没少受纪妤的闲气。现在的她可不是当年那个软弱无用的许瑾瑜了。   经历过惨痛的家破人亡,为了报仇狠心亲手毁掉自己的容颜躲藏在暗处八年,她的心性早已如磐石般坚韧,心思缜密灵活。区区一个纪妤,连对手也算不上。   一直憋着一口气的许徵,此时才稍稍平了心气。   寄人篱下有求于人的滋味果然不是好受的。刚才邹氏受辱的时候,他几乎憋不住想发作。幸好妹妹聪慧机灵,不动声色的羞辱了纪妤,挣回了颜面。   ......   很快,纪二小姐纪妧也来了。   纪妧芳龄十七,一张鹅蛋脸,唇红齿白,雪肤花容,是个美人。态度淡然中带着几分矜持,却并不失礼。和邹氏许瑾瑜许徵一一见了礼后,才坐下了。   这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风范。哪怕对投奔继母的许家人心存鄙夷不屑,面上也不肯失半点礼数。   许瑾瑜坐在邹氏身边,正对着纪妧。   纪妧出生不久,陈氏就因病去世。小邹氏过门的时候,纪妧只有两岁。比起年长懂事的纪嬛纪泽,纪妧对生母的印象并不深刻。不过,这绝不代表纪妧就会将小邹氏当成亲娘。最多维持面子上的礼数,私底下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从来没消停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纪妧和小邹氏关系不睦,连带着看许家人都不顺眼。想要暗中拉拢利用纪妧这颗棋子,可得好好谋算一番才行。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想着,面上一派温婉可人的微笑。   纪妧偶尔抬头,正迎上许瑾瑜宁静的笑颜。   这个许瑾瑜,倒是生的好相貌。   见惯了美丽矜傲的京城贵女的纪妧,也禁不住有些惊艳之感。还有俊秀温文不卑不亢的许徵,这一双兄妹俱是人中龙凤,实在令人难以生出恶感。   安静地用完饭之后,纪妧率先起身告退:“大嫂这些日子身子愈发虚弱,连饭也吃不下,大哥又不在府里,我去浅云居陪一陪大嫂。”   话语听似平常,细细品味,却能咂摸出些异样的意思来。   儿媳重病不起,当婆婆每天只打发身边的丫鬟去看看,未免太过轻忽不上心了。   小邹氏被刺了一下,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口中却叹道:“顾氏这一病就是一年多,宫里的太医也请来看过了,顾家也帮着请了名医来诊脉。开了这么多方子,喝了多少名贵的补药,却总不见好转。我心中每每想起此事,便如刀绞一般。”   假惺惺!   许瑾瑜和纪妧同时在心中嗤笑一声。   小邹氏巴不得顾氏长病不起才是真的。   顾氏出身名门,是顾家嫡出的长女,嫁到威宁侯府后是正经的世子妃。为人宽厚,处事公允,在府中极得人心。只可惜嫁来七八年了,未曾生过一子半女。   前年顾氏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府中上下人人为之雀跃欢喜。却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受惊重重摔了一跤,当时便肚痛不止血流如注。孩子没保住,是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婴。顾氏的身子彻底伤了元气,又伤心过度,之后一直缠绵病榻。   翻过这个年头之后,顾氏身子愈发不好了。每日进食愈来愈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顾氏即将油尽灯枯,说不准哪一天就闭眼走了。   小邹氏平日里不闻不问,极少到浅云居探望。   纪妧早就心中不满,软中带刺的讥讽一两句是常有的事。听了小邹氏的话,纪妧故作关切的说道:“大嫂生病也不是一两日了。母亲就算再心疼大嫂,也万万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这府里的事情全靠母亲撑着,若是母亲一急之下病倒了,府中上下一百多口人可怎么办才好?”   看似关切,实则暗藏讥讽。   饶是小邹氏城府深脸皮厚,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心中咬牙暗恨不已。   这个纪妧,简直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些年来,她明里暗里下了不少功夫。本以为自幼丧母的纪妧最好对付。没想到纪妧根本没把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   纪妧的亲事是威宁侯亲自定下的。她没机会插手,也就没了拿捏纪妧的机会。   许瑾瑜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十分解气。   以前她被小邹氏蒙蔽,只觉得纪妧伶牙俐齿极为难缠,恨不得避而远之。现在看纪妧倒是顺眼多了。   纪妤和纪妧素来不睦,听着纪妧句句带着讥讽,心中火气嗖嗖地涌了上来,面色不善地张口说道:“二姐,你要去陪大嫂只管去,又没人拦着你。何必句句夹枪带棒针对我娘?”   纪妧脸上的错愕和委屈恰到好处:“三妹说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母亲如此关心大嫂,我也是担心母亲因此忧虑过度,所以才劝了母亲几句。怎么到了三妹口中,就变成夹枪带棒针对母亲了?”   纪妤哑口无言。   大获全胜的纪妧出了心中一口闷气,这才优雅的退下了。   被纪妧这般落了颜面,小邹氏心中十分窝火。更懊恼的是当着邹氏母子三人的面丢了脸!   邹氏善解人意的扯开了话题:“我今日才到侯府,还未曾见过世子妃。明天我领着徵儿和瑾娘一起去浅云居探望。”   小邹氏定定神应道:“也好,明天早饭过后,我领着你们一起去浅云居。”   ......   --------------   小邹氏和顾氏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大家可以猜一猜,如果有人猜中,我就加更一章O(∩_∩)O,哈哈,打赌肯定没人猜得中~   第五章 顾氏 更新时间2015-5-1 19:45:03 字数:2987  你们赢了~我忍痛用一章存稿加更。以后,我再也不敢尝试调~戏聪明的读者了~o(╯□╰)o   ---------   从临安赶路到京城,耗时半个多月,众人都很疲惫。邹氏和许徵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许瑾瑜昨夜几乎一夜未睡,今天又累了一天,早已疲累之极,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目光无意识的落在浅色的纱帐上,思绪早已游离天外。   要在威宁侯府住上一年。   这一年里,她要打起所有的精神周旋应付。小邹氏当然要对付,却不能操之过急。仔细筹谋,务必一击就中,让小邹氏永不能翻身......   初夏默默的陪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张口问道:“小姐,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昨夜哭闹了半夜,今天又出乎寻常的沉默。令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担忧来。   许瑾瑜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初夏溢满了关切的眼眸。   和记忆中那双含泪却又坚定的眼眸悄然重合。   许瑾瑜心中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在韶华之龄醒来,庆幸此时所有的悲剧都未发生。   “大概是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一时睡不着。”许瑾瑜展颜笑道:“初夏,你也上来,陪我一起说说话。”   初夏是许瑾瑜奶娘的女儿,自幼陪伴许瑾瑜一起长大。此次进京,奶娘被留在临安看守许宅,初夏则随着许瑾瑜一起来了汴梁。   两人年龄相若,名为主仆情同姐妹.,私下相处时也没那么多规矩。初夏笑着应了,很快脱衣睡到了许瑾瑜身边。   初夏性子活泼爱说话:“小姐,奴婢以前一直觉得临安城好,今日到汴梁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威宁侯府比我们在临安的宅子大了五倍不止呢!侯府里的丫鬟也格外的气派。那个含玉,身上的穿戴都快赶上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了......”   许瑾瑜莞尔一笑:“你是在嫌我这个做主子的亏待了你么?”   初夏笑嘻嘻的应道:“小姐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是觉得,这侯府里处处都不一样呢!”   “确实不一样。”许瑾瑜声音平淡悠然,却莫名的透着一股意味深长:“我们这是初来乍到,等住得久了,有的是你大开眼界的时候。”   初夏没听出什么异样,兴致勃勃的接过了话茬:“是啊,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明天早上就要去探望世子妃了,不知道这位世子妃生的美不美。还有,不知道世子爷又生的何等模样。二小姐三小姐都生的好样貌,想来世子爷也一定生的很俊。”   确实很俊。   京城最出名的美男子之一,年少俊彦,声名赫赫。纵然早已娶妻,倾慕他的依然大有人在。   当年的她,不也被那张俊美如玉的皮囊迷昏了头?   许瑾瑜深幽的黑眸中盛满了痛苦和悔恨,声音却出乎寻常的平静:“明天早上你随我一起跟着姨母去浅云居就能见到世子妃了。至于世子......他总有休沐回府的时候,我们要在侯府里寄住一年,总有机会见到他。”   初夏没听出异样,笑着嗯了一声,又絮叨着说起了闲话。   熟悉的声音和身边的体温,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许瑾瑜的情绪缓缓松懈下来,倦意袭来。   初夏打个呵欠,小心地将头靠过去,主仆两个依偎在一起,渐渐入眠。   ......   隔日清晨,用完了早饭后,邹氏母子三人一起去了汀兰院。很快,纪妧也来给小邹氏请安。   小邹氏和纪妧俱都神色自若,仿佛昨天晚上的口舌交锋没发生过一般。   纪妤却没什么城府,一直绷着俏脸,见了纪妧也爱理不理的。   许瑾瑜身为纪妤嫡亲的表姐,不用选天生就该站在纪妤这一边。含笑和纪妤搭起了话:“妤表妹,你今日穿的罗裙款式倒是特别,我以前从未见过呢!”   这话挠中了纪妤的痒处。   纪妤不无自得的扬了扬唇角,声音中透着傲然:“这是今年汴梁最流行的款式,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你在临安当然没见过了。”   许瑾瑜的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艳羡,然后小声说道:“妤表妹,可不可以将这条罗裙借给我,我也照着做上一条。”   纪妤的虚荣心陡然膨胀,施恩一般的应道:“这样的裙子我做了四条,你和我身材差不多,你喜欢我送你一条就是了。下午我就让人送过去。”   “真的么?”许瑾瑜一脸惊喜:“那就谢谢妤表妹了。”   区区一条裙子就能欢喜成这样!到底是从小小的临安城来的,说话行事都透着股小家子气。   纪妤心中略有些不屑的想着,再看许瑾瑜姣好的脸庞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心想身边多一个处处捧着自己的表姐解闷也算不错。   冲动易怒心胸狭窄又蠢钝无脑!对付这样的人,实在不费什么力气。   许瑾瑜微笑盈然,心中悠然想道。   蛇鼠一窝!   纪妧偶尔瞄低声说笑的两人一眼,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不屑的笑了一笑。昨天她大概是看走了眼。小邹氏这样的人,姨侄女又能好到哪儿去。   ......   一行人以小邹氏为首,很快到了浅云居。   顾氏的贴身丫鬟碧罗恭敬的迎了出来:“奴婢见过夫人,见过两位小姐,见过许太太表少爷表小姐。”许家人进府的事人尽皆知。碧罗虽未见过许家人,也能猜出来人身份。   碧罗是顾氏当年的陪嫁丫鬟,性子沉稳容貌端丽,已经过了二十岁,一直没有婚配。   小邹氏嗯了一声,问道:“世子妃今日身子如何?”   碧罗目光暗了一暗,低声应道:“刚喝了药,早饭用了小半碗梗米粥。”   “你进去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和许家太太一起来看她。”小邹氏淡淡说道:“她身子不好,就别折腾着起来了。”   碧罗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室。很快便回转,领了众人进去。   推开门,撩起珠帘,便到了内室。   已经是初春,天气渐暖,可屋子里还是挂着厚重的窗帘,光线显得暗淡。屋里有淡淡的檀香味,却遮掩不住药味。   一个瘦弱的年轻妇人坐在床上,腰部以下盖着厚厚的丝被。   她年约二十三四岁,一脸病容,面色灰白,原本秀丽的脸孔消瘦的几乎不成形,手腕细瘦的令人心惊。   这个病弱的年轻妇人就是顾氏了。   顾氏和小邹氏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触。   短短刹那的目光交汇后,两人各自移开了目光。   别人没留意,许瑾瑜却暗暗冷笑一声。小邹氏平日极少来探望顾氏,绝不止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只是小邹氏城府极深,顾氏也不得不强自掩饰,婆媳两个将那桩龌龊的事遮掩的结结实实无人知晓。   顾氏唇角扬着浅浅的笑意,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婆婆。   小邹氏温和地笑道:“你姨母领着徵儿和瑾娘来看你。”   顾氏略有些歉然地看了过来:“我这身子孱弱,一直卧病在榻,不便下床行礼。还请姨母见谅。”   “你身子不适,安心在床上待着,说这些话可就见外了。”邹氏扬起笑脸说道:“倒是我们母子三个,今后要在侯府长住,多有打扰。”   顾氏微笑道:“姨母到侯府就像到了自己家中一般,只管放心住下,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目光落到许瑾瑜兄妹的身上,眼中闪过赞叹:“徵表弟和瑾表妹容貌出众气度过人,简直是人中龙凤。姨母真是好福气。”   不等邹氏客套自谦,顾氏又含笑叮嘱纪妧纪妤:“二妹三妹,我整日病怏怏的不能下床,无法招呼姨母和表弟表妹。你们两个可要尽好地主之谊。”   短短几句话,听着人说不出的舒心。   即使病重在床,顾氏依然显出了世子妃的泱泱气度。   纪妧笑着应下了。顾氏过门的时候,她还没满十岁,和小邹氏一直不甚亲近,倒是和顾氏这个长嫂颇为投缘。   纪妤和顾氏却疏远多了,闻言随口应了一声,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屋子里都是女眷,许徵身为唯一的男子,不免有些尴尬,一直没怎么说话。许瑾瑜更是谨慎,一直微笑着站在一旁,听众人不痛不痒的寒暄说话。   顾氏强自打着精神,眼角眉梢却很快流露出倦意。   邹氏正要张口告辞,一个小丫鬟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碧罗耳边低语了几句。   碧罗走到床榻边,低声说道:“世子妃,顾夫人领着四小姐来看你了。”顾夫人是顾氏的亲娘,顾四小姐是顾氏嫡亲的幼妹。   顾氏精神一振,却没立刻命人请顾夫人她们进来,反而看向了小邹氏。   小邹氏和顾氏恩怨再多也是私底下的事,面上却不能失了礼数,立刻起身笑道:“亲家夫人来了,我这就出去迎一迎。”   ......   第六章 来意 更新时间2015-5-2 8:07:16 字数:2755  小邹氏领着纪妧和纪妤出去相迎,邹氏也随着一起去了。   许瑾瑜并未把握这样的好机会和顾氏亲近,站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眉目微垂,宁静柔和。   顾氏心地仁厚心思细密,待小姑亲厚,待下人宽厚,是一个好女人。只可惜,老天不公,偏偏让顾氏嫁了一个面热心冷狼心狗肺的丈夫。   她记得很清楚,顾氏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不出一个月,就会病逝。身子因小产伤了元气只是引子,真正令顾氏绝望心如死灰的,是丈夫纪泽的薄情寡义心狠无情......   顾夫人今日领着顾四小姐登门,也不仅仅是探望顾氏那么简单。   此时顾氏满心欢喜满眼的期盼,等她真正明白顾夫人的来意之后,只怕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想及此,许瑾瑜忍不住抬头看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眼。   顾氏正好抬眼,将许瑾瑜眼里的怜惜看了个正着。   自小产又缠绵病榻后,这样的眼神顾氏看的多了,倒也没生出疑心,只笑着冲许瑾瑜招手:“瑾表妹,到床边来坐会儿,离的这么远,我声音又小,只怕说话你都听不见。”   许瑾瑜柔顺的嗯了一声,坐到了床边。   离的近了,顾氏消瘦的惊人的脸孔愈发清晰。   不用照镜子,顾氏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瘦弱憔悴难看。看着眉目如画清新如枝头花苞的少女,顾氏情不自禁的怅然叹道:“看着你,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老了。”   年纪还未老,心却已垂垂老矣,宛如日落西山来日无多。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悲凉。   许瑾瑜心中微酸,下意识的握住顾氏枯瘦纤细的手:“表嫂可别这么说。整日病躺在榻上,难免没什么精神。等病养好了,多出屋子转转,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许瑾瑜的声音十分轻柔,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动听舒适。   一个人是语出真心还是随口敷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除了纪妧,顾氏已经很久没听到这般真切的关心话语了。心中缓缓涌起一股暖意,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承你吉言,只盼着我真有好起来的那一天才好。”   前世许瑾瑜和顾氏没多少交集。到了侯府之后,她大多和纪妤待在一起,或是待在小邹氏身边。直到顾氏病逝,她和顾氏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超过十句。   那个时候的她,从未想过顾氏年纪轻轻就病逝的蹊跷,反而为纪泽死了妻子暗暗欣喜。直到很久以后,得知了真相的她,终于体会到顾氏曾经的痛苦......   许瑾瑜从心底莫名的生出同病相怜的亲近之意,抬起明亮的眼眸说道:“表嫂,我以后可以常来陪你么?”   “当然可以。”顾氏抿唇一笑,目光柔和:“只要你不嫌陪一个病人太闷,随时想来都行。”   许瑾瑜俏皮的笑道:“到时候表嫂可别嫌我来的太勤,扰了你的清静才好。”   “这怎么会,你肯常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顾氏温和的问道:“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消遣?读书习字,还是抚琴作画?”   闺阁千金们的生活也不像外人想的那么轻松,琴棋书画读书习字厨艺女红都要学,还有管账管家打理内宅等等。   “自小父亲为我启蒙,将字认全了,读书习字都会一些,琴棋书画也稍有涉及,却不精通。”许瑾瑜笑道:“我平日最喜欢刺绣,在临安的时候也曾正式的拜师学过,勉强算拿得出手。”   这当然是许瑾瑜的自谦之词。   许翰曾是才华横溢的探花郎,诗词书画样样出众。许翰十分疼爱女儿,自许瑾瑜四岁起,就亲自为她启蒙。许瑾瑜天性聪慧,丝毫不弱于兄长许徵,四书五经学的有模有样,书画更是出挑。   邹氏又特意花重金请来了临安城里最出名的李绣娘。许瑾瑜随李绣娘学了几年苏绣。她擅长书画,刺绣之艺很快青出于蓝。构图精巧,绣工超卓,在临安城内赫赫有名。   李绣娘一开始是冲着高额的束脩才同意进许家教导许瑾瑜,几年下来,早已将聪慧过人天赋出众的许瑾瑜视为传人,将不传之秘双面绣的针法也传给了许瑾瑜。   许瑾瑜前世凭着高超的绣艺进了京城最大的绣庄,一躲就是数年。她耗费了两年的时间心血,绣了一幅万寿图献给太后。太后欣赏赞叹之余,召她入宫觐见。她也终于有机会将许徵死前留下的东西安然送进了宫......   顾氏看得出许瑾瑜在谦虚,对她更多了几分好感:“以前我身子还没病的时候,也喜欢做些女红打发时间。”顿了顿,又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我现在病的连拿针线的力气都没了。”   许瑾瑜不愿惹顾氏伤感,有意哄她高兴:“原来表嫂擅长女红刺绣。日后我可要厚着脸皮请表嫂指点才是。”   一声表嫂,迅速的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顾氏自然不知道许瑾瑜刺绣之艺何等高妙,含笑应了下来。   顾氏看着性子随和,真正能合她眼缘的人其实并不多。论身份,许瑾瑜是她最憎恶的小邹氏的姨侄女,按理来说,她无论如何不该对许瑾瑜另眼相看。   可人与人之间,真的有缘分这回事。许瑾瑜奇妙的入了顾氏的眼。   ......   当众人进内室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两人低声说笑的样子。   小邹氏心中讶然又不快。这个许瑾瑜倒是伶俐,也不知说了什么,这么短短片刻就博了顾氏的另眼相看......   纪妧也忍不住多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听到动静,含笑起身站到了一边,目光掠过华服妇人和她身边的少女。   这个妇人年约四旬,容貌端丽,气质娴雅,正是顾氏的母亲顾夫人。   少女约有十四五岁,相貌和顾氏有五分相似,面色红润秀丽可人。正是顾四小姐顾采蘋。   众人见面,自要寒暄见礼。   顾氏挣扎着要下床。   顾夫人一脸心疼的阻止:“蕙娘,你身子不好,就安心在床上躺着,别下床了。我们是亲母女,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顾采蘋坐到床边,亲昵的扶着顾氏细瘦的胳膊,笑盈盈的说道:“大姐,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前两次娘没带我来,这次我央求了许久娘才答应。”   顾氏素来疼爱幼妹,闻言笑道:“既是这样,不妨留下小住几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顾采蘋抿唇轻笑:“就是大姐不留,我也要赖上几天才走呢!”   顾氏莞尔一笑,因久病而阴郁沉闷的心情陡然好了不少。   顾氏留自己的亲妹妹住几日,小邹氏自然不好出言反对,当着顾夫人的面笑着说道:“我这就让人去收拾客房。”   “不用了!”顾氏姐妹两个不约而同的出声。   顾采蘋略有些羞涩的看了顾氏一眼,才张口道:“浅云居里就有客房,我就住在浅云居里好了,这样离大姐近些,也方便说话。”   “四妹说的是。”顾氏将心里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就住在浅云居吧!”   小邹氏眸光微闪,心中在想什么无人得知,脸上却是笑吟吟的:“也好,这样你们姐妹两个也能亲近些。”   许瑾瑜不露声色的瞄了含羞带怯的顾采蘋一眼。   这位顾四小姐看着天真单纯,其实颇有心机。打着陪顾氏的名义正大光明的在浅云居里住下,等纪泽回府,亲近说话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顾采蘋暗中恋慕姐夫纪泽,顾夫人心疼幼女,又觉得长女病重命不久矣,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留给自己的嫡亲妹妹。便领着顾采蘋登了门。   顾氏此时大概还没想到这一层。不过,精明的小邹氏显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   ---------   今天继续提问,前世小邹氏是怎么设计许瑾瑜的?不过猜中了也没加更,嘿嘿,大家猜着玩玩呗~O(∩_∩)O   第七章 疑惑 更新时间2015-5-3 8:05:39 字数:2902  新书期,收藏和推荐票都很重要。希望书友们多多收藏投票,让容华似瑾冲到新书榜的前面,也能让更多的读者看到~O(∩_∩)O~   ------------   到了中午,小邹氏特意命厨房准备了精致的饭菜。   一桌子女眷,只许徵一个男子未免尴尬。小邹氏打发人到隔壁请了纪家二房的纪灏来。   纪灏和许徵同龄,生的浓眉大眼,性子颇为爽朗。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熟稔起来。   两个少年有说有笑,女眷这一席却安静多了。   顾夫人母女暗暗盘算着心思,许瑾瑜母女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纪妧生性冷淡矜持,只有小邹氏和纪妤偶尔说话。   用完饭之后,顾夫人领着顾采蘋去了浅云居。   纪灏下午要参加一个诗会,热情的邀许徵同去。   许徵没有擅作主张应下,特意问了邹氏一声。   邹氏见许徵这么快交到了朋友,心中十分欢喜,笑着说道:“半天功夫耽误不了课业,你想去只管去就是了。”   许徵随纪灏走了之后,邹氏和许瑾瑜回了引嫣阁。   刚到引嫣阁,邹氏便没了笑意,吩咐丫鬟们都退下,然后皱眉看向许瑾瑜:“瑾娘,我昨日特地叮嘱过你的事,你怎么没放在心上?我们来投靠你姨母,往后要依仗她的地方肯定不少。我们在侯府里说话行事也该处处小心,站在你姨母这一边才是。你怎么特意和顾氏交好,你姨母看在眼里,心中肯定不喜。”   就是要让小邹氏心里觉得膈应,让小邹氏知道她这个姨侄女心思多不易掌控,也就不会像前世那样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   许瑾瑜随意的笑了笑:“娘,你也太小心了。我不过是和表嫂闲聊了几句,姨母又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我气的。”   “你姨母可不是省油的灯。”   邹氏见许瑾瑜没将自己的劝告放在心上,有些急了,低声说道:“当年她在闺阁中的时候,就很有心机。以她庶女的身份,嫁给威宁侯做继室根本不够资格。也不知她从哪儿打听到了威宁侯常出入的地方,制造机会和威宁侯‘偶遇’。威宁侯被她美貌吸引,这才登门提亲。”   “这十几年来,我没回过京城,和她只有些书信来往。不过,她以继室的身份,能将侯府内宅的事务紧紧攥在手里不放,光从这一点也能猜出她平日行事风格来。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许瑾瑜抬眸:“可是,我已经答应表嫂以后常去陪她了。做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邹氏被噎了一下,半晌才说道:“要不,你就去一两回,稍坐片刻就回来。既敷衍了顾氏,也免得你姨母心中不快。”   许瑾瑜一如往日柔顺,笑着应下了。   邹氏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许瑾瑜这么快就乖乖点头了,颇有点用力出拳却击中了棉花的无力感,忍不住看了许瑾瑜一眼。   自两天前哭闹了半夜之后,许瑾瑜似乎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又无法用言语描述......   许瑾瑜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脸无辜:“娘,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像看着陌生人似的,我有哪里不对么?”   邹氏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不由得暗暗自责。她这是怎么了,无端端的怎么疑心起自己的女儿来?   “没什么,”邹氏掩饰的笑了笑:“我就是觉得你近来似乎瘦了一些,下巴都尖了不少。以后可得多吃些。”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又说道:“娘,妤表妹今日说要送一条新的衣裙给我。我想做些简单的绣活,绣些丝帕之类的送给妤表妹。”   邹氏眉头舒展开来,唇角含笑:“你的绣活素来做的好,当做礼物确实极好。对了,也别忘了给二小姐送上一份。”   许瑾瑜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妧表姐和姨母隔着一层肚皮,姨母心中定然不喜欢妧表姐。我若是送了帕子给她,姨母生气怎么办?”   邹氏反射性的驳了回去:“不过是送个帕子,你姨母不至于这么小心眼......”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了,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许瑾瑜一眼:“你这丫头,真是蔫坏。”   竟用她说过的话来堵她的嘴。   许瑾瑜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依偎在邹氏的身边撒娇:“谁让娘不问青红皂白就骂人。”   一副娇憨的小女儿模样,令邹氏心中一软,笑着搂紧了许瑾瑜:“是是是,都是娘的不是。以后娘保证再也不随便数落你总行了吧!”   母女两个说笑了一会儿,邹氏才回了屋子休息。   邹氏走了之后,许瑾瑜果然做起了绣活。   无需描花样底稿,柔软洁白的丝帕上一点点的绣出图案轮廓。飞针走线,灵活之极。   她前世本就擅长绣艺,后来又在绣庄里藏身八年,每日一睁开眼就是拿起针线刺绣。小小的绣花针几乎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初夏在一旁看的惊叹不已:“小姐,你的绣活可愈发做的好了。”   往日小姐也常做绣活,却远不及此刻熟稔流畅。仿佛闭上眼也绝不会绣错半针似的。   许瑾瑜动作微微一顿,旋即抿唇微笑:“是啊,李娘子知道我绣艺又有进步,一定很高兴。”   初夏粗枝大叶,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一个劲儿的点头附和。   许瑾瑜笑了笑,重新低下头,浓密黑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前世发生过的一切,已经深深的烙印进了她的血液里。如今的她,外表稚嫩年轻,一颗心却已坚韧冰冷,说话行事想法也有了许多改变。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来。根本瞒不过身边最亲近的人。   短短两天,先是许徵察觉出了她的异样,今日又有邹氏和初夏。幸好她反应灵敏,及时的遮掩了过去。可长此下去,总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一味的遮掩不是什么好法子。   她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改变”,让身边的人毫无戒心地接受改变后的自己。   ......   汀兰院里。   小邹氏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明暗不定。   纪妤憋了半天,终于有机会发牢骚了:“娘,顾夫人来看大嫂也就罢了,那个顾四小姐要在浅云居里住下算怎么回事。过两日大哥就该休沐回府了,哪有姐夫和小姨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亏得顾家也是勋贵世家,怎么也不懂得避嫌。要是传出去了,顾四小姐哪还有什么闺誉。将来等大嫂一走,干脆嫁给大哥做续弦算了......等等,顾家该不是就打着这个主意吧!”   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惊呼了出来。   小邹氏瞪了纪妤一眼,厉声呵斥:“口没遮拦,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吗?要是传到顾氏耳中像什么样子。以后不准胡说八道!”   小邹氏平日最是娇惯纪妤,偶尔数落也是轻飘飘的,像此刻这般冷脸斥责的几乎从未有过。   纪妤被骂的一懵,委屈的辩驳:“这儿又没别人,我随口说说怎么了。又没跑到大嫂面前去说......”   “住嘴!”小邹氏面色愈发阴沉:“顾家人在打着什么算盘是顾家人的事,自有世子拿主张。我这个婆婆,也不是任人算计摆布的。你一个没定亲的姑娘家不准掺和。以后再提半个字,我饶不了你!”   纪妤眼圈一红,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小邹氏阴郁烦闷,也没心情哄她:“好了,别哭了,先回清芷苑去。用毛巾把眼敷一敷,别让人看出你哭过。”   纪妤哭哭啼啼的走了。   小邹氏阴沉着脸坐在那儿,许久都没说话。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噤若寒蝉。   小邹氏忽的张口:“你们都退下,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含玉等人应声退下。   小邹氏走到梳妆镜前,从首饰匣子的第三层里取出一把精巧的钥匙。然后,从一旁的柜子底层摸索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子来,用钥匙开了木盒子。   盒子里别无他物,只有一块玉佩。那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通体莹润剔透。   小邹氏痴痴的看了片刻,拿起玉佩,悄然用力握紧。妆点的精致妩媚的脸庞闪过令人心惊的阴沉冷厉。   ......   念春归   第八章 偏心 更新时间2015-5-4 8:06:30 字数:3108  又是新的一周了,求收藏求推荐冲新书榜~O(∩_∩)O~   ----------   直到天黑了,许徵也没回来。   邹氏坐立难安,打发李妈妈去门房那儿问了两次,口中念叨着:“徵儿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这诗会总不会一直开到晚上吧!”   许瑾瑜听的好笑不已:“娘,你就别担心这担心那的了。诗会的确不会太久,不过,年轻人到一起免不了要闲谈应酬,肯定吃了晚饭才会回来。再说了,大哥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在外面多待会儿不会有事的。”   顿了顿,又笑着打趣:“你不是一直盼着大哥有出息吗?整日只懂埋头死读书的人,不识人情世故不懂变通。就算考中科举,将来也没什么大出息。大哥刚到京城就结识了朋友,这是好事才对。”   邹氏讪讪一笑:“是啊,这是好事,是我太多虑了。”   其实,这些道理邹氏未必不懂。只是因为太过在意许徵,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前世也是如此。   许徵考中了探花之后,没有进翰林院,在世子纪泽的引荐下做了秦王府的长史。因为才华出众行事周全,深得秦王宠信,一时风光之极。邹氏深以儿子为傲。只可惜好景不长,短短几年间风云变色。秦王谋害太子犯上作乱证据确凿,被灌了毒酒身亡。秦王一党的人都受了牵连。年仅二十二岁的许徵落了个身首异处的凄凉下场。   邹氏得知这个噩耗之后,当天夜里便用一条白绫悬梁自尽。   她被软禁在田庄里,消息不灵通。几天后才知道了这一噩耗,整整哭了一夜。   她为兄长的枉死伤心,更为邹氏决绝的寻死而难过。邹氏浑然忘却了还有女儿被幽禁在田庄里,抛下了孤零零的她,毅然决然的随着儿子一起死了......   回想起当初的辛酸苦楚,许瑾瑜心中不由得暗暗发闷。可亲娘一意偏心兄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想多了也没用。   许瑾瑜将这些念头抛在脑后,问初夏:“厨房的饭菜已经送来了吧!”   初夏笑着答道:“早就送来摆好了。现在只怕已经凉了,要不,奴婢把饭菜端回厨房热一热。”   “不用这么麻烦了。”许瑾瑜随意的笑了笑:“天不算冷,饭菜凉一些也能入口。”   女儿如此善解人意,邹氏既觉得欣慰又有些愧疚。是她坚持要等许徵回来,等的饭菜都凉了。   “还是让人把饭菜端到厨房热一热吧!”邹氏定定神说道:“也费不了多少工夫,厨房里的丫鬟婆子总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跑到你姨母面前嘀咕。”   许瑾瑜淡淡一笑:“她们确实不敢去姨母面前乱嚼舌头,私下里会说什么就不好说了。我们寄住在侯府里,本就有诸多麻烦之处。还是少留些话柄与人为好。”   邹氏拗不过许瑾瑜,只得点头同意。   女儿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越来越有主见,说话不疾不徐,却句句让人无法反驳。   ......   饭菜是威宁侯府的大厨房送来的。   八道菜肴,荤素搭配合宜,做的也算精致美味。只是凉了一些,饭菜也少了几分滋味。   邹氏心里记挂着许徵,草草吃了几口,食不知味,很快便搁了筷子。   许瑾瑜却吃的津津有味。   前世被幽禁的时候,饭食简单粗糙。娇生惯养的她当然是吃不惯的。可饿肚子的滋味更难受,只能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再到后来,她自毁容颜躲进绣庄里,饭食就更不可能讲究了,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   眼前的饭菜对曾经苦熬了十年的许瑾瑜来说,算是美味了。   邹氏见许瑾瑜吃的欢快,不由得暗暗惊讶。   许瑾瑜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在吃食上也十分挑剔。已经冷掉的饭菜怎么入得了她的口?   “瑾娘,”在许瑾瑜盛第二碗饭的时候,邹氏终于忍不住张口了:“这些饭菜你能吃得惯么?”   许瑾瑜一眼便看出了邹氏在想什么,随意地笑道:“有什么吃不惯的。不过是凉了一些,我没那么娇贵。”   她说的是真心话,邹氏却以为她这么说是在哄自己高兴。心中不由得一酸,叹道:“今晚委屈你了。都怪我,非要等你大哥回来。不然,也不用吃冷菜冷饭。”   许瑾瑜毫不在意的笑了一笑:“娘,你别胡思乱想,我没觉得委屈......”话音未落,门口就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许徵回来了!   邹氏顾不得再听许瑾瑜说话,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许瑾瑜:“......”   偏心也太明显了吧!许瑾瑜心里暗暗嘀咕,面上自然不会流露出来,笑着一起相迎。   “徵儿,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吃过晚饭了吗?”邹氏上前嘘寒问暖,闻到许徵身上飘出的淡淡酒味,忍不住拧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喝酒了?”   许徵俊秀的脸孔上没有半点不耐,笑着解释道:“诗会设在茶楼里,到下午本来就结束了。不过,今日纪二表哥又做东,请了所有人到酒楼喝酒,我推却不过,只好随着一起去了。”   邹氏立刻吩咐李妈妈去厨房做一碗醒酒汤来。   许徵不以为意的笑道:“我只喝了几杯酒,又没喝醉,不用什么醒酒汤。而且都这么晚了,厨房里的人肯定都歇下了,还是别麻烦了。”   “你习惯了晚上看书,头昏昏沉沉的怎么行。”邹氏异常坚持:“不过是一碗醒酒汤,很快就能做好了。我亲自去厨房一趟,料想厨房里的人也不敢怠慢。”   不由分说的领着李妈妈去了厨房。   留下一脸无奈的许徵,对着许瑾瑜叹道:“娘什么都好,就是太体贴太较真了。”   体贴较真也是看人的好不好。刚才饭菜凉了,邹氏可没这么坚定的要去厨房热一热饭菜。   许瑾瑜半真半假的开起了玩笑:“大哥,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换成是我,娘未必肯亲自跑一趟厨房呢!”   许瑾瑜是说笑,许徵却听出了什么似的,笑容一敛,大步走进饭厅看了饭桌一眼。待看到饭桌上毫无热气的饭菜之后,许徵的脸色很不好看。   许徵太了解邹氏了,几乎立刻就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娘一定是坚持等我一起吃晚饭,一直等到饭菜都凉了。因为寄住在这儿,又不便拿回厨房去热饭菜,所以你和娘吃的就是冷掉的饭菜吧!”   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不满和隐忍的怒气。   这份不满和怒气,有一半是在自责,另一半却是因邹氏的偏心举动而起。   兄妹两个自幼一起长大,朝夕相处,感情极好。许徵话没说全,许瑾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不由得一暖:“大哥,你别自责,也别怪娘。娘之前说了把饭菜送回厨房热一热,是我拦了下来。娘拗不过我,只好和我一起吃了凉掉的饭菜。”   许徵依然无法释怀:“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如果是因为寄住在侯府不愿麻烦留人话柄,刚才为什么又非去厨房做什么醒酒汤?”   答案太明显了。   邹氏偏心,为了许徵做什么都可以,到了许瑾瑜的身上,不免要打些折扣了。   这一点,兄妹两个都心知肚明。   许瑾瑜心中偶尔有些酸意,不过这几年来早就习惯了:“你每天晚上都要温书到半夜,确实少不了醒酒汤。娘这么做,也是为了你。我都半点不介意,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许徵哑然,俊秀的眉眼在烛光下沉寂下来。半晌才低声说道:“妹妹,这几年来娘处处偏心于我,对你不免疏忽了一些。你受委屈了......”   许翰在世的时候,许家一家四口父慈子孝母贤女娇,算不上大富大贵,却幸福和乐。许翰重视长子许徵,最喜欢疼爱的却是女儿许瑾瑜。每日都拨出时间来亲自教导许瑾瑜读书习字作画。   那个时候的邹氏,亲自照料一双儿女的衣食起居,俱都十分精心。   许翰重病去世后,邹氏也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邹氏性情有了不小的改变,几乎将所有的精力心思都放在了许徵身上,对许瑾瑜不免有些疏忽。对许徵学业的异常重视,甚至已经到了有些紧张过度的地步。   对年轻的许徵来说,母亲的期望是动力,何尝不是沉甸甸的压力?   许瑾瑜抬眸,眼眸明亮温柔,轻轻说道:“大哥,我不委屈。真正委屈的人,一直都是你。”   十六岁的少年,本该鲜衣怒马恣意纵情。   许徵的年少时光,却在十三岁那一年戛然而止。   他逼着自己成熟长大,逼着自己承担起撑门立户的责任,逼着自己每晚勤奋苦读。只为了早日考中科举取得功名,光宗耀祖扬眉吐气,满足邹氏所有的期望。也能更好的照顾母亲和她这个妹妹。   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期许,许徵没有一日轻松过。   ----------   写到这一章,心里酸酸的。心疼瑾娘,也心疼许徵~   第九章 能言 更新时间2015-5-5 8:06:03 字数:3149  老读者们都知道我的更新习惯,每天八点准时有更新。新书期一更,等上架了就会两更~希望读者们多收藏多投票支持~留言评论就更好了,每次看到大家热情的留言,都会觉得动力十足~O(∩_∩)O   -------------   真正委屈的人,一直都是你。   短短的一句话,却令一向坚强的许徵全身一颤,心中掠过酸楚难言的滋味。   许瑾瑜凝视着兄长,声音愈发低柔:“大哥,你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紧了。你自幼天资出众,一直跟着父亲读书,这三年又拜了临安城里最出名的大儒为师,熟读四书五经,经义策论都不在话下。唯一所虑的是时文不够精辟老练。如今到了京城,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才到秋闱。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你温习准备。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中秋闱。”   看着许瑾瑜眼中的心疼和怜惜,许徵心头一暖:“妹妹,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考中秋闱。我要的是秋闱的头名解元!”   说到最后几个字,少年的自信和傲气油然而生。   许瑾瑜不由得抿唇一笑,黑眸闪出慧黠俏皮的神采:“那是当然。我爹当年文采风流俊美无双,被皇上亲自点为探花郎。大哥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先在秋闱中考个头名解元,到明年的春闱和殿试中,再考个一甲状元回来。到时候,我娘和我都能沾许大状元的光了。”   许徵被逗的哑然失笑,原本沉郁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好,等我考中了状元,一定睁大了眼挑一个如意的妹婿。”   妹婿......   许瑾瑜笑容微微一顿,然后故作羞涩的红了脸,娇嗔的跺跺脚:“大哥!”   许徵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兄妹两个在说什么,笑的这么开心?”邹氏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笑吟吟的问道:“老远就听到你们两个的笑声了。”   没等许徵张口,许瑾瑜便笑着接过了话茬:“大哥正和我说起今天去诗会的事呢!”   许徵下意识地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回了个眼神。偏心之类的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当着邹氏的面还是保持缄默的好,免得伤了邹氏的心。   兄妹两个素有默契,许徵立刻会意过来,顺着许瑾瑜的话音说了下去:“是啊,我刚才正和妹妹说诗会的事,娘也一起过来听。”   邹氏却道:“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你快些喝了醒酒汤,早些回屋去看书吧!”   ......就知道邹氏会是这样的反应!   许徵迅速的和许瑾瑜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接过热腾腾沉甸甸的醒酒汤,喝下之后,便回屋看书去了。   ......   许徵晚上读书的时候,身边不用人伺候,不过,读书耗费体力心力,夜宵是少不了的。   在临安的时候,夜宵都是由邹氏亲自下厨做的,从不假手他人。现在到了侯府,这引嫣阁里连个厨房也没有。想为许徵准备宵夜,又得劳烦大厨房......   邹氏心里反复思虑,无意识的拧起了眉头。   晚上做绣活太伤眼,许瑾瑜捧了一本游记类的闲书打发时间。偶尔一抬头,便看到邹氏拧紧的眉头。   能让邹氏愁容满面的事,十有八九和兄长有关。   许瑾瑜略一思忖,便猜出了邹氏的心事:“娘,你是不是为了大哥的夜宵发愁?”   邹氏点点头叹道:“是啊,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办才好。你大哥每晚读书到半夜,没有宵夜就得空着肚子睡觉,这样太伤身体了。和你姨母说让厨房多准备一份宵夜,我实在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许瑾瑜眸光微闪,笑着说道:“不如在引嫣阁设一个小厨房,随时做些点心或宵夜都方便。”   邹氏略一犹豫:“有了小厨房,就得有厨娘,柴米油盐灶具,还得有米面鱼肉蔬菜等等。这样的要求一旦张口,才是真正让你姨母为难呢!还不如让厨房每天送一份宵夜来。”   “大厨房里做的宵夜,哪里及得上娘的手艺好。”许瑾瑜笑道:“大哥早习惯娘亲手做的宵夜了,别人做的肯定不合他的胃口。”   一涉及到许徵,邹氏就开始摇摆不定了,迟疑着说道:“有小厨房当然方便,不过,也太麻烦你姨母了。”   许瑾瑜微微一笑:“有什么麻烦的。引嫣阁单独设一个小厨房,所有的开销银子都我们自己出。每日需要用的柴米油盐和各类食材,我们自己派人出去买。我们每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忙活一个小厨房也不费多少力气。”   邹氏被说的动了心。   许瑾瑜又笑道:“我知道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和姨母说。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明日就由我和姨母说好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能言善道了?   邹氏失笑,索性点头应了下来:“也罢,这事就交给你了。”   许瑾瑜说服了邹氏,抿唇一笑。   她竭力怂恿邹氏设小厨房,当然不止为了许徵的宵夜这么简单。   小邹氏当年“相中”她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她的温婉柔顺好拿捏。现在她和前世全然不同,小邹氏应该不会再把主意动到她的身上吧!   ......   隔日清晨,母子三人用完了早饭之后,便去了汀兰院。   小邹氏妆容比平日更浓一些。   许瑾瑜不动声色地瞄了小邹氏一眼。顾采蘋昨日就在浅云居住了下来,小邹氏昨夜大概辗转反侧一夜难眠。所以今日才用浓妆遮掩。   小邹氏亲切的问许徵:“这两日在引嫣阁里住的可还习惯?”   许徵笑着应道:“一切都好,多谢姨母关心。”   “习惯就好。”小邹氏笑道:“还有半年多就是秋闱,你平日除了温习书本,也要多出去参加诗会文会。二房的纪灏和你年龄相若,平日读书也算勤奋。你不妨和他多来往。等世子回府,我会请世子领着你去拜访京城最出名的大儒,你将平日练习的时文多准备一些,请人指点一二,一定有所裨益。”   许徵忙起身道谢:“有劳姨母费心了。”   小邹氏笑吟吟地应道:“你是我嫡亲的侄儿,我这个姨母盼着你好,费点心思也是应该的。”   口蜜腹剑!许瑾瑜暗暗冷笑。   小邹氏会有这么好心才怪。她分明料定了许徵非池中之物,此时故意施恩于许徵,以图将来挟恩利用罢了。   邹氏和许徵此时自是不知小邹氏的用心,两人心中俱对小邹氏十分感激。   小邹氏看着邹氏母子眼底的感激,心里暗暗得意,又和颜悦色的对邹氏说道:“大姐,你若是有什么不惯的地方只管和我说一声。侯爷不在府里,内宅的事我总是能拿主意的。”   话语里透着几分傲然。   邹氏挤出一个歉然的笑容:“说起来,还真有件为难的事......”   “我们想在引嫣阁里设一个小厨房,”许瑾瑜含笑接过了话茬:“有了小厨房,可以随时做些点心宵夜,烧热水也方便,也免得总惊扰大厨房里的人。”   设小厨房?   小邹氏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旋即笑道:“单独设个小厨房也不算什么为难的事,不过,你们如今在侯府里住着,若是再设小厨房,岂不是让人觉得我这个做姨母的照顾不周?依我看,小厨房就不用了。我待会儿就让人把厨房管事叫来,让她对引嫣阁的饭食多尽些心。若是她胆敢怠慢,我一定会严惩。”   话说到这份上,再坚持设什么小厨房可就太不识趣了。   邹氏连连冲许瑾瑜使眼色。   许瑾瑜只当没看见,笑着继续说道:“我们到汴梁来投奔姨母,已经给姨母添了这么多麻烦了,哪里好意思再让姨母费心。还是设个小厨房的好,小厨房里所需的一应用具和日常食材,都由我们自己出银子买。大哥要忙着读书,没有时间精力过问这些琐碎的事。不过,我和娘都没什么事,整日闲着也无趣。忙活一个小厨房,只当是打发时间了。”   ......感情是有备而来!   哪里是征询她的意见,分明就是通知她一声而已。   小邹氏笑的略有些僵硬:“也好,那就设个小厨房。灶具食材侯府里都有,让下人去准备就行了,不用你们出去买了。”   “这怎么行,”许瑾瑜笑颜如花,声音不疾不徐,温润柔雅悦耳:“我们来汴梁前带了不少银子,足够我们平日花用,怎么能让姨母一再破费。还是我们自己出银子吧!这样也免得碎嘴的下人在背地里说闲话了。姨母你说是不是?”   好一个伶牙俐齿心思灵活的许瑾瑜!句句说的周全,让人想挑刺都挑不出来。   邹氏每年送来的书信里时常提及许瑾瑜,俱都是温婉听话之类的。前两日的许瑾瑜,也合乎小邹氏心目中的想象。   直到此刻,许瑾瑜才显露锋芒。   小邹氏心里十分不快,面上不免显露了一两分,淡淡笑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随你的心意好了。”   许瑾瑜微微一笑:“先谢过姨母了。”   ......   第十章 好戏 更新时间2015-5-6 6:36:24 字数:2953  说完此事之后,小邹氏没再说话。   气氛陡然冷凝。   邹氏干巴巴的坐了片刻,颇为尴尬。许徵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许瑾瑜却笑意盈然神色自若。   小邹氏眼角余光瞄到许瑾瑜坦然的样子,心中愈发不喜。   纪妤进来给小邹氏请安,总算打破了沉闷。   纪妤昨日被小邹氏臭骂了一顿,心里还在闹别扭,请安之后便闷着脸坐到了一旁。   许瑾瑜笑眯眯的搭话:“妤表妹,你昨天让人送来的衣裙,我试了一试,还算合身。今日特地穿在了身上,你看看怎么样?”   纪妤看了许瑾瑜一眼。许瑾瑜生的一副好相貌,肤白似雪,身材窈窕,那身秋香色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愈发精致夺目。   四条新做的衣裙里,纪妤最不喜欢秋香色,嫌老气一直没穿,因此才毫不心疼的送给了许瑾瑜。没想到许瑾瑜穿着却这般好看......   纪妤心中又嫉又恼,不冷不热的应了句:“还过得去。”   许瑾瑜哪能猜不出小心眼的纪妤在想什么,故意抿唇笑道:“妤表妹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想绣个帕子送给妤表妹。不知妤表妹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那身衣裙可是汴梁城里最好的绣庄做的,值二十两银子呢!许瑾瑜也好意思用帕子做回礼!   纪妤撇撇嘴:“我可不缺丝帕,你绣帕子留着自己用吧!”   “妤表妹身边当然少不了会绣帕子的丫鬟,我只是想表一表我的心意罢了。”许瑾瑜半点都不恼,笑吟吟的说道:“妤表妹生的像芙蓉一般俏丽出尘,我就为你绣一朵芙蓉好了。正好相得益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纪妤听的美滋滋的,面色也和缓了不少。   小邹氏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眼眸暗了一暗。   纪妤脾气急躁沉不住气,又眼高于顶,从来都是想什么说什么。许瑾瑜只比纪妤大了一岁,城府却远胜纪妤,三言两语就将坏脾气的纪妤哄的高高兴兴......   “夫人,二小姐和顾四小姐来了。”含玉走进来禀报。   小邹氏眸光一闪,唇角似笑非笑:“快些请她们进来吧!”   ......   珠帘叮当作响,两个妙龄少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纪妧还是那副矜持淡然的样子,行了礼之后便坐下了,没有说话。顾采蘋倒是主动和小邹氏搭了话:“大姐一直卧床养病,深愧没能日日来汀兰院请安。我来之前,大姐特意叮嘱我代她给您问安。”   语气恭敬,全然一副晚辈和长辈说话的口吻,挑不出半点不妥。   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让人觉得异样。   顾氏和小邹氏面和心不和绝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自顾氏小产之后,婆媳两个关系愈发冷淡。小邹氏等闲十天半月都不去浅云居一回。此事顾家人不可能不知道。顾采蘋身为顾氏嫡亲的妹妹,理所当然的站在顾氏那一边。现在却主动向小邹氏示好......这背后暗藏的意思,实在值得琢磨。   小邹氏心中冷笑不已。   顾家也是勋贵名门,顾氏和纪泽成亲算是门当户对。可这几年来,顾家不得帝心,渐渐式微。纪家却深得圣眷。纪贤妃所出的三皇子颇得圣心,威宁侯纪弘领兵驻守边关,世子纪泽也执掌兵权,做了侍卫歩军副都指挥使。   如今的威宁侯府,已经是大燕最顶尖的勋贵门第之一。   眼看着顾氏熬不了多久了,顾家人开始打着将幼女嫁进侯府做世子续弦的主意。   这个顾采蘋,看着秀丽端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定亲的姑娘巴巴的跑来住下,瓜田李下的算怎么回事?一旦传出什么名声,岂不是要赖着世子负责了?   小邹氏将心里翻涌的怒火按捺下去,神色淡淡的笑道:“顾氏身子不好,安心养病就是了。一家人请不请安的有什么要紧,最要紧的是她快些好起来。也免得大家伙儿日夜心中记挂。”   有意无意的将一家人三个字说的重了一些。   顾采蘋脸颊微微一热,旋即故作坦然的应道:“我昨日陪着大姐说话,也这么劝她呢!大姐这一病就是一年多,一直躺在床上养病,侯府里的事情一概管不了,就连浅云居的事都无法操持打理。幸好有伯母一直帮着打理。”   小邹氏叹道:“看着她整日躺在床上,我这个做婆婆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帮着打理些琐事也不算什么。”   许瑾瑜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讥讽。   一个觊觎自己的亲姐妹,亲姐还病在床榻上,就迫不及待的凑上来谋算。另一个更阴暗扭曲,怀揣着不可告人的隐晦心思,恨不得将一心倾慕纪泽的顾采蘋立刻赶出侯府。   偏偏两人面上都不肯流露出来,虚情假意你来我往,听着简直令人作呕。   说到底,最可怜的还是顾氏。人还没死,世子妃的位置就已经被人觊觎算计了......   闲话片刻,顾采蘋起身,秀丽的脸庞露出柔婉的浅笑:“大姐一个人待在浅云居,我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厚颜先告退了。”   一派关心长姐的好妹妹模样。   小邹氏强自忍住嗤鼻冷笑的冲动,和颜悦色的应道:“也好,你早些回去陪顾氏吧!只管当成是自己家。缺什么张口就是了。”   顾采蘋一脸感激的道了谢。   纪妧不耐烦看小邹氏惺惺作态,随着顾采蘋一起告退。   ......   从汀兰院回来之后,邹氏免不了又要絮叨几句:“瑾娘,你今日说的话可太过火了。非要坚持设小厨房,惹的你姨母不高兴,刚才脸色那么难看。我们母子三个刚才多尴尬。”   许瑾瑜弯了弯唇角:“一时尴尬怕什么,总之姨母已经答应了。有了小厨房,以后想给大哥做点心宵夜多方便。我们也不用总吃大厨房送来的饭菜了。”   最妙的是,打着采买的名义,可以随时自由出入侯府。今后想做些什么也方便的多。   邹氏拿许瑾瑜没法子,无奈的叮嘱了一声:“这一回就算了,以后说话行事可得小心些。”   许瑾瑜随意的点了点头,显然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丫头,以前温驯听话又乖巧,现在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邹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很快又打起精神和许瑾瑜商议起了小厨房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小厨房弄好。至于小邹氏那边,只能以后再找机会慢慢修补关系了。   引嫣阁里原本就盖了小厨房,只是一直没用,积了不少的灰尘。李妈妈领着丫鬟婆子收拾了半天,便将小厨房拾掇了出来。   第二天,邹氏又命小厮出府买了灶具碗筷食材之类的回来。很快,小厨房便有模有样了。   邹氏此次到京城来,一共带了十几个下人。还有一些留在了临安的许宅里。十几个人不算多,伺候母子三个也绰绰有余了。其中有一个孙妈妈厨艺最好,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做了厨娘。   邹氏看着布置一新的小厨房,心里暗暗欢喜,开始盘算起今天的夜宵要做什么,一边随口问道:“李妈妈,瑾娘人呢?”   李妈妈笑着应道:“回太太的话,二小姐去了浅云居。”   浅云居?   邹氏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忍不住在李妈妈面前发了几句牢骚:“这几日瑾娘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有主见。我叮嘱过她的事,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我让她少和顾氏来往,多和妤姐儿亲近,她就是不肯听我的。”   李妈妈是邹氏当年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来看着许瑾瑜长大,对许瑾瑜的性情也十分熟悉。闻言点头附和道:“是啊,奴婢也觉得二小姐变了不少。”   顿了顿又笑道:“二小姐今年十四,到明年就及笄,说起来也是大姑娘了。有些主见也不是什么坏事。”   女子十五及笄后,也到了议亲出嫁的年龄。   邹氏想到这些,心里不免一阵怅然,叹道:“老爷两袖清风,除了临安城的宅院,也没留下多少财物。将来瑾娘出嫁,只怕连一份像样的嫁妆也没有。”   女儿生的一副好相貌,聪慧过人,诗词书画无不精通,一手刺绣之艺更是无人能及。邹氏深以女儿为傲。可许瑾瑜毕竟没了父亲,又没太多嫁妆。想谋一门好亲事实在不易。   邹氏低声下气的投奔小邹氏,不止是为了许徵的前程,也是为了许瑾瑜。以威宁侯府的门第声势,只要小邹氏肯出力,许瑾瑜想寻一门好亲事也未必是难事。   许瑾瑜嫁的好了,将来或许还能帮扶兄长一把......   这些隐秘的心思,邹氏自然不会随意说出口,很快就扯开了话题。   ......   -----------   友情提示,下一章有重要人物出场啦~O(∩_∩)O~   第十一章 旧梦(一) 更新时间2015-5-7 8:05:41 字数:3084  沉寂了许久的浅云居,今日格外热闹。   顾氏半倚半靠着坐在床头,消瘦苍白的脸颊难得的有了一丝血色。   顾四小姐温柔体贴的坐在床边,纪妧唇角含笑,很少来浅云居的纪妤也露了脸。许瑾瑜坐在纪妤身侧。   几个少女各有特色。   顾采蘋秀丽可人,纪妧冷艳优雅,纪妤俏丽明媚,许瑾瑜温婉美丽。   一眼看去,纪妧容貌最夺人,许瑾瑜却是最耐看的。清亮美丽的眼眸有着同龄人少见的沉静,唇畔的浅笑令人如沐春风。   女子凑在一起,谈些首饰衣物,或是说些勋贵世家的八卦见闻,便足以打发时间了。   纪妤有意在许瑾瑜这个“土包子”面前显摆,说的格外卖力,时不时自得的斜睨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前世在京城十几年之久,对纪妤说的这些几乎如数家珍。却装出一副惊叹的样子来,大大的满足了纪妤的虚荣心。   顾采蘋和纪妧平日来往不多,因为顾氏的关系,才多了一份亲近。   “妧姐姐的婚期快了吧!”顾采蘋好奇的问道。   纪妧提起自己的亲事也没什么羞涩:“定在了六月初四,还有三个多月。”   顾采蘋笑着打趣:“待嫁的姑娘该忙着绣嫁妆才是,你倒是每日悠闲的很。”   纪妧淡淡一笑,却没解释什么。   她的亲事早就定下了,是刑部李尚书的次子李睿。去年就应该成亲,偏巧李睿的祖父过世。李睿需守孝一年,婚期只得推迟了一年。此事也不是什么秘闻,知道的人绝不算少。   侯府里的人都知道纪二小姐的脾气,等闲没人会提起此事,免得纪妧心中不快。顾采蘋却不知这一点,贸贸然就提起了这个话头。   纪妤素来和纪妧不和,正好趁机给纪妧添堵:“顾四姐姐有所不知。二姐的嫁妆早在去年就准备好了,不巧婚期延迟了一年。二姐不用再绣嫁妆,自然悠闲自在。”   纪妧神色冷了一冷。   顾采蘋这才会意过来,暗暗懊恼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的笑道:“原来是这样。”忙将话题扯了开去:“对了,我到侯府来已经第三天了,一直没见到姐夫。他平日很少回府么?”   此言一出,众人的神色都很微妙。   一个没出阁的少女,张口就问姐夫的行踪......   难怪前世顾采蘋没能如愿以偿。就这点心机,哪能斗得过精明阴狠的小邹氏?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瞄了顾氏一眼。   顾氏眼里的笑意褪了一些,声音倒是很平静:“世子大多待在军营当值,每半个月才回府一日。算算日子,今天就该回来了。”   纪妤打从心底里瞧不上顾采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顾四姐姐和大嫂真是姐妹情深,竟帮着大嫂关心大哥的行踪。”   这话说的可就刺耳了。   顾采蘋耳后火辣辣的,几乎不敢看顾氏,自己都不知自己胡乱应了句什么。   许瑾瑜温润悦耳的声音响起:“表嫂整日躺在床上,顾四姐姐也是心疼表嫂,才会特意问起表哥什么时候回府。”   顾采蘋没料到许瑾瑜会为她解围,感激地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回了一个善意的微笑。顾采蘋对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志在必得,这一世,她再不会和顾采蘋争夺,巴不得双手奉给顾采蘋。   话题很快就被扯开了。   顾采蘋很快恢复如常,只是说话小心了许多。   顾氏没多少力气说话,大多时候只笑着聆听。这么多人陪着自己,顾氏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撑着坐了一个多时辰才露出倦容。   许瑾瑜最是细心,第一个察觉到顾氏眉宇间的疲惫:“我们来了这么久,打扰表嫂休息了。”   许瑾瑜这么一提醒,纪妧等人也留意到了顾氏的异样,不约而同的起身告辞。   顾氏打起精神笑道:“你们再坐片刻也无妨,我整日待在床上,坐着躺着也没什么区别。有你们几个陪着,心情可比平日好多了。”   纪妧笑道:“大嫂喜欢我们陪着,我们明日再来就是了。今天待的时间也够久了,还是不打扰大嫂了。”   顾氏也不再强留,笑着说道:“也好,你们若是有空,明天再来。四妹,你替我送一送二妹三妹瑾表妹。”   顾采蘋笑着应了,起身送许瑾瑜等人。   还没等众人抬脚,碧落便含笑进来禀报:“启禀世子妃,世子回来了。”   世子回来了?!   顾采蘋心里怦怦一跳,唯恐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忙垂下头。   顾氏听闻丈夫回来,竟也没多少欢喜,淡淡的应道:“知道了。”顿了顿又道:“我身子不便,就不下床去迎世子了。世子难得回府,四妹和瑾表妹正好等上片刻见一见。”   许瑾瑜强忍着抽身离开的冲动,命令自己展颜微笑应一声,缩在袖中的双手悄然握紧。   ......   一盏茶后,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青年男子约有二十四五岁,穿着一袭宝蓝锦袍,腰间系着质地上乘的玉佩,右手拇指戴了一个翡翠扳指。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眸深邃漂亮,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   身材颀长,相貌俊美,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成熟男子的魅力和贵公子的风流气度。足以令所有的怀春少女芳心怦然。   这个青年男子,就是威宁侯世子,顾氏的丈夫纪泽。   顾采蘋悄然抬眸看了一眼,俏脸悄然染上红晕。   许瑾瑜的脸上也飞起了两抹红晕,却不是因为害羞窃喜。胸膛里的热血叫嚣涌动不息,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就是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   前世她一定瞎了眼,竟对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一见钟情。为此,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顾氏死了之后,纪泽要为亡妻守孝一年才能续弦。她寄住在侯府里,一缕少女情思系在了纪泽的身上。小邹氏窥破了她的心思,私下和邹氏商议让她嫁给纪泽做填房。   纪泽年少得志,相貌家世千里无一。顾氏又没留下任何血脉,她若是嫁给纪泽,以后生下的儿女,都是正经的嫡出。   邹氏听的心动,私下问她是否愿意,她被喜悦冲昏了头,没怎么细想就答应了下来。   小邹氏以顾氏亡故未满一年为理由,没有正式下定。满心欢喜的她,已经将纪泽看作了要依靠终身的良人。当纪泽暗中命人送口信邀她月下在假山处相会时,她虽然觉得私下相会不妥,却还是怀着激动雀跃忐忑的心情赴了约。   那一夜,月光如华。   他含笑伫立在假山旁的木槿花丛里,容颜俊美,目光中流露出丝丝情意,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喊了声瑾娘。   她全身莫名的燥热难耐,难以自制的投进他的怀中。   衣衫凌乱的抛在花丛边,她细嫩的皮肤被花枝划破,迷乱中夹杂着痛楚......神智迷茫中,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然后,便是邹氏惊恐慌乱的声音,还有小邹氏忍着怒气的斥责。   她羞愧的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尚未出阁的女子失了贞节,还是她主动投怀送抱.....这件事,毁了她所有的清誉和名节。她躲在闺房里以泪洗面。   邹氏被气病了,兄长许徵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铁青着脸去质问纪泽。不知私下说了什么,当许徵回来的时候,神色已然平静,对两眼红肿哭哑了嗓子的她说了一句:“妹妹,你放心,纪泽会娶你过门。”   小邹氏紧接着也来了:“瑾娘,那一天的事我已经严令下人不得乱传,你和世子也需尽快成亲。有我这个姨母在,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一席话,听的她感激又感动。   小邹氏怜恤她体弱,特地命人熬了补药送来。   一个月后,顾氏病逝一年整。她也嫁给了纪泽,成了他的妻子。   洞房花烛夜,她顶着红盖头,忐忑紧张地在床边枯坐了半夜,才等来了丈夫。掀开盖头后,引入眼帘的俊脸却没有半点喜色,狭长的眼眸异常冰冷,浮着轻蔑的冷笑。   她的心如坠冰窖,夹杂着无尽的委屈和酸涩。   她弄不清素来端庄知礼的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那一晚,就如着了魔怔一般,可不管怎么说,毁了她清白的人是他。他为什么要用那样鄙夷不屑的眼神看着她?   他没碰她半根手指,在夜半时分离开新房,不知所踪。   她一个人垂泪至天明。   第二日天亮前,他回来了,没有正眼看她,只冷冷的说道:“我昨夜歇在你的屋里,现在去给母亲敬茶。”前一句警告她不得将他半夜离开的事情说出去,后一句却是明白的告诉她在人前不得露出异样。   那个夜晚温柔浅笑的男人,只是黄粱一梦。   她跪在笑意盈盈格外娇媚明艳的小邹氏面前,奉上了媳妇茶。   ------------   渣男登场~前世的阴谋也渐渐崭露,不过,这还不是全部。下一章会有更令人震惊的情节~   第十二章 旧梦(二) 更新时间2015-5-8 8:06:54 字数:2955  新婚半个月,纪泽每晚都留宿在她的屋子里,在人前对她也算温和。婆婆小邹氏待她更是亲厚。   邹氏和许徵听闻这些,都放了心。   她看着母亲兄长释然的笑容,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纪泽人前人后两副模样,每天晚上进她的屋子,却从未碰过她。一到半夜就悄无所踪,天亮前一定会回来。   在外人眼里,他们两个新婚情热。事情的真相却如此难堪。   再然后,纪泽请了一位京城名医来。那位名医仔细地为她诊了脉,然后宣布了喜讯。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算一算日子,正是那一晚的春风一度后珠胎暗结。成亲前的那一段日子,她也确实没来过月事。   纪泽满脸欢容,重赏了那位名医。随后,以静心养胎为由,让她待在浅云居里。   与此同时,小邹氏生了恶疾,为了避免传染给孕妇,便独自去了田庄里养病。   安胎的汤药源源不断的送到浅云居来,纪泽每日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她受宠若惊,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   两个月后,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怀孕妇人应该有的症状,她半点都没有。肚子平平,毫无隆起的迹象。偏偏月事一直没有来,那位名医隔几日来诊脉,总说胎相不稳,不能出去走动免得滑胎。   她越来越慌乱不安,隐隐觉得自己掉进了无法挣脱的迷雾里。   那个时候,许徵已经考中了探花,做了秦王府的长史,邹氏也随着许徵去了秦王府。她在浅云居里养胎,身边只有初夏。   初夏也察觉出异样来,想偷溜出府去找许徵母子,刚一出浅云居,就被几个壮实的婆子拧着胳膊压了回来。   那一刻,她又惊又怒又怕又疑。   纪泽将她幽禁在浅云居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怀了身孕?   当天晚上,纪泽出现在她面前。俊美的脸孔阴冷狠戾:“许瑾瑜,我说你怀了身孕,你就是怀了身孕。从今天起,你不准出房门半步,安心‘养胎’。等过几个月,你会平安的‘生’出孩子来。只要你安分守己,这世子妃的位置自然是你的。否则,不止是你性命难保,还有你娘和许徵,都会一起到地下去陪你!”   在他狠戾阴冷的目光下,她全身僵硬冰冷。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他费尽心思要她‘怀孕’,过几个月还要‘生产’。那孩子......到底从哪儿来?   从那一天起,她再也没能踏出房门半步,陪着她的只有初夏。门外有几个壮实的婆子看守,其中一个每日送饭进来,顺便“教导”她要如何‘怀孕’的逼真。她在衣服里塞了小小的枕头。   四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她“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纪泽亲自抱着刚出生不久的男婴,放到了她的枕边。他俯下身,温柔的凝视着孩子,眼中溢满了喜悦。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孩子还小,眉眼轮廓依稀有几分肖似纪泽。下巴和嘴唇也隐隐有些眼熟,竟和她也有些相似......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海中忽的掠过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答案,惊骇不已。   纪泽俯视的目光挪到了她震惊的脸上。   他唇角冷冷的勾起,声音渗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好好做月子,不该想的事最好别胡思乱想。”   很快,小邹氏恶疾痊愈回了府。   孩子的满月宴举办的隆重而热闹。她这个“母亲”身体羸弱没有露面。孩子满月后,被抱到了汀兰院由祖母小邹氏代为照顾。   世上多的是让一个人“病逝”的法子。因为兄长极得秦王器重,纪泽投鼠忌器,才留了她一条性命。她在侯府里日夜被监视,举步维艰。三年后又被以养病为由,被送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田庄里。   许徵也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想来探视她却被纪泽百般阻挠。只得命人暗中查找,找了两个多月才终于找到了她的下落。   兄妹相见的那一刻,恍如隔世,抱头痛哭。   许徵将一个用牛皮纸包裹好的信笺给了她,让她一定要贴身收好,说这是能扳倒纪泽的证据。他安排好一切后,就会来接她。   她满怀期盼的等了三日,等来的却是秦王作乱许徵被斩首邹氏自尽身亡的噩耗......   ......   深埋在心底的惨痛记忆呼啸而来。   许瑾瑜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逼着自己垂下头,掩住眼底彻骨的恨意。   纪泽进了屋中,见到有这么多人,略略挑眉笑道:“今日浅云居倒是热闹。”他的皮囊生的实在太好,漫不经心的一笑,便如烈日般耀目。   许瑾瑜站在顾采蘋身侧,垂着的眼眸清楚的看到顾采蘋激动的双手微颤。   许瑾瑜自嘲的扯了扯唇角。顾采蘋和当年的她一样,被纪泽俊美的容颜翩翩的气度迷昏了头......   纪妧和纪泽是亲兄妹,自然亲厚,笑着喊了声大哥,   纪妤和纪妧关系不睦,对这个兄长倒是颇为亲密,也笑着走上前:“大哥,你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纪泽嗯了一声,又看向顾氏:“你身子近来好些了没有?”   顾氏神色淡淡的应道:“妾身大概是好不了了,说不准哪一天就撒手归西。劳烦世子惦记了。”   屋子里陡然静了一静。   纪泽脸上的笑容隐没。   自一年多前小产后,顾氏和纪泽从原来的相敬如宾变成了相敬如冰。   纪妧听着暗暗着急,悄悄冲顾氏使了个眼色。大哥难得回来一趟,心里纵有再多的怨气,也该好好的哄着大哥再说。怎么这么冷硬的顶了回去?   顾氏自然看到了纪妧焦急的神色。   她这满身的病,有大半都是心病。没见到纪泽的时候勉强能忍得住,看到纪泽的时候,心里的酸苦实在难以抑制。反正她是将死的人了,还用在乎纪泽的颜面吗?   看着纪泽不算好看的脸色,顾氏心中掠过近乎自虐的快意,正要张口说什么。一旁的顾采蘋忽的鼓起勇气说道:“大姐,姐夫日日在军营里忙碌,所以没多少时间回来看你。你也该谅解姐夫才是。”   这一次,脸色难看的人轮到顾氏了。   好!好一个亲妹妹!   她还没死,就当着她的面对她的丈夫讨好献媚了......   顾采蘋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失言了,不由得有些后悔。转念一想,这件事迟早是要让大姐知道的。她想顺利嫁到侯府来,还得靠大姐从中出力才行。再者,这也不是她擅做主张。父亲母亲他们都是赞成的。大姐现在大概会有些生气,不过,很快就该想通。   这世子妃的位置与其便宜了别人,留给自己的亲妹妹不是更好?   这么一想,顾采蘋又大着胆子看向纪泽:“姐夫可还记得我么?我是采蘋。”   顾氏苍白的脸颊迅速地飞起愤怒的红晕,暗暗咬了咬牙。   纪泽眸光一闪,似笑非笑的看了满脸怒意的顾氏一眼,才笑道:“当然记得,你是蕙娘的四妹。我两年前见过你一面,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若是在外面遇上了,我未必敢认。”   声音温和悦耳,带着丝丝笑意和无法抵挡的魅力。   顾采蘋俏脸微红,眼中却闪出了喜悦的光芒。   纪妧纪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   这个顾采蘋,平日看着还算不错,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当着自己亲姐的面勾引姐夫......亏得她做得出来!   气到极点,顾氏反而冷静了下来,淡淡笑道:“世子这几日不在府里,还没见过姨母他们。这是瑾表妹。”   纪泽闻言看了过来。   自他进来之后一直垂首静默的少女上前两步,盈盈一礼:“瑾瑜见过世子。”   声音温润柔婉,十分悦耳。   少女约有十四五岁,眉目如画,温婉沉静,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十分美丽。   纪泽挑眉一笑:“瑾瑜,怀瑾握瑜,真是个好名字。你既是姨母家的女儿,见了我叫一声表哥就行了。”   许瑾瑜抬眸迅速的看了纪泽一眼,改口叫了表哥。   对视的短短刹那,她的目光明亮异常。   纪泽见惯了少女爱慕热切的眼神,也没特别放在心上,又看向顾氏:“我要去汀兰院给母亲请安,你身子不好,就好好歇着,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顾氏淡淡的应了一声,缩在衣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掐进掌心,一阵阵刺痛。   --------------   前世的瑾娘被算计得好惨~   第十三章 姐妹 更新时间2015-5-9 8:06:32 字数:2676  新书榜期间,收藏和推荐票都很重要,书友们别忘了收藏和投票O(∩_∩)O   ----------------   纪泽要去汀兰院,纪妧和纪妤也随着一起离开了。   许瑾瑜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短短片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自制力。再对着纪泽,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流露出恨意。   纪泽的精明狠辣,她比谁都清楚。要报仇,来日方长,谋定而后动才是上策。绝不能轻举妄动惹来纪泽的疑心......   “瑾妹妹,你不跟着一起去汀兰院么?”顾采蘋见许瑾瑜一动不动,心里暗暗着急,忍不住出言怂恿。若是许瑾瑜跟着去了,她再跟上也就不算惹眼了。   许瑾瑜回过神来,迎上顾采蘋略显急切的眼眸。顾采蘋的那点心思,不用仔细思量也能猜得到。   “我已经出来半天了,得先回引嫣阁,免得我娘担心。”许瑾瑜微微笑道。   顾采蘋不死心的想继续说服她:“你们母子到侯府有几日了,却都没见过姐夫。姐夫难得回府,今晚肯定会设宴邀请你们母子三人。你何必回引嫣阁,直接去汀兰院等着就是了。”   许瑾瑜继续微笑:“我还是先回去。晚上若是有家宴,自然会有人去引嫣阁通禀。”   顾采蘋连续碰了软钉子,心中颇有些羞恼,正要说什么,顾氏忽的张口发话了:“瑾表妹,你急着回去,我就不留你了。”   许瑾瑜有礼的告了退。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姐妹。   ......   碧罗极有眼色,不等顾氏发话便领着一众丫鬟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姐妹两个。   顾采蘋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坐在床上的顾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浅粉色的绣鞋露出了一点点,在碧色罗裙的映衬下格外精致好看。   顾氏也没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屋里一片令人窒闷的沉寂。   顾采蘋到底年轻沉不住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顾氏:“大姐,我......”   “亏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姐。”顾氏憔悴瘦削的脸孔一片潮红,声音里满是隐忍的怒火,目光亮的令顾采蘋不敢直视:“顾采蘋,你今日真是给我长脸了!”   顾采蘋脸上火辣辣的。   一个尚未定亲的女子当众对一个男子示好,这种事若是传出去,确实没什么脸面。可是......可是她总得找机会表明心意。否则,顾氏一走,纪家上下谁还会惦记着她?   顾氏见顾采蘋半点不辩解就这么默认了,心血一阵阵翻涌,气的全身不停的颤抖:“好,你倒是勇气可嘉,敢作敢当!我这个做大姐的索性成全了你的心意。今天晚上就找条绳子上吊,一死了之,早些给你腾出位置来......”   顾采蘋听的俏脸一白,想也不想的冲到床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姐,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痴心妄想,你千万别因此动怒气坏了身子。”说着,眼泪已经涌出了眼角。   顾氏怒气未消,冷笑一声道:“前两日母亲特地带你来看我,还让你在府里住些日子陪我。我早该看出不对劲了。我一个快死的人了,对顾家也没什么用处了,何必在我身上花心思。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素来温和宽厚的顾氏,气到了极处,说话也尖酸刻薄了起来:“你正值妙龄,生的秀丽窈窕。比我这个年老色衰一脸病容的强了百倍。只可惜,威宁侯府如今圣眷正浓,世子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膝下又无子女。倾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我一死,多的是想嫁给他做填房的,未必轮得到你。所以,你借着来探望我的名义先住到侯府来,最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再不济,还能仗着是我的亲妹妹,厚颜表露心意。自毁了清名,到那个时候,纪泽想不娶你也说不过去了。”   一句一句,将顾采蘋心底所有隐晦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顾采蘋羞愧的无地自容,哪里还敢反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你一切倒是算计好了,不过,我绝不会同意。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顾氏情绪太过激动,说完这番话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顾采蘋顾不得抹眼泪,忙为顾氏拍打背部顺气。   顾氏喉头一甜,咳出了一口血。   鲜血从唇角溢出,滴落在被褥上,宛如绽开了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顾采蘋骇然:“大姐!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快些去请大夫来!”   话音未落,碧罗便急急推门走了进来。当看到被褥上的血迹时,碧罗面色陡然一白,迅疾的冲到了床边:“世子妃,你这是怎么了?”   明明一下午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吐了血?   顾采蘋慌乱无措,连连催促碧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问这些。快些去请大夫过来。再打发人到汀兰院报个信......”   “不用了。”顾氏声音微弱,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身子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不用叫大夫来,也不用惊动任何人。”   油尽灯枯,药石罔效。   她很清楚,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等死的滋味太难熬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早一日闭上眼睛也好,也免得一日一日的苦熬......   “不叫大夫怎么行。”顾采蘋红着眼睛哽咽道:“大姐,都是我鬼迷了心窍,是我不知廉耻,将你气的吐了血。你再生气也别折腾自己的身子。等你身子好了,要打要骂都由你。现在还是请大夫来吧!”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顾氏声音微弱几不可闻:“我想静一静。你先退下,碧罗留下陪我。”   顾采蘋还想说话,顾氏却已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碧罗眼眶红红的低声道:“四小姐,世子妃不宜情绪再激动了,你就听世子妃的,暂时回屋子里休息。等明日再过来看望世子妃吧!”   碧罗自十岁起就在顾氏身边伺候,至今有十年了,是顾氏最亲信的丫鬟。顾采蘋在她面前也不好摆出主子架势来,闷闷的应了一声,起身出了屋子。   ......   碧罗坐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唇边犹有血迹的顾氏,心中一恸。轻轻的用帕子为顾氏擦拭唇角。   顾氏睁开眼,眼中一片死寂。   碧罗暗暗心惊,低声劝道:“四小姐还没定亲,生出些心思也是难免。世子妃别和四小姐计较了。不管怎么说,她总是顾家人,是你的亲妹妹......”   “我宁愿没这样的妹妹。”顾氏声音低哑,眼中满是伤心和愤怒:“我还没死,就开始算计着要嫁进来做填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脸没皮的往世子面前凑。简直丢尽了顾家的人!”   情绪一激动,苍白的脸上又涌起异样的红晕。   碧罗唯恐她再激动吐血,忙顺着顾氏的话音说道:“是是是,四小姐今日确实做的不妥。你先平心静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顾氏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有人巴不得我早些被气死才好。”   那个“有人”,显然不止是顾采蘋。   碧罗伺候顾氏多年,对顾氏在侯府里的艰难处境十分清楚。闻言一阵心酸,强打起精神安慰顾氏:“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生歇息一会儿。世子爷难得回来,吃了晚饭就会回浅云居。到时候您也有力气陪世子爷说话。”   顾氏眼里的讥讽之色更浓,却什么也没说。过了片刻,才张口道:“你现在就打发人去顾府送个信,就说四小姐打算明日回府。”   碧罗略略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忙应下了。   四小姐确实不宜再留在侯府里了。   ......   第十四章 抹黑 更新时间2015-5-10 8:08:21 字数:2611  “瑾娘,世子今日回府了。”   邹氏走了进来,笑吟吟地说道:“你姨母刚才打发人来说了,今晚在汀兰院设宴,特意邀我们母子三人都过去呢!”   许瑾瑜低头绣着帕子,闻言嗯了一声。   从浅云居回来后,她就一直待在屋子里做绣活。   心情烦闷阴郁的时候,刺绣能让她迅速的平静下来。   从到了威宁侯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可她还是高估自己了,今日乍然见到纪泽,心里的恨意一直澎湃不休。以这样的状态去汀兰院当然不行。她必须让自己冷静镇定......   邹氏没留意到许瑾瑜的异样沉默,欢喜的说道:“只要世子肯出些力,哪怕是帮着徵儿写几封荐书也是好的。待会儿去汀兰院,你可得机灵些,别再惹你姨母不高兴了......”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依然低头绣着帕子。   “好了,别忙活绣什么帕子了,明日再绣也不迟。”邹氏催促道:“快些去换身新衣。”   许瑾瑜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绣活:“娘,今晚让大哥好好表现就是了,我换新衣做什么。”   邹氏笑着白了她一眼:“姑娘家当然要打扮得水灵标致些。你看看纪妧纪妤,每日都要换两身新衣呢!那位顾四小姐,说是来陪世子妃,每天在穿戴上花的精力可不少。论容貌,你半点不输给她们。仔细收拾打扮一回,免得大家小瞧了。”   许瑾瑜不以为然的说道:“较这个劲做什么。再说了,我若是太出风头,妧表姐和妤表妹都会不高兴,姨母心中也会不喜。”   这些当然那是借口。她不想做出任何会让小邹氏误会她对纪泽有意的举动。   这一年里,她要想方设法让小邹氏厌恶自己,更要远远避开纪泽。   邹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吭声了。   许徵很快也来了。他穿了一袭崭新的竹青儒袍,眉目俊朗,身材修长,神采奕奕,格外清俊好看。   许瑾瑜打量许徵一眼,笑着打趣:“大哥,你这么一收拾,就连我也觉得眼前一亮。要是这么走出去,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会偷偷看你呢!”   许徵咧嘴一笑,亲昵地揉了揉许瑾瑜的头:“你这丫头,竟拿大哥开起玩笑来了。我现在可没娶媳妇的心思。等我考取了功名谋了前程,再给你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嫂子回来。”   许瑾瑜脸上笑意盈盈,心中却微微一酸。   前世许徵考中了探花之后,就去了秦王府,颇得秦王器重欢心。以许徵的相貌人品才华,完全可以娶一个出身良好的名门闺秀为妻。只可惜,许徵没能等到那一天就死在了铡刀下......   这一生,她不会再陷入小邹氏的圈套,不会再嫁给阴险狠毒的纪泽。许徵也就不会再和犯上作乱的秦王有牵扯,不会再英年早逝。   许徵会拥有全然不同的人生!   邹氏看着言笑晏晏的兄妹两人,心中溢满了自豪骄傲,笑着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汀兰院了,免得你姨母他们等的着急。”   ......   许瑾瑜随着母亲兄长一起到了汀兰院。   小邹氏含笑坐在上首,纪妧纪妤坐在一旁,纪泽神色也颇为温和。之前不知在说些什么,气氛颇为融洽。   小邹氏心情显然不错,因小厨房生出的不快也暂且搁下了,笑着说道:“世子,这是你许家姨母,还有许家的表弟表妹。”   纪泽站起身来,笑着喊了姨母。   邹氏顿时受宠若惊了,忙笑道:“世子不必多礼。”小邹氏是世子的继母,认真论起来,他们母子三个和纪泽可没什么实在的血缘关系。没想到,纪泽没摆半点世子的架子,表现的这么礼貌客气。   许徵笑着走上前,拱手道:“许徵见过世子。”   纪泽和颜悦色地笑道:“叫我一声表哥就行了。刚才听母亲说,你打算今年参加秋闱。让纪灏带着你多去些诗会书会,多认识些人总是好事。我再为你写几封荐书。你可以拿着平日写的文章登门请人指教。”   没等许家人张口,便主动应承下了要帮忙。   许徵心中大喜,忙笑着道了谢。   邹氏和许徵对纪泽的第一印象都极好。   这也难怪。纪泽此人城府极深,那张温和亲切的面具不知骗到了多少人。许徵母子初来乍到第一次接触纪泽,难免会被蒙蔽。   许瑾瑜柔顺安静的站在邹氏身侧,微微垂着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和纪泽对视说话的机会。   纪泽并未放在心上,亲切地和许徵闲聊起了汴梁风土人情。   小邹氏不动声色的瞄了许瑾瑜一眼。见许瑾瑜一直低着头安分守己的看都没看纪泽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诧异。   纪泽玉树临风俊美不凡,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妙龄的怀春少女根本无法抵挡。顾采蘋不就被迷昏了头么?这个许瑾瑜倒是特别,竟然完全不为所动......   她答应邹氏母子到侯府来寄住,当然没存什么好心。从一开始,就打上了许瑾瑜的主意。可才短短几天,她就察觉到许瑾瑜和邹氏在信中描述的并不一样。聪慧可人没说错,温婉柔顺可就未必了!此时的温驯十有八九也是装出来的......   小邹氏思忖着,下意识地多看了许瑾瑜几眼。   许瑾瑜正好抬眸,和小邹氏的探寻目光碰了个正着。   许瑾瑜眸光微闪,唇角似笑非笑的弯了弯。   小邹氏没有错过这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心中不由得一跳。这个许瑾瑜,实在难以琢磨。看来,之前想好的计策还得多思虑一番再说。   反正顾氏还能撑些日子,就算死了,纪泽也要等上一年时间再续弦。来日方长,慢慢筹谋也不迟。   小邹氏打定主意,也不再多想,笑着说道:“今晚没有外人,也不必分席了,坐在一起也热闹些。”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纪泽抬头,和小邹氏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触,很快又各自移开。   ......   饭后,母子三人一起回了引嫣阁。   邹氏对纪泽简直是赞不绝口:“......家世出众不说,相貌人品也是一等一的。难得的是半点都不傲气,平易近人不说,对你姨母也很尊重。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许徵也忍不住叹道:“往日我在临安自恃甚高,总以为世上无人能及得上我。今天见了表哥,才知道什么叫年少俊彦!”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毫不客气的泼了盆冷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温和亲切的人,说不定心肠格外冷硬狠毒。你们可别被人家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银子。”   邹氏笑着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没谱了。你也才见人家第一面,怎么就能肯定他是那种口蜜腹剑的人?”   许徵倒没说什么,只是用不太赞成的目光看着许瑾瑜。   许瑾瑜淡淡说道:“我这么说可不是没理由的。你们想想看,姨母嫁过来的时候,世子已经十岁,早就是懂事的年纪了。他又不是亲儿子,对继母这么尊敬,对继母的娘家人也分外和气。你们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被许瑾瑜这么一说,邹氏和许徵的笑容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是啊,人心隔肚皮。纪泽身为威宁侯府世子,年纪轻轻就手握兵权,有什么理由要对继母的娘家人这么好?   喜良缘   第十五章 释然 更新时间2015-5-11 8:06:47 字数:2764  新的一周,求书友们收藏投推荐票冲新书榜~O(∩_∩)O~   -----------------   许瑾瑜见两人面色渐渐凝重,心里暗暗松口气。   纪泽和小邹氏之间有不可告人的隐秘,纪泽对小邹氏当然格外尊敬,连带着对小邹氏的娘家人也高看几分。不过,这一层隐情邹氏许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想抹黑纪泽轻而易举。   只要邹氏和许徵多保持几分警惕,今后就不会轻易相信纪泽了......   “妹妹说的对。”许徵率先打破沉默:“我们初来乍到,凡事都要谨慎小心。不能太过轻易地相信别人。”   许瑾瑜连连点头,不遗余力的继续抹黑纪泽:“就是就是,说不定他是觉得大哥非池中物,现在示好,将来就能挟恩利用大哥。”   这么说可半点都没冤枉纪泽。当年如果不是他想利用许徵,许徵也不会进秦王府,落得那般凄凉的结局。   “越说越夸张。人家好心帮忙,倒被你说成是居心叵测的坏人了。”邹氏口中嗔怪,心里也觉得不踏实了。   以后还是小心些才好......   许瑾瑜太了解邹氏了。见邹氏这般反应,便知道她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也不和邹氏争辩,笑着对许徵说道:“大哥,世子不是说了明天要带你出府拜见国子监的曹大人吗?你今晚就别熬夜读书了,早点歇着。”   许徵略一迟疑:“可是,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他没存好心......”   “他有什么盘算是他的事。”许瑾瑜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以后小心提防些就是了。明天有机会去见曹大人可不能错过。我们特意投奔姨母,为的不就是有人能替你引荐京城出名的大儒吗?”   许徵:“......”   邹氏:“......”   这话说的,也太直接太势利了!大有先利用完再一脚踢开半点恩情都不念的白眼狼架势!   许瑾瑜眨眨眼:“娘,大哥,你们是不是觉得利用完人家一脚踢开,半点恩情都不念,这种行为像白眼狼?”   邹氏许徵一起用力点头。   许徵忍不住说道:“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借住在侯府,又要厚颜借势沾光,怎么能有翻脸不认人的打算?”   许瑾瑜悠然一笑:“你们脸皮薄,难免觉得不好意思。没关系,将来这种翻脸不认人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许徵:“......”   这还是那个善良温柔的妹妹吗?   许瑾瑜看着许徵俊脸扭曲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宛如鲜花怒放,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许徵看着这样的许瑾瑜,也笑了起来:“妹妹,几日都没见你笑过了。”   许瑾瑜这几日的异样沉默,敏锐的许徵早就察觉到了,心中一直暗暗忧心。此刻见许瑾瑜恢复了往日的慧黠俏皮,才稍稍释然。   看着许徵眼中的怜惜,许瑾瑜心中一暖。   重生后,面临恨之入骨的仇敌,每日都要强自压抑恨意。在邹氏和许徵面前还要装的若无其事。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其实心里阴郁沉重从未轻松过。亲如兄长岂能看毫无察觉?   “我前几日心情不太好,所以总不想说话。”许瑾瑜笑容明亮,声音轻快:“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重生一回,她不止要报仇,还要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活的幸福安乐。如此,才不枉老天恩赐的新生。   许徵见她神色轻松欢快,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习惯性地揉了揉许瑾瑜的头:“想通了就好。”   邹氏见兄妹两个亲亲热热有说有笑,心中十分欣慰。   ......   隔日清晨,许瑾瑜随着许徵一起去了浅云居。   心态有了微妙的变化,再见到纪泽,许瑾瑜的心情很平静,彻骨的恨意深深地藏到了心底。   许瑾瑜微笑着见了礼:“表哥难得休沐,却要为大哥的事奔波,瑾瑜先谢过表哥了。”   这一番话说的落落大方十分得体。   纪泽忍不住多看了许瑾瑜一眼,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   许徵一脸感激之色:“对表哥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援手之德。”   昨天妹妹说的有道理。不管纪泽存了什么心,总之,现在不利用白不利用。至于以后该怎么回报......那是以后的事情,暂且不急着考虑。   许瑾瑜接过兄长的话:“是啊,表哥援手之恩,我们兄妹没齿难忘。”   昨日初见,许瑾瑜一直垂首不语,显得柔顺安静。今日却唇角含笑,俏生生的站在那儿,宛如枝头初绽的花朵,姣美动人。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小邹氏正巧走到了门边,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暗暗咬牙。   这个许瑾瑜,果然生的玲珑心肠。昨天的不为所动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今天一大早就巴巴的跑到浅云居来......哼!   许瑾瑜抬眸,看到小邹氏眼中一闪而逝的阴沉,心中哂然冷笑。   小邹氏嫉妒独占心极重,连正经的儿媳都容不下。仗着婆婆的身份,一直对顾氏百般刁难。一年多前顾氏“意外”小产,和小邹氏脱不了干系。顾氏的病,有大半都是小邹氏逼出来的。眼看着顾氏熬不了多久了,小邹氏便提前谋划纪泽续娶一事。最好是娶一个性格柔顺没有得力娘家吃了闷亏也不敢吭声的......就像前世的她。   不过,这一世可完全不一样了。小邹氏若是还将主意动到她的身上,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   “有表哥领着大哥出府,姨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要特地跑来浅云居一趟。”许瑾瑜亲热的迎上前来,搀扶起小邹氏的胳膊。   小邹氏笑容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   小邹氏特地来浅云居,当然不是冲着许徵来的。许瑾瑜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嘲讽,面上却笑容不减,亲昵的搀扶着小邹氏进了屋子。   对许瑾瑜突如其来的亲热,小邹氏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太舒服。不过,此时也无暇细想。   纪泽笑着给小邹氏问安:“还没来得及去汀兰院给母亲请安,没想到母亲就来了。”   小邹氏随意地笑道:“一家人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我也是想着来看看顾氏,才顺便过来。”   欲盖弥彰!   许瑾瑜心中冷笑不已,口中却笑道:“姨母要去看表嫂么?正好我也想过去,就陪姨母一起去好了。”   小邹氏被噎了一下,心里暗暗恼火。偏偏没法子指责半个字。   谁让她拿探望顾氏当幌子?许瑾瑜顺着她的话音说,一副讨好她的架势。让她满肚子的气只能往回咽。   “好,我们一起去探望你表嫂。”小邹氏挤出笑容,临走前忍不住看了纪泽一眼。   纪泽看不出半点异样,笑着招呼许徵:“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出府。”   ......   顾氏面色颓败,远不如昨日。靠着碧罗的支撑,才勉强坐了起来,连连咳了几声。   就算不通病理的人,也能听得出顾氏的咳声不对劲。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又好像是身体内所有的元气都随着咳嗽溢了出来。令人心惊!   小邹氏冷眼看着,心里十分快意,面上假惺惺的问了句:“怎么咳的这么厉害?”   碧罗略一迟疑,没敢说实话:“世子妃大概是昨夜有些受凉了。”   顾氏被顾采蘋气的吐了一口血,之后一直断断续续地咳嗽。   小邹氏也不是好糊弄的,闻言心中冷笑不已,口中故作关切地说道:“怎么也不早说一声,快让人去请大夫来。”   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便匆匆来禀报:“启禀世子妃,四小姐不小心扭伤了脚,疼的直掉眼泪呢!”   念春归   第十六章 扭伤 更新时间2015-5-12 8:05:35 字数:2839  扭伤了脚?   许瑾瑜眸光一闪。这位顾四小姐,为了留在侯府里,真是煞费苦心了。   小邹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斜睨了面色苍白难看的顾氏一眼,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既是扭伤了脚,就留下好生休养,别急着回顾家了。免得传了出去,说我们侯府不懂待客之道。”   顾氏气的全身簌簌发抖,偏偏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自己的妹妹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她这个做姐姐也跟着没了脸面......   小邹氏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句句都戳顾氏的心窝:“这里也没外人,我这个做婆婆的就多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四小姐是你的亲妹妹,在侯府里住多久也无妨。不过,总住在浅云居里总是不太合适。若是传出些什么风声就不好了......”   顾氏死死的咬着嘴唇,心血翻涌不息。还击的话冲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姨母,你说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许瑾瑜一脸好奇的插嘴问道:“采蘋姐姐住在浅云居里陪伴表嫂,怎么会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   小邹氏:“......”   看着那张天真无辜的俏脸,小邹氏心中的火气嗖嗖的涌了上来,没什么好气的应道:“你今年也有十四了,怎么连避嫌的道理也不懂。世子虽然时常在军营,不时的也会回府来。顾四小姐住在浅云居里,不就是瓜田李下么?若是有人在背后闲言碎语,不止会损了四小姐的闺誉,也会伤了世子和你表嫂的感情。”   许瑾瑜故作讪讪的笑了笑,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言自语’:“这点小事,连表嫂都没着急,姨母有什么可急的。”   小邹氏:“......”   小邹氏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别提多精彩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犀利戳中了小邹氏的痛处。说到底,这是纪泽夫妇的事,她身为婆婆,哪来的资格过问?   许瑾瑜看着小邹氏忽红忽白的脸,心里别提多畅快了。摆出一副失言懊恼自责的模样来:“姨母,我刚才可不是说你多事,你可千万别生气。”   一口老血在喉咙处蠢蠢欲动,小邹氏憋得都快内伤了。可对着一脸无辜又歉然的许瑾瑜,偏偏半个字都不便指责。   小邹氏恨恨的咽下这口闷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罢了,我和你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许瑾瑜释然地松口气,一脸庆幸的笑容:“幸好姨母大人大量,不和我一般计较。”   小邹氏笑的十分僵硬。   顾氏气的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感激地看了许瑾瑜一眼。   小邹氏的腌臜心思,许瑾瑜绝不可能知道。刚才的话大概是误打误中。可不管怎么说,许瑾瑜都为她狠狠地出了一口心头恶气。   “多谢婆婆关心四妹。”顾氏打起精神说道:“其实,昨日世子回来之后,我也觉得四妹住在浅云居里不妥。原本打算今日就命人送她回去,没想到她不巧扭伤了脚。看来还得多留几日,至少也得等脚伤好了再走。让她再住在浅云居里多有不便,还请婆婆多费些心,另外为四妹准备住处。”   顾氏再生顾采蘋的气,在人前也不好表露出来。   不过,有一点小邹氏说的对。顾采蘋无论如何不能再留在浅云居了。就算她死了,也绝不能让顾采蘋嫁到侯府来......   在这一点上,婆媳两个有志一同。   小邹氏也不推脱,很快就有了主意:“四小姐扭伤了脚,暂时不宜挪动,先命人请大夫来看看。也不用另外收拾住处了,让她住进清芷院里,正好能和妤儿做个伴。”   按着亲疏关系,顾采蘋住到纪妧的沉香阁才是最合适的。小邹氏像忘了这一点似的,偏让顾采蘋住进纪妤的清芷院。   分明是成心要掐断顾采蘋和纪泽见面的可能!   顾氏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口中却毫不犹豫的应下了。旋即又吩咐碧罗:“你让人到顾家送个信,就说四小姐不慎扭伤了脚,暂时不能回府了。”   碧罗领命退下了。   ......   顾氏病重不能起身探望顾采蘋,小邹氏只好亲自前往。   许瑾瑜随着小邹氏一起去探望扭伤了脚的顾四小姐。   顾采蘋泪眼盈然的坐在椅子上,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样子。当门口响起脚步声时,顾采蘋抬起泪眼看了过来。   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没能瞒过许瑾瑜和精明的小邹氏。   这个顾采蘋,倒也有几分心机。故意扭伤了脚,一来能顺利留在侯府,二来也能趁机见一见纪泽。顾氏卧病在床不能过来,纪泽总该代顾氏来探望吧!   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只可惜纪泽已经领着许徵出了府,压根不知道这儿还有一位楚楚可怜的少女等着他。   许瑾瑜很厚道的忍住了笑,一脸关切的上前问道:“采蘋姐姐,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扭伤了脚?”   顾采蘋略有些尴尬的应道:“刚才急着想去看望大姐,走路的时候没留意脚下,一不小心扭伤了脚。”说着,自己也有些心虚了:“其实也不算严重,休息两日就好了。让大姐别为我担心。”   事实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揭穿罢了。   许瑾瑜温和地应道:“表嫂听到此事,怎么可能不忧心。采蘋姐姐可得早些养好脚伤,不然,不止是表嫂担心,姨母更是着急呢!”   小邹氏:“......”   为什么她有种被嘲讽的错觉?   一定是她听错了!许瑾瑜才来了几日,绝不可能知悉她的秘密!   小邹氏定定神说道:“瑾娘说的是,四小姐在侯府扭伤了脚,我这心里也觉得不自在。若是顾夫人来了,我可真没脸见她了。”顿了顿又若有所指地说道:“只可惜世子已经陪着许徵出了府,不然肯定会前来探望。”   顾采蘋到底年轻没多少城府,被乍然说中了心思,俏脸顿时红了一红。强自镇定地应道:“我这点小伤没什么要紧的,姐夫有事要忙,无需来探望。”   小邹氏似笑非笑的瞄了顾采蘋羞臊的俏脸:“四小姐善解人意又识大体,不知将来谁有这样的福气娶了四小姐回去呢!”   顾采蘋哪是小邹氏的对手,短短两句话,便羞臊的俏脸通红。   小邹氏稍稍解了气,又说道:“顾氏身子有恙,没精力照顾你。世子也很少待在府里,你住在浅云居里无人照看。我和顾氏商议过了,你暂时搬到清芷院里住上几日。不知四小姐是否愿意。”   都已经商议好了,她不愿意也不好张口了。   顾采蘋挤出一个笑容:“有劳伯母费心了。”   许瑾瑜在一旁看好戏看的津津有味。   小邹氏心狠手辣心胸狭窄,顾采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可惜顾采蘋战斗力太弱,和小邹氏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连对掐的资格都没有。   很快,大夫来了。   顾采蘋为了留下,脚扭伤的货真价实,红肿了一片,稍微碰一碰都疼的钻心。   大夫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留下了一瓶上好的药膏:“一日外敷三次,多休息,大概三四天左右也就好了。”   顾采蘋一一应了,心里暗暗琢磨着,等过了这三四天,大姐的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吧......   送走了大夫之后,小邹氏利落的命人将顾采蘋连人带行李搬到了清芷院。   到了下午,顾夫人便登了门。   ......   -------------------   小邹氏被气的想吐血了。这一章是不是看的很畅快~O(∩_∩)O~喜欢的别忘了收藏推荐留言哦~   PS:推荐好友府天大大的新书《明朝谋生手册》,文笔优美,情节紧凑,喜欢历史文的亲们点击下面的链接去看看哦~这里是简介:家有良田百来亩,也算殷实小地主。奈何年方十四却突然被人叫爹,刚得手的功名眼看又要飞了,小秀才汪孚林表示压力山大。隆万之交,世风奢靡,风月浮华,谋生却大不易,汪小官人不走寻常路的征途,就此开始。   明朝谋生手册   第十七章 难言 更新时间2015-5-13 8:06:17 字数:2696  往日顾夫人登门来探望,顾氏总是满心欢喜。今日,顾氏却冷着一张脸,叫了一声母亲之后,便没再说话。   顾夫人也有些讪讪,喊了声“蕙娘”,也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昨天晚上接到顾采蘋要回府的消息,顾夫人就知道不妙了。顾氏必然是猜出了原委,才会一怒要撵人。辗转难眠了一晚,今日却听到了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顾采蘋竟然扭伤了脚?!   这个蠢笨的丫头!这么蠢的法子也亏她想得出来。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么?先不说侯府里众人会是什么反应,就是顾氏也绝不可能看不出来......   顾夫人心中暗恨不已,一路上都在思忖着要怎么安抚顾氏。可一见面看到顾氏这副隐忍怒气的样子,顾夫人想好的一番说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无言的沉默良久。   终于,还是顾夫人张口打破了沉默:“蕙娘,你如今病着,就安心休养,别整日胡思乱想,免得伤了身子......”   “原来母亲还关心我的病情。”顾氏抬眼,眼中满是讥讽:“我还以为,母亲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给四妹腾出位置。”   顾夫人脸上火辣辣的,不得不好言解释:“蕙娘,你先别生气。我绝没有要咒你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一向好脾气的顾氏此次动了真怒,消瘦的脸孔上满是冷凝:“母亲不妨将所有的苦衷都说出来。我这个嫁出门的女儿,身上留着的还是顾家的血,自然会帮衬娘家一把。哪怕是要我拱手让出自己的丈夫,为丈夫和妹妹牵线搭桥,也绝不会推辞。”   顾夫人羞愧的几乎不敢直视顾氏愤怒的脸。   这事确实是顾家做的不厚道。   就算顾氏缠绵病榻命不久矣,可活着一日,就是威宁侯府的世子妃。怎么能容忍有人算计自己的位置?更不用说,往顾氏胸口戳刀的是自己的娘家人......   “我十六岁就嫁进侯府。外人看着我这个世子妃风光,真正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别人不知道,难道母亲也不清楚么?”顾氏的声音渐渐哽咽:“我熬不了多久了,母亲为什么连最后几天的舒心日子也不肯让我过?别人欺压我算计我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是我的亲娘和亲妹子。你们这是拿软刀子戳我的心,逼着我早点死啊......”   顾氏越说越难受,泪水哗地涌出眼角。   顾夫人又是愧疚又是难堪,忍不住也掉了眼泪,边哭边说道:“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你要怪就怪娘,别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你要是真的被气出个好歹来,我这个做娘的一辈子心里都难安......”   顾氏却彻底心凉了。   到了这一刻,顾夫人也指责顾采蘋半个字。很显然,顾夫人还在打着让顾采蘋嫁给纪泽做填房的主意。现在的哭泣忏悔,不过是在哄她罢了!   “母亲,”顾氏缓缓张口,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和采蘋趁早打消这份心思。我绝不会允许采蘋嫁到侯府来。”   顾夫人闻言一惊,一时也忘了哭泣,急急抬起头来:“蕙娘,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也犯不着和采蘋赌气!将来如果你真的走了,世子总要续弦。这世子妃的位置,给你妹妹,总好过便宜了别人。你无子无女,日后连个为你上香烧纸的人都没有。要是采蘋嫁给了世子,有了一子半女,绝不会忘了你这个亲姐姐。你先别顾着生气,仔细想一想这其中的道理。”   去他的道理!   顾氏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行!我绝不同意!”   她已经熬的油尽灯枯,怎么能让妹妹再嫁到这个火坑来?   顾夫人素知长女外柔内刚的性子,见顾氏态度这般坚决,心中不由得一沉。也顾不得再掩饰什么了,索性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口:“为什么?难道你情愿将来别的女子嫁给世子?”   顾氏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年多前那肮脏的一幕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   自己的丈夫和继母有私情,丝毫不顾及她腹中的孩子。这么腌臜肮脏的事,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顾夫人还在喋喋不休:“蕙娘,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这事你爹他们也都是默许的。我们顾家比不得从前,纪家却是圣眷正浓。这个姻亲无论如何不能断了。我们顾家不便张这个口,你私下和世子说一声却是无妨。世子就算念着多年的夫妻恩情,一定不忍拒绝你......”   一字一句,宛如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进她的胸膛。   丈夫冷硬无情,婆婆虎视眈眈,娘家人也在算计着她......这世上,还有人在意她的感受么?   顾氏心中惨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这口鲜血,猛地溅落到顾夫人的衣襟上。   顾氏吐完这口血之后,便昏迷了过去。   顾夫人惊骇不已,惊呼尖叫起来:“蕙娘,蕙娘!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   原本守在门外的碧罗等人听到顾夫人的哭泣尖叫声,急急地推门进了屋子。待看到面白如纸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顾氏时,碧罗心中一凉,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短短两日,顾氏已经吐了两回血。心头血,可都是一个人的元气。顾氏本就孱弱,哪里还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   许瑾瑜午睡醒了之后,听到的便是顾氏吐血昏迷的消息。   “奴婢听说当时只有顾夫人在屋子里,也不知顾夫人说了什么,竟让世子妃气的吐血昏迷过去。”初夏满脸的好奇和疑惑。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十有八九是为了顾四小姐的事。”   顾采蘋做的这么明显,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就是泥捏的人也有三分性子,娘家人这般算计自己,再有小邹氏冷嘲热讽,顾氏焉能不愤怒?   初夏叹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同情:“世子妃也够可怜的。”   是啊!荣华富贵光鲜都是给外人看的,日子过的是否舒心,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今日的顾氏,甚至不如昔日的她。至少,当年她还有全心护着她的兄长。顾氏却是连娘家人都在盼着她早点死......   想及此,许瑾瑜心中微酸,起身往外走。   刚出屋子,就见邹氏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瑾娘,你来的正好。听说世子妃吐了血,眼下正昏迷不醒。我们一起去浅云居看看。”   纪泽今日为了许徵的事不在府中,偏偏顾氏又出了这样的事。于情于理,她们都该前去探望。   许瑾瑜想了想说道:“娘,我们总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去。你那儿不是还有一株百年人参么?不如带过去。”   人参是可以吊命的好东西,百年以上的十分难寻,昂贵的令人咋舌。当年丈夫病重的时候,邹氏花了许多银子买了两株百年人参。用了其中一株,剩下的另一株一直收着没舍得动用。   虽说侯府里不缺这些东西。可她们总得表示一下。   邹氏有些肉痛地点了点头。   母女两人带着人参去了浅云居。   小邹氏等人都在。扭伤了脚的顾采蘋也让丫鬟搀扶着过来了,此时正坐在床边垂泪。顾夫人也在床边,眼睛红红的。   顾氏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面白如纸。   许瑾瑜看了一眼,心陡然一沉。   这分明就是将死的征兆。   前世顾氏熬到了三月才离世。这一世,或许顾氏根本连这几日也熬不过去了......   ---------------   顾氏是我写过的最悲情最可怜的女配,写完这一章,我心里闷闷的很难受~   美人多骄   第十八章 回光 更新时间2015-5-14 8:06:58 字数:2610  大夫正为顾氏施针。   细长的金针散发着冷幽的光芒,令人心悸。   一针又一针,顾氏却全无反应。   屋子里没人说话,只听到顾采蘋低低的啜泣声。很快,顾夫人也低声哭了起来。   小邹氏心中快意,面上却表现的戚戚然,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吉人自有天相,顾氏只是一时昏迷,肯定会很快醒过来,亲家夫人也别太难过了。我已经打发人去给世子送信,他很快就会赶回来了。”   顾夫人哽咽着说道:“蕙娘的命真是太苦了,还这么年轻,连个孩子都没有。这要是真的走了,将来......这侯府里只怕连个记着她的人都没了。”   ......好一个亲娘!   许瑾瑜几乎快冷笑出声了,冷眼看了红着眼眶的顾夫人一眼,心中满是嫌恶。   顾氏危在旦夕,顾夫人不关心顾氏的身后事,还在一味地惦记世子妃的位置。顾氏若是此时有知觉,非被气的再次吐血不可!   小邹氏也在暗暗冷笑,面上却故作不知,一味地劝顾夫人不要伤心顾氏一定能醒来云云。至于顾夫人心中盘算的事,半个字都不提。   顾夫人倒也不急。   一旦顾氏撒手归西,纪泽总得为亡妻守孝一年才能续弦。这一年里,顾家以姻亲的身份多来走动,这门亲事十有八九跑不了。   ......   半个时辰后,纪泽回了府。   纪泽大步走进来,温和俊美的脸孔上满是急切和焦虑:“蕙娘,蕙娘!”一派担忧妻子病情的好丈夫模样。   看到床上面无人色的顾氏时,纪泽面色泛白,眼中流露出痛楚和自责:“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才半天时间,怎么就人事不省了?”   顾夫人闻言心虚不已,哪里敢提起自己和顾氏发生的争执,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顾采蘋悄悄抬眸看了纪泽一眼,就着满脸的泪痕又哭了起来:“大姐,你快些睁开眼看看。姐夫回来了,我们也都陪着你呢!你别吓唬我们了......”   鲜花一般的年轻少女,就连哭泣的样子都是好看的。   纪泽很自然地看了哭的伤心的顾采蘋一眼,叹道:“四妹也别哭了。蕙娘若是知道你这般伤心难过,一定会心疼的。”   顾采蘋抽抽搭搭的嗯了一声,用帕子擦了眼泪。   许瑾瑜垂了垂眼睑,掩去眼底的讥讽和冷意。   纪泽如果真的在乎顾氏,又怎么会和继母乱~伦?眼睁睁地看着小邹氏气地顾氏小产,漠然地看着顾氏缠绵病榻。   他的冷漠无情不闻不问,才是造成顾氏重病不起的罪魁祸首!   不过,纪泽惯会做戏。在顾家人面前,更是表现的完美无缺。顾采蘋母女两个,根本就不知道纪泽的虚伪和阴险,满心做着嫁到侯府来做世子妃的美梦......说起来,这倒是挺合适的一对!   许徵也进了屋子,见了这副情形,心里也沉甸甸的。   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可顾氏的情形再清楚不过。只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   ......   顾氏一连昏迷了两天。   施针不见效,参汤灌下去不到片刻就会吐出来。   众人心里都很清楚,顾氏撑不了多久了。   顾家人闻讯纷纷赶来,男男女女的挤满了屋子。纪泽告了假,一直守在床榻边。顾家上下谁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小邹氏也表现的可圈可点。每日去探望几回,一边暗中命下人准备丧事用的东西。   真正为顾氏伤心难过的,只有纪妧和许瑾瑜。   纪妧和顾氏姑嫂感情深厚,在她心中,温柔宽厚的长嫂甚至比兄长更亲近。眼看着顾氏不省人事,纪妧每日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许瑾瑜对顾氏更多的是同情怜悯,还有感同身受的悲愤。不过,她才到侯府几天,和顾氏接触不算多。如果表现的太露骨了,反而容易惹来猜疑。只能暗暗唏嘘难过。   邹氏每天陪着小邹氏,倒也没留意到许瑾瑜异样的沉默。   ......   这一天晚上,顾氏终于醒了。   她苍白的脸庞透着异样的红晕,精神出乎寻常的好,说话也十分清晰:“碧罗,多点两支烛台,屋里也能亮堂些。”   很明显,已经是回光返超。   碧罗心如刀绞,强忍着泪水应下了。   顾家人都回了府,顾夫人和顾采蘋却一直留在侯府里。听闻顾氏醒了,母女两个急急地赶来探望。   顾采蘋还不能如常走路,由丫鬟搀扶着进了屋子,刚喊了声“大姐”,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顾氏心思异常清明,对顾采蘋的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淡淡说道:“行了,我就快闭眼了。死前让我清静一会儿,把想说的话都说完。等我闭上眼,想怎么哭都随你。”   顾采蘋被噎了一下,讪讪的擦了眼泪。   顾夫人坐到床边,握住顾氏冰凉的手,红着眼眶说道:“蕙娘,你别怨恨娘狠心。我真的不是成心要气你。只要你好好的,我保证再也不存那份心思了。”   现在说这些,不嫌太迟了吗?   还是以为她是个傻子,两句好话就能哄得她回心转意,临死前安排好顾采蘋的亲事?   顾氏扯了扯唇角:“母亲,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等会儿世子来了,我会和他说的。”   顾夫人心中一喜,眼睛都亮了起来。   顾采蘋有些不敢置信,更多的却是激动和窃喜。   看着她们两个的表情,顾氏心头一阵翻涌,喉头隐隐一阵腥甜。   她全仗着一口气硬撑着,一旦吐了最后这口血,就真的闭眼了。顾氏硬是将血腥味咽下:“你们先出去,我要单独和世子说话。”   临终向丈夫托付亲妹,这种事,娘家人确实不便在场。   顾夫人依依不舍的看了顾氏一眼,领着顾采蘋退下了。   顾氏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碧罗:“世子人呢?你没打发人去叫他吗?”   碧罗踌躇片刻,才低声答道:“奴婢打发人去请世子了。世子没在书房,也没在练功场。大概......是去了汀兰院用晚饭。”   汀兰院......   顾氏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眼中流露出无边的恨意。   白天有顾家人在,纪泽装模作样的留在浅云居。到了晚上,无需再做这些门面功夫,纪泽就去找小邹氏那个贱人......   门开了。   纪泽走了进来。   明亮的烛光下,纪泽一袭宝蓝锦袍,步履优雅,风度翩然,俊美如玉。   嫁给这样一个家世相貌出众的丈夫,当年闺阁中的姐妹谁不羡慕顾氏的好福气?只可惜,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   没了外人在,纪泽也懒得做戏,脸孔上满是漠然,看着顾氏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顾氏的眼泪早在一年多前就流尽了,早已意冷心灰。快死的人了,也没较劲怄气的心思了,吩咐碧罗退下。   屋子里只剩夫妻两人。   顾氏缓缓张口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嫁给你八年,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你怎么对我,你心里很清楚。纪泽,你无情无义,亏欠我顾采蕙良多。我临死前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就是到了地下,也会化为厉鬼来找你。”   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纪泽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也沉了下来:“你想让我娶顾采蘋?”   喜良缘   第十九章 香消 更新时间2015-5-15 8:07:14 字数:2640  这不可能!   先不说小邹氏不情愿,他也不愿再娶顾家的女儿。   顾家再落魄,也是勋贵世家。顾采蘋又是个心思浅薄的人,一旦嫁到侯府来,发现了他和小邹氏的私情,再传到顾家人耳中,可就不妙了......   想来小邹氏已经吹了风,所以纪泽的面色才会这般不愉。   顾氏没了讥讽嘲弄的力气,定定地看着纪泽,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绝不娶四妹过门。”   纵然娘家人有再多不是,纵然再愤怒伤心,她也不愿顾采蘋嫁到火坑里来。   这是她临死前能为顾采蘋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个意料之外的请求,令纪泽楞了一愣。很快,纪泽反应过来,没有半点犹豫地点头应下:“好,我答应你。”   顾氏松了一口气。   强自忍着的血腥气涌上了喉咙。   大口的鲜血涌出唇角,染红了衣襟。   眼前渐渐模糊,最终定格在纪泽漠然的脸孔上。她曾经为之伤心痛苦绝望的丈夫,至始至终也没爱过她。   幸好,她再也不用在意了。   死亡,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   顾氏去世的噩耗很快传遍了侯府。   许瑾瑜原本在做绣活,听闻此事,手中的绣花针一抖,戳中了手指。手指上冒出血珠,一阵刺痛。   这个可怜的女人,终于还是死了。   窗子没关紧,料峭的初春寒风从窗棂的缝隙里透进来,烛光忽明忽暗。   许瑾瑜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哀伤。   初夏素来粗枝大叶,并未留意到许瑾瑜的静默和异常:“幸好威宁侯夫人早有准备,已经打发人去各府送丧信了。今晚忙着布置好灵堂,明日有人登门吊唁也不会慌了手脚......”   许瑾瑜心中阴郁,压根没听进初夏在说什么。   邹氏很快就来了,低声叮嘱许瑾瑜:“我现在就去汀兰院看看,帮着你姨母布置灵堂之类的。今晚会回来的很晚。你就别过去了,早些睡下,明天早上再去灵堂。”   许瑾瑜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她真的不想看到小邹氏志得意满的脸,更不想看到纪泽伪装伤心令人作呕的模样。   邹氏匆匆走了,初夏又在许瑾瑜耳边絮叨了起来:“小姐,世子妃真是命薄没福气。早早地就这么走了,连个子嗣也没留下。世子年轻又英俊,肯定是要续娶填房的。也不知道将来谁有这样的福分嫁到侯府来......”   “初夏,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退下吧!”许瑾瑜出人意料的打断了初夏。初夏性子活泼,对她十分忠心,唯一的缺点就是话稍微多了一点。   初夏一怔,有些委屈的嗯了一声退下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   许瑾瑜独坐在窗前,脑海中浮现出顾氏消瘦苍白的脸庞,心里涌起一阵阵酸涩。   如果没有兄长许徵,前世的她也会像顾氏一样,日复一日的憔悴直至凋零吧!   ......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许瑾瑜下意识地抬眸,看到的是许徵关切的脸:“妹妹,你怎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是不是听闻了表嫂过世的事心情不好?”   那张年轻清俊的脸孔,和记忆中焦灼急切的兄长悄然重合。   许瑾瑜哽咽着喊了声:“大哥......”泪水已然滑落。   许徵心疼地走上前来,伸手抚摸许瑾瑜的头发,低声安慰:“我知道表嫂死了你心里不好受。其实,我也觉得难受。虽说没见过表嫂几面,可她这么年轻就死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实在令人惋惜。”   不,她不止是惋惜顾氏的死,还有对小邹氏和纪泽的无边恨意。   前世,这一对苟且乱~伦的贱人,害了顾氏还不够,又暗中算计她。为了小邹氏肚中的孩子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纪泽故意引诱她,占了她的清白。年轻单纯的她,满心欢喜地赴心上人的邀约,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下的茶水里被人下了药。   她婚前失贞,清誉尽毁,背负着不堪的名声嫁给纪泽,在侯府中根本抬不起头来。就连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底。   等“生”下孩子之后,她也没了利用价值。如果不是许徵一心护着她,她早就性命不保了。   许徵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却被她这个妹妹连累,在最好的年华死去。   顾氏的死,像一个引子,引出了她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痛苦过往......   许瑾瑜伏在许徵的怀里,泪水浸湿了许徵胸膛处的衣衫。   许徵从未见过许瑾瑜哭的这般伤心过,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不停的轻拍许瑾瑜的后背:“傻丫头,表嫂病了这么久,迟早是熬不过去的。你可别哭坏了自己的身子。”   许瑾瑜哭声渐止,眼睛红红的,低声说道:“大哥,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你不哭了,我什么事都答应你。”许徵半开玩笑的哄道。   兄妹两人自幼亲厚,许徵爱护妹妹,凡事都会让着她。即使是最心爱的东西,只要许瑾瑜装模作样的哭两声,许徵也会忍痛相让。不知私下允诺过多少不平等条约。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许瑾瑜心中愈发酸涩,抬起眼眸认真地说道:“我要你答应我,将来不论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以自己为重。”   别再为了我做任何违心的事,更别为了我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请你好好保重自己!   许瑾瑜哭了许久,眼眸早已红肿,目光中满是祈求和难以言喻的哀伤。   许徵的心似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有些酸涩,更多的却是怜惜:“傻妹妹,尽说傻话。我是你的亲哥哥,我不护着你,还有谁护着你。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都绝不会袖手旁观。”   许瑾瑜眼泪唰地涌了出来。   “你怎么又哭了。”许徵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有些笨拙地为她拭去眼泪:“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被人看见了,非笑你不可。”   “我才不管谁会笑我。”许瑾瑜一边哭一边固执地说道:“总之,你要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答应我......”   许徵没辙了,只得叹口气:“得了,算我怕了你了。我答应你总行了吧!”   答应了也没用。   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许瑾瑜同样清楚这一点。可不管怎么说,许徵这么答应下来,她心中压抑了数年的愧疚自责减轻了不少。前世兄长一直守护着她,这一生,就换她来守护许徵吧!   许瑾瑜的情绪渐渐平息,终于察觉到自己还赖在兄长的怀抱里,不由得有些微不自在。微红着脸退开了几步。   年幼的时候,许徵常背着她抱着她。年岁渐长,兄妹也得避嫌才是。   许徵莞尔一笑:“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明日侯府要办丧事,肯定没个消停的时候。我们虽然只是来寄住,也不能躲着清闲。”   顿了顿,又叮嘱道:“你一个人睡若是觉得害怕,就叫初夏陪你。”   他以为许瑾瑜今晚是被顾氏的死吓到了。   许瑾瑜先是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初夏一来,我一整个晚上都别想清静。”   许徵被逗得哈哈大笑。   因为顾氏的死带来的阴郁忧伤,在许徵爽朗的笑声中悄然消散。   想起顾氏的死,她的心里依然一阵阵酸楚。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顾氏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只等着安眠地下。她也无需耿耿于怀。   念春归   第二十章 丧事 更新时间2015-5-16 8:03:53 字数:2796  隔日清晨,威宁侯府的所有下人都换上了白色的孝服。   灵堂就设在浅云居里。   顾氏年纪轻轻病逝,丧事不宜大操大办,一切从简,入殓停殡三日就要下葬。   威宁侯府圣眷正浓,纪泽年纪轻轻就做了京城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嫡亲的姑母是宫中的贤妃娘娘,最得皇上欢心的三皇子秦王殿下是纪泽的表哥。就冲着这一层关系,来吊唁的人也绝不会少。   小邹氏身为婆婆,不用为儿媳穿孝,只挑了一身色泽淡一些的衣裙穿上,胭脂水粉少抹了一半罢了。   眼中钉肉中刺终于死了,小邹氏心情不知多舒畅愉快,硬是将那份喜意压进心底,不停的用帕子抹着眼角。   帕子是用辣椒水浸过的,不一会儿,小邹氏的眼眶便红了。   邹氏不知内情,心里暗暗奇怪。小邹氏和顾氏婆媳不和的事众人皆知,顾氏如今死了,小邹氏竟表现的这么哀伤难过......   许瑾瑜穿着素白的衣裙,站在纪妧纪妤的身后。偶尔抬头看装模作样的小邹氏一眼,心中一阵鄙夷嫌恶。   若论演技,纪泽显然更胜一筹。   今日的纪泽,为亡妻穿上了素服,俊脸黯淡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静静地站在棺木边,凝视着顾氏惨白的脸庞,眼中流露出的哀伤和深情令人动容。   ......真令人恶心!   许瑾瑜抿紧了唇角,微微垂首,目光落在棺木上。   顾氏静静地躺在棺木里。面容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   或许,活着对顾氏来说只是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煎熬,死了反而是种解脱。   顾家人今日都来了。顾氏的父亲叔叔兄长嫂子弟弟弟媳,加起来足有十几个。男子们面容哀戚,顾家的女眷们一个个捏着帕子低声啜泣。   尤其是顾夫人,扶着棺木哭泣:“我可怜的蕙娘,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这么早就扔下娘走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伤心地几乎昏厥过去。   顾采蘋眼睛红红地扶着顾夫人,一边低声劝慰:“母亲,大姐已经走了,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若是伤了身子,大姐在地下有知也不会安心。”   顾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兀自哭的伤心欲绝。   又是一个装模作样的。   如果顾夫人真的怜惜顾氏,又怎么会等不及顾氏去世就开始算计世子妃的位置?顾氏比前世提早半个多月身亡,顾夫人和顾采蘋“功不可没”。   听着顾夫人母女的哭声,许瑾瑜心中只觉得厌恶。可惜灵堂就这么大,想躲也躲不过去,只能强自忍耐。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进了灵堂。   这个女子穿着素色罗裙,容貌美丽气质娴雅,眉宇间和纪妧有几分肖似。正是威宁侯的长女纪嬛。   纪妧迎了上去,低低地喊了声大姐。   昨夜得知了顾氏病逝的噩耗之后,纪妧一夜没睡,眼睛哭的又红又肿,清亮悦耳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纪嬛握住纪妧冰凉的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顾氏亲厚,她这么走了,别说你,就是我心里也不好受。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得保重自己的身子。”   纪妧眼中闪出水光,哽咽着嗯了一声。   纪嬛走到纪泽身边,低声劝慰了一番。纪泽不言不语,也不知听进了多少,俊脸一片哀伤静默。一旁的顾家人看在眼底,心中各自有一番思量计较。   纪嬛终于留意到了纪妧身侧的陌生美丽少女,略一思忖,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你就是许家表妹吧!”许家母子三人来投奔小邹氏的事,纪嬛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回府来,未曾见过面。   许瑾瑜上前一步见了礼:“瑾瑜见过嬛表姐。”   纪嬛扯了扯唇角:“瑾表妹不必多礼。日后得了闲空,不妨和二妹一起到镇西侯府来做客。”   这么明显的客套话,当然不能当真。她是小邹氏的姨侄女,纪嬛纪妧和小邹氏关系冷淡,看她也绝对顺眼不到哪儿去。   许瑾瑜柔声应了。   今天是顾氏的丧礼,众人也没心情说话。草草寒暄几句,便各自住了嘴。   ......   很快,前来吊唁的人便一一登了门。   小邹氏一个人招呼不过来,幸好有纪家二房三房的人来帮忙。   邹氏也不得清闲,一直跟在小邹氏的身边。趁着这个机会,邹氏结识了不少京城勋贵女眷。看到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时,免不了暗暗打量几眼。   许徵也不算小了,等今年秋闱过后,就可以张罗亲事了。   许徵相貌人品才学样样出众,只可惜家世差了一些。门第太高的千金小姐未必攀得上,得往门第低一些的寻一门亲事。不过,邹氏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女子的容貌气质才学都得出挑才行......   在邹氏暗中观察打量别人的同时,殊不知,许家兄妹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今天到侯府来吊唁顾氏的,大多是和威宁侯府交好的世家女眷。陡然见到两张陌生脸孔,不免多看几眼。   许徵穿着竹青色的儒袍,眉目清俊,身材修长,斯文有礼。许瑾瑜一身素色罗裙,容貌美丽,气质沉静,身材窈窕,楚楚动人。   这么出色的一对兄妹,想不惹人瞩目都难。只是今天的场合不宜打听,有心的人便暗暗记在心里,等威宁侯府的丧事结束了再打听也不迟。   门房负责迎客的管事形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启禀世子,秦王殿下携秦王妃来了。”   秦王竟然亲自来了!   纪泽不敢怠慢,立刻亲自迎了出去。小邹氏领着纪嬛姐妹三人一起迎了出去,再加上二房三房的人,堪称声势浩荡。   邹氏略一犹豫,便打算厚颜地跟上去:“徵儿,瑾娘,我们也一起去迎一迎。”   “还是别去了。”兄妹两个不约而同的说道。   虽然理由不一样,不过,兄妹两个态度倒是有志一同。   邹氏一怔,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低低说道:“为什么不去?”   那可是秦王殿下,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三皇子。这么尊贵的人物,平日想见也见不着。今天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凑上前露个脸也是好的。为什么一双儿女都不愿意?   许徵低声解释:“秦王殿下身份尊贵,今日是为了吊唁表嫂才特意前来。我们毕竟只是侯府的亲戚,这么腆着脸凑过去实在不妥。若是惹来姨母和世子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   “大哥说的是。”许瑾瑜从善如流的接过话茬:“今日我们兄妹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还是低调些的好。想结识秦王殿下,以后多的是机会,何必急在一时。”   邹氏没料到兄妹两个都齐齐反对,只得讪讪地作罢:“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既是觉得不妥,就不去好了。”   许瑾瑜暗暗松口气。   当今皇上共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   嫡长子慕容旸乃皇后所出,今年三十有二,十年前便被立为太子。   二皇子慕容晅,今年二十九岁,被封为魏王。魏王幼年时患了腿疾,不良于行,平日极少出府走动。   三皇子慕容晔是纪贤妃所出,被封为秦王,今年二十六岁,也是纪泽嫡亲的表哥。   四皇子年幼夭折,五皇子慕容昀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被封为楚王,今年只有十五岁,尚未大婚。   安乐公主慕容漪是魏王的胞妹,两年前就已出嫁。安宁公主慕容湘则是秦王的同胞亲妹,今年十四岁。   皇上最器重的是太子,最宠爱的却是秦王。甚至让秦王领了户部的实差。秦王礼贤下士素有贤名,朝野名声极佳。邹氏远在临安也听说过秦王的名声,因此满心盼着许徵能在秦王面前露脸。   许瑾瑜却清楚地知道秦王贤名下的勃勃野心。   前世许徵受秦王牵累被斩首。这一世,许瑾瑜绝不愿兄长再重蹈覆辙,离秦王越远越好。   ......   ---------------------   重要人物即将一一登场~O(∩_∩)O~   喜良缘   第二十一章 故人(一) 更新时间2015-5-17 8:06:33 字数:2586  灵堂外响起一片嘈杂的脚步声。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扯着许徵后退几步,正好退到了灵堂的角落里。巧妙的借着众人遮掩住了身形。   许徵半开玩笑地低声道:“别人都抢着凑上前巴结讨好,我们兄妹两个反其道而行之,躲在角落里。”   许瑾瑜半真半假的应道:“如果不是怕惹人注目,我早就溜出去躲一会儿了。”她半点都不想见到秦王。   许徵被逗的哑然失笑,宽慰道:“你也别太紧张了。我虽从没见过秦王殿下,也听说过秦王殿下礼贤下士名声极好,应该不难相处。而且我们又没打算腆着脸上前套近乎,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愿秦王别留意到他们兄妹才好。许瑾瑜随意的扯了扯唇角。   一行人走进了灵堂。   走在最前面的青年男子相貌俊朗器宇轩昂,举头投足间顾盼神飞。   论相貌,这个青年男子不及面如冠玉的纪泽,却比纪泽多了一份高高在上的贵气和从容的气度。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秦王慕容晔。   秦王右侧的年轻贵妇是秦王妃李氏,一身华服容貌美艳。   秦王的左边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少女穿着粉红宫装,生的一张可爱的圆脸,皮肤白皙,眼睛大而灵活,俏挺的鼻子,菱形的红唇,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显得俏皮可人。   这个少女,正是秦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大燕朝的安宁公主慕容湘。   秦王兄妹俱是纪贤妃所出,威宁侯纪弘是他们嫡亲的舅舅,关系自然十分亲密。顾氏病逝,秦王和安宁公主一起到侯府来吊唁,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的场合不宜热闹寒暄,众女眷中有和秦王妃相熟的,也只点头示意。   许瑾瑜兄妹两人躲在角落里,和秦王一行人中间隔着不少人,果然没引起秦王的注意。   秦王走到棺木前,神色肃然地吊唁片刻。之后,又拍了拍纪泽的肩膀,低声叹道:“玉堂,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纪泽神色木然地应了一声,一副哀痛的近乎麻木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俨然是一个心痛妻子病逝的有情有义的男人。   如果不是许瑾瑜知道他的真面目,必然也会被蒙蔽过去。   许瑾瑜抬眸看了纪泽一眼。   许徵敏锐的捕捉到了许瑾瑜一闪而逝的冷然,心中不由得暗暗讶异。许瑾瑜似乎对纪泽有些排斥不喜。上一次提醒他要留意纪泽,此刻更是明显的流露出了厌恶。   明明初到京城和纪泽从无交集,这份厌恶从何而来?   此时当然不便追问。许徵默默的将这个疑问按捺了下去,暗暗想着日后找个机会仔细问一问许瑾瑜......   另一边,安宁公主正握着纪妧的手低声安慰:“妧表姐,死者已矣,表嫂地下有知,也一定不愿看到你这般难过。”   纪妧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苦涩之极的笑容:“嗯,我知道轻重,不会熬垮自己身子的。”   纪妤不甘被冷落在一旁,厚颜凑上前,语气轻快地说道:“公主,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侯府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呢!”   安宁公主对纪妤却有些冷淡:“这些日子母妃身子有恙,我一直陪着母妃,很少出宫。”   “贤妃娘娘生了什么病?现在好些了么?”纪妤丝毫不介意安宁公主的冷淡,一脸担忧。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纪妤又是在关心纪贤妃的病情。安宁公主虽然不太待见纪妤这个表妹,也不好不理人:“母妃只是偶感风寒,喝了几天药,如今已经好多了。”   纪妤释然的松口气:“娘娘无恙就好。对了,过些日子就是娘娘的生辰了吧!”每年纪泽纪妧都会进宫为纪贤妃祝寿,她早就眼热不已了。   安宁公主明明听出了纪妤的话中之意,却只当不知,淡淡地嗯了一声。   纪妤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的住了嘴。   ......   秦王一行人并未逗留太久,吊唁过后,很快离开了。   许瑾瑜暗暗松了口气。   很快,又有吊唁的人来了。当许瑾瑜听到安国公府四个字的时候,神色微微一动。脑海中忽的闪过一张尘封在遥远记忆中的少年面孔......   这一失神,顿时引来了许徵的注意:“妹妹,你认识安国公府的人吗?”   许瑾瑜迅速地回过神来,神色自若的应道:“我才到京城几日,从未出过侯府半步,怎么可能认识安国公府的人。不过,我之前倒是听妤表妹提起过陈家,所以一时失了神。”   许徵也未起疑心,低声说道:“我也听娘说起过。听说已故的威宁侯夫人陈氏就是出自安国公府。”   威宁侯府是大燕朝的顶级勋贵世家,安国公府比起威宁侯府来也不遑多让。   已故的老安国公骁勇善战,立过无数战功,先皇赏赐了世袭一等公的爵位,并赐下丹书铁卷。先皇逝世不久,老安国公也寿终正寝,爵位传给了长子陈玹。   只可惜,虎父生了犬子。这位安国公可比其父差远了。兵法的书读了不少,真正领兵上战场就不行了,和那位名垂千古擅长纸上谈兵的赵括颇有些相似。   说起安国公,不得不提他的妻子叶氏。   叶家是书香门第,长女嫁给了年轻的太子,太子登基后,叶皇后名正言顺的执掌六宫。叶家也因此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   叶氏是叶家的幼女,容貌绝色更甚叶皇后。安国公枉自生了一张俊脸,却是个绣花枕头,又贪花好色。这门亲事,叶家自然十分不情愿。奈何这是老安国公亲自恭请先皇下旨赐的婚。叶家再不情愿,也只能将才貌出众的幼女嫁到了安国公府。   成亲三年,叶氏无所出。安国公的侍妾倒是生出了庶长子。又隔了两年,叶氏才生下了嫡子。几年后,安国公又多了一个庶出的女儿。   安国公共兄妹三人。陈珩比兄长善于领兵,只是命运不济,在领兵平匪的时候染上了恶疾,不到三十岁就一命呜呼。留下孤儿寡母,如今也住在安国公府里。   安国公的妹妹陈氏也是个命薄的,嫁给了威宁侯之后,生了纪嬛纪泽,隔了几年又生下了纪妧。因为难产伤了元气,在纪妧一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一年过后,威宁侯便续娶了小邹氏过门。   安国公府是纪泽姐弟三人的舅家,即使陈氏亡故多年,平日里来往也颇为密切。   侄媳顾氏病逝,安国公身为长辈,没有亲自前来。和纪泽同辈的倒是都来了。   小邹氏身为继室,和原配陈氏的娘家人关系自然微妙,却不得不强打精神招呼陈家的人。   许徵凝神打量陈家兄妹,忍不住低声赞叹:“我原本觉得我们兄妹两个相貌生的好,到了侯府里,又觉得纪家的人个个相貌出挑。现在再看陈家兄妹,才知道什么叫人中龙凤。那个最年长的,应该就是陈家的长子陈元白,生的温文尔雅貌若潘安。那个年轻的少年,最多和我差不多大,浓眉大眼十分俊俏。还有那个少女,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也生的明艳动人......”   说了半天,许瑾瑜都没半点回应。   许徵暗暗奇怪,忍不住扭头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正定定地看着那个俊俏少年,眼中似浮起一层淡淡的薄雾,神情似喜似悲。   ......   十全食美   第二十二章 故人(二) 更新时间2015-5-18 8:06:09 字数:2662  少年约有十五六岁,浅浅的麦色皮肤,浓浓的眉,黑亮的眼,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俊朗中透出几分勃勃英气。   和许徵的清俊斯文相比,这个少年爽朗爱笑,令人望之生出好感。灵堂里的几个妙龄少女,都在暗暗留意这个少年。就连眼高于顶的纪妤,也偷偷瞄了少年几眼。   不过,这些少女中绝不应该包括许瑾瑜。   许徵最了解自己的妹妹,许瑾瑜性子柔韧温柔知礼,绝不会对着一个刚见面的少年发花痴......   许瑾瑜还在看着那个少年。   许徵皱了皱眉,扯了扯许瑾瑜的衣袖,低声道:“妹妹,那个人是谁?是陈二公子吗?”年龄似乎有些不对。陈二公子陈元昭今年至少二十岁了。   许瑾瑜收回目光,定定神应道:“他不是陈元昭,是陈三公子陈元青。”   这语气,未免也太笃定了。   “你说的这么肯定,难道你之前见过他们兄弟不成?”许徵按捺下心底的疑惑,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当然见过,而且十分熟悉。   许瑾瑜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和唏嘘,口中却应道:“我到京城之后一直待在侯府里,连府门都没出过半步,怎么可能认识陈家兄弟。不过听妤表妹说起过,陈元昭领着神卫军在山东剿匪平乱,没在京城。这个少年和陈大公子在一起,肯定就是陈家二房的三公子了。”   许徵似笑非笑的瞄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被看的有些心虚:“大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你说的倒没什么不对。”许徵低声取笑:“我只是难得见你对一个少年郎这般感兴趣,连话都比平日多了。”   许瑾瑜故作忸怩地垂下头,避开了许徵探寻的目光。   尘封已久的往事袭上心头,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息。   ......   当年,陈元青对她一见倾心。单纯可爱的少年几乎将一片痴情写在了脸上,为了讨她欢心,不知做过多少傻事。   可惜当时的她早已对纪泽芳心暗许,对陈元青的一腔热情视而不见。后来闹出了婚前失贞的丑事,她很快便嫁给了纪泽。陈元青伤心之余,听从了其母的安排成亲娶妻。   之后几年,两人只见过寥寥几次。碍于彼此的身份,陈元青从未逾越。只在看着她的时候,流露出关切。   她被送到田庄软禁,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负责看守她的何妈妈尖酸刻薄,每日冷嘲热讽不说,送来的饭菜大多是冷的,粗糙的难以入口。每日被关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走动的机会,偶尔出门,身边总有几个壮实的婆子虎视眈眈。说话也要格外谨慎。   才二十岁,她已尝尽世间的辛酸苦楚。   她偶尔也会想起陈元青,想起那个爽朗爱笑亲手做了风筝讨她欢心的少年。如果没被纪泽所迷惑,如果嫁的是全心全意爱着她的陈元青,她过的应该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吧!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会和陈元青有所牵扯。   那一夜,她知道了许徵和邹氏身亡的噩耗。初夏毅然代她赴死,一把火烧毁了田庄。初夏被烧的面目全非,辨不出面容。为了躲避纪泽暗中派来搜寻她行踪的护卫,她乔装改扮成农妇模样,身上除了许徵临死前给她的那封信之外,别无长物。   天大地大,她却不知该躲到哪里。思来想去,终于决定冒险回到汴梁城。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纪泽心再黑手再狠,在京城也有诸多顾忌。更重要的是,许徵不能枉死,她要为兄长报仇,就必须回京城。   她不敢走官道,一直走小路,整整走了一天一夜。脚上磨出了血泡,全身疲累不堪,全凭着一股信念在支撑着自己。   在靠近城门的时候,她竟遇到了陈元青。陈元青一眼就认出了她,焦灼的脸上溢满了惊喜。   原来,田庄被烧毁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陈元青又惊又急,当夜便骑马到了田庄。见到被烧为灰烬的田庄后,犹自不死心,一直四处搜寻她的下落。   “瑾娘,你若是信任我,就随我走。”陈元青温柔急切地凝视着她:“你兄长是秦王党羽,已经被斩首。你绝不能再轻易露面,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真正想杀她的人,是她的丈夫和婆婆。她孑然一人,能躲得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   许瑾瑜一咬牙,躲进了陈家的马车里。   陈元青将她藏在了一处隐秘的宅院里。两进的宅子不算大,足够她容身。纪泽疑心田庄里那具辨不出面容的尸首不是她,一直暗中命人搜查她的下落。   她在宅院里躲了一个多月,外面风声鹤唳,搜寻她下落的人一直没消停过,却一直无人发现她的行踪。   那一个多月里,陈元青暗中去见过她两回。每次只能待短短的一个时辰。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眼中溢满了柔情和怜惜。   “瑾娘,我知道自己不配说这些。你的身份见不得光,我也娶了妻,给不了你名分。可是,我的心里从来没忘过你。”陈元青情难自禁的握住她的手:“如果你愿意,不妨长住在这里,我得了空闲就会来陪你。”   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她当他的外室?   她恼羞成怒,几乎想也不想地冷了脸撵人。   陈元青讪讪地走了,之后半个多月都未露面。照顾她的人和看守宅院的护卫,早已得了他的严厉叮嘱,倒是不敢有半分懈怠。   她身负血海深仇,从没有一日展颜过。躲在宅院不能出门半步,每天孤孤单单冷冷清清。难过软弱的时候,她也想过不再坚持什么。身边有这么一个全新爱着自己的男子,总能多一些温暖。   可每次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有另一个坚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许瑾瑜,你恨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子苟且。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你和那个卑鄙下贱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很快,宅子里又有人来了。来的却不是陈元青,而是他的堂兄陈元昭。   身材挺拔修长面容英俊冷漠的青年男子看着她,目光冷冽,声音如寒冰:“许瑾瑜,元青要休妻,还要辞了吏部的差事,说是要一个人离开京城。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吧!”   许瑾瑜一脸不敢置信。她没想到,陈元青竟肯为她放弃所有的一切。纵然是心肠再冷硬,在这样炽烈不顾一切的感情面前,也无法不动容。   陈元昭冷硬无情的打断了她的思绪:“我绝不会允许元青为你这样的女人毁了自己的人生。我已经将他软禁在府里,等过些日子,他就会冷静清醒了。”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被人用那样冷凝鄙夷的目光看着,字字句句透着轻蔑羞辱,许瑾瑜气的俏脸煞白,挺直腰杆应了回去:“陈二公子,有件事你弄错了。我感激陈三公子的收容之恩,但是从没有要勾~引他的意思。他曾说过要一直照顾我,已经被我严词拒绝了。至于他要休妻辞官离开京城的事,我一无所知。而且,我还要为兄长报仇,绝没有离开京城的打算。你大可以放心!”   陈元昭丝毫没动容,冷冷说道:“你能识趣些最好。以后元青不会再来了,这处宅院和人手都留给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拂袖而去。   ......   ---------   大家猜男主猜的好热闹~O(∩_∩)O~只有我知道男主是谁,感觉棒棒哒~新的一周了,别忘了投推荐票,帮着小情冲一冲新书榜,谢谢大家了~   美人多骄   第二十三章 故人(三) 更新时间2015-5-19 8:07:31 字数:2593  几日后,一脸憔悴消瘦了一圈的陈元青出现在她面前.   陈元青急急说道:“瑾娘,二哥一直将我关在府里,他今天进宫当值,我才有机会偷偷溜出来。别的东西我来不及带,只带了些金银细软。衣物也不用收拾了,我们现在就离开京城,我们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谁也不认识我们两个。我们可以换了姓名身份,长相厮守......”   “你回去吧!”许瑾瑜硬着心肠拒绝:“我还有大仇未报,从没想过离开京城,更没想过要和你私奔做夫妻。”   陈元青神情一僵,放软了语气近乎哀求:“瑾娘,你别固执了。你区区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对付得了威宁侯府?更何况,你如今已经‘死’了,一旦你露了面,就会被纪泽找到带回侯府。到时候你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日后要怎么报仇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她冷然拒绝,转过身,不再看他。   他眼里的亮光黯了下来,沉默着伫立了许久,临走前低声道:“我过些天再来看你。”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陈元青。   当天晚上,陈元昭在宫中被以谋逆的罪名捉拿问罪。皇宫内风云变色血流成河。陈元昭身中数箭而死。   谋逆是诛九族的重罪,安国公府上下无人幸免。陈元青也死于那一场灭族的屠戮中。   惊闻噩耗,她只觉得无限悲凉。亲人死了,世上唯一在意她的男子也死了。她一个人躲在小小的宅院里苟且偷生又有何意义?   她独自坐了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天亮前悄悄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离开了那个院子。自毁容貌更名改姓,藏身在绣庄里,伺机报仇雪恨。   之后的数年里,她偶尔会想起陈元青,心中总有一丝愧疚。如果当年她肯随他一起私逃出京城,陈元青也不会死......   只可惜,这注定是不可能的事。她要为兄长报仇,绝不肯离开京城,更不愿以那样的方式和陈元青在一起。   ......   漫长的十几年时光和昔日的回忆,只存在她的脑海中。   人群中的少年依然和当年一样,俊俏不凡英姿勃勃神采飞扬。   许瑾瑜心中涌起一股重见故人的温暖和欢喜。   陈元青吊唁过顾氏之后,正和陈四小姐说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过来。   隔着一段距离,隔着重重人影,陈元青依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少女。   一身素色罗裙,容颜如玉,温婉沉静。眼眸清澈似潭水,红润小巧的唇角浅浅含笑。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木槿花,美丽却不张扬。   两人目光相触。   隔了这么远,陈元青却清晰地看到了少女眼中的温暖和笑意,心里莫名的怦怦一跳。似有一颗种子悄然落进了心田,刹那间生根发芽开花,开了满心的愉悦欣喜。   陈元青下意识地盯着那个少女。可惜,少女已经移开了视线,扭头和身侧的俊秀少年说起话来。   然后,另一张熟悉的俏脸出现在他面前,不偏不巧地遮挡住了他的目光:“元青表哥。”   是纪妤!   陈元青收敛心神,冲纪妤淡淡一笑,礼貌地喊了声“妤表妹”。   陈家是纪泽兄妹的嫡亲舅家,和小邹氏生的女儿可扯不上什么关系。陈家兄妹对纪妤都没什么好感,碍于颜面不得不维持礼貌罢了。   纪妤似是没察觉陈元青的冷淡,笑着说道:“元青表哥,这里人多拥挤,说话也多有不便。不如出去透透气。”   陈元青却没领情,一脸正色地说道:“表嫂年纪轻轻病逝,我们心中悲痛,前来吊唁,实在没有出去透气闲聊的心情。还请妤表妹体谅。”   纪妤没料到陈元青说话这般不客气,尴尬又难堪,脸颊飞速地涨红。   一旁的陈四小姐轻咳一声:“妤表妹,三哥没有讥讽你的意思。不过,今天日子特殊,还是待在灵堂里更好些。”算是为纪妤解了围。   纪妤有些僵硬地应道:“雪表姐说的是,刚才是我考虑不周了。今天确实不宜四处走动。等下次元青表哥和雪表姐来了,我再陪你们去园子里赏花。”   陈凌雪浅浅一笑,也不和纪妤多说什么,转头和纪妧低声絮语。   纪妤被无形地晾在一旁,颇有几分尴尬。依着她的脾气,早该拔腿走人了。可今天不怎么地,满身的脾气愣是发不出来,厚着脸皮赖在一旁舍不得挪步。   陈元青的声音清亮又好听:“妧表姐,今日来吊唁的人你都认识吗?”   纪妧之前哭了许久,嗓子略有些低哑:“大部分都认识,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   是啊,陈元青问这个做什么?纪妤好奇地抬眼看过去。   一向爽朗活泼的少年难得有一丝羞涩,小麦色的脸孔闪过一抹红晕:“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角落处的那个少女不知你认不认识?就是那个穿着素色罗裙生的美丽娴静的那一个。”   纪妧先是一怔,旋即抿唇笑了一笑:“今日来吊唁的人这么多,大多都是穿着素色衣服来的。你这么形容,我哪里知道是哪一个。”   陈元青被笑的有些心虚,厚着脸皮说道:“就是那一边的那个少女,看着最多十四五岁的模样。她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竹青儒袍的少年,两人相貌有些相似,大概是兄妹。”   兄妹?   纪妧很快会意过来:“你说的是徵表弟和瑾表妹吧!他们是母亲娘家的侄儿侄女,随着许家姨母到京城还没几日,也怪不得你不认识。”   竟是小邹氏的娘家亲戚。   陈元青略一犹豫,看向纪妤:“妤表妹,不知可否麻烦你引见一下?”   纪妤早就笑不出来了,心里又嫉又恨,却又不得不应下:“好,待会儿我就叫他们过来见一见元青表哥。”   陈元青心中暗喜,笑着道了谢。想了想又说道:“叫人家过来太不礼貌了,还是我们一起过去见他们好了。”   纪妤暗暗咬牙。   ......   纪妤板着脸孔走到了许瑾瑜面前,那副表情,活似别人欠了她一堆银子似的。她的身后是陈元青陈凌雪兄妹两人。   许瑾瑜隐约猜到了她的来意,却故作不知:“妤表妹,有什么事么?”   纪妤抿紧了唇角,忍住冲到嘴边的冷哼,十分不情愿地说道:“你们初到京城,还不认识陈家的雪表姐和元青表哥吧!”又转身对陈元青兄妹说道:“这是许家的徵表哥和瑾表妹。”   介绍完之后,便是互相见礼。   按理来说,应该由年龄小一些的给年长的见礼。   许瑾瑜正要张口说话,就见陈元青略显激动的上前一步:“瑾表妹,我是陈家三郎,全名陈元青。一元初始的元,万古长青的青。你叫我元青表哥就行了。”   被忽略无视的许徵:“......”   许瑾瑜忍俊不禁的抿唇,如春风轻柔地拂过湖面,漾开清浅的笑意。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话语。和前世初见时一模一样。   陈元青,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   感谢书友们热情的留言,感谢书友木槿1219打赏的和氏璧~最近大家猜男主猜的很热闹,我不习惯剧透。不过,等到上架的时候,我会安排男主隆重登场O(∩_∩)O~   华裳   第二十四章 故人(四) 更新时间2015-5-20 8:06:39 字数:2621  许瑾瑜抬眸,轻轻地喊了声“元青表哥”。   好美的眼眸!好悦耳的声音!   陈元青听到自己沉寂了十六年的心怦怦乱跳,全身血液胡乱窜动,勉强按捺着才没当众脸红耳赤。   这个陈家三公子,怎么傻愣愣的直盯着妹妹看,初次见面也太失礼了。   许徵心中有些不快,浑然忘了自己刚才还赞过陈元青。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陈元青的视线:“我今年十六,生辰在四月,不知该称呼一声元青表哥还是元青表弟?”   陈元青定定神应道:“我也十六,七月生辰,我该叫你一声徵表哥。听闻徵表哥今年要参加秋闱,我也打算下场试一试,日后可要厚着脸登门请教了。”   许徵神色淡然:“元青表弟这么说,我实在愧不敢当。我读书平平学业浅薄,应该多向元青表弟请教学习才对。”   陈元青厚着脸皮打蛇随棍上:“既是如此,我们两个也不用谁向谁请教,以后多在一起切磋交流。我常接到诗会书会的帖子,你随我一同前去也无妨。”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怎么看都有点无事献殷勤的意味!   许徵嘴角微微抽搐,正想婉言拒绝,许瑾瑜忽的微笑道:“元青表哥一片热诚,大哥你就别推辞了,免得伤了元青表哥的一片心意。”   许徵:“......”   许徵一不小心,表情有些扭曲。   陈元青听了却眼睛一亮,心花怒放,连连点头附和:“瑾表妹说的是。”   一旁的纪妤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手中的帕子几乎快被拧成了麻花。   陈凌雪也看不下去自家堂兄春光烂漫的蠢样了,咳嗽一声说道:“三哥,我们两个过来够久了,还是回去吧!大哥找不到我们两个,肯定着急了。”   陈元青不甚情愿地应了一声,临走前依依不舍地看了许瑾瑜一眼又一眼。   ......   许徵神色如常,只是唇角抿的紧了一些。   只有熟悉许徵脾气的人才知道,这样的表情代表着他正不高兴。   许瑾瑜心知肚明许徵是为了什么生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你先别生气。我刚才那么说,也是想为你多结一份善缘。陈三公子出身虽高,性子倒是随和,没半点架子,这样的人值得结交。”   许徵依然不快,低声道:“我们是来投奔姨母的,陈家再好,也是纪家的姻亲,和我们没什么相干。这个陈元青,第一次见面就自来熟的凑上来,能存什么好心,分明是......”   分明就是一眼看中了你,才厚着脸凑过来套近乎。   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又被许徵生生的咽了回去。   “分明是什么?”许瑾瑜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脸无辜的追问。   许徵哪里说得出口,含糊其辞的应道:“你就别追问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远着他一些才好。”   前世也是如此。许徵一直不太喜欢陈元青,理由嘛,也很简单。哪个做兄长的都不乐见情窦初开的臭小子时常在妹妹身边晃悠。   看着许徵嘴硬又别扭的样子,许瑾瑜既觉得窝心又忍不住偷笑。许徵再不待见只怕也没用,陈元青若是和前世一样,很快就会频频在他们兄妹面前出现了.......   “徵儿,瑾娘,你们两个怎么一直躲在角落里偷闲。”邹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低声嗔怪:“今天来吊唁的人太多了,你姨母忙不过来,你们两个快随我一起过去帮着招呼客人。”   偷懒清闲了半天的许瑾瑜兄妹应了一声,乖乖随着邹氏去了。   .......   这一天除了吃饭之外,几乎一直或站或走,到了晚上,累的手脚酸软。   来吊唁的客人都走了,纪泽留下亲自守着灵堂。许瑾瑜母子三人回了引嫣阁。   邹氏陪着说了一天的话,嗓子都哑了,也没心情再说什么话。随意的梳洗一番便回屋睡下了。   许徵回屋之后,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平日有再多的烦心事,只要一拿起书本,立刻就会消除所有杂念。今天晚上,许徵却满腹心思,书本上的字密密麻麻,一个都看不进去。   明亮的烛火跳跃,许徵俊秀清朗的脸孔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目光闪烁不定。   许瑾瑜端着宵夜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许徵静默沉思的样子,不由得一怔:“大哥,你在想什么呢?”许徵读书素来自律刻苦,很少见到他拿着书本发呆。   许徵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刚才在想一件事,不知不觉就走神了。”   “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偶尔放松一下也好。”许瑾瑜没有追根问底,笑盈盈地将热腾腾的夜宵放到了桌上:“孙妈妈做了最拿手的红豆元宵,你趁热吃一些。”   许瑾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擅女红刺绣,唯一的遗憾就是不懂厨艺。   精于刺绣的女子最要紧的就是一双纤纤玉手,许瑾瑜自幼年时就崭露出过人的天分,因此,邹氏便不再让她学厨艺。许瑾瑜长到十四岁,几乎没进过厨房。   因为不懂厨艺,也让前世的她吃了不少苦头。   许徵胃口不佳,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便停下了。   许瑾瑜关切地看了过来:“怎么只吃几口就不吃了?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元宵做的很好,是我没胃口。”许徵在许瑾瑜面前没了遮掩的心情,低声道:“表嫂过世,来吊唁的几乎都是京城最顶级的勋贵,连秦王和安宁公主也亲自来了。还有安国公陈家。我在想,就算我一举考中了状元,也只能从六品的翰林做起。有生之年也不可能创下这样的家业,更无法让你像纪二小姐和陈四小姐那样风光......”   “大哥,”许瑾瑜无奈又好笑地打断许徵:“你别总胡思乱想行不行。人过的幸福与否,和家世没什么关系。纪二小姐自幼丧母,和继母不和睦。陈四小姐是庶出,在陈家未必受宠。我衣食无忧,又有亲娘和兄长疼爱,哪里比不上她们了?”   许徵先是笑了一笑,然后叹道:“有一点总是比不了。以许家目前的样子,将来你说亲的时候,只怕要受些委屈了。”   陈元青的出现,触动了身为兄长的许徵那颗敏感脆弱的心。   陈元青是陈家二房唯一的儿子,安国公是他嫡亲的大伯。陈元青的相貌人品在少年中也是极出众的,想说一门好亲事不难。   自己的妹妹样样出挑,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少年郎。在许徵看来,陈元青还配不上许瑾瑜。可从从家世来看,许家显然高攀不起陈家......   好吧!才见第一回就想这种问题确实太远了。   可许徵实在忍不住不想,也因此心情郁结了一个晚上。   许瑾瑜觉得窝心又感动,鼻子酸酸的,故作轻快地笑道:“大哥,你又胡思乱想了。我从没觉得委屈。而且,我现在还小,谈亲事未免太早了。等你金榜题名娶了嫂子之后,再为我操心也不迟。”   许徵被逗的笑了起来,沉郁了一个晚上的心情总算好了不少:“好,我听你的,什么也不多想了。刚才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现在开始看书了,你先回屋去睡吧!”   许瑾瑜说的对。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全力应付秋闱和来年的春闱。   他一定要尽快的出人头地,为自己博一个前程未来,这样才有底气为妹妹撑腰。   .......   秀色满园   第二十五章 奸~情 更新时间2015-5-21 8:05:20 字数:2601  夜半三更。   威宁侯府里的主子下人们都已入睡。   汀兰院一片安静。   凉风阵阵,挂在屋檐下的风灯轻声作响,投下昏黄的光晕。   值夜的含玉毫无睡意,谨慎地守在小邹氏门外几米远的地方,目光警惕。   她竭力不让自己去聆听门内偶尔传出的异样声响。那些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钻到她的耳中......   结实的红木床轻微的摇晃声,女子隐忍难耐的低吟和呢喃,还有男子粗重的喘息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令人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的一幕。   暗夜里,含玉的俏脸上看不到多余的表情,只有拧紧的双手显露出了她此时的紧张和不安。   含玉不想知道主子的阴私隐秘,更不愿充当这么一个不光彩的角色。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是侯府的家生子,只是小邹氏买来的丫鬟。她的卖身契在小邹氏手里。她的这条命也被小邹氏捏在了手里。如果她不乖乖地听小邹氏的吩咐,小邹氏随时可以“发落”了她......   她八岁起就被小邹氏买到身边,调教了两三年就开始贴身伺候,如今已是小邹氏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在府中人人羡慕嫉妒她的好运气,无人知道她心中是何等的惶恐难安。   她之前的大丫鬟梅香,伺候小邹氏数年。到了应该放出府嫁人的年龄,意外地得了一场重病死了。   她呢,知道小邹氏这么多秘密,将来小邹氏会轻易放她嫁人离开吗?   含玉用力地咬了咬嘴唇。   ......   屋内的声音终于缓缓平息。   屋里没燃烛台,些微清冷的月光从窗棂悄悄透进来,洒在床脚。   纠缠了许久的身子依然交叠在一起。女子妖娆丰满的身子紧紧的缠着年轻健壮的男子身躯,呢喃的低语中透出了餍足和媚意:“玉堂,玉堂......”   男子低笑一声,凑在女子耳边低声调笑:“刚才叫了这么久,还没满足吗?等我休息一会儿再给你......”接下来的**秽语不便一一描述。   小邹氏吃吃笑了几声:“你这狠心的,在人前一副好丈夫的样子,要给你媳妇守灵。半夜却偷偷摸到我的床上来。你也不怕顾氏在棺材里气的活过来。”   纪泽低低一笑:“我要是不来,只怕你这一夜孤枕难眠翻来覆去睡不好。以后又要摆出一副闺中怨妇的嘴脸给我看了。”   “你一个月才回来两天,每次都要等到半夜才能来,天不亮就得走。”小邹氏半真半假地哀怨:“我可不就是闺中怨妇么?”   “你总嫌顾氏碍你的眼,现在顾氏已经死了,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提及顾氏,纪泽的声音无比凉薄,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小邹氏心中舒畅之极,口中却轻哼一声:“顾氏死了,可顾氏还有妹妹呢!人家可是满心想着嫁给你做填房呢!”   语气里满是酸意。   纪泽听着受用极了:“你就别泛酸了。顾氏临死前求过我,我答应过顾氏,绝不会娶顾采蘋过门,你只管放宽心。”   小邹氏心中一喜,迫不及待的追问:“你真的没动半点心思?”   “那个青涩的黄毛丫头,哪里及得上你一星半点。我对她可没半点兴致。”纪泽漫不经心的应道。边说边重重拧了她丰满的胸脯一把。另一只手则摸索到了另一处丰满的地方,用力地按压揉搓。   小邹氏轻呼一声,呼吸又急促起来:“你就算不娶顾采蘋,也得续娶别的女子。到时候有了新人,只怕就把我这个旧人抛到一边去了。”   纪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不管娶谁过门,我心中都只有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话语中已经有了几分不耐和不悦。   小邹氏立刻放软了语气:“我没有不满意。我就是担心,将来新妇过门了,万一是个泼辣性子,知道了我们的事藏不住闹开来就糟了。还是娶一个温驯听话好拿捏的过门才好......”   纪泽毫不在意的说道:“那就找一个性子软不敢吭声的。由你亲自张罗,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小邹氏终于得到了纪泽的亲口允诺,不由得心花怒放,丰满的胸脯紧紧的贴了上去,声音甜腻妩媚:“玉堂,你真好......”话没说完,身下湿润滑腻的地方,被用力地贯~穿。   小邹氏难耐地呻~吟,双腿缠上了他的腰间,木床又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春宵苦短,行乐需及时。   ......   第二天,小邹氏特意扑了一层厚厚的粉,遮掩住脸上的红晕和春意。   含玉跟在小邹氏的身后到了灵堂。在见到纪泽的一瞬间,含玉反射性地垂下了头。耳边传来纪泽和小邹氏的说话声。   “母亲昨天操劳了一天,今日怎么不多休息会儿再来。”纪泽维持着继子应有的礼貌。   小邹氏轻叹一声:“一想到顾氏这么年轻就去了,我这心中就觉得难受,哪里还睡得下。今天应该还有来吊唁的,我便早些过来了。”   “有劳母亲费心了。”   一切看来毫无异常。   含玉垂下眼睑。这一幕她不知看过多少回,每次看到,心中依然寒意阵阵。他们两个演技太好了。如果不是知悉内情,谁也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正想着,许瑾瑜母子三人过来了。   众人见面之后,草草寒暄了几句。   许瑾瑜了然的瞄了小邹氏一眼。小邹氏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粉,为的是遮掩什么?   小邹氏遮掩得了脸色的红润,却遮掩不住眼底的丝丝春情。昨天晚上,纪泽肯定没真的守灵,半夜偷偷和小邹氏私会还差不多。   丈夫远在边关,常年不回京城。小邹氏独守空闺,却没有半点闺阁怨妇的样子。反而娇艳明媚的像一朵被滋润的鲜花。落在明眼人的眼中,岂能不生出疑心?这也是小邹氏不热衷出府应酬的最重要原因。   小邹氏敏感的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   许瑾瑜早已收回了目光,扭头和许徵低声说话。   小邹氏狐疑地看了许瑾瑜一眼,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略有些悻悻地移开了目光。   ......   昨日来吊唁的客人多是姻亲,今天来的大多是纪泽的同僚朋友,以男客居多。   许徵随着纪泽一起招呼来客,趁着这样的机会,也结识了不少朝中官员。   许徵生的清俊斯文,言行举止有度,谈吐温文知礼,给人第一印象极好。再听说他是当年名闻京城的许探花之子,众人对他的印象就更深了。   许徵没有半点读书人的迂腐,深知人脉关系对仕途的重要性。有这么难得的好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不过,许徵再忙碌,也不会忘了留意许瑾瑜这一边。   许瑾瑜一直和纪家姐妹待在一起,见兄长时不时地看向自己,心中一暖,用眼神示意自己无事。   许徵这才放心地转过头去。   不过,很快许徵就皱起了眉头。   陈家人昨天已经来吊唁过了,今天怎么又来了?   更过分的是,那个陈元青不老老实实在男客这边待着,跑到女眷那一边算怎么回事?   他竟然还走到了许瑾瑜面前,和许瑾瑜搭讪?!   许徵俊脸微黑,心里的怒火嗖嗖地涌上来,板着脸孔,大步走了过去。秦画眉   第二十六章 元青 更新时间2015-5-22 8:06:23 字数:2518  “瑾表妹,”穿着一袭崭新杏色锦袍的陈元青出现在许瑾瑜面前,俊朗的脸孔上浮着笑意,目光热切。   看着熟悉的少年脸孔,许瑾瑜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前世三十年的生命里,充满了阴谋算计陷害。陈元青的出现,是她生命中最特别的记忆。   韶华之龄风华正茂时,有少年倾慕自己理所当然。二十岁的那一年,她形容憔悴落魄,失去了亲人背负着血海深仇四处逃亡,陈元青冒着风险收留了她,爱她一如往昔。甚至想抛下一切和她离开京城......   这样的深情厚意,她永生难忘。   许瑾瑜抿唇微笑:“元青表哥,你昨日已经来吊唁过表嫂了,今天怎么又来了?”   少女浅浅一笑,唇边的笑靥如花般娇美动人,沉静美丽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他。   陈元青的心乱跳了几拍,随口应道:“昨天我是随着大哥一起来的,代表的是陈家。今日是我独自前来吊唁表嫂,代表的是我自己。表嫂要停灵三日,我明天还会代替我娘来候府。”   ......等等,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陈元青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懊恼的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许瑾瑜忍俊不禁,唇角弯弯,露出两个小小的笑涡。   陈元青还是像以前一样......冒失冲动又可爱!   陈元青脸上还有些热辣辣的,不过,话说都说了,总不能再咽回来。只能厚着脸皮当什么也没说过:“瑾表妹,你怎么就一个人待在这里?”   站在许瑾瑜身边被忽略无视的很彻底的纪妤,不甘心地张口叫了声“元青表哥”。   什么叫一个人待在这里?她不算人么?   陈元青扭头看了纪妤一眼,一脸讶然:“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妤:“......”   她至始至终都站在这里好么?!   纪妤俏脸都黑了,不高兴地说道:“我一直都站在瑾表姐身边,元青表哥只顾着和瑾表姐说话,哪里还能看到别人。”   话语里酸意冲天。   陈元青虽然不待见纪妤,被这么指控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忙笑着陪礼:“是我马虎大意,竟没留意妤表妹也在。真是对不住了。”   心悦的少年满脸诚挚地道歉,令纪妤的心情好转了不少。正要娇嗔几句,陈元青已经转过头和许瑾瑜说话去了。   纪妤:“......”   纪妤憋了一肚子嫉火和怒火,当着陈元青的面却不好发作,别提多憋闷了。心里恨恨地想道,这个许瑾瑜,不声不响的,手段倒是厉害。元青才见她一回就被迷住了......   一个穿着竹青儒袍的少年走了过来。   许瑾瑜笑着喊了声:“大哥,你不是陪着世子在招呼人说话么?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许徵温和地笑道:“他们都是世子的同僚好友,我插不上话,不如过来陪你。”说着,又故作惊讶地看向一旁的陈元青:“元青表弟,你怎么也在?昨天你不是来吊唁过表嫂了吗?今天怎么又来了?”   对着许徵,陈元青自然不敢把刚才的说辞搬出来,咳嗽一声道:“今日在家中无事,想来找徵表哥说说话,所以就来了。”   ......这样的话,鬼才信!   纪妤撇了撇嘴,将头扭到了一边。   许瑾瑜又有了想笑的冲动。以许徵的性子,肯放过陈元青才是怪事。   果然,就听许徵欣然笑道:“我也觉得和元青表弟一见如故,没想到元青表弟也有同感。这里说话不便,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陈元青:“......”   他一点都不想去什么清静的地方!只想待在瑾表妹身边。   许徵热情地挽着陈元青的手离开。陈元青心中不情愿,却不便表露出来,悄悄回头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徵眼尖的留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一脸关切的问道:“元青表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漏在那边了?”   ......丢了魂算不算?   陈元青脸孔一热,讪讪地应道:“这倒没有。”   “没有就好。”许徵眸光一闪,若有所指的说道:“虽说是姻亲,毕竟男女有别。在人前还是注意些分寸才好,免得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来。男子倒没太多妨碍,女子的闺誉却是最要紧的。元青表弟,我说的是也不是?”   陈元青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徵表哥说的有理,是我考虑不周。下次再到侯府来,尽量私下独自去找你和瑾表妹,免得被人看见说三道四。”   许徵:“......”   这个陈元青,到底是真听不懂他的暗示,还是在装傻?   许徵忍不住看向陈元青。陈元青一双眼睛生的格外有神采,既明亮又干净,让人实在生不出恶感来。   如果不是家世相差太多,陈元青倒是一个不错的妹婿人选。可惜了......嗯,也没什么可惜的。他将来一定会为妹妹挑一个更好的。   许徵心念电转,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总之,绝不能让“心怀叵测”的陈三郎接近自家的宝贝妹妹。   ......   陈元青走后,纪妤一直绷着脸,看向许瑾瑜的目光里像刀子一般。   许瑾瑜一脸无辜地回视:“妤表妹,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纪妤恨恨的瞪了许瑾瑜一眼,满心的嫉恨让她俏丽的脸庞隐隐有些扭曲。她总算记得这里是灵堂,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彼此能听见:“许瑾瑜,就凭你的家世身份,根本配不上元青表哥。你最好识趣点,别再妄图勾~引元青表哥。”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满是愤然。   许瑾瑜收敛了笑意,正色应道:“妤表妹的话,我实在不明白。我和元青表哥今天才见第二回,加起来也没说过十句话。最多是寒暄的客套话,每次妤表妹也都在一旁,说了什么你都听的一清二楚。到底哪一句让你生出了这样的误会?”   纪妤哑然无语。   许瑾瑜沉着俏脸说道:“这两次见面,都是元青表哥主动打招呼寒暄,我从未主动上前和他说过话。所谓的‘勾~引’一词又是从何而来?妤表妹是正经的名门千金,应该知礼懂礼,这么腌臜的字眼怎么也说得出口。”   纪妤恼羞成怒,俏脸憋的通红,咬牙切齿地说道:“许瑾瑜!你竟敢羞辱我?”   情绪激动,音量不免高了一些,不免惹来了众人的侧目。   “我只是就事论事,妤表妹何必动怒。就算生气,说话声音也该小一些,”许瑾瑜依然冷静:“你总不想我们两个说的话被别人听见吧!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止我一个。”   纪妤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气呼呼的将头扭到了一边,不肯再搭理许瑾瑜。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许瑾瑜向自己赔礼道歉。纪妤忍不住扭过头,迅速地瞄了许瑾瑜一眼。   这一看之下,纪妤气的肺都快炸了。   许瑾瑜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凑到了纪妧身边,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压根没把她的怒气当回事!   这个许瑾瑜,真是太可恶了!   纪妤暗暗咬牙切齿,愤愤地在心中记上了一笔。   喜良缘   第二十七章 图谋(一) 更新时间2015-5-23 8:05:47 字数:2654  此时丧事习俗极多,比喜事更讲究。一场丧事过后,忙的人病上一场也不稀奇。好在顾氏的丧事一切从简,停灵三天就下了葬。   这三天里,侯府上下人人都是疲累不堪。   小邹氏忙里忙外脚不沾地,将丧事操持的利落妥当。纪泽在灵堂里守了三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顾家人就是想挑毛病也无从挑起。   顾氏短命?那是顾氏命薄福浅,怪不得丈夫,更怪不得婆婆。再说了,死者入土为安,活着的人总得向前看!   顾家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并未接“脚伤未愈”的顾采蘋回府。于是,顾四小姐就一直住在清芷院里。   纪妤很快就忍耐不住了,愤愤不平地对小邹氏说道:“娘,那个顾采蘋到底要在我们侯府住多久。我天天对着她那张脸,真是烦死了。哪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大嫂已经病逝下葬了,她硬是赖着不走算怎么回事?”   小邹氏心中也觉不快。虽然纪泽允诺过绝不会娶顾采蘋过门,可顾采蘋这么赖在侯府总是让人膈应。   纪妤又说道:“娘,我可不想再看见她了。明天就和她说,让她早些回顾家去......”   “胡闹!”小邹氏回过神来,不快地瞪了纪妤一眼:“来者是客,怎么能撵人走。你大嫂刚下葬,尸骨未寒,我们就这么对她的亲妹妹,你想让人在背后戳我们侯府的脊梁骨吗?这么大的人了,连点脑子也不长。枉费我平日花心思教导你了!”   纪妤被小邹氏骂的满心委屈,扁扁嘴,却不敢再吭声了。   小邹氏看纪妤这副样子,不免又有些心疼,放软了语气哄道:“好了,你也别生气了。这几天世子一直在府里,所以顾采蘋才厚颜留在我们侯府不肯走。过几天世子回了军营,她自然就会回顾家了。你再忍耐几日。”   纪妤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含玉笑着进来禀报:“夫人,世子和二小姐来了。”   小邹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面上依然矜持淡然:“请他们进来。”   纪泽见了小邹氏,恭敬地行礼问安。纪妧也随着纪泽一起行礼。   小邹氏亲切地说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多虚礼。快些坐下说话。”   虽然威宁侯常年不在府里,世子对继母却很敬重,从不会少半点礼数。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小邹氏将侯府内宅紧紧的抓在手里,顾氏在世的时候处处憋屈,根本斗不过小邹氏。顾氏一死,纪妧又快出嫁了,这威宁侯府以后就成了她的天下了......   一想到这些,小邹氏心中便觉得无比畅快。她飞速地看了纪泽一眼,两人目光对视刹那,闪过只有彼此才能意会的隐秘喜意,很快又各自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贤妃娘娘的生辰就快到了。”纪妧张口说道:“我和大哥打算一起进宫为娘娘祝寿。不知母亲是不是要一起进宫?”   小邹氏笑道:“娘娘生辰,我自是要进宫祝寿。”   纪妤一听这话,立刻将刚才被训斥的懊恼不快扔到了一旁,急急地说道:“娘,我也要去。”   宫中规矩多,前几年纪妤还小,小邹氏唯恐纪妤行步差池,进宫时从不肯带纪妤。今年纪妤也十三了,也该领着进宫见一见贵人长长见识了。   小邹氏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下了。   纪妤心花怒放,又央求道:“贤妃娘娘的生辰还有半个月才到,时间足够做几身新衣了。我还要新的珠钗首饰。”   年轻的少女,没有不爱美的。   小邹氏对纪妤十分纵容,含笑道:“既是要进宫,当然要做些新衣买些新首饰。待会儿我就打发人去绣衣阁说一声,让绣衣阁的掌柜下午到府里来。再叮嘱珍品斋的掌柜也一起过来。”   绣衣阁是京城最出名的绣庄,以款式新颖绣工卓绝著称,一条普通的罗裙也得二十两银子。珍品斋是专卖珠宝首饰的,样式精巧华美。当然了,价格也同样不菲。   纪妤喜滋滋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小邹氏便和纪泽商议起了寿礼的事:“......今年是不是该比去年送的更贵重一些?”   纪泽不以为意地应道:“贤妃娘娘在宫中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们就是送的再贵重,娘娘也未必放在眼底。重要的是我们有这份心意。而且,碍着皇后娘娘,贤妃娘娘的寿辰也不便办的太过隆重。我们还是照着往年的贺礼准备就好,想来娘娘不会怪罪的。”   小邹氏笑吟吟地应下了。   纪泽忽的又说了句:“进宫的时候把许徵兄妹也带上吧!”   什么?带上许徵兄妹?   小邹氏一怔,正要说什么,纪妤已经不满地抢先一步张口:“他们兄妹两个不过是来投奔我们侯府的亲戚,带他们进宫做什么!凭什么让他们白白沾光,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纪泽略略皱眉。   小邹氏见纪泽面色不愉,立刻呵斥纪妤:“住嘴!世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考虑。你什么也不懂,别在这儿乱嚷嚷!”   纪妤不服气的反驳:“我说的都是实话,哪里是乱嚷嚷。他们兄妹都是从临安那个小地方来的,举手投足说话行事透着小家子气,根本没见识过大场面。他们若是跟着我们进了宫,冲撞了宫里的贵人怎么办?”   纪妤自以为说的有道理,没想到就连小邹氏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许徵许瑾瑜兄妹两人,一个清俊温雅,一个美丽温婉,相貌气质俱都十分出挑。待人接物言谈举止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就算是用最苛刻的眼光来挑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纪妤这么说,分明是存了极大的偏见......   纪妤确实是在迁怒。因为陈元青,她和许瑾瑜闹了口角,已经冷战了两天没说话——主要是纪妤单方面的发脾气闹别扭。许瑾瑜可没受什么影响,依旧好吃好睡面色红润。   一想到这些,纪妤更觉得一肚子窝火,恨恨不已地想着,这次一定要想法子阻止许瑾瑜兄妹进宫的事......   “带他们兄妹进宫,我自有用意。”纪泽没看纪妤难看的面色,一锤定了音:“就这么定了。”   纪妤急了,还想张口反对,却被小邹氏狠狠地瞪了回来。   纪妤顿时怂了。   ......   午后,含玉笑盈盈地来送口信:“夫人请太太领着少爷小姐去汀兰院,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   邹氏先是一愣,旋即扬起笑容应了,心中不由得暗暗揣测起“要事”会是什么。难道是世子又要为许徵引荐当朝大儒?还是托人打听到了今年秋闱的主考官?   邹氏心中越想越美,忙命人去叫了许徵许瑾瑜过来:“......你们姨母特地叮嘱,让你们两个也一起去汀兰院,现在就随我一起过去。”   许徵点点头应了,许瑾瑜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小邹氏特地叫他们过去做什么?   前世这个时候,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等等,如果没记错的话,宫中的纪贤妃生辰应该就快到了。小邹氏和纪泽兄妹都会进宫祝寿。可这些和她们母子三人根本没什么关系吧......   ----------------   提问:纪泽到底在图谋什么?大家闲着也是闲着,猜猜看嘛~O(∩_∩)O~   本文会在六月一号上架。起点改了福利制度,每天更新四千就行。所以,我打算每天保底两更,每更两千字。如果成绩好,就会三更。暂时就是这样的打算了~O(∩_∩)O   第二十八章 图谋(二) 更新时间2015-5-24 8:06:14 字数:2655  “瑾娘,你在想什么呢?”邹氏嗔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应。”   许瑾瑜回过神来,掩饰地笑了一笑:“没什么,我是在想,不知道姨母特地叫我们过去是为了什么事。”   邹氏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也满腹好奇呢!   许瑾瑜却道:“等一等,我先回屋拿些东西。”   邹氏一怔:“你要去拿什么?”   “这些日子我绣了几个帕子,正好趁着现在带过去,送给妤表妹妧表姐。”许瑾瑜很快恢复如常,含笑说着。   女儿这么懂事,邹氏心中十分欣慰。   许瑾瑜很快取了帕子来,母子三人一起去了汀兰院。   各自见了礼之后,小邹氏和颜悦色地笑道:“大姐,你们来的正好,我有件要紧的事和你商议。还有半个月,就是贤妃娘娘的生辰。按着往年的惯例,我们会进宫为娘娘祝寿。难得徵儿和瑾娘也在府里,我想带上他们两个一起进宫......”   什么?   要带许徵许瑾瑜一起进宫?   邹氏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满脸喜色地起身道谢:“这可实在感激不尽。”进宫的机会可实在难得。说不定还有机会觐见天颜!   没想到小邹氏竟肯这般提携自己的一双儿女。   小邹氏笑吟吟地说道:“大姐说这话可太过见外了。徵儿是我嫡亲的侄儿,瑾娘是我的亲侄女。我这个姨母,哪有不盼着他们好的。”   邹氏喜上眉梢,许徵听闻有机会进宫,也不禁精神一振。   许瑾瑜却暗暗一惊。   前世纪贤妃生辰,小邹氏可没带他们兄妹进宫。这一世为什么会出现了偏差?看着母亲和兄长高兴的样子,许瑾瑜默默的咽下了出言拒绝的念头。   有机会进宫,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莫大的荣耀和体面。邹氏和许徵此刻都在为此事欢喜。小邹氏更是摆出了一副施恩于人的嘴脸。如果她贸然张口拒绝,肯定会惹来众人疑心......   小邹氏索性好人做到底,笑着说道:“难得有机会进宫,总得穿戴的讲究些。待会儿绣衣阁和珍品斋的掌柜会到府里来,正好为徵儿和瑾娘挑些上好的衣料做些新衣。瑾娘再挑些新首饰。”   “怎么好意思这般破费。”邹氏受宠若惊,忙笑着推辞:“能跟着进宫一趟,已经是他们兄妹的福气了,新衣首饰就不用了。在来汴梁之前,我特地为他们做了不少新衣,足够穿到明年了。”   小邹氏笑道:“我说句实话,大姐可别不爱听。京城这边流行的衣服首饰款式和临安那边不一样。日常穿着倒是无所谓,进宫觐见贤妃娘娘总要慎重些。我们是贤妃娘娘的娘家人,可不能让那些势利的宫女太监或别的妃嫔娘娘们小瞧了去。所以,这新衣是一定要做的,首饰也得重新挑一些。”   邹氏哪里还说得出半个不字,一脸感激地应了。   许瑾瑜冷眼旁观,愈发觉得不对劲。   小邹氏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这般殷勤,必然有所图谋!   ......   很快,纪妤和纪妧便来了。   纪妤看见许瑾瑜,心里的怨气涌了上来,不屑地轻哼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这一回,许瑾瑜主动来搭话了:“妤表妹。”   哼!现在知道来讨好哄我了,我才懒得搭理你!   纪妤傲娇地想着,看都没看许瑾瑜一眼。   “你这两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见了面总不理我。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只管说,我一定改。”许瑾瑜略有些委屈的声音不算太大,足够小邹氏听进耳中。   小邹氏疑惑地看了纪妤一眼。纪妤从来都是藏不住话的性子,若是和许瑾瑜闹了矛盾,早该到她面前来告状了才对......   纪妤被小邹氏看的心虚不已。为了陈元青和许瑾瑜闹口角,这种事她哪有脸向小邹氏告状,一直憋闷在心里。没想到许瑾瑜竟当着小邹氏的面挑破了这一层,她想不搭理许瑾瑜都不行了......   这个许瑾瑜,实在是狡猾又可恶!   纪妤恨恨地咬牙,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容:“瑾表姐误会了。因为大嫂的病故,这几日我心情一直不佳,没什么说话的心情。绝没有生你的气。”   许瑾瑜释然的松口气,展颜笑道:“没生气就好。对了,前些日子我说过要绣了帕子送给你,已经绣好了。”   说着,从初夏的手中取过一块丝帕送了过来。   纪妤接过帕子,很随意的瞄了一眼。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帕子而已......好吧,她这么说确实有点违心了。   柔软洁白的帕子一角上绣了一朵盛放的芙蓉花,栩栩如生,绣工极佳。细细一看,花蕊处还绣了一个小小的妤字。   真好看!   纪妤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心里十分喜欢,口中却不肯夸赞半个字。   许瑾瑜含笑问道:“妤表妹,这帕子你喜欢吗?”   纪妤摆出一副勉强的表情:“还算过得去。”   口不对心!要是不喜欢,攥的这么紧做什么。许瑾瑜也没揭穿她,抿唇笑道:“这个帕子的特别之处,只怕妤表妹还没留意呢!”   “不就是绣了朵芙蓉花,还有我的闺名嘛,还能有什么特别的。”纪妤嘟哝一声,随手将帕子翻了过来,然后......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   这帕子的另一面,绣着的竟是一朵芙蓉花苞,在碧绿的荷叶映衬下亭亭玉立。   竟然是被誉为刺绣中绝顶珍品极为罕见的双面绣!   这样一幅精美的双面绣,若是放在市面上,至少也值百两银子!作为回礼,何止是不失礼,简直是厚礼回赠了!   纪妧和小邹氏也被吸引了过来,细细看了片刻,惊叹不绝。小邹氏忍不住赞道:“听闻双面绣的技艺已经快失传了,没想到瑾娘竟会双面绣。”   邹氏心中暗暗自得,口中故作淡然:“瑾娘自小就对女红感兴趣,拜擅长苏绣的李绣娘为师。李娘子见她还算有天分,便将双面绣传了给她。其实,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靠这样的技艺谋生,不过是闲来无事绣些物件打发时间罢了。”   ......听听这语气,多骄傲多自豪,哪有半点低调!   纪妧看着那方帕子,也是一阵心动。   若是有这么一方丝帕,今后在闺中姐妹们面前也会格外的有面子。不过,她和许瑾瑜不是正经的姻亲,以她的性子,自然不会贸然张口......   “妧表姐,我为你也绣了一方帕子,不知你是否喜欢?”一方帕子忽的出现在纪妧眼前。同样是精巧绝伦的双面绣,一面绣着梅花绽放风姿楚楚,另一面则绣了一树寒梅在风中摇曳。构图精妙,绣工卓绝。   纪妧颇有些惊喜地接过帕子,抬眸看向许瑾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梅花?”   许瑾瑜微微一笑:“只要有心,这点小事总是不难打听的。”   纪妧明知道许瑾瑜是有意示好,却依然无法拒绝这份善意,笑着道了谢。   许瑾瑜从初夏的手中取过了最后一方帕子,递给了小邹氏。这方帕子两面绣的是明媚娇艳的海棠,花色形状俱不相同,让人不得不惊叹许瑾瑜的心灵手巧。   小邹氏一看之下,也颇为喜欢,正要说什么,就听许瑾瑜说道:“说出来姨母可别见怪。这方帕子本是我绣了送给表嫂的,如今表嫂病逝,这帕子是用不着了。我想着送给姨母,日后姨母见了这帕子,也能常想起表嫂。”   小邹氏:“......”   -----------   明天起两更,希望亲们多多收藏投票留言支持~O(∩_∩)O~   第二十九章 坑人 更新时间2015-5-25 8:05:43 字数:2706  小邹氏最不愿提及的人,非顾氏莫属。   许瑾瑜口口声声都是顾氏,将原本打算送给顾氏的帕子送给了她,让她睹物思人......小邹氏被戳中了痛处,还不能表露出来,别提多憋闷懊恼了。   许瑾瑜一脸的忐忑:“姨母,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呢!”   ......她脸色好看才有鬼了!   小邹氏暗暗咬牙切齿,脸上却硬生生地挤出笑容来:“你这么惦记顾氏,可见心地良善。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刚才没说话,是因为想起了顾氏,心里觉得不好受。”   许瑾瑜释然地松口气:“姨母不生我的气就好。这方帕子姨母可一定要日日带在身边,这样一定能常常想起表嫂呢!”   小邹氏笑的僵硬:“这是当然。”   看着小邹氏强忍怒意有苦难言的样子,许瑾瑜的心情大好。   ......   很快,绣衣阁的人便来了。   绣衣阁的东家姓叶,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远房族亲。背靠着叶皇后这棵大树,绣衣阁在短短数年间挤垮吞并了数家绣庄,一跃成了京城最有名气规模最大的绣庄。   绣衣阁里有一个大掌柜和四个副掌柜。大掌柜姓董,大多待在绣衣阁里,今日登门的是王掌柜。   王掌柜约有三十多岁,生的白白胖胖一团和气。绣衣阁是京城最出门的绣庄,王掌柜也常和勋贵府邸的女眷们打交道。见了小邹氏,王掌柜殷勤地请安问好。   小邹氏笑道:“今日打发人叫你到侯府来,是想为府里的小姐少爷做些新衣。你带了什么衣料来,不妨先让他们几个看看。”   王掌柜笑着应了,扭头使了个眼色,几个伶俐的伙计将几十匹衣料一一摆开   。绫罗绸缎颜色各异鲜亮华美,让人眼花缭乱。   纪妤立刻凑过去,兴致勃勃的挑拣了起来。   纪妧笑着招呼许瑾瑜:“瑾表妹,你也别站着发呆,一起过来看看。”那块双面绣的帕子起了不小的作用,素来冷淡矜持的纪妧难得的亲切温和。   许瑾瑜笑着应了一声,和纪妧一起走了过去,低头看起了衣料。   王掌柜热情的介绍起了各式衣料。许瑾瑜听的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抬头看王掌柜一眼。   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   当年她毅然自毁容颜更名改姓,凭借着高妙无双的女红刺绣进绣衣阁做了绣娘。收留她的,正是这个王掌柜。   董大掌柜见她绣工卓绝,将她当成了摇钱树,逼着她没日没夜的做绣活。别的绣娘嫉妒她绣艺出众,时常排挤她。她不愿与人纷争惹人瞩目,一一忍了下来。绣衣阁里,唯一待她和善的,就是王掌柜了。   那个时候的她,毁了半张脸,整日不说话,只知埋头刺绣。在别人眼里和怪人无异。王掌柜是动了恻隐之心,所以肯照顾她一二。   没有王掌柜的照应,或许,她根本熬不到顺利进宫的那一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前世没这个机会,今生既然遇上了,总该找个机会报答当年的恩情......   许瑾瑜的频频注目,显然引起了王掌柜的误会。   “许二小姐真是好眼光。”王掌柜一张胖脸笑成了一朵花,嘴皮子别提多麻溜了:“这块衣料是京城今年最流行的蜀锦,光滑柔软,印染的花纹繁复艳丽。制成衣裙十分好看,无需再绣任何图案。许二小姐生的花容月貌,穿上蜀锦肯定艳冠群芳......”   没等许瑾瑜有反应,纪妤便抢着张口道:“这块蜀锦确实好看,我要了。”   王掌柜不假思索的堆起笑脸:“三小姐好眼光!蜀锦色泽鲜艳夺目,最能衬出三小姐的美丽耀目。”   ......还是和她记忆中的一样八面玲珑反应敏捷。   许瑾瑜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笑意,也不和纪妤争抢,转而看起了另一块衣料。   王掌柜顺着许瑾瑜的目光看过去,笑着夸赞:“这是从江南来的丝缎,颜色淡雅飘逸,穿在身上最是柔顺舒服,许二小姐若是喜欢......”   纪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块丝缎我要了!”   王掌柜:“......”   要是再看不出纪妤是成心针对许瑾瑜,小邹氏也白活这么多年了,警告地瞪了纪妤一眼。   纪妤还在记恨之前许瑾瑜让她难堪的事,现在有机会报仇,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只当没看到小邹氏的暗示,依然故我。   王掌柜:“许二小姐,这是上好的丝绸......”   纪妤:“我要了!”   王掌柜:“许二小姐,这绫罗是从金陵来的......”   纪妤:“我要了!”   ......   邹氏笑不出来了,许徵更是皱起了俊眉,神色不愉。小邹氏满心的恼火,就连纪妧也微微蹙眉。   许瑾瑜反而半点都没着恼,慢悠悠的将所有的衣料都看了一遍。等看到最后一块的时候,不等纪妤张口,便主动说道:“这块衣料妤表妹也要了。”   纪妤:“......”   王掌柜:“......”   许瑾瑜冲王掌柜展颜一笑:“今日真是要恭喜王掌柜了,带了这么多衣料来,每一块都合妤表妹的心意呢!”   王掌柜虽然晕乎乎的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出于生意人的本能,反射性地弯腰笑道:“多谢三小姐了。”   .....为什么她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纪妤看着许瑾瑜笑吟吟的俏脸,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么多衣料做成新衣,她一天换一身也穿不完!而且,绣衣阁是出了名的价格高昂。这么多新衣得花多少银子?!小邹氏不臭骂她一顿才是怪事......   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堂堂威宁侯府三小姐,总不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吧!   纪妤硬着头皮道:“让绣娘们赶在半个月之内做好送到府里来,要是耽搁了,别怪我翻脸不客气。”   王掌柜本就不算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忙招呼一旁的绣娘为纪妤量尺寸。纪妤不敢看小邹氏快喷火的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别提多老实了。   这个不省心的蠢丫头!被许瑾瑜戏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   小邹氏恨的牙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便责骂纪妤。还得挤出歉然的笑容安抚许瑾瑜和纪妧:“妤儿这丫头又淘气了,你们两个做姐姐的别和她计较。等过了今日,再让王掌柜带些好衣料给你们挑。”   许瑾瑜半点都不介意,一脸的善解人意:“妤表妹生的标致水灵,喜欢新衣也是难免的。姨母可千万别怪她。妧表姐肯定也不会介意的。”   纪妧乐得配合:“是啊,我上次做的新衣还没穿完,这一次不做新衣也无妨,都让给三妹好了。”   ......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分明是用话在臊她们母女两个!   小邹氏脸上火辣辣的。   量完了尺寸之后,王掌柜领着伙计们先退下了。   紧接着,许瑾瑜等人也一一告了退。   待众人都走了,小邹氏的脸刷地沉了下来,恨恨地瞪着纪妤,张口便骂:“你就没长脑子吗?许瑾瑜看一块衣料,你就要一块。以后是不是要把她看中的所有东西都抢过来?真不知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笨的东西!”   怎么能都怪她!   如果不是许瑾瑜先抢了她在意的东西,她又怎么会去抢许瑾瑜相中的衣料?再说了,她也没想到许瑾瑜会这么狡猾,故意坑她......   纪妤被骂的泪水汪汪,心里颇为委屈,却不敢辩解半个字。   ------------   从今天起每天准时两更,早八点晚六点,不见不散~这周还要冲新书榜,希望书友们多收藏投票留言支持~还有,六一就上架了,大家到时候要多多支持哦~O(∩_∩)O~   第三十章 结交 更新时间2015-5-25 18:02:37 字数:2676  出了汀兰院,纪妧忽的笑道:“瑾表妹来了几日,还没去过沉香阁呢!若是有空,不妨随我去小坐片刻!”   许瑾瑜欣然应下了:“早就听闻妧表姐的沉香阁布置的十分雅致,今日终于有机会亲眼一见了。”   能让纪妧主动张口邀约,那方双面绣的帕子功不可没。更重要的是,她刚才戏耍纪妤的举动,赢得了纪妧的欢心。   邹氏和许徵回了引嫣阁,许瑾瑜则随纪妧去了沉香阁。   沉香阁在浅云居的左后侧,要去沉香阁,浅云居是必经之处。   走到浅云居外,纪妧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顾氏的音容笑貌悄然浮上心头,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表嫂走的太突然了。每次走到这儿,总觉得她还在,想进去陪她说说话。”许瑾瑜的轻叹声传入耳中,说到了纪妧的心坎里。   纪妧苦涩的笑了一笑:“你认识大嫂还不到半个月,我和大嫂可是朝夕相处了八年。她这么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   纪妧自幼没了亲娘,和继母小邹氏感情冷淡,宽厚温柔的长嫂顾氏照顾她长大成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顾氏的病逝,最伤心的不是丈夫和娘家人,而是纪妧。   如果纪妧知道了顾氏缠绵病榻的病因,会是什么反应?纪妧会向着疼爱自己的嫂子,还是自己的嫡亲兄长?   这个念头在许瑾瑜的心中飞快地闪过,面上自是一丝不露,顺着纪妧的话音安慰道:“表嫂病了这么久,身子早就熬干了元气,走了也是解脱。活着的人更该好好活着,好好保重自己,才能让死者安心的长眠地下。”   纪妧嗯了一声,笑着看了许瑾瑜一眼:“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温柔沉默不善言辞,直到今日才领教了你的伶牙俐齿。”   纪妧话中有话意味深长,显然是别有所指。   许瑾瑜是小邹氏嫡亲的姨侄女,随着母亲兄长来投奔小邹氏。巴结讨好小邹氏母女才是正理,偏偏许瑾瑜今日当着小邹氏的面戏耍纪妤......实在让人想不通。   许瑾瑜笑容不减,随口说道:“人与人相处,最重要的是投缘。血缘亲近的,未必性情相投。”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委婉的表明了和纪妤不是一路人,不着痕迹的捧了纪妧,却绝不会让人觉得是逢迎拍马生出反感。   纪妧眼里有了一丝笑意和欣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哪像纪妤那个蠢货!除了威宁侯府的三小姐身份和那张勉强能见人的脸蛋之外,几乎一无是处。如果不是因为有一层牵扯不断的血缘关系,她才懒得搭理纪妤。   比起纪妤,许瑾瑜强太多了。美丽聪慧又不张扬,让人不得不喜欢。只可惜,许瑾瑜到底是小邹氏的娘家侄女,不然,两人倒是可以做一对闺中姐妹......   纪妧在想什么,许瑾瑜也能猜到一些。   碍着身份,纪妧不可能和她太过亲近。事实上,她也没有和纪妧成为闺中密友的打算。不过,示好结交却没什么妨碍。或许,将来有一天对付小邹氏的时候,纪妧会是一大助力......   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一路有说有笑颇为相投。   很快就到了沉香阁。   纪妧领着许瑾瑜在沉香阁里转悠了一圈。   沉香阁不算大,却收拾得清新雅致。院子里种了几株梅花,开花的时节早就过了,也不知这几株梅花是什么品种,竟在初春时节开放。   一阵微风吹过,树枝轻轻摇曳,洁白的梅花瓣掉落了一些,在风中打着转飘落。树下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拎着精致的竹篮在捡拾花瓣。   纪妧含笑解释:“梅花香气淡雅怡人,凋落的花瓣扫在树下有些可惜。将花瓣捡起洗净,可以做成香包放在屋子里。满屋子的清香。”   纪二小姐喜欢梅花,侯府里几乎人尽皆知。   许瑾瑜笑道:“梅花生性高洁,素有花中君子的美誉,妧表姐喜欢梅花,正是相得益彰。”   马屁人人会拍,可像许瑾瑜这么会说话的,实在少见。   纪妧展颜一笑:“瑾表妹这般盛赞,我愧不敢当。对了,我身边的丫鬟书琴厨艺极佳,会用梅花做点心。我这就打发她下厨,让你也尝个新鲜。”   许瑾瑜欣然点头。   书琴长的颇为清秀,杏眼灵动,唇边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她利落的取了竹篮,从树上摘了些新鲜的梅花瓣去了厨房。   ......   不过半个时辰,书琴便捧着一盘点心来了,笑盈盈地说道:“小姐,梅花糕已经做好了。”   纪妧笑道:“这梅花糕趁热吃滋味最佳,瑾表妹,你先尝一尝。”   许瑾瑜拈起一块,打量几眼,忍不住赞道:“书琴真是心灵手巧,这梅花糕做的精致小巧,香气扑鼻,看着便有食欲。”   梅花糕做成了梅花的形状,散发着梅花特有的清冽香气,咬一口,甜甜糯糯的,十分美味。许瑾瑜本就嗜吃甜食,吃了一块,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这样的举动,比所有夸赞的语言更令人愉快。   纪妧抿唇轻笑,转头吩咐书琴:“以后做梅花糕的时候,送一份到引嫣阁。”   书琴忙笑着应了,心里不由得暗暗惊讶。小姐素来矜傲冷淡,能入得她眼的少之又少。不知这许二小姐有什么特别之处,在短短时日内就让小姐另眼相看......   许瑾瑜也不和纪妧客套,爽快地领了这份人情:“多谢妧表姐了。吃了妧表姐的梅花糕,我总得送些回礼表示心意。不如就为妧表姐绣一个香包如何?”   纪妧笑着打趣:“梅花糕用料简单,我只要动动嘴就行了。一个香包瑾表妹至少也得做上两三日。这么说来,我可是大大占了便宜。”   说完,两人对视一笑。   纪妧命人取了琴来,坐在梅花树下拨弄起了琴弦。   琴音叮咚悦耳,宛如春风拂面。   许瑾瑜坐在一旁,微微闭眼,仔细聆听。一曲琴声结束,才睁眼赞道:“妧表姐琴艺果然高妙,这一曲春晓吟弹奏的十分悦耳动听,至少也下过七八年的苦功。”   纪妧抿唇一笑:“一听就知道瑾表妹也是琴艺高手,快些过来抚一曲,让我聆听一番。”   对名门闺秀们来说,琴棋书画几乎是必修的功课。少女们在一起谈论诗词琴艺是极风雅的事。   许瑾瑜倒也没推辞,笑着应道:“我少时确实学过几年,不过这几年来极少弹奏,大概手生了。弹的不好,妧表姐可别笑我才是。”   纪妧含笑起身,许瑾瑜坐到了古琴前,伸出手轻按琴弦,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纪妧的目光落在许瑾瑜的手上,不由得一声惊叹:“你的手真美。”   许瑾瑜的手指莹润修长,洁白如玉。纪妧一向自恃极高,可此时看着许瑾瑜的纤纤玉指,也不由得自叹弗如。   许瑾瑜抿唇轻笑,轻轻拨弄琴弦。   她自幼随着父亲许翰习琴,琴艺出众。只是后来专心于刺绣,于琴艺一道就疏懒了一些。前世苦熬十年,更是从未碰过琴。这么一算,弹琴几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琴声一开始断断续续不甚顺畅,直到后来才渐渐流畅起来。   纪妧从漫不经心,慢慢变的神色认真。   她擅于琴道,自然能听得出许瑾瑜久未碰琴有些生疏。不过,许瑾瑜的琴艺功底显然很深厚,很快就找回了状态。   春日晴朗,微风轻拂,花香怡人。树下美人抚琴,琴声淙淙。   好一幅美人抚琴图。   沉醉于琴音中的两人,没留意到院门处多了一个身影。   ......   周小云的幸福生活   第三十一章 勾~引? 更新时间2015-5-26 8:07:09 字数:2601  身着宝蓝锦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站在院门外,遥遥地看着梅树下的抚琴少女,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纪妧正好抬起头来,笑着喊了一声:“大哥,你来了怎么也不进来,站在门边做什么。”   许瑾瑜手中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纪泽闲庭漫步一般悠然走了进来:“我贸然进来,岂不是扰了瑾表妹抚琴。瞧瞧,本来瑾表妹还弹的好好的,我一进来就停了。”   俊美的脸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声音里蕴含着浅浅的笑意,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亲昵,一派意态风流的贵公子气度。   情窦初开的少女,哪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前世她就是被这样的纪泽迷昏了头......现在想来,纪泽只怕是早就存了这份心。所以才有意无意的勾~引她。   一个成熟的男人,想对付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实在简单。   一个专注的眼神,一抹浅浅的微笑,一点似有若无的暧昧,便足矣!   许瑾瑜心中暗暗冷笑,盈盈起身,故作羞怯的应道:“我这点微末琴艺,哪里能入得了表哥的耳。”不待纪泽说话,又笑道:“我听娘说过,姨母当年琴艺超卓。不知表哥是否听过?”   少女微微仰起俏脸,面颊光洁如玉,梨涡隐现。满树的梅花也及不上她唇边的甜甜浅笑。   看不出半天不妥或异样。   看来,刚才提起小邹氏是无心的。   纪泽心念一闪,淡淡笑道:“这我倒不太清楚了。”继母擅长琴艺,也不可能特意在继子面前抚琴。这样的回答很合乎情理。   许瑾瑜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纪妧和兄长纪泽亲厚,关切地打量纪泽一眼:“大哥,忙了几天的丧事,你整个人都瘦了。”   纪泽俊脸一黯,轻叹一声:“顾氏嫁给我整整八年,虽然没生过一字半女,却温柔贤淑,是个好妻子。没想到熬不过这场病,就这么去了。我心里实在不好受,连着几日都吃不下。瘦一些也是难免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等虚伪的令人作呕的人!顾氏明明就是他和小邹氏联手逼死的,他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许瑾瑜抿了抿唇角,微微垂眼,掩去眼底的鄙夷憎恶。   纪妧柔声安慰纪泽一番。说来说去,不外乎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得好好过下去”之类的。   纪泽又叹了口气:“二妹,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一回到冷冷清清的浅云居,我就会想起顾氏。她在世的时候,我整日待在军营里,很少回来陪她。如今想陪也没机会了......”   “大哥,”纪妧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我也很想大嫂。可人死不能复生,大嫂安眠地下,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总得好好保重身体,否则,大嫂就是在地下也不会安心。”   纪泽点了点头。   许瑾瑜没有说话。她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忍不住出言讥讽!   “算了,不说这些了。瑾表妹听着也一定觉得闷了。”纪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低沉迷人:“总在院子里待着太闷了。此时正是春日,春景正好。不如到园子里转转吧!”   ......果然还是像前世一样想引~诱她么?或者,他是想暗中观察她是否“性子柔顺好拿捏”?   许瑾瑜抬眸一笑:“难得表哥有这份闲情逸致,我求之不得。”   既然注定躲不开,那就挺起胸膛面对吧!   ......   许瑾瑜和纪妧并肩同行,纪泽悠闲地跟在两个少女身后。   汴梁城寸土寸金,威宁侯府却占地极广。   时下女眷们除了必要的应酬交际,等闲不出府,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要消磨在后院里。花园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招待客人的最佳场所。这么一来,在园子里耗费大量金银时间精力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威宁侯府的花园在汴梁城的勋贵府邸里也首屈一指。各式花草,怪石奇树,假山流水,亭台轩榭,九曲回廊,几步便是一景。   只可惜,许瑾瑜没什么心情欣赏美景。   前世她在威宁侯府里住了几年,早就看厌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更不用说,纪泽就在身后......   前世的历练,早已使许瑾瑜变的超乎寻常的冷静。纵然心潮澎湃,面上依然一如往常。   纪妧难得的好心情,一一向许瑾瑜介绍园子里的景致:“......那座水榭十分雅致,到了夏日的时候,坐在水榭里赏荷抚琴,最有雅趣。水榭那边有一座假山,假山边种了许多木槿花。等到了花期,开了一片的木槿花,绚烂美丽......”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许瑾瑜笑容依旧,心里浮起隐隐的痛楚和恨意。   前世的那一夜,她就是在那里被占去了清白,污了名节!如果说威宁侯府的几年生活是一场噩梦,那一夜,就是噩梦的起源......   “瑾表妹的闺名和木槿的槿字谐音,”纪泽的声音响起:“看来,瑾表妹和这片木槿花倒是有缘。”   依稀熟悉的话语,迅速勾起了许瑾瑜的回忆。   当年,纪泽也曾这么说过。   她悄悄将这句话记在了心头,时常独自去假山边。后来纪泽让人送来口信邀她在假山旁私会时,她心里暗暗的欢喜。以为他一直在暗中关注自己,所以才会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许瑾瑜停步,转身冲纪泽展颜一笑:“表哥这么说了,我可得亲自过去瞧一瞧才是。”   .....   三人走上了水榭,很快就到了假山边。   一座别致的假山,足以令园子增色不少。威宁侯府的园子里,造了三座假山,水榭边的这一座假山最大也最别致。   所有的石头都是挖自湖底,冲洗干净了之后依然透着青绿,建成假山之后,也带着几分野趣。石头本身不算稀奇,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却难以想象。   假山边种了一大片木槿花。此时花期已过,看不到木槿花大片开放的绚烂。只有碧绿的树叶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故地重游,最痛恨的仇人就在身边,她却不能露出半点异样。   许瑾瑜将所有的恨意都压进心底,俏脸上露出惊叹:“这座假山真大真美!还有这么一大片木槿花,当时建假山的时候可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原本这里种了一片海棠树。母亲不太喜欢海棠,便命人将海棠树都砍了,建了一座假山。”纪妧轻描淡写地接过了话茬,话语中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已故的陈氏最喜欢海棠。   小邹氏过门之后,颇得威宁侯宠爱。故意将海棠树砍了,建了假山。也正因为此事,让威宁侯府的下人们看清了小邹氏的心计手段。小邹氏也迅速在侯府站稳了脚跟。   这段往事,纪泽同样清楚。   纪泽眸光微闪,低声说道:“二妹若是喜欢海棠,过些日子我让人在沉香阁里种上几株。”   纪妧扯了扯唇角,淡淡说道:“不用了。”   再有几个月,她就要出嫁到夫家。威宁侯府的内宅后院也会彻底成了小邹氏的天下。种不种海棠又能代表什么?   身后,忽的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姐夫,妧姐姐,瑾表妹,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了你们。”   ......   ----------------   两更的勤快作者打滚求留言求推荐~   念春归   第三十二章 “巧遇” 更新时间2015-5-26 18:02:09 字数:2699  是顾采苹!   顾采苹喜中带羞的目光越过许瑾瑜和纪妧,落到了纪泽俊美的脸上:“姐夫,你今日怎么在府里?不用去军营么?”   纪泽眸光微闪,温和应道:“顾氏丧事刚过,我告了假,打算在府里待上几日。”顿了顿又问道:“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被纪泽这般关切的询问着,顾采苹心中暗暗欢喜,羞怯地应道:“脚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尚未痊愈。再养上几日就该好了。”   表现的这般明显,让人想装着看不出来都不行。纪妧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对顾采苹生出了几分厌恶和不喜。   大嫂刚下葬,尸骨未寒。她这个亲妹妹赖在侯府里不走也就罢了,竟还摆出这么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来,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勾~引两个字了。   还有,这么大的侯府,怎么会这么巧的就在这里遇上了?分明是暗中买通了府里的丫鬟为她通风报信。听闻兄长来了园子里,特意赶过来“巧遇”。   顾采苹也是正经的名门闺秀,怎么做得出这般毫无廉耻的事情来?   纪妧全仗着良好的教养才没当场撂脸色。饶是如此,脸色也不算好看,淡淡的说道:“顾四妹妹脚伤尚未痊愈,应该好好养着,怎么跑到园子里来了?万一不小心再扭伤一次,可就糟了!”   要是再扭伤一次,岂不是要一直赖在侯府里不走了!   话不用说的太直接,聪明人自能心领神会。   许瑾瑜忍着笑,对纪妧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矜持优雅的外表,口舌冷淡又犀利,让人实在不能不欣赏!   顾采苹俏脸飞速的涨红,颇有些尴尬和难堪。   更难堪的是,无人为她解围。   纪泽对顾采苹毫无兴趣,又曾允诺过顾氏绝不续娶顾采苹,自是要和顾采苹保持距离。至于许瑾瑜,对顾采苹也没半点好感。冷眼旁观纪妧羞辱顾采苹,心里只觉得解气。   好在顾采苹脸皮厚度足够,很快恢复如常:“多谢妧姐姐关心。今日我是觉得气闷了才到园子里转转,待会儿我就回清芷苑。”   纪妧扯了扯唇角,不冷不热的说道:“顾四妹妹知道保重自己的身子就好。也免得顾夫人生出误会,以为我们慢待了你。”   顾采苹笑容有些讪讪:“妧姐姐说笑了。我在侯府里住了这些日子,侯府上下人人都待我极好,哪有半分轻慢。”说着,又主动扯开了话题:“这座假山造的真是别致,还有这么一片木槿花。到了花期的时候,一定很美。”   纪妧冷嘲热讽一番,出了不少闷气,也不好一直让顾采苹难堪,闻言笑道:“是啊,这处是园子里最好的景致之一。我和大哥特意陪瑾表妹过来欣赏。”   ......他们兄妹竟然特意陪许瑾瑜前来!   顾采苹笑容顿了一顿,下意识地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一直静默不语,只微笑着静静站在那儿,可谁也无法忽视她。   许瑾瑜似乎天生就有过人的风华,令人见之难忘。和纪泽并肩站在一起,竟出奇地相衬......   顾采苹心里陡然涌起一股酸意和嫉意,面上却露出笑意:“真是太巧了。瑾妹妹的闺名里也有一个瑾字,和木槿谐音呢!”   许瑾瑜抿唇一笑:“是啊,确实很巧。所以表哥和妧表姐才特意领着我过来看看。我在侯府要寄住一段日子,说不定能看到木槿开花的美景呢!”   寄住一段日子......   顾采苹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笑道:“我也喜欢木槿花。那我就厚颜先约好,等木槿开花的时候,开个赏花宴,一起来赏花。”   还没嫁到侯府来,就已经将自己视为侯府女主人了么?张口就约设宴一起赏花!   许瑾瑜心中暗暗好笑,没有立刻应下,笑着看向纪妧:“妧表姐,顾四姐姐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纪妧淡淡应道:“我就快出嫁了,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到那个时候可不好做这个主。设宴赏花的事,还是和母亲商议好了。”   许瑾瑜刚一张口,顾采苹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再被纪妧这般明里暗里的嘲弄,顾采苹再厚的脸皮也抵挡不住了,耳后都觉得火辣辣的,咬咬牙挤出笑容:“瞧瞧我,只顾着和瑾表妹说的热闹,竟忘了这一层,让妧姐姐见笑了。”   纪妧淡淡一笑:“不过是随口闲聊罢了,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对了,我们还要去假山那一边。顾四妹妹要跟着一起过去吗?”   当然要。顾采苹刚要张口,纪妧又歉然笑道:“看看我这记性,明知道你脚伤还没好,不宜走动太久,还是多休息的好。”   顾采苹:“......”   顾采苹的面色精彩极了,半晌才讪讪地应道:“妧表姐说的是,我这就回清芷苑休息。”说完,依依不舍地看了纪泽一眼。   可惜的是,纪泽也没有半点挽留她的意思。   顾采苹由丫鬟朝露搀扶着匆匆离开了,怎么看都有点灰溜溜的感觉。   活该!   许瑾瑜半点都不同情顾采苹,瞄了她的背影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然后,继续随纪泽兄妹在园子里转悠。   侯府的园子很大,走走停停逛了一个时辰,天色才渐渐暗了。   纪妧和许瑾瑜的话都不多,却十分投契。纪妧含笑说道:“天已经晚了,瑾表妹随我到沉香阁用了晚饭再回去吧!”又对纪泽说道:“大哥,你也很久没和我一起用晚饭了。不如一起到沉香阁来吧!”   纪泽略一沉吟,便应下了。   兄妹两个很自然的忽略了许瑾瑜的意见。   许瑾瑜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一个下午都能熬过来,一顿晚饭也不算什么。   晚饭分量不算多,每道菜肴都做的很精致。纪妧和纪泽偶尔闲聊几句,许瑾瑜极少插嘴,甚至从未多看纪泽一眼。   纪妧看在眼中,对许瑾瑜高看了几分。   比起那个装模作样恬不知耻的顾采苹来,许瑾瑜温柔知礼举止端庄,更有名门闺秀的风范。   ......   “......四小姐,奴婢听说,世子和二小姐一直陪着许家的表小姐在园子里转悠。直到天黑了才回沉香阁。二小姐还留许家小姐吃了晚饭。”   清芷苑的客房里,朝露低声在顾采苹耳边禀报。   顾采苹的俏脸阴沉了下来。   这个许瑾瑜,看着温柔可人,原来这么有心机有手段。来京城还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博了纪妧的另眼相看。纪妧是纪泽嫡亲的妹妹,有纪妧时常在纪泽耳边说好话,纪泽肯定会对许瑾瑜生出好感来......   她原本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没想到,许瑾瑜比她更抢先了一步!   朝露见自家主子面色难看,忙安抚道:“小姐先消消气。世子英明神武,绝不会被许二小姐这点伎俩蒙蔽。”   这可未必!   许瑾瑜生的那般美貌,就算她再有自信,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是不及许瑾瑜的。万一纪泽被许瑾瑜迷惑住了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她最多再住几天,就得回顾家去。而许瑾瑜,却能正大光明的留在侯府里,一边讨小邹氏的欢心,一边交好纪妧......   顾采苹秀丽的脸庞一片嫉恨愤怒,隐隐有些扭曲,忽的张口道:“朝露,你去叫碧罗过来。”   朝露一怔,却不敢多问,立刻应下了。   很快,碧罗便来了。     第三十三章 威逼 更新时间2015-5-27 7:29:35 字数:2719  顾氏的病逝,对忠心的碧罗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这几日,碧罗病了一场,形容憔悴消瘦,穿着素服,头上戴了一朵白色的绢花。看来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   碧罗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四小姐。”   顾采蘋已经收敛了所有的嫉恨,至少表面看来平静了不少:“我在侯府最多再留三四天,就会回顾府。日后你在侯府里,要机灵一点。”   机灵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   碧罗一怔:“奴婢愚钝,不明白四小姐的意思。”   顾采蘋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姑娘家的矜持了,直截了当地吩咐:“你在侯府待了八年,一定很熟悉侯府里的情形。我要你留意许瑾瑜的一动一静,将她所有的事都暗中记下,定期派人送信给我。”   碧罗一惊,霍然抬头。   四小姐为什么要让她盯着许二小姐?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世子妃刚过世,四小姐断然不会这么快就动了心思......   顾采蘋接下来的话,让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碧罗彻底死了心:“碧罗,你是大姐身边最亲信的人。如今大姐过世了,你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好好打算一番。一年孝期过了,姐夫就会续弦。新妇一旦过了门,你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只有我会重用你......”   其余的话不用再多说了。   就算再笨,也能听出顾采蘋的话中之意。   碧罗脸庞苍白,半晌才低声道:“四小姐,奴婢是顾家的家生子,自小就伺候大小姐。如今大小姐过世了,奴婢再没有半点别的心思,只想好好地留在浅云居里,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她竟然婉言拒绝了自己的招揽?!   顾采蘋又气又怒,狠狠地盯着碧罗:“碧罗!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卖身契不在我手里,可你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顾家。”   碧罗攥紧了衣袖,俏脸惨白。   耳边响起顾采蘋的声音:“你今晚回去好好想一想,等想明白了,明日再来见我。”   碧罗机械地行礼告退。   顾采蘋独坐良久,面色变幻不定,低声自言自语:“许瑾瑜,我顾采蘋看中的东西,你休想抢走!”   ......   回到浅云居后,碧罗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轻轻推开了顾氏寝室的门。   自从顾氏小产后,便独居一室。纪泽极少踏足这间屋子。顾氏走了,屋子里依然有挥散不去的药味。   碧罗看着床榻,仿佛顾氏像往昔一样躺在那儿,用软弱无力又温柔的声音喊着碧罗......   小姐!   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   老天对你实在不公!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却错嫁了丈夫,早早病逝。   你尸骨未寒,四小姐就开始谋算世子妃的位置,还逼着奴婢为她做事,否则就要对奴婢的家人不利。   小姐,奴婢该怎么办......   泪水不停的涌出眼角,模糊了视线。碧罗哆嗦着用袖子擦眼泪,没等眼泪擦干净,脸上又多了新的泪痕。   碧罗颤抖着用双手捂住脸,隐忍压抑的低低哭泣起来。   ......   这一夜,彻夜难眠的人不止是顾采蘋和碧罗。   含玉站在小邹氏的寝室外。暗夜遮掩住了她秀美的轮廓,紧张又警戒的目光显得异常明亮。   隐隐约约的低喘和呻~吟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含玉这几晚听的几乎麻木了,也没了恨不得捂上耳朵的冲动。   世子妃一死,世子和夫人更少了几分顾忌。除了她这个贴身丫鬟守门放风,外面自然少不了世子的暗卫。知悉这个秘密的人其实不算少,可又有谁敢诉之于口?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动静才消停下来。   黑暗中,小邹氏的声音娇媚的响起:“玉堂,你今日为什么忽然决定要带许徵兄妹进宫?”   纪泽凑在小邹氏耳边低语数句。   小邹氏恍然,轻笑一声:“原来你打着这个主意。我还觉得奇怪呢,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忽然想起要提携他们兄妹......”顿了顿,又不无酸意的说道:“你是不是看中许瑾瑜那个丫头了?”   不然,怎么会陪着许瑾瑜逛园子,又一起在沉香阁吃晚饭?   纪泽漫不经心的应道:“当然不是。将来我总得续弦,免得惹人疑心。娘家没什么依靠,性子柔顺好拿捏,许瑾瑜不正合适吗?而且,她还是你的亲侄女,日后不管怎么样,总跳不出你的掌心。你肯收留许家母子,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温和从来只是纪泽的面具。年纪轻轻就手握兵权深得帝心,靠的绝不只是威宁侯世子的名头。   真正的纪泽,精明深沉,手段狠辣无情。   小邹氏被说穿了心思,也不否认:“我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这些日子看着,她可不像大姐说的那样柔顺温婉。”   反应敏捷,聪慧冷静。话虽然不多,每次一张口,总能说的人哑口无言。   纪泽不以为意的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今日留意她许久,确实不算蠢笨,却温柔静默,懂礼本分。比起顾采蘋要强多了。”   提到顾采蘋,纪泽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轻蔑和厌恶。   顾氏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不知羞耻的妹妹?   “顾采蘋赖在府里不走,还不都是为了你。”小邹氏轻哼一声,语气酸溜溜的:“你还是快些回军营吧,也免得人家总惦记着你不肯回去。”   纪泽低笑一声:“好,我听你的,明天就回军营去。”   小邹氏却又舍不得了:“明天就回么?你难得有机会告假,还是在府里多待几天好了。”   纪泽暧昧的调笑:“一会儿催着我回军营,一会儿又让我留在府里。母亲到底是什么心意,不妨说清楚了,也免得儿子误会......”   边说边动作起来。   黑暗中,响起了小邹氏急促的喘息声,一声声“玉堂”甜腻妩媚。   ......   隔日清晨,小邹氏起的比平日迟了一些。   她本就生的美丽妩媚,丰润的唇角含笑,眉宇间浮着餍足和慵懒。散发出成熟妇人特有的妖娆风情。   含玉谨慎的伺候小邹氏梳妆。当看到小邹氏耳侧可疑的痕迹时,含玉面不改色,用厚厚的脂粉涂抹遮掩,又拿了件领口高的衣服来伺候小邹氏穿上。   小邹氏对含玉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随手拿起一支沉甸甸的金钗赏给了含玉。   含玉不敢推辞,恭敬的谢了恩:“奴婢谢夫人厚赏!”   小邹氏若有所指的说道:“你做事周全仔细,伺候的好。这金钗是你应得的。”顿了顿,又笑道:“你自打进了府之后,就一直在我身边伺候。这几年,我从未亏待过你。只要你对我忠心,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这是小邹氏行事的一贯风格。暗中威逼,明着利诱。   含玉能搏得小邹氏另眼相看,当然也有几分本事,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应道:“能伺候夫人,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什么好处也不要,只想一辈子伺候夫人。”   只要小邹氏还有用得着她之处,她的性命就无大碍。要是她打着离开小邹氏身边的念头,只怕也活不长久了......   小邹氏扯了扯唇角。   含玉倒是机灵,借着这样的机会表明了忠心。   一个丫鬟罢了,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谅她也翻不出风浪来。   ......     第三十四章 碧罗 更新时间2015-5-27 18:01:45 字数:2130  纪泽在府里又待了三日。到了第四天的早晨,吃了早饭后便去了军营。   此时,顾氏的头七也过了。灵堂撤了,下人们恢复了平日的穿戴。只有碧罗还坚持穿着素服为顾氏守孝。   浅云居里没了女主人,日常琐事总得有人打理。小邹氏当仁不让的接管了浅云居。   小邹氏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自顾氏进门的那一天开始,就成了小邹氏的心头刺。如今这根刺终于彻底的拔除,浅云居也落入她的手里。心中实在快意。   纪妧纪妤许瑾瑜坐在一旁,邹氏陪着小邹氏闲话:“......浅云居原本是由顾氏打理,如今顾氏走了,这些琐事都落到了妹妹身上。妹妹着实辛苦。”   小邹氏按捺住心底的自得喜悦,叹口气:“这都是我分内的事,也谈不上什么辛苦。”   ......装模作样!盼这一天不知盼多久了!   许瑾瑜心中冷笑一声,面上露出关切的神色:“姨母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千万别太过操劳了。”   小邹氏含笑点头:“放心好了,侯府里这么多管事婆子,事情自有她们去做,我不过是每日做些安排,累不到哪里去。”   何止是不累,简直就是乐在其中。   许瑾瑜释然的笑了一笑:“这样就好。不然,我还真为姨母忧心呢!姨母毕竟也有三旬了,精力总比不得年轻时候。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什么叫年轻时候?   她现在很老吗?   小邹氏的笑容僵了一僵。   但凡是女子,谁都不乐意被人说自己老。尤其是小邹氏,平日自诩保养得宜容貌美丽风情万千,即使站在继子身边,也看不出她比纪泽年长五岁。   这话,简直就是戳小邹氏的心窝!   许瑾瑜似是察觉到失言了,忙又说道:“姨母,我绝没有说你老的意思。你虽然有三十岁了,可看起来却年轻貌美,最多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小邹氏的脸都快黑了。   邹氏急的连连冲许瑾瑜使眼色。这丫头,平日聪慧可人,最会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句句都在找小邹氏的不痛快?   许瑾瑜留意到了邹氏频频眼神,不怎么确定的小声道:“娘,你一直向我使眼色做什么。我说错什么了么?可是,我刚才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姨母看起来确实不显老嘛!”   邹氏:“......”   小邹氏:“......”   邹氏咳嗽一声,硬生生地扯开话题:“妹妹,你派了何妈妈去浅云居,那碧罗要怎么办?”   小邹氏努力平复心绪,随口说道:“碧罗是顾氏的陪嫁丫鬟,如今顾氏去了,总不好将碧罗留在侯府。我打算放她回顾家,也免得耽搁了碧罗。”   说着,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把碧罗叫来。”   一旁的丫鬟应了一声,匆匆地去了浅云居。   ......   很快,碧罗便来了。   碧罗这几天心事重重,整个人消瘦的厉害,原本圆润的下巴变的尖尖的。白色的衣裙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松。   小邹氏打量碧罗一眼,淡淡说道:“碧罗,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碧罗勉强一笑:“奴婢这几日没什么胃口,所以瘦了一些。”   小邹氏对碧罗的胖瘦毫不关心,很快便说起了正事:“碧罗,你是顾氏从顾家带来的人,如今顾氏走了,你不必留在侯府,可以回顾家。”   一看到碧罗,不免想到顾氏。还不如打发回顾家。   碧罗的反应却出乎小邹氏意料。   只见碧罗苍白着脸跪下了:“夫人,碧罗不想回顾家,只想留在浅云居里,还请夫人成全。”   不想走?   小邹氏眸光一闪,似笑非笑的张口:“这倒是奇怪了。我肯放你回顾家和家人团聚,你怎么反倒不肯回去了?”   碧罗满心苦楚,却半个字都不能透露,只低声道:“奴婢随世子妃在府中八年,早已将侯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更何况,世子妃故去之后,屋子总得有人帮着照料。奴婢想留在浅云居,恳请夫人答应。”   说着,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迅速的红了一片。   小邹氏没有立刻答应,紧紧地盯着碧罗,目光锐利,似要看透碧罗的心思:“你想留在浅云居,只是为了照料顾氏的屋子?”   碧罗低低的应了声“是”。   小邹氏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只怕未必吧!   威宁侯府的内宅是她的天下。顾采蘋私下里做的那些小动作,当然瞒不过她的耳目。这三天里,顾采蘋召碧罗去了两回。   有什么样的事,需要用得上碧罗?   顾采蘋那点心思和算计,浅薄的可笑!   小邹氏正待毫不留情的拒绝碧罗,一直沉默的纪妧忽的张口求情:“母亲,就留下碧罗吧!她伺候大嫂这么多年,由她来照看大嫂的屋子最合适不过。”   纪妧和顾氏来往密切,和碧罗也颇为熟稔。此时见小邹氏要撵碧罗回府,纪妧心中颇觉得不是滋味。   纪妧难得张口,小邹氏也不好不给几分颜面,不怎么情愿地应道:“也罢,既是妧姐儿为你求情,你就留在浅云居吧!”   碧罗松口气,感激的看了纪妧一眼,磕头谢恩:“奴婢谢过夫人,谢过二小姐。”   小邹氏不冷不热的应道:“好了,你先起身吧!别总跪着了。”   碧罗起身后,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许瑾瑜看了垂头不语的碧罗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息。   碧罗对顾氏忠心耿耿有情有义,正如初夏待她一样。可惜顾氏死的太早了,碧罗在侯府里没了依靠,又被心思不正的顾采蘋逼着做了一些不愿做的事。后来被小邹氏暗中动手害死了。   当年的她从未记恨过碧罗,如今的她,看着碧罗更多了几分怜悯。   “启禀夫人,顾四小姐来了。”含玉笑着来禀报。   顾采蘋连着几天没露面,今日忽然过来,会是为了什么?   许瑾瑜眸光微闪,很快就猜出了顾采蘋的来意。小邹氏显然也想到了,唇边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快些请顾四小姐进来说话。”   ......   第三十五章 离开 更新时间2015-5-28 8:05:45 字数:2416  几日未见,顾采苹似是清瘦了一些,精神倒是不错。见了纪妧和许瑾瑜,神色间毫无异样,主动的打了招呼。   仿佛几日前花园假山旁尴尬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这个顾采苹,姑且不论心计如何,这份脸皮厚度已经远胜常人了。   论演技,许瑾瑜当然不会输给顾采苹,一脸关切的问道:“采苹姐姐,你的脚伤已经好了么?”   “我也正想问一问呢!”小邹氏接过了话茬,摆出一副亲切温和的长辈面孔来:“姑娘家的容貌和身体都是顶顶要紧的,扭伤了脚就得好生养着,万万不能逞强。”   顾采苹羞涩的应道:“多谢瑾表妹和伯母关心。我的脚伤已经彻底好了。这些日子一直住在侯府,给伯母添麻烦了。今日我是特地来向伯母辞行的。”   果然是要回顾家了!   小邹氏心中一松,假惺惺的挽留:“何必急着回去,再住些日子也无妨。正好和妤儿作伴。”   纪妤憋了半天没说话,此时总算找到机会插嘴了:“娘,我一个人住在清芷苑挺自在的,不用人陪。”   小邹氏:“......”   顾采苹:“......”   许瑾瑜努力忍住笑。   生平第一次觉得纪妤不分场合的刁蛮骄纵也挺好的。看看,顾采苹的面色多尴尬,小邹氏的面色多精彩。啧啧!   小邹氏强忍住瞪纪妤的冲动,咳嗽一声说道:“妤儿还小,说话不知轻重。顾四小姐可别见怪。”   顾采苹巴不得找个台阶下,忙挤出笑容:“我在清芷苑叨扰多日,麻烦妤妹妹之处甚多。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衣物行李,今日就会回顾家了。”   总算是肯走了!   纪妤在小邹氏不悦的目光下,将这句话忍了回去,没什么诚意的说道:“顾四姐姐日后若是有闲空,不妨到侯府来住些日子。”   这么明显的敷衍,顾采苹却像没听出来似的,欣然笑道:“那我日后可就常厚颜来打扰了。”   众人:“......”   顾四小姐,你的脸皮还能再厚一点企图心还能再明显一点吗?你就没看出侯府上下其实没人欢迎你吗?   ......   顾采苹待了片刻,很快起身告辞。   小邹氏身为长辈,无需亲自送一个晚辈,随口吩咐道:“妤儿,妧儿,瑾娘,你们代我送一送顾四小姐。”顿了顿,又别有用意的看了碧罗一眼:“碧罗,你也去送一送四小姐。若是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家人,正好可以托付给顾四小姐。”   碧罗不敢直视小邹氏,垂着头应下了。   许瑾瑜一行人送了顾采苹出府。   论关系,自是纪妧和顾采苹最亲近。可惜顾采苹的种种行径,着实让人瞧不上,纪妧一路上也没和顾采苹说什么话。   纪妤就更不用说了,一脸送瘟神的表情。   顾采苹心中羞恼不已,暗暗咬牙。   哼!等她将来嫁到侯府来,再和纪妤慢慢算账......   许瑾瑜反而出乎意料的亲切,握着顾采苹的手说道:“这些日子因为表嫂病逝,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没能好好招呼顾四姐姐。等过了这一段日子,顾四姐姐再来侯府做客。”   ......许瑾瑜也不过是寄住在侯府里的客人,在她面前有什么资格摆出主人的架势来。   顾采苹心中不屑的轻哼,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就是瑾妹妹不说,我也会常来的。”   许瑾瑜没有错过顾采苹眼底的挑衅和不善,心中不由得好笑。   顾采苹实在是弄错了状况。她可没打算成为顾采苹的情敌。正好相反,她会全力帮助顾采苹达成心愿。   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纪泽,不知廉耻满心算计的顾采苹,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采苹和众人一一道了别,眼角余光瞄到了垂头不语的碧罗,心里一动,神色自若地说道:“碧罗,我就要回顾府了,你难道没有话要带给你爹娘和你弟弟吗?”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令碧罗全身一颤。   她是顾家的家生子,爹是田庄管事,娘是厨房采买,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弟弟,如今做了顾老爷的书童。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前程未来甚至性命,却不能不在乎家人......四小姐这么说,就是要提醒她这一点。   碧罗定定神,恭敬的应道:“多谢四小姐的美意。四小姐若是见了奴婢的爹娘和弟弟,烦请告诉他们一声,奴婢在侯府一切都好,他们无需挂念......奴婢也盼着他们平安无事。”   说到最后一句,碧罗忍不住抬头,目光中有一丝恳求。   顾采苹笑了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安心留在浅云居,好生照看大姐的屋子。至于家人,你不用忧心。有我在,顾家上下没人敢欺负他们。”   碧罗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奴婢先谢过四小姐了。”   顾采苹扯了扯唇角,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木轱辘发出咯吱的声响。   碧罗默默地在原地,目送着马车远去直至不见,唇角勉强堆积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淡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在心中蔓延。   为人奴婢,身不由己。纵然心中不情愿,又岂能逃得过主子的手掌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碧罗的思绪:“碧罗,你近来又消瘦又憔悴,面色也不太好看。是不是有谁刁难你了?若是有,只管告诉我,大嫂不在了,由我替你做主呢!”   碧罗回过神来,引入眼帘的是纪妧关切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暖。   二小姐出了名的性情冷淡,此时肯纡尊降贵过问区区一个丫鬟是否受了委屈,自然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也不枉世子妃生前待二小姐这么好。   只可惜,就算是二小姐也无法为她撑腰做主......   碧罗打起精神,故作轻快地应道:“多谢二小姐美意。还请二小姐放心,奴婢在浅云居这么多年,如今虽然是何妈妈主事,也不至于刁难奴婢。”   纪妧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何妈妈本就是个媚上欺下的刁奴,又有小邹氏在身后撑腰,若是成心刁难,碧罗在浅云居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然,才短短几日,碧罗怎么就瘦成了这样?   纪妧也不多说,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找个机会敲打何妈妈一番。   许瑾瑜将碧罗的微妙反应尽收眼底。   顾采苹临走前的那番话,分明是在用家人要挟碧罗。   可怜的碧罗,为了家人不得不妥。   以顾采苹的性子,命碧罗做的,无非是暗中搜集侯府里的消息,尤其是和纪泽有关的事.....   当然了,许瑾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顾采苹在此时就对她生出了戒心和敌意。顾采苹暗中吩咐碧罗的第一件事,就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   -----------------   越来越讨厌顾四了~   美人多骄   第三十六章 新衣 更新时间2015-5-28 18:02:55 字数:2601  一晃十天过去。   绣衣阁的王掌柜亲自送了衣物到侯府。   王掌柜一张白胖的圆脸上浮着殷勤的笑容:“......夫人,贵府定制了这么多衣物,小的特地命绣衣阁的所有绣娘日夜赶工,总算没延误时间,赶着今天送来了。请夫人和小姐们一一过目。”   边说边吩咐伙计们打开几个包袱。   两身竹青色的锦袍是许徵的,两身色泽淡雅款式新颖的罗裙是许瑾瑜的,纪妧也做了四身新衣。   堆积如山的衣裙是纪妤的。   ......对比实在太强烈了!   纪妤只觉得众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俏脸火辣辣的,不由得狠狠瞪了许瑾瑜一眼。   如果不是许瑾瑜故意坑她,她怎么会丢这么大的人?   许瑾瑜回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纪妤心里的火气蹭蹭直冒。自那一天过后,她和许瑾瑜又冷战了数天。可恼的是,许瑾瑜根本没有主动修好的意思。这些日子倒是和纪妧走的很近。   这就更让纪妤恼火了。   纪妧对她这个亲妹妹没什么好脸色,倒是和许瑾瑜这个外人走的近乎!听说纪妧做了梅花糕之后都会送给许瑾瑜一份。今日两人还亲昵的站在一起,她倒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   纪妤越想越气恼,又瞪了许瑾瑜一眼。   不过,碍着之前的教训,不敢再随意出言挑衅就是了。   许瑾瑜将纪妤的忿然看在眼底,心中一阵快意,笑着张口道:“妤表妹,你做了这么多漂亮的新衣,快些给我瞧瞧,让我也开开眼界。”   明日就要进宫了。这个时候倒是知道来巴结示好了。   纪妤自觉争回了一口气,从鼻子里傲慢的嗯了一声,吩咐身边的丫鬟:“紫月,去把新衣都拿过来,让瑾表姐看一看。”   紫月略有些讪讪地应道:“可是,奴婢只怕抱不动这么多的衣服。”   纪妤:“......”   听着众人忍俊不禁的轻笑声,纪妤恼羞成怒,瞪了紫月一眼:“你是猪脑子吗?谁让你抱所有衣服了,你不会挑几件特别好看的吗?”   紫月平日被纪妤骂惯了,倒也没怎么羞愧,乖乖地应了一声。   紫月个头不高,身段玲珑,一张圆圆的小脸也算清秀。   走到那一大堆衣裙边,只看了一眼,紫月又发愁了:“小姐,这些衣裙都是用上好的衣料制成,绣工也好。奴婢一眼看过去,实在看不出哪些是特别好看的。”   纪妤:“......”   许瑾瑜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声似会传染一般,众人都跟着笑了。   就连小邹氏也笑了起来。   纪妤气的吃了紫月的心都有了,咬牙道:“蠢死了!就拿上面几件。”害的她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回去非臭骂她一顿不可。   紫月伺候纪妤两年,对纪妤的脾气十分熟悉。见纪妤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不由得苦了脸。   完了,回去又要挨骂了。   紫月很快捧来了衣裙到许瑾瑜面前。离的这么近,许瑾瑜清楚的看到那张小圆脸上“诶真倒霉又要被臭骂一顿”的神情,不由得莞尔。   纪妤刁蛮骄纵蠢笨,半点都不讨喜。身边的丫鬟也有些呆呆的,不算机灵。   这算不算有其主必有其婢?   不过,说来也奇怪了。小邹氏为什么不给纪妤挑一个聪慧伶俐的,反而派了这么一个傻乎乎的丫鬟?   许瑾瑜一边欣赏新衣,赞美之词随口而出。   纪妤一开始还绷着脸,听着听着虚荣心发作了,唇角翘了起来,眼里得意的笑容遮都遮不住。紫月见状偷偷松口气。只要小姐心情好了,或许回去就不会骂人了。   许瑾瑜暗暗失笑。   她总算能明白小邹氏的良苦用心了。   纪妤这样的性子,身边确实不宜有太过伶俐的丫鬟。否则,岂不是显得主子太蠢了!   ......   许瑾瑜将纪妤的新衣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纪妤的唇角也越扬越高。   纪妧也忍不住凑了过来细看。   绣衣阁的衣料都是上好的,款式是京城最流行的,绣工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做出来的衣裙当然好看——可也没好看到许瑾瑜说的地步吧!   纪妧冲许瑾瑜询问地挑了挑眉。   许瑾瑜俏皮地眨眨眼。   明天就要进宫了,还是和纪妤缓和一下关系为好。不然,以纪妤不分轻重的性子,若是在宫中闹腾起来,可就难看了。   纪妧心思敏锐细密,很快便会意过来,暗暗失笑不已。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唏嘘。这么聪慧又讨喜的许瑾瑜,为什么偏偏是小邹氏的娘家侄女?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相处的颇为投缘。可惜许瑾瑜的身份摆在那儿,再投契也会下意识的保持些距离......   “妤表妹,这些新衣都这么好看,明天你打算穿哪一件?”许瑾瑜笑眯眯的问道。   纪妤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我也没想好呢!”   许瑾瑜略一思忖,挑了一条蜀锦做的罗裙出来,笑着建议:“蜀锦色泽艳丽,穿着一定醒目好看。妤表妹若是信得过我的眼光,不妨试试这一条罗裙。”   纪妤有些犹豫。   “要不然,妤表妹现在就换上,让大家伙儿都瞧瞧。”许瑾瑜简直像是纪妤肚里的蛔虫,将纪妤心中想的都说了出来:“若是大家都夸好看,明日就穿着一条。不然,就另换一身新衣。”   对着这么善解人意的可人儿,任谁也发不出脾气来了。   纪妤笑着嗯了一声,接过衣裙,喜滋滋的去了后堂换上。片刻后,穿了一身新衣的纪妤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俱觉得眼前一亮。   纪妤长的不像小邹氏,更像威宁侯。俏丽中透着几分英气,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婉。色彩斑斓的蜀锦巧妙的遮掩了这一缺憾,衬托出了纪妤的俏丽明媚。   “娘,我穿着这一身好不好看?”纪妤一脸期待的看向小邹氏。   小邹氏宠溺的笑道:“当然好看。明日就穿着这一身进宫吧!首饰我也替你挑好了。”   邹氏在一旁凑趣:“妤姐儿穿着这一身新衣,美的像天上的仙女似的,我都舍不得移开视线了。”   “是啊!我第一眼就觉得妤表妹穿这身衣裙一定最好看。”许瑾瑜笑盈盈地附和。   纪妤被夸的心花怒放,对许瑾瑜的怨怼也消散了大半。   王掌柜一直陪笑着站在一旁,此时也不免说了一通夸赞的话。小邹氏和颜悦色的笑道:“这一次辛苦王掌柜了。含玉,你领着王掌柜去领银子。”   含玉笑着应了声是。   王掌柜忙谢了恩,抬头的时候,正巧迎上了许瑾瑜微笑和善的目光。   王掌柜反射性的回了个殷勤的笑容。   他常年和各府的女眷们打交道,娇养在闺阁里的千金闺秀也见过不少。家世好才貌出众的少女,大多有几分傲气。偶尔有脾气温和的,也不会刻意对他这么一个普通掌柜释放善意。这位许家小姐,倒是难得一见的温和友善。   许瑾瑜目送着王掌柜离开,很快收回了目光。   小邹氏看了过来,亲切的说道:“瑾娘,你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初夏伺候,人手未免单薄。前些日子我一直忙碌,竟忽略了此事。明日要进宫觐见贤妃娘娘,总得多带一个丫鬟。时间紧促,也来不及让牙婆子领人来让你挑了。我院子里的含翠先给了你。”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丫鬟走了出来:“奴婢含翠,见过小姐。”   含翠......   许瑾瑜笑容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快些免礼。”   第三十七章 登门(一) 更新时间2015-5-29 8:09:41 字数:2588  含翠和含玉年龄相若,相貌却不及含玉,眼睛略小,皮肤略有些黑,眼角边长了一颗小小的痣。行了礼之后,便老实的站到一旁,看着稳重又规矩。   然而,人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老实忠厚的含翠,竟是小邹氏安排在她身边的棋子,平日负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暗中回禀给小邹氏。   那一晚,为纪泽传口信的人是含翠。   在她茶水中做手脚的人,也是含翠。   她嫁给纪泽后,在侯府里住了几年,负责日夜监视她的人,还是含翠。   她被送往田庄的那一年,含翠回了小邹氏身边,负责照顾她的“儿子”。之后数年,她没有再见过含翠。却永远也忘不了那张虚伪的脸孔。威宁侯府满门抄斩,含翠难逃一死。她也算是报了当年的仇。   这一世到了侯府,因为经常出入汀兰院,她也曾见过含翠几回。不过,却从未露出半点异样。   连小邹氏和纪泽她都能忍了,何况区区一个丫鬟?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努力“表现”,没想到还是没能打消小邹氏的盘算。小邹氏像前世一样,将含翠派到了她的身边。   小邹氏一副关心晚辈的长辈风范,她根本无从拒绝,索性坦然接受了下来。小邹氏想在她身边放一颗棋子想暗中算计她,她不妨将计就计,将这颗“棋子”放在身边安小邹氏的心。说不定将来可以利用含翠,反过来算计小邹氏......   邹氏正对小邹氏道谢:“住在侯府已经够打扰了,还总劳烦你为瑾娘操心。实在是感激不尽。”又转头对许瑾瑜说道:“瑾娘,还不快点谢过你姨母。”   “谢谢姨母。”许瑾瑜柔顺的道谢。   小邹氏笑了笑,别有用意地说道:“我是你的亲姨母,为你着想也是应该的。”   许瑾瑜抿唇笑道:“姨母‘用心良苦’,瑾娘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姨母。”   ......这话听着十分入耳,许瑾瑜又是一脸乖巧温驯。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小邹氏将心头那一丝怪异的感觉按捺下去,笑着打趣:“好,那我可就安心地等着瑾娘报答我了。”   众人都很捧场的笑起来。   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进来禀报:“启禀夫人,安国公府的陈三公子来了。”   陈三公子陈元青?他怎么又来了?   小邹氏一怔,下意识地看了许徵一眼。   短短半个月,陈元青已经来了三回。每次登门都是来找许徵的......两人是在顾氏的丧礼上结识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交好了?   许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个陈元青,来的还真是殷勤!前两次他故意拦着,陈元青连许瑾瑜的面都没见到。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许瑾瑜看了面无表情的兄长一眼,忍不住抿唇轻笑。   许徵显然不太喜欢陈元青,私下里已经说过几回了。让她离“居心叵测”的陈元青远一些......   纪妤听到陈元青来了,却是满心欢喜:“娘,我出去迎一迎元青表哥。”说着,便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小邹氏想也不想的出言阻拦:“等一等,你别去......”   纪妤的动作比小邹氏的话音快多了。   小邹氏眼睁睁地看着纪妤一溜烟的出了正厅,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一个尚未定亲的少女对一个少年这般殷勤热络,别人会怎么想?就算心中悄悄恋慕,也不能表现的这般明显。万一陈元青无意,或是陈家不肯结亲,到时候纪妤的脸要往哪儿放?   她聪明一世,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东西!   纪妧略一蹙眉,立刻起身说道:“母亲,我和三妹一起去迎元青表弟吧!”   她再不喜欢纪妤,也不想见到纪妤丢人,连累的她这个姐姐也跟着丢脸。   ......   众人等了一会儿,很快,纪妧姐妹两个迎着陈元青进来了。   陈元青今日特地收拾了一番,杏色的锦袍映衬的他神采奕奕格外俊朗,爱笑的眼睛黑亮有神。   实在是一个英俊又可爱的少年!也怪不得纪妤对他芳心暗许,看着他的时候,眼里的爱慕几乎遮也遮不住。   小邹氏心口一闷,免不了又要在心中恨恨的骂上纪妤几句。   陈元青走上前,双手抱拳作揖,以晚辈礼给小邹氏姐妹问了好:“元青见过夫人,见过许伯母。”   陈家和纪家是姻亲,陈元青理当称呼小邹氏一声伯母。可陈元青不喜小邹氏,平日只以夫人相称......这也就罢了!小邹氏反正早就习惯了。   陈元青称呼邹氏伯母又是怎么回事?   小邹氏心念一闪,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快些免礼。”   陈元青站直了身子,以平辈的礼节和许徵兄妹寒暄。众目睽睽之下,陈元青倒也没表现的出格,只是在和许瑾瑜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点点声音激动了一点点笑容灿烂了一点点......   这样的陈元青,让许瑾瑜觉得熟悉又温暖,忍不住冲陈元青笑了一笑。   陈元青心花怒放,嘴角高高的扬起。   许徵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警告地瞄了陈元青一眼。   陈元青立刻收回了目光,规规矩矩的陪着长辈闲话。   小邹氏含笑问道:“你母亲近来身体可好?国公爷和夫人身体如何?”   陈元青一一作答:“母亲身体很好,大伯和大伯母也都好,多谢夫人挂记。”   ......   两句过后,就开始冷场了。   小邹氏和陈家的人几乎没什么来往,陈元青独自登门拜访也是第一回。两人根本不熟。小邹氏再精明圆滑,也很难找到话题。   还是纪妧及时救了场:“元青表弟,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陈元青和纪妧是嫡亲的表姐弟,说话轻松自然了不少:“我接到了书会的帖子,特地来喊徵表哥一声,下午可以一起去书会。”   许徵不能不领这个人情,笑着道谢:“元青表弟有心了,那我可就厚颜跟着一起去书会了。”   “其实,是我想沾徵表哥的光才对。”陈元青正大光明的看向许徵......还有他身侧的许瑾瑜:“徵表哥才高八斗,以文会友时一定大放光彩。我跟在徵表哥身边,正好偷师。”   陈元青倒也不是全在拍马屁。   上次邀了许徵去诗会,许徵在短短一炷香之内挥毫泼墨,做了四首咏景的诗。每一首诗都在水准之上。当时就把一干自诩才华过人的国子监学生们都震住了。   陈元青原本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刻意接近讨好许徵。经过上一回之后,却是由衷地对许徵生出了钦佩之意。这一番话说来颇为真诚。   人家处处捧着自己,许徵也不好过分冷淡,忙笑着自谦一番,然后投桃报李夸赞陈元青几句。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颇为热闹。   纪妧忍不住插嘴问道:“元青表弟,二表哥回京了吗?”她口中的二表哥,指的当然是陈元昭。   许瑾瑜眸光微闪,下意识地凝神倾听。   陈元青笑着答道:“前几日我接到了二哥的家书,他领着神卫军在山东平定了匪乱,一个月前就班师回京了。大概这两天内抵达京城。”   说着,又忍不住叹道:“二哥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大伯母日日心中挂念,大伯父口中虽然不说,心中肯定也是牵挂的。就是我,也常常惦记。”   ......   第三十八章 登门(二) 更新时间2015-5-29 18:01:28 字数:2575  陈元昭......   许瑾瑜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脑海中掠过一张英俊至极又无比冷漠的男子脸孔。   前世她只远远见过陈元昭几回,对他的印象仅止于骁勇善战性情冷漠。唯一的交集,就是他为了陈元青前来质问她那一回。   她曾受过纪泽和小邹氏的羞辱,在田庄的时候,区区一个何妈妈也敢对她冷嘲热讽。她都一一忍了。陈元昭那一番冷厉的诘问其实不算什么。   没想到,那一幕却出乎意料的铭记于心,时隔十年依然历历在目。   或许是因为在之后,陈元昭就在宫中遇袭身亡的缘故吧!也或许是因为伤心陈元青的死,连带着她对陈元昭的记忆也深刻了起来。   短短几年内,太子被刺杀,秦王犯上作乱被赐了毒酒,一向低调的魏王和年幼的楚王争夺皇位,最终登上皇位的竟是楚王。   陈元昭是楚王嫡亲的表哥,也是楚王争夺皇位时最忠心的支持追随者。谁能想到,楚王继位未满三个月就对陈元昭下了毒手?   还是诛九族的谋逆重罪!   陈元昭到底是否做过谋逆的事,许瑾瑜不敢妄言。可怜安国公府上下百余口人,俱被牵连其中。陈元青也没能幸免。   想到这些,许瑾瑜的心里忽然异样的沉重。   她不想陈元青重蹈覆辙,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   堂堂安国公府,因为一句谋逆就彻底覆灭。威宁侯府再风光又能如何,因为她递送的证据,太后震怒之下,便能让威宁侯府满门被斩!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微弱太渺小了......   “二表哥自小就待在军营里,这几年一直领兵在外征战,待在京城的时间少之又少,连终身大事也被耽搁了。”纪妧的声音打断了许瑾瑜的思绪:“此次回京,总该多待一阵子,至少也该定亲成家了吧!”   时下男子盛行早婚,十六七岁成亲的比比皆是。陈元昭年已二十还未娶亲,在大燕朝来说已经算是很迟了。   陈元青笑道:“是啊,大伯母时常念叨着二哥的亲事。这次回京,肯定会忙着操持他的终身大事了。”   小邹氏笑着接过话茬:“陈二公子出身高贵,年少俊彦,不知哪一位府上的千金能有幸做安国公府的二少奶奶。”   纪泽容貌俊美风度翩翩,又得圣眷,是京城勋贵公子里的佼佼者。这位陈二公子,比起纪泽来甚至更甚一筹。纪泽有一个做贤妃的姑母,陈元昭的亲姨母可是当今皇后。当年老安国公一手创立的神卫军也尽数在他手中。   年纪轻轻手握重兵,骁勇善战无人能及,堪称大燕最年轻最英勇的武将!   虽说安国公尚未请立世子,不过,这安国公世子的位置,迟早都是陈元昭的。   出身高贵家世傲然相貌英俊前程似锦。这样一个男子,当然不愁亲事。需要发愁的,是那些暗中恋慕陈二公子的闺秀千金们。   结亲一事一般总得由男方主动,安国公府迟迟没为陈元昭定下亲事,引的众少女翘首期盼,可惜左等右等也没等来陈家登门提亲。   陈元青自幼就和陈元昭亲近,生平最钦佩最信服的人也是这位二堂兄。提起陈元昭话立刻就多了:“......二哥每次回京,在府里待不了几天就会回军营。大伯父大伯母想和他多说几句话,根本就见不到他人影......”   许徵对这位传说中的陈二公子也充满了好奇,不自觉的竖长了耳朵。   许瑾瑜却听的心不在焉。   陈元昭此时确实风光,可惜几年后落了个乱箭身亡的凄凉下场。个中内情,她虽然不清楚,却能想见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阴谋算计。   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陈元青像前世一样被陈元昭连累。可陈元青是陈家人,和陈元昭有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只要陈元昭出事,陈元青必然受牵连。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陈元青?   一只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耳畔响起纪妧略有些嗔怪的声音:“......瑾表妹,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几次你都没反应。”   许瑾瑜回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没什么。”   陈元青一边说话,一边不忘偷瞄许瑾瑜一眼。前两次到纪府来,连她的面都没见着。今天真是好运气......   纪妤见陈元青频频看向许瑾瑜却未留意自己,心里酸水直冒。她不甘被忽略,抬高了音量说道:“元青表哥,明日贤妃娘娘生辰,我们要进宫为娘娘庆贺生辰呢!”   陈元青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哦?明天竟是贤妃娘娘的生辰吗?”   那双黑亮的眼睛正看着她。   纪妤心里喜滋滋的,语气里有几分激动:“是啊,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回进宫呢!”   “明日瑾表妹和徵表弟也会随着我们一起进宫。”纪妧含笑接过了话茬:“元青表弟,你下午和徵表弟去书会可别太久了,让他早些回府休息。免得耽搁了明天进宫。”   陈元青忙笑着应了。   ......   午饭后,许徵随陈元青一起去了书会。   许瑾瑜随邹氏回了引嫣阁。   初夏捧着新衣和首饰,在许瑾瑜耳边聒噪。   “小姐,你也试一试,看哪一身新衣更好看,留着明日进宫的时候穿。这边还有两套头面首饰,也得试着戴一戴......”   许瑾瑜却兴致缺缺:“不用了,明日就穿秋香色的那条好了。首饰就戴那一套赤金镶宝石头面。”   “不试试怎么行。”邹氏嗔怪地说道:“进宫的机会多难得,明日会见到贤妃娘娘和宫里的贵人,或许还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穿戴万万马虎不得。快些来试试。”   亲娘发威,许瑾瑜只得乖乖的换衣打扮。好在只有两身新衣和两套首饰,换起来也不算麻烦。   邹氏细细权衡比较一番,笑道:“浅粉色的显得娇嫩一些,不过,却不及秋香色的好看。还是穿这条秋香色的衣裙好了。两套头面首饰各有千秋,赤金镶宝石的更活泼一些。”   ......折腾了半天,还不是和她之前选的一样!   选定了衣物首饰之后,邹氏特意叫了含翠上前问话。   “你今年多大了?是府里的家生子,还是卖身进府的丫鬟?往日在夫人身边都做些什么?”   含翠一一作答:“奴婢今年十六,当年是和含玉一起卖身进府的。奴婢不及含玉心灵手巧,很少做贴身伺候的事。平日管着夫人的箱笼。”   态度沉稳,说话规矩,看着就觉得老实可靠。又是替小邹氏管过箱笼的,做事肯定周全仔细。   邹氏越看越满意,含笑说道:“你日后在瑾娘身边好好做事,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含翠稳稳地应道:“夫人将奴婢赏给了小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做事,绝不敢有半点怠慢。”   许瑾瑜瞄了含翠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口中却淡淡笑道:“姨母特意赏给我的人,当然是好的。不过,我习惯了初夏贴身伺候,你暂时就替我管着衣物箱笼吧!”   含翠恭敬地应下了。   ......   -   铺垫了这么久,接下来几章就是进宫了~   第三十九章 进宫(一) 更新时间2015-5-30 8:07:34 字数:2356  当天晚上,纪泽也特意回了府。第二天要早起进宫,晚上众人很早就用了晚饭,各自早早歇下了。   夜半三更,万籁俱静。   一个颀长的身影悄然出了书房。   身影步履快而轻,在经过顾氏寝室外时,那个身影忽的顿住了,警戒又疑惑的看了一眼。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哭泣声?   是一个女子的哭声,压抑隐忍,断断续续。寂静的深夜里,这样的声音又是从顾氏的屋子里传出来的,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饶是纪泽心冷胆大,也不由得心跳快了几拍。强自按捺心神,大步走了过去,推开了门。   咿呀一声,门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边,声音冷冽:“谁在里面装神弄鬼?”   掩面哭泣的女子被陡然出现的身影和声音吓的魂飞魄散,反射性地尖叫了起来:“有鬼啊......”   “闭嘴!”纪泽没好气的瞪了过去。短短三个字,已经足以让他听出半夜躲在顾氏屋子里哭泣的女子是谁了:“这么晚了,你不在屋子里休息,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是世子的声音!   女子原本颤抖瑟缩害怕,听到熟悉的声音也定了定神,低声答道:“奴婢睡不着,所以才来待会儿......”   这个女子,正是碧罗。   没了夜半的咳嗽声,也无需随时醒来伺候顾氏,这样的生活碧罗只觉得空荡荡的,到了晚上整夜的睡不着。这一天晚上实在忍不住,偷偷跑到了顾氏的屋子里。想起顾氏,一时悲从中来,哭了片刻。   谁能想到,这么巧的就被纪泽逮了个正着。   世子面热心冷,手段狠辣。浅云居上下谁人不怕。碧罗此时站在纪泽面前,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   纪泽显然无心和她计较,沉声道:“已经是半夜了,快些回自己的屋子去。想哭你的主子,白天过来,以后晚上不准随意进来。”   碧罗战战兢兢的应了,行了礼,退出了屋子。   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碧罗渐渐回过劲来。   这么晚了,世子不在书房睡下,怎么会跑到顾氏的寝室外?不对,外面的走廊是出浅云居的必经之路,世子是要出去。   半夜三更的,世子这是要去哪儿?   碧罗心中掠过无数猜想。她身为顾氏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比如顾氏的小产很有蹊跷,世子对顾氏的异样冷淡,还有夫人,几乎从不踏足浅云居......   一个隐晦阴暗的念头陡然掠过脑海。   碧罗心中一紧,无意识的攥紧了衣襟,俏脸悄然泛白。   ......   第二日清晨。   邹氏早早起了床,亲自去小厨房做了早饭,一脸的喜气洋洋:“徵儿,瑾娘,你们两个快些吃了早饭去汀兰院。别让你们姨母等的着急。”   管她怎么着急!最好是一气之下不带他们了才好。   许瑾瑜心里暗暗嘀咕,口中乖乖的应了。小口小口吃着,动作斯文秀气。   邹氏看在眼里,不免絮叨了几句:“你这丫头,让你快点吃,怎么又吃的这么慢。今天可要进宫呢......”   许徵最惯着妹妹,很快打断了邹氏:“娘,时候还早,你就别催妹妹了。饭菜这么热,总得慢慢吃。”   邹氏对许徵言听计从,立刻不吭声了。   有大哥真好!许瑾瑜心里暖洋洋的,冲许徵甜甜一笑。许徵习惯性的伸出手,揉了揉许瑾瑜的头......   “大少爷别动!”初夏尖锐的叫了一声。   许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初夏的亲娘是邹氏当年的陪嫁丫鬟,后来做了许徵许瑾瑜兄妹的奶娘。初夏自小陪伴在许瑾瑜身边,在许徵眼中和半个妹妹无异。这么唐突失礼的尖叫,许徵也没生气:“怎么了?”   邹氏皱了眉头,瞪了初夏一眼:“好好的,怎么忽然尖叫了一声!”   初夏缩了缩脖子,讪讪地一笑:“奴婢花了好多功夫,才替小姐梳了这个发式。奴婢就是担心大少爷把小姐的头发揉乱了......”   “揉乱了重新再梳不就行了。”邹氏嗔怪的数落:“时间还早的很,又不急。”   ......刚才连连催小姐快些吃早饭的人是谁?!真偏心!   初夏只敢在心里悄悄撇嘴,脸上却不敢露出一星半点,老实地站着听训。   “瑾娘平日没什么架子,惯的你没大没小的,在主子面前咋咋呼呼的,没点下人的样子。看看人家含翠多沉稳持重......”   许瑾瑜听不下去了:“娘,初夏刚才也是无心之失,你就别数落她了。再数落她就要哭出来了。今日她可是要随我一起进宫的,眼睛红红的多难看。到时候丢的可是姨母的人。”   最后一句话,说进了邹氏的心坎里。   邹氏总算住了嘴。   耳根终于清静了!   ......   早饭后,许瑾瑜兄妹随着邹氏一起去了汀兰院。   纪妧纪妤都已经来了,各自穿戴的美丽夺目。   小邹氏今日穿了一袭胭脂色的春裳,妆容精致妩媚,盈盈含笑,宛如一枝盛放的芍药,散发出成熟女子特有的风情。几乎将纪妧纪妤的风头也盖了过去。   纵然许瑾瑜对她满心厌恶憎恨,也不得不承认,小邹氏确实是天生尤物。   怪不得纪泽被迷昏了头,竟敢做出和继母私~通的丑事来......   “世子还没来,我们暂且等一等。”小邹氏含笑说道,打量许瑾瑜兄妹一眼,夸赞道:“你们兄妹今日穿着新衣,果然格外精神。”   人靠衣服马靠鞍!绣衣阁的名声不是吹嘘出来的,衣料上乘款式新颖,绣工极佳。更何况,兄妹两个本就样貌出色,各自穿了新衣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许瑾瑜美丽温婉不张扬,许徵相貌俊秀斯文,挺拔如竹。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小邹氏刚才看许徵的目光有些不对劲......透着一股算计的精光。   许瑾瑜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戒备。   一身宝蓝锦袍的俊美青年走了进来。   纪妧和纪妤一起迎过去,喊了声大哥。小邹氏不便表现的太过热情,一双妙目却亮了一亮。   纪泽时常进宫,自然没什么可兴奋紧张的,温和地叮嘱众人:“进了宫之后,徵表弟跟在我身边,二妹三妹瑾表妹,你们跟在母亲身边。多看多听少说话,见了贵人要行礼,不可莽撞冒失,丢了我们威宁侯府的颜面。”   众人齐声应了。   只有纪妤心中有些不满。   说到最后一句,盯着她看是什么意思?她是那种莽撞冒失会闯祸的人吗?!   ......   第四十章 进宫(二) 更新时间2015-5-31 8:07:38 字数:2256  威宁侯府的马车宽敞华丽,拉车的马匹通体雪白,高大神骏。   许徵和纪泽共乘一辆,许瑾瑜随着小邹氏等人乘上了第二辆马车。   邹氏站在门口,目送着两辆马车远去,仿佛已经看到了进宫后贵人对许徵青睐有加的情景......   李妈妈最清楚邹氏的心思,笑着说道:“太太,少爷此次进宫,若是有幸觐见皇上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将来一定会平步青云。”   邹氏听的浑身舒畅眉开眼笑:“但愿如此!若是徵儿能有出息,光耀门楣,将来我到了地下,也有脸见老爷了。”   丈夫许翰死了之后,邹氏就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许徵的身上。   许徵本就好学上进,如今更是勤奋苦读不辍。以许徵的才学,今年的秋闱十有八九能考中。她满心盼着许徵能考个好名次,硬是厚着脸皮携一双儿女来投奔小邹氏。   就算寄人篱下偶尔要看些脸色,也是值得的。   “幸好当日来了京城。”邹氏低声笑道:“此次沾了侯府的光,徵儿和瑾娘才有机会进宫觐见贵人。”   李妈妈笑着低声附和:“是啊,为了少爷的前程,就算平日受些委屈也值得了。”   邹氏舒展眉头,眼里闪着希冀喜悦的光芒。   ......   汴梁城的街道宽敞平坦,马车行驶的十分平稳。   一开始还算安静,渐渐的,马车外传来了声音。酒楼茶楼伙计的吆喝声,小贩们的叫卖声,来往行人的说话脚步声......热闹极了!   纪妤有些坐不住了,悄悄撩起车帘,还没等往外看,耳畔就传来小邹氏不悦的呵斥:“放下车帘,坐好了不准乱动。今天早上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你都当成耳旁风了么?”   纪妤讪讪的放下车帘坐好。   小邹氏板着脸孔:“今日不比平时,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小心。进了宫之后,绝不准有半点不雅或冒失的举动。若是在贤妃娘娘面前丢了脸,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纪妤即将进宫的欢快喜悦被一通训斥浇灭了大半,怏怏地应了声:“知道了,我保证小心就是了。”   小邹氏看着纪妤那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论容貌,纪妤也不算差。可这气度和涵养,却远不及纪妧。如今又多了气质沉静温婉如玉的许瑾瑜。人家坐上了马车之后,一直端端正正的坐着,连手指头都没乱动过。   这一对比,愈发映衬得纪妤性子毛糙不够沉稳。   堂堂侯府千金,竟被一个小小临安同知的女儿给比了下去......   小邹氏将心头蠢蠢欲动的火气按捺下去,努力平心静气。   一年只有两次机会进宫,除了新年时进宫觐见叶皇后之外,就是贤妃娘娘生辰这一日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能生气冒火,免得说话行事出什么差错。   ......   皇宫共有六个宫门,分为南三门北三门。   南三门的正中为宣德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北三门分别是拱宸门、宣佑门、宣和门。这六处宫门,均有禁军把守。进出全凭腰牌,守卫森严。   威宁侯府的马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在宣和门停下了。   打点进宫的事有纪泽,小邹氏等人只要坐在马车上安静的等着就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宣和门才开了宫门。   马车只能停放在宫门外,许瑾瑜随众人下了马车。进了宫门,是高高的宫墙和长长的夹道,似乎一眼看不到尽头,令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就连一向最胆大的纪妤,也竭力放轻了脚步。   一个穿着浅绿宫装的宫女在宫门内相候。   这个宫女约莫二十岁,生的长眉细眼,容貌不算很美,却自有一股矜持优雅的气度。绿衣宫女浅笑着走上前来:“贤妃娘娘特意命奴婢前来相迎,请世子和夫人小姐们随奴婢去长乐宫。”   纪泽温和地一笑:“有劳琉璃姑娘了。”   琉璃是纪贤妃的贴身宫女,也是纪贤妃的心腹。就算是纪泽,看见琉璃也绝不会怠慢,表现的客气有礼。   琉璃微微一笑:“这是奴婢分内的事,何来辛苦。”一双妙目有意无意的多看了纪泽一眼,才转身领路。   许瑾瑜看着琉璃苗条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   纪泽这张俊美温和的脸,不知蒙骗了多少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前世的自己,不也是其中的一个么?   许徵走在纪泽的身后,趁着众人没注意,迅速的回头看了许瑾瑜一眼。见许瑾瑜安详自若才放了心。   许瑾瑜留意到兄长的小动作,心里涌起浓浓的暖意。   ......   一路安静沉默。宫女太监们来来去去,都是静悄悄的,无人喧哗吵闹。   到了长乐宫外,众人停下了。琉璃低声吩咐守门的宫女进去通禀,过了片刻,那个宫女回转,在琉璃耳边低语几句。   琉璃这才含笑对众人道:“贤妃娘娘在正殿里,请诸位随奴婢前去觐见。”   纪贤妃生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在后~宫地位仅次于叶皇后。今天是纪贤妃的生辰,宫中各妃嫔纷纷携礼前来长乐宫为她庆贺生辰。   长乐宫的正殿里,传来阵阵说笑声。   纪妤平日胆子大,到这个时候却怂了,双腿不自觉的发颤发软。偏偏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迈进门槛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差点踩中裙角。   完了!   纪妤心中一慌。幸好有一只手及时的拉住了她的胳膊,为她稳住了身形,她才不至于当场出丑。   短短瞬间,纪妤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看向身侧。   许瑾瑜神色镇定的收回手。一起进的宫,纪妤出了丑,所有人都会跟着没脸。   ......   坐在正殿上首的,是一个华服丽人。   妆容精致,相貌美丽,风情万千,只有眼角浅浅的皱纹稍稍显露出了年龄。虽已年过四旬,却保养得极好,看着也就三十左右。   这个女子,正是秦王和安宁公主的生母,纪泽嫡亲的姑母纪贤妃。   小邹氏第一个上前,恭敬的行礼:“妾身邹氏,给贤妃娘娘请安。”   许瑾瑜随着纪妧等人一起敛衽行礼。   前世,她费尽心思才有机会进宫觐见太后,将藏了八年的证据呈在太后面前,报了血海深仇。   没想到,这一世轻飘飘的就进了宫。   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自她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事都悄然发生了变化。绝不能因为知悉前世的一切就疏忽大意.. 第四十一章 进宫(三) 更新时间2015-5-31 17:04:10 字数:2754  “都平身吧!”   纪贤妃的声音柔和悦耳,蕴含着几分笑意。   一入宫门深似海,宫中规矩重重,即使是尊贵如她,也得守着宫里的规矩。只有每年生辰这一天,才能见一见娘家人。   小邹氏站直了身子,笑着说道:“今日是贤妃娘娘的生辰,我们为娘娘准备了一株珊瑚树做贺礼,还望娘娘喜欢。”   那株珊瑚树,约有四尺高,镶嵌了许多宝石,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这样的珊瑚树,长乐宫的库房里就有几株,其中一株有五尺高。   纪家准备的这份贺礼,既隆重,又不算惹眼。   纪贤妃眼里的笑意深了一些,温和地说道:“这份贺礼本宫甚是喜欢,琉璃,快些收下放进库房去。”娘家人行事低调,才不会惹来叶皇后的忌惮和反感。   琉璃笑着应了,领着两个宫女,小心地抬了珊瑚树退下了。   正殿里的嫔妃娘娘们停了说话,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纪家一行人。   玉树临风俊美倜傥的纪泽,自然吸引了最多的目光。其次,就是俊秀斯文挺拔如竹的许徵。这也是难免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乃是天理。宫妃们别的不敢,饱饱眼福在心里偷偷幻想总是没问题。   纪贤妃的目光落在了纪妤和许瑾瑜的身上。   这两个少女都是生面孔。   花朵一般的年龄,透着少女的青春和姣美。左侧的少女俏丽可人,透着英气。右侧的少女美丽温婉气质沉静,比左侧的少女更美上几分。   纪贤妃很快就猜出了谁是纪妤。那双英气的浓眉和兄长纪弘生的十分肖似,绝不会错认:“你就是妤姐儿吧!”   贤妃娘娘竟一眼就认出了她。   纪妤兴奋又激动,俏脸微微潮红:“是,妤儿给贤妃娘娘请安。”太过激动了,说话不免有些磕磕巴巴的。   坐在一旁的嫔妃中有人轻笑出声。   小邹氏维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耳后却火辣辣的。   这个蠢笨的东西,平日在府中倒是跋扈骄纵,一进宫怎么怂成这样!真是气死人了!   到底是嫡亲的侄女,纪贤妃并未见怪,反而笑着安抚道:“你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进宫,难免有些不适应,一时紧张也是难免的。本宫是你的亲姑母,自然是疼你的。你不用害怕。”   纪妤红着脸应了一声。   纪贤妃又看向许瑾瑜:“你也是第一次进宫吧!本宫以前从未见过你。”   许瑾瑜微笑着上前一步,福了一福:“回娘娘的话,小女子姓许,闺名瑾瑜。威宁侯夫人是小女子的姨母。此次有幸跟着姨母一起进宫,得以见到娘娘真容,还有幸见到了宫里这么多的贵人,实在是小女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声音温润悦耳,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虽然带着几分讨好,却半点不刻意不肉麻。   立刻就将纪妤比了下去。   小邹氏又是欣慰又是暗恨。欣慰的是许瑾瑜表现的出色......暗恨的是许瑾瑜竟然表现的这么出色!   纪贤妃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赞许,含笑道:“既然相见,就说明你和本宫有缘。”   顿了顿又笑道:“妤姐儿和瑾瑜两个都是第一次见本宫,本宫若是不赏些东西,未免显得太小气。前些日子本宫得了两块上好的和田玉,正好赏了给你们两个。日后打磨成镯子或是玉佩都是极好的。”   说着,吩咐宫女将和田玉取了来。   那和田玉莹白如脂,温润光洁,果然不是凡品。   纪妤和许瑾瑜忙上前谢恩。   殿门口忽的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母妃真是偏心,这两块和田玉我要了几回母妃都舍不得给,赏给妤表妹她们倒是痛快的很。”   ......   一听到这个声音,纪贤妃便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爱怜和宠溺:“又来淘气!你要什么没有,只差没把天上的月亮也摘了给你。亏你好意思眼馋这两块和田玉。”   一个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粉红色的宫装映衬的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唇角弯弯,活泼娇俏。   这个少女,正是安宁公主慕容湘。   安宁公主比楚王还要小上一岁,性子活泼可爱,是纪贤妃的心头宝。皇上也极疼爱这个幼女。安宁公主一进正殿,各嫔妃纷纷放下架子,热络地寒暄招呼。   “安宁公主今日穿的粉红宫装很美......”   “发式也梳的格外好看......”   “公主今天面色特别红润......”   众星捧月,莫过于此。   这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贵的少女,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骄傲如纪妧,在安宁公主耀目的光华下也不得不稍稍低头。纪妤更是满心的羡慕。   以许瑾瑜的身份,一时还轮不到她上前行礼问安,正好隔着一段距离细细地打量安宁公主。   这位身份矜贵的安宁公主,出乎意料的没有半点骄纵之气,圆圆的小脸上浮着甜甜的笑意,一一和众人寒暄。实在让人无法生出恶感来。   只可惜,这位天之娇女前世也没落得好下场。秦王犯上作乱被赐死,纪贤妃也被赐了白绫。身为秦王胞妹的安宁公主,一夕之间从高高的云端之上跌入谷底,生了一场重病便香消玉殒。   这一世她的重生,已经开始渐渐影响到周围的一切,也不知将来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安宁公主走到了许瑾瑜和纪妤的面前。顾氏丧事的时候,安宁公主曾到侯府吊唁,不过,当时许瑾瑜躲在灵堂角落,没和她打照面。   安宁公主好奇地打量许瑾瑜一眼:“你是谁?”   问的很直接,却没有居高临下颐指气使,显得率直可爱。   许瑾瑜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应道:“回公主的话,我叫许瑾瑜,和妤表妹是表姐妹。公主可以叫我一声瑾娘。”   什么瑾表姐之类的称呼,可万万不能提。这一位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身份矜贵,她是沾了小邹氏的光才随着进了宫,胡乱攀亲只会惹人轻蔑耻笑。   安宁公主正要说什么,站在一旁的许徵忽的上前一步:“我是瑾娘的兄长许徵,见过公主殿下。”   安宁公主看向许徵。   十六的少年身材修长,相貌清俊,眼睛清亮有神,唇角微微扬起。一袭竹青色的锦袍映衬的他气质翩然清朗如竹。   安宁公主莫名的红了红脸,很快恢复如常:“许公子免礼。”   许徵表现的格外坦然镇定,行了礼之后很自然地站到了许瑾瑜的身侧。   许瑾瑜眼角余光瞄到兄长的身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许徵是担心安宁公主刁难她,才做出了冒失的举动。   有人这么全心全意的护着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好在这个小插曲并未惹来太多人注意,也无人责怪许徵的失礼。   安宁公主笑眯眯的到了纪贤妃的身边,奉上自己亲手准备的生辰贺礼,又甜言蜜语一番,哄的纪贤妃喜笑颜开。   很快,叶皇后也打发人送来了贺礼,是一柄雕琢的极为精致的玉如意。   太子魏王和安乐公主也分别命人送了贺礼来。   毕竟不是过整寿,亲自到长乐宫来为纪贤妃庆贺生辰的,也只有一些位分低的嫔妃和纪贤妃亲生的一双儿女了。   “三哥怎么还没来。”眼看着快近中午了,秦王还是迟迟没现身。安宁公主有些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纪贤妃心中也惦记着儿子,口中却笑道:“今天是大朝会,你三哥领着户部的差事,朝务要紧。等散朝了,再来长乐宫看我也不迟。”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太监利落的跑了进来禀报:“启禀贤妃娘娘,秦王殿下楚王殿下携陈将军一起来了,此时正在殿外等候娘娘召见。”   ☆、第四十二章 相逢 许瑾瑜一愣。 纪贤妃生辰,秦王当然非来不可。楚王跟着来凑热闹也说得过去。 可这位陈将军又是谁? 如果没记错的话,大燕朝的年轻武将里,姓陈的似乎只有安国公府的陈二公子陈元昭...... 昨天陈元青倒是提起过陈元昭早已班师回京,难不成陈元昭就在今天抵达京城参加了朝会,然后又随着秦王楚王到长乐宫来了?这也太巧了! 纪贤妃听闻陈将军的这三个字,也颇为意外。旋即笑道:“快些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秦王一行人进了正殿。 秦王一身朝服,器宇轩昂,气度不凡。 秦王的身后,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身形偏瘦,生的清秀而文弱,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皙,脸上扬着笑容。 这个少年,正是楚王慕容昀。 听闻叶皇后当年怀楚王七个月的时候,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楚王。 楚王先天有些不足,自幼体弱多病,性情温柔随和,又最是孝顺体贴,叶皇后视楚王如命根子一般。皇上也格外偏疼楚王。 不过,许瑾瑜丝毫不敢小觑了这个行事低调的楚王。能斗败秦王斗跨魏王登基为帝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温和无害的纯良少年? 前世楚王坐上了皇位之后,立刻就翻脸无情,对忠心追随自己的陈元昭下了毒手,安国公府满门被斩。足可见楚王其人心性狠辣...... 前世她只知楚王其人,没想到今生竟有幸亲眼得见! 许瑾瑜抬眸看了楚王一眼,然后,目光落到了楚王身侧的青年男子身上。 ...... 这个青年男子年约二十。穿着玄色的武将官服。身材高大,身姿挺拔。剑眉入鬓,黑眸冷凝,挺鼻薄唇,面容英俊近乎完美。 俊美如玉的纪泽,在这个男子面前也要稍稍逊色一筹。 唯一的缺憾,就是这个青年男子神色冷淡。目光锐利。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散发出逼人的光芒。多看一眼,也会觉得心中生寒。 安国公府二公子。神卫军统领,大燕朝最年轻骁勇的武将! 陈元昭! 多年前对峙的一幕,陡然跃上心头。 那时候的陈元昭,已经有大燕第一武将的美誉。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统领三万禁军守卫皇宫。手握重兵,久居高位。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她一个区区弱质女流之辈,没被陈元昭的咄咄逼人吓倒,甚至忿而反唇相讥,现在想来真为当年的自己捏一把冷汗! 此时的陈元昭。比起当年要年轻些。可那份冷漠犀利却半点不逊色。站在两个皇子身侧,依然耀目夺人,谁也无法忽视。 大概是她注视的时间久了一些。陈元昭似有所察,目光倏忽看了过来。 隔着重重人影。那双冷冽如冰的眼眸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触! 短短刹那,他的眼眸中似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寒光。 许瑾瑜一惊,反射性的垂下头,避开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眸。很快又在心中暗暗懊恼。 有什么可害怕的。前世的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此时的陈元昭,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对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偏见了。 对,她根本不用怕! 许瑾瑜暗暗给自己鼓气,很快又重新抬起头来。 陈元昭早已移开了目光。 许瑾瑜悄然松口气,唇边又重新浮上了温柔的浅笑。 ...... “儿臣见过母妃!”秦王笑着上前,抱拳作揖:“今天适逢大朝会,儿臣只能等散了朝才来,母妃可别生气。” 纪贤妃心里纵然有些微不快,此时也早已烟消云散了:“你以国事为重,我心中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怪你。” 秦王笑道:“母妃没生气就好。儿臣还特意为母妃准备了一份礼物,是儿臣的一番心意,还请母妃笑纳。” 话音刚落,一个内侍便恭敬的捧着锦盒走上前来。 锦盒是用上等的楠木制成,雕工精致。打开锦盒,里面竟是手抄的佛经。 “母妃平日信佛,时常念佛经。这本佛经是儿臣亲手抄的,字比普通的佛经大了一些,母妃看起来一定省力的多。”秦王的声音在正殿里响起。 纪贤妃感动的红了眼眶:“你平日里忙着户部的差事,时常晚上也不得清闲,哪里还有时间抄什么佛经。也不怕熬坏了身子。” 众嫔妃顿时纷纷出言:“秦王殿下这一片孝心,实在令人感动。” “贤妃娘娘实在是有福气,安宁公主体贴乖巧,秦王殿下又这般孝顺。” “是啊,妾身真是羡慕贤妃娘娘呢!” 一片赞扬声中,秦王俊朗亲切的脸孔愈发显得平易近人。 ......果然人人都是做戏高手啊!许瑾瑜在心中唏嘘。 秦王的勃勃野心隐藏的太好了。前世江南出了一起令人震惊的舞弊案,太子领皇命亲自前往调查此事,秦王也随之同行。结果,到了江南没多久,太子就遭刺客暗杀。当时,秦王也在场。 刺客极多,身手俱都不凡,秦王奋不顾身的护在太子身前,为太子挡下了一箭,伤及心肺。那一晚,太子命丧刺客之手,秦王也受了重伤。 皇上惊闻噩耗,在金銮殿上当场晕厥。 谁也想不到这一幕刺杀的好戏是秦王自导自演。 几年后,她从许徵口中得知了此事的隐秘内情。那批身手高强的死士,是纪泽暗中训练出来的。许徵叮嘱她藏好的书信,就是纪泽和秦王勾结密谋暗杀太子的铁证。 太子死后,秦王一跃成了储君的最佳人选。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秦王春风得意的时候。太子被刺杀的真相却被魏王揭露。 皇上震怒,叶皇后更是恨秦王入骨。秦王及其党羽自然都没好下场。许徵也被秦王连累,身首异处...... 往事太过沉重惨痛,沉痛的令人不愿再回想。 许瑾瑜将心里翻涌不息的情绪按捺下去。 此时,楚王也笑着上前一步:“今日是贤妃娘娘生辰,我厚颜跟着三哥来讨顿午饭吃。不过,我准备的贺礼肯定不及三哥。娘娘勉强收下好了。” 纪贤妃被逗乐了:“楚王肯亲自到长乐宫来。本宫心中十分欢喜,还用准备什么贺礼。” 太子魏王和安乐公主都没到场,楚王肯来。已经给足了纪贤妃颜面。 ...... 最后,纪贤妃的目光才落到了陈元昭的身上,含笑说道:“没想到陈将军今日也会到长乐宫来,着实令本宫惊喜。” 陈元昭是叶皇后嫡亲的姨侄儿。少时常随安国公夫人叶氏进宫,和几个皇子都很熟稔。纪贤妃也算看着陈元昭长大。对他并不陌生。 不过,陈元昭自小就性情冷淡不爱说话,只喜练武。十岁起进了军营之后,多了几分杀伐之气。愈发冷凝。如今就连纪贤妃见了,也不免暗暗凛然,说话也不由得客气了几分。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淡淡应道:“臣原本打算和楚王殿下一起去延福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楚王殿下执意要来长乐宫。臣只得也跟了来。” 纪贤妃:“......” 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一副“是楚王硬拖才会跟着一起来”的表情...... 纪贤妃在宫中待了多年,当然不缺城府,面上不露半点异样,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陈将军肯来为本宫庆贺生辰,本宫心中很是欢喜。今天中午留在长乐宫用了午饭再走。” 说着,又叮嘱秦王:“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女眷这边本宫亲自招呼,男客可就都交给你了。” 秦王笑着应了:“母妃放心,儿臣一定招呼好他们几个。”顿了顿,又笑着对陈元昭说道:“子熙,你离京去山东这么久,我们也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今日难得相聚,可要好好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陈元昭拱手应了声是,然后,再也没说过第三句话。 果然像传闻中的那样,英俊冷漠,不近人情。 众嫔妃一边在心中暗暗想着,一边悄悄多看陈元昭一眼。 皇上年岁渐老已经基本不踏足后~宫,整日在宫中待着,长日漫漫空虚无聊,满眼除了太监就是宫女。难得见到这么英俊的青年男子。虽然冷冰冰的又少言寡语,可那张脸实在是太俊了。 纪泽相貌出色,秦王俊朗不凡,年轻的许徵清俊无双,就是文弱的楚王也是个清秀少年。可在陈元昭面前,他们俱都黯然失色了几分。 许瑾瑜也悄悄地看了陈元昭一眼。只见陈元昭目不斜视,并未留意她的存在。 之前的惊魂一瞥,似乎从未发生过。 许瑾瑜终于彻底安心了。很显然,刚才是她多心多虑了。陈元昭压根就没用正眼看过她...... 长乐宫的正殿里说笑声络绎不绝,颇为热闹。 不过,这一切和许瑾瑜没什么关系。就连纪妧和纪妤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小邹氏身边,自然更没她插话的份。 站了半天,总算熬到了午饭的时辰。 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了,许瑾瑜松口气,随着小邹氏等人一起走向长乐宫的饭厅。 在她转身的刹那,两道冷然的视线迅速地掠过她窈窕的身影。 ☆、第四十三章 青睐 宫中规矩繁多,讲究男女不同席。今天是纪贤妃的生辰,秦王也不便陪纪贤妃一起用膳,而是和楚王陈元昭等人一起。 长乐宫的饭厅十分宽敞,设三席绰绰有余。 小邹氏身为纪贤妃的娘家嫂子,有幸和纪贤妃一席,宫里的妃嫔们等级分明,位分高的才有资格和纪贤妃同坐一席,位分低一些的自发坐了另一席。 许瑾瑜和纪妧纪妤一起,随安宁公主坐了第三席。 很快,美味佳肴流水一般的呈了上来。 菜肴做的精致可口。不过,许瑾瑜吃的并不多,只略略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纪妧和纪妤也是如此。 在宫中赴宴,吃的太多或是吃相难看,都是极失礼的。 幸好她来前早有准备,早饭吃的饱饱的,足够撑到出宫回府。 午膳后,众人随纪贤妃回了正殿。 宫中的乐师抚琴吹奏笙乐,美丽的舞姬翩翩起舞。 安宁公主和纪妧坐在前面,许瑾瑜和纪妤坐在一起。她看似专注的欣赏歌舞,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留意着殿门口的方向。 等了又等,却一直没见许徵等人的身影。 丝竹乐声中,安宁公主和纪妧低声闲聊了起来。 纪妤憋闷了半天,此时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哪里还忍得住。也顾不得和许瑾瑜闹过什么别扭了,凑到许瑾瑜小声说道:“今天站了半天,一句话都不敢乱说,早知道这么累人,我才不想进宫。” 有乐声遮掩,声音又压的低。倒也不用怕会被人听进耳中。 许瑾瑜心里一动,顺着纪妤的话音说道:“我原本也不想进宫,可到底是姨母的一片好心,我实在不好意思拂逆姨母的好意。只好跟着一起来了。” 纪妤一个没提防,很自然的说了实话:“其实,你们进宫的事是大哥提议的。” 竟然是纪泽?! 许瑾瑜神色不变,心中却咯噔一沉。 纪泽提议让他们兄妹一起跟着进宫。肯定没存什么好心。纪泽小邹氏已经像前世一样。暗中谋划算计她。此次进宫应该不是要打她的主意...... 这么想来,他要算计的人,只有许徵! 前世许徵考中了探花。原本应该进翰林院任职,未来一片光明坦途前程似锦。可许徵为了她心甘情愿的被纪泽利用,成了纪泽安插在秦王身边的棋子。 今天是纪贤妃的生辰,秦王必然会现身。纪泽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许徵介绍给秦王认识......该来的一切总会来。躲得了灵堂那一回。却躲不过今日的碰面。 不过,只要不成为秦王一党。只和秦王相识,倒也不用怕。今日回去之后,要找个机会和兄长好好沟通一番才是...... 许瑾瑜在心中暗暗思忖着,根本没心情听纪妤絮叨。 纪妧不知和安宁公主说了什么。安宁公主眼眸亮了一亮,转身看向许瑾瑜:“妧表姐说的是真的么?你竟会双面绣?” 许瑾瑜定定神,含笑应道:“是。” 安宁公主兴致勃勃的说道:“妧表姐。你有没有把帕子带在身上?快些拿出来给我看看。” 纪妧笑着取出了帕子。 安宁公主翻来覆去的看了片刻,笑着赞道:“这帕子绣的真是精致好看。最难得是双面绣着不同的图案。看着实在别致。” 双面绣是刺绣中的珍品,一般都是做成桌屏或是摆件赏玩,像这般绣成帕子日常用,不免有些奢侈。 安宁公主越看越觉喜欢,抬头冲许瑾瑜甜甜一笑:“瑾娘,你也为我绣一个帕子吧!” 外表再随和,骨子里到底还是有着公主的贵气和傲气。理所当然的出言索取,仿佛是对许瑾瑜的恩赐——好吧,事实也差不多。 对闺阁少女来说,互赠小礼物是相交来往的第一步。安宁公主肯纡尊降贵的结交,许瑾瑜只有高兴的份,根本无从拒绝。 “公主殿下喜欢,是瑾娘的福气。”许瑾瑜露出恰如其分的惊喜:“不知公主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安宁公主想了想笑道:“绣一些竹子吧!” 竹子? 许瑾瑜一怔。 “怎么了?”安宁公主敏锐的察觉到许瑾瑜一刹那的异样:“是不是绣竹子太麻烦了?” 许瑾瑜回过神来,略有些歉然的笑了笑:“这倒不是。只是我大哥最喜欢竹子,我常为他绣些竹子在帕子上。若是绣同样的图案送给公主殿下,未免有些失礼了。” 失礼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这样容易造成微妙的误会。 他们兄妹从没有攀龙附凤的打算,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这么巧!原来许徵也喜欢竹子。 安宁公主的脑海中迅速的掠过一张清俊好看的脸孔,耳后莫名的有些发热,故作坦然地说道:“世上爱竹之人何其多,你兄长喜欢竹子,用的帕子绣着竹子图案,难道别人就用不得了么?” ......许瑾瑜难得的哑然。 也罢,既然安宁公主自己都不介意,她也没什么可在意的。该说的她已经说过了,就算日后生出误会,也怪不得他们兄妹。 许瑾瑜微笑道:“既然公主殿下喜欢,瑾娘就绣竹子好了。” “不用赶的太急,”安宁公主颇为善解人意:“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许瑾瑜含笑应了。 大件的绣品最耗心力和时间,像这样小幅的绣品,有半个月足矣。 至于绣好帕子以后要怎么办,安宁公主没提,许瑾瑜也识趣的没多问。 以公主之尊,总不会为了一个帕子巴巴地跑到威宁侯府去。十有*会打发人到侯府去取。 纪妤见安宁公主和许瑾瑜聊的投机,心里一阵阵冒酸水。 她才是安宁公主嫡亲的表妹!可安宁公主对她冷冷淡淡爱理不理。对许瑾瑜倒是另眼相看。实在是太可气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秦王一行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许瑾瑜凝神看过去。 秦王身侧是纪泽,许徵随在纪泽的身后。楚王和陈元昭却不见了踪影。 ...... 秦王一行人进了正殿,歌舞立刻停了。 纪贤妃亲自起身相迎,刚走近几步,便微微皱眉嗔道:“好重的酒气,隔了这么远都能闻到。怎么喝这么多酒?” 秦王朗声笑道:“今天是母妃生辰。儿臣心中一高兴。不免就多喝了几杯。” 不止是秦王,一旁的纪泽和许徵显然也喝了不少。 许瑾瑜关切地看了俊脸泛红的许徵一眼。许徵酒量实在算不得好。万一喝醉了在人前失仪可就糟了...... 许徵似是察觉到许瑾瑜的目光,迅速地冲许瑾瑜眨眨眼。 许瑾瑜莞尔一笑。然后看到前方的安宁公主羞答答地垂下了头。 许瑾瑜:“.......” 完了! 这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误会!难道要说“公主你误会了大哥是冲着我眨眼绝没有偷偷看你对你不敬的意思”? 虽说安宁公主平易随和性子爽直,可身份摆在那儿,实在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哪怕日后秦王母子都被赐死安宁公主也不得善终,可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她还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贵的公主! 一向冷静沉着的许瑾瑜也无法淡定了。心惊胆战的留意着安宁公主的动静。 ......等了许久,什么事也没有。 许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总算缓缓落回原位。庆幸不已的想着,幸好安宁公主脾气好,没因为这一点无意的冒犯就生气。 宫里实在太憋屈了!这一回过后,以后再也不进宫了! ...... 纪贤妃显然很疼爱纪泽这个侄儿。招呼秦王和纪泽分别坐在她身侧。 许徵当然要回许瑾瑜身边。 安宁公主坐在许瑾瑜前面,许徵经过安宁公主的身侧时,礼貌地笑了一笑。安宁公主俏脸红晕未褪。又深了一些。 许徵丝毫没留意,坐到了许瑾瑜的身侧。 安宁公主不自觉的竖长了耳朵。许家兄妹竭力压低的声音隐约传进了耳中。 “妹妹。你中午吃饱了没有?” “没吃几口,好在早上吃的多。你怎么样?是不是喝了很多酒?老远的就闻到这一身的酒气了。” “我也不想喝。”许徵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无奈:“可又实在推托不了。” 秦王等人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他只有陪笑喝酒的份儿,一个都开罪不起。 许瑾瑜的语气里满是心疼:“等回去之后,我煮醒酒汤给你喝。” 许徵失笑,低声说道:“你这双手何时碰过柴米油盐,就是你煮了我也不敢喝。还是让孙妈妈下厨稳妥些。” 许瑾瑜听出兄长是在打趣自己,俏皮的应了回去:“我可不管,总之,我难得下厨一回,不管做出来的醒酒汤怎么难喝,你都得一滴不剩的喝完。” 许徵轻笑不已。 他们兄妹感情真好! 安宁公主不无羡慕的想着。秦王待她这个亲妹妹也是很好的,可秦王实在太忙了,又住在宫外,十天半月才能见上一回。就算见面说话,也没有许徵兄妹这般亲密随意...... 许瑾瑜自然猜不到安宁公主正偷听她和许徵说话。 不过,接下来要问的话实在不宜落入他人耳中。许瑾瑜的声音愈发低了几分:“大哥,楚王和陈将军人呢?怎么没随着你们一起过来?” ☆、第四十四章 归来 许徵低声应道:“午饭过后,陈将军就随楚王去延福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陈元昭自小常出入宫中,叶皇后对这个嫡亲的姨侄也格外看重。陈元昭离京这么久,进宫给叶皇后请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许瑾瑜默然。 皇室中人,一个个都是演技高手。这位叶皇后,更是其中翘楚。 如果没有陈元昭,楚王根本不可能斗垮秦王魏王,不可能顺利地坐上皇位。楚王是叶皇后的儿子,他暗中做的事叶皇后不可能一无所察。 如果叶皇后真的这么疼爱陈元昭,几年后的陈元昭又怎么会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凄惨下场?这个叶皇后,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要陈元昭活着,安国公府就不会被抄家灭门,陈元青也就不会死。 思来想去,她想救陈元青的性命,似乎只能从陈元昭入手...... 可一想到陈元昭那张英俊冷然的脸和冷凝无情的眼,她的心底就一阵发憷。更不用说,此事实施起来难度也太大了。 她和陈元昭无亲无故的,根本找不到机会和他见面。就算见面了,她又能说什么?难道要说“楚王会杀了你这都是前世发生过的事一定要相信我”? 别说她绝不可能透露这个秘密,就算说了,陈元昭也绝不会相信。 想想都觉得头痛! 算了,这么令人头大的事还是以后慢慢想吧! 许瑾瑜收敛游离的思绪,和许徵一起“专注”的欣赏起歌舞来。 ...... 延福宫内。 一个绿衣宫女恭敬的禀报:“启禀皇后娘娘,楚王殿下和陈将军来了。” 叶皇后一脸惊喜的起身,亲自迎到了殿门外。 文弱清秀温和讨喜的少年。身材高大英俊冷漠的青年男子。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形成了极强烈的反差。 “元昭,你可总算回来了。”叶皇后欢喜地握起陈元昭的手:“这一走就是一年多,我日日心中惦记着你。” 陈元昭全身微微一僵,旋即恢复如常,神色淡然的应道:“我一回京不就来看姨母了。” 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冷冽。 若是有言官在。必然会愤慨的参他一本对皇后娘娘大不敬的罪名! 叶皇后早就习惯了陈元昭冷言冷语的性子。倒是没放在心上,笑吟吟的拉着陈元昭往里走:“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慢慢说。” “母后。你见了元昭表哥,就忘了儿臣了。”楚王故意叹口气,可怜巴巴的凑到叶皇后的身侧。 叶皇后被逗的莞尔一笑,用另一只手挽起楚王的手:“好好好。我也挽着你一起进去,这样总行了吧!” 叶皇后左手拉着陈元昭。右手挽着心爱的幼子,进了殿内。 陈元昭神情不变,眼底却飞速地闪过一丝寒意。 叶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如今,皇上已年过五旬。叶皇后也日渐衰老。 盛装华服难掩年老色衰,浓妆艳抹只会令人觉得可笑。叶皇后是个聪明的女子,平日穿的端庄得体。妆容恰如其分。并不介意露出额头和眼角的皱纹。 她已经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贵也最有权势的女人,自有一股常人难及的雍容气度。又何必斤斤计较容颜老去风华不再? 更何况。宫中年轻娇嫩的美人一大把,她年已半百,实在懒得再和那些鲜嫩的花朵一般的美人较劲。 叶皇后坐在上首,楚王和陈元昭各自坐在她的身侧。 “元昭,你在山东平定了乱匪,消息传到京城,皇上十分高兴。”叶皇后的笑容中满是欣慰:“我这个做姨母的,也觉得脸上有光呢!” 陈元昭惜字如金,简短的应道:“这是我分内的事。” 叶皇后笑着说道:“皇上说要重重嘉奖于你,我当时就对皇上说,此次回京,让你好生在京城待上一年半载,就是最好的嘉奖了。这几年你领着神卫军东征西战,连终身大事也被耽搁了。别说你娘着急,就是我也时常惦记着呢!” “是啊,元昭表哥,你今年已经二十了。别人在你这个年龄早就当爹了!”楚王笑着接过话茬:“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只管张口,让母后为你下旨赐婚。” 一个温和慈爱,一个亲厚随意。 能得尊贵的皇后娘娘和楚王殿下另眼相看,这是何等的殊荣!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声音低沉:“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什么? 叶皇后不赞成的皱了皱眉:“虽说男儿当以国事为重,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也是头等大事,岂能一拖再拖。你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再拖下去可就实在不像话了。” 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你娘进宫,我还特地叮嘱过她了。让她好好留心,为你挑一门好亲事。” 陈元昭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多谢姨母关心。” 摆明了没将叶皇后的话放在心上。 叶皇后一脸无奈的笑了笑:“罢了罢了,我说的你听不进去。等你回府了,自然有你父母为你操心。” 提起父母,陈元昭眸光一闪,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这么久没回京城,我心中也一直记挂着父亲母亲。” 儿行千里,父母哪有不忧心的。同理,身为人子却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也是莫大的遗憾。 百善孝为先!大燕建朝百余年来,以孝治国。不孝不悌之人,根本没资格在朝为官。 叶皇后自然不会见怪,甚至主动说道:“你刚回京城就进了宫,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出宫。还是早些回府吧!也免得你娘等的急了。” 陈元昭应了一声,起身告退。 楚王也笑着起身:“儿臣也该回去了。明日儿臣再进宫来探望母后。” 叶皇后含笑点头,亲自起身。送楚王和陈元昭出了延福宫。 待送走了两人之后,叶皇后一个人独坐在偏殿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淡了下来。 ...... 安国公府。 在外征战一年多的陈元昭终于回来了! 除了安国公夫妇外,府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在门口等着相迎。一阵整齐沉闷的嘚嘚马蹄声遥遥传来,听的人心潮起伏。 陈元青满脸激动,情不自禁的扬手高呼:“二哥!二哥!” 当先的是一匹黑色的骏马。通体乌黑。无半根杂毛,异常神骏,只有四蹄雪白。 这匹四蹄踏雪的骏马是汗血宝马。名为追月。当年陈元昭第一次领军打了胜仗后,皇上将这匹宝马赏给了陈元昭。 这几年来,追月随着陈元昭四处征战,几乎形影不离。 追月风驰电掣。鬓毛飞扬,神骏之极。骏马上的青年男子。高大英俊,神色冷然,玄色的披风迎风飘扬。 正是陈元昭! 陈元昭勒紧缰绳,追月长嘶一声。扬起双蹄,险之又险的在众人面前停下。然后,陈元昭翻身下马。 “二哥!你可总算回来了!”陈元青第一个冲过来。一把抱住了陈元昭:“这么久没回来,我可想死你了。” 陈元昭的眼中难得的露出一丝温情。拍了拍陈元青的肩膀:“三弟,好久不见了!” 这句好久不见里,不知夹杂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唏嘘和感慨。 陈元青浑然不察,兀自沉浸在兄弟重逢的喜悦里,紧紧地抱了陈元昭片刻才松了手。相较之下,陈元白陈凌雪两人倒是比陈元青镇定多了。 “二弟,”陈元白含笑走上前:“你一路奔波辛苦了。” 陈元昭的神色恢复了淡然,微微稽首:“大哥!大嫂!” 陈元白的身侧站着的女子,是长嫂袁氏。袁氏身后站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怀中还抱着一个未满周岁的男婴。 袁氏堆起满脸的笑:“二弟离京一年多,现在可算是回来了。”忙吩咐一旁的男童:“骁儿,快些叫二叔。” 男童乖乖的喊了声二叔。这个男童,是陈元白的长子陈骁。 陈元昭嗯了一声,目光掠过袁氏怀中的男婴。 “这是骥哥儿,再过一个月就满周岁了。”陈元白怜爱的看了次子一眼,语气中不自觉的透露出几分骄傲。 说完之后,陈元白似又觉得有些不妥,笑着安慰陈元昭:“你这几年一直领兵在外,连终身大事也被耽搁了。此次回京可要多待一段时日。早点成亲,有了子嗣再出京。”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是否丰盛,也被视为家业兴旺和睦的重要象征。 陈元昭年已二十,还未娶妻,也无子嗣,说起来难免有些尴尬。 陈元昭神色淡然,不置一词。 陈凌雪略有些腼腆的走过来,喊了声“二哥”。 兄妹三个,只有陈元昭是嫡出。陈元白是已故的莲姨娘所出,陈凌雪的生母是邱姨娘。陈元昭和兄长妹妹并不亲近,和陈元青反而最亲厚。 陈元青笑着催促:“二哥,大伯和大伯母都在世安堂等着你,你快些进去给他们请安吧!别让他们等的心急。” 心急?只怕未必吧......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迈步进了安国公府。 ☆、第四十五章 劝说 过了申时,邹氏开始频频张望坐立难安。 “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邹氏第十次自言自语:“都这个时辰了。” 李妈妈笑着开解邹氏:“太太不用担心,肯定是贤妃娘娘留他们在宫里说话呢!” 邹氏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喃喃自语:“他们在宫里该不会惹了什么祸吧!” “这怎么会。”李妈妈笑着接过话茬:“少爷知书达理,小姐更是温柔知礼,断然不会出什么差错。若说惹祸,该担心的人是纪三小姐才对。” 这倒也是。 邹氏不怎么厚道的笑了起来。 和纪妤一比,许瑾瑜简直是太省心了。自己如今样样都不如小邹氏,却有这么优秀出色的一双儿女,这一点可把小邹氏远远的比了下去! 想到这些,邹氏的心中溢满了骄傲之情。 丫鬟春儿匆匆的进来禀报:“太太,夫人他们已经回来了,现在该到汀兰院了。” 邹氏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起身去了汀兰院。 ...... 在宫中待了半天,又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许瑾瑜只觉得十分疲累。 不止是许瑾瑜,小邹氏等人也是一样。宫中不比别的地方,时刻要提着几分小心。时时要注意言行举止,这么半天下来,不累才是怪事。 到了汀兰院之后,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邹氏急急地走了进来,先打量许徵一眼,见许徵脸孔泛红身上飘散着酒气,不由得一愣:“徵儿,你今日在宫中饮酒了?没喝醉失仪吧!” 许徵今天确实喝了不少酒。之前一直强自压着,此时松懈下来,只觉得酒劲阵阵上涌。他不想邹氏担心,竭力轻描淡写:“只喝了几杯而已。” 只喝几杯怎么可能脸红成这样! 邹氏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自己总该清楚自己的酒量,怎么偏生喝这么多酒。”说着,忍不住又嗔怪地瞪了许瑾瑜一眼:“你怎么也不提醒你兄长一声?” ......怎么怪到她身上来了? 男女分席,午饭的时候她和许徵根本不在一起。 许瑾瑜还没来得及辩白。许徵便张口了:“娘。这怎么能怪妹妹。她和姨母她们在一起,我和表哥还有秦王他们在一起,她要怎么提醒我?” 邹氏被噎的哑然无言。 纪泽眸光一闪。温和地说道:“此事说起来都要怪我。今日秦王楚王两位殿下都在,还有陈家表弟也在,我想着让徵表弟和秦王殿下熟络一些,所以才让徵表弟多喝了几杯。” 邹氏一听这话。顿时喜上心头,把刚才的那点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还是世子想的周全。既是和秦王殿下同席,多喝几杯也是应该的。” 许徵:“......” 这态度转的也太快了吧!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又是一心为自己着想。许徵只能默默的扭过头,和许瑾瑜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小邹氏看着邹氏满脸堆笑喜不自胜的样子。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口中却关切的说道:“今日进宫一趟,大家都累了。大姐。你先带着徵儿和瑾娘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邹氏忙笑着应了。 回了引嫣阁之后。邹氏立刻去煮了醒酒汤。 许徵喝了醒酒汤之后,便被邹氏撵着去睡觉休息。至于许瑾瑜......邹氏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自然没休息的份。 邹氏的偏心真是无处不在。 许瑾瑜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打起精神应付邹氏的盘问。 邹氏问的十分仔细,关注的最多的是秦王:“......秦王殿下是不是对你大哥的印象很好?” “应该不错吧!”许瑾瑜撇开成见,实事求是的答道:“以秦王的尊贵身份,如果他不欣赏大哥,也不会和大哥喝这么多的酒。” 堂堂皇子尊贵的秦王殿下,当然没必要为任何人勉强自己。 邹氏听的心花怒放:“太好了!我就知道,徵儿此次进宫一定能得到贵人的赏识。将来若是有幸得秦王殿下提拔一二,何愁没有锦绣前程。”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并未说什么。 邹氏满心盼着许徵出人头地,遇到这样的“好”机会,当然高兴。她还是别在这个时候给邹氏泼冷水了,有些话私下和许徵好了。 至于安宁公主请她绣帕子的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许瑾瑜还是告诉了邹氏。 不出所料,邹氏又是一脸的惊喜,一把攥紧了许瑾瑜的手:“瑾娘,你说的是真的么?安宁公主真的让你绣帕子送给她么?” 许瑾瑜无奈的笑道:“娘,你握疼我的手了。” 邹氏讪讪地松了手,却依然满心欢喜:“太好了!你大哥结识了秦王殿下,安宁公主又对你另眼相看。老天爷真是眷顾你们兄妹!” ......如果邹氏知道了秦王兄妹的下场,大概不会这么想了吧! 许瑾瑜敷衍的应对了几句,脸上流露出倦容。 邹氏终于留意到许瑾瑜的疲累:“你也一定累了,快些回屋休息。” 总算是放人了! ...... 许徵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腹中空空,胃里灼烧难受,头也隐隐作痛。俊脸有些泛白,面色实在不算好看。 “大哥,”许瑾瑜端了一碗熬的香浓的小米粥来,关切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先喝些热粥暖暖胃。” 许徵接过粥,喝了一口,温热香浓的米粥到了腹中,果然舒服多了。 一碗粥喝完,许徵的脸色也好看多了。抬眼看向许瑾瑜:“妹妹,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许徵素来细心敏锐,察觉到她有心事并不稀奇。 许瑾瑜笑了笑,看似随意的问道:“大哥,你昨日认识了秦王殿下。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许徵略一思忖说道:“只见了一回,喝了几杯酒,话说的不多。对他谈不上什么了解。不过。只凭第一印象的话,他确实不负贤王的名声。平易近人,言语随和。待人亲切,没摆架子。让人很轻易就生出好感来。” 秦王当然是个厉害人物!不然,也不会名闻朝野,威胁到太子的储君地位。 许瑾瑜凝视着许徵。缓缓问道:“大哥,如果秦王招揽你。你会答应吗?” 秦王招揽他? 许徵先是一愣,很快便失笑出声:“你想的太多了吧!秦王领着户部,掌握天下钱粮赋税,秦王府人才济济。想投诚秦王的人比比皆是,怎么轮得到我。” 他不过是一个准备参加秋闱的秀才罢了。有什么资格让秦王殿下亲自招揽? 许瑾瑜抿了抿嘴唇,固执地追问:“你先老实地回答我。如果秦王有意招揽,你愿意今后投靠秦王吗?” 平日温婉浅笑的脸庞。此时异常严肃正经。 她不是在说笑,是认真的! 许徵被她的严肃感染,也收敛了笑意,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许瑾瑜不自觉的屏息,等待着许徵的答案。 许徵没想太久,很快就有了答案:“我想堂堂正正的考上科举走上仕途,没有投靠秦王的打算。” 投靠秦王当然是出人头地的捷径。可这样的捷径,往往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秦王只是一个皇子,却比太子更得圣眷更有贤名。朝野之间只听闻秦王不知有太子,将来必有隐患! 和秦王结个善缘可以,至于投诚就不必了。 他可不想早早的被人贴上“秦王党羽”的标签。 许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瞬间落回了原处,一双眼眸熠熠闪亮:“大哥,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她之前是白白担心了。许徵并没被秦王的尊贵荣华闪花了眼。 再一细想,许瑾瑜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前世,许徵是为了她才会甘愿被纪泽利用,成了秦王一党。这一世,她不会再落入小邹氏和纪泽的圈套,许徵也不会再为她所累了...... 许徵见她神色变幻不定,不由得一愣:“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 先是莫名其妙地追问他想不想投靠秦王,然后又表现的奇奇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许瑾瑜定定神,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什么。我就是胡思乱想随便问问。” 许徵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定定地看着她:“随便问问就问起了这么要紧的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有个这么聪明冷静的兄长,真是让人既欣慰又头痛! 许瑾瑜左顾言他:“你昨天酒喝多了,今天就别往外跑了,好好歇着。有空就多看看书本......” “许瑾瑜!”许徵难得的板起了俊脸:“你别想蒙混过去。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许瑾瑜当然不会说实话,摆出一副“我很忙”的表情说道:“对了,我答应了安宁公主要为她绣一个帕子,她很快就会派人来取,我得抓紧时间动手了。就不陪你闲聊了。” 说着,便溜之大吉。 许徵看着她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也终于可以肯定了。 她果然有事在瞒着他,不然,怎么会落荒而逃? ☆、第四十六章 琴谱(一) 接下来一连数日,许瑾瑜都在忙着绣丝帕。 许瑾瑜丹青功底极佳,小幅的绣品从不用固定的花样子,每一幅都是亲笔画出的底稿,再巧手飞针走线而成。绣出的图案精巧别致栩栩如生。 此次绣的帕子是送给安宁公主的,自然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来。光是底稿就画了三份,反复比较才选定了其中最好的一幅。 许瑾瑜专注凝神的刺绣时,初夏习惯性的在一旁做绣活打发时间。 许瑾瑜学女红的时候,初夏也一直旁听,几年下来,只要不和许瑾瑜比。初夏的女红也很拿得出手了。 主仆两个坐在一起,各自忙碌。觉得累了,就放下绣活,吃些点心喝些茶闲话几句解解乏。气氛轻松而融洽。 不像主仆,倒像是一对姐妹。 一旁的含翠忍不住说道:“小姐待初夏真好。”语气里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羡慕。 小邹氏规矩繁多手段严苛,稍不留神犯了错,挨板子罚月例是常有的事。更有被发卖出府的。犯错被发卖的侯府奴婢,通常都没什么好去处。最怕的是被卖到什么腌臜的地方...... 为人奴婢的,命运如浮萍。卖身契捏在主子手里,只能任由主子揉搓。 含翠早已习惯了战战兢兢的丫鬟生活,这些日子到了许瑾瑜身边,见识到了初夏和许瑾瑜相处时的随意自在,心中既羡慕又唏嘘。 许瑾瑜弯了弯唇角,别有所指的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初夏对我忠心耿耿,我自然会对她好。” 那双美丽沉静的眸子看了过来。 含翠半点不见心虚。一脸的诚恳真挚的应道:“有幸伺候小姐,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绝不会有二心。奴婢比不得初夏聪慧伶俐,到小姐身边时日又短,若有什么做的不妥了,小姐只管责骂,奴婢一定会好好改。直到小姐满意为止。” 顶着这么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孔。每一句话都似发自肺腑。 如果不是知道含翠的真面目,她几乎要以为含翠说的都是真心话。 小邹氏确实高明,调教出来的丫鬟一个比一个伶俐。不同的是。含玉的伶俐表露在外,含翠看着忠厚,城府心机更胜过含玉。怪不得小邹氏会派含翠到她身边来做眼线。 前世的她善良天真,被含翠忠厚老实的外表蒙蔽。很快就将含翠视为亲信,对含翠的话更是深信不疑。直到被算计着嫁给了纪泽。看清了纪泽的真面目之后,她才幡然醒悟。原来她的身边一直藏着这么一条毒蛇...... 这个沉痛的教训,让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含翠表完忠心之后,一脸期待又忐忑的看着许瑾瑜。 许瑾瑜不痛不痒的嗯了一声。重新又低下头做起了绣活。 含翠心中暗暗失望,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到引嫣阁快有半个月了,她做事沉稳仔细。邹氏常在小邹氏身边夸赞她。 邹氏好应付,许瑾瑜却比邹氏难亲近多了。她表现的再好。再竭力讨好,许瑾瑜依然是不冷不热的......好在时间多的是,也不急在一时。 含翠心中暗暗盘算着,又凑到了初夏身边,小声请教起了女红。 初夏性子单纯,活泼爽朗,对含翠也没什么戒心,热心的指点了含翠一番。 就在此刻,邹氏过来了。 ...... 许瑾瑜正要放下绣活起身相迎,就听邹氏笑吟吟的说道:“自家母女,又不是外人,讲究那些个虚礼做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说着,便走到了许瑾瑜身边,仔细地看了几眼。 丝帕已经快绣好了。 一面绣着一丛青郁的翠竹,疏落有致,挺拔秀逸。另一面绣的却是片片在风中飘落的竹叶。乍看有些凌乱平平无奇。 邹氏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瑾娘,安宁公主喜欢竹子,你在这一面也绣上几株竹子就是了。绣竹叶未免显得简单敷衍了。” 张口要帕子的人可是安宁公主!许瑾瑜总该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才对。怎么这么敷衍了事? 许瑾瑜也不辩解,只淡淡笑道:“娘,你先别急,再仔细瞧瞧这些竹叶。” 难道还有什么奥妙? 邹氏不怎么确定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这一看,果然看出些门道来了。这些看似凌乱的竹叶分布分明是有规律的...... 邹氏好奇的追问:“你到底绣的是什么图案?” “还没完全绣好,等绣好就知道了。”许瑾瑜俏皮的眨眨眼,卖起了关子。看着慧黠又可爱。 邹氏失笑:“好好好,我不问行了吧!等帕子绣好了我再看也不迟。”顿了顿,又满怀希冀的说道:“等帕子绣好了,说不定安宁公主会命人接你进宫......” “这怎么可能!”许瑾瑜迅速地打断了邹氏美妙的幻想:“皇宫可不是等闲人想进就进的,得有腰牌才能进宫。你觉得安宁公主会为了一方帕子费那么大的心思么?说不定,安宁公主当日就是随口一说,早已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这倒也是。 堂堂公主,什么样稀罕的东西没见过。双面绣再珍贵,在宫中总不算稀奇。或许,安宁公主就是一时兴起,会不会派人来取帕子都不知道呢! 这么一想,邹氏又开始心疼许瑾瑜了:“若是安宁公主忘了此事,你岂不是白白忙活这么多天了?” 刺绣既耗时间又费心思,双面绣比普通的刺绣更耗费心力。为了绣好这方帕子,许瑾瑜这些天几乎没出过引嫣阁。 许瑾瑜倒是半点不介意,随口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只当是打发时间了。” 她巴不得安宁公主忘了此事呢! 这么闲聊着,无法集中注意力在绣活上。许瑾瑜索性放下手中的绣活,和邹氏闲话了起来:“娘,大哥去了曹家,还没回来么?” 曹大人曾是太子太傅,才学渊博,深受皇上器重,如今做了国子监祭酒。传闻曹大人极有可能担任今年秋闱的主考官。如果不是纪泽亲自为许徵引荐,许徵根本连登门拜会的资格都没有。 这也是寄住在威宁侯府最大的好处了。 为了兄长,许瑾瑜心甘情愿地忍耐一年。 一说起许徵的学业,邹氏的心情总比平日好的多,笑着说道:“徵儿今日和纪二公子一起去的曹家。听说每天到曹家投拜帖的学子多的很,去了也未必及时就能见到曹大人。得在门房等。” 有资格在曹家的门房等着,传出去也是令学子艳羡的事。 母女两个正随意闲聊,就听丫鬟来禀报,纪妧身边的丫鬟书琴来了。 “奴婢给许太太请安,给表小姐请安。”书琴利落的行礼问好。 许瑾瑜和纪妧来往密切,和书琴也很熟稔,笑着打趣道:“你今日怎么空着手来了?”书琴心灵手巧,擅长做糕点,梅花糕尤其做的好。纪妧常打发她送一份到引嫣阁来。 书琴笑眯眯地应道:“梅花已经都谢了,想吃梅花糕,只能再等一年了。” 许瑾瑜莞尔一笑:“妧表姐打发你过来,有什么事么?” 书琴答道:“小姐新得了一首琴谱,想请表小姐到沉香阁一起欣赏。” 能入得了纪妧的眼,绝不会是等闲的琴谱。或许是失传的古琴谱也说不定。许瑾瑜生出了兴致,笑着嗯了一声,又看向邹氏:“娘,我去沉香阁一趟,很快就回来。” 邹氏私下里说过许瑾瑜几回,让她不要和纪妧走的太近,免得小邹氏心中不快。许瑾瑜口中答应的好好的,一转头却依然故我。 当着书琴的面,邹氏也不好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 进了沉香阁,一张意想不到的俊脸映入眼帘。 许瑾瑜一怔。 他怎么会在这儿? “瑾表妹,”陈元青在看到许瑾瑜的一刹那,立刻起身相迎,眼底闪出了热切欢喜的光芒。 少年郎对心上人的倾慕几乎明明白白的写在了眼中。 纪妧差点被闪瞎了眼,忍不住咳嗽一声,暗示陈元青收敛一些。然后神色自若地笑道:“元青表弟得了一首琴谱,他知道我喜欢弹琴,特意给我送来了。你的琴艺也极好,所以我特地打发书琴叫你到沉香阁来,一起欣赏琴谱。” 许瑾瑜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应道:“妧表姐时时惦记着我,真是让人感动。”然后,微笑着喊了声元青表哥。 不用多想,事情明摆着的。陈元青打着送琴谱的旗号到侯府来,然后厚着脸皮央求纪妧请她到沉香阁,然后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巧遇”...... 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热情又冲动,从不会遮掩心意。 许瑾瑜既有些无奈好笑,又忍不住暗暗叹息。 这样赤诚可贵的心意,她岂能不动容?可前世陈家满门被斩的巨大阴影笼罩在心头,令人望而却步。 直至此刻,她依然没想到什么办法能救陈元青。又怎么肯回应他的一片真情? ☆、第四十七章 琴谱(二) 在情窦初开的少年眼里,心上人的一举一动都是美的。 少女光洁的脸颊上浮起的浅浅微笑,还有那一声软软的元青表哥(人家本来就是这样的声音好么),都令陈元青心神荡漾...... 纪妧忍不住悄悄瞪了陈元青一眼。 陈元青勉强收敛心神,笑着说道:“瑾表妹,这是一本古琴谱,是我花了很多心思得来的。听妧表姐说你也擅长琴艺,不妨多练一练琴谱。” 时下琴谱是很少见的,古琴谱更是珍贵。爱琴之人得了古琴谱,大多会慎而重之的收藏起来,等闲不会拿出来显摆。也不知陈元青是从哪儿得来的琴谱。 许瑾瑜心念微闪,随口应道:“这古琴谱是你特意送给妧表姐的,我怎么好意思照着练。” 陈元青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其实,我原本是打算送给你的。只是怕太过冒昧,惹的徵表哥不快!” 纪妧:“......” 之前是谁殷勤又谄媚的捧上琴谱讨好?又是谁说“妧表姐琴艺无双这本古琴谱只有送给妧表姐才最合适”来着? 陈元青话说出口之后,才察觉出失言,讪讪地笑着补救:“妧表姐别见怪,我绝没有心疼这本古琴谱的意思。” 纪妧似笑非笑的瞄了陈元青一眼,凉凉说道:“心疼也没用。既然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东西。给不给瑾表妹看,得看我心情如何。不巧的很,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陈元青:“......” 许瑾瑜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 陈元青的俊脸上浮起红晕,好在他不是什么羞涩腼腆的人,很快就恢复如常。笑嘻嘻的向纪妧赔礼:“刚才是我一时失言,妧表姐千万别见怪。” 有许徵挡着,他想见许瑾瑜难之又难。幸好他聪明,很快就想到了从纪妧这边入手。纪妧外冷内热,嫡亲表弟的央求总不会不理。也因此,陈元青今日终于成功地见到了许瑾瑜。 所以,纪妧是万万不能开罪的! 纪妧对陈元青的那点小算盘了然于心。笑着揶揄道:“如果我见怪。你是不是就再也不来沉香阁了?” 陈元青厚颜一笑:“妧表姐心地最是善良,哪里舍得生我的气。” 这一次,就连纪妧也被逗的笑了起来。之前生的些许闷气。瞬间无影无踪:“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瑾表妹,快些过来看琴谱。我刚才看了一些,有些地方难度很高。不知能否弹奏出来呢!” 许瑾瑜笑着应了,走到纪妧身边。两人头靠头凑在一起。研究起琴谱来。自然无暇搭理陈元青。 陈元青丝毫不觉得沉闷无聊。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和许瑾瑜待在一起,哪怕旁边还有纪妧,哪怕两人没说多少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他也心满意足了。 那两道明亮又热情的目光,实在令人无法忽视。就连纪妧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许瑾瑜却像什么也没察觉到似的,专注地看着琴谱。 纪妧对许瑾瑜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 但凡女子。都有些虚荣心。陈元青家世相貌才学俱都出众,又热情爽朗讨人喜欢。这么一个优秀少年郎的倾慕下,许瑾瑜却没有洋洋自得或飘飘然,这份冷静,令人不得不佩服。 许瑾瑜抬眸笑道:“妧表姐,只这么看着,犹如隔靴搔痒。我想借你的琴一用。” 纪妧欣然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转头吩咐一声,很快便有丫鬟捧着琴来了。 琴置于琴架上,燃一支檀香,许瑾瑜洗净了手坐了下来,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因为是陌生的琴谱,弹奏起来并不熟练,断断续续的。 弹奏完之后,纪妧正要说话,陈元青已经抢先了一步:“瑾表妹才看了琴谱没多久,就能弹的这么好,真是太厉害了!” 许瑾瑜微微一笑:“元青表哥谬赞了!我琴艺平平,比妧表姐差的远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少女声音:“元青表哥!” 是纪妤来了! ...... 纪妤见到陈元青正如陈元青见到许瑾瑜一般,满脸欢喜眼眸熠熠发光,一路小跑着到他面前:“元青表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也不去清芷苑找我?” 纪妧:“......” 人家和你半点都不熟悉,为什么要去清芷苑找你! 陈元青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礼貌又客气的应道:“我偶然得了本琴谱,想起妧表姐最擅琴艺,所以今日特地过来,将琴谱送给妧表姐。” 纪妤立刻不满地看向纪妧:“二姐,你怎么只叫了瑾表妹过来,却没让人去清芷苑叫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纪妧嘴角微微抽搐,先瞪了陈元青一眼。 明明是陈元青厚皮赖脸的央求她请许瑾瑜过来,原本是打算瞒着纪妤的,偏巧被纪妤碰了个正着,还气呼呼的来指责她。 陈元青飞快的回了个“这事就交给你了”的眼神,然后迅速地扭过头,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瞧瞧这都是什么麻烦事! 纪妧憋着一股闷气,脸色语气都好不到哪儿去:“你不是最讨厌弹琴吗?母亲给你请的琴师,都被你给气走了。我得了琴谱,自然想不到要请你过来。” 纪妤被揭了老底,一张俏脸顿时涨红了。也不知是羞臊还是气恼。 许瑾瑜忍住笑,打起了圆场:“妤表妹既然来了,不妨一起来看看琴谱。我刚才练了一遍,有几处都弹的不顺畅。正想请妧表姐再弹奏一遍呢!” 纪妤还算有些自知自明,知道自己的琴艺实在拿不出手,也不愿在陈元青面前丢这个人。闻言装模作样地应道:“也好,我也很久没听二姐弹琴了。” 说完,很自然地站到了陈元青的身侧。 纪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的坐下抚琴。 许瑾瑜打定了主意要和陈元青保持距离,站到了纪妧的身侧,认真专注地看着纪妧弹琴。 ...... 陈元青在沉香阁赖了一个下午,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辞。 他倒是想赖着吃了晚饭再走,不过,已经溜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实在不像话。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许徵回来了...... 当然了,他绝不是怕许徵。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就是喜欢许瑾瑜,见了第一眼就很喜欢。他费尽心思找机会来见她有什么不对? 许徵身为兄长,疼妹妹护着妹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少女总有长大嫁人的那一天。许徵防他像防贼一般,分明是把最佳妹婿人选往外推。这种做法实在不可取。 陈元青一边理直气壮的想着,一般殷勤的和许徵道别:“我来了也不短时间了。再不回去,我娘该担心着急了。” 许徵不冷不热的扯了扯唇角:“元青表弟慢走,我和妹妹就不送你了。” 陈元青略有些讪讪的笑了笑:“常来常往的,不必这么客气。我先走了,过些日子再来拜访。” 临走前,到底忍不住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垂着眼眸,没有和他对视。 陈元青只以为许瑾瑜是矜持羞涩,也没放在心上。虽然没说多少话,可这半天一直和许瑾瑜待在一起,心情实在太美妙了。 陈元青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回府。 刚一进府,便有小厮匆匆来禀报:“启禀三少爷,二少爷说了,让你回了府就到墨渊居一趟。” 陈元青脚步一顿,神情莫名的有几分心虚:“二哥真的这么说了?” 小厮陪笑道:“奴才哪敢说谎骗三少爷,二少爷申时正回的府,已经等了三少爷一个时辰了。” 陈元青不知想到了什么,略略苦着脸道:“行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 陈元昭常年待在军营里,极少回来。又未成亲有子嗣,偌大的墨渊居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却又冷冷清清。 除了几个做粗活杂事的小厮之外,来来去去的全都是身强力壮的侍卫,连一个水灵标致的丫鬟都没有。乍一看就像进了军营。 陈元昭自小就性情冷淡,不近女色,从不让丫鬟近身伺候。 安国公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从陈元昭十五岁开始,叶氏就精心挑选貌美伶俐的丫鬟送到墨渊堂来,用意不言自明。只可惜陈元昭半点不领情,毫不客气的将丫鬟都撵了出来。然后在军营里住了三个月都没回过府。 叶氏只得无奈的暂时打消了通房丫鬟的念头。改而操心起了陈元昭的亲事。 在叶氏看来,陈元昭只要成了亲尝到了情爱的滋味,这不近女色的毛病自然就会改了。只可惜,陈元昭根本不体谅她的心意,私下去找了安国公。不知父子两个说了什么,安国公做主让陈元昭暂不成亲。叶氏虽然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陈元昭的亲事就这么拖延至今。 墨渊堂里也一直没有女主人。 陈元青和陈元昭感情很好,不过,他生平最怕的也是面冷的二堂兄。尤其是在做了小小的亏心事的时候..... ☆、第四十八章 兄弟 陈元青轻手轻脚的进了墨渊居,那副样子和做贼也差不了多少。 “三少爷!”一个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 陈元青被吓了一跳。一转身,一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面容冷肃的男子映入眼帘。 陈元青松了口气,笑着瞪了他一眼:“周聪,你走路怎么也不出声,吓了我一跳。” 陈元昭身边有五百亲兵。这五百亲兵都是从神卫军里特意挑出来的,个个身手利落骁勇,只听从陈元昭的命令,对陈元昭极为忠心。 周聪正是这五百亲兵的统领。 周聪的父亲当年是神卫军里的先锋猛将,不幸战死沙场。周聪自小就在军营长大,和陈元昭年龄相若,从十岁起就做了陈元昭的亲兵。十五岁做了亲兵统领。 陈元青和陈元昭亲厚,和周聪也十分熟悉。 周聪扯了扯唇角说道:“陈将军在练功场,三少爷请随我一起过去。” 陈元青笑着应了,随周聪一起去了练功场。 陈家一门武将,以武传家,陈家兄弟三人都是自四岁起习武。陈元昭自少就崭露出过人的天分,远胜陈元白陈元青。如今,陈元白进兵部任职,陈元昭统领神卫军。至于陈元青,对领兵打仗兴趣不大,一心读书想考科举。 刚一踏进练功场,就听嗖的一声,一柄长枪飞速而至。 陈元青一惊,反射性的往右闪躲,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那柄长枪从他的脸边掠过,钉入身后的木柱里,深入三寸! ...... 陈元青惊魂未定。冲着不远处的身影嚷道:“二哥!你要谋杀堂弟吗?!” “这一年多没见,你的身手退步了不少。” 陈元昭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手中握着的长刀刀背略厚,刀刃却极薄,闪着杀气腾腾的寒光。 这把刀名斩风,选用最好的精钢混合了玄铁铸成,削铁如泥。锋利无匹。到了战场上。更是杀人利器。不知饮过多少鲜血,令人看着就胆寒。 陈元青已经算高了,陈元昭比陈元青还要高小半个头。玄色的武服勾勒出高大结实完美的身材。胳膊结实有力,双腿修长笔直。英俊的脸孔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汗。 就连同为男子的陈元青见了,也忍不住暗暗赞叹一声。 如果二哥肯亲近女色,这安国公府里的美貌丫鬟们不知会为了通房丫鬟的位置抢成什么样子......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陈元青用控诉的眼神看着陈元昭:“二哥,你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扔了长枪过来。我刚才要是反应慢一点就破相了!” 陈元昭瞄了忿忿不平的陈元青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我书房里少了一本琴谱。” 陈元青:“......” 陈元昭斜睨着面色尴尬的陈元青,慢悠悠的加了一句:“今天上午,只有你来过墨渊居。” 陈元青咳嗽一声。扬着笑脸大拍马屁:“二哥明察秋毫,实在令人佩服。我今天确实来了墨渊居,进了你的书房。本想找一本兵法看一看。没想到无意中发现了一本古琴谱。我想着你平日只喜练武,不爱抚琴吹箫这些风雅的事。这么好的古琴谱放在书房里做摆设。实在是暴殄天物。我一时于心不忍,于是就......” “于是就拿去送了人?” 陈元青:“......” 平日里少言少语的,偶尔一张口,堵的人哑口无言。一点兄弟情谊都没有。 好在陈元青的脸皮厚度足够,很快就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二哥真是太厉害了!一猜就中!我确实把琴谱拿去送人了,也没送给外人,送给了妧表姐。她琴艺高妙,这琴谱给了她正好相得益彰。” 在陈元昭说话之前,陈元青又抢着张口说道:“我送都送了,你该不会让我再去要回来吧!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耍赖耍的理直气壮! 看着这样的陈元青,陈元昭的眼中迅速地掠过一丝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拧起了眉头,定定的看着陈元青。 陈元青被看的心虚不已,强自镇定地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就是一本琴谱罢了,你要是实在不高兴,我就厚着脸去找妧表姐,把琴谱要回来......” 陈元昭冷不丁地打断了陈元青:“你去威宁侯府,还见了谁?” 陈元青眼神漂移不定,不敢和那双冷凝锐利的眼睛对视:“还有妤表妹。” 从小就这样,只要一撒谎就这副表情。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陈元昭眸光一闪,淡淡问道:“你去见许瑾瑜了?” 被说中心事的陈元青瞠目结舌地看着陈元昭:“二哥,你、你是怎么知道瑾表妹的?”他可从没在陈元昭面前提起过许瑾瑜半个字!陈元昭是从谁的口中知道她的? 陈元昭没回答这个问题,依旧直直的看着他。 虽然爱慕一个少女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被陈元昭皱眉盯着,陈元青不自觉的就心虚了:“我下午去侯府找妧表姐的时候,瑾表妹正巧也在。不过,我和她加起来也没说五句话,至始至终都恪守礼数。我可以向你发誓!” 陈元昭的脸色似缓和了一些。 陈元青最擅打蛇随棍上,立刻又笑着试探道:“二哥,你回来之后在府里只住了一晚就回军营了,应该没见过瑾表妹吧!” 陈元昭没回答这个问题。 陈元青早就习惯了陈元昭的冷然少言,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骥哥儿的周岁就快到了。大伯父有意将骥哥儿的周岁宴办的热闹些,大伯母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多邀请一些名门闺秀登门。你那天可得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替我挑一个美丽又贤惠的二嫂......” 眼看着陈元昭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陈元青忙改口:“到时候。纪家的表姐妹们也会来。二哥也能亲眼看到瑾表妹了。她长的十分美丽,性子又温婉可爱,我敢保证,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呸呸呸!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虽然家世稍微低了些,不过,其实我也不算很优秀。她和我正好相配。二哥。到那一天你仔细看看她,‘顺便’在我娘面前说几句好话。” 陈元青满眼期盼地看着陈元昭。 他自幼丧父,母亲陶氏对他管教严格期许甚高。一心想为他说一门好亲事。十有*是看不上许家的。他想娶许瑾瑜,陶氏那一关是最难过的。他需要支持者。 这个人,当然非陈元昭莫属。 陈元昭虽然性子冷了点脸上的表情少了点话也少了点......不过,对他一直都很好。只要他张口相求。陈元昭一定不会拒绝...... 可这一次,陈元青料错了。 陈元昭神色冷然。拒绝的干脆利落:“我不会帮你的忙。” 陈元青先是一愣,很快又腆着脸央求:“二哥,你就帮我这一回。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求你。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却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 “她不适合你,二婶娘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陈元昭目光冷冽。声音低沉:“京城多的是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你喜欢谁都可以。以后别去见她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陈元青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脸挫败和无奈。 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二哥不知是从谁的口中听说了瑾表妹,对她生出误会存了偏见。等亲眼见了她,二哥一定会改变看法。 瑾表妹是天底下最美丽温柔可爱的女子。 ...... 此刻的许瑾瑜,心情同样复杂。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陈元青活泼爽朗,又对她一片深情,若是日后嫁了这样的夫婿,他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待她好。 可是,安国公府满门覆灭的阴影徘徊不去。她没有别的选择...... “妹妹,你怎么一直都没说话?”许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说起来,他对陈元青的态度确实稍微过分了一点点...... 许瑾瑜定定神,映入眼帘的是许徵有些紧张忐忑的俊颜,不由得莞尔一笑:“大哥,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其实,我也觉得应该和元青表哥保持距离。我心中坦坦荡荡,别无所想,可元青表哥未必没存着心思。落在别人眼中,只怕会传来闲言碎语。我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闺誉名声要紧,自然要处处留心。” 许徵闻言松了口气:“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好。说实话,我也不算讨厌陈元青。不过,他若是真的对你有心,就该和家中的长辈商议,正经的请人来说和提亲。总这么巴巴的跑来见你算怎么回事?” 这才是最令许徵生气的地方。 陈元青现在的行为算什么? 轻浮肆意,冲动冒失!若是传出去,就是许瑾瑜也会被人看轻几分。 许瑾瑜心里一暖:“大哥,我知道你是全心为了我着想。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不会做出令许家的蒙羞的事情来!” 她会竭尽全力的救他一命,偿还他的救命收容之恩。可这其中并不包括要嫁给他。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能免俗。重活一世,她要守护母亲兄长,要报仇雪恨,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情意,她注定要再次辜负了! 对不起了,陈元青。 许瑾瑜下定了决心之后,心中既觉得愧疚酸涩,又一阵释然轻松。 ☆、第四十九章 意外 之后几天,许瑾瑜和纪妧见面,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提当日的事。 时下风气对女子不算严苛,小门小户的女子抛头露脸是等闲事。不过,勋贵府邸的千金闺秀们大多矜持端庄,和男子私下来往是会被人耻笑的,更不能流露出倾慕私相授受。 也因为如此,顾采蘋的行径才让人格外的瞧不起。 陈元青对许瑾瑜心生倾慕,其实不算什么。不过,一旦传了开去,对许瑾瑜的名声有损。还是少提为好。 纪妧得了新琴谱之后,爱不释手,连着几天都在练琴。纪妤一肚子草包,根本不懂欣赏。听到半途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纪妧乐得专心练琴,偶尔和许瑾瑜交流切磋几句。两人相处日久,十分相得。不仅是纪妧,就连许瑾瑜也在心中暗暗唏嘘。 为什么纪妧偏偏是纪泽的亲妹妹? 将来总有一天,她要揭露纪泽和小邹氏的奸~情,让纪泽身败名裂失去一切!到了那一天,她要怎么面对纪妧? 原本她还打着算计纪妧的主意,想利用纪妧来对付小邹氏。可现在却实在生不起这个念头了...... “瑾表妹,当日在宫里,安宁公主让你为她绣一方帕子,到今天正好半个月了。你帕子绣好了没有?”纪妧含笑问道。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前两日就绣好了。只等着公主派人来取了。” 纪妧闻言笑道:“安宁公主既是特地说了,一定会记得派人来拿帕子。以她的性子,必然会有丰厚的赏赐给你,不会让你白白辛苦忙碌。” 许瑾瑜眨眨眼,俏皮的一笑:“你怎么也不早点提醒我。早知道如此。我就多绣几个帕子,说不定能多得些赏赐呢!” 纪妧被逗乐了,正要说什么,书琴一脸喜色的匆匆过来了:“小姐,汀兰院那边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宫里来人了,让你和表小姐现在就去汀兰院一趟。” 说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安宁公主派人到府中来了。 许瑾瑜和纪妧对视一笑。 ...... 两人一起到了汀兰院。 小邹氏和邹氏都在。纪妤也来了。 一个穿着碧色宫装的宫女正含笑而立。这个宫女年龄不算小了。约有二十四五岁,相貌端庄,气质出众。 小邹氏笑着介绍:“瑾娘。这是安宁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雪晴。” 雪晴笑着福了一福:“奴婢见过二小姐,见过许小姐。” 雪晴是安宁公主身边的掌事宫女,平日就是在宫中的嫔妃娘娘们面前也颇有些体面。纪妧忙笑道:“雪晴姑娘快免礼。” 许瑾瑜侧过身子,只受了半礼。 雪晴看在眼里。对这位许家表小姐生出了几分好感,笑着说道:“公主殿下打发奴婢来问上一问。不知帕子可绣好了?” 许瑾瑜微微一笑:“两日前就绣好了。我这就命人取来,请雪晴姑娘带给公主殿下。” 雪晴却出人意料地答道:“许小姐误会了。公主殿下只让奴婢来问一问,并未让奴婢将帕子带回宫。” 许瑾瑜怔了一怔。 雪晴也没卖关子,很快就说明了来意:“公主殿下打算明日亲自到侯府来做客一天。到时候许小姐亲自将帕子给公主殿下也不迟。” ......什么? 许瑾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了区区一个帕子,安宁公主要亲自到威宁侯府来?! 别说许瑾瑜了,就是小邹氏等人也都愣了一愣。一时反应不及冷了场。 雪晴在宫中待了多年,门面功夫极佳。不管心里在想什么,脸上却半点不露,笑吟吟的继续说道:“公主殿下怕来的冒昧叨扰,因此特地派奴婢先来侯府一趟,向夫人和诸位小姐说一声。” 小邹氏此时总算反应过来了,忙堆起笑脸:“公主殿下肯驾临,是我们侯府的荣幸,何来叨扰之说。” 雪晴含笑应道:“奴婢回宫后,一定将夫人的心意转告公主殿下。” 雪晴来意达成,并未久留,很快便告辞回宫去了。 ...... “娘,明天安宁公主真的要来我们侯府做客吗?”雪晴一走,纪妤便迫不及待的追问。 安宁公主身份尊贵,平日极少出宫。虽然和纪家几位小姐是嫡亲的表姐妹,见面的次数却不多。这么专程到侯府来做客,可是正儿八经的第一回。也怪不得纪妤这般兴奋雀跃。 就连小邹氏也是笑容满面:“公主殿下特意让雪晴来说过了,自然不会是假的。”又看向许瑾瑜,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瑾娘,公主殿下要的丝帕你已经绣好了吧!”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心里暗暗揣度起安宁公主此举的用意。 然而,思来想去却不得其解。 小邹氏思忖片刻说道:“公主殿下前来做客,此事不宜张扬。我会让厨房准备些精致的糕点,再让人去买些新鲜的瓜果来。沉香阁最清幽雅致,到时候你们三个就陪着安宁公主在沉香阁待上一日。” 纪妧和许瑾瑜都无异议。 纪妤却不乐意了:“为什么要去沉香阁?去我的清芷苑不行吗?” 小邹氏瞪了过去:“妧姐儿比你年长几岁,说话行事沉稳仔细,不会出什么差错。若是去了清芷苑,你能保证招呼好安宁公主不出半点差池吗?” 纪妤被噎的哑口无言。 小邹氏不理会纪妤,亲切的对纪妧说道:“妧姐儿,明日就劳烦辛苦你了。” 纪妧淡淡一笑:“母亲严重了。安宁公主既是贵客,也是我嫡亲的表妹。她来做客,由我出面招呼理所应当。” 邹氏也拉起许瑾瑜的手,殷殷叮嘱:“瑾娘,明日公主来做客,你可要打起精神来。”这样的机会可实在难得。趁机和安宁公主结交成为好友,可是好事一桩。 许瑾瑜柔顺的应道:“娘,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明天她一定会睁大了眼睛,找出安宁公主亲自来侯府的缘由。 邹氏压根没听出许瑾瑜的言外之意,一边絮叨着要注意的事,一边暗暗盘算着。 安宁公主和秦王是同胞兄妹,许瑾瑜若是和安宁公主交好,央求安宁公主在秦王说说情,说不定许徵就能入了秦王的眼。如果能投靠秦王,许徵将来的仕途之路也会走的更高更远...... 知母莫若女。 许瑾瑜只看邹氏熠熠闪亮的眼眸,就猜到了邹氏在想什么。 一切都为了许徵! 只可惜,这一次邹氏注定要失望了。她非但不会按着邹氏的心意去做,还会让许徵也离秦王兄妹远远的。 ...... 安宁公主即将到侯府来做客的事,很快就在府中上下传开了。 许徵得知此事后,也有些讶然。脑海中迅速的闪过安宁公主那张圆圆的俏脸和一双灵活的大眼:“这个安宁公主为什么忽然会到侯府来做客?该不会是特地来取你绣的那方丝帕的吧!” 许瑾瑜在许徵面前,也不用装模作样了,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说道:“堂堂公主,什么样珍贵稀罕的东西没见过。双面绣的帕子虽然精致特别,也不至于亲自登门来取帕子。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她特地跑到侯府来是为什么。” 许徵深以为然,想了想说道:“你明天多加小心。没弄清安宁公主的来意前,说话要格外的谨慎。若是听着安宁公主话音不对,或者她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你可别理会。公主我们确实招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和邹氏的叮嘱截然相反。 许瑾瑜心里暖暖的,笑着点头应下了:“大哥你就放心好了,我会诸事小心的。” 许徵哪里放心得下,暗自想着,明日厚着这张脸也要待在许瑾瑜身边。 ...... 第二天巳时正,安宁公主莅临威宁侯府。 威宁侯府开了正门,小邹氏领着众人在正门口相迎。 安宁公主并未摆出公主出行的仪仗,乘了宫中的马车前来,身边伺候的宫女也比平日少了大半。只带了八个宫女外加四个嬷嬷而已...... 安宁公主今日显然格外装扮过了,一袭粉红色的宫装,映衬的她格外白皙,脸上还上了一层薄薄的妆容,遮住了几分青涩,长长的秀发挽起,只余下两缕发丝垂至胸前,显出了少女的姣美动人。 “妾身见过公主殿下。”小邹氏恭敬的行礼。 许瑾瑜等人也随着小邹氏一起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安宁公主的声音清甜悦耳:“我今日前来是做客的,你们不用太过拘泥。不然,我可现在就上马车回宫去了。” 平易随和俏皮可爱,让人瞬间就生出好感来。 小邹氏笑道:“好,一切都听公主殿下的。若是有什么冒昧失礼之处,还请公主殿下见谅才是。” 简单寒暄两句,众人众星捧月一般迎着安宁公主进了府。 安宁公主妙目流盼,目光迅速地掠过许瑾瑜身边的许徵。只短短一瞬,很快又移开了目光。白嫩的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 ☆、第五十章 安宁(一) 众人直接将安宁公主迎进了沉香阁里。 安宁公主进了沉香阁格外自在。笑着对纪妧说道:“妧表姐,我可很久没听过你弹琴了,今日可要一饱耳福才行。” 纪妧抿唇一笑:“公主殿下想听,我弹上一天也无妨。” 安宁公主俏皮的眨眨眼:“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到时候弹的手指痛了可别怪我。” 众人很捧场的笑了起来。 这位安宁公主身份尊贵,性情脾气还算不错,没摆公主架子。许徵暗暗想着,看来不会刻意刁难妹妹才对。 正想着,安宁公主笑盈盈地看了过来。 许徵兄妹站在一起,安宁公主看着许瑾瑜的时候,得以正大光明的多看许徵一眼,轻快地笑道:“瑾娘,你答应送我的帕子呢!” ......为什么她有一种安宁公主在向她示好的错觉? 许瑾瑜将心底那一丝怪异的感觉按捺下去,含笑应道:“已经绣好了,公主殿下看看是否喜欢?” 说着,从初夏的手中拿过一个扁平的锦盒,亲自送到了安宁公主面前。 雪晴正要接过锦盒,安宁公主已经笑着亲自接了过来。 雪晴微微一怔。 安宁公主脾气是随和没错,可也是看人的。天家贵女怎么可能没点眼高于顶的脾气?只是平日掩饰的很好罢了。这位许家表小姐,到底是凭着什么得了公主的另眼相看? 安宁公主打开锦盒。 锦盒里放着一方洁白的丝帕。丝帕右上角绣了一丛翠竹。错落有致,随风摇曳,栩栩如生。似乎还能听到飒飒的竹叶声。 “好漂亮!”安宁公主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宫中当然不缺绣艺超卓的绣娘。安宁公主不知见过多少精妙的绣品。不过,许瑾瑜绣的帕子实在精致好看,令人一见之下就心生欢喜。 安宁公主拿起帕子翻看。 帕子的另一面,绣着飘落的竹叶。乍看凌乱无序,细细一看,才能看出其中奥妙。竹叶拼凑成了一个宁字。 安宁公主“呀”了一声,目光中满是惊叹和欢喜:“你是怎么想到这么绣帕子的。太别致太好看了!我太喜欢了!” 反复翻看。颇有些爱不释手。 许瑾瑜笑道:“我也是灵机一动,才想出在帕子上用竹叶绣上一个宁字,原本还忐忑着怕公主殿下不喜。如今见到公主殿下喜欢,我也放了心。” 安宁公主眉眼弯弯,圆圆的脸孔上露出小小的酒窝:“你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这份巧思妙手,委实令人惊艳! 许瑾瑜微微一笑:“公主殿下喜欢就好。” 为了绣好这方丝帕。她确实花了很多心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将这位天之骄女应付过去再说。 安宁公主满眼欢喜赞不绝口。小邹氏等人立刻笑着附和。一时间,许瑾瑜出尽了风头。 邹氏深以许瑾瑜为傲,许徵也暗暗放了心。 看来,安宁公主是真的喜欢许瑾瑜。此次到侯府也只是普通的做客,应该没什么别的意图。 纪妤心里直冒酸水。可许瑾瑜的绣艺实在太好了,普通的绣娘远远不及。大概就连绣衣阁里的绣娘也是及不上许瑾瑜的。她就是想挑刺,也无从挑起...... 安宁公主欢快的声音响起:“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今日也特地带了礼物来,瑾娘,你快些看看喜不喜欢。” 一旁的绿衣宫女将手中捧着的锦盒呈到了许瑾瑜的面前。 许瑾瑜接了盒子,打开一看,不由得一惊。她早料到安宁公主有回礼,以公主之尊,出手自然也不会太轻......可这份回礼,也太贵重了。 深色的丝绒布上,放着一串珍珠手链。每一颗珍珠都圆润通透一般大小,一看就不是凡品。 “我绣帕子只花些时间精力,公主殿下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许瑾瑜正想委婉的推辞,安宁公主已经迅速地接过了话茬:“你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我只动了动嘴,礼物是雪晴替我到库房里挑的。你若是不喜欢,我回宫之后再让雪晴重准备一份。” ......得了,还是老老实实收下吧! 许瑾瑜立刻改口笑道:“这串珍珠手链十分好看,我很喜欢,多谢公主殿下了。” 纪妤看着那串珍珠手链,又羡又嫉,脱口而出道:“公主殿下,你也太偏心了。只给瑾表姐准备礼物,我和二姐怎么没有?” 安宁公主:“......” 众人:“......” 纪妧忍住扶额叹息的冲动。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摊上了这么一个妹妹。 心里再气恼,也不得不张口打圆场:“三妹你又淘气胡闹了!公主殿下和我们是嫡亲的表姐妹,这礼物送来送去的多见外。再说了,瑾表妹为公主殿下绣了帕子,这珍珠手链是回礼。你做了什么,怎么好意思要礼物。” 小邹氏也挤出笑容来:“妧姐儿说的是。妤儿,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孩子脾气!张口就找公主殿下要礼物,也不觉得害臊。” 一个一个都责怪她。怎么也不说这是安宁公主粗心,忘了多准备两份礼物。对一个外人倒是比对表姐妹更好。 纪妤嘴上不敢反驳,那点心思都在脸上写着呢!在座的都是玲珑心肝,谁能看不出来? 小邹氏被气的快冒烟了,偏偏不能表露半分,还得陪着笑脸对安宁公主道歉:“都是我教导不严,这丫头平日里说话随意惯了,在公主殿下面前也不知道收敛。还请公主殿下不要见怪。” 安宁公主定定神笑道:“说起来确实是我粗心了。来前只想着为瑾娘准备回礼,竟忘了妧表姐和妤表妹。等回了宫,我一定命人补送两份礼物来。” 纪妤一听。顿时喜滋滋的说道:“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 ......众人的脸色都很精彩。尤其是小邹氏,明明气的七窍生烟还要强自维持笑容,一不小心,脸孔就有些扭曲。 要不是碍着安宁公主,小邹氏早拎起纪妤的耳朵臭骂一顿了! 尴尬冷场了片刻。纪妧很快笑着扯开话题:“公主殿下难得来一回,不如一起到园子里转转吧!如今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园子里春景正好呢!” 安宁公主笑着应了。 小邹氏也从羞恼燥热中回过神来:“你们年轻人一起去园子里。我和大姐就不去了。”顿了顿。又特意吩咐纪妧:“妧姐儿,你和瑾娘好好招呼公主殿下。” 至于纪妤,老实安分些。别再惹祸就哦米拖佛了。 纪妧很快就领会了小邹氏话中的意思,一语双光的应道:“母亲放心好了,我会招呼好公主殿下的。”顺便再看紧纪妤,绝不会让她再莽撞冒失胡言乱语了。 这一刻。素来不对盘的两人同时心有戚戚焉。 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女儿(妹妹),真是够人头痛的! ...... 小邹氏和邹氏一起起身离开了。 一直静默不语的许徵张口说道:“我还有书要看。就不陪你们去园子里了。”要看书还在其次,主要是一堆少女在园子里转悠,他跟着未免有些尴尬。 许徵是对着许瑾瑜说的话,许瑾瑜正要笑着点头。安宁公主却出人意料的张了口:“许公子勤奋上进是好事。不过,读书也不急在一时。今日春光正好,何必辜负了大好春光?” 许徵一愣。下意识地看了安宁公主一眼。 安宁公主态度镇定从容,只有略略泛红的脸颊出卖了她此时心里的紧张。 安宁公主既已这么说了。许徵也不好坚持回引嫣阁:“承蒙公主殿下不弃,那我就厚颜随着你们一起去园子里欣赏春景了。” 声音清亮动听,俊秀的眉眼浮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整个厅堂也亮了起来。 安宁公主心怦怦一跳,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许瑾瑜没有错过安宁公主异样的反应,心里咯噔了一下。 怪不得安宁公主会特地跑到威宁侯府来,还处处对她示好。 原来,一切是因为许徵! 少年方慕少艾是天性,少女到了怀春之龄,对俊秀出色的少年郎生出爱慕也不算稀奇。如果是别的少女对许徵芳心暗许,许瑾瑜一定会为兄长骄傲高兴。 可是......怎么可以是安宁公主? 娶了公主看似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其实,尚了公主可不是什么美事。做了驸马,一辈子荣华光鲜是少不了的,可也就意味着从此与仕途无缘了。以许徵的才华抱负,是绝不肯做什么驸马的。 退一步说,就算许徵有了这份心,许瑾瑜也绝不会坐视许徵再次跳到秦王这艘注定沉没的贼船上。前世秦王和纪贤妃一死,安宁公主也很快重病身亡。驸马的命运可想而知...... 众人已经起身,随着安宁公主一起往外走。 许徵见许瑾瑜待在原地没动,反射性的停下脚步看了过去:“妹妹,你怎么了?” 许瑾瑜定定神,展颜笑道:“没什么,我们快些走吧!” 此事暂时还是别告诉许徵了。 反正安宁公主出宫机会极少,今天过后,说不定再无相见的机会。少女的倾慕来的快去的也快,时间一久自然就会抛之脑后。 ☆、第五十一章 安宁(二) 安宁公主很少出宫,不过,威宁侯府是她的外祖家,来的次数也不算少。威宁侯府的园子,她不知逛过多少回,早就没了新鲜感。 可今日,安宁公主只觉得园子里的景致格外好。一棵树一朵花,甚至是普通的一块石头,落在眼中都出奇的好看。 安宁公主侧着头和纪妧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正好能看到后方的许徵。 许徵不知低头在和许瑾瑜说着什么。少年俊秀的脸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清亮的眼中蕴着温柔的笑意, 那一抹笑意,悄然的撒进了她的心里...... 安宁公主的好心情几乎写在了脸上。 纪妧一边陪着安宁公主闲聊,一边在心中暗暗松口气。 还好,刚才纪妤的冒失并未触怒安宁公主。虽说是嫡亲的表姐妹,安宁公主脾气也很好。可公主就是公主,天家尊严不容冒犯。 安宁公主忽的停下了脚步,对纪妧笑道:“妧表姐,走了这么久,我觉得有些累了,我们到那边的亭子里坐着歇会儿吧!” 纪妧欣然应了。 ...... 这座八角凉亭建在一片竹林边。 亭子不算大,丫鬟宫女们俱都守在了亭子外。坐在亭子里,可以欣赏凉风习习竹叶飒飒的美景。 安宁公主最喜竹,对着竹林陡然生出几分诗意,笑着问许瑾瑜:“瑾娘,你可喜欢作诗?” 话是问许瑾瑜的,目光却情不自禁的飘向许徵。 许瑾瑜歉然笑道:“我粗通文墨,识字读书不成问题,作诗可就难倒我了。只怕是要扫公主殿下的兴致了。” 不会作诗? 怎么可能!许瑾瑜谈吐不俗。显然饱读诗书颇有学识。说什么不会作诗,分明就是敷衍之词! 安宁公主笑容一顿。自己身份尊贵,肯示好结交是许瑾瑜的荣幸。她竟然这般不识抬举...... 原本愉快和谐的氛围陡然冷凝了起来。 纪妧暗暗着急。许瑾瑜素来聪慧伶俐知趣,怎么会当面让安宁公主难堪? 纪妧正要说话,许徵已经抢先一步张了口:“公主殿下请见谅,瑾娘自小就喜欢刺绣,于诗词上确实很少用心。如果公主殿下有这份雅兴。我斗胆厚颜毛遂自荐一回。不知公主殿下是否应允?” 安宁公主瞬间展颜。刚才的些许不快立刻抛到了脑后:“好,那就请许公子多多指教。” 许瑾瑜:“......” 她故意推托,就是有意惹安宁公主不快。最好是一气之下再也不愿见她,也免得日后牵扯不清。许徵一点都不体谅她的一片苦心,竟还上赶着往安宁公主面前凑...... 许徵自然不清楚许瑾瑜的复杂心思。 安宁公主面露不愉,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为许瑾瑜解围。现在安宁公主高兴了。他心情也为之一松,笑着问道:“不知公主殿下想以什么为题?” 被那双清亮含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安宁公主心中似开出了绚烂的花朵,欢快地笑道:“我最喜欢竹子,听闻瑾娘说,你也喜竹。不如我们就以咏竹为题如何?” 许徵诗才出众。什么咏菊咏荷咏竹这类诗都不在话下,闻言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一直憋着没出声的纪妤终于有机会插嘴了:“我也会作诗!既然是以咏竹为题,不如限定时间。我们各自作一首。” 边说边瞄了许瑾瑜一眼,脸上写满了“哈哈我别的不如你作诗总比你强”的洋洋得意! ......许瑾瑜心里在想什么别人不得而知。面上却是神色如常。 纪妧不愿许瑾瑜尴尬,立刻笑着打圆场:“我们几个作诗,不如就让瑾表妹做个评判吧!瑾表妹不擅作诗,欣赏评点总是没问题的。” 纪妧一番好意,许瑾瑜只能笑着应了下来:“好,那我就厚着脸做个评判。不过,在我心里,谁作诗也没大哥好。到时候我若是评了大哥第一,你们可别不服气。” 一席话,逗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之前的些许尴尬,在笑声中悄然无踪。 安宁公主甚至主动的冲许瑾瑜笑道:“瑾娘,你可不能只向着你大哥,昧着良心说我们的诗作的不好。不然,我们可都不放过你。” 这么活泼可爱的少女,让人实在生不出恶感来。 为什么她偏偏是秦王的妹妹? 许瑾瑜一边笑着应对,一边在心中暗暗叹息。 ...... 纪妧吩咐一声,很快,便有丫鬟捧来了笔墨纸砚。 众人以一炷香时辰为限。 安宁公主有心要在众人面前一显诗才,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纪妤一动脑筋,就有咬手指的习惯。此时也不例外,对着一片竹林咬起了手指。 纪妧看到这一幕,眼角微微抽搐,索性转过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许徵显然是最轻松的一个,很快便想好了,率先执笔写出了诗句。 阳光洒进凉亭里,撒落在他竹青色的锦袍上,清俊的脸孔认真而专注,执笔写诗的样子格外的好看。 安宁公主悄悄抬眸看着许徵,心里涌起陌生的甜蜜和欢喜。 长这么大了,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少年生出这样的情绪...... “公主殿下,”许瑾瑜温润悦耳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你的诗想好了么?” 安宁公主迅速收回目光,对着许瑾瑜含笑的脸庞,莫名的有些心虚:“只想好了两句,还有两句没想好呢!” 许瑾瑜笑着走到安宁公主身边,很自然地遮挡住了安宁公主的视线:“公主殿下可得专心想了,时间已经快到了呢!” 听到专心两个字,安宁公主的俏脸红了一红。也不好意思再偷看许徵了。一专心,果然很快想好了诗句,挥毫而就。 纪妧其实早就想好了,却故意等着安宁公主写完了才动笔。 最后,就剩纪妤了。 纪妤不喜琴艺不爱女红,对厨艺一窍不通,读书也不肯下苦功。说草包就有点过分了,至少也是个绣花枕头...... 想了整整两柱香时间,纪妤终于也写好了诗。 接下来,就该由许瑾瑜登场做评判了。 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听动静,似乎不止一个人。 众人一起抬眼看了过去。 .... ps:小剧场: 安宁公主:啊啊啊啊!我好喜欢许徵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注意我喜欢我?在线等,急急急~ 匿名留言:许徵绝不会做驸马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别再缠着他了! 安宁公主:......你是谁? 匿名留言:我是许徵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安宁公主伤心欲绝,放声痛哭。 许瑾瑜愉快地关了电脑。 ☆、第五十二章 秦王(一) “三哥!”安宁公主又惊又喜,冲来人挥手。 并肩而来的两个青年男子,竟是纪泽和秦王。 秦王见到安宁公主,也是一脸意外。大步走进凉亭里,笑着问道:“湘儿,你不在宫里待着,怎么跑到侯府来了。” 安宁公主俏皮的笑道:“怎么只许你来,我就不能来么?这儿也是我的外祖家呢!” 秦王被逗的朗声笑了起来。 许瑾瑜在见到秦王的那一刻,心中微微一沉。 前世的阴影挥散不去。她恨不得许徵永远不见秦王才好。可这个秦王,却阴魂不散。竟然随纪泽到侯府来了......呃,这么说似乎也不妥。侯府可是秦王的外祖家,相比秦王,她和许徵才是外人。 想避开秦王,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威宁侯府。可惜邹氏肯定不同意...... 许瑾瑜定定神,随着纪妧等人一起上前给秦王行礼:“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含笑道:“本王今日是私服前来,又没外人在,不必这么多礼数。”声音低沉有磁性,又平易随和,令人如沐春风。 秦王能博得贤名,朝野名声俱佳,自然不是普通平凡之辈。别的不说,只这份气度和风度便令人心折。 秦王的目光掠过许瑾瑜,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你就是许瑾瑜?”上一次在宫中,只远远看了几眼,并未留心她的相貌。今日离的近了,才看清她的脸。 容颜似玉,眉目如画,气质沉静。 即使是见惯了美人的秦王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许瑾瑜恭敬的应道:“小女子正是许瑾瑜。” 许徵见秦王眼中闪出异彩。心中暗道不妙,忙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遮掩住许瑾瑜的身形:“刚才我们几个以咏竹为题,写了几首诗。难得秦王殿下今日有雅兴驾临侯府,请秦王殿下点评一番如何?” 秦王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欣然笑道:“点评诗词这么风雅的事,本王当然乐意。” 许徵悄然松口气。俊秀的脸孔上满是笑意:“多谢秦王殿下。” 妹妹生的太美了。总引来狂蜂浪蝶,做兄长的压力真大啊! ...... 有了秦王和纪泽的加入,凉亭里的气氛顿时热闹了几分。众人自动让了开来。秦王走到了石桌前。 四张写了诗句的洁白宣纸整齐的排放在石桌上。 秦王一一看了过去。 每首诗都没署名,不过,他对安宁公主的字迹十分熟悉,一眼就认出了第一首是她的。诗句虽美。到底是出于女子之手,多了几分温软柔美。少了风骨。 另外两首显然是出自纪妧姐妹之手。对仗工整诗句优美的,应该是纪妧所作。至于另外一首......十有*是纪妤作的诗。 当秦王看到最后一首诗的时候,尚未细读,便脱口赞了一声:“好字!” 纪泽凑上前来。打量一眼,也笑着附和道:“徵表弟确实写的一首好字。” 许徵忙笑着自谦几句:“我自幼随着家父读书习字,确实曾下过一些苦功。可惜天资有限,这两年来毫无寸进。让秦王殿下和表哥见笑了。” 秦王笑道:“你未免太过自谦了。本王最喜欢书画。王府也养了不少擅长诗词书画的门客。能入本王眼的,实在少之又少。你的字,应该是自幼临摹柳公权的。字迹清隽飘逸,却又多了几分风骨,自成一派。可以看得出,至少下过七八年的苦功。” 秦王果然内行,句句都说中了。 许徵在书法上下过多年苦功,被人这般盛赞,心里自然愉快,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他本就生的俊秀斯文,这般言笑晏晏,更显得风姿夺目。 秦王的目光落在许徵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这抹光芒一闪而逝,没有惹来任何人的注意。 许瑾瑜被兄长挡在身后,也错过了这一幕。 只有纪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宜烟宜雨又宜风,拂水藏时复间松。移得萧骚从远寺,洗来巯侵见前峰。侵阶藓折春芽迸,绕径莎微夏阳浓。无赖杏花多意绪,数枝穿翠好相容。” 秦王念出这首咏竹诗,反复品味,赞口不绝:“既写出了竹的风姿,又不落俗套,好!实在是好诗!玉堂常在本王面前夸赞你才学出众,本王今天总算是见识领教了。” 许徵并未因秦王的夸赞飘飘然,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应道:“多谢秦王殿下盛赞。” 秦王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了。 他生*才,门下颇多文人。擅长书画者有之,谈吐过人者有之,也不乏相貌出众风姿过人的少年......可像许徵这般样样出色的却没有。 若是能将这样的少年招揽到秦王府,岂不是美事一桩? 秦王暗暗生出了招揽之心,看许徵愈发觉得顺眼。 秦王暂且将这个念头按捺下去,笑着对安宁公主说道:“湘儿,我这个做兄长的,本打算向着你,将你的诗作评成第一。不过,看了许徵的这首咏竹诗之后,我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这么说......” 话还没说完,众人便纷纷笑了起来。 安宁公主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好了,三哥,你就别来取笑我了。我听了许表哥的咏竹诗,也觉得自愧不如呢!” 许表哥...... 改口改的还挺顺溜。许瑾瑜面无表情的想。 许徵也觉得安宁公主这样称呼自己不妥,可叫都叫了,总不好再让安宁公主改回来吧!一来对公主不敬,二来也不便让一个少女难堪。 思来想去,许徵只好继续保持微笑。 安宁公主飞快的看了许徵一眼,圆圆的小脸一片嫣红,不知是因为笑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秦王评点了许徵的诗句,又各夸赞了安宁公主和纪妧。 纪妤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秦王夸自己,忍不住主动张口问道:“秦王殿下,你说了半天,还没评点我的诗句呢!” 众人:“......” 秦王咳嗽一声,非常委婉含蓄的说道:“你的诗写的也算不错,通俗易懂。” 众人忍笑都忍的很辛苦。 所谓通俗易懂,也就是浅显直白的意思。写诗虽然不求晦涩难懂,可至少也该有点内涵和韵味吧!只有几岁孩子写诗才会“通俗易懂”好吧! 偏偏纪妤根本没听出秦王的言外之意,被夸的美滋滋的:“真的么?果然还是秦王殿下最有眼光了!” 纪泽和纪妧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好在也没外人,丢人也没丢的太离谱。 ...... 秦王今日心情似乎极好,欣赏了诗句之后,又笑着提议:“这里对着竹林,景致极佳,不如今日中午就在这里用饭。吃完饭之后,再让人搬张琴来,边弹琴边作画边赏景,岂不是雅事一桩?” 谁会去反驳秦王的提议? 哪怕许瑾瑜满心不情愿和秦王相处,也绝不能当面流露出来。更何况,有纪泽等人在,也轮不到她不答应。 “殿下这提议极好。”纪泽含笑附和:“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纪妧站了起来:“这等琐事还是交给我吧!” 纪妧做事素来周全,纪泽笑着点了点头。 在凉亭里用饭,看似风雅,要做的准备可着实不少。好在侯府下人多的是,吩咐一声下去,很快便准备妥当。 石桌不算大,只够摆放八盘菜肴。秦王和安宁公主这样的贵人来做客,饭菜当然不能寒酸。先是上了八道精致的冷盘,然后是八道热炒......整整换了五茬。丫鬟们来回穿梭,训练有素,举止伶俐。 美景当前,美味佳肴,当然不可无酒。 秦王和纪泽都是海量,喝了一杯又一杯,依然面不改色。许徵就不行了,喝了几杯之后,俊脸开始泛红。 许瑾瑜坐在许徵身边,忍不住悄悄扯了扯许徵的衣襟。 许徵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人家一个皇子一个侯府世子,喝酒喝的兴致勃勃。他沾了侯府的光才有幸作陪,哪有拒绝喝酒的资格和底气。 许瑾瑜也无奈的暗暗叹口气。 太子明年遇刺,之后秦王着实风光了两年。也是储君呼声最高的。如果不是魏王揭露秦王谋杀太子一事,大燕的新皇必然会是秦王。不说日后,就是眼下,秦王这等尊贵的身份,也绝不是他们兄妹能得罪得起的。 罢了! 惹不起,又躲不开,只能先敷衍过去再说了...... 正想着,安宁公主忽的娇嗔的张了口:“三哥,今日难得到侯府来做客。你们只顾着喝酒,也太煞风景了。再说了,你和纪表哥酒量都好,喝多了无所谓。许表哥再喝,可就要醉了。待会儿我还想看许表哥画竹子呢!” 秦王哈哈一笑,果然放下了酒杯:“好好好,听你的,从现在起不喝就是了。” 安宁公主飞快的看了俊脸微红的许徵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羞涩的甜意。 许瑾瑜暗暗头痛。 兄长太过优秀出色了,堂堂公主也芳心暗许,做妹妹的压力很大啊!L ps:许徵是妹控,其实,许瑾瑜是隐藏的兄控~o(n_n)o~ ☆、第五十三章 秦王(二) 午饭过后,自有丫鬟将凉亭收拾的干干净净。 纪妧擅长琴艺,率先弹奏了一首琴曲。 纪泽听着,忍不住“咦”了一声。 女子弹奏的琴曲多平缓柔和。这一曲却铮铮入耳慷慨激昂。纪妧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琴曲? 一曲结束,秦王赞不绝口:“妧表妹琴艺更胜从前。本王也算见多识广,可这首琴曲本王从未听过。” 纪妧抿唇一笑:“元青表弟新近得了一本琴谱,特意送了给我。我苦练了几日,勉强能弹奏这一首。让秦王殿下见笑了。” 纪泽略有些意外:“元青表弟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体贴了,竟会主动送琴谱给你。” 纪妧有意无意的瞄了许瑾瑜一眼,才笑着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有人送琴谱给我,我总不好不收下。” 众人都被逗乐了。 只有许徵笑不出来。纪妧的言外之意,别人听不懂,他可是心知肚明。陈元青用琴谱讨纪妧的欢心,就是为了私下见许瑾瑜一面......哼,还真是用心良苦! “公主殿下琴艺出众,不如也来弹上一曲如何?”纪妧笑着提议:“正好考一考徵表弟。在一曲琴曲的时间里,做出一副竹林图来。” 这个提议实在太合安宁公主的心意了! 安宁公主甜甜一笑:“那我就借妧表姐的琴一用。”说着,又抬眼看向许徵:“许表哥,一首琴曲的时间会不会太短了?” 许徵微微一笑:“足够了。” 镇定从容,尽显自信。眼中闪出奕奕神采。 安宁公主芳心怦然,正要说话。许瑾瑜忽的抿唇一笑:“公主殿下,还是由我来弹琴吧!我和大哥自幼一起,我弹琴他习字作画。公主弹琴,大哥未必习惯呢!” 安宁公主笑容一顿,心中当然是不情愿的,却又不好反驳。人家可是亲兄妹,当然有默契...... “也好。”安宁公主定定神。很快笑道:“那我们可就等着你们兄妹一展所长了。” 许徵倒是没多想。 在他看来。让妹妹抚琴确实比安宁公主合适。一来兄妹两个素有默契,他早已习惯了许瑾瑜弹奏的琴音。二来安宁公主身份尊贵,而且男女有别。让她弹奏琴音相伴总有些不妥。 许瑾瑜含笑应了,起身坐到了古琴前,纤手轻按琴弦,轻快流畅的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另一边。许徵也站到了石桌前,挥毫泼墨。落笔如游龙。 兄妹两个相貌气质俱都出众,眉宇间有几分肖似。一个抚琴,一个作画,美好的宛如一幅水墨画。 安宁公主在悄悄看着许徵。 秦王唇角含笑。目光时而落在许瑾瑜美丽的俏脸上,时而看向俊秀的许徵。眸光微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许瑾瑜弹完了琴曲,许徵的竹林也画好了。 秦王情不自禁的拍掌道好:“好。琴弹的好,画作的快!本王今日着实是开了眼界。” 许瑾瑜和许徵异口同声的应道:“多谢殿下盛赞。” 秦王兴致勃勃的起身:“玉堂,湘儿,妧表妹妤表妹,你们也一起来看看许徵作的这幅竹林图。” 众人笑着应了,一起围拢了过来。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啧啧惊叹不已。 竹林可不是好画的。一来讲究布局,二来要画出竹的风骨。更不用说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可许徵做到了。 短短一盏茶时间,许徵竟真的画出了竹林图。 当然了,竹林并不丰密,时间仓促,只画了几株竹子稀稀疏疏的挺立,微风吹拂,竹叶青翠欲滴。留白处,正好将那首咏竹诗写了上去。许徵换了字体,字迹清隽工整。 秦王爱才之心高涨,几乎立时就想张口招揽许徵进府。 许瑾瑜一直在留意着秦王的一举一动,见秦王神色激动,心里暗道不妙,故意张口说道:“大哥往日最爱作画,可自从决定今年参加秋闱之后,就一心苦读备考。已经很久都没作画了,这笔丹青的功底倒是没扔下。” 秦王心里一动,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许徵年少多才,有意考取功名也在情理之中。至少也得等过了秋闱再进秦王府。 许徵浑然不知许瑾瑜为她拦下了一劫,笑着说道:“半年没动过笔了,还是有些手生了。这一片竹叶就没画好。换在以前,可不会有这样的失误。” 众人顺着许徵修长的手指看过去,不由得哑然失笑。 所谓失误,不过是一小片竹叶歪了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由此也可见,许徵对自己的要求有多高了。 秦王也起了雅兴,笑着说道:“我也曾学过一些丹青,虽然比不得许徵,不过,勉强也能见人。湘儿,你来抚一首琴曲,我也来作画。”顿了顿,又半开玩笑的叮嘱:“记得弹一首最长的琴曲。” 安宁公主俏皮地笑道:“三哥,许表哥和瑾娘各展所长,我们兄妹两个可不能被比下去。你要是画的不好,我以后可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众人齐齐笑了起来。 许瑾瑜脸上笑意盈盈,心中暗暗唏嘘。哪怕明知道秦王表里不一,可当面实在很难生出恶感来。 纪妧也开起了玩笑:“好好好,等秦王殿下画完了之后,可就轮到我们兄妹了。刚才我弹过一首琴曲了,待会儿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三妹,大哥作画好了。” 还没等纪泽出声,纪妤难得有自知之明的张了口:“二姐,你就别说笑了。要是让我弹琴,大哥听的心里烦躁,哪里还能画的出来。” 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秦王兄妹在威宁侯府待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才离开。 这一日气氛和谐宾主尽欢。秦王心情极好,离开的时候脸上满是笑容。纪泽看在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看来,秦王对许徵十分中意...... 当着众人的面,小邹氏不便多问。只不动声色地看了纪泽一眼。 纪泽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L ps:纪泽对许徵的算计,之前大家猜了不少。有人猜中了没~ ☆、第五十四章 图谋 小邹氏心中暗喜,对着邹氏笑吟吟地说道:“大姐真是会教导孩子,徵儿和瑾娘都是聪慧伶俐的。秦王殿下对徵儿印象极好,安宁公主也很喜欢瑾娘呢!能结下这份善缘,他们兄妹也都是有福气的。” 教导的这么好,又到了威宁侯府,简直就是白白送上门来,当然要利用得彻底。 一个将来嫁给纪泽做续弦,掩人耳目。一个送到秦王身边,既多了一颗有用的棋子,又讨好了秦王。他们兄妹两个感情深厚,正好可以用来挟制彼此...... 小邹氏越想越得意,眼里的笑意自然又多了几分。 邹氏自然不清楚小邹氏心里的算计,听小邹氏这般夸赞许徵兄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能结识秦王殿下和安宁公主,都是沾了侯府也沾了你这个姨母的光。将来他们各自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你才是。” 小邹氏看着一脸欢喜的邹氏,笑容也格外的愉快:“大姐以后可千万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当年我没出阁的时候,你时时照拂我待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现在你领着儿女来投奔我,我待他们好也是应该的。” 邹氏笑着附和:“是是是,我们是亲姐妹,自然要相互照拂。” 一副姐妹情深言谈甚欢的样子。 许瑾瑜每次见到小邹氏这副假惺惺的嘴脸,心里都觉得恶心。又暗暗为邹氏叹息。明明比小邹氏年长,城府心计却差的太远了,被小邹氏算计了也一无所察。 ...... 当夜,汀兰院。 重重的帷帐里传来女子和男子的低语声。 “秦王真的相中了许徵?” “那一日在宫里,秦王第一次见许徵。和许徵喝了不少酒。虽然嘴上没说,不过,我能看出他对许徵印象不错。今天我约他到侯府来,他也欣然来了。”男子的声音漫不经心,透着几分自得:“如果不是中意许徵,他怎么会一待就是大半天?” 秦王每天要处理一大堆公务,还有各种应酬。府中门客幕僚多的是。今日到侯府来待了大半天。当然是为了许徵而来。 小邹氏的声音里透出了轻松释然:“相中了就好。” 不知纪泽做了什么,小邹氏低笑一声,声音愈发柔媚:“秦王的眼光可高的很。等闲的少年哪里入得了他的眼。幸好许徵像他爹,生的好相貌,才学又出众。” 纪泽低低一笑:“他身份尊贵,身边从不缺各色美人。眼高于顶也是难免的。许徵也确实出色。今日又是作诗又是作画,秦王看的目不转睛。我估计。最多等许徵考过了秋闱,秦王就要张口要人了。” “这个暂且不急。”小邹氏笑的阴险得意:“先吊着秦王胃口。男人都是贱骨头,轻易到手的,扔的也轻易。只有费尽心思弄到手的。才会如珍似宝。” “你对男人的心思倒是很了解。”纪泽邪气的调笑。 小邹氏娇笑一声,声音柔腻:“了解又有什么用。我就该拿着端着,不让你吃到嘴。只怕你吃足了很快就吃够了。日后有了新欢,就会嫌弃我人老珠黄了。” 纪泽低笑:“什么新欢。也及不上你解风情。”边动作边问道:“日后许徵知道了秦王的特殊‘嗜好’,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吧!” 小邹氏喘息一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他没这个胆子。他一个读书人,总要顾及颜面,吃了哑巴亏也只能认了......而且,只要许瑾瑜在我们手心里,他就不能不忍气吞声......” 两人很快就缠在了一起。 ...... 之后一连数日,秦王兄妹没有再露面。 许瑾瑜一直提着的心也悄然放了下来。她很清楚兄长的为人心性,虽然有少年人的野心壮志,却心性正直坦荡,并未因为秦王的青睐就生出走捷径的心思。 别看秦王平易近人就以为他真的随和,一旦亲口招揽被拒,十有*会记恨在心。若是暗中使绊子可就不妙了。 所以,她暗暗盼着秦王整日忙碌,忙的忘了还有许徵这个人才好。 还有那位尊贵的安宁公主,最好也别再出现了,免得她像防贼一样......自己都觉得别扭。 许瑾瑜满腹心事,藏的滴水不漏,在许徵面前从未流露过一星半点。 殊不知,许徵这些日子也是一样的烦心。 先是冲动冒失的陈元青,还有秦王看着许瑾瑜的目光也有着不容错辨的惊艳......陈元青还好打发,秦王可就不一样了,万一对许瑾瑜生出色心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秦王早就娶了正妻!他可不能容忍妹妹做一个妾室,就算对方是皇子也不行。 兄妹两个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遮掩。 这种事有她(他)暗中操心就够了,还是别说出来让大哥(妹妹)烦心了! ...... 这一日,安国公府送来了请帖。 送请帖来的,是假公济私的陈三公子。 “再过两日就是骥哥儿的周岁,大伯父大伯母为了将周岁宴办的热闹些,邀请了不少客人。”陈元青笑着说道:“我来之前,大伯母还特意叮嘱了,说是请侯府所有人都去做客。” 所有人? 纪妧似笑非笑的瞄了陈元青一眼,眼中尽是揶揄。还不如直接说让许瑾瑜一起去。 陈元青面不改色,继续笑道:“今天要送的请帖实在太多,府里的管事忙不过来,我正好闲着无事,就来帮着跑了一趟。” 这次,就连许瑾瑜都听不下去了。 要编理由也找一个像样的。堂堂陈三公子闲来无事成了跑腿送请帖的...... 纪妤目光闪闪,心中美滋滋的想着。元青表哥一定是想机会来看她,所以才会巴巴的跑来送请帖! ......纪妤,你真的想多了! 小邹氏亲自接了请帖,笑着说道:“劳烦陈三公子亲自跑这一趟了。你回去告诉安国公夫人一声,两天后,我一定领着府里所有人都去做客。” 陈元青听了精神一振,飞速的看了许瑾瑜一眼,心里喜滋滋的。L ps:这两天心情其实不太好,影响了码字的心情。大概我太贪心了,上架成绩不错,就希望更好一些。看到留言少了点击少了订阅基本没涨,心情忐忑又纠结。时速从一千降到了五百o(╯□╰)o我会尽快调整过来,希望大家多用自动订阅来支持我~ ☆、第五十五章 陈府 陈元青没待多久,很快就离开了。 邹氏好奇的问道:“这个骥哥儿是陈大公子的儿子吧!听说这位陈大公子是庶出,倒是颇受安国公宠爱器重。连次子的周岁宴也办的这么热闹。” 小邹氏笑道:“陈元白虽是庶出,毕竟是安国公的长子。陈二公子常年待在军营里极少回府,安国公对长子格外器重也是难免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陈元白早已娶妻,袁氏肚皮又争气,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在安国公府的地位水涨船高。 纪妧笑着插嘴道:“大舅母特意将骥哥儿的周岁宴办的热闹些,大概是想趁着这样的机会为二表哥相看。到时候,不知要有多少女眷领着待字闺中的少女登门,一定很热闹。” 提起此事,就连小邹氏也怦然心动。只可惜纪妤年龄太小,就算年龄合适,安国公夫人也未必相得中纪妤。 倒是陈元青,相貌人品年龄都很合适。此次登门做客,正好探一探陶氏的口风...... 小邹氏暗暗盘算着,免不了又要叮嘱纪妤一番:“此次带你去安国公府做客,你可别冒冒失失的。要是在安国公府闹了笑话,日后你再也别想踏出家门半步。” 纪妤难得的没顶嘴,乖乖的应下了。 难得有机会去安国公府做客,她一定要给陈元青的母亲留下好印象!!! 邹氏对许瑾瑜倒是很放心,只叮嘱一句:“到时候你就跟着妧姐儿和妤姐儿一起。” 许瑾瑜嗯了一声,心中却自有主意。 她既已下定了决心疏远陈元青,就要狠下心肠,早些让陈元青断了对她的念想。免得陈元青像前世那样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此次去安国公府。她要找机会和陈元青私下见上一面。 ...... 两天一晃即过。 转眼就到了骥哥儿周岁的这一日。 安国公府位于宣化坊,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小邹氏姐妹两个同乘一辆马车,许瑾瑜随着纪妧纪妧坐了第二辆。纪泽今日骑马,许徵也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 大燕朝尚武之风浓厚,勋贵子弟自小练武就不用说了,就是读书考科举的书生也会练些拳脚,一来强身健体。二来防身。骑马更是时下男子最喜欢的出行方式。 许徵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骑术却平平。今天特地挑了一匹温驯的母马。不疾不徐地和马车并行。 车帘被撩起一角,露出一张熟悉的俏脸:“大哥,这匹马你骑得惯么?若是不习惯可别逞强。马车上宽敞的很。” 许徵笑道:“放心好了,这匹母马十分温驯,我骑着没什么不习惯的。” 许瑾瑜见许徵轻松自若的样子,这才放了心。将车帘放下了。 纪妧笑着打趣:“你们兄妹两个的感情可真好。”亲兄妹当然亲厚,可像许瑾瑜和许徵这样亲密无间的。着实少见。 许瑾瑜抿唇一笑:“我们兄妹自小一起长大,跟着父亲读书习字弹琴作画,朝夕相伴,感情当然深厚。” 许徵一直都很疼她。处处护着她,为她做什么都甘愿。她对许徵也是一样。 纪妧羡慕地轻叹一声:“别人看威宁侯府风光,其实。我还不如你。你父亲早亡,却有亲娘和兄长疼你。我自小就没了母亲。父亲日日忙碌,根本无暇看顾我,后来又去了边关驻守。一去就是*年。大哥也很忙,我十天半月见不到他一回。真正亲厚的只有大嫂......” 顾氏的音容笑貌犹在脑海,可是,她已经永远地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纪妧陡然红了眼眶,将头扭到了一边。 想起顾氏,许瑾瑜心中也是一阵黯然,心中默默想着。 顾氏,你在九泉之下安心地投胎轮回吧!你的仇,我会替你一并报了。 ...... 半个时辰后,安国公府到了。 门外排满了马车。从马车上的标识来看,几乎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出意外,每一个满头珠翠的贵妇身边,都有一两个相貌出众的闺阁千金。 许瑾瑜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忍不住哑然失笑。 今天哪里像是骥哥儿的周岁宴,分明就是陈二公子的相亲宴! 只可惜,安国公夫人的一番心血大概是要白费了。陈元昭前世一直未曾娶妻,直至临死依然孑然一人。 说来也奇怪了。这么一个英俊出色位高权重的男子,为什么从不亲近女色?甚至不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当许瑾瑜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脸颊微微一红。忙收敛心神,将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挥开。 陈元昭有没有“问题”或有什么“问题”,都和她没半点关系! 纪妤的声音忽的在她耳边响起:“瑾表姐,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忽然脸红了?” 许瑾瑜故作镇定地应道:“大概是在车里坐的久了,有些闷热。” 纪妤不疑有他,也发起了牢骚:“我也觉得闷热。可是安国公府今天来的客人实在太多了,前面还有好几辆马车。我们还有得等呢!” 许瑾瑜口中附和几句,心里暗暗松口气。还好纪妤好应付,没追根问底。要是被人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真是羞也羞死了。 ...... 安国公府开了正门,陈元白夫妇亲自迎客。 陈元青站在陈元白身侧,一边陪着迎客,一边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什么。 陈元白眼角余光瞄到他魂不守舍的模样,玩笑似的打趣:“元青,你在等哪家的姑娘?” 陈元青当然不会承认,立刻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大哥你可别乱说。” 陈元白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元青一眼。这些日子陈元青像丢了魂似的总往威宁侯府跑。他自以为行动隐蔽,实则众人早就有所察觉了。 算算看,陈元青也到了方慕少艾的年龄,恋慕哪家的姑娘不足为奇。令人好奇的是,不知他喜欢的是威宁侯府里的哪位小姐...... 还没想完,就见陈元青精神一振,眼睛也亮了起来。 陈元白饶有兴趣的顺着陈元青的目光看了过去。 果然是威宁侯府的人。纪妧即将出嫁。可以撇开不论。另外两个少女都正值花朵一般的年龄。纪妤俏丽可人,透着几分英气。那位许家的表小姐美丽沉静,气质温婉。 陈元青的心上人会是哪一个? 陈元白含笑和威宁侯府众人一一打招呼。耳边只听到陈元青略显激动兴奋的声音:“瑾表妹。你们总算来了。我站在大门口等了你们大半个早上。” ......原来是许瑾瑜! 陈元白神色不变,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纪妤虽是继室所出,到底是正经的侯府千金,和陈元青还算相配。这个许瑾瑜。早早丧父,随着母亲来投奔小邹氏。这样的家世。心高气傲的二婶娘是绝不可能看得上的。陈元青这份情意注定会无疾而终。 ...... 面对陈元青的热情激动,许瑾瑜的反应就显得平静多了,只浅笑着点头示意,便移开了目光。 平静得几乎冷淡。 沉浸在兴奋中的陈元青没有留意到许瑾瑜的淡漠疏远。兀自笑道:“瑾表妹,我领着你们先进府。” 许瑾瑜抬眼,礼貌地应道:“我和姨母她们一起进府就行了。不必劳烦元青表哥了。” “不劳烦,来者是客。我这个做主人的理当招呼。”陈元青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耀目。 不能心软! 许瑾瑜暗暗告诫自己。既然决定断了他的念想,就要狠心到底。当断不断,是对陈元青最大的残忍。 许瑾瑜淡淡的应道:“今日贵府客人众多,元青表哥若是一个个招呼,哪里忙得过来。还是不用劳烦了。” 说着,垂下头,再也不看陈元青。 陈元青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出许瑾瑜的冷淡疏离了,不由得一愣。 他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她忽然不肯理睬他了? 一定是因为许徵在一旁的缘故。许瑾瑜当着兄长的面,不好表现的太过熟悉。一定是这样! 陈元青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很快又振作起来。心里暗暗盘算着今日找个机会,最好是私下见许瑾瑜一面,向她一诉情衷...... 许瑾瑜随着小邹氏等人一起进了安国公府。 前世许瑾瑜嫁给纪泽后,曾来过安国公府两回。 安国公府依然和记忆中一样,处处透着百年勋贵世家特有的底蕴。就连府里的路也比别人家的更精致讲究。用的全是官窑造的上好方砖。来往的丫鬟小厮,俱都相貌清秀举止有礼。 威宁侯府已经是顶尖的勋贵府邸了,比起安国公府来,却还是略略逊色一筹。 众人很快就到了世安堂。 前来贺喜的宾客着实不少,满眼只见各色妙龄少女。或明媚或娇艳或柔美或端庄,别说男子了,就连许瑾瑜也有眼花缭乱之感。 就在此刻,不远处的一对母女,在见到威宁侯府一行人的时候,俱是眼睛一亮,相携走上前来。L ps:作者大概都有颗易碎的玻璃心,尤其是我,心情起伏波动很大。看到读者们热情的留言,心情总会很好,写文也特别有动力。被批评挨骂了,就会郁闷很久。当然了,最怕的就是书评区冷冷清清,连骂的人都没有o(╯□╰)o希望读者们多多留言~让我知道你们都很爱我~o(n_n)o~ ☆、第五十六章 情意 小邹氏看到来人,心中一声冷哼,面上却扬起笑容,温和亲切地打了招呼:“顾夫人,没想到今日你也来了。” 来人,可不正是顾夫人顾采蘋母女么? 顾夫人说道:“安国公府为骥哥儿办周岁宴,发了请帖到顾府。自从蕙娘走了之后,我一直阴郁沉闷,实在没心情出来走动。今日是采蘋劝我出来见见人散散心,才勉强来了。” 想起早逝的顾氏,顾夫人眼中闪过水光。 顾采蘋忙柔声劝慰:“娘,今天我们在安国公府做客,就别提这些令人伤心感怀的事了。” 顾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歉然地挤出一丝笑容:“瞧瞧我,一提起蕙娘就情不自禁的伤心难过。让亲家夫人见笑了。” 小邹氏轻叹一声:“别说你,这些日子,就是我也时常想起顾氏来。她一走,如今浅云居里也显得空荡荡的。” 顾夫人很自然的接过话茬:“过些日子,我让采蘋去侯府小住几日。也免得蕙娘一走,我们两家走动少就显得生分了。” 小邹氏心里再不情愿,口中也只能应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过招,顾采蘋也没闲着,走到纪泽的面前。 她原本就生的秀丽,薄施脂粉,更添了几分明艳。一双眼眸里似有若无的流露出一丝情愫。柔柔地喊了声姐夫。 许瑾瑜听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这顾采蘋,到底是有多恋慕纪泽? 大庭广众之下,连点大家闺秀的矜持都不要了。此时不知有多少贵妇和千金在场,也不怕落在别人眼里惹来流言蜚语...... 等等,这该不会就是顾采蘋的目的吧! 先造成她和纪泽情意绵绵的假象。那些原本有意将女儿嫁给纪泽做续弦的人家自然就会望之却步。恋慕纪泽的闺阁少女也会黯然败退。没了竞争对手,顾采蘋就能轻轻松松地嫁到威宁侯府去...... 看着顾采蘋秀丽端庄和顾氏有几分肖似的脸孔,许瑾瑜不由得一阵唏嘘。顾氏温柔贤惠隐忍,顾采蘋比起顾氏来,相差何止千里。 前世顾采蘋没能如愿以偿,是因为小邹氏和纪泽先一步算计了她。这一生,这样的“好运”就让给顾采蘋好了...... 纪泽在人前一贯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即使心中厌恶顾采蘋的装模作样。依然是一脸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没想到四妹今日也来了。” 顾采蘋俏脸掠过一抹红晕,含情脉脉地说道:“我倒是想过,今日这样的场合。姐夫是一定会来的。” ......说的这么露骨,想装着听不出来都不行。 纪妧听不下去了,正想出言讥讽,许瑾瑜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妧表姐,我们到那边去说话。” 顾采蘋千方百计的找机会接近纪泽。有意当众流露情意落入众人眼中。这份“苦心”必须成全! ...... 纪妧和许瑾瑜避开人群,走到了角落处窃窃私语。 “我真看不惯顾采蘋那副嘴脸。”纪妧脸上维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口中却轻哼一声:“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只怕就快扑到大哥的怀里了。” 许瑾瑜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话说的实在犀利又刻薄。却又无比贴切。 “亏你还笑的出来。”纪妧不满的白了许瑾瑜一眼:“我气的都快七窍生烟了。可恨是姻亲关系,大哥脾气又好,就是心中不喜。也不好当面让那个顾采蘋难堪。” 许瑾瑜笑着安抚道:“你先别恼。大庭广众之下,最多就是寒暄说几句话。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止。” 纪妧余怒未消:“还要什么样出格的举止,就这样,已经足够人生出误会了。今日来安国公府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看到这一幕,人家一定以为大哥和她有情......将来大哥想不娶她也不行了。” 娶了正好!一个狼心狗肺,一个恬不知耻,不知多相配。 许瑾瑜继续笑着安慰纪妧:“顾四小姐这么做,受损的是她自己的闺誉和清名。于世子却没多少妨碍,你就放心好了。” 她能放心才怪! 她可不想大哥娶了那个不知廉耻的顾四做续弦。娶妻当娶贤,娶了这种女子,日后威宁侯府的内宅别想消停了。 大哥要娶,也该娶许瑾瑜这样的。 许瑾瑜相貌生的好,性情温婉,又聪慧可人。虽说家世低了一些,可大哥毕竟娶的是填房,许瑾瑜勉强也够格了。 至于许瑾瑜,若是能嫁给优秀出色的大哥,不知会多高兴。 纪妧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极好。 不过,此事尚需慢慢筹谋,暂且不急。将来她从中穿针引线做媒,自然水到渠成...... “二姐,瑾表姐,”纪妤走了过来:“你们两个怎么躲到这儿来了。娘让我来叫你们过去,一起见安国公夫人呢!” 纪妧定定神笑道:“好,我们这就过去。” ...... 顾夫人领着顾采蘋,随着威宁侯府一行人去了世安堂的正堂。 几人的身影一消失,偏厅里的贵妇们便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低声絮语。 “顾四小姐和纪世子在一起有说有笑,看着颇为熟稔......” “这么看来,顾家和威宁侯府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这也难怪。威宁侯府如今圣眷正浓,顾家哪里舍得断了这门姻亲。巴不得将幼女嫁去做填房......” “虽说是填房,可顾氏没生过一子半女,将来嫁到威宁侯府生了子嗣,都是正经的嫡出。别说顾家乐意,换成哪家都乐意......” 别看一个个贵妇满头珠翠矜持端庄,凑到一起说起闲话来也是兴致勃勃。只是各人都意在言外,话只说三分。将心里的羡慕眼热鄙夷轻蔑尖酸刻薄都藏的严严实实。 不管怎么说,顾家已经占了优势,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来,这威宁侯世子夫人的位置,十有*是顾采蘋的了...... 纪泽这么好的女婿人选不能指望了,还是多想一想陈二公子好了。 贵妇们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L ps:小剧场: 顾采苹:姐夫是我的!我要嫁给姐夫,许瑾瑜,你休想和我抢! 许瑾瑜:......求双“贱”合璧! ☆、第五十七章 登场 进了世安堂,许瑾瑜见到了安国公夫妇。 安国公陈玹年少时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如今年过四旬了,依然身材挺拔,俊美倜傥。 陈元白便承袭了安国公的俊美相貌。陈元昭的长相和安国公却没多少相似之处,像母亲叶氏更多一些。 安国公面白无须,眼下微微泛青,走路时脚步略显绵软无力。听闻安国公风流好色耽溺女色,果然不假...... 许瑾瑜的目光又落到了安国公夫人叶氏的身上。 叶氏也已年过四旬,看着却只如三旬妇人。 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容貌绝美,风姿动人。款款走来,冲着众人微微一笑,宛如百花盛放,散发出令人屏息的风情。 小邹氏已经是千娇百媚,在叶氏面前,顿时显得俗艳。 宫中的纪贤妃也是容貌妍丽的美人,却不及叶氏的优雅天成。 叶氏当年没出阁的时候,就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容颜不见苍老,反而更添了几分成熟妇人的风华,令人心折。 当年她来安国公府的时候,曾见过叶氏两面。时隔多年再见,依然觉得惊艳。有这样的亲娘,也怪不得陈元昭生的那般英俊了。 “玉堂见过大舅和大舅母。”纪泽抱拳作揖,给安国公夫妇请安。 对着嫡亲的外甥,安国公十分和蔼亲切:“玉堂,你今日不用在军营当值吗?” 纪泽笑道:“今天是骥哥儿的周岁,再忙的事也得放下。” 这话听着着实顺耳,安国公朗声一笑,拍了拍纪泽的肩膀:“好。果然是我的好外甥。”又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墨渊居一趟,把二公子叫来。” 小厮应了一声,很快退下了。 这一边,小邹氏也扬着笑脸和叶氏寒暄了起来。 许瑾瑜身为晚辈,在这样的场合基本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只要安分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礼貌的浅笑就行了。 ......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许瑾瑜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过去。逆着光。男子的面容并不清晰明朗。可那双冷冽锐利的眼。却让她在瞬间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 陈元昭! 不知怎么的,每次见到陈元昭,她总有些莫名的心虚。反射性的就垂下了头。也因此错过了陈元昭淡淡的一瞥。 “元昭,玉堂难得登门做客,你替我好好招呼,可别怠慢了玉堂。”安国公笑着吩咐一声。 陈元昭略一点头:“是。父亲。” 大概是常年待在军营极少回府的缘故,陈元昭和安国公说话时语气生疏。并不十分亲近。 此时,陈元白陈元青等人也走了进来。骁哥儿乖乖的跟在袁氏身边,骥哥儿则由奶娘抱着。 骥哥儿生的白胖可爱,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祖父”。 安国公欣慰地笑了起来:“骥哥儿都会喊祖父了。快些过来。让祖父抱着你出去见一见客人。” 袁氏听了心中一喜,忙冲奶娘使了个眼色。 今天是骥哥儿的周岁,安国公亲自抱着骥哥儿见客人。足可见安国公对骥哥儿的重视。重视骥哥儿,也就是重视长房。 奶娘笑吟吟地将骥哥儿抱到了安国公面前。安国公将骥哥儿抱进怀里。姿势竟然颇为熟稔。看来往日没少抱过骥哥儿。 安国公乐呵呵的抱着骥哥儿走了。 正和小邹氏等人说话的叶氏,抬头看了安国公的身影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的和众人寒暄。 许瑾瑜敏锐的捕捉到叶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陈元白虽是庶出,却是长子,为人圆滑处事稳重,又早早娶妻,如今已经生了两个儿子。袁氏也是个精明伶俐的。在安国公府,长房已经稳稳占了一席之地。 反观陈元昭,虽是嫡子,却常年不在府里。至今尚未成亲,更别提什么子嗣了。长此下去,这安国公府可就成了长房的天下...... 不过,陈元昭大概是不在乎这些的。 不然,前世他也不会一直孤身一人不肯成亲了。 ...... 许瑾瑜正胡思乱想,忽然察觉到两道略有些不善的目光看了过来。 是谁?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正在打量自己的妇人。这个妇人相貌不俗,穿戴也颇为考究。眼角有些细纹,唇角微微向下。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省视。 这是陈元青的母亲陶氏。 陈元青父亲死的早,陶氏守寡十余年,品行端方,令人敬重。只是陶氏也有令人不喜的地方。比如,性情冷肃严苛。再比如,习惯性的用挑剔的目光看人...... 前世陈元青一心恋慕她。只可惜,她对陈元青无意。 退一步说,就算她愿意,陶氏对她必然也是不满意的。 这一世,陶氏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目光里就已有了不满。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知道了陈元青近来常往威宁侯府跑的事...... “瑾表妹,”陈元青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笑的殷勤而热情,总算还记得将声音压得低一些:“你还是第一次到安国公府来吧!待会儿让我一尽地主之谊,领着你在府里转上一转。” 傻小子! 没见你亲娘正冷飕飕的瞪着你么? 许瑾瑜正想婉言拒绝,转念一想,今日她本就打算和陈元青私下“谈一谈”,答应了也无妨:“好,等午宴过后,元青表哥再来找我。” 陈元青本已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没想到许瑾瑜竟然一口应了,顿时雀跃不已:“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不再说话。 纪妤离的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忍不住探头张望。 众目睽睽之下,陈元青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很快便离开了。 陶氏原本不愉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心里却依然不太痛快。 这个许瑾瑜,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可家世低微,长的再好看也是配不上陈元青的。私下得找个机会好好敲打陈元青一番,千万别被美色迷昏了头!L ps:所有重要人物都登场了,接下来情节将会展开,精彩好戏,大家可别错过~ ☆、第五十八章 私会(一) 到了午宴的时候,陶氏和小邹氏姐妹坐了一席。 陶氏故作不经意的笑问:“威宁侯夫人,今日随着你一起到府里来的,除了妧姐儿和妤姐儿,还有一个穿着秋香色衣裙的美丽少女,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小邹氏笑道:“你说的是瑾娘吧!她是我大姐的女儿,姓许,闺名瑾瑜。今年二月来的京城,今日特地带她到国公府来开开眼界。” 说着,又向陶氏介绍了邹氏。 陶氏和邹氏寒暄几句,故意叹道:“我和许太太都是丧夫之人。说出来也不怕许太太见笑,我如今全副心思都放在元青身上,一心盼着他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将来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有脸见他死去的父亲了。” 这话算是说进邹氏的心坎里了。 邹氏顿时觉得陶氏亲近了几分,笑着附和:“二夫人说的是。今年徵儿要参加秋闱,我也盼着他能考中,今后谋个好前程。” 陶氏笑了笑,若有所指地说道:“我只有一个儿子,许太太却有一儿一女,比我强的多了。许姑娘又生的貌美,将来想攀一门好亲事也不是难事。日后或许还能帮扶娘家呢!”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味。 小邹氏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看了陶氏一眼。 邹氏倒是没多想,笑着应道:“瑾娘还小,我暂时还没想过这些。而且,就算要说亲,也得在他兄长定了亲之后。” 陶氏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长地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许姑娘生的花容月貌。说不定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就算是玩笑话,似乎也稍稍过了。正经的闺阁千金,“被人惦记”算怎么回事? 邹氏就是再迟钝,也听出陶氏的话音不对了,笑容不由得一顿。 陶氏若无其事的扯开了话题,仿佛刚才什么也没说过。 ...... 午宴过后,众人移步花厅。 今日安国公府请了戏班子。第一出戏便是极热闹的武戏。叮咚呛呛声中。一个穿着武服的英俊小生手持长枪上了戏台,一亮相,便惹来一阵喝彩。 纪妤和纪妧看的津津有味。 许瑾瑜却有些心不在焉。 戏台上的武生确实生的俊俏。敷了粉的脸比女子还要白,显得有几分脂粉气。那柄长枪耍的也算精彩,可一看就知道是花架子,少了男儿持枪时的刚毅之气。 陈元青说了午宴过后会来找她。不知何时会来...... 一个面容陌生的丫鬟忽的走了过来,低声道:“许小姐。奴婢是三少爷身边的巧娟,请小姐随奴婢来。” 一向莽撞的陈元青,难得细心了一回,总算没冒冒失失的自己跑来找她。 许瑾瑜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你稍等片刻。” 然后凑到纪妧耳边。低语了数句:“妧表姐,我要去见元青表哥一面。我有些重要的话和他说,说完很快就会回来。若是有人问起我的行踪。你替我遮掩几句。” 纪妧略有些讶然,却没追问什么。点点头应下了。 许瑾瑜起身,初夏很自然的随着伺候。至于含翠,倒是也想跟着,许瑾瑜却轻飘飘的的吩咐了一句:“含翠,你留下。” 含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瑾瑜离开了戏台边,心里不由得暗暗琢磨起来。 那个丫鬟显然是安国公府的,鬼鬼祟祟的来找许瑾瑜,许瑾瑜又随着那个丫鬟走了......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这件事,得找个机会告诉夫人一声才是。 ...... 巧娟领着许瑾瑜到了一个院子前:“许小姐,三少爷就在里面等你。” 许瑾瑜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待看到院门匾额上的字时,神色僵了一僵。 墨渊居! 这应该是陈元昭的住处吧!陈元青怎么会特意挑了这里和她私会......呃,是谈心? 巧娟见许瑾瑜待在原地没动弹,误以为许瑾瑜是羞涩,唇边露出会心的笑意,低声道:“许小姐不用担心。二少爷的墨渊居是我们府里最清静的地方,绝不会有人敢乱闯的。” 墨渊居里的侍卫身强力壮面容冷肃,腰际佩戴着长刀,个个上过战场杀过人,全身上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杀气。 安国公府里的下人们,谁有胆子敢往墨渊居跑? 陈元青特意跑到墨渊居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免得两人私会说话时被人看见,有损许瑾瑜的闺誉。 既来之则安之。 许瑾瑜定定神,抬脚进了墨渊居。 前世她来过安国公府来回,不过,从未进过墨渊居。 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墨渊居里干净整洁宽敞,也格外的空荡。偌大的院子里,只种了几棵松柏。连点盆景奇石都没有。 守在院门里的人不多,只有几个侍卫。 陈元昭性情冷厉,他身边的亲兵也都是这副德行,一个个绷着脸目露凶光,好像谁欠了他们银子一般。 陈元青显然已经叮嘱过这些侍卫了。见到许瑾瑜的时候,侍卫们眼中俱都闪过惊艳,却无人上前盘问。 巧娟领着许瑾瑜进了游廊,拐了几个弯,进了一个极为宽敞的地方。 许瑾瑜再一次被目光所及处的东西震住了。 左侧是一长排木架,上面放着各种寒光闪闪的兵器。右边有木桩沙袋等物,中间一大片空地。坚硬的石面上,赫然有各种刀痕剑痕枪痕...... 这里,竟然是练功场! 陈元青原本站在练功场边,听到脚步声,顿时眼睛一亮,兴冲冲的跑了过来:“瑾表妹,你总算是来了。” 顿了顿,又咧嘴一笑,不无炫耀的意味:“今天府里客人太多,哪里都不清静。二哥的墨渊居最安静。尤其是练功场这里,平日除了二哥之外,别人绝不敢靠近。” 许瑾瑜:“......” 陈元昭的地盘,她其实也不想靠近半步好吗?! 陈元青见许瑾瑜神色微妙,满心的欢喜顿时飞走了大半,小心又忐忑地问道:“瑾表妹,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嫌我自作主张?还是不喜欢这里?” 来都来了,喜不喜欢还有什么关系。 许瑾瑜抬眸:“元青表哥,我有些很重要的话想和你说。” ......L ps:小剧场:章节字数比较少,实在不好意思。写小剧场博大家一笑~o(n_n)o~友情提示,小剧场纯属瞎扯,和正文无关~ ------------- 陈元青: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合适的地方见瑾表妹。又清静又安全!我真是太聪明了。哦哈哈哈......(叉腰得意笑) 陈元昭:......(面无表情)跑到我的地盘上来约会,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第五十九章 私会(二) 陈元青浅麦色的脸孔迅速的泛红,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也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 不等许瑾瑜张口,陈元青就一股脑的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瑾表妹,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这些日子,我对你朝思暮想,常厚着脸皮到威宁侯府去看你。我知道,我这样的举动太冒失,也太过冒犯你了。你大哥对我不喜也是难免的。可是,我真的情难自禁......” 年轻俊朗的脸孔洋溢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热情,灼热的似要将人的心融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前世她落魄逃亡的时候,是他收留了她,让她得以逃过纪泽身边暗卫的搜查。他甚至愿意陪她远离京城远走高飞...... 许瑾瑜的心颤了一颤,然后,很快又逼着自己冷静。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能狠心到底,让陈元青早些死心。 “......瑾表妹,我今年就会参加秋闱,等我考取了功名之后,我就让我娘找人登门提亲......” “元青表哥,”许瑾瑜张口打断陈元青:“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娘绝不会同意到许家来提亲。以许家目前的样子,实在高攀不起安国公府。” 陈元青笑容一僵。 没人比他更清楚亲娘陶氏的性子。他当然清楚陶氏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若是陶氏知道了他倾慕许瑾瑜的事,不从中阻拦才是怪事。 所以,他才急着要在今天见许瑾瑜,想将自己的心意告诉许瑾瑜,也想得到许瑾瑜的回应。 只要两情相许。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陈元青正待说什么,许瑾瑜温润悦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也别想着用什么法子说服你娘了。因为就算你娘点了头,这门亲事许家也不可能同意。” “为什么?”陈元青脱口而出,目光急切:“是不是因为你大哥不中意我?” 许瑾瑜逼着自己狠下心肠:“不是因为大哥,是因为我不中意你。” 陈元青:“......” 陈元青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张俊脸忽红忽白,既尴尬又难堪。 看着陈元青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许瑾瑜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前世的她性子温婉柔顺。从不会拒绝。更不会冷言冷语。陈元青曾做过许多热情冒失的事讨她欢心。她不知该怎么拒绝,只一味的躲闪。也正因如此,陈元青才会越陷越深直至无力自拔。 现在陈元青对她还只是少年人的恋慕。这样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她狠起心肠...... “这些天,你常借故到威宁侯府来,真正的目的。其实大家都能看的出来。上一次你送了琴谱给妧表姐,也是为了想见我一面。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会给我带来多少困扰?” 许瑾瑜声音依旧温润悦耳,却又是那样的冷淡无情,仿佛一把钝钝的刀。来回地割着陈元青的心:“我随母亲兄长寄住在威宁侯府,平日言行举止都得格外谨慎小心,免得惹得姨母不快。你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到侯府来。姨母岂能不生出疑心?还有妧表姐她们,又会怎么想?若是传出流言蜚语。我的闺誉和清名还要不要了?这些你都想过吗?” 一席话,宛如冷水从头浇下来,全身从里到外都凉了。 陈元青困难地张口:“对不起,瑾表妹。我绝没有损你清誉的意思,更没想到这些举动会让你觉得困扰。我只是......只是......” 只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只是想多看你一眼!哪怕没机会说话,能远远的看着你,也心满意足了。 许瑾瑜逼着自己硬起心肠,继续冷冷说道:“你做的一切,都只想着自己,何曾想过我愿不愿意。就拿今日来说,你费尽心思私下见我,让身边的丫鬟领着我到这里来。万一我们两个在此说话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就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安国公府的人也会因此小看我几分。” “你和我兄长一般大小,不是孩子了。可做事只凭自己的心意和喜好,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说的好听些,你这是一片赤诚。说的难听点,你太自私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 陈元青俊脸一片苍白。 他曾幻想过数次这样的情形。他和许瑾瑜独自相处,含情脉脉的对视,一诉情衷。 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心仪的少女娉婷而立,容颜似玉,风姿楚楚。可神情却是那样的冷漠,说出口的话语更是一句比一句伤人。 一颗滚烫炽热的心,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窖里,冰冷刺骨。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轻颤不已的双手。眼角温热的液体蠢蠢欲动。 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她的面前哭! 陈元青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将到了眼角边的泪水咽了回去。犹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看向许瑾瑜:“瑾表妹,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当然喜欢你,而且不止一点点。 如果你不是陈元昭的堂弟多好,如果安国公府没有灭门的惨祸多好...... 许瑾瑜心中一阵酸楚,神色却依然冷漠:“元青表哥说笑了。我们只见过几面,连话也没说过几句。我又不是那等轻浮随意的女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生出倾慕。” “可是,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你了。”陈元青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我以为你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每次见面的时候,你总是对着我微笑,说话也格外温柔......” “你真的误会了。那只是出于礼貌罢了。” 许瑾瑜决意快刀斩乱麻,再怎么纠缠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今日我来见你,就是为了把话说明白。你以后别再来见我了。我不想让任何人生出误会。” 说完,便转过身。 然后,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映入眼帘。 ......许瑾瑜整个人都僵住了。L ps:小剧场: 陈元昭:许瑾瑜,你胆敢伤害元青,我绝不会放过你! 许瑾瑜:......你不是讨厌我,希望我离元青表哥远一点吗?现在如你的愿了。你为什么又这么生气?你到底是想我怎么样? 陈元昭面无表情,拒不回答。 (我是隐藏的弟控这种秘密绝不可以让人知道!) ☆、第六十章 正着 许瑾瑜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练功场的陈元昭,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四个字。 逮个正着?! 呸呸呸!什么逮个正着!她和陈元青虽然是私下见面,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拒绝陈元青的情意总不算出格吧! 许瑾瑜努力调整面部表情,竭力表现出镇定自若来:“不知陈二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陈元昭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落到了陈元青的身上,浓黑的眉悄然拧了起来。 陈元青脸色惨白,眼里闪着水光,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再联想到之前听到的只字片语,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陈元昭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愈发冷冽,声音低沉:“元青,怎么回事?” 陈元青长这么大,一直顺风顺水受众人喜欢,像今天这样的挫折和难堪还是第一回。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似的,难受极了。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的委屈顿时涌上了心头,哽咽着喊了声“二哥”。 这一声二哥,令陈元昭眉头皱的更紧了,看向许瑾瑜的目光分外不善:“你和元青说了什么?” 能让爽朗活泼近乎没心没肺的陈元青这般伤心难过......除了许瑾瑜,也没别人了! 被陈元昭这么冷冷的一瞪,许瑾瑜纵然满心内疚,也瞬间消散了大半。似曾相识的诘问语气,更令她莫名的心头火起,语气也冷硬了起来:“我和元青表哥说了什么,不需要向你交代吧!”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过问这么多? 那双明若秋水的双眸,清楚地流露出这两句话。 陈元昭薄唇抿的更紧了。眼底跳出了火苗。 很好! 能让他动真怒,这位许二小姐果然和他记忆中的一样难缠。 陈元昭看向陈元青,沉声道:“元青,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元青满心都是被拒绝的悲伤难过,又当着许瑾瑜的面,哪里说得出口。困难的吐出几个字:“二哥。你别问了。” 眼眶不自觉的泛红。如果不是少年人的自尊强撑着,大概早就泪洒当场了。 陈元昭皱了皱眉。 其实这情形是明摆着的,不需要追问。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元青这傻小子,又傻乎乎的喜欢上了那个许瑾瑜。 这也难怪。元青生性单纯,没什么心机,更没阅历。又年少热血冲动,很容易为美色所迷。许瑾瑜虽然贪念虚荣又心计深重。却生的一副好相貌。柔婉浅笑风姿动人,陈元青情窦初开,被迷的晕头转向也不稀奇...... 陈元青曾一直闹着要娶许瑾瑜,闹着陶氏登门提亲。陶氏坚决不允。母子两个为此事闹了很久...... 可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他的记忆中,并没有眼前这一幕。 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 ...... 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弹。气氛显得凝滞而诡异。 许瑾瑜想抬脚离开,可在陈元昭冷凝强大的气压下。却无论如何迈不开步。 自重生以来,这样憋屈窝囊还是第一回。就算是对着纪泽或秦王,也没这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许瑾瑜定定神,张口打破了沉默:“我出来已经很久了。再不回去,妧表姐她们就该生出疑心了。” 她没看陈元昭,这话是对陈元青说的。 陈元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许瑾瑜听的鼻子一酸,很快又狠下心肠嗯了一声,迈步离开。在经过陈元昭的身侧时,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等一等!”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许瑾瑜心中无奈的叹口气,停下了脚步。 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陈元昭对她都没什么好印象。明明才见第二回,他的语气就像见仇人似的。 “不知陈二公子有何指教?”许瑾瑜心中不快,语气里也多了些微嘲讽:“如果是想追问我和元青表哥刚才说的话,请恕我无可奉告!” 陈元昭没动怒,淡淡道:“元青,你暂且退下,我有话要独自问她。” 许瑾瑜:“......” 陈元青:“......” 陈元昭平日发号施令惯了,此时俊容冷肃,目光冷然,流露出的威仪和冷峻震慑人心。别说是一个闺阁弱女子,就是熟悉他脾气的陈元青也有些心惊胆寒。 陈元青也顾不得会不会惹恼陈元昭了:“二哥,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还是让瑾表妹先离开吧......” “出去!”陈元昭不耐地瞪了陈元青一眼。 陈元青鼓起的勇气被瞪没了大半,却依然勇敢地张了口:“我、我不出去!”生气时的二哥有多可怕,他最清楚。他怎么忍心留下纤弱的许瑾瑜独自面对二哥? 陈元昭微微挑眉,努力压抑心里的怒气:“你倒是怜香惜玉!行了,我只问她几句话,别磨磨蹭蹭浪费时间。” 陈元青还待再说什么,许瑾瑜的声音忽的响起:“元青表哥,你就听陈二公子的暂时避开片刻。陈二公子堂堂男子,总不至于做出欺压弱女子的小人行径来。” 陈元青立刻就乖乖应了:“瑾表妹说的对,我这就走。”说着,老老实实的离开了练功场。 陈元昭:“......” 什么时候他的话竟不及许瑾瑜了?这个陈元青,简直就是见色忘兄! ...... 不知是不是许瑾瑜的错觉。陈元青离开后,陈元昭的俊脸似黑了几分,神色愈发冷凝。 这么沉默对峙,她实在不易占到上风。 许瑾瑜主动张口:“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现在元青表哥已经走了,你想问什么就快点问。” 语气冷淡,半点都不客气。 和他记忆中那个涨红着脸伶牙俐齿的女子悄然重合。 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消瘦苍白,美丽中透着沧桑凄苦,和他对峙时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眼前的许瑾瑜,却正值青春妙龄,美丽沉静,眉宇中透着慧黠,宛如一颗夜明珠,散发出温润却又夺目的风华。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表象。美丽的外表下,藏着的是贪婪虚荣的灵魂。 她根本配不上陈元青! “以后离元青远一点!”陈元昭声音似寒冰:“别想试图勾~引他或是妄图缠着他。有我在,你休想如愿!” 短短两句话,几乎瞬间就点燃了许瑾瑜心中的怒火,不假思索的张口还击:“陈二公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他缠着他了?你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血口喷人!” 许瑾瑜白玉一般的俏脸上迅速的飞起愤怒的红晕,素来沉着冷静的眼眸也闪出了逼人的光芒:“女子清誉有多重要,不用我说,陈二公子也该明白才是。你这般肆意污蔑一个尚未定亲的少女,也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你若是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事,又何必这么激动?” 许瑾瑜冷笑着回击:“照你这么说来,我被污蔑了也不该生气,更不该反驳。不然就是做贼心虚是吧!不如我辱骂你一通,看看你是否‘心虚’?想来以陈二公子的胸襟气魄,一定会任我谩骂羞辱,既不会生气也不会还口!” ......果然还是一样的伶牙俐齿! 陈元昭懒得和她做口舌之争,简洁的说了句:“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不要靠近元青就好。” 许瑾瑜冷冷道:“陈二公子,有件事只怕你弄错了!我到京城时日尚短,平日几乎从不出府。每次都是元青表哥到侯府做客,我出于礼貌和他寒暄几句罢了。何来主动靠近一说?这些话,你应该和他说才对。” 话说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许瑾瑜索性将话说明白。 “以陈二公子的‘聪慧’,应该看出今天是怎么回事。元青表哥私下约我碰面,让丫鬟领了我到这里来。他向我表明心意,我已经拒绝了他。他或许会伤心难过一阵子,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忘了我。所以,陈二公子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我从未有半点缠着他的意思。” 陈元昭定定地看着许瑾瑜,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没有最好。”顿了顿,若有所指的加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许瑾瑜冷笑一声:“我许瑾瑜虽是女子,却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你记得将元青表哥看好了,别让他私下再跑到侯府来见我,免得传出去损了我的清名。” 如果不是因为安国公府几年后会有的灭门之祸,她又怎么会狠下心肠拒绝陈元青的情意? 说到底,都怪陈元昭! 如果不是陈元昭投错了注投靠了楚王,如果不是阴狠手辣的楚王继位,安国公府也不会被满门抄斩!陈元青也不会死...... 想救陈元青,陈元昭是绕不过去的那道坎! 难得有这般私下见面说话的机会。过了今天,日后很难再有第二回。要不要趁着这样的好机会提醒陈元昭几句? 许瑾瑜略一犹豫,便下了决心。L ☆、第六十一章 起疑 虽然说了陈元昭也不太可能相信,可为了陈元青的性命,总得试一试。 许瑾瑜心念电闪,思忖着该如何张口。 陈元昭却似没了耐心再听下去,冷然说道:“我自会约束元青。你别忘了今日的承诺就好。” 许瑾瑜却一动未动,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陈二公子,我有些话想告诉你。话出自我口,听自你耳。你听了之后,信也好,不信也罢,千万别传出去。就连元青表哥,也绝不能让他知晓。” 她这般慎重叮嘱,陈元昭却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你什么也不用说了......” 许瑾瑜飞快地打断陈元昭:“朝堂内外,很快就会生乱。你手握重兵,必然会成为众人拉拢的目标。你切记不能结党营私,更不能暗中投靠某一个皇子......” 陈元昭全身一震,双目骤然闪出异样的光芒,紧紧的盯着许瑾瑜。 许瑾瑜无视陈元昭震惊的神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看着温和无害的,未必就是真的性情纯良。奉劝你一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离楚王远一些。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莫及!” 说完,便转身离开。 ...... 陈元昭生平从未像此刻这般震惊。一时反应不及,直到那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渐渐回过神来。 许瑾瑜说过的那番话,在脑海中不停的盘旋。 朝堂内外,很快就会生乱...... 奉劝你一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离楚王远一些...... 陈元昭面色变幻不定,眸光闪烁,无意识地握紧了腰际的宝刀斩风。 微凉的刀柄入手,熟悉的触感令他心中的惊涛骇浪稍稍平息了一些。 陈元青正巧在此时走了进来,见了陈元昭此时的模样,不由得一惊,脱口而出道:“二哥!你握着刀做什么?瑾表妹呢?” 二哥此时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怕! 神色阴沉。目光冷厉。右手紧紧握着刀柄。似乎随时会拔刀杀人! 陈元昭闻言看了过来。 陈元青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二哥在看着他,可他就是觉得,二哥的目光没落在他的身上。仿佛透过他。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样的陈元昭,让陈元青觉得陌生又惊惧:“二哥!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是不是你生我的气了?那就狠狠骂我一顿好了。” 被这么盯着,他心里一阵阵凉气直冒,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陈元昭默然许久。终于松开了刀柄。 虽然没张口说话,陈元青却悄然松了口气。熟悉的二哥终于又回来了......这么形容好像有点奇怪。可此时此刻。他就是这种感觉。 陈元青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哥,你刚才和瑾表妹说什么了?” 听到许瑾瑜的名字,陈元昭的目光暗了一暗。半晌。才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我就是让她以后离你远一点。” 轻飘飘的一句话,陈元青却差点跳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是我一心恋慕她。私下约了她过来,向她表明心意......你怎么能怪到她身上!” 陈元青越想越懊恼:“二哥。你是不是和她说了难听话?她是姑娘家,脸皮薄,性子温柔,哪里受得了冷言冷语。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陈元昭不答反问:“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见了几回?说过哪些话?” 陈元青被问懵了:“好好的,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些?”想起之前的一幕,又不由得悲从中来,红着眼眶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瑾表妹根本半点都不喜欢我。已经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了......” 陈元昭眸光一闪,重复了一遍:“回答我的问题!” ......算了,想听就说一遍好了。 “表嫂病逝,我随大哥一起登门吊唁。在灵堂上,遇到了瑾表妹。”回想起初见的那一刻,陈元青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的甜意:“她冲我微笑,我心里就像开了漫山遍野的鲜花。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向妧表姐打听了她的身份,然后上前和她寒暄......” 陈元昭无情地打断了少年心中最美的回忆:“她不知道你是谁,就冲你微笑?” 陈元青想也不想的为许瑾瑜辩解:“她虽然不清楚我的身份,不过,只看我和妧表姐站在一起,也该猜出我是纪家的亲戚。冲我微笑,是出于礼貌。”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眼眸深沉不见底:“后来呢?” “后来,我借着和她的兄长许徵结交,去了威宁侯府几回。许徵对我处处防备,我根本见不到她。我憋了几天,才想出了法子。从你的书房‘借’了一本琴谱,送给妧表姐。央求妧表姐请她过来......” 陈元青打开了话匣子。每一次见许瑾瑜,她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之前冷硬无情的拒绝,滔滔不绝的说了许久。 陈元昭也出奇的有耐心,竟未打断他。只是一双眼眸渐渐幽暗。 “......她是世上最温柔聪慧可爱的女子。她说的对,我冲动冒失,行事从不顾及她的想法和闺誉。她不中意我是应该的。她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子真心相待。” 陈元青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情窦初开时心仪的少女身影,总会在心中刻下深深的印记。大概,此生都难以忘怀吧! 陈元昭见他哭的伤心,终于心软了,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上前搂住陈元青:“想哭就好好哭一回,哭过以后,就彻底忘了许瑾瑜吧!” 她从来都不是你的良配。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前结束了你的痴恋。对你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 “你怎么走了这么久?” 许瑾瑜刚坐下,纪妧便低声说道:“刚才姨母和你母亲都各自派人来找过你,我说你不喜看戏,所以去园子里坐了片刻。待会儿她们若是问起。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许瑾瑜感激地看了纪妧一眼:“谢谢妧表姐。” 纪妧低声笑道:“举手之劳。有什么可谢的。”顿了顿,又低低的问道:“你见到元青表弟了么?” 那个巧娟是陈元青身边的丫鬟,纪妧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许瑾瑜心知瞒不过她。索性坦然承认了:“是。元青表哥约了我在墨渊居里见面。”至于顺便还见了陈元昭的事,很自然的隐瞒不提。 纪妧极有教养,当然不会追问两人私会时说了什么。不过,神色颇为微妙就是了。 许瑾瑜想了想。很含蓄的说了句:“瓜田李下,总会惹来流言蜚语。所以我提醒元青表哥,以后别来侯府了。” 纪妧瞬间了然。 如果许瑾瑜对陈元青有意,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纪妧心里暗暗高兴。有兄长纪泽做对比,陈元青就显得孩子气了。许瑾瑜不喜欢陈元青。肯定是对纪泽生出了好感......一定是这样! 等回府之后,她就要暗中筹谋着为许瑾瑜和兄长牵线搭桥。比起顾采蘋,她更乐意许瑾瑜成为大嫂...... 纪妧心中悄悄盘算着。口中当然只字不提,笑着和许瑾瑜闲聊八卦了起来。 “刚才你没在。可错过好戏了。大舅母特意邀每一位名门闺秀点一出戏,其实也就是变相的相看。一个个表现的仪态端庄,说话轻声细语。只可惜二表哥不知跑哪儿去了,根本没在场,害的她们白白费了心思。” 陈元昭在不在场,其实结果都一样。 陈元昭根本不会娶妻成亲。 想及此,许瑾瑜心里一动,低声问道:“妧表姐,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听说陈二公子自小就不近女色,身边甚至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这是为什么?莫非是天生的怪癖么?” 男子三妻四妾的比比皆是。这个陈元昭,却始终孑然一人,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实在异于常人。 纪妧略一踌躇,才低声说道:“二表哥是不是天生如此,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桩陈年旧事......” 一直专注听戏的纪妤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什么陈年旧事?” 纪妧神色自若的应道:“没什么,我和瑾表妹正在讨论这出戏文呢!” 纪妤:“......” 真当她是傻子么?戏文和陈年旧事哪里扯得上关系。分明是两个人在说悄悄话,不肯告诉她。这种被人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不算美妙。 纪妤从来藏不住心事,一张俏脸顿时绷了起来。 许瑾瑜很配合的转移话题:“妤表妹,我刚才走开了一会儿,这出戏到底在唱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纪妤心里纵然有些闷气,也禁不住许瑾瑜哄,很快就将不快抛到了一旁,津津有味地说起了戏文来。 许瑾瑜看似听的专注,实则早已思绪飘飞。 纪妧口中所说的“陈年旧事”,到底会是什么?莫非,陈元昭的不近女色不肯娶亲,真的别有内情? ......L ps:小剧场: 读者一:陈二公子,你一直不近女色,是因为身体有隐疾的缘故吗? 读者二:同问! 读者三:+1 读者四:+10086. ...... 陈元昭冷眸一扫,令众好奇读者心中一凉,齐齐后退。 陈元昭冷笑,转身离去。 ☆、第六十二章 母子(一) 申时正,戏班子唱完了戏,众宾客也一一起身告辞。 许徵一直跟在纪泽身边,和男客们待在一起。此时总算见到了许瑾瑜,匆匆打量一眼,关切地问道:“今天还好吧!” 许瑾瑜抿唇一笑:“嗯,一切都好。” 许徵放了心:“那就好。”迟疑片刻,又压低了声音问道:“陈元青一个人悄悄溜走了许久,之后一直不见人影。他有没有私下去见你?” “没有。”许瑾瑜面不改色的撒谎:“我一直坐着看戏,后来嫌闷,就领着初夏去园子里坐了片刻,并未见到元青表哥。” 许徵也未起疑心,只叮嘱了一句:“总之,人多口杂,你凡事都谨慎小心。” 许瑾瑜柔顺的应了,心里却怅然叹息。 她那般冷硬无情的拒绝,一定伤透了陈元青的心。今后,他再也不会满心欢喜满怀热情的去威宁侯府见她了。许徵也不用再忧心忡忡了。 她的心里只有无奈和遗憾。 前世生离死别,今生擦肩而过。 他们两个,终究是有缘无分。 ...... 叶氏领着长媳袁氏一一送宾客,陶氏也不得清闲,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等客人全都走了,才算松了口气。也直到此刻,陶氏才察觉到陈元青整整半日都不见人影。 陶氏立刻打发身边的丫鬟去墨渊居找人。 陈元青和陈元昭最亲厚,只要陈元昭在府里,他十有*也会在墨渊居。 等了一炷香功夫,陈元青回来了。 陶氏笑着迎了上去:“元青,你这半天跑哪儿去了......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止是脸色难看晦暗。眼睛似乎也有些红肿,分明是哭过的样子。 陈元青长这么大了,哭过的次数用一个手都数的过来。陶氏又是心痛又是恼怒,急切地追问道:“元青,谁欺负你了?” 陈元青心情极差,实在挤不出笑容来:“娘,没人欺负我。” “没人欺负你。你怎么会是这副模样。”陶氏压根半个字都不信:“是元白说什么了。还是元昭?你若是不肯说,我现在就去亲自问他们两个。” 陈元青无奈地苦笑:“娘,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真的和大哥二哥没关系。我就是......就是心情不太好,一个人躲在墨渊居里待了一个下午。现在已经好多了。” 心情不太好? 陶氏楞了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心情不好了?” 疼爱儿子的方式有很多种。陶氏偏巧就是事无巨细凡事都要追根问底的那种人。心情好的时候陈元青乐于应付。心情很差的时候,遇到这么较真追问。可就头痛了。 陈元青怏怏地道:“娘,我现在不想说话。你就别问了,等过些日子,我心情平静些了再告诉你。” 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陶氏拧起了眉头,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叫巧娟过来。巧娟是陈元青的贴身丫鬟。陈元青的一举一动她最清楚。 “巧娟,元青今日下午是不是去了墨渊居?” 巧娟眼神略有些慌乱。却不敢不答:“是,少爷一直待在墨渊居。” 陶氏紧紧地盯着巧娟:“除了元青,还有谁去过墨渊居?” 巧娟垂下眼眸:“奴婢也不太清楚......” 陶氏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巧娟,声音严厉:“你胆敢说半个字假话,我立刻就命人叫牙婆子来将你领走!” 巧娟脸色一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夫人开恩,奴婢哪敢哄骗您,只是少爷叮嘱过,今天的事绝不能向夫人禀报。其实,今日少爷私下约了许小姐在墨渊居见面。说了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 什么? 元青竟和许瑾瑜在墨渊居私会? 不管两人说了什么,这种事一旦传出去,陈元青的名声可就洗不清了。万一许家趁机赖上这门亲事怎么办? 陶氏头脑嗡的一声,气的咬牙切齿:“这个元青,真是太糊涂了!怎么能做出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来。那个许瑾瑜也太过不知羞耻了,怎么能私下去见元青?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做事没点分寸......” 陶氏大发雷霆,巧娟吓的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出言辩解。 这事怎么能怪许家小姐? 明明是少爷主动约许小姐见面的啊! 陶氏发了一通火气,总算稍稍平息,又问道:“今天的事,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情?” 巧娟不敢隐瞒,小心翼翼的应道:“墨渊居里的侍卫也都知情。还有二少爷,不知怎么提前回了墨渊居,也见到了许小姐。” 陶氏深呼吸口气:“今日的事不准向别人透露半个字。我若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唯你是问!” 最后一句,语气森冷。 巧娟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起身退下。 巧娟一走,陶氏阴沉着脸独坐了许久,然后亲自去了墨渊居。 ...... 陈元昭见了陶氏,半点都不意外。 陶氏也不绕弯子:“我是为了元青的事来找你。他年龄还小,热血冲动,难免会做些昏头涨脑的事。今天的事我自会好好管教他,烦请你约束墨渊居里的人,让他们不得将此事随意外传。” 陈元昭神色不变,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陶氏顿时松了口气。 陈元昭素来一言九鼎,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墨渊居上下都是陈元昭的亲兵,只要陈元昭一声令下,无人敢泄露只字片语。今日陈元青和许瑾瑜私下见面的事,也就不会传出去了。 陈元昭似是看出了陶氏的心思。简短地说了句:“放心,元青很快会想通的。” 他原本也担心陈元青热情冲动,和许瑾瑜私定终身。不过,许瑾瑜已经干脆果决的拒绝了陈元青的情意。真正困扰他的,反而是另一桩事...... “元昭,说出来不怕你见笑。你二叔去世的早,我这辈子也没别的指望。只盼着元青能有出息。元白在兵部任职。你如今掌着神卫军,只有元青最令人忧心。”陶氏叹道:“他不愿习武,想读书考科举。我都由着他。可这终身大事,是万万不能由着他胡来的。那个许家小姐相貌确实生的好,可家世实在不值一提。没了父亲,只有寡母和兄长。要是结了这样一门亲事。将来非但没有岳家提携,反而要处处照顾许家......” 陶氏越说越憋闷。 不管如何。她都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这些话,陈元昭太熟悉了。 前世陶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言犹在耳。为了区区一个女子,陈元青竟要休妻辞官弃母。私逃出京城。 他狠狠训斥了陈元青一通,命人将陈元青软禁在府里,又亲自去见了许瑾瑜。厉言警告。 那个瘦弱苍白的美丽女子,满脸涨红。挺直了腰杆反驳。口口声声说对陈元青绝没有念想。 他当然不信!如果她什么都没说过没做过,陈元青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再后来的记忆,实在痛苦不堪...... 陈元昭眼眸暗了一暗,将浮上脑海的念头挥开。 陶氏絮叨了一通之后,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见陈元昭面无表情,不由得略略有些尴尬:“打扰你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陈元昭的脾气?冷面无情,一天说不了十句话。墨渊居一直都很安静。她刚才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陈元昭只怕早就听的不耐烦了。 陈元昭起身,送陶氏出去。 陶氏刚走,叶氏身边的丫鬟珍珠来了:“二少爷,夫人请你去世安堂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商议。” 陈元昭不耐的皱了皱眉。 叶氏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和他商议?说来说去,无非是成亲的事罢了。 ...... 不出所料。 到了世安堂,叶氏便笑吟吟的张口道:“元昭,今日府里来了这么多名门闺秀,你可有中意的么?” 不等陈元昭回答,叶氏便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我今日倒是相中了几个。现在一一说给你听,你喜欢哪一个,我立刻就让人登门提亲。第一个是左丞相府上的大小姐,是正经的嫡出长女,容貌明艳落落大方。还有礼部赵大人的女儿,教养极好,十分端庄。还有......” “不用说了。”陈元昭没什么表情的打断叶氏:“我谁也没相中。” 叶氏笑容一僵,眼里的怒意一闪而过,旋即强自按捺下来:“如果没有相中的也无妨。过些日子,我让袁氏设一个赏花宴,多邀一些待字闺中的千金闺秀登门,总会有相中的。”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声音冷然:“不劳母亲费心了,我暂时不想成亲。” 叶氏所有的话都被噎了回去。脸色忽红忽白,十分精彩。 陈元昭依旧神色冷淡:“母亲若没有别的吩咐,儿子就告退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 叶氏霍然起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站住!” 陈元昭脚步一顿:“母亲还有何吩咐?”L ps:小剧场: 陶氏:元青和许瑾瑜私下见面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万一许家赖上这门亲事怎么办? 许瑾瑜:......你想多了! 许徵:你想多了! 陈元昭:你想多了! ☆、第六十三章 母子(二) 陈元昭连头也未回,声音冷淡低沉。 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叶氏心里怒火涌动不息,强自压抑着低声道:“元昭,我是你的亲娘,为你操心终身大事,是理所应该的事。你就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亲娘? 陈元昭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声音里多了几分讥讽:“父亲曾亲口允诺过,让我自己决定终身大事,这一点,母亲该不会忘了吧!”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五年前的这桩事,叶氏更是怒从心头起。 什么自己决定终身大事!分明是安国公有意纵容! 陈元昭不肯亲近女色,若是不逼着他娶亲生子,难道要一直这么孤身一人? “元昭,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人在你这个年龄,早已有了子嗣。”叶氏放软了语气,试图说服陈元昭:“你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总得娶妻生子。你领着神卫军,时常要领兵出征。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个好歹,连个血脉都没留下。你让娘怎么办?” 陈元昭终于转过身来,神色却毫不动容,眼里的讥讽之意更浓了几分:“母亲这么急着让我娶妻生子,是不忍见我一人孤独寂寞,还是为了我早点有子嗣,和长房一较高下?” *裸的话如利箭一般,深深的戳中叶氏的痛处。 叶氏再也无法维持优雅从容,美丽的脸孔浮起愤怒的潮红:“陈元昭!你就是这么和自己的亲娘说话吗?忠孝悌义,你的孝呢?若是被那些刻薄的言官知道了,参你一本忤逆不孝,看你今后还怎么领军打仗!” 陈元昭挑眉,似笑非笑的应道:“母亲这么聪明。怎么肯做这等蠢事。我们母子一体,我若是被人指责不孝,母亲的颜面又要往哪儿放?今后在安国公府里,只怕要少了三分底气。” 叶氏:“......” 母子两个,沉默对峙。 陈元昭的冷静,和叶氏的愤怒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叶氏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以前你任性我都由着你的脾气。不过。这一回可由不得你。你今年必须定下亲事!”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母亲不如先和父亲商议一番。若是父亲点头。那儿子只好从命。” 叶氏再次哑口无言。 安国公巴不得陈元昭一直不娶妻。这么一来,请封世子的事就可以一直拖延下去......这一点,陈元昭也一定想到了。 可他就是不肯成亲! 难道。他不想要安国公世子的位置? 不可能!谁甘心将世袭的国公爵位拱手让人。她满心为陈元昭着想,他怎么就不懂她的一片苦心? 陈元昭转身走了。 这一次,叶氏没有叫住陈元昭。 她独坐了许久,面色变幻不定。眼神渐渐冷厉。不管如何,这安国公世子的爵位都是陈元昭的。谁都别想抢走! ...... 陈元昭出了世安堂,却并未回墨渊居,在树下停住了,伫立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聪和其他几个亲兵远远的守着,无人敢上前来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陈元昭忽的张口道:“周聪。过来。” 周聪大步走上前来,等着陈元昭吩咐。 陈元昭性子冷厉。平日话语不多。身边的人也大多沉默少言,免得惹来陈元昭不快。周聪胆大心细,做事沉稳周全,是陈元昭最信任的心腹。 不管陈元昭下什么样的命令,周聪都会面不改色的听令行事。 可这一次,周聪却结结实实的楞住了。 陈元昭淡淡吩咐:“去暗卫里挑两个身世清白的,安插进威宁侯府。我要知道许瑾瑜的一举一动。” 周聪:“......” 他没听错吧! 将军这么慎重其事的往威宁侯府安插眼线,竟然是为了一个闺阁少女?! 这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吗?英明神勇的将军,终于开始留意女子了吗? 陈元昭瞄了一脸错愕的周聪一眼,略有些不耐:“收起你那副蠢样。元青喜欢那个许瑾瑜,二婶不愿结这门亲,今日亲自求我,我已经答应了。让人盯着许瑾瑜,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将军,这种事你以前从来都不解释的好吗? 周聪迅速的收敛了所有表情,应了一声是。 神卫军共有五万将士。这些将士先忠于大燕,其次才忠于陈元昭。陈元昭除了五百亲兵之外,还暗中养了三千暗卫。这三千暗卫,才是陈元昭真正的底牌。 按着大燕朝的规矩,诸皇子亲王可以有一千亲兵,武将勋贵们等级不同,可以拥有的亲兵数量也各自不同。暗中蓄养侍卫当然是大忌,一旦揭露出来,就是“意图谋逆”的重罪。可事实上,拥有暗卫的人绝不在少数。 周聪领命之后,并未退下,低声问道:“将军,今天是在府里歇下,还是回军营?” 陈元昭没有犹豫:“回军营!” 偌大的安国公府,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冰冷的牢笼。除了陈元青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神卫军营,才更像他的家。 ....... 出府做客也是件耗费体力的事。邹氏回了府之后,只觉得全身疲累,不过,精神倒是极好。 “瑾娘,今日下午看戏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邹氏问道。 许瑾瑜将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我不喜欢看戏,嫌太吵了,领着初夏在园子里坐了片刻。” 邹氏嗔怪道:“之前我就叮嘱过你,在国公府做客要事事谨慎些。你这么一个人独自跑到园子里,万一遇上男客怎么办?你又生的貌美,若是遇到轻浮浪荡之人可就糟了。” 虽说话语不中听,可毕竟是为了她着想。 许瑾瑜乖乖认错:“娘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日后一定小心。” 邹氏轻叹一声,忍不住多絮叨了几句:“今天午宴的时候,我和陶氏坐了一席。她一开始说话还算热情,可说着说着就不对劲了......” 邹氏将陶氏说过的那些话学了一遍,末了又叹道:“我一开始也没多心,听到最后一句才听出话音来。陈三公子这些日子常往威宁侯府跑,实在太扎眼了。只怕是他娘心里觉得不痛快,有意扔话头给我听呢!” 言下颇有些遗憾之意。 陈元青生的俊俏,性子有活泼爽朗,家世也极好。若是许瑾瑜能嫁得这样的夫婿,确实是好事一桩。 可惜以许家的家世,眼下是攀不上安国公府的。 许瑾瑜没将陶氏的反应放在心上。 她已经严词拒绝了陈元青,今后大概也没什么交集了。陶氏怎么想,与她有什么相干? 许徵却气的俊脸泛红:“这位二夫人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陈元青主动登门,又千方百计的想见妹妹,我们许家什么时候想高攀他们安国公府了?就是他们登门提亲,我也不会同意!陈元青做事恣意妄为,只顾自己喜好,根本不顾别人想法和感受。冒失冲动,轻浮肆意,幼稚不成熟,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妹妹。将来我一定要挑一个比陈元青好十倍百倍的妹婿,气死那个狗眼看人低的陶氏!” 许徵显然是气的狠了,连“狗眼看人低”也说出了口。 邹氏忙笑着安抚道:“好了,徵儿,你也别生气了。这样的人,我们日后少来往。大不了,以后你姨母她们去安国公府,我们不去就是了。” 许瑾瑜接过话茬:“娘说的对。以后我们再也不去安国公府了。” 许徵余怒未消:“我们不去安国公府,可架不住陈元青会来威宁侯府。到时候他娘岂不是又要将脏水往你的身上泼?” 欺辱他还能忍,羞辱妹妹,真的忍无可忍! 许瑾瑜见许徵这般生气,既觉得窝心,又有些心疼。私下见陈元青的事,她原本打定主意要瞒着许徵,现在看来,还是告诉许徵的好。免得许徵心中郁郁不快。 许瑾瑜冲许徵使了个眼色。 兄妹两个素有默契,许徵顿时会意过来。许瑾瑜这是有悄悄话要私下告诉他,却又不想让邹氏知晓...... 许徵情绪很快平静下来,对邹氏说道:“娘,我先回屋去了。上一次去曹大人的府上拜会,曹大人对我的诗词颇为欣赏,让我隔几日写一篇时文给他看看。我写了大半,今天打算全部写完。” 邹氏立刻笑着说道:“你快些回屋去写吧!” 许徵回屋之后,邹氏很快也离开了。 等邹氏走了之后,许瑾瑜才溜到了许徵的屋子里:“大哥,刚才我骗了你。其实,我下午不是去花园,而是去见了陈元青......” 许瑾瑜将今日见了陈元青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遇见陈元昭这种小事当然略过不提了。 许徵听了格外解气,笑着说道:“你做的对。陈元青再好,和我们也没关系。既是注定了没缘分,早日说开,断了他的念想也好。也免得他今后再跑到侯府来。” 至于陈元青会不会伤心难过,他才懒得管。重要的是许瑾瑜不能受半分委屈。 ......L ☆、第六十四章 丫鬟 之后的一段日子,过的风平浪静。 陈元青果然没有再来威宁侯府。 许瑾瑜偶尔想起陈元青,心中依然一阵淡淡的酸涩和遗憾。然而事已至此,再想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许徵在府中读书,每隔几日,就去曹家拜会曹大人。 曹大人是当朝大儒,如今又身居高位,在文林中声名赫赫。每隔五日逢休沐的那一天,不知有多少学子投了拜帖等着求见。曹大人对许徵青睐有加,许徵每次登门求见,都能见到曹大人,当面聆听曹大人指点,实在获益匪浅。尤其是时文,有了明显的进步。 每每想及这些,邹氏对小邹氏都充满了感激:“多亏了世子的引荐,徵儿才有机会结识曹大人。” 看着一脸感激之色的邹氏,小邹氏心里满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面上却亲切的笑道:“世子也只是引荐了一回。之后曹大人对徵儿另眼相看,是因为徵儿好学上进才学出众,和世子没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说,总得谢谢世子。”邹氏的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将来若是世子有用得着徵儿的地方,只管张口。” 日后确实有用得着许徵的地方...... 小邹氏眸光一闪,笑吟吟地说道:“大姐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施恩图报,那我成什么人了?再者说了,世子整日领兵,徵儿将来要考科举,走的必然是文官的路子。大燕朝文武泾渭分明,日后就是同朝为官,大概也没什么交集。” 话说的倒是动听。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阴谋算计! 许瑾瑜心中冷笑,口中笑着附和:“是啊。姨母施恩不图报,娘,你就别总把报答两个字挂在嘴上了。” 小邹氏:“......” 为什么这话从许瑾瑜口中说出来,总有些不是滋味? 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小邹氏自以为摸清了许瑾瑜的脾气。聪慧机灵是有的,也有些心计,口齿伶俐就不用说了。整体来说。远胜过纪妤...... 不过。再聪明又能如何?只要说服邹氏,再将许徵送到秦王身边,许瑾瑜还不是乖乖地任由她摆布? 想到这些。小邹氏的心情不免又好了一些,含笑道:“瑾娘说的对。大姐日后可别再提什么报答了。” 许瑾瑜和小邹氏对视而笑,心中各自有计较。 “启禀夫人,牙婆子已经来了。”含玉笑着来禀报:“这次领了二十多个人来。请夫人过目挑选。” 小邹氏嗯了一声:“让他们都进来吧!” 威宁侯府主子不多,下人却不少。以邹氏看来。人手已经绰绰有余了。小邹氏却依然嫌人手不够用。特意让牙婆子又挑了些伶俐的少年男女来。 ....... 牙婆子很快便领着人进来了。 牙婆子姓江,相貌生的寻常,穿戴打扮却十分利落。刚一进来,就扬着殷勤的笑脸给小邹氏请安:“民妇江氏。给夫人请安了。听闻夫人想挑些伶俐的丫鬟小厮,我今日特地多带了一些人来。请夫人一一过目。” 小邹氏对着江婆子,自然而然的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威宁侯夫人架势来。淡淡的说了句:“行了,你让他们过来。我先仔细瞧一瞧。” 江婆子利落地应了一声,让身后的少年男女站在整齐的两行,任由众人打量。 这些少年男女,年长的有二十岁左右,年少的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他们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儿女,因为家境贫困,被父母卖身为奴。若能被卖到威宁侯府,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条好出路。因此,一个个都努力挤出最讨喜的笑容。 含玉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中不由得暗自唏嘘。 几年前的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她容貌生的好,看着伶俐可人,因此被小邹氏挑中。和她一起进府的,还有含翠。 她凭着乖巧伶俐善解人意,很快就在小邹氏身边崭露头角。短短几年间就成了小邹氏身边的大丫鬟。府里的丫鬟谁不羡慕她的好运气?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是如何的战战兢兢和惶恐不安。 她知道小邹氏所有的秘密。一旦事情走漏了风声,小邹氏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含玉偶尔一抬头,正迎上许瑾瑜的目光。许瑾瑜的眼眸沉静似水,清澈明亮,十分美丽。和许徵的眼睛十分相似...... 想到许徵,含玉心中泛起微妙的甜意,很快,那份甜意又被苦涩冲淡。 许徵生的俊秀斯文,勤奋上进,温文有礼。府里的丫鬟偷偷恋慕这位表少爷的,绝不在少数。她也不例外。从见许徵的第一面开始,便暗暗喜欢上了许徵。 只是,这注定是一份无望的感情。小邹氏绝不可能将她赏给许徵...... 小邹氏随意的打量几眼,笑着说道:“妧姐儿,妤姐儿,你们两个各自挑两个丫鬟。瑾娘,你也来挑两个顺眼可心的。” 许瑾瑜立刻婉言推辞:“多谢姨母美意。不过,我身边有初夏和含翠伺候,已经足够了。不用再挑丫鬟了。” 有含翠一个已经令她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了。再多来两个,只怕她连吃饭睡觉都不踏实。 小邹氏嗔怪地笑道:“长者赐,不敢辞。既是我赏给你的,你只管安心地收下。” 邹氏也笑着说道:“瑾娘,你姨母一番美意,你也不必推辞了。” ......邹氏这么一张口,让许瑾瑜不好再拒绝了:“既然姨母和娘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挑一个丫鬟好了。我有体己银子,这银子就由我自己来出吧!” 小邹氏不以为意地说道:“你的体己银子,你自己留着。添一个丫鬟罢了,花不了多少银子。这一点姨母还出得起。” 许瑾瑜赧然一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没等小邹氏说话,又说道:“既是给我添的丫鬟,卖身契也一并给了我吧!” 小邹氏:“......” “你这丫头,心思倒是不少。”邹氏见小邹氏神色微妙,忙出言数落许瑾瑜:“你姨母赏给你的丫鬟,你还要什么卖身契。难不成你姨母还会坑你不成?” 小邹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许瑾瑜被呵斥了也不见羞恼,甚至笑嘻嘻地撒起娇来:“娘,你就别数落我了。丫鬟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我用起来心里才踏实嘛!姨母心地宽厚,一定不会和我计较的。”说着,又用满脸期待的目光看向小邹氏:“姨母......” 小邹氏心里怄的不得了,脸上却不得不强作欢容:“是我考虑的不周全,瑾娘说的对,既是要添丫鬟,这卖身契当然是给你最好。” 许瑾瑜总不会不识趣的提起含翠的卖身契吧! 怕什么来什么! 许瑾瑜竟又笑着张了口:“说起来,含翠也是姨母赏给我的......” 小邹氏的脸都快黑了。 站在许瑾瑜身后的含翠,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如果许瑾瑜张口找小邹氏要了她的卖身契,那么她以后要怎么办?是继续忠心于小邹氏,还是暗中投向许瑾瑜? 许瑾瑜看着小邹氏难看的面色,心里特别的舒爽。故意顿了一顿,才慢悠悠地说了下去:“含翠是姨母身边得力的丫鬟,我用上一阵子,将来总是要还给姨母的。这卖身契还是留在姨母手里的好。” 含翠这样的人,她可消受不起。 小邹氏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含翠是她暗中培养的得力心腹,有城府有心计,又难得的生了一张忠厚面孔。卖身契是万万不能给许瑾瑜的。 含翠听了许瑾瑜的话,不知该释然还是该失落。不过,纵然心中起伏不定,脸上的表情却从未变过。 ...... 纪妧和纪妤各自挑了两个丫鬟。 从两人挑的丫鬟,足以看出两人的喜好不同。 纪妧挑的丫鬟都在十六七岁左右,相貌清秀,颇懂规矩,行了礼之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这样的丫鬟,大多是获罪的官宦人家发卖出来的。 纪妤挑了两个相貌最出众的,一个十三四岁,另一个也只有十六左右。 十几个少女被挑了四个,还剩下约莫十人。 许瑾瑜一一打量过去,目光很快落在了一个女子的身上。 这个女子正是其中最年长的那一个,看着约有二十岁了。身量比普通的女子高一些,眼睛不大,皮肤略黑,脸上有几点麻子,没任何惹眼的地方,只能用平庸两个字来形容。 女子站在那儿,微微垂着头,看着十分规矩。 许瑾瑜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以前在哪里做过什么?” 女子迅速抬头看了许瑾瑜一眼,然后恭敬地应道:“奴婢叫芸香,今年二十了。以前在鸿胪寺罗大人的府上做厨娘。罗大人因为贪墨获罪,奴婢也就成了官婢。” 说话不卑不亢,镇定从容。 许瑾瑜心中暗暗点头,转头对小邹氏笑道:“姨母,我就要这个芸香了。” 小邹氏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许瑾瑜又说道:“对了,姨母可别忘了将芸香的卖身契一并给我。” 小邹氏:“......”L ps:这一章气的小邹氏快吐血了,看着是不是很爽~o(n_n)o~ ☆、第六十五章 芸香 许瑾瑜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眸,关切地问道:“姨母,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知故问! 小邹氏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没什么。你既然选定了,就依你的意思。”说着,吩咐江婆子一声:“刚才挑的几个丫鬟,你暂且记下。我还要再挑几个小厮,待会儿你去账房领银子。” 江婆子喜上眉梢,精神抖擞的应下了。 邹氏随着小邹氏一起挑小厮。 纪妤瞄了相貌平庸的芸香一眼,忍不住撇了撇嘴:“瑾表妹,那么多丫鬟,你怎么偏偏挑中了这一个。年龄大不说,又长的丑。挑谁都比挑她强的多。” 话语中透露出的轻蔑之意清晰可见。 芸香恍若未闻,依旧神色自若。只这么冷静镇定,就已经将别的丫鬟远远的比了下去。 许瑾瑜笑了一笑:“我就是中意芸香。” 纪妤翻了个白眼:“算了,你爱对着丑八怪,就由着你好了。” 纪妧听不下去了,瞄了纪妤一眼,淡淡说道:“三妹,你也不算小了,行事说话也该注意些分寸。做主子的,也不该随意羞辱下人。” 芸香确实生的平庸了一些,可也说不上丑八怪吧!纪妤有意这么说,分明是故意借着此事压许瑾瑜一头。 纪妤不乐意了,不满的抱怨:“二姐,你真的是我亲姐姐么?为什么事事都向着别人说话!” ......算了,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 纪妧懒得再搭理纪妤,打量芸香一眼。然后笑着对许瑾瑜说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错。芸香虽然年龄大一些,可看着沉稳持重,做事也一定仔细。她还在罗府里做过厨娘。那位罗大人是出了名的嗜吃美食,看来,你日后有口福了。” 许瑾瑜抿唇一笑:“我先尝尝芸香的厨艺,若是厨艺出众,日后这份口福一定分一半给你。” 两人有说有笑。很自然的将纪妤晾在一旁。 纪妤又气又恼。气纪妧胳膊肘往外拐。对一个外人比对她这个亲妹妹还亲热。更气许瑾瑜,短短几个月就哄的纪妧另眼相看...... 总之,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太糟心了! ...... 小邹氏挑了几个说话伶俐的少年。其中一个叫周勇的,擅长伺弄花草,小邹氏特意留下他打理园子里的花草。 其余小厮一一都有安排,许瑾瑜并未留意。拿到了芸香的卖身契之后,笑眯眯的领着芸香回了引嫣阁。 没等邹氏张口埋怨。许瑾瑜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娘,你就别发牢骚了。姨母既是诚心要送丫鬟给我,就不会介意区区一张卖身契。一个丫鬟,说起来也就是二十两银子。姨母为我添置的新衣都不止这些银两。” 邹氏白了许瑾瑜一眼:“亏你还记得这些。我们到京城之后。你姨母可是半点都没亏待过你。你怎么能那样对你姨母说话。若不是碍着我的面子,你姨母早就生气翻脸了。”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就放心好了。姨母宽容大度。不会真的和我翻脸的。” 小邹氏为了日后的“大计”,现在只会故作贤惠大度。有意拉拢她。绝不会翻脸发火! 邹氏瞪了许瑾瑜一眼,见许瑾瑜没有半点心虚,不由得一阵恼火:“说什么都是你有理!照你这么说,你姨母待你和徵儿好都是应该的么?你爹以前教过你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些你该不会都忘了吧!” “我当然没忘。”许瑾瑜眸光微闪,若有所指的说道:“我可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姨母对我这么‘好’,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有所‘回报’。” 邹氏自然听不出许瑾瑜的言外之意,闻言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你心里清楚就好。做人可得有良心,谁对你好,一定要铭记于心。虽说你姨母什么都不缺,将来你们总得尽自己的心意......” 应付邹氏这一套老生常谈很简单,装着认真专注的听着,然后乖乖点头就行了。 邹氏教训了一通,见许瑾瑜态度良好,才算满意的住了嘴。 ...... 当天下午,芸香就下厨做了两道点心。 一道是山药枣泥糕,一道是绿豆酥饼。都是家常点心,并不算出奇,却十分的美味。山药枣泥糕香甜绵软,绿豆酥饼香而不腻。 “果然是好厨艺。”许瑾瑜将糕点各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 芸香恭敬的应道:“多谢小姐夸赞。不过,奴婢最擅长的并不是糕点。奴婢以前在罗府,专门替罗大人做饭菜。” 许瑾瑜略有些意外的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可算是捡到宝了。” 这么美味的糕点,竟然还不是芸香最擅长的,立刻就将孙妈妈的厨艺比了下去。 芸香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意味,微笑着应道:“捡到宝奴婢实在不敢当。奴婢自小就喜欢下厨。在上面花的心思远比别人多,厨艺好一些也是应该的。” 既不阿谀谄媚,也不刻意逢迎。眼神清明,说话有条不紊。 许瑾瑜对芸香愈发满意。一开始选中年龄偏大的芸香,是相中了芸香的沉稳。没想到芸香的厨艺这么好,性子也意外的合她心意。 许瑾瑜笑着吩咐:“今天晚上就由你下厨,我正好尝尝你的厨艺。” 芸香恭敬的应下了。 许瑾瑜又吩咐初夏:“你将糕点分成四份,一份送到汀兰院。一份送给妧表姐,妤表妹也别忘了送一份。” 至于最后一份,当然是要送给邹氏尝一尝。 虽然邹氏时常偏心兄长,为人不算精明,被小邹氏哄的团团转。不过,有再多不是,也是她的亲娘不是? 邹氏尝了糕点之后,对芸香顿时改观了:“这个芸香看着不起眼,没想到厨艺竟这般出众。” “是啊,我们以后可就有口福了。”许瑾瑜笑眯眯的说道:“今晚我就让芸香下厨做几道拿手的菜肴,让娘尝一尝。” 邹氏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尽是甜言蜜语的哄我高兴。” 许瑾瑜腻在邹氏身边撒娇:“有什么好的,我当然第一个想着孝敬娘。” 邹氏心里纵然有再多的恼怒不快,也被这一通娇嗔消弭的一干二净了。笑着伸手搂住女儿娇软的身子:“你呀,日后别总气我就行了。” 许瑾瑜乖乖的依偎在邹氏熟悉温暖的怀抱里,柔顺的嗯了一声。心里却想道,我当然舍不得气你,要气也是气小邹氏嘛! 晚上,芸香下厨做了热腾腾的六菜一汤。 许徵没回来,母女两个相对坐着吃了晚饭。芸香没有夸大其词,她的厨艺确实极好。都是家常饭菜,却格外的美味可口。 许瑾瑜和邹氏都比平日吃的多。 邹氏笑着夸奖了芸香几句,又赏了芸香一只银镯:“你被瑾娘挑中到身边伺候,也是你的福分。你日后好好伺候,我和瑾娘都不会亏待了你。” 芸香恭敬的道了谢:“多谢太太赏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做事。” 话语不多,却句句入耳。 邹氏越看越满意。 女儿的眼光果然就是好,芸香貌不出众,说话做事却远胜普通丫鬟。 ....... 到了戌时,许徵才回来。 邹氏笑着迎了上去,闻到许徵身上淡淡的酒味,忍不住问道:“徵儿,你今日又喝酒了?” 许徵今日心情极好,俊脸上满是笑容:“今天我写了一篇时文,请曹大人指点。曹大人看了我的时文后,夸赞了几句。今晚还留了我和纪灏在曹府吃了晚饭。” 曹大人出了名的眼高苛刻,能得他夸赞,实属难得。更不用说,曹大人竟主动留了许徵晚饭。 显然,曹大人是真的很欣赏许徵。 邹氏十分高兴:“既是曹大人留你晚饭,喝些酒也无妨。”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许瑾瑜笑盈盈的捧着一碗醒酒汤来了:“大哥,这碗醒酒汤是早就做好的,一直放在温水里热着,现在喝正好不烫。” 许徵笑着接过喝了一口,然后咦了一声:“这醒酒汤的味道,怎么和平时的不一样?” “平日里都是孙妈妈做的醒酒汤,今天的醒酒汤,是新来的丫鬟芸香做的。”许瑾瑜笑道。 许徵有些意外:“怎么会忽然多出一个丫鬟来?” 许瑾瑜笑着把今日的挑丫鬟的事说了一遍:“......我硬是将芸香的卖身契也要了来,姨母心里一定不高兴了。” 许徵几乎想也不想的应道:“姨母既然是诚心要给你添一个丫鬟,自然不会介意区区一张卖身契。” 邹氏:“.....” 邹氏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你们两个是不是之前商议过了,连说辞都一样。” 许瑾瑜和许徵异口同声的应道:“那是当然,我们可是亲兄妹。” 说着,对视一笑。 兄妹两个亲厚默契,有说有笑。邹氏看在眼里,也觉得欣慰。 许徵说的也有道理。小邹氏应该不会介意一张卖身契的吧! ......L ☆、第六十六章 邀约 多了芸香之后,引嫣阁里的点心花样翻新,许瑾瑜常命人送一份到沉香阁。 纪妧对吃食十分挑剔,尝了芸香的厨艺之后,也不由得连连夸赞:“芸香的厨艺果然极好。你的眼光可比我强多了,随随便便挑中了最好的一个。” 被纪妧这么夸着,许瑾瑜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虚荣,口中自然要谦逊几句:“哪里哪里,凑巧罢了。” 说实话,她相中的是芸香的沉稳。这一手绝佳的厨艺,完全是意外之喜。 纪妧故作不经意地笑道:“今日难得大哥休沐在府里,我让人把糕点送一半到浅云居,让大哥尝一尝。” 许瑾瑜笑容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也是我太粗心了。竟忘了送一份到浅云居。” 纪妧语气轻快地接过话茬:“无妨,我让书琴送糕点的时候告诉大哥一声,就说这是你特意命人为他做的。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送过去,所以才托了我转送。” 许瑾瑜:“......” 这些日子,只要和纪妧坐在一起闲聊,纪妧总会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扯到纪泽的身上。今天的举动意图更是明显。她想装傻充愣都不行...... 纪妧误将许瑾瑜僵硬的表情理解成了羞涩,笑着打趣道:“只是送些糕点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着,便吩咐一旁的书琴,将糕点放在食盒里送去浅云居。 许瑾瑜阻之不及,只能暗暗叹口气。 对纪妧来说,当然是一片好意。想从中撮合她和纪泽。 殊不知,她对纪泽恨之入骨。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想和纪泽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不过,这些心思不便此时流露出来。侯府里处处都有小邹氏的耳目,她和纪妧说了什么,或许不出两个时辰就传到小邹氏耳中了。 就让小邹氏自以为是绸缪算计去吧!她暂且不动声色,免得打草惊蛇。 ...... 浅云居。 书琴捧着一盘精致美味的糕点,笑眯眯的说道:“世子爷,这盘糕点是表小姐特意命人做的。表小姐脸皮薄。没好意思送来。二小姐吩咐奴婢跑一趟。” 许瑾瑜命人送来的糕点? 纪泽俊眉微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知道了,你把糕点放下吧!” 书琴笑着应了。将糕点放到了桌子上。 一般男子都不喜欢甜腻的糕点,纪泽也不例外。不过,今日他却出人意料的拈起一块尝了一口,破天荒的夸了一句:“糕点味道不错。” 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看在眼里。一个个惊讶的下巴都合不拢了。 书琴回沉香阁复命的时候,细细的将纪泽的反应说了一遍。 纪妧心中暗喜。 大哥从不爱吃甜食。这次却主动吃了许瑾瑜“送”去的糕点,还夸赞味道好。这说明大哥的心里对许瑾瑜也是有些好感的...... 许瑾瑜神色不变,心中却暗自冷笑。纪泽真是“用心良苦”啊!换了前世天真单纯的自己,只怕又傻乎乎的浮想联翩心旌摇曳了。 纪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瑾表妹。大哥这么喜欢吃你送去的糕点,以后他回府的时候,你可别忘了让人做一份送去。” 看着纪妧的笑颜。许瑾瑜忍住叹息的冲动,委婉的应道:“偶尔送一回无妨。总这样可不合适。这府里人多口杂,万一有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就不好了。” 纪妧不以为意的笑道:“送些糕点有什么。谁要是敢多说半个字,我一定饶不了她!” 许瑾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故意叹道:“你现在可以护着我。可一个月过后就要嫁到李家去了,到时候我可怎么办才好?” 提起亲事,纪妧并未像普通姑娘家一般羞涩红脸,反而笑着应道:“出嫁了也有回娘家的时候,总之替你撑腰就是了。” 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 可许瑾瑜很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以纪妧的为人,绝对是言出必行。 前世纪妧一直不喜欢她,两人成了姑嫂也几乎从无来往。谁能想到,今生两人竟成了一对志趣相投的好友! 许瑾瑜心中涌起暖意,抿唇笑道:“那就多谢妧表姐了。” ......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一个时辰后就传到了小邹氏的耳中。 小邹氏面色一沉,心中冷笑连连。 许瑾瑜平日里看着端庄守礼,原来也只是个贪恋虚荣想攀高枝的。 不过,许瑾瑜的手段可要比顾采蘋可高明多了!竟哄的纪妧心甘情愿的从中牵线搭桥。她想嫁给纪泽,自己当然要成全她! 等等,纪泽该不会和许瑾瑜假戏真做吧!许瑾瑜可是一个少见的美人,又正值豆蔻妙龄...... 小邹氏神情变幻不定,忽的张口吩咐:“含玉,你待会儿去浅云居一趟,请世子晚上过来用晚饭。” 含玉神色自如,笑吟吟地应下了。仿佛没听出这是“邀约”的暗示。 含玉领命去了浅云居。 刚走到院门口,就碰到了神色匆匆的碧罗。碧罗低着头,走的又匆忙,差点和含玉撞个正着。幸好含玉反应快,及时闪开了。 “碧罗,你怎么也不小心点。”含玉惊魂未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碧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真是对不住。我刚才一直低着头,竟没留意你迎面走过来。” 顾氏在世的时候,碧罗身为顾氏的贴身大丫鬟,在府里颇有几分体面。如今顾氏一走,碧罗整个人也消沉了不少。整日守在浅云居里,每天收拾照料顾氏生前的寝室,很少踏出浅云居。 在一脸陪笑的碧罗面前,含玉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说起来也不全怪你。刚才我若是走的慢一些也就无妨了。对了,你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碧罗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不自在:“也没打算去哪儿,就是在院子里待的闷了,随意出去透透闷气。” 含玉笑道:“我是奉夫人之命,来请世子晚上到汀兰院里用饭的。还得赶着回去复命,就不陪你说话了。” 碧罗和含玉草草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碧罗刻意放慢了脚步。不疾不徐的闲逛到了威宁侯府的后门。和看门的婆子闲话几句。不动声色的将一个纸卷塞入婆子的手里。 ...... 当天晚上,顾府。 “四小姐,碧罗又让人送信来了。”朝霞低低的禀报。将手中的纸卷送了过来。 顾采蘋嗯了一声,接过纸卷,打开细细看了一眼。然后,脸色阴沉了下来。秀丽的脸庞闪过嫉恨愤怒。隐隐有些扭曲。 朝霞早已见惯了顾采蘋人前人后的不同嘴脸,低声问道:“小姐。碧罗说了什么?” 顾采蘋冷笑道:“许瑾瑜身边多了一个叫芸香的丫鬟,擅长厨艺。许瑾瑜让芸香做了糕点,送给了姐夫.....哼,真是不知羞耻!这么巴巴的贴上去。亏得她有这个脸。” 最可气的是,纪泽竟然吃了许瑾瑜命人送去的糕点,还夸赞好! 朝霞附和道:“小姐说的是。那个许家表小姐天天住在侯府里。多的是时间讨好纪二小姐,还有机会接近世子。小姐。你别太大意了。男人都是喜好美色的,那位许小姐生的又格外貌美,万一世子真对她动了心思......” 这话说中了顾采蘋的隐忧。 顾采蘋抿紧了唇角,忽的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见我娘。” 朝霞立刻住嘴,随着顾采蘋一起去见顾夫人。 顾夫人见顾采蘋一脸愤怒,不由得一愣:“好端端的怎么绷着一张脸,是谁惹你了?” 顾采蘋愤愤不已的将碧罗送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娘,这个许瑾瑜实在是厚颜无耻。仗着住在侯府里,时不时的向姐夫献媚。她又生的好相貌,万一姐夫真的动了心怎么办?”说到后来,眼眶已经隐隐红了。 顾夫人看着心疼极了,忙将顾采蘋搂进怀里,轻轻拍着顾采蘋的后背:“乖女儿,你别别着急。许家不过是个破落户,如今到侯府来投靠威宁侯夫人。你姐夫是正经的威宁侯世子,要续娶,也该娶你这样的高门贵女。断然不会看上那个许瑾瑜。” 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你大姐临死前,已经将你托付给了你姐夫。如今孝期还没过,不便提起亲事。你耐心的再等上一年半载,到时候威宁侯府自会登门来提亲。” 顾采蘋依旧抽抽噎噎的:“娘说的倒是好。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一年里许瑾瑜时常接近姐夫,日久生情了,到时候我就是想嫁,只怕姐夫也不肯娶我了。” 她从情窦初开的那一天开始,就喜欢上了纪泽。 大姐病逝,她表面伤心,心里却是暗暗欢喜的。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嫁给纪泽做世子妃了。谁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许瑾瑜来! 顾夫人想了想说道:“许瑾瑜住侯府,你也可以去住。我让人送个信到侯府,你今晚命人收拾些衣物,明天就去侯府小住。” 住的久些也无妨,反正是姻亲,小邹氏她们总不好撵客人走。 ......L ps:小剧场: 纪妧:瑾表妹,大哥这么喜欢吃你送去的糕点,以后他回府的时候,你可别忘了让人做一份送去。 许瑾瑜:......糕点里下毒行不行? ☆、第六十七章 做客...... 第二天上午,顾夫人打发人到威宁侯府送了信。 小邹氏客气的招呼了顾家的管事,等人走了之后,脸色沉了下来。 顾家在打着什么算盘,一望可知。 顾采蘋是顾家嫡出的幼女,是顾氏嫡亲的妹妹,出身高贵,对纪泽又一腔痴情。万一顾采蘋成了纪泽的续弦,今后她和纪泽之间的私情随时会有暴露的危险。所以,她绝不会容顾采蘋母女心意得逞。 许瑾瑜的聪慧难缠确实出乎意料,她也曾一度犹豫过,是不是该另换一个性子温软好拿捏的......可眼下看来,许瑾瑜嫁到侯府,总比顾采蘋嫁来要强的多。 纪妧不是正暗中为许瑾瑜牵线搭桥么?一切就随纪妧折腾好了。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探探邹氏的口风,早些定下这门亲事。不然,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小邹氏打定了主意,命人将纪妧纪妤许瑾瑜都叫了过来,说了顾采蘋即将到侯府来做客的事:“......顾四小姐要来侯府小住,你们几个要好好招呼她,别怠慢了客人。” 话音刚落,纪妤就不高兴地嚷了起来:“她怎么又要来我们侯府。大嫂已经病逝,亏顾家好意思仗着姻亲的关系来走动......” 纪妧听不下去了,皱了眉头,冷淡地打断纪妤:“三妹,说话谨慎些!” 她也不喜欢顾采蘋没错。可纪妤这么说顾家,连带着顾氏也被贬低了几分,心里顿时一阵不悦。 纪妧一板起脸孔,纪妤顿时憷了几分,声音也弱了下来:“我说的都是实话。又没冤枉她。本来就只是姻亲,哪有时常登门小住的。我可不想她住我的清芷苑......” “让她住我的沉香阁好了。”纪妧淡淡的接过话茬。 纪妤悻悻地住了嘴。 小邹氏本想让顾采蘋住在清芷苑,这样也方便掌握顾采蘋的一举一动。可现在纪妤话已经说出口纪妧也应承了下来,只得笑道:“住在沉香阁也好。不过,你出嫁的日子也快近了。你得忙着准备嫁妆,只怕你没闲空招呼顾四小姐。” 纪妧似笑非笑地看了小邹氏一眼:“我的嫁妆早在去年就准备好了,母亲该不会忘了吧!”淡然的语气中。透出些讥讽。 小邹氏顿时讪讪地笑了:“我一时疏忽。竟忘了这一茬。” 纪妧扯了扯唇角,倒也没再出言说什么。 她和小邹氏之间一直维持礼貌客套,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却也不算和睦。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纪妧就快出嫁了,内宅即将成为小邹氏的天下。小邹氏心情愉快,也乐意多让着纪妧几分。 ...... 当着小邹氏母女的面,纪妧护着顾家的颜面。到了私底下和许瑾瑜说话时。纪妧才卸下了冷静自若的面具,露出了不快和不满:“顾家也算是勋贵世家。怎么能做得出这种把女儿硬塞上门的事情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家想把顾采蘋嫁给纪泽做续弦的心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许瑾瑜乐得闲闲看好戏,轻松地笑道:“顾四小姐出身名门,又生的秀丽端庄。若是能和表哥共结连理,也是一桩美谈。” 美谈个屁! 名门闺秀的涵养和矜持,令纪妧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而轻哼一声:“顾家想嫁,也得看大哥愿不愿娶。” 顾采蘋这么积极热情的送上门来。实在是令人不齿。 而且,大哥明明相中的是许瑾瑜。顾采蘋只怕是要白费心思了。 许瑾瑜不肯接这个话茬,左顾言他道:“妧表姐,你既然答应了让顾四小姐住到沉香阁来,也该早些让人收拾一些客房。说不定顾四小姐很快就会来了。” 纪妧难得刻薄了一回:“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会很快就到。” 许瑾瑜扑哧一声笑了。 纪妧自己也被气乐了,一想到接下来一段日子要朝夕对着装模作样的顾采蘋,不由得一阵头痛。 ...... 到了下午,顾四小姐果然到了威宁侯府。 小邹氏姐妹两个都是长辈,没有亲自相迎。纪妧纪妤姐妹两个,还有许瑾瑜一起在侧门相迎。 顾采蘋由丫鬟朝霞搀扶着下了马车,娉婷地走了过来,笑着和众人一一寒暄。 纪妧纵然再不待见顾采蘋,毕竟来者是客,表面上的礼貌客套总要有,浅笑着说道:“顾四妹妹难得来做客,这次可要多住些日子才是。” 顾采蘋亲热的拉起纪妧的手,笑着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住的久了,妧姐姐可别嫌我烦想撵我走才好。” 纪妧:“......” 脸皮至厚则无敌!对着顾采蘋这样的人,纪妧也彻底无语了。 顾采蘋又看向许瑾瑜,笑的十分亲昵:“多日不见,许妹妹可是愈发标致了。” 许瑾瑜抿唇一笑:“多谢顾姐姐夸赞。我倒是觉得,顾姐姐今日穿戴的格外好看呢!”可惜纪泽不在府里,顾采蘋收拾的再漂亮也无人欣赏。 至于顾采蘋此次登门做客的原因,许瑾瑜也猜出了几分。 碧罗受顾采蘋要挟,成了顾采蘋的眼线。昨日那盘受了纪泽青睐的糕点一事,十有*已经传到顾采蘋耳中了。所以,顾采蘋才这么急着登门...... 顾采蘋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纪泽这种渣到极点的男人,她可半点兴趣都没有。 许瑾瑜在暗暗思忖的同时,顾采蘋也在心中暗自冷哼。 从今日开始,她会牢牢盯紧许瑾瑜。有她在,许瑾瑜休想再向姐夫讨好献媚。 ...... “采蘋见过伯母,见过许家太太。”进了汀兰院。顾采蘋盈盈含笑行礼。 到底是出身名门的闺秀,礼仪应对都挑不出毛病来。 小邹氏见到顾采蘋,心里觉得膈应,面上还要挤出温和亲切的笑容,显示长辈的宽厚风范:“快些免礼,坐下说话。从顾府到这里,得坐近一个时辰的马车。路上一定累了吧!” 顾采蘋忙笑着应道:“路程也不算很远。而且,我一直坐在马车里,不用出半点力气。倒也不算累。” 小邹氏又关切的问起了顾府里的情形。 顾采蘋微笑一一作答。气氛竟然颇为融洽。 闲话了片刻,小邹氏笑道:“这段日子你就住在沉香阁吧!正好和妧姐儿作伴。” 顾采蘋心中一喜。 住在沉香阁,可比清芷苑强多了。纪妤脾气刁蛮难相处,纪妧的涵养气度比纪妤胜了不止一筹。更重要的是。纪妧是纪泽嫡亲的妹妹。若是能趁机和纪妧交好,将来有纪妧在纪泽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就再好不过了! 顾采蘋打定主意要和纪妧套近乎,出了汀兰院之后,就亲昵的挽起了纪妧的胳膊,一口一个妧姐姐。叫的别提多亲热了。 纪妧略有些洁癖,生平最不喜和人有肢体接触,顾采蘋自以为是的亲昵举动。惹的纪妧不快又别扭。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趁着转弯的时候。步伐故意快了一些,顺势将胳膊从顾采蘋的手中挣脱开来。 顾采蘋立刻快步追上去,不屈不挠的继续挽住纪妧的胳膊:“妧姐姐,你走的好快,等一等我。” 纪妧:“......” 许瑾瑜跟在后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哑然失笑。 看来,顾采蘋是铁了心要和纪妧“交好”了。 这些天到沉香阁,纪妧张口闭口都是纪泽,她早就听的头痛了。现在顾采蘋来了,正好救她于水火。纪妧忙着应付顾采蘋,自然没时间在她耳边念叨了。 不出所料,接下来几日,顾采蘋和纪妧同进同出,好的像一个人似的——主要是顾采蘋主动缠上来,哪怕纪妧冷冷淡淡,也丝毫影响不了顾采蘋的热情积极。 纪妧后悔极了。 早知如此,她当时真不该一时心软,应承了这么一个麻烦到沉香阁来。除了睡觉之外,整日对着一张虚情假意的殷勤笑脸,真是不胜其烦。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顾采蘋整天陪着笑脸,她总不能一直绷着脸吧! ......没办法,只能忍着了。 顾采蘋倒也没白费心思,纪泽很快又回了府。 纪泽看到顾采蘋的一刹那,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皱,很快恢复如常,笑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没想到四妹也在。” 顾采蘋掩饰不住心中的欢喜,眼角眉梢俱是甜甜的笑意:“我前几日就来了。只是姐夫不在府里,所以不知道罢了。” 纪泽笑了一笑:“既是来了,不妨多住些日子。” 完全是出于礼貌的客套话。 顾采蘋听了如喝了蜜一般甜。 小邹氏看着顾采蘋脸上甜的腻人的笑容,心里像被堵了一块似的,气短胸闷。轻咳一声问道:“今日不逢休沐,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纪泽笑着应道:“今天在朝上遇到了秦王殿下,明日是秦王妃的生辰。秦王府设了几桌家宴,秦王殿下特意邀我们去王府赴宴。我今天回来,就是把此事告诉你们。” ......L ps:小剧场: 顾采苹:此次来侯府,大概会多住一些日子。 纪妧:...... 纪妤:你快点走! 小邹氏:你立刻走! 许瑾瑜:你就别走了! ☆、第六十八章 炫耀 去秦王府? 只要和秦王扯上的,基本没什么好事。 许瑾瑜正要找借口推辞不去,就听纪泽笑道:“对秦王殿下特意叮嘱过,明日徵表弟和瑾表妹也随我们一起去王府赴宴。我已经应下了。” 邹氏立刻喜上眉梢:“总沾世子的光,让我们怎么好意思。” 纪泽徐徐一笑:“姨母客气了。这次可不是沾侯府的光,是秦王殿下欣赏徵表弟的才华,所以才特意叮嘱徵表弟一起登门做客。” 这话听的邹氏心花怒放,连连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世子才是。我待会儿就去告诉徵儿一声,能去秦王府见识一番,他也一定很高兴。” 小邹氏立刻关切的问道:“徵儿有见客穿的新衣吧!” 邹氏笑着应道:“从临安来的时候,带了不少新衣。徵儿平日出府的机会又不多,衣服是足够穿了。” 此时的衣料受印染工艺所限,穿几次就会褪色不复鲜亮。出府做客,一般都穿新衣。女子一季做个十几身新衣不算稀奇。就是男子,也至少要有几身新衣。 小邹氏笑道:“是我这个做姨母的太粗心了,竟忘了给徵儿多准备几身新衣。明日是赶不及了,等从秦王府做客回来,我就让绣衣阁的掌柜到府里来,给徵儿他们各添置几身衣服。” ......出府做客,要关心注重穿戴的该是女子才对。小邹氏为什么对许徵的衣着穿戴如此关心? 许瑾瑜暗暗蹙眉,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却又想不出其中的蹊跷。 小邹氏和邹氏又商议起了明日做客各人的穿戴,讨论的分外热烈融洽。 纪妤听的蠢蠢欲动,满脸期待的问道:“娘。我也可以做新衣么?” 小邹氏立刻板起脸孔,瞪了纪妤一眼:“你上次做了那么多新衣,就是穿两年也穿不完,还要什么新衣。” 纪妤一脸讪讪,不敢再插嘴了。 顾采蘋笑盈盈地说道:“妤妹妹,我有一个镶着璎珞和宝石的赤金项圈,你皮肤白皙。戴着一定十分好看。待会儿你就随我去沉香阁看看如何?” 纪妤眼睛一亮:“顾四姐姐。你是打算将赤金项圈借给我戴么?” 顾采蘋抿唇一笑:“你若是喜欢,就送你好了。” 纪妤被哄的心花怒放。就听顾采蘋又笑道:“我戴了不少精致好看的首饰来,项圈送你。我明天自有别的首饰戴,你不用为我担心。” 众人:“......” 明天到秦王府做客,人家可没邀请你好吧! 就连许瑾瑜也被惊住了。 这个顾采蘋,脸皮也太厚了吧!就这么坦然自若的跟着纪泽出府做客......她和许徵毕竟是小邹氏的娘家亲戚。顾采蘋的身份可就微妙了。哪有妻妹跟着姐夫一起出行的道理! 偏偏顾采蘋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了口......让人根本不好张口说什么。 小邹氏和纪泽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轻咳一声说道:“这消息大家都知道了。那就各自散了吧!今日好好歇着,明天早点出发去秦王府。” 众人回过神来,各自应下了。 顾采蘋对众人微妙的神色视而不见,亲热的挽起了纪妤的胳膊:“妤妹妹。现在正好有空,不如到沉香阁去待会儿。” 纪妤略一犹豫,到底禁不住精美首饰的诱惑。点了点头。 顾采蘋又伸出另一只手,主动拉了纪妧的手:“妧姐姐。我们一起走。” 却没叫上许瑾瑜,故意将许瑾瑜晾在了一旁。 许瑾瑜笑了一笑,半点都没放在心上。正打算走到邹氏身边一起回引嫣阁,就听纪妧笑道:“瑾表妹,你也一起来吧!人多也热闹些。” 许瑾瑜不忍拒绝纪妧的好意,只得笑着应了。 顾采蘋瞄了许瑾瑜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和挑衅。没想到,许瑾瑜压根连看都没看她。 竟然对她如此不屑一顾! 顾采蘋心里一阵窝火,心里暗暗盘算着待会儿要让许瑾瑜“好看”。 四个少女有说有笑,很快到了沉香阁。 顾采蘋热情的邀众人去她的屋子里小坐片刻。 纪妧听在耳中,下意识地撇了撇嘴。顾采蘋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明明是沉香阁的客房,什么时候变成她的屋子了? ...... 沉香阁陈设雅致,就连客房也布置的精致考究。 顾采蘋吩咐朝霞将首饰匣子拿了过来。首饰匣子共有三层,第一层里放了各式的金钗玉簪耳环,第二层里放的是金镯玉镯玉佩之类的。第三层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银锁。 “这两层里的首饰都是留着日常戴的,第三层里放的才是出府做客时佩戴的首饰。”顾采蘋一边打开银锁,一边笑着说道。 这样的首饰匣子也不算稀奇。纪妧和纪妤都是侯府千金,当然不缺珠宝首饰。不过,当顾采蘋略带炫耀的打开第三层匣子时,就连纪妧也忍不住赞叹一声:“顾四妹妹倒是有不少名贵精致的首饰。” 顾采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故作轻描淡写的应道:“这些都是祖母和母亲给我的,勉强能戴着见人而已。” 说着,似有意无意的看了许瑾瑜一眼。 ......感情是特地到她面前炫耀来了! 如果顾采蘋想借机让她自卑什么的,只怕是要失望了。重活一世,她每天心中所想的,是如何报仇雪恨保护亲人,哪里还有兴致理会这种幼稚无聊的炫耀比拼。 许瑾瑜心里暗暗好笑,口中赞道:“顾姐姐真是好福气,家中的长辈都这么疼你,赏了你这么多名贵又漂亮的首饰。” 顾采蘋心中舒畅,唇角翘了起来:“许妹妹谬赞了。大概是许妹妹以前长住临安。对京城流行的首饰款式不熟悉的缘故,所以才会觉得这些首饰精巧漂亮。其实,这些实属寻常,不算稀奇。” 话里话外都透出了京城名门闺秀的优越感。就差没直说许瑾瑜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了。 纪妧皱了皱眉,神色间有一丝不快。 许瑾瑜倒是半点不动怒,格外坦然的应道:“顾姐姐说的是。我以前在临安城的时候,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一到了京城。才知道什么叫繁华富庶。别的不说。单是衣裙的款式和各种新颖的首饰就让我大开眼界了。” 纪妧的眉头舒展开来,眼里有了一丝笑意。许瑾瑜总是有化难堪为等闲的淡定,反而显出了顾采蘋的肤浅和刻薄。 看来。她也不用为许瑾瑜担心了。就凭顾采蘋,想羞辱许瑾瑜,只怕是自取其辱。 果然,就听顾采蘋又假惺惺地说道:“许妹妹明天可有合适的首饰佩戴?若是没有。我借一些给你好了。明天去的可是秦王府,若是太过寒酸了。丢的可是威宁侯府的人。” 许瑾瑜慢条斯理的回击:“我来侯府投靠姨母,姨母早已特意为我准备了首饰。就不劳顾姐姐费心了。” 顿了顿,又善意地提醒:“顾姐姐以后说话可得多留心。像刚才那样的话还是少说的好,不然。若是传到姨母的耳中,只怕姨母会以为你故意挑唆,心中一定不喜。” 这一番连消带打。说的顾采蘋哑口无言,面色忽红忽白。 许瑾瑜忽的又甜甜的笑了起来:“话虽这么说。可顾姐姐一番美意,我若是这么推拒不要了,岂不是伤了顾姐姐的心?那我就挑随意挑两样首饰好了。” 顾采蘋:“......” 真是得了便宜又要卖乖! 还有,什么叫随意挑两样首饰!她是借首饰,不是要送首饰! 纪妧强忍住笑。论厚颜心黑,顾采蘋比许瑾瑜可差的太远了。不过,谁让她先挑衅来着,现在被许瑾瑜耍一通也是活该。 纪妤早就听的不耐烦了,催促道:“顾四姐姐,你不是要送我项圈的吗?快些拿出来给我看看。” 许瑾瑜也笑着附和:“是啊,顾姐姐把首饰都拿出来吧!我也等着挑两样呢!” ......顾采蘋笑的有些僵硬,将第三层里的首饰一一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心里快怄死了! 她原来设想的好好的,借着挑首饰的由头狠狠的羞辱许瑾瑜一番。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个璎珞宝石项圈。流光溢彩,做工精湛,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令人几乎看花了眼。 纪妤一眼就相中了,喜滋滋的将璎珞宝石项圈戴在脖子上:“我戴着好不好看?” 许瑾瑜赞不绝口:“这个项圈你戴着真是太好看了。”边说边兴致勃勃的挑了一支玉簪戴上:“我戴这个玉簪怎么样?” 纪妤立刻投桃报李:“戴着真好看。” 许瑾瑜又拿起一支镶着硕大东珠的金钗:“这支金钗呢?” 纪妤连连点头:“金钗也很漂亮。” “这副玉镯呢?” ...... 顾采蘋在一旁看的几乎傻了眼。 不是说就挑两样吗?现在这副扫荡的架势又是怎么回事?等等!那只宝石手镯是我最喜欢的啊......L ps:小剧场: 顾采苹:不是说就挑两样吗?现在这副扫荡的架势又是怎么回事?等等!那只宝石手镯是我最喜欢的啊...... 许瑾瑜兴致勃勃的挑选了几件最名贵精致的首饰,抱走。 顾采苹吐血,倒地不起。 ---------我是萌萌哒小剧场分割线--------- 小剧场这么萌,没有留言没有票票没有打赏,这不科学~ ☆、第六十九章 如故 汀兰院里。 纪泽告退之后,小邹氏特意留了邹氏诉苦:“......真没见过顾家这样行事的。一个没定亲的姑娘家,整日住在我们侯府不肯走。我又不好意思主动撵人,只能随她住下。明日去秦王府做客,她竟也要跟着去。落在别人眼里,还不知会传出多少闲言碎语来。顾氏走了才两个多月,顾家就迫不及待的将女儿塞到威宁侯府来,也不嫌害臊丢人,我想想都替他们脸红。” 邹氏安慰小邹氏:“你也别太生气,为这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反正这种事传开了,也是女子吃亏。顾家不在意顾四小姐的清名,我们当然更不用在乎。” 怎么能不在乎!再怎么下去,顾家只要打着女儿闺誉尽毁的理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逼纪泽娶顾采蘋。 邹氏自是不清楚小邹氏的心思,又笑着说道:“说起来,其实这位顾四小姐也算不错。正经的名门闺秀,容貌生的好,又对世子倾心。世子毕竟是娶续弦,若是能娶了顾四小姐,也算一桩好姻缘。” 小邹氏定定神,故意长叹了口气:“大姐,不瞒你说,其实世子的亲事,我另有打算。” 邹氏心里一动,下意识的追问:“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小邹氏眸光微闪,若有所指的说道:“世子原配是顾家长女,这么多年来,顾氏也算温柔贤惠。只可惜一直无所出,命又薄,早早的就去了。由此也可见,顾家的女儿实在是福薄的。世子再续弦,总不能再娶顾家的女儿了。”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邹氏点点头:“你说的有理。万一顾采蘋和顾氏一样。在子嗣上艰难,可就糟了。” “是啊,世子再娶妻,第一考虑的不是门第家世,而是女子的相貌人品。”小邹氏意味深长的看了邹氏一眼:“只要相貌生的好,聪慧可人,哪怕家世低一些也无妨。” 这话里隐约透出的意思。令邹氏心中怦然。 相貌生的好。聪慧可人,家世低一些,这说的不就是许瑾瑜么? 小邹氏这么说。难道是相中了瑾娘?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这样......将来许瑾瑜可就是威宁侯世子妃,荣华富贵身份尊贵。也能提携兄长许徵...... 邹氏越想越激动,眼中闪出了光彩,却又不敢确定。笑着试探:“妹妹,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头脑愚笨,没怎么听懂。” 鱼儿上钩了! 小邹氏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自得,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两个是亲姐妹,说话也无需遮遮掩掩的绕弯子。我就实话实说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暗中留意瑾娘。瑾娘容貌出色,诗词书画样样出众。还擅长刺绣。除了家世,哪一点都比那个顾采蘋强的多。世子要续弦。娶瑾娘最合适不过。” 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的邹氏晕头转向,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小邹氏笑道:“我骗谁也不会骗自己的亲姐姐。这事我已经在心中琢磨好些日子了,只是一直没和你张口说罢了。顾四小姐厚颜到住在侯府的事,算是给我提了个醒。这门亲事得早些和你定下,免得将来生出变故。” “顾家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自会解决。不过,顾氏去世还不满一年。按着俗礼,世子至少也得等到明年三月才能成亲。所以,此事你心中有数就好,暂时别声张。” 至于邹氏愿不愿意这门亲事,小邹氏根本问都没问。 以纪泽的相貌家世人品,肯娶许瑾瑜为妻,简直就是许家祖上烧了高香。就是为了许徵,邹氏也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小邹氏实在太了解邹氏了。 邹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震惊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好在邹氏还没彻底昏头,总算留有一丝理智:“这是瑾娘的终身大事,我总得问一问瑾娘的心意。还有徵儿,也得提前告诉他一声。” 小邹氏亲热的拉起邹氏的手:“好,那我就等你的回音了。若是这门亲事成了,我们姐妹可就是亲上加亲,成了亲家。以后徵儿的事就是我们侯府的事,世子一定更尽心。” 最后这句话,彻底说到了邹氏的心坎里。 小邹氏看着邹氏满心欢喜的样子,心里得意的冷笑。 贪念虚荣是人的本性。她抛下这么诱人的饵,邹氏母女能躲得过才是怪事! ...... 邹氏踩着轻飘飘的步伐回了引嫣阁,满脸的喜色遮也遮不住。 她立刻就去了许徵的屋子。 许徵听到推门声,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娘,你一脸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他在屋子里看书的时候,邹氏几乎从不来打扰。今日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邹氏笑的欢畅而神秘:“你猜的没错,我特意来找你,确实是有两个好消息告诉你。第一个是明天秦王妃生辰,秦王在府中设宴,特意叮嘱世子让你们兄妹前去做客。” 去秦王府做客? 许徵听了这个好消息,脸上却没多少喜色,反而皱起了眉头:“真的是秦王点名让我们兄妹前去王府?” 邹氏笑道:“真的不能再真了。瞧瞧你这是什么反应,这样的好事,你怎么反倒板起了脸?” 他能高兴得起来才是怪事! 堂堂皇子,有什么理由纡尊降贵对他们兄妹这么好? 万一如他所想,秦王是看上了许瑾瑜的美貌......他可舍不得宝贝妹妹做侍妾。就算对方是尊贵的皇子也不行! 许徵满腹心事,在邹氏面前却只字不提,打起精神笑道:“乍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邹氏脸上的笑容更盛。压低了声音,在许徵耳边低语数句。 许徵一脸错愕:“娘,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你姨母刚才确实和我提起了瑾娘的亲事。”邹氏舒展眉头,笑吟吟地说道:“瑾娘在沉香阁还没回来,我先将此事告诉你一声。不过,你姨母说了。顾氏去世才两个多月。此事现在不宜声张。” “徵儿,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如果不是因为你姨母,这样的好亲事怎么可能落到瑾娘身上......” 许徵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妹妹样样出挑。什么样的男子都配得上。世子娶的又是填房,依我看,这是委屈了妹妹才对。” 邹氏也不恼,好声好气的笑道:“瑾娘的好。我这个做娘的难道不清楚?可惜你爹去世的早,许家也不算什么名门望族。日后只能指望着你撑门立户。以我们许家眼下的样子。瑾娘想说门好亲事实在不易。难得你姨母相中了瑾娘,世子大概心里也是中意瑾娘的。若是这门亲事真的成了,瑾娘就是正经的世子妃,将来世子袭了威宁侯。她就是二品诰命夫人。更何况,世子俊美倜傥,年少英才。怎么也不算辱没了瑾娘吧!” 许徵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邹氏说的有道理。 可他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痛快。总觉得这门亲事有些微妙的不对劲。到底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许徵很快做了决定:“事关妹妹的终身大事,不可草率。先等妹妹回来,问过她的心意再说。” 如果许瑾瑜中意纪泽,他就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这门亲事。只要许瑾瑜有半点不愿,他宁愿开罪小邹氏和纪泽,也绝不会同意。 邹氏不以为意的笑道:“你也太多虑了。这门好的亲事,瑾娘怎么会不乐意。”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就听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许瑾瑜回来了! ...... 邹氏忙去开了门,笑的温柔又可亲:“瑾娘,你可总算回来了。” 许瑾瑜表情怪异的摸了摸手臂。 邹氏一怔:“你摸胳膊做什么?” “因为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许瑾瑜一本正经的应道:“娘,你别这么冲我笑行不行。我心里不踏实。” 许徵扑哧一声乐了。 邹氏哭笑不得,丢了个白眼过去:“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敢戏弄。” 许瑾瑜笑眯眯的揽住邹氏的胳膊:“我知道娘最疼我,不管做什么说什么娘都不会生气嘛!对了,刚才我去沉香阁,顾四小姐硬是要送几件首饰给我,我却之不恭,只好勉强收下了。” 几件首饰? 邹氏疑惑地看了许瑾瑜一眼:“顾四小姐怎么会如此大方?” 许瑾瑜面不改色:“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她带的首饰太多,一个人戴不完,所以才想送一些给我吧!还有妤表妹和妧表姐,她也都送了。” 坑人的感觉简直不能更爽! 一想到顾采蘋气的快要吐血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故作大方的样子,心情就格外愉快。 邹氏没再纠缠这些小事,拉着许瑾瑜的说笑道:“我有件重要的事和你说。”L ps:小剧场: 秦王:我是皇子,瑾娘嫁给我! 许徵冷冷道:你有王妃了! ...... 纪泽:我是世子,瑾娘嫁给我! 许徵又冷冷道:你克妻! ...... 陈元青:我最爱瑾娘,瑾娘嫁给我! 许徵再次冷冷道:你亲娘同意吗? ...... 陈元昭没说话,直直地看着许徵。 许徵板着脸,冷冷道:别以为耍酷我就会同意妹妹嫁给你! ...... ☆、第七十章 反应 重要的事? 许瑾瑜心里一动。 前世小邹氏从邹氏入手,巧舌如簧,说的邹氏很快动了心。虽说那是几个月后的事,不过,这一世很多事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小邹氏提前谋划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果然,邹氏眉开眼笑地说道:“是你的亲事。” 许瑾瑜笑容一敛,神色微冷:“姨母和你说了什么?” 邹氏一时没留意到许瑾瑜的异样,笑着将之前小邹氏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许瑾瑜:“瑾娘,这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许瑾瑜挑了挑眉,唇角似笑非笑,不答反问:“娘,大哥,你们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当然是极好的。”邹氏想也不想地应道。理由无非还是那几条,许家门第低微,能高攀上这么一门亲事,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早逝的顾氏连个一字半女都没留下,将来许瑾瑜嫁到威宁侯府生了儿子,就是正经的嫡出。纪泽本人又是极出色的男子,配许瑾瑜绰绰有余。结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日后还能提携娘家兄长...... 总之,在邹氏的口中,这门亲事实在令人满意。 邹氏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通,许瑾瑜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又看向许徵:“大哥,你也赞成这门亲事么?” 许徵凝视着许瑾瑜淡然的脸庞,缓缓说道:“我不赞成。” 许瑾瑜微微笑了起来。 邹氏:“......” 邹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徵儿,你在胡说什么?刚才你不是还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么?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许徵看向邹氏,清亮的眼神中隐隐有一丝责怪:“娘,你只顾着高兴,难道没留意到妹妹的反应吗?如果她中意这门亲事。早就一脸羞涩欢喜了。既然她不喜欢,我当然不赞成这门亲事。” 邹氏被噎的哑然无语。 许徵这一盆冷水,让邹氏从激动欣喜中清醒了过来。 是啊,从她提起亲事的那一刻开始,许瑾瑜一直表现的十分平静,平静的几乎淡漠。哪里有半点待嫁少女的娇羞。 这样一门好亲事,许瑾瑜竟然是不愿意的! 邹氏忍不住问道:“瑾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门亲事。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许瑾瑜回答的异常简洁:“因为我不喜欢世子。” 这个理由很简单很任性。威宁侯府确实门第高,纪泽确实样样出色,可她就是不喜欢。既然不喜欢。当然不愿意嫁给纪泽! 邹氏再一次被噎住了,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么僵住了。 许徵很快打破了沉默:“这是妹妹的终身大事。既然妹妹不乐意,那就此算了吧!” 邹氏心中有些不舍。脸上自然的流露了出来:“瑾娘,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错过了这一回,以后想找这么好的亲事可就不容易了......” “娘,”许瑾瑜平静地打断邹氏:“不管日后结一门什么样的亲事。我都绝不会后悔!” 邹氏略有些悻悻地应道:“是是是,都依着你总行了吧!”顿了顿,又发了几句不满的牢骚:“婚姻大事。应该听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爹走的早,你们兄妹的亲事都该听我的才是。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好的亲事,你怎么就不乐意。世子生的玉树临风,为人又温和有礼。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 许徵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许瑾瑜安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容应道:“娘,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所见到的,只是他的表象。他真正的性情为人如何,其实我们都不清楚。” 邹氏反驳:“照你这么说,将来你说亲的时候,难不成还要和人家朝夕相处,摸索清楚人家的性情为人才行了?” 这怎么可能! 定亲前能够见上几面,已经是很难得的幸运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朝夕相处的机会。 许瑾瑜笑了一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之,我没有嫁到威宁侯府的打算。” 邹氏还待再说什么,许徵已经拧着眉头地说道:“娘,你别再说了。妹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不愿意这门亲事。你直接回了姨母吧!” 邹氏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你说的倒是轻巧。我们来投奔你姨母,处处受人家照顾。你姨母是看在我的颜面上,才提起了这门亲事。我这么回了亲事,不是打你姨母的脸吗?今后还拿什么脸去见你姨母?日后你就算考中了科举,想谋一份好差事也不容易,说不定还有求着你姨母的时候,到时候我还怎么张口?”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许徵! 许瑾瑜默然不语。 许徵却霍然变了脸色,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气:“照着娘的意思,为了我的未来和前程,妹妹就应该答应这门亲事是吧!” 邹氏讪讪地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这门亲事极好,错过了实在有些可惜。” 许徵板着脸孔,不容拒绝的说道:“没什么可惜的。妹妹不愿意,这门亲事绝不能点头。你若是不好意思回了姨母,就由我去和姨母说。如果姨母真的生气翻脸,那我们就搬出威宁侯府,住到外祖家的老宅里。” 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邹氏急了,忙叫住许徵:“好了好了,我都听你的。现在就去回了这门亲事,你先别恼。” 以许徵直言不讳的性子,若是真的由他去找小邹氏,十有*会闹的不愉快。一闹腾起来,以后可就真的没脸住在侯府了。 许徵这才停下了脚步,俊脸依旧绷的紧紧的。 许瑾瑜忽的张了口:“大哥。娘,你们先别急,听我说。我刚才只是向你们表明我的心意,并不是要立刻回了这门亲事。” 邹氏和许徵都是一愣。许瑾瑜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瑾瑜眸光微闪,徐徐说道:“娘的顾虑也有道理。眼下我们住在侯府,确实不宜惹恼姨母。所以。暂且不必回了这门亲事。只说要慢慢考虑就行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字,拖! “先拖延几个月。等大哥考中了秋闱再搬出侯府。”许瑾瑜显然早有打算:“反正表嫂过世不久,世子要续弦也得等到明年。若是姨母问起来,娘只管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了。这样既没答应亲事,也不会正面惹恼姨母。等大哥高中。我们在京城也有了立足的本钱。到时候再搬到邹家的老宅去,正好顺理成章。” 邹氏略一迟疑:“可是......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想都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 许瑾瑜慢悠悠的一笑:“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来侯府只是借住。姨母出于亲戚的情分答应了。可总不能因为感激姨母,就要答应这门亲事吧!” “而且,这件事细细一想,颇有些蹊跷。以世子的家世相貌。想娶什么样的名门千金都可以,那个顾家四小姐不就主动贴上来了。姨母为什么不愿世子娶顾四小姐,却暗中撮合我和世子?” 邹氏面色和缓下来:“你姨母倒是和我说了这事。她是担心顾四小姐和顾氏一样福薄,所以......” “娘。这种话你怎么也信。”许瑾瑜不以为然的笑道:“依我看,姨母是担心顾四小姐门第高了不好拿捏,所以才挑中了我。再说了,姨母毕竟是继室,世子的亲事她未必能做的了主。” 许徵点头附和:“妹妹说的有道理。之前娘说起这门亲事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没来得及细想。姨母毕竟是继室,管教起儿媳来底气不足。如果是妹妹嫁给世子,可就不一样了。家世低,又是嫡亲的姨侄女,将来岂不是任由她摆布。” 说着,又不满的抱怨邹氏:“娘,你以后凡事都留心,被总别人家哄的团团转。姨母几句好听话一说,你就晕乎乎的不知东南西北了。” 邹氏讪讪一笑:“是是是,你们说的都对,是我一时犯糊涂了。我听你们的,日后你们姨母问起此事,我就先拖着再说。” 终于说服邹氏了。 许瑾瑜悄然松口气。 不立刻回绝,是为了不让小邹氏和纪泽起疑心。日后小邹氏有什么算计,她也可以将计就计,让小邹氏毫无防备狠狠栽个跟头。 许瑾瑜趁机将盘算了许久的事提了出来:“娘,大哥,我们到京城也有近三个月了。还一直没回过邹家老宅,等明日去过秦王府之后,我们和姨母说一声,去邹家老宅看一看。再暗中给舅舅去一封信,万一哪一天和姨母闹的不愉快,我们也能随时有个去处。” 邹氏这次倒是没犹豫,很快答应了下来。 以小邹氏的精明,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周旋多久。一旦撕破了脸,可就没脸在侯府里住下去了。确实应该早做打算。 ......L ps:友情推荐:大神柳暗花溟终于发新书啦,书名《我爱陌生人:与狼同同眠》,背景是现代,类型是悬疑言情。 简介:住豪宅,开名车,嫁给高富帅,做人生赢家? 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与陌生人共枕,与狼同眠?这到底是闹哪样! 嘘,他有秘密…… 下面就有链接,大家点开去围观吧~o(n_n)o~ ☆、第七十一章 王府(一) 邹氏藏着心事,一夜未曾好眠。 第二天见了小邹氏,邹氏下意识的一阵心虚。好在小邹氏忙着叮嘱纪妤乖巧老实不要闯祸,一时无暇没留意到邹氏的异样。 许瑾瑜悄悄扯了扯邹氏的衣袖,低声道:“娘,你这样可不行。一张口只怕就要被姨母看出不对劲了。”小邹氏何等精明,在她面前想撒谎可不是容易的事。 邹氏定定神,略有些歉然的应道:“刚才是没留意,以后我一定小心。” 许瑾瑜笑着安抚邹氏:“不用紧张,就像平日里一样。今天是出府做客,姨母根本无暇问你什么。要问也是以后的事。” 邹氏果然心安了不少。 许瑾瑜暗暗叹口气。 她之前是不是太乐观了?以邹氏的城府,想和小邹氏周旋只怕是力有不逮。 罢了,能应付多久算多久。大不了撕破脸皮一拍两散!等小邹氏露出真面目,她也不必隐忍了,直接揭露她和纪泽的丑事。让这对贱~人身败名裂...... “大姐,”小邹氏叮嘱完了纪妤,笑吟吟的走到了邹氏的身边,声音比平时更亲热了几分:“今天去秦王府,比进宫要随意一些。不过,毕竟是王府,规矩总比我们侯府多。今日你和瑾娘就跟在我身边,我也能随时提点照应一些。” 邹氏笑着应了。 小邹氏打量许瑾瑜一眼,在看到许瑾瑜头上的精致玉簪时,不由得笑道:“瑾娘今日戴的玉簪倒是好看,往日怎么从没见你戴过?” 此时,顾采蘋正好随纪妧进了正厅。 许瑾瑜温润甜美的声音飘进了顾采蘋的耳中:“姨母也觉得这个玉簪好看么?这是顾姐姐见我首饰不多特意送我的呢!这支金钗。还有手上这个镯子,都是顾姐姐送我的。顾姐姐真是慷慨大方!” 说着,冲顾采蘋甜甜一笑:“顾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该怎么以什么回礼相赠。” 顾采蘋:“......” 被狠狠坑了一回的顾采蘋,再次被戳中心窝,心里别提多怄了。可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在纪泽也在场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表露出来。 顾采蘋硬是挤出一个笑容:“不过是几件首饰。许妹妹只管拿去戴就是了,不必计较什么回礼。” 许瑾瑜一脸感动:“既是顾姐姐一番心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别啊。我刚才就是客气客气,你别当真啊!该回礼的时候还是要回礼的啊! 顾采蘋的面色微妙而精彩。 纪妧忍着笑,和许瑾瑜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谁让顾采蘋昨天主动挑衅,被戏耍一通也是活该! ...... 一个时辰后。威宁侯府的马车到了秦王府。 许瑾瑜还是第一次踏进秦王府,忍不住细细打量了几眼。不愧是皇子府邸。处处都见奢华考究。 纪妧俏声笑道:“待会儿保准你大开眼界,今日来的女眷一定不少。” 许瑾瑜低声问道:“不是说只有几桌家宴么?”不过是秦王妃的生辰,怎么会来许多女眷客人? 纪妧扯了扯唇角,声音更低了几分:“想巴结讨好秦王的人多的是。平日里没机会,秦王妃一过生辰,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许瑾瑜顿时恍然。 是啊。秦王可是会着实的风光几年。满京城的文武百官,明里暗里示好的不知有多少。秦王妃李氏生辰。就是一个极好的示好机会。男子不便登门,家中的女眷携厚礼前来王府总是可以的。 这也是大燕朝最顶级的女眷交际圈。如果不是沾了侯府的光,她和兄长母亲确实没机会来秦王府。 不过,她宁可不沾这样的光。 男客和女客是分开的。许徵随着纪泽去见秦王,许瑾瑜则随着小邹氏等人一起,被管事妈妈引着进了秦王府的内堂。此时,内堂里已经来了不少女客。有几张面孔还有些眼熟。大概是上次去安国公府做客的时候见过。 众人都在等着秦王妃李氏现身,纵然互相熟悉,也不便热闹寒暄,只是彼此点微笑点头示意罢了。 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多看了顾采蘋一眼。顾家的幼女,怎么会正大光明地跟着威宁侯府的人来做客...... 亏得顾采蘋脸皮厚度足够,视若无睹,神色坦然。 纪妧凑在许瑾瑜耳边低语:“那个身材圆润富态的,是左丞相的夫人。站在她身边的,是礼部赵大人的夫人......” 许瑾瑜听了暗暗心惊。 太子虽然占了嫡长做了储君,可惜才能平庸,皇上待太子平平。秦王却贤名在外,圣眷日隆。 心思活络的,此时不免打起了两面逢迎的主意。从今日来的女眷就可见一斑了。 纪妧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目光迅速地掠过一个面容端庄的华服贵妇,难得的有一丝忸怩。 许瑾瑜好奇的追问:“妧表姐,那是哪位府上的夫人?” 纪妧俏脸微微一红,半晌才道:“是刑部李尚书的夫人。” 刑部李尚书? 许瑾瑜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那不正是纪妧未来的夫家吗?也就是说,那个华服贵妇是纪妧未来的婆婆。 怪不得连冷静优雅的纪妧也失了几分淡定。 “妧表姐,那位李夫人可正看着你呢!”许瑾瑜促狭的低笑:“你这个准儿媳不去打声招呼么?小心将来嫁到李府,婆婆故意刁难你。” 纪妧白了许瑾瑜一眼,心里也觉得许瑾瑜的话有几分道理。可她毕竟还是没出阁的姑娘家,这么巴巴的跑到准婆婆面前......多羞人! 许瑾瑜何等细心敏锐,很快就猜到了纪妧的心思,略一思忖,低笑道:“此时都在等着秦王妃,不便说话。待会儿赴宴的时候,前去打个招呼就是了。你一个人脸皮薄不好意思,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纪妧心里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了过来。不知又有哪一个府上的女眷来了。 众人都凝神看了过去。许瑾瑜也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微微一怔。L ps:小剧场: 许瑾瑜:妧表姐,你怎么一脸不自在? 纪妧:......见到准婆婆了!你呢,为什么怔了一怔? 许瑾瑜:......不告诉你! ☆、第七十二章 王府(二) 是安国公府的女眷! 安国公夫人叶氏薄施脂粉,微微浅笑,风华万千。刚一露面,几乎将在场所有女眷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站在叶氏身边的陶氏,相貌气质也不算差,可和叶氏一比,顿时黯然无光。 叶氏身后,是长媳袁氏,还有四小姐顾凌雪。 安国公府的女眷来了,那陈元昭陈元青......是不是也来了? 许瑾瑜下意识地看了门口一眼,旋即又想起来,今日秦王府男客都在外堂,就算他们来了,也不会到内堂来。 话说回来,就算他们来了,又能怎么样?她已经冷硬无情的拒绝了陈元青,陈元青大概再也不想见她了吧!还有性情冷厉的陈元昭......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许瑾瑜不无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正要移开目光,陶氏忽的看了过来。 目光中满是不善,甚至隐隐含了几分指责的意味。 许瑾瑜暗暗一惊。 陶氏这么看着她做什么?难道,陈元青私下见她的事,陶氏已经知道了?还是陈元青这些日子出了什么事,所以陶氏迁怒于她? 许瑾瑜心里沉甸甸的。可惜这种事不便张口询问,纵然忧心,也只能暂且按捺下去。 叶氏等人进了内堂之后,几乎所有女眷都冲她们一行人点头示意。叶氏含笑点头示意,陶氏心情不佳,也勉强挤出了笑容。 一行人正好站到了威宁侯府众人的身边。 小邹氏客气的和叶氏打了招呼:“没想到你们今日也来了。” 叶氏浅笑应道:“秦王殿下邀了元白元昭来做客,我们索性也都跟着来了。” 陈元昭陈元白都来了,那陈元青呢?许瑾瑜下意识地看了陶氏一眼。纪妧索性代许瑾瑜问道:“二舅母,元青表弟呢?他今日来了吗?” 陶氏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元青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在府中静养。就是想来也没力气。” 许瑾瑜心中微沉。陈元青竟然病了...... 纪妧实在太善解人意了,将许瑾瑜不便问的话问出了口:“骥哥儿周岁宴的时候元青表弟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 陶氏瞄了默然不语的许瑾瑜一眼,若有所指的说道:“就是那一天夜里受了寒气,连着几日高烧没退,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之前看的那一眼实在意味深长。不止是邹氏,就连小邹氏都察觉出微妙了。 陶氏这番话,摆明了是冲着许瑾瑜去的。 纪妧知道些内情。对陶氏咄咄逼人的态度有些不喜。陈元青生病的事,怎么可以怪到许瑾瑜身上来?偏偏这一层不能挑破,就算有心为许瑾瑜辩解几句,也无从说起。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尴尬。 许瑾瑜倒是没怎么恼怒。陶氏就是这样一个人。有这样的反应不足为奇。 说起来,确实是她对不住陈元青。那样一个热情又痴情的可爱少年。被她无情的断然拒绝。他伤心难过,大概是一夜没睡,才受了寒气重病了一场...... 一只手忽的握住了她略显冰凉的右手。 许瑾瑜抬眼,正好迎上邹氏关切的眼神。瑾娘。你没事吧! 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娘关心自己。许瑾瑜心中一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前世什么样难听刻薄的话她没听过?陶氏区区几句话,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 脚步声从内堂后传了过来。 秦王妃李氏终于现身了。 秦王妃本就生的美艳动人。今日穿了一袭正红色的罗裙,满头珠翠。更显华贵。她的身边是一个穿着粉蓝宫装的娇俏少女,正是安宁公主慕容湘。 秦王妃未语先笑:“今日有劳诸位久等了。我是天生的臭美脾气,不收拾妥当了总是不肯出来见人。今天换衣梳妆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勉强敢出来。” 这一番话幽默风趣,众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也不用一个个上前来见礼了。来者都是贵客,坐下说话吧!”秦王妃笑吟吟的说着,一边命丫鬟多搬一些锦札来:“长辈们坐着,小辈们也别站着。只是要委屈一些,这内堂里的椅子今日怕是不够坐了,只能坐锦札了。” 秦王出了名的礼贤下士平易近人,这位秦王妃也不遑多让,言谈说笑间令人如沐春风。内堂里的气氛陡然轻松了起来。 小邹氏等人都坐在椅子上,许瑾瑜纪妧纪妤各自坐了锦札,倒是免了久站的辛苦。 今天既是秦王妃的生辰,众女眷自然免不了要携厚礼登门。此时一个个呈上贺礼,秦王妃妙语连珠,十分热闹。 纪妧扯了扯许瑾瑜的袖子,在她耳边低语:“刚才你受委屈了。元青表弟生病的事,二舅母真不该迁怒于你。” 许瑾瑜微不可见的轻叹一声:“也没什么委屈的,我只是心里暗暗担心。也不知他的病现在好了没有。” 纪妧轻声道:“此事你不便张口询问,待会儿我找个机会,私下问一问凌雪表妹好了。” 许瑾瑜感激地看了纪妧一眼:“妧表姐,谢谢你。” 纪妧笑了一笑:“举手之劳,有什么可谢的。” 两人一直悄声低语,一旁的顾采蘋竖长了耳朵,也没听清只字片语,心中不由得暗暗恼怒。 这几天她费劲了心思对纪妧示好,可惜收效甚微。也不知道许瑾瑜到底给纪妧灌了什么*汤,哄的纪妧一心向着她...... 众人陪着秦王妃闲话,很快就到了正午。 秦王妃笑着起身:“今日备了粗茶淡饭薄酒,请诸位随我移步饭厅。” 众人笑着应了。 ...... 饭厅里共设了四席。有资格陪秦王妃共坐一席的,除了李夫人之外,还有小邹氏和叶氏。秦王妃笑吟吟的冲安宁公主招手:“湘儿,你坐我身边来。” 安宁公主却笑道:“三皇嫂,我还是和妧表姐她们坐一席吧!那一席都是年龄相若的少女,坐在一起说话也热闹些。” 秦王妃略略一怔,很快便笑着应了。 安宁公主按捺着心里的激动雀跃,迈着轻盈的步伐到了纪妧的那一席,笑盈盈地喊了声:“妧表姐,我和你坐一起。” 纪妧有些意外,忙笑着应了。 许瑾瑜原本紧挨着纪妧,此时也只好随之起身,让开了一个位置。 这么一来,安宁公主就坐在了许瑾瑜和纪妧中间。 安宁公主没什么公主架子,性格活泼俏皮,很快就和同席的少女说笑了起来。许瑾瑜就在安宁公主身侧,安宁公主转头和她说话,也是顺理成章。 “瑾娘,你今天戴的玉簪真好看。”安宁公主笑着赞道。 许瑾瑜浅浅笑道:“谢谢公主殿下夸赞,这个玉簪是顾姐姐送给我的。” 安宁公主哦了一声,随意的看了顾采蘋一眼,没等顾采蘋张口,又收回了目光:“对了,你上次送我的双面绣帕子,我带回宫之后,母妃也夸赞了几回呢!今天难得有机会见你,正好可以向你请教一番呢!” 从安宁公主来的那一刻开始,许瑾瑜就有了不太美妙的预感。此时安宁公主的举动,更印证了许瑾瑜心里的猜想。 堂堂公主之尊,一个劲儿的向她示好......原因显然只有一个! 许瑾瑜心里无奈的苦笑,面上却不能表露出半分不情愿:“公主殿下太客气了。请教谈不上,若是公主殿下对刺绣感兴趣,或是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宁公主笑的亲昵随意:“好,等午宴过后,我再细细问你。” 顾采蘋在一旁看着,又是眼热又是妒忌。 这个许瑾瑜,不过是个破落户出身,到京城来投奔姨母小邹氏。沾着侯府的光,和纪妧交好,连尊贵的安宁公主都待她亲厚...... 明明她才是出身名门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明明她比许瑾瑜更优秀出众。为什么大家眼中看到的都是许瑾瑜? 这一边,纪妧正低声问顾凌雪:“凌雪表妹,元青表弟病的严重么?现在怎么样了?” 陈凌雪轻叹一声:“三哥一直高烧不退,二婶娘急的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每天亲自在床边照顾。昨天三哥才退了烧,不过,这次生病伤了不少元气,得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才行。其实,他今天本来也想和大哥二哥一起来秦王府,可是二婶娘坚决不允,二哥也不赞成,他这才老实的待在府里。” 纪妧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在府里,有没有听到什么有关元青表弟的闲言碎语?二舅母有没有提起过谁?” “这倒没有。”陈凌雪没有起疑心,老实应道:“不过,这些日子二婶娘心情一直不太好。” 没有风言风语就好。 纪妧这才放了心。 午宴过后,安宁公主冲许瑾瑜笑道:“瑾娘,你还是第一次到秦王府来吧,我领着你去园子里转转。”L ☆、第七十三章 池鱼 没等许瑾瑜张口,顾采苹便抢着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来王府,能和公主殿下同游花园,实在是我的荣幸。” 安宁公主:“......” 她什么时候张口邀请顾采苹一起同行了?这位顾四小姐,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 纪妧咬牙暗恨,却不得不若无其事的笑着打圆场:“人多才热闹,我和三妹也一起去好了。” 以前出府得时刻留心为纪妤收拾烂摊子,现在又多了一个顾采苹!要不是碍于姻亲的颜面,她才懒得管顾采苹是否尴尬! 安宁公主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笑着应道:“妧表姐说的是,还有陈四小姐,也一起去吧!”反正已经这么多人去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 陈凌雪抿唇一笑:“就是公主殿下不说,我也打算厚颜跟着去凑热闹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安宁公主打发身边的雪晴向秦王妃交代了一声,然后众人一起移步出了饭厅。 此时正是午后,天气已经开始燥热。时下以皮肤白皙细腻为美,谁也不乐意顶着烈日被晒。少女没有不爱美的。可最娇贵的安宁公主都没吭声,其他少女也不好出言抱怨。 好在秦王府里到处种了树木花草,有树荫遮挡着,总算多了几分凉意。 安宁公主被众人围拥着,如众星捧月一般。换在平日,她并不介意这样的风光。可今日却在心中不乐意地撅了嘴。 这么多人围着,她还怎么和许瑾瑜说悄悄话? 当然了,在安宁公主的计划中。“悄悄话”的内容有大半都是关于许徵的。 短短两回接触,已经足以让安宁公主看清许徵兄妹的亲密亲厚。她和许徵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从许瑾瑜这边入手,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怎么样才能让这些碍眼的人都闪的远一点呢? 安宁公主苦恼的动起了脑筋。 殊不知,许瑾瑜心中和她想的正好相反。 绝不能和安宁公主太过亲近,免得日后牵扯不清。安宁公主暗中倾慕许徵的事,更不能说破。装傻充愣的应付过去了事。 众人各怀心思,表面却热热闹闹地欣赏起了园子里的美景。 秦王为人风雅。秦王府的花园也格外的雅致。假山奇石格外的多。还有一个极大的水池。水池边有许多可供站立观赏的石头,水池清可见底,色彩鲜艳斑斓的锦鲤在水池里悠闲地摆动着鱼尾。 纪妤一看顿时心动了。笑着建议道:“公主殿下,我们去水池边赏鱼吧!” 安宁公主笑道:“也好,三哥在这个水池里养了很多名贵的鱼。我们一起去开开眼界。”说着,又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取一些鱼食来。” 许瑾瑜对赏鱼什么的其实没什么兴趣。 在临安的时候。许家也有一个小池塘,里面养了一些金鱼。她年幼时淘气。去池塘捞金鱼,结果一个不小心落了水。幸好被及时救了上来。落水的回忆实在不愉快。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被水淹没时的慌乱无助害怕。 自那之后,她对水池之类的地方就敬而远之了。 许瑾瑜故意走的慢吞吞的。落在众人身后。 偏偏安宁公主站定之后,便扬声喊道:“瑾娘,你怎么走的这么慢。快些到我这边来。” 原本正想抢到安宁公主身边的顾采苹笑容一僵,盯着缓缓走过来的许瑾瑜。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许瑾瑜并未留意到顾采苹的异样,十分不情愿地走到了安宁公主身边。 不一会儿,宫女便拿着鱼食过来了。众人各分了一些撒进水池里,很快,便有许多鱼浮出水面,争夺鱼食。 安宁公主亲热地挽起了许瑾瑜的胳膊,笑着一一细数:“这些色彩艳丽的是锦鲤,这锦鲤养起来最是娇贵。那条是红鲫,还有那一条是彩鲫......” 安宁公主对水池里的各种鱼如数家珍。众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许瑾瑜忍住甩开胳膊的冲动,微笑着侧耳聆听。心里却打定主意,不管安宁公主今日如何示好,说什么都无所谓,总之,牵扯到许徵的事只字不提。 正想着,安宁公主清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满池的鱼,若是能入画中,一定十分好看。” 许瑾瑜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的笑道:“公主殿下若有这份雅兴,不如现在就命人去拿文房四宝来,以池鱼入画。我们几个厚颜做一回评判。” 琴棋书画是名门闺秀们必学的,就算是不求上进的纪妤,书画也能见人。更不用说自小就被严格教养的安宁公主了。 安宁公主却笑道:“我原本也颇以书画为傲,可上次在威宁侯府见识了许表哥的竹林图之后,却深愧不如。这池鱼图,当然要请许表哥来画最合适。” 许瑾瑜笑容不减:“公主殿下如此赏识大哥的书画,我先代大哥谢过。不过,大哥现在正和世子秦王殿下他们在饮宴,只怕未必有闲空过来。” “这倒是无妨。”安宁公主的言语中终于有了几分公主的骄纵任性:“我命人去说一声,三哥肯定会放人的。” 许瑾瑜:“......” 安宁公主,你难道听不懂这是委婉的拒绝么? 聪慧过人的纪妧此时也窥出些苗头来了,轻咳一声笑道:“公主殿下不必着急,派人去打断秦王殿下的午宴总有些不妥。倒不如先欣赏池鱼,等午宴结束了再派人去叫徵表弟过来。” 安宁公主这才惊觉到自己太过急切,讪讪地笑了一笑:“也好,那就再等会儿好了。” 许瑾瑜先是松口气,再一细想,又忍不住暗暗蹙眉。 听安宁公主的话音,根本就没有放弃见许徵的意思。真是让人头痛!偏偏安宁公主身份尊贵,不能轻易开罪,就是拒绝,也得想个委婉的法子...... 沉浸在思绪中的许瑾瑜,没留意到顾采苹悄悄的靠近了一些。L ☆、第七十四章 落水 再漂亮的鱼,看多了也觉得腻歪。 更何况,安宁公主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什么鱼上。 安宁公主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笑着请教起了许瑾瑜有关刺绣方面的问题。 身为公主,自幼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诗词书画样样都是必学的。宫里擅长女红的宫女一抓一大把,根本劳烦不到娇贵的安宁公主动手。因此,安宁公主女红平平也是难免的。 安宁公主对女红其实没什么兴趣,不过,为了心里那点羞人的小心思,硬是装出了兴致勃勃的样子来。 许瑾瑜早就窥破了安宁公主的心思,可谁让人家是公主呢?有个九五之尊的父亲,想怎么任性都可以!更何况,到目前为止,安宁公主也没表现出什么令人不喜的地方。相反,这么一个尊贵骄矜的公主,一直放下架子在向她示好...... “瑾娘,你学刺绣有多少年了?”安宁公主笑着问。 许瑾瑜微笑着应道:“我从六岁起学刺绣,算起来也有八年了。”何止八年。前世她在绣衣阁里做了八年绣娘,绣花针早已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安宁公主好奇的追问:“你学的是苏绣吧!” 许瑾瑜点了点头,说起最擅长最喜欢的刺绣,话比平日多了不少,眼中也闪出了光芒:“苏绣行针匀称,针法活泼,色泽清雅,绣工细致,绣出的图案栩栩如生。比起蜀绣湘绣来更甚一筹。光是针法就有数十种。双面绣是苏绣中的珍品,没有几年以上的苦功是学不来的。普通的针法有套针、抢针、齐针......” 不止是安宁公主听的入神,就连纪妧等人也下意识的围拢过来倾听。 顾采蘋不动声色中,已经站到了许瑾瑜的身侧。她目光游移不定。不时的瞄水池一眼。 这里离水池很近。 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装着“意外”地碰到许瑾瑜....... 那一团熊熊燃烧的嫉火在胸膛里涌动不息,令她嫉恨的无法克制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让许瑾瑜在众人面前丢人出丑。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众目睽睽之下,她根本没办法做手脚。 最佳的机会是等许徵前来。那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落在许徵的身上,她也就有了动手的机会...... 想到许瑾瑜落水后的窘迫失态。顾采蘋的心中就一阵快意。连心跳也比平日快了许多。 她默默地耐心地等待了许久。 安宁公主终于忍不住了,吩咐宫女去花厅叫许徵过来。 许瑾瑜不好出言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晴的身影远去。她心神有些不宁。也没了兴致说话。 安宁公主正沉浸在即将见到许徵的喜悦中,根本没留意许瑾瑜的沉默。 很快,一行人便出现在众少女的视线里。 领先的一个,气度出众俊朗不凡。正是秦王。秦王身侧是一个文弱的清秀少年是楚王。另一侧的玄衣青年,身材高大。冷凝英俊,竟是陈元昭。 纪泽和许徵稍稍居后。 一行人俱是少见的人中俊彦,风采各异,令人一见之下神为之夺。 许瑾瑜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过去。 正好迎上一双深幽冷然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夺人心魄。 许瑾瑜心里莫名的生出了凉意。这是她第三次见陈元昭了。前两次她就有着隐约的预感,总觉得陈元昭对她态度不善。甚至隐隐有些敌意。这一次终于可是证实,这种感觉绝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陈元青,上次在墨渊居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难道是因为她说过的那番话? 安宁公主远远地看到那个竹青色的挺拔身影,心中既惊又喜,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迈步迎了过去。纪妧等人也跟了上去。 许瑾瑜略一迟疑,正要迈步,身侧的顾采蘋忽的用力推了她一把。 短短瞬间,许瑾瑜甚至来不及愤怒,反射性地抓住了顾采蘋的胳膊。 在顾采蘋的尖叫声中,两人一起落了水。 ...... 这一幕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 几个少女都被惊到了。可惜她们都是闺阁少女,谁也不会水,根本没办法下水救人。 许徵又惊又怒又急,想也不想地飞跑来救人。他的水性不算特别好,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先救妹妹要紧...... 有一个人的动作比许徵更快。 几乎只是一两个呼吸间,高大的青年男子便疾驰而至,毫不犹豫的跳进水池潜入水中。一转眼的功夫,青年男子便抱着一个身着秋香色衣裙的少女露出了水面。 此时,许徵才堪堪赶到了水池边。 落水的滋味实在不算美妙。 许瑾瑜被呛了两口水,全身的衣裙都湿透了,薄薄的衣裙湿漉漉的贴着身子,十分狼狈。胸前的隆起,纤细的腰肢,纤细修长的腿,都若隐若现。更狼狈的是,她此时这副模样全部落入了陈元昭的眼中...... 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心了,竟第一个跳进水池中救她? 许瑾瑜匆忙仓促间抬头。 陈元昭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仿佛没看到少女姣好的面容和曲线毕露的身子。 许瑾瑜莫名的生出了恼火。这个陈元昭,实在太过分了......一副嫌弃她的模样,为什么又要跑来救她?白白亏欠了他那么大一个人情!更可气的是,他那是什么眼神?她一个清白的姑娘家,被他这样看光了,吃亏的是她好吗? 陈元昭背对着水池边,倒是免了许瑾瑜在众人面前“亮相”的尴尬。 许徵急切的声音响起:“多谢陈二公子救了妹妹。烦请二公子将妹妹交给我吧!”再这么看下去,妹妹的清誉可就全毁在陈元昭手里了。 想到这些,许徵心中不由得暗暗恼怒。女子落水,岂是男子可以轻易相救的?这种桥段之后,往往都意味着以身相许......毕竟,落了水之后衣裙都湿透了,男子又是抱又是看的。所有的清名都被毁光了! 可陈元昭摆明了是不可能娶许瑾瑜的。陶氏尚且嫌弃许家的家世。身为安国公嫡子的陈元昭,身份比起陈元青又贵重多了。更何况,陈元昭性情冷漠不近女色的名声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恶!这个陈元昭。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比他还抢快了一步?! 陈元昭头也没回,沉声喊了句:“周聪!披风!” 一个高大冷肃的侍卫立刻到了水池边,微一用力。手中捧着的披风便飞了过去。 陈元昭左手依旧抱着许瑾瑜,右手迅速的接住披风。宽大的披风落在了许瑾瑜的身上。将湿透的曼妙身子遮掩的严严实实。 许瑾瑜松口气,水池边的许徵也松了口气。兄妹两个不约而同地说道:“多谢陈二公子相救!” 陈元昭依旧什么也没说,只迅速地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脸颊绯红。骤然落水呛水,然后忽然被一个男子救了。还被这样紧紧抱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是女子,很难保持什么冷静平静。 隔着两层衣衫。依然能感觉到他结实有力的胳膊抱着她柔软的身子。 明明性子比冰还冷,胸膛处却十分灼热。那份灼人的温度。和鼻息间嗅到的淡淡男子体味,令她全身都紧绷不自在...... 陈元昭抱着许瑾瑜在水池中转身。水池的水不算很深,约莫及至胸口。陈元青个头高,水只及腰际上一点。几步就走到了水池边。 许徵忙接过许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位:“多谢陈二公子。” 这句感谢比刚才那句可要真诚多了。 至少,陈元昭用披风保住了许瑾瑜的颜面和名节。至于陈元昭看到了多少......这个问题暂时还是别深究了。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说着,从水池里上了岸。 他这么下水池救人,全身也湿透了。玄色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令所有男子都会嫉妒的完美身材。 说来话长,其实从许瑾瑜落水到被救起再到被送到水池边的许徵手中,也就是眨了几次眼的时间。 水池边的少女惊魂不定,一个个面色都不好看。 秦王楚王纪泽此时也都赶到了。 “瑾表妹没事吧!”纪泽关切地看了过来。 许瑾瑜被宽大的披风裹住了身子,不会再有春光外露的风险。不过,许瑾瑜思绪纷乱,此时实在没心情说话,将头伏进许徵的怀里。接下来的事,就让兄长应对好了。 “妹妹乍然落水,大概是受了些惊吓。”许徵的声音恢复了镇定:“不知王府最近的客房在哪里,请恕我失礼少陪片刻。” 安宁公主和纪妧几乎不约而同的出声:“我也一起去。” 许徵没有拒绝。男女有别,妹妹需要换干净的衣服,有纪妧他们陪着也是好事。 ......等等,你们打算就这么走了么? 是不是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L ps:小剧场: 等等,你们打算就这么走了么? 是不是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读者一:忘了谁? 读者二:没忘吧! 读者三:啊!水池里好像还有一个人! ...... ☆、第七十五章 遮掩 许瑾瑜是被救起来了,可水池里还有另一个落水的少女呢! 顾采蘋稍稍通一些水性,在水中可怜的扑腾几下,又迅速的往水下沉。 “救命......”嘟嘟,喝了一口水。 “快救命啊......”又喝了一口水。 纪妤嚷了起来:“顾四姐姐还在水池里呢!”到底刚拿了人家一个项圈,纪妤还算有几分良心,总算没忘了帮顾采蘋嚷一声。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是啊,水池里还有一个可怜的顾采蘋呢! 秦王显然对英雄救美兴趣不大,戏弄地看向陈元昭:“子熙,反正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一个也是救,两个也是救,不如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元昭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秦王:“......” 两人也算自小一起长大,秦王对陈元昭的臭脾气再熟悉不过,无奈的笑了一笑。又看向纪泽:“玉堂,还是你下去救人吧!”好赖是你的妻妹,你不救谁救? 纪泽既知道顾采蘋的心意,哪里还肯碰这样的麻烦,立刻皱眉抚额:“今日中午喝的多了,现在还昏昏沉沉的,只怕是不能下水。” 许徵倒是会水,可他抱着许瑾瑜,绝不可能下水救人。 至于楚王,自小就体弱多病,谁敢让楚王下水,就等着叶皇后大发雷霆吧!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秦王果断地吩咐身后的侍卫:“谁会水,立刻下水救人,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可怜的顾采蘋,在水池里不知喝了多少水。终于被一个侍卫救了上来。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身子,曲线毕露无疑。 顾采蘋羞愧的根本不敢抬头看人,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想算计许瑾瑜,却没想到许瑾瑜反应如此之快,将她也一并拖着落了水。更可气的是,陈元昭只救了许瑾瑜,压根没管她。纪泽的淡薄无情。更令她心碎难堪...... 在场的男子其实也没几个在看顾采蘋的。许徵已经抱着许瑾瑜转身离去。纪妧和安宁公主也离开了。 丫鬟朝霞也被这一幕惊到了,忙扶起顾采蘋。 纪妤见顾采蘋实在可怜,难得发了回善心:“顾四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客房,先换了干净的衣服再说。” 至于一路上会受到的异样眼光......这就没办法了! ...... 离水池边最近的院子,正巧是秦王的一个侍妾的住处。 进了院子之后,秦王吩咐一声。那个侍妾立刻命人打开客房,迅速的去找了几身干净的新衣来。女子的衣裙好找。至于陈元昭,身材和秦王相若,只比秦王高了一些,找一身秦王的衣服就行了。 许徵将许瑾瑜抱着进了客房。 许瑾瑜站直了身子。下意识的用披风裹紧了身子。兄妹感情再好,毕竟男女有别,这样站在许徵面前。她也有些尴尬。 “对着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许徵故作轻松自若的开起了玩笑:“好了,不过是桩小事。快些换上干净的衣服。” 许瑾瑜定了定心神:“好,我现在就换。”见许徵没动弹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许瑾瑜窝心又无奈的笑了笑:“大哥,你不出去,我怎么换衣服?” 这次,轮到许徵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很快退出了屋子。 许瑾瑜松了口气。 这时,初夏才眼眶红红的走上前来:“小姐,奴婢真是没用,你落了水,奴婢空在水池边着急却不敢去救你。” 许瑾瑜笑着安抚:“这个怎么能怪你。你又不会水,下了水池也只有喝水沉底的份,不但救不了我,还会添乱。好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快来伺候我更衣。” 初夏用袖子擦了眼泪,走到许瑾瑜身边。 秦王这位侍妾还算细心,准备了一身崭新的衣服鞋袜,虽然不完全合身,可在仓促之余能准备好这些,已经算不错了。 擦拭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鞋袜,还要将湿漉漉的长发擦拭干净。主仆两个忙活了一炷香的时间。 门被轻轻敲响了。 “瑾表妹,是我。” 是纪妧的声音!许瑾瑜立刻命初夏开了门。 门开了之后,纪妧和安宁公主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打量许瑾瑜一眼,见她除了面色略有些苍白之外别的毫无异样,齐齐松了口气。 “刚才可真把我吓坏了,”安宁公主迫不及待的说道:“好端端的,你和顾四小姐怎么会落了水?” 纪妧似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秀气的眉头:“瑾表妹,是不是有人推了你一把?” 许瑾瑜面不改色的应道:“没人推我,我刚才不小心滑了一下,正巧顾姐姐就站在我身边,我顺手抓住了她,没想到两人竟一起落了水。”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纪妧疑惑地看了许瑾瑜一眼。可许瑾瑜神色坦然,丝毫看不出说谎的样子。更何况,许瑾瑜也没有庇护顾采蘋的必要。 看来,确实只是一个意外。 纪妧心中想着,口中笑着安慰道:“好在二表哥动作快,先救了你上来。你没吃什么苦头。” 顾采蘋可就惨多了!在水池里不知喝了多少水才被救起来,又一路走到这个院子。现在躲在客房里,根本就没脸见人。 活该! 许瑾瑜心中冷笑一声。顾采蘋居心不正,故意趁着众人没留意的时候推她落水,想让她当众出丑。可惜事与愿违,真正出丑丢人的是顾采蘋自己。 这就叫恶人有恶报! 不过,现在还不是揭露顾采蘋真面目的时候。这种事一旦披露出来,顾采蘋的名声可就完了。小邹氏也就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阻止纪家和顾家的亲事。 所以,她才出言替顾采蘋遮掩。 门外又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 “瑾娘!”邹氏人未至声先至,进了屋之后,急急地打量许瑾瑜几眼:“你怎么落水了?现在怎么样了?” 随着邹氏进来的,还有小邹氏和秦王妃。 许瑾瑜轻描淡写地应道:“刚才是一个不小心才落了水,幸好陈二公子及时救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娘。你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好好的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传来女儿落水的消息。邹氏吓的双腿都软了。 她确实偏心许徵,可也是疼爱女儿的。万一许瑾瑜有个什么意外。她这个当娘的不知揪心揪肺的有多难受。 邹氏眼眶一红,哽咽着说道:“你这丫头,平日最是沉稳仔细,今日怎么偏偏出了这等意外。幸好及时被救了。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让娘怎么办?”说着。将许瑾瑜搂进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被邹氏这么一搂一哭,许瑾瑜既觉得酸涩,又有些窝心。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邹氏对兄长愈发看重,很多时候都偏心着许徵忽略了她。她表面不介怀,心里偶尔想起的时候也觉得不是滋味。邹氏此时的真情流露。让她总算又体会到了亲娘的疼爱和温暖。 小邹氏走上前来,假惺惺的安慰了几句:“大姐。你也别哭了。瑾娘现在没事,比什么都强。”顿了顿,又故作不经意的问道:“瑾娘,顾四小姐也和你一起落了水是么?” 许瑾瑜伏在邹氏的怀里,没有抬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小邹氏眸光一闪:“说来也真是太巧了。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落了水?若说一个人不小心也就罢了,总不会两个人都‘不小心’吧!瑾娘,这里没有外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管说。姨母一定为你做主!” 如果是顾采蘋推许瑾瑜落水,小邹氏正好有了发作顾采蘋的理由。 如果不是顾采蘋......只要许瑾瑜一口咬定是顾采蘋,谁还会不信? 小邹氏满含期待的看着许瑾瑜。可惜,许瑾瑜说出口的话却让小邹氏失望了:“姨母,说起来今天的事要怪我。我脚下一滑,当时无意中抓到了顾姐姐的手,拖得她一起落了水。待会儿我可要去给顾姐姐道歉才是。。” ......这个蠢笨的东西!连这点暗示也听不懂! 小邹氏咬牙暗恨,面上却不好流露出来,强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待会儿可得好好给顾四小姐陪个不是。” 许瑾瑜乖乖地应了。 邹氏激动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定定神说道:“这次连累了顾四小姐也落了水,确实是你的错。我和你一起去见顾四小姐。”想了想又说道:“多亏了陈二公子相救,你才安然无恙。应该先去谢恩才对。” 谢恩...... 许瑾瑜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之前压抑的羞恼又浮上了心头。 凭什么要谢他? 她落她的水,又不是她求着他救她!如果不是他多事,大哥就会跳进水池里救她,也就不会闹出那么多尴尬了。 他抱了她! 他看了她湿透的身子! 他还那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若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怎么办?L ps:小剧场: 提问:许瑾瑜为什么会恼羞成怒? 读者一:我知道我知道!因为被顾采蘋推的落了水! 读者二:楼上猪脑子,鉴定完毕! 读者三:给二楼点赞! 读者四:别歪楼!继续讨论! 读者五:这还用讨论吗?当然是生气陈二抱了看了! 读者六:其实,真正生气的是陈二抱了看了还是面无表情吧! 许瑾瑜:...... ☆、第七十六章 恩人...... 许瑾瑜满心不情愿的被邹氏“押着”去谢恩。 许徵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低声说道:“待会儿一切由我和娘应付,你就别出声了。”清白的姑娘家,遇上这等事耿耿于怀也是难免的。他这个做兄长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陈元昭救了许瑾瑜是事实,总得去道谢。 许瑾瑜定定神,冲许徵笑了笑。 没关系,忍一忍敷衍过去了事。 陈元昭待着的客房门虚掩着,并未关紧,里面隐约传来了叶氏的声音:“元昭,你今日怎么会突然跳水救人?听说救的还是一个姑娘家,是那位许家的小姐......” 陈元昭大概是不耐烦叶氏的盘问,一直都没出声。 许徵亲自上前敲了门:“请问陈二公子可在里面?” 屋子里的声音静了一静。 门很快开了,是那个高大冷肃的侍卫周聪。 邹氏姐妹两人先走了进去,许瑾瑜硬着头皮也跟了进去。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和陈元昭打照面。可谁让人家成了她的“恩人”呢?于情于理这一趟都非来不可! 许瑾瑜进了屋子之后,低眉顺眼的站在邹氏身边,压根没抬头看任何人。 因此,也就错过了陶氏和叶氏投来的目光。 陶氏原本就对许瑾瑜有偏见,现在出了落水被救这档子事,看许瑾瑜就更不顺眼了。 什么意外落水!分明是举止不端,故意引~诱陈元昭救她。想用清名被毁这一招攀上安国公府......哼!这番心机算是白费了!先不说许家家世低微,根本配不上安国公府。更不用说陈元昭生性冷漠,根本不近女色。许瑾瑜就是长的再美。陈元昭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叶氏的反应就微妙多了。 这么多年来,何曾见过陈元昭对女子如此留心? 如果陈元昭无意,别说是落水,就是跳进水里他也不会多看一眼。此次竟主动救人...... 叶氏的目光掠过许瑾瑜温婉姣好的脸庞,眸光微闪。 邹氏一脸感激的说道:“瑾娘不慎落水,承蒙陈二公子及时相救,我们母女心中感激不尽。今日是在王府做客。只能口头致谢。改日我一定领着瑾娘。亲自登门道谢。” 叶氏笑的十分温和:“许太太客气了。对元昭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了,我们本就是姻亲,彼此守望相助也是应该的。” 姻亲两字一出。别说邹氏,就连小邹氏也有些受宠若惊了。 小邹氏这个威宁侯夫人看着风光,可毕竟是庶女出身,又是继室。在侯府里作威作福无妨。可到了勋贵女眷云集的场合,不免就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安国公府和威宁侯府确实是姻亲。不过,这份姻亲关系和小邹氏没什么关系。这位家世身份美貌都胜过自己的安国公夫人,显然瞧不上小邹氏,平日见面最多是客气的寒暄几句罢了。 今日。叶氏却显得格外亲切随和,和邹氏闲聊了几句之后,又微笑着看向许瑾瑜:“你的闺名是瑾娘吗?” 长辈张口询问。许瑾瑜不得不答:“我的闺名是瑾瑜。” 声音温润悦耳动听。 叶氏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瑾瑜,握瑾怀瑜。是个好名字。”又对陈元昭笑道:“幸好你今日动作快,及时救了许小姐。姑娘家身子柔弱娇贵,可禁不起折腾。” 叶氏这么一说,许瑾瑜也不好再装鹌鹑了。走上前两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多谢陈二公子的援手之恩。” 两人免不了要打一个照面。 陈元昭下意识地看了许瑾瑜的俏脸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浓眉皱了一皱,依旧是冷淡的语气:“不会水,就离水塘远一点。” 不会水还靠水池那么近,是嫌命长活的不耐烦了吗? 这句话虽没说出口,却在陈元昭的神色中表露无遗。 许瑾瑜心里的火气嗖的就冒了出来。 我爱靠多近靠多近,和你有什么关系!谁让你多事救我了?就算你出手相救,也没资格对我的行为指手画脚吧! “谢谢陈二公子提醒。”许瑾瑜皮笑肉不笑地应道:“今天的意外,足够人心惊胆战。就是陈二公子不说,我也绝不敢再靠近水塘边了。” 道谢的话说的中规中矩,听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有正对面的陈元昭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不以为然和不悦。 什么柔顺温婉,根本都是伪装。 许徵抢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此次是瑾娘一时不慎落了水,有了这个教训,以后自然会加倍小心。”袒护之意十分明显。 陈元昭淡淡地瞄了许徵兄妹一眼,不再说话。 道谢也差不多了。小邹氏冲邹氏使了个眼色,姐妹两个和叶氏陶氏客气地道了别。许瑾瑜悄然松口气。 总算不用再对着陈元昭了! 当然了,她绝不是怕他!她就是看那张冷厉无情的俊脸不太顺眼而已。 ...... 许瑾瑜等人离开之后,陶氏立刻冷哼一声:“几个姑娘家在水池边赏鱼,怎么偏巧就她一个人落了水?依我看,这个许瑾瑜可不是什么温柔纯良的性子。元昭,你当时也太冲动了。让侍卫去救人就是了,怎么自己就冲过去了?今日来秦王府来做客的人可不少,这事一旦传开了,对你的声名可不好。” 此言一出,就连叶氏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话说的可实在有些刻薄。 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一个不会水的姑娘家,落水肯定是意外。退一步说,就算许瑾瑜有这个心接近陈元昭,也得看陈元昭肯不肯救人。这种事情传开了,对女子的声名影响更大吧!对男子能有什么影响? 再说了,陈元昭不近女色的名声早就传的人尽皆知。谁也不会多心多想。 陶氏还待张口再说,叶氏忽的半真半假的笑道:“二弟妹似乎对许小姐格外的不喜,莫非许小姐做过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 陶氏神色一僵,讪讪的否认:“没有的事,大嫂怎么会这么想。我一共才见她两回,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何来的偏见。” “没偏见就好。”叶氏淡淡一笑:“否则,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了,只怕会造成误会。我们和威宁侯府毕竟是姻亲,说话行事还是宽厚一些的好。” 论口舌,陶氏哪里是叶氏的对手,几句话便败下阵来,挤出笑容道:“大嫂说的是,刚才是我一时激动失言了。” 陈元昭对两人的言辞交锋不感兴趣,起身道:“我先出去了。” 说着,便走了出去。 这一次,面色不愉的轮到叶氏了。 陈元昭自小就少言冷语,性子冷漠。自进了军营之后,愈发的冷厉。和她这个亲娘也不甚亲近。此次陈元昭回京之后,母子两个之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淡漠而生疏。 叶氏有心缓和,可惜陈元昭很少回府,偶尔见了面,几句话不说就不欢而散...... 陶氏见叶氏面色难看,心里陡然舒坦了不少。 安国公夫人这名头听着风光,可细细比较起来,叶氏的处境比她也强不了多少。 她虽然早早就成了寡妇,好赖还有一个听话孝顺的儿子。叶氏和丈夫貌合神离,安国公已经多年没踏进过叶氏房门半步,美貌的小妾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纳进府里。长子长媳对叶氏不过是面子上的恭敬,唯一的亲儿子陈元昭,常年不在府里,既不贴心也不听话。 “大嫂,元昭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也别放在心上。”陶氏好言安慰:“他是在军营里待的久了,性情也变的冷硬,说不出什么软话来。以后成亲娶妻了,自然就会好了。” ......这到底是安慰还是戳她的心窝? 叶氏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露出笑意:“是啊,我也盼着他早点娶妻生子,为陈家开枝散叶。可就他这副脾气,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给他!我这个当娘的简直操碎了心。” 陶氏颇有些感同身受,轻叹一声:“可怜我们这些做母亲的,整日里为儿子烦心。如果儿子听话还好,最怕就是操了心还不领情。” 叶氏再一次被戳中痛处,扯了扯唇角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元昭已经起身走了,我们也去向秦王妃辞行吧!” ...... 另一处客房里。 顾采蘋换了干净的衣服之后,一直呆呆的坐在那儿,神色变幻不定。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目露怨恨,夹杂着慌乱不安,俏脸隐隐有些扭曲。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许瑾瑜一定会把被她推的落水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她要怎么面对小邹氏等人?又有什么脸去见姐夫? 她之前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怔,怎么就冒出一个那么愚蠢的主意来!现在全完了,她苦心维持的端庄知礼温柔形象,很快就要被许瑾瑜揭穿了。 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死不承认!绝不能承认! 顾采蘋心绪纷乱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然后,敲门声响了起来。L ☆、第七十七章 震惊 顾采苹心里一紧,俏脸泛白,连身子也有些坐不稳了。 一定是许瑾瑜来了! 朝霞去开了门。 不出所料,果然是小邹氏一行人来了。许瑾瑜也在其中。顾采苹见到的许瑾瑜一刹那,表情不自觉的僵硬了起来。 许瑾瑜似是看穿了她的心虚和仓惶,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唇角。 顾采苹悄然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待会儿不管许瑾瑜说什么,她一律都不承认。反正此事只有她和许瑾瑜心知肚明,根本无人可以作证! 小邹氏看着顾采苹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心里只觉得快意,口中假惺惺的关切道:“刚才听人禀报,你和瑾娘一起落了水,我们都被吓的心神不宁。还好你们两个都没大碍。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采苹勉强挤出笑容:“多谢伯母关心,换了干净的新衣之后已经好多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水喝的多了一点,有点涨...... 还有衣服湿透了沾在身上,在众人面前出丑的难堪...... 还有提心吊胆的盘算着如何应付众人得知真相后的鄙夷...... 正想着,许瑾瑜走了过来。 顾采苹顿时全身紧绷,心中警铃大作。许瑾瑜这是要揭露真相了吧......哼!说就说,她才不怕! 许瑾瑜看着顾采苹紧张苍白的俏脸,心里暗暗好笑。虽然她已经决心要将此事遮掩过去,不过,在这之前,让顾采苹多紧张忐忑一会儿也无妨。也算是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 “顾姐姐,你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么?”半晌,许瑾瑜才缓缓张了口。 顾采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我有什么可说的?”顾采苹的声音有些尖锐,带着色厉内茬装腔作势的愤怒:“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落了水,连累的我也跟着落了水。我还没怪你,你怎么好意思来指责我?” 许瑾瑜似乎有些讶然:“顾姐姐。你......” 最难说的话已经说出了口。顾采苹索性撕开了脸皮,声音愈发尖刻:“我一个清白的姑娘家,今天无端被你连累落水。你有陈二公子相救。我却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丢了人。若是声名被毁,你赔的起么?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明里暗里总是刁难我。可你真的不该这般狠毒,用这样的法子来报复我!” ......许瑾瑜被顾采苹的厚颜无耻颠倒黑白惊到了! 不过。顾采苹越无耻,许瑾瑜越坚定了遮掩真相的念头。 顾采苹和纪泽简直是天生一对。她可不能早早揭露顾采苹的真面目。免得小邹氏抓着顾采苹的把柄不放。 顾采苹越说越流畅:“......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把事情的真相都说出来。或许你会怪我没替你遮掩,可我心中实在气不过......” “顾姐姐,对不起!”许瑾瑜忽的握住了顾采苹的手。眼眶隐隐泛红:“都是我一时不慎,连累了你!” 顾采苹:“......” 她没听错吧!!! 许瑾瑜竟然没辩驳,就这么背了黑锅!!!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事情的真相她们两个都很清楚。明明是她用力推了一把,所以许瑾瑜才会没站稳落了水。许瑾瑜愤怒之余拖上她一起跌落水池。 她刚才反咬一口。厉声指责,是想来个恶人先告状,为自己抢一丝先机......可许瑾瑜的反应也太出人意料了! 许瑾瑜对着顾采苹见鬼一样的表情,流露出了一脸的愧疚和自责:“是我牵累了你,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不过,我真的不是有意拖你入水。当时你离我最近,我一时情急,反射性的就抓住了你的手。我现在给你陪个不是,还请顾姐姐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说着,敛衽行了一礼。 顾采苹完全被惊住了,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纪妧误以为顾采苹还在生气,笑着打起了圆场:“好在你们两个都及时被救,没什么大碍。顾四妹妹,瑾表妹已经向你陪不是了,你就原谅她这一回。” 许瑾瑜眨了眨水盈盈的眼,一副可怜兮兮令人心软的模样:“顾姐姐,你就原谅我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诡异的情况! 顾采苹头脑一片混乱,口中干巴巴的应了句:“你......我......我不怪你了。”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许瑾瑜到底在算计什么? 许瑾瑜释然的笑了起来:“顾姐姐不生我的气就好。今天落水只怕会受了寒气,回府之后可得好好歇上几天,再喝些定神压惊的药。” 需要定神压惊的人是她好吗? 顾采苹挤出一个笑容,心里不但没松口气,反而更提心吊胆了。 ...... 因为许瑾瑜和顾采苹落水一事,众人都没了做客的兴致,很快就向秦王妃辞行。 秦王妃特地安抚了许瑾瑜顾采苹几句,又赏了两株上好的人参。 安宁公主拉着纪妧的手依依不舍......眼角余光瞄到许徵清隽的侧脸,心中更不舍了。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可以接近许徵,谁能想到忽然冒出落水的意外! 过了今天,想再见许徵,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许徵偶尔转头,正好迎上安宁公主含情脉脉的眼神。 许徵似对安宁公主的心意一无所察,神色如常的移开了目光。 此时,秦王也来了内堂。众人不免又要向秦王行礼辞行。 秦王十分随和的拍了拍许徵的肩膀,笑道:“今天未曾喝的尽兴致,过些日子有了闲空,我约上玉堂去喝酒,你也一起来。” 许徵推拒不得,只能笑着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秦王待他格外的不同,似乎不止是欣赏他的才华人品...... 许瑾瑜一直留意着秦王的一举一动,此时心里也是一阵异样。 兄长的优秀出色她当然很清楚,秦王会赏识他不出意料。可是,秦王也太随和可亲了。拍肩膀这么亲昵随意的举动,莫名的有些别扭。更不用说,秦王还主动邀许徵赴宴喝酒...... 她到底忽略了什么?L ☆、第七十八章 误会(一) 回了侯府,小邹氏一刻都没耽搁,立刻命人请了大夫来。 大夫分别为许瑾瑜和顾采蘋诊了脉:“......许小姐静心休养几日即可。顾小姐受了惊,脉象也有些沉滞,我会开一张清心宁神的药方......” 大夫开了药方,小邹氏又吩咐人出府抓药。 沉香阁里,朝霞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过来:“小姐,药熬好了。” 热腾腾的褐色药汁散发出苦涩难闻的气味。 顾采蘋平日最厌恶药味。每次朝霞不知要费多少口舌,顾采蘋才勉强喝药。可今日,顾采蘋却什么也没说,伸手接了药碗就一饮而尽。然后“啊”的一声...... “烫死我了!”顾采蘋被烫的泪眼汪汪,狠狠地瞪朝霞一眼:“药这么烫,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给我。” 朝霞满心委屈:“奴婢还没来得及说,小姐就已经端过去喝了......” 顾采蘋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啰啰嗦嗦的,先退下吧!”没等朝霞退下,又改了主意:“等等,你回来。” 顾采蘋低声吩咐道:“......你立刻回顾家一趟,将我今日落水的事告诉我娘一声。如果我娘问起详情,你就说我是被许瑾瑜连累的落了水。” 她暗中推许瑾瑜落水的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情,包括顾夫人在内。 朝霞领了命,很快就回了顾家。 ...... “什么?”顾夫人一脸震惊:“采蘋在秦王府落了水?到底是怎么回事?朝霞,你现在仔仔细细的将事情从头至尾的说一遍。” 朝霞伺候顾采蘋多年,对顾采蘋的性子十分熟悉。即使没亲眼看到,也能隐约猜到实情是怎么回事。不过。主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说。 朝霞毫不犹豫的将原因都归咎到了许瑾瑜的身上:“......小姐是被许二小姐连累的落了水。当时安国公府的二公子也在场,救了许二小姐上岸。可怜小姐在水池里多待了一会儿,受了惊不说,寒气也入了体。奴婢来之前,小姐刚喝药睡下了......” 顾夫人听的心疼之极,想也不想的站起身来:“让人备马车。我现在就去威宁侯府一趟。” 朝霞笑着劝道:“夫人。天已经快黑了。此时再去侯府只怕不便,小姐也没什么大碍,不如让小姐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夫人再去侯府探望也不迟。” 顾夫人听了这话,总算稍稍冷静下来,想了想说道:“也好,我明天再去侯府。你现在赶回去。记得好好照顾采蘋。” 待朝霞走了之后,顾夫人一个人独坐良久。反复思忖琢磨此事。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知女莫若母! 落水一事,显然不止朝霞说的那么简单。 ......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引嫣阁里,许家母子三人正在吃晚饭。芸香厨艺精湛,晚饭不算丰盛。却美味精致。可惜三人各怀心思,都没什么胃口,很快就吃了晚饭。 刚一搁了筷子。邹氏便忍不住问道:“瑾娘,你和陈二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落水的时候。他会主动跳进水池救你?” 这个问题,已经在邹氏心里憋了半天,只是一直没机会问。现在总算没外人在场了,邹氏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 许瑾瑜早料到邹氏会有此一问,一脸无辜的应道:“娘,我只见过他两三回,加起来也没说过几句话。我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上一次在墨渊居,她说的那番话引起了陈元昭的疑心。所以,他见到她落水,毫不犹豫的就救了她上岸。 当然了,这个理由是万万不能说给邹氏和许徵听的,许瑾瑜索性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有用的法子——装傻。 果然,邹氏不好再追问了,喃喃自语道:“可惜,可惜!” 可惜这位陈二公子性情冷漠,不近女色之名闻名京城,也不知身体是否有隐疾。而且,陈家门第太高......否则,今日的事倒能成就一桩好姻缘。 邹氏在可惜什么,都摆在脸上,许徵和许瑾瑜看的清清楚楚。 许徵皱眉,语气中略有些不快:“娘,今日的事只是个意外,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过几日我们携礼到陈家,正式的道了谢,就让这件事彻底了结。你可别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这侯府里人多口杂,万一传出去,那些个嘴贱的在背后说三道四,妹妹的清名还要不要了?” “妹妹才貌出众,将来一定能说门好亲事。那个陈元昭,自恃甚高,性子又冷峻,根本不是什么良配。已经二十了,依然迟迟没成亲,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道的隐疾。除了家世之外,根本没一点能配得上妹妹!” 毫不客气地将陈元昭批评的体无完肤! 邹氏被说穿了心思,神色讪讪:“我什么时候说要攀这门亲事了。我就是觉得,陈二公子若不是对瑾娘有意,也不会抢着跳进水池里救瑾娘了......” “他有什么想法是他的事!”许徵板起俊秀的脸孔:“我们没半点想法就行了。” 邹氏是典型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许徵说的话她几乎从不反驳,立刻就应下了。 有大哥疼她,为她挡风遮雨,这感觉真好! 许瑾瑜冲许徵一笑:“大哥,你这些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 许徵神色一缓,眉眼柔和了许多:“今天都怪我,动作太慢了,落在了陈二公子的后面。”如果是他这个大哥跳水救起了妹妹,哪还要担心什么闲言碎语。 许瑾瑜一阵窝心:“大哥,这怎么能怪你。要怪也是怪我太不小心,一个没站稳落了水。” 许徵眸光一闪,忽的问道:“妹妹,这里没外人,你老实告诉我,今天的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外落水,他根本不信! 许瑾瑜自小落过水之后,之后很少再到水边,偶尔去了,也会极为小心。今天又是在秦王府做客,以许瑾瑜的性子,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意外”? 其中一定有内情!L ☆、第七十九章 误会(二) 兄长太聪明了也不好!不好糊弄啊! 这不,许徵正紧紧的盯着她,等着她说出实情呢! 被许徵这么一提醒,邹氏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瑾娘,顾四小姐真的是被你连累落了水么?还是她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许瑾瑜心念电转,很快就做了决定。 此事的实情瞒着别人也就罢了,在母亲和兄长面前还是说出真相为好。顾采蘋日后不知还会整出多少幺蛾子来,总得让许徵和邹氏有些防备。 “其实,这件事不是意外。是顾采蘋用力推了我,我身形不稳,顺手抓住了她的手,所以两人才会一起落了水。” 许徵和邹氏一起变了脸色。 “这个顾采蘋,实在是太过分了!”邹氏气的脸都白了:“竟敢这般害你。我现在就去沉香阁找她算账!” 许徵难得的和邹氏站在同一阵线:“娘,我和你一起去。” “你们别冲动,先听我说。”许瑾瑜忙拦下他们两人:“如果我想将此事披露出来,在秦王府的时候我就可以说实话了。我选择替她隐瞒,当然有我的道理。” “我对世子无意,又不想直接回绝姨母,免得伤了亲戚间的和气和情分。顾采蘋一心想嫁给世子做续弦,她大概是看出姨母中意我,所以对我生出了嫉恨,一时嫉火攻心昏了头,才会做出这么冒失冲动的事。反正我没什么大碍,索性替她遮掩一回。她不得不承这份人情,将来她若是成了世子妃,我们可以讨回这份人情。” 许瑾瑜不疾不徐娓娓道来,邹氏怒意渐褪。许徵却依然眉目冷然:“她起了歹心,害你不成,又倒打一耙妄图将脏水泼到你的身上。你这么做,岂不是趁了她的心?” “她现在肯定在提心吊胆,琢磨我为什么隐瞒真相。”许瑾瑜悠然一笑:“还得时刻提防着我说出实情。我想,接下来这些日子也够她受的。这不是比说出真相更好么?” 这么说也有道理。 许徵心里的那团火苗平息了不少,轻哼一声道:“以后她若是敢做出类似的事。我绝不会再放过她。” 许瑾瑜抿唇。若有所指的笑了一笑:“大哥,你放心,只要她不太蠢。很快就会明白我不是她的敌人。相反,我很乐意帮忙撮合她和世子。” ...... 安国公府。 陈元青病了一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神色怏怏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盯着窗外,目光却没什么焦距。 陶氏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一颗心都疼的揪紧了。这些日子,陈元青一直都是这样,整日里闷闷的不肯说话,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身体的病是好了。心病却留了根。 “元青,元青。” 陶氏一连喊了几声,陈元青才回过神来。挤出一个僵硬又难看的笑容:“娘,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进来很久了。喊了你几声,你一直都没应罢了。”陶氏没什么好气的说着,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语气又软了下来:“元青,你难道要为一个许瑾瑜一直这么消沉下去?” 提到许瑾瑜,陈元青心里一阵抽痛,俊脸上满是痛苦。 陶氏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该说的,我和你说了好多次。许家这样的家世,根本配不上我们安国公府。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读书,考中秋闱。将来娶一个门第高出身好的名门闺秀......” 可是,他根本不稀罕什么名门闺秀,他只喜欢许瑾瑜! 陈元青酸涩的想着。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一日她冷硬无情的话语,心里愈发痛楚。 “......许瑾瑜容貌确实生的好,可她的心机太重,品行也不端,根本不是良配。今日在秦王府发生的事你还不知道吧!她站在水池边,不知怎么落了水,当时顾家的四小姐就站在她身边,被她拖着也一起落了水......” 陈元青霍然回神,急切的追问:“她怎么会忽然落了水?后来怎么样,她被救了没有?” 陶氏不屑地冷笑一声,语气尖酸刻薄:“这样的美人儿,何愁没男子相救。你一定想不到,跳进水池里救她的,就是你的二堂兄!” 陈元青:“......” 陈元青头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道:“不可能!二哥绝不可能跳进水池救人!” 二哥的性子,说的好听点是天性冷漠,说的难听点就是冷酷无情。宝刀斩风下,不知有多少亡魂!杀人还差不多,什么时候也会救人了?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美丽纤弱的少女。 英雄救美之后,伴随而来的往往是成为眷侣的佳话。二哥和许瑾瑜......怎么可能?! “那么多人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么?”陶氏毫不留情的打破陈元青最后一丝希望:“许家人亲自来道谢的时候,我也在场。你若是还不信,就等上几日。到时候许家人会专门携厚礼登门道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元青的俊脸刷的白了,几乎没了血色。 陶氏见儿子这副模样,心里当然心疼。很快又逼着自己狠起心肠,趁着这个机会斩断陈元青心里的最后一丝念想:“当然了,你大伯母十有*是看不上许家的。应该不会主动提起亲事。许家会不会趁机贴上来就不好说了。不管怎么说,出了这样的事,许瑾瑜和你二哥算是牵扯不清了。你可不能犯傻掺和,这要是传出去,兄弟两个同争一个女子,不被人笑话才怪......” 陈元青根本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眼中溢满了痛苦。 二哥曾经让他和许瑾瑜离的远一些。那个时候,他根本没多想,只以为二哥是为了他着想,嫌弃许家的家世。 那一天在墨渊居,二哥有意支开他,不知和许瑾瑜说了什么。 今天,二哥主动救了落水的许瑾瑜...... 这一切的迹象,都指向了一个令人震惊错愕的事实。 二哥......一定是对许瑾瑜有意!L ps:小剧场: 陈元昭救了许瑾瑜之后...... 邹氏暗暗欢喜:原来陈二喜欢瑾娘! 许徵冷哼一声:陈二竟敢肖想我妹妹! 陈元青伤心失望:二哥怎么可以喜欢瑾表妹! 顾采蘋嫉恨交加:为什么没人来救我! ☆、第八十章 教女...... 第二天,顾夫人来了威宁侯府。 小邹氏一脸歉然:“亲家夫人,真是对不住了。好好的去秦王府做客,谁能想到竟遇上这等事。连累的顾四小姐落水受了寒气,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顾夫人竟也是一脸歉意:“采蘋年轻冒失,让亲家夫人忧心了。”顿了顿又说道:“我现在就去看看采蘋,让她这几日安心静养,绝不再给夫人添乱了。” 小邹氏:“......” 感情顾夫人根本没打算把顾采蘋领走,还要继续留在侯府! 以小邹氏的城府,心里纵然再鄙夷不屑愤怒,也绝不会流露出来,甚至亲切地笑道:“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顾氏虽然走了,纪家和顾家的姻亲是不会断的。顾四小姐只管安心的留下静养,想住多久都行。” 最后一句,稍稍有些刺耳。 顾夫人只当没听出小邹氏的话中带刺,叹道:“采蘋自小就和蕙娘最亲近。如今蕙娘走了,她在侯府里住着,心里也能多些安慰。说不得就要厚颜打扰一段时间了。” ......果然是打着赖在侯府不走的主意! 小邹氏心中气的冷笑连连。 哼!暂且让顾采蘋母女蹦跶去吧!等邹氏和许瑾瑜点了头,顾家的如意算盘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 小邹氏陪着顾夫人到了沉香阁。 顾采蘋面色苍白憔悴,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见了顾夫人,满心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娘......” 顾夫人心疼地搂住顾采蘋,上下打量几眼。见确实没什么大碍才放了心。 小邹氏咳嗽一声:“你们母女两个肯定有不少体己话要说,我暂时就不相陪了。” 待小邹氏离开之后,顾夫人立刻屏退了所有下人,屋里只剩母女两人。 顾采蘋断断续续的抽噎着,泪水滑过秀丽的脸庞,看来楚楚可怜。顾夫人却没安慰顾采蘋,反而低声问道:“采蘋。昨日在秦王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采蘋心虚地不敢和顾夫人对视:“朝霞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么?就是许瑾瑜不慎落水。当时我站的最近,她心慌意乱正好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我被她拖着一起落了水......” 顾夫人心里一沉。皱起了眉头。 顾采蘋根本没说真话。 “这些场面话用来忽悠别人还差不多,”顾夫人的声音冷了下来:“在我面前你也不打算说实话了吗?” 顾采蘋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显出了几分慌乱无措:“娘,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有几斤几两心思,难道我看不出来?”顾夫人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再遮遮掩掩的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这话算是说中了顾采蘋的软肋。 顾采蘋像被戳破了的气球,立刻软了下来:“娘,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告诉你实情......”一咬牙。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顾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眼中的怒意渐渐聚集。 顾采蘋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事情就是这样了。娘,我当时真的是一时糊涂。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顾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长了一副猪脑子吗?就算有什么心思,也该选好时间地点。怎么能在秦王府里动手!幸好许瑾瑜没揭穿你。万一当场闹开来,你要怎么收场?” 顾采蘋被骂的泪水连连,心里也觉得委屈:“我当时算的好好的,谁能想到许瑾瑜那般狡猾无耻,竟拉着我一起落了水。” 更可气的是,那些人只顾着救许瑾瑜,根本没人搭理她! 顾夫人气的浑身簌簌发抖,恨恨的用手指点了点顾采蘋的额头:“这种事在动手前,至少也该筹谋的仔细一些,将对方所有的反应都预料到,想好应对的措施。最好是由别人动手,自己置身事外。这样事发了也能撇的一干二净。教了你这么多,事到临头就忘的一干二净。只顾着一时痛快,不顾及善后......真是愚不可及!” 顾采蘋自知理亏,哪里还敢辩解,老老实实地挨骂。 顾夫人发了一通火气之后,情绪总算稍稍平静下来。 “娘,我现在要怎么办?”顾采蘋有些不安的小声问道。 顾夫人轻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怎么办?继续在侯府里住着,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这么说,也就是不用急着回顾家了!顾采蘋心里一阵窃喜,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还是娘对我最好了。” 顾夫人余怒未消,板着脸孔说道:“这些日子消停点,别再惹事!” 顾采蘋唯唯诺诺的应了,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娘,你说那个许瑾瑜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是我推她落的水,为什么她不肯将实情说出来,反而要替我遮掩?” 这个问题,她已经整整想了一夜,可怎么也想不通。 换了她是许瑾瑜,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推己及人,顾采蘋总觉得许瑾瑜暗中一定在算计什么。说不定正酝酿着什么阴谋。 顾夫人眸光一闪,淡淡说道:“许瑾瑜的反应确实有些可疑。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她对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应该无意,日后不会成为你的对手。” 顾采蘋先是一怔,旋即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个只怕未必。姐夫这样的男子,许瑾瑜岂有不动心的道理。” “你怎么也不动脑子想想。”顾夫人忍不住又瞪了顾采蘋一眼:“许瑾瑜若是心仪世子,怎么肯放过昨日那样的好机会。只要说出真相,你还有脸再待在侯府吗?” 这话也有道理。 顾采蘋不吭声了。 顾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说道:“依我看,许瑾瑜心里中意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顾采蘋一惊,脱口而出道:“会是谁?”有哪个男子能比姐夫更优秀更出色?等等......昨天在秦王府出现的,似乎确实有一个比纪泽更出众...... “十有*就是那位陈二公子了。”顾夫人语气是猜测,表情却很肯定:“不然,许瑾瑜怎么肯放过你。” 若是嫁给陈元昭,自然比嫁给纪泽做填房更好。 顾采蘋先是松了口气,然后酸溜溜的哼了一声:“就凭许家,怎么可能配得上安国公府。就算陈二公子救了许瑾瑜,也不代表什么。许瑾瑜的野心倒是不小,竟有这等攀高枝的心思。” 顾夫人白了顾采蘋一眼:“许瑾瑜有没有这个野心,我们管不着。陈家人能不能看的中许瑾瑜,也是陈家的事,和我们没关系。你可别忘了你眼下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住在侯府,就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年里不能成亲,总能先收拢住纪泽的心吧! 一说起这个,顾采蘋顿时一肚子苦水。 “我当然知道什么最要紧。可姐夫一直在军营,平日里根本就不回府。偶尔回府了,我也没什么机会和他见面说话。我想从纪妧这边入手,可恼的是她油盐不进,对我不冷不热的。倒是纪妤还算好应付,前两天送了一个璎珞宝石项圈给她,她对我就热络多了。” 顾夫人略一沉吟,低声道:“既是如此,你以后就和纪妤多亲近一些。纪妧很快就出嫁了,将来这内宅就是纪妤母女的天下。你把纪妤哄好了,威宁侯夫人对你自然就会多几分好感。只要她们肯在世子面前夸你几句,这门亲事也就成了。” 提到亲事,顾采蘋脸泛红霞,羞怯地点了点头。 ...... 母女两个在屋子里说了许久的话。 顾夫人走了之后,顾采蘋纷乱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不少。 娘说的对,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对付许瑾瑜,而是向小邹氏母女示好......正想着,朝霞匆匆的进来禀报:“小姐,许小姐来看你了。” 什么? 许瑾瑜竟然来了?! 她来做什么!难道是要诘问那天落水的事? 做过亏心事的人,总难免有几分心虚。顾采蘋听到许瑾瑜的名字时,神色顿时僵了一僵:“她怎么会来了?” 朝霞小心翼翼地应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小姐若是不想见她,奴婢这就出去回一声,就说小姐身子不适,让许小姐改日再来。” 顾采蘋深呼吸一口气:“不用了,让她进来吧!” 迟见早见都要见。反正躲不过去,索性当面说个清楚明白。 片刻之后,许瑾瑜进来了。 顾采蘋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又觉得这样太过示弱,故意摆出一副不屑又冷淡的表情:“你来找我做什么。” 许瑾瑜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色厉内茬,慢悠悠的笑了一笑:“顾姐姐,我来找你做什么,难道你猜不出来吗?” ......果然是来秋后算账的! 顾采蘋头脑轰的一声,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愧,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总之,一张俏脸涨红了:“许瑾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L ps:小剧场: 顾采苹:现在你们总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吧!有这么一个娘,我当然会长歪! 顾氏:......别把责任都推到亲娘身上! ☆、第八十一章 致谢 顾采苹羞恼交加,俏脸通红。 许瑾瑜却十分从容,徐徐一笑:“我满心诚意而来,想澄清顾姐姐心里的误会。顾姐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澄清误会? 顾采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许瑾瑜淡淡笑道:“我若是想说出真相,昨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了,又何必替你遮掩?” 顾采苹呆呆的看着浅笑的许瑾瑜,忽然觉得那张熟悉的俏脸有些陌生。 “你为什么肯替我遮掩?”顾采苹不自觉的问出了口:“是我推了你一把,害的你落了水。你应该恨我入骨才对,为什么会替我隐瞒实情?” 许瑾瑜抬眼,直视顾采苹。她的眼眸平静而明亮。在那样明亮的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顾采苹莫名的生出些许羞惭之意。 “顾姐姐,我对世子并无他想,你不必将我当成对手。”许瑾瑜也不绕弯子,说的直截了当:“昨天的事算一场误会,我不会怪你。而且,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真相。所以,顾姐姐大可以放宽心。” 娘果然都说中了。 许瑾瑜确实对姐夫无意......也有可能是之前有意,如今相中了更好的目标。 顾采苹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出言讥讽表示心里的鄙夷不屑。心情复杂的难以用语言描述,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许瑾瑜微微一笑:“我若是有心和你争,就不会主动来找你说这些了。” 顾采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难怪你不想和我争。嫁到威宁侯府只能做续弦,哪里比得上嫁给陈二公子。既是正室。将来又会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妃。” 许瑾瑜:“......” 她和陈元昭? 怎么可能! 顾采苹也太能胡思乱想了吧! 顾采苹显然误会了许瑾瑜的哑然,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不由得撇了撇嘴:“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陈二公子好是好,可他生性冷酷杀人如麻,天生不近女色。就算你有几分姿色,只怕也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许家也实在配不上安国公府。你想嫁给陈二公子。纯属痴心妄想。” 许瑾瑜嘴角微微抽搐。没什么表情的应道:“你误会了,我可从来没有高攀安国公府的意思......” 顾采苹面色一变,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戒备:“这么说来。你还是想和我争姐夫?” 许瑾瑜:“......” 和这种人简直没办法好好交流! “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不止是世子和陈二公子。”许瑾瑜定定神说道:“我很清楚自己的分量,也从没有过攀高枝的心思。” 顾采苹嗤笑一声:“行了,这儿又没别人。只有我们两个,就别说这些漂亮的场面话了。哪个女子不想嫁一个如意夫婿?相伴终生的良人。当然要家世人品都出众。不过,也得掂量权衡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 这话听着可就太刻薄了。 许瑾瑜略略皱眉,声音里隐隐有了些不悦:“我来是和你说清落水的事,至于我的终身大事。和你无关,不劳烦你费心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对陈元昭上了心。 算了!陈家那边。任由许家去碰一鼻子灰好了。只要许瑾瑜不来和她争抢纪泽就好。 想及此,顾采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刚才是我多嘴了。许妹妹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许瑾瑜的面色缓和了一些,淡淡说道:“我要说的言尽于此。希望顾姐姐得偿所愿心想事成。若是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张口。” 顾采苹扬起笑脸:“那就多谢许妹妹了。” 许瑾瑜来意达成,也没耐心再对着顾采苹那张假惺惺的脸了,托辞有事很快便离开了。 许瑾瑜走后,顾采苹脸上的笑容隐没,皱起了眉头。 许瑾瑜话说的好听,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眼下可不能放松警惕。 ...... 过了几天,邹氏准备了厚礼,领着许瑾瑜兄妹一起到安国公府登门致谢。同行的,还有小邹氏。 纪妤和顾采苹,都被留在了府里。纪妧将要出嫁,也不便随意出来走动。 越靠近安国公府,许瑾瑜越觉得别扭不自在。心里暗暗盼着陈元昭别在府里。不然,见了面总有些莫名的尴尬...... 邹氏见许瑾瑜有些心神不宁,笑着安抚道:“待会儿由我和你姨母张口说话,你不用吭声。” 落水被救,当然要携厚礼来致谢。可真正论起来,吃亏的是自家女儿。也怪不得她一路上都没什么笑容了。 小邹氏眸光一闪,也笑着附和:“是啊,凡事有我和你娘在,你不用太紧张。” 陈元昭出手救人的事,小邹氏也暗暗琢磨了几天。得出的结论是,大概是陈元昭看在姻亲的份上相救。至于男女之情什么的,是绝不可能的。唯一可虑的,是许瑾瑜的反应。 正值怀春妙龄,陈元昭又十分出色,万一许瑾瑜对陈元昭生出爱慕怎么办?如果她的心不在纪泽身上,将来可就少了一份拿捏许瑾瑜的筹码...... 许瑾瑜收敛心神,温驯地应了声是。 众人各怀心思,很快到了安国公府。 之前许徵特意送过拜帖来,叶氏早就有了准备。刚听门房禀报,立刻就说道:“快些请她们到世安堂来。”想了想,又吩咐一声:“珍珠,你去请国公爷过来。” 珍珠忙应下了,心里暗暗诧异。夫人和国公爷貌合神离,等闲三五天也见不了一面。府里来女客,都是由夫人出面招呼。今日夫人是怎么了?竟主动命她去请国公爷过来。 安国公经常出府应酬,在府里的时候大多待在书房,或者是歇在侍妾的院子里,很少踏足世安堂。 珍珠今日运气不错,到书房外正好迎面碰到了安国公。忙上前行礼。 安国公人过中年,依然俊美风流,见了美婢调笑几句是常有的事。看到美貌的珍珠却异常冷淡:“你来做什么?” 珍珠早已习惯了安国公不耐的语气,陪笑道:“威宁侯府的人来了,夫人命奴婢来请国公爷去世安堂一趟。” 安国公眸光一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抬脚去了世安堂。 叶氏行了一礼,语气颇为温和:“今日有客人来,妾身只能劳烦国公爷跑一趟。” 安国公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特地叫我过来,总不会只为了让我见一见客人吧!” “不然呢!”叶氏的声音也冷了一冷,语气中流露出讥讽:“妾身如今也只剩下这个理由,能请动国公爷迈步到世安堂来了。” 夫妻两个四目对视,各自心中冷笑,很快移开了目光。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很显然,威宁侯府的一行人来了。安国公夫妇像变脸一般,迅速的换上了笑脸。 ...... 众人见面,先是一通行礼寒暄。 许瑾瑜见只有安国公夫妇在,莫名地松了口气。行了礼之后,就乖乖地站到了邹氏和许徵的身后。 许徵亲自捧了谢礼上前:“前几日在秦王府做客,妹妹不慎落水,幸得陈二公子相救。我们心中不甚感激,今日特地备了薄礼,登门致谢。” 叶氏含笑道:“许公子实在太过客气了。”命珍珠上前接了谢礼。 送出谢礼,许徵的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今日过后,许家可就不亏欠安国公府了。妹妹和陈元昭也不必再有瓜葛。 一旁的安国公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看向叶氏:“元昭救了谁?我怎么不知道?” 叶氏笑了一笑:“国公爷日夜繁忙,这几日妾身一直没见到国公爷,也没来得及将此事细细说给国公爷听。”话中带着细细的刺,刺的人皮痛肉也痛。 安国公的脸色微微一沉。当着客人的面,到底不好撂脸色走人,按捺着怒气淡淡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传闻果然不假。这对夫妇果然不算和睦。当着外人的面都这样了,私底下又会是什么样子? 许瑾瑜迅速地抬眸,看了安国公夫妇一眼。 正巧,叶氏也看了过来,眼中有着奇异的亮光和笑意:“在秦王府做客那一天,许小姐不小心落了水,当时元昭也在场,跳进水池救了许小姐上岸。当时他们已经道了谢,今日偏又要携着礼物登门,实在是太多礼太见外了。” 安国公顺着叶氏的目光看了过来。 少女穿着素雅,气质温婉,眉目如画,一双眼眸沉静悠然。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极为美丽很容易令少年心折的少女。 陈元昭生性冷漠,对女子从来不假辞色。此次竟主动跳进水池里救人.....难道,他竟对这个少女动了心思? 安国公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脸上却不露声色,甚至笑着说道:“都是姻亲,元昭出手相救也是应该的。” 正说着话,门口忽的出现了一个身影。L ☆、第八十二章 谎言(一) 许瑾瑜随着众人一起看了过去。 一张憔悴清瘦的少年面孔出现在眼前。 是陈元青! 俊朗爱笑的少年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整个人瘦了一圈,神色黯淡。在看到许瑾瑜的一刹那,目光迅速的亮了一亮。 许瑾瑜心中微酸。却不得不逼着自己狠起心肠,很快移开了目光。 陈元青眼中的亮光迅速暗了下来。 “元青,你怎么过来了。”安国公笑着招呼了一声。 陈元青定定神道:“我听说有客人来,所以特地过来看看。”说着,上前和众人一一行礼。 许徵对陈元青好感有限,不过,见了陈元青此刻的模样,总得意思意思问上几句表示关切:“半个多月没见,元青表弟似乎消瘦憔悴了不少。” 陈元青勉强笑道:“我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这两日才有所好转。” 许徵礼貌又客气地说道:“即是如此,元青表弟可要多保重身体。” 然后,陈元青站到了许瑾瑜面前,喊了声瑾表妹。一个字都没多说,往日爽朗爱笑的眼睛里,如今盛满了落寞和忧伤。 他巴巴的跑到世安堂来,不过是想多看她一眼罢了。 许瑾瑜心里一酸。一个女子,一生中能遇到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喜欢自己的少年,是何等的幸运!可她却亲手推开了这份感情...... 然而,已经做了决定的事,不该也不能后悔! 许瑾瑜行礼,叫了一声“元青表哥”,然后便垂下眼眸。 陈元青没什么城府。一张俊脸像白纸一样,几乎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在场的长辈都是老于世故的,焉能看不出来? 叶氏不动声色的瞄了垂首不语的许瑾瑜一眼,浅笑着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命厨房准备饭菜,今日诸位就留在府中吃了午饭再走。” 小邹氏忙笑道:“这也太叨扰了。” “这有什么叨扰的。”叶氏笑道:“平日总我一个人在世安堂里吃饭,冷冷清清的。今天有这么多人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叶氏是出了名的高傲难缠。今天却出人意料的随和。小邹氏受宠若惊之余,心里不免暗中生疑。 叶氏忽然这么热情,该不会在算计什么吧! 正说着话。就听丫鬟禀报,陶氏来了。 陶氏似乎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因为疾步行走而起的红晕尚未消褪,眼中有一丝隐忍的怒意。 “弟妹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打发人过去叫你。”叶氏笑着说道:“今天府里来了这么多贵客,中午我留了他们在世安堂吃午饭。你和元青也一起留下吧!” 陶氏挤出一个笑容:“我留下倒是无妨。不过。元青生病还没痊愈,饮食要清淡,又不能饮酒,还是别留下了。免得扫了大家伙儿的兴致......”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元青打断了:“娘,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向你保证滴酒不沾。这总行了吧!” 陶氏:“......” 陶氏的脸色实在不算好看。 听到许家人登门,陈元青立刻就跑到了世安堂来。现在又坚持留下吃午饭......这个许瑾瑜。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汤,将他迷的鬼迷心窍? 可陈元青话已经说出了口,陶氏也不好再说什么,神情僵硬的笑了一笑:“你既是想留下,那就依着你。不过,可千万别沾酒。” 许徵也皱了皱眉。 是陈元青主动来的世安堂,也是他硬是要留下吃午饭。陶氏摆这脸色是给谁看? 就冲着陶氏,他今日也绝不会允许陈元青和许瑾瑜私下见面说话。 ...... 午饭时男女各设了一席。中间以屏风相隔,虽不见其面,却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陶氏正巧坐在许瑾瑜的对面。时不时的看许瑾瑜一眼,目光中颇有些不善的意味。 许瑾瑜心知肚明陶氏又在迁怒于人,心里也有些微的不快。 在陶氏的眼中,自己的儿子千好万好,不管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幸好她没有生出嫁给陈元青的念头,不然,就这么一个尖酸苛刻的婆婆也够人头痛的。 被陶氏这么盯着,许瑾瑜也没了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 邹氏关切地低声问道:“瑾娘,你怎么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许瑾瑜随意地笑了一笑:“早上吃的多,还不怎么饿。娘,你吃饭吧,不用管我。” 邹氏也不是傻子。对面的陶氏频频看过来,神色间半点不见柔和,反而有些虎视眈眈的样子......哼!不管好自己的儿子,反而来怪她的女儿,亏陶氏有这个脸。 邹氏心中不喜,碍着叶氏的颜面也不好发作,心里暗暗想着,待会儿吃了午饭立刻就告辞。也免得待在这儿白白受这份闲气。 吃完饭后,没等邹氏张口,叶氏便含笑道:“园子里种了一片芍药,前两日刚开了花,我陪你们去赏一赏芍药如何?” 小邹氏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邹氏无奈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许徵从屏风后转了过来,笑着说道:“妹妹,母亲姨母她们去赏芍药,你随我去赏竹林如何?” 许瑾瑜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点头应了。 许徵绝不会无端找她赏什么竹林,分明是想避开长辈们说话。 陶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一皱,正要说话,叶氏已经笑着应了:“你们年轻人不耐烦听我们唠叨,自行其便好了!” ...... 许瑾瑜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兄妹两个刚出了世安堂,陈元青便追了上来:“徵表哥,瑾表妹,府里的路你们两个都不熟悉,我给你们领路。” ......许瑾瑜一怔,迅速地看了许徵一眼。 大哥不是一直都不喜欢陈元青么?今天怎么主动制造机会给他们见面? 许徵回了个无奈的眼神。 依着他的意思,巴不得许瑾瑜离陈元青越远越好,可陈元青午饭前特意将他扯到一旁,低声下气的哀求......同为少年,他很清楚这样的恳求需要多少勇气。一时倒也不忍心拒绝了。 兄妹素有默契,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对方所想。 许瑾瑜没吭声,算是默许了许徵的安排。 陈元青没去竹林,反而领着许徵许瑾瑜到了邀月居。巧娟迎了上来,见到许瑾瑜兄妹时心里暗暗一惊,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恭敬的行了礼。 陈元青低声吩咐:“让所有人都退下,没我的吩咐,不准靠近半步。” 巧娟应下了。很快,下人便退的一干二净。 陈元青祈求的看了许徵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很明显。 他想和许瑾瑜独处片刻! 许徵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道:“瓜田李下理当避嫌。更何况,你母亲对我妹妹极有成见,如果你们两个独处又被你母亲发现了,你觉得她会怎么想?又会说些什么?元青表弟,今日我是冲着你对妹妹一腔真情才答应了你的请求。可我绝不会冒着让妹妹清名有损的风险。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有什么话你快点说。” 说完,许徵走开几步到了廊檐下,略略侧过身子,眼角余光却密切留意这边的一举一动。 显然,这已经是许徵能接受的底线了。 陈元青无奈的苦笑,抬起头,正迎上许瑾瑜的眼眸。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平静柔和,却又显得那样淡漠疏远。 陈元青心里一阵纠痛,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瑾表妹......”明明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这一刻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许瑾瑜硬起心肠,淡然问道:“元青表哥,上次在墨渊居,我已经把说的很清楚了。你这次费尽了心思要见我,不知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瑾瑜的冷漠,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来,陈元青瞬间全身冰凉。 可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不吐不快。陈元青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问道:“那一天在秦王府,你不慎落水,是二哥救了你对吗?” 果然是为了此事...... 许瑾瑜没有否认:“是。今日我随母亲兄长携礼登门,就是专程来致谢。” 陈元青踌躇片刻,终于问出了口:“二哥......为什么会特意救你?” 又来了!这几天,身边所有的人几乎都问过这个问题!许瑾瑜坦然应道:“我又不是陈二公子,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大概是出于姻亲的颜面。” 谎话说的次数多了,就连许瑾瑜自己都觉得这就是真正的答案。 “这怎么可能。”陈元青神色激动起来,眼中溢满了痛苦:“没人比我更了解二哥。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救一个落水的女子,别说是姻亲,就是嫡亲的妹妹掉进水里,他也未必肯救。他......分明是喜欢上了你!” 许瑾瑜:“......”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陈元青却误会了许瑾瑜僵硬的神色,以为自己说中了事实,心痛如绞:“二哥中意你,那你呢,是不是也喜欢二哥,所以才会拒绝我?” ......L ps:下一章会发生什么,相信大家肯定猜到了~o(n_n)o ☆、第八十三章 谎言(二) 中意陈元昭? 陈元青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她和陈元昭一共只见了三回,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她怎么可能喜欢陈元昭? 许瑾瑜既错愕又好笑,正要否认。在看到陈元青痛楚中犹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神色时,不知怎么的又改了主意。 “你猜的没错,”许瑾瑜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我确实中意陈二公子。” 陈元青:“......” 廊檐下的许徵:“......” 刚走到邀月居门边的陈二公子:“......” 周聪有幸看到了常年冰块脸的陈元昭俊脸扭曲的精彩一幕! 陈元昭却停下了脚步,看了他一眼。 周聪立刻心领神会,立刻退开了。他常年练武,步伐十分轻快。并未惊动邀月居里的少年男女。 陈元昭没急着进去,就这么站在邀月居外。 隔着一扇门,还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若是换了普通人,大概什么也听不见。 陈元昭自幼习武,耳力远胜过常人,凝神之下,将两人说的话听了十之*。 ...... 沉默了许久,陈元青终于晦涩的张了口:“所以,你是因为二哥才拒绝了我?” 这么说也没错!如果不是因为陈元昭,她或许会试着和陈元青相处培养感情,或许会嫁给陈元青。 可世上没有这么多的也许。 “是,”许瑾瑜没有犹豫,也没什么忸怩,就这么坦荡的承认了:“我本来不想说,你一直追问不休。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我确实倾慕陈二公子。” 许徵惊讶的下巴久久合不拢。妹妹前几天还斩钉截铁的说对陈元昭毫无念想,怎么这么快又改了心意? “原来如此。”陈元青似笑又似哭,头脑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二哥样样都比我强,你喜欢他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反反复复念叨着,宛如失了魂魄。 许瑾瑜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不由得暗暗后悔。她刚才灵机一动。顺着陈元青的话音说了谎话。是想彻底打消陈元青对她的念想。他反应这么激烈,却又让许瑾瑜忐忑不安起来。 这一贴药是不是下的太猛了? 而且,陈元青性子冲动。憋不住话。万一去质问陈元昭......不是万一,而是一定会去找陈元昭问个清楚!到时候又要怎么办?陈元昭肯定不会圆这个谎...... 人果然不能太冲动,话也不能随便乱说啊! 为了及时补救,许瑾瑜张口说道:“元青表哥。我今日和你说的话,求你保守秘密。不要告诉你二哥好么?” 陈元青呆呆地看着许瑾瑜,完全是下意识的回了两句:“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你既是喜欢他,就该让他知道你的心意才对。” “我自知配不上陈二公子,纵然有意。也只能默默的藏在心底。”许瑾瑜故作娇羞的说着:“如果不是你追根问底,我是绝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的。元青表哥,你能为我保守秘密吗?” 陈元青心痛的都快滴血了。挤了半天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原来。二哥居然喜欢许瑾瑜! 原来,许瑾瑜喜欢的人竟是二哥! 当日他的一句戏言,竟然成真了......这世上,大概没什么比这个事实更残忍的了。而他,甚至连嫉妒愤怒的资格也没有...... “你想嫁给二哥吗?”陈元青困难的吐出几个字。 许瑾瑜总算体会到说谎话的痛苦了。 为了圆谎,就要说更多的谎话。 可现在想改口也不可能了,许瑾瑜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当然想。不过,我知道许家高攀不起国公府,所以不敢痴心妄想。而且,陈二公子性子冷淡不近女色,怎么可能中意我。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说的都快吐了!老天保佑陈元青别再追问了,再问她可真的编不下去了。 老天爷大概是接受到了她的哀求。陈元青果然没再问了,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 不远处的许徵,竭力竖长耳朵,将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原本震惊又错愕的许徵,现在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以许瑾瑜的性子,如果真的心悦陈元昭,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说出口。 显然,许瑾瑜是为了彻底打消陈元青的念头,才会选择了这个善意的谎言。 反正只有三人在场,只要陈元青不说他不说,就绝不会传到他人的耳中,更不会传到陈元昭的耳朵里。 许瑾瑜也是这么想的,放软了声音说道:“元青表哥还有话要问我么?如果没有,我和大哥就先走了。” 他还有什么挽留她的理由? 陈元青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许徵走过来,看着兄妹两个相携离开。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晦暗下来。 ...... 走到门边,许瑾瑜开了门。 然后,便和一直站在门边的陈二公子打了照面。 许瑾瑜:“......” (此处省略不雅吐槽数句!) 这个陈元昭真是神出鬼没阴魂不散!怎么到哪儿都会碰到他?还有,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刚才和陈元青说的话,他该不会听到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许瑾瑜的耳后一阵火辣辣的。不知是羞愧还是恼怒,夹杂着莫名的紧张忐忑。总之,忽然生出了转身就跑的冲动...... 陈元昭的俊脸上很少有漠然之外的表情,今天却是例外。那双冷凝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许瑾瑜,闪着复杂的光芒。 许徵也没料到会遇到陈元昭,短暂的尴尬之后,很快若无其事的笑道:“今日我陪着妹妹特地登门致谢,原本以为陈二公子不在府里,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陈元昭的目光从许瑾瑜的脸上暂时移开,淡淡应道:“母亲命人到军营给我送信,我刚赶回府。”顿了顿又道:“我有些话想问瑾表妹,不知是否方便!” 不方便,一点都不方便! 许瑾瑜正要张口,陈元昭已经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许瑾瑜:“......”L ps:小剧场: 许多年后。 年幼的女儿好奇地问:娘,你和爹当年是怎么开始的? 许瑾瑜:...... 陈元昭挑眉,笑而不语。 ☆、第八十四章 误会(一) 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看看她的一时冲动失言,让自己落到了何等尴尬的境地。 许瑾瑜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羞愤交加,什么叫祸从口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许徵看着许瑾瑜涨的通红的俏脸,心里别提多心疼了,压低了声音道:“你别慌,我去和陈二公子解释清楚。” 妹妹是为了让陈元青彻底死心,才扯了谎。谁能想到这么巧的被陈元昭听进了耳中!如果陈元昭生出误会......不是如果,陈元昭显然已经误会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澄清这个误会! 许瑾瑜的脸上依旧滚烫,脑海里乱糟糟的,不知要做什么说什么。听到许徵的话时,下意识地应了一句:“不,我自己和他说。” 自己惹的祸,怎么能让大哥来收拾。 许瑾瑜深呼吸一口气,将门关上,然后转身。 ...... 陈元昭的出现,不仅令许瑾瑜措手不及,就连陈元青也震惊的回不过神来,面容呆滞僵硬:“二、二哥,你怎么来了。” 陈元昭没什么表情的应道:“我回府之后,特意来看看你。” 没想到,正巧碰上这一幕...... 陈元青看着熟悉的俊脸,心里浮起难以形容的苦涩:“刚才我和瑾表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陈元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的说道:“你先回屋去,我有些话要单独问她。” 又是单独问她! 上一次在墨渊居也是这样! 他为什么这么笨,竟然一直都没看出二哥对许瑾瑜的格外留心? 陈元青思绪纷乱之极,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脚下却像被什么绊住了,沉滞又沉重。下意识的抬起头。 许瑾瑜走了过来,一张俏脸上布满了羞涩欢喜的红晕(喂那明明是恼羞成怒好吗)。陈元青眼角一阵酸涩,终于转身离开了。 陈元昭和许瑾瑜四目相对。 陈元昭在短短片刻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然,淡淡说道:“我有些话要单独问你。” 有意无意的强调了单独两个字,言外之意显然易见。 没等许瑾瑜张口,许徵便冷着脸应道:“孤男寡女独处。难免会有风言风语。有什么话只管问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避开?该不是陈二公子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吧!”话语中透露出不满和讥讽。 在许徵心中,妹妹许瑾瑜是天底下最出色的女子。足以配得上世上最优秀的男子。陈元昭摆出这么一副冰块脸是什么意思?以为许家是要巴着他不放吗? 哼!有什么可骄傲自得的。这种冷漠不近人情身体说不定还有隐疾的男子,根本配不上他的宝贝妹妹! 护妹成性的许徵,瞬间就对陈元昭生出了诸多不满。 陈元昭对他不快难看的脸色视若未见,看着许瑾瑜重复了一遍:“我有话要问你。不宜有别人在场。” 许徵听的刺耳极了,冷笑一声道:“陈二公子这话未免太可笑了。我是瑾娘的兄长。可不是什么‘别人’。” 陈元昭终于正眼看向许徵:“你确定要留下?” 许徵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怎么,我若是留下,陈二公子打算让侍卫撵我出去吗?” 针锋相对,半步不让! 陈元昭微微拧起了眉头。 他常年领军。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冷冽杀气。不夸张的说,当他沉着脸时,就连陈元青陈凌雪也会暗暗发憷。更不用说别人了。 没想到,清秀书生模样的许徵竟有胆量和他对峙。纵使个头身材不及。气势却没弱半分。 两人之间浓烈的火药味,令许瑾瑜彻底清醒过来,扯了扯许徵的衣袖低声道:“大哥,你别生气。其实,我也想和陈二公子私下谈谈。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到那边的角落里等我。这样既不会听到我和陈二公子说话,又在你的视线内,你总该放心了。” 许徵:“......” 只隔了三米远,许瑾瑜声音压得虽低,却也逃不过陈元昭的耳朵。 陈元昭眸光闪动,面色深沉。 ...... 许徵绷着一张俊脸,到了廊檐下的角落里。 隔了*米远,只要声音稍微低一些,他什么也听不到。好在目光所及处,陈元昭的一举一动看的一清二楚。 陈元昭站在那儿,一言未发,只定定地看着许瑾瑜。那双冷然的眼眸,看的心里直冒凉气。 许瑾瑜定定神,迅速的张口道:“刚才我和元青表哥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是为了彻底断了他心里的念想。其实我对你绝无他想,你千万别误会别当真。” 误会? 陈元昭眼里浮出一丝讥讽:“只是误会?” 他对女子从不留心,许瑾瑜给他留下的印象却出乎意料的深刻。 前世,陈元青倾慕许瑾瑜,为了去许家提亲的事和陶氏闹腾了许久。就在陶氏万般无奈准备退让的时候,却传来了许瑾瑜和纪泽即将成亲的消息。威宁侯府虽然遮遮掩掩,可许瑾瑜对纪泽投怀送抱婚前失贞的事还是很快就传了开来。 陈元青因此消沉了很久。而他,生平最厌恶最痛恨的就是轻浮肆意不守贞节的女子。听闻了此事之后,对许瑾瑜实在没什么好感。 几年后,陈元青竟为了许瑾瑜闹着要休妻辞官私逃出京。陶氏涕泪交加的向他哭诉。他劝了陈元青几句,收效甚微,一怒之下将陈元青软禁在府里。然后亲自前往私宅里诘问许瑾瑜。 她羸弱苍白却掩不住天生丽色。被质问时愤怒的脸颊绯红,面对他的冷厉毫无所惧,毫不示弱的出言反击。 他不留情面的扔了一通狠话,离开时心中却在想,怪不得元青会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这个许瑾瑜,果然和普通女子不同。 美丽,聪慧,隐忍,看似柔弱,实则坚强果决。 可是,再多的优点也无法改变她是一个贪恋虚荣不择手段的女子的事实! 所以,她口中的误会,他根本就不相信!L ps:小剧场: 陈元昭:你确定要留下? 许徵:怎么,我若是留下,陈二公子打算让侍卫撵我出去吗? ...... 陈元昭,你真是好样的!还没娶媳妇过门,已经先惹怒大舅哥了! ------------ 关于陈元昭对女主有成见的事,这章算是解释了一下~前世小邹氏和纪泽算计瑾瑜,让她婚前失贞,这种事传开,对女子的名声是致命性的打击~陈元昭不知道真相,对瑾瑜有偏见是难免的~ 最后,推荐朋友的新书~本宫身边趣多多,作者: 简介:一世荣华的恒帝端妃寿终正寝,竟又回到七岁初入宫时。 重活一世,再见小冤家, 你给我站住,让本宫捏捏脸。 下面有链接,大家可以点开看看,幽默风趣有爱哦~~ ☆、第八十五章 误会(二) 深沉冷凝的眼睛里,清楚的流露出讥讽和一丝不屑。 这样的眼神,迅速的勾起了许瑾瑜心底不愉快的回忆。前世羞辱愤怒的一幕猛然浮上心头。 许瑾瑜全身的血液全部涌了上来,一团怒火在心头熊熊燃烧:“陈元昭,你真是自高自大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你该不是以为,我会喜欢上你这样的男人吧!我告诉你,就算这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许瑾瑜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陈元昭神色一僵,眼里的讥讽不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一点的怒意。 哼!气死他才好! 许瑾瑜气到极点,平日的冷静自制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说起来,这件事都要怪你。那一天我在秦王府落水,大哥自会救我,谁要你抢着来救了?现在人人都知道我落水被你救了,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猜测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连我身边的人也一个个来追问我。元青表哥心中生出误会,今日非要追根问底。我只好顺着他的话音编下去,好让他彻底死心。谁知道你会躲在门外偷听!” “你现在听清楚了。我刚才说的都是谎话,没有半个字是真的。请你彻彻底底的忘的一干二净。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从今以后,我会离你远远的,你也只当不认识我这个人。” 许瑾瑜俏脸一片绯红,眼眸亮的灼人,说出的话更是冷硬。 陈元昭生平何曾受过这样的奚落嘲讽,俊脸阴沉了下来。 许瑾瑜看着陈元昭难看的面色,心里别提多解气了。颇有些长抒心中一口恶气的爽快,还有占了上风的愉悦:“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独自问我吗?要问就快点问,别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陈元昭将心头的怒火按捺下去,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一天我为什么救你,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她当然清楚! “我可不清楚。”许瑾瑜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回去:“或许是陈二公子看在姻亲的份上援手,或许是闲着无事,或者是一时抽风,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牙尖嘴利! 陈元昭冷哼一声:“我懒得和你做口舌之争。上次在墨渊居里你说过的那番话。应该还记得吧!” 许瑾瑜眨眨眼。一脸无辜:“我说过的话那么多,谁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就算是脾气再好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嘲讽。更何况,陈元昭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闻言皱了皱眉。冷然道:“许瑾瑜,你别再装傻了。那一天你提醒我朝堂即将生乱,还有离楚王远一些。你不过是一个长在闺阁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许瑾瑜面不改色的应道:“我随口说说罢了。你不必当真。” 陈元昭:“......” 很好! 如果许瑾瑜是想惹来他的怒火,她算是成功了! 陈元昭常年的冰块脸有了裂纹。薄薄的唇抿的极紧,眼神冷冽逼人,浑身散发出冰冷夺人的气势。别说是一个闺阁少女,就是男子站在他面前。大概也会觉得双腿发软:“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确实是冲动之举。以陈元昭的精明。岂能不生出疑心? 说都说了,现在后悔毫无益处。只能先应付过去再说。 许瑾瑜心念电转,很快便想好了托词:“既然你追问不休,我就告诉你实话好了。有一日秦王到侯府,大哥和秦王同席喝酒。那一天秦王喝了很多酒,酒后说了许多话。大哥回来之后学给我听,我就悄悄地记下了。朝堂即将生乱,不可小觑了年幼的楚王......这些都是秦王说的,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也不清楚。” 将所有事都推到了秦王身上。 许瑾瑜神色镇定坦然,眼神清澈明亮,半点不像作伪。 陈元昭眼眸暗了一暗,薄唇扯出冷笑。 好一个许瑾瑜!扯起谎来比真的还要真! 可惜这些话,他半个字都不信。真正的理由,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今日的追问,只是为了证实心里的猜想罢了...... 她的反应,正说明了她的心虚! 陈元昭正要张口说什么,忽的神色一动:“有人来了。” 这话题跳跃的太快了!许瑾瑜一怔,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哪有人来?我根本没听到脚步声。” 陈元昭瞄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来人有三个,脚步绵软,显然都是女子。其中一个脚步急促,大概是急着到邀月居来。听着脚步声,现在应该已经到院门外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陈元昭的耳力竟如此灵敏!日后可得小心一些,有他在场的时候,千万别说他的坏话。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退下了,许瑾瑜离门最近,便转身去开了门。 门一开,陶氏隐含着怒气的脸孔顿时印入眼帘。 陶氏看到许瑾瑜时,心里的火气嗖的涌了上来。她果然没料错,许瑾瑜对陈元青死心不息,竟然到邀月居来了。 “怎么是你来的开门。”因为许瑾瑜挡着,陶氏一时没看清院子里的人,声音里含着隐忍的怒火:“元青呢,怎么站在那儿动也不动没来开门?” 那口气,仿佛许瑾瑜是一个迷惑了她儿子的狐狸精! 许瑾瑜就是有再好的脾气,也被这一眼激怒了。 她可以体谅一个寡母对儿子的精心照顾和在意,也可以包容陶氏偶尔流露的不悦。可陶氏此时的神情和言语实在太过分了。在陶氏心中,陈元青如珠似宝,别人家的女儿难道就该任人轻视鄙夷吗? 说句难听的,如果她真的对陈元青有这份心,陶氏想拦也拦不住。陶氏管不住自己的儿子,还要迁怒到她身上来,着实可恼可笑。 许瑾瑜什么也没说,只让了开来。让陶氏看清站在那儿的男子脸孔。 ......怎么会是陈元昭?! 元青人呢? 陶氏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住了,残余的怒气显得格外可笑。 ......L ps:听说大家都爱小剧场,所以小剧场君今天又萌萌哒露面~ ---------- 小剧场: 陶氏:许瑾瑜你这个狐狸精......等等,怎么是陈元昭? 许徵愤怒:谁敢说我妹妹是狐狸精,我分分钟饶不了她! 陈元青愤怒:说瑾表妹是狐狸精,就算你是我亲娘我也不能原谅! 陈元昭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拔出了宝刀斩风。 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第八十六章 乱麻(一) 刚回世安堂,陈元昭就来了。 “元昭,你怎么才回来。”叶氏笑着嗔责:“我上午就打发人去军营给你送信。你若是早一步回来,至少也能见到许家人了。人家特地登门道谢,你不在府里,未免有些失礼了。” 陈元昭没有解释自己早就回了府已经见过许瑾瑜的事:“母亲特意让我回府,该不会就是为了许家人吧!” “当然不止是见许家人。”叶氏容光焕发,本就美丽优雅的脸孔更多了几分风韵:“我还想和你商议一下什么时候去许家提亲。” 陈元昭:“......”L ps:想章节名太头疼,大家以后无视就行了o(╯□╰)o 临近期末,今年我女儿又要小升初考试,最近心情格外紧张纠结,时间也比较紧,所以只能写两千字的章节~请大家谅解~ ☆、第八十七章 乱麻(二) 叶氏无视陈元昭僵硬的表情,笑吟吟地说道:“许家小姐落水,是你亲自救了人。人家清白的姑娘家,被你又看又抱的,清名可是全毁在你的身上了。身为男子,总该负起责任来,娶了许家小姐过门才是正理。” “这几天我已经反复想过了。许瑾瑜没了父亲,娘家只剩下母亲和兄长。家世确实低了一些。不过,那个邹氏没太多城府,许徵谦恭有礼才学过人,将来说不定会有大出息。我们是娶媳妇回来,家世低一些也无妨。最要紧的是人出挑。今日我仔细看过了,许瑾瑜生的好相貌,看着聪慧又柔顺可人。诗词书画皆通,又擅长女红。这样的女子,勉强也配得上你了......” 先是陈元青,现在又是叶氏。 真是一团乱麻! 陈元昭回过神来,迅速地打断叶氏的滔滔不绝:“母亲,我没有成亲的打算,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他和许瑾瑜?怎么可能! 叶氏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这怎么是乱点鸳鸯谱。那天去秦王府做客的女眷们,都知道你救了许瑾瑜。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大概早就传开了。我们陈家如果不去提亲,许瑾瑜还能嫁给谁?” 提起救人,陈元昭心中一阵莫名的恼火。 许瑾瑜落水时,他只想着心中疑团还未解开,完全是下意识地救了人。常年在军营里,平日接触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他竟忽略了男女之妨这么要紧的事。 可救都救了,现在再后悔当时的冲动也迟了。重要的是怎么打消叶氏去许家提亲的念头。 “救人是事急从权,总不能因为我下水救了人。就要去许家提亲。”陈元昭淡淡说道:“许家人已经登门道了谢,这件事也彻底了解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陈元昭冷然道:“我说过了,暂时我没有成亲的打算。你不用再费心了。还有,你千万别擅做主张。否则,我就请旨去边关。” 叶氏满心的欢喜被浇了一大盆冷水,瞬间透心凉。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自己最清楚。陈元昭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戍守边关最易累积战功,也是最危险的。说不定哪一天就马革裹尸了。就算没有性命之忧。在边关一待就是数年不能回京。威宁侯就是最好的例子...... 威宁侯至少还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陈元昭可还没成亲生子呢。绝不能让他去什么边关。 想到这些,叶氏的语气软了下来:“元昭,我不是想逼你。可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孤身一人。依着你的性子,若是对许瑾瑜无意,绝不可能跳进水中救她。你迟早总是要成亲的,娶一个自己喜欢的有什么不好?” ......这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误会! 陈元昭索性什么也不解释了。只说了一句:“军营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叶氏此次却没恼怒,眼睛反而亮了起来。 为了成亲一事,母子两人不知争论交锋过多少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多这么一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叶氏从陈元昭的反应中窥出了一丝希望(喂,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几年都等过来了。再等上一段日子也无妨。 慢慢软磨硬泡,陈元昭迟早会点头。 ...... 书房里。 安国公收敛了笑意。面色深沉,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敲了敲。安国公回过神来,沉声问道:“是谁?”声音里微微有些不耐。 “父亲,是我。” 短短四个字入耳,安国公的神色顿时为之一缓:“元白,你进来吧!” 门开了,陈元白走了进来。 兄妹三人里,陈凌雪肖似生母邱姨娘,陈元昭和叶氏生的有几分相似,只有陈元白承袭了安国公的俊美儒雅,尤其是一双桃花眼,更是像足了安国公。 安国公平日最器重最喜欢的,也是这个长子。陈元白虽是庶出,却因为安国公的偏爱,在府中地位稳固。陈元白长袖善舞,妻子袁氏也是圆滑玲珑之人,兼且有了两个儿子,隐隐已经将身为嫡子的陈元昭压了一头。 安国公看着长子,随口笑问:“你今日不用当值吗?” 陈元白笑着应道:“中午有同僚宴请,我赴了宴之后就回来了。”顿了顿又道:“我刚才回府,正好看到二弟出府。我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似乎心情不太好,没说两句就走了。” 安国公神色淡淡:“哦?元昭也回来了?” 陈元白有些意外:“元昭回府,没来给父亲请安吗?” 安国公扯了扯唇角:“他大概是急着回军营,所以没过来。”提起陈元昭,语气不冷不热,甚至近乎淡漠。 陈元白早已见惯不怪了。 自小时候开始,父亲就对他格外的偏爱,对嫡出的二弟反而十分淡薄。二弟十岁起进了军营之后,父亲和二弟就更疏远了。 陈元白偶尔也会觉得疑惑,不过,这样的情形对他十分有利,久而久之,他甚至暗暗庆幸起父亲的偏心来。若是换一个重视嫡庶的父亲,他哪有今日的光景。 陈元白笑着说道:“二弟素来就是不拘小节的性子,父亲不必介怀。”顿了顿又道:“等母亲为他定下亲事,将来成了亲,或许就会柔和多了。” 安国公不置可否。 陈元白又试探着问道:“对了,听闻今日许家的人登门来道谢,母亲还特意留了许家人午饭。父亲今日也该见到那位许家小姐了吧!” 虽然话没说透,不过,言外之意却很明显。 从不亲近女色的陈元昭竟主动救了落水的许家小姐,十有*是动了心。只要父亲和叶氏都同意,就能成就一桩姻缘。 安国公随意地嗯了一声,显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陈元白很识趣地扯开了话题。 ......L ps:小剧场: 读者一:抱了看了,还不打算负责!陈二,你真是个渣! 读者二:渣男+1 读者三:+2 ...... ☆、第八十八章 乱麻(三) 回了侯府之后,小邹氏特意留了邹氏说话:“大姐,前些天我和你说过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邹氏早有准备,歉然地笑了一笑:“我们两个是亲姐妹,有什么话我也不瞒着你。此事我已经和徵儿瑾娘都说了。顾氏走了还不满一年,谈及亲事未免有些太早了。而且,徵儿很快就要参加秋闱,若是侥幸能考中,还有明年的春闱。就算是说亲,也得先将他的亲事定下,才能轮到瑾娘的亲事。所以,这事暂且放一放吧!” 小邹氏笑容一顿,心里暗暗不悦。 哼!什么暂且放一放,分明都是借口。肯定是看出安国公府有结亲的苗头,所以不肯应了这一门亲事...... 小邹氏城府极深,心里纵有不快,也没流露出来,笑着说道:“说起来也是我太着急了。想着这么好的亲事,得留给自己的亲侄女,总好过便宜了外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此事就搁一段日子再说好了。” 邹氏握着小邹氏的手:“妹妹可别怪我才好。” “大姐说这话我可不爱听。” 小邹氏笑的十分亲热:“结亲是亲上加亲的喜事。成了当然好,就算是不成,我们也是嫡亲的姐妹。难道我还能为这事怪你不成。再说了,世子家世相貌人品摆在这儿,不知多少千金闺秀想嫁到侯府来。难道我还愁娶不到儿媳么?” 邹氏忙顺着小邹氏的话音把纪泽狠狠的夸了一通。 小邹氏面上笑颜如花,心中冷笑连连。 贪婪是人的本性。邹氏母女也不例外。想高攀安国公府,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 许瑾瑜和许徵回了引嫣阁之后,也开始了一番交心的长谈。 许徵凝视着许瑾瑜:“妹妹,现在只有我们兄妹两个人。我问你。你一定要说实话。你对陈元昭到底是何心意?” 不等许瑾瑜回答,又说了下去:“你落水被他相救一事,大概已经传开了。安国公夫人对你又颇为和善,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会以为陈家会和我们许家结亲。如果你对他无意,那日后绝不能再和他私下见面。免得落人口实,损了名节!” 如果对陈元昭有意......那可就头痛了! 陈元昭冷冰冰的。性子又狠辣无情。实在不是什么良配。说实话,他看陈元昭从头到脚都不顺眼。 这种冷厉心狠的男子,根本就配不上温柔聪慧的妹妹! 他也绝不乐意这样的人做妹夫! 许瑾瑜没有犹豫。很快答道:“大哥,你多虑了,我对陈元昭绝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之前说那些话,是想断了元青表哥的心思。谁能想到陈元昭竟然就站在门外偷听。” “没这份心就好。不管陈家人怎么想,我们问心无愧就行了。” 许徵面色缓和了不少。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今天到底和陈元昭说什么了,我远远看着也觉得他脸色不好看。” 何止是不好看,那一张俊脸简直阴沉的吓人。 隔的那么远,他都觉得心里凉嗖嗖的。纤弱的妹妹怎么能吃得消。 许瑾瑜眨眨眼,神色自若地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他问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让他别多心。这世上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他。” “说得好!”许徵听的身心舒畅:“他以为他是谁。一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样子。我们可不稀罕!就算陈家登门来提亲,我们许家也不会搭理。” 许瑾瑜哑然失笑:“大哥,你想多了。陈家人怎么可能登门来提亲。” 先不说门第之别,陈元昭也从来不是听从父母之命的人。否则,前世也不会到临死的那一天依然孑然一人了。 至于陈元昭对她留心什么的,更是不可能的事。 他对她抱着成见偏见才是真的。 这一点,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轻蔑和冷然就能窥出一般......今天那一通毫不客气的讥讽,真是狠狠出了心头一口闷气。 许瑾瑜不愿再想那张恼人的脸,很快扯开了话题:“娘怎么还没回来?” 许徵随口应道:“大概还在和姨母说话。” 说什么要说这么久? 许瑾瑜心里一动,低声道:“或许,姨母在和娘说我的亲事。” 小邹氏心中一肚子算计,忽然冒出一个陈元昭来,心里肯定不踏实。留了邹氏说话,十有*是在催问亲事。 许徵笑着安抚许瑾瑜:“你放心,娘一定会照着我们之前商议好的,将此事敷衍过去。如果姨母为了此事恼怒不快,我们就搬到外祖家的老宅去。” 确实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许瑾瑜轻叹一声:“最好是拖上几个月。再有三个多月就是秋闱了,你得专心温习,不要为这些琐事忧心。” 正说着话,邹氏回来了。 ...... “娘,姨母和你说了什么?”许徵抢着问道:“是不是催问妹妹的亲事?” 邹氏无奈的笑了一笑:“可不是么?我照着你们之前说的借口敷衍了过去,她脸上没什么,心里肯定不高兴了。” 小邹氏还在闺阁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心里如何不快,脸上从不会显露半分。 邹氏嫁给许翰之后,夫妻恩爱和睦,许翰连个妾室和通房都没有,内宅一片平和。邹氏顺心顺水的日子过了十几年,论心机城府远远不及小邹氏。 这一点,邹氏也是心知肚明。在一双儿女面前也没什么可遮掩的:“我这次是应付过去了。不过,以她的精明,我也不知能拖多久。” “娘,还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吧!”许瑾瑜接过话茬:“现在就让大哥写一封信,打发人送给舅舅。再去邹家老宅那边看看,让下人收拾打扫。说不定哪一天就要搬出侯府。” 邹氏点点头:“也好。说起来,我们来京城几个月了,还没回过邹家老宅,确实该回去看看。” 许徵立刻说道:“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 ......L ☆、第八十九章 偶遇(一) 要出府的事,当然瞒不过小邹氏。 邹氏笑着说道:“......徵儿和瑾娘长这么大了,还没见回过老宅。趁着今日有空,我想带着他们回去看看。” 昨天刚婉拒了亲事,今天又想回邹家老宅。下一步该是搬出侯府了吧! 小邹氏何等精明,几乎立刻就猜出了邹氏的用意,心里暗暗恼怒不已。面上却半点不露,笑吟吟地说道:“说起来也怪我疏忽了,早该陪着大姐一起回娘家看看才是。妧姐儿出阁的日子就快到了,我忙着写请帖准备酒宴,没空陪你们一起去邹家老宅了。” 小邹氏这么一说,邹氏顿时有些歉然。小邹氏这么忙,她总该留下帮忙才是。过段日子再回老宅也无妨。 邹氏正要张口,许瑾瑜的声音响了起来:“姨母这么忙,不必管我们。我们今日就是回去看看。” 邹氏只得顺着许瑾瑜的话音往下说:“瑾娘说的是,我们帮不上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好意思再让你陪着我们出府。” 许徵也笑道:“我们天黑前一定回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邹氏也不好再阻拦,只得笑着应下了。 等邹氏母子三人一走,小邹氏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目中闪过冷意。半晌才吩咐一声:“含玉,你打发府里的小厮给世子送个信,让他今天回府一趟。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商议。” 含玉素来伶俐,立刻应了退下。 至于是什么“要事”,这可不是她一个区区丫鬟可以打听的。 ...... 邹氏母子三人乘着马车,出了侯府。 许瑾瑜时不时地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 往日出府,大多是和小邹氏一起。要么就是和纪妧她们同乘一辆马车,总得摆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处处拘谨。今天只有母子三人,可就随意多了。 许徵也凑了过来,兄妹两个有说有笑,十分愉快。 邹氏见兄妹两个这般开心,心中也觉得快慰。原本因为惹恼小邹氏生出的些许不安。也很快散去。 “娘。邹家老宅还有多远?”许徵笑问:“我们出来也有半个多时辰了。” 邹氏笑着答道:“快了,在前面右转就到了。” 许徵探头张望一眼,兴致勃勃的说道:“这附近有一家极出名的酒楼。叫鼎香楼。前些日子我和纪灏他们一起来过。我们先去邹家老宅,中午正好去鼎香楼吃饭。” 许瑾瑜俏皮的眨眨眼:“那这一顿午饭可就由大哥来请了。” 许徵咧嘴一笑:“别说一顿饭,就是一辈子的饭,大哥也供得起。” “这话可不能乱说!”邹氏笑着白了许徵一眼:“瑾娘以后可是要嫁人的。哪里用得上你这个大哥操心。” 许徵不以为意的笑道:“就算妹妹嫁人了。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会撒手不管。” 许瑾瑜听的窝心极了,甜甜一笑:“大哥对我真好。”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男子会这般全心全意的待她好了。就算是将来有了丈夫,大概也不会像大哥这样毫无原则掏心掏费的对她吧! 等等,一想到丈夫,为什么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张英俊冷然的脸...... 许瑾瑜全身恶寒了一下。迅速的将那张不请自来的脸孔逐出脑海。 ...... 很快就到了邹家老宅。 这是一栋五进的大宅院。比起威宁侯府和安国公府自然差的远了,不过,在寸土寸金的汴梁内城。有这么一栋宅院,一家几十口住着也绰绰有余了。 自从邹氏的兄长去了山东之后。老宅就闲置了下来。只留了一个老管家和几个下人守着。 老管家亲自开了门,见了邹氏,颤颤巍巍的跪下了:“奴才见过大小姐。” 这久违的熟悉称呼,令邹氏唏嘘感怀不已,忙亲自搀扶起老管家:“赵管家,快些免礼。” 又对许瑾瑜兄妹说道:“我还没出阁的时候,他就是我们邹家的管家了。他是亲眼看着我长大的。你们两个以后见了赵管家,可不能怠慢了。” 兄妹两个立刻应下了,齐声叫了声赵管家。 赵管家今年已经快六十了,头发花白,身体还算健朗,就是眼力耳力不如以前。一路领着邹氏母子三人进了内堂。又吩咐丫鬟送茶水来。 许瑾瑜迅速的打量内堂一眼,陈设确实有些陈旧,不过,却很干净。看得出下人没有偷懒,日日打扫的勤快。 主子们都不在府里,能和邹氏闲话几句的,也只有赵管家了。 邹氏笑着对赵管家说道:“我回京城也有几个月了,一直住在威宁侯府里。今日特地带着他们兄妹两个回来看看。徵儿打算参加今年的秋闱,得有个安静的地方读书温习。我已经让人送信给大哥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住些日子。” 赵管家忙笑道:“大小姐放心,奴才这几天就领着他们里里外外的收拾打扫一遍。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邹氏含笑点了点头。 喝了杯茶,邹氏又领着儿女在老宅里转了一圈,很快就到了正午。 赵管家正要忙碌着张罗午饭,许徵笑道:“赵管家不用忙活了。我们不在这里吃午饭。鼎香楼就在附近,我们打算去鼎香楼。” 鼎香楼赫赫有名,赵管家当然听说过,也不再挽留,热情地送了三人出府。 ...... 从邹家老宅到鼎香楼,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许徵先下了马车,然后体贴地搀扶着邹氏和许瑾瑜下马车。 鼎香楼前迎客的小厮,眼尖地瞄到了有威宁侯府标记的奢华马车,立刻迎了过来:“客官里边请,二楼有雅间。” 一边殷勤地招呼,一边偷偷抬眼看向少年身侧的美丽少女。 许徵心中有些不快。可是以许瑾瑜的美丽出挑,只要出现在人前,吸引男子的目光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止是这个跑堂的小厮,还有从那边过来的几个男子...... 等等!领头的那两个怎么这么眼熟?L ps:小剧场: 许徵:妹妹不嫁人也没关系,我养她疼她一辈子! 陈元昭:......有我在,就不劳烦大舅哥了! ☆、第九十章 偶遇(二) 许瑾瑜顺着许徵的目光看过去,当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时,不由得暗暗蹙眉。 怎么会这么巧? 平日里想躲还来不及,难得出一回府,竟在酒楼前遇上了。 不管心里乐不乐意,既然正面遇上了,总不能当做没看见。许瑾瑜扯了扯许徵的衣袖,低声道:“大哥,是秦王和楚王。” 许徵嗯了一声,低低的叮嘱:“我上前去打个招呼,你们就别过去了,在这里等我。”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许徵十分不乐意许瑾瑜和秦王有牵扯。殊不知,许瑾瑜的心情和许徵差不多。 秦王显然也留意到许徵一行人了。清俊如竹风姿出众的少年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没想到在这儿会巧遇秦王殿下和楚王殿下。” 秦王眼中满是笑意:“确实很巧。今日我和五弟是微服出行,你别一口一个殿下了,叫我三公子,称呼他五公子就行了。” 许徵立刻笑着改了口:“是,许徵见过三公子,见过五公子。” 楚王相貌清秀文弱,说话时也颇为随和:“偶尔相遇,既是巧合也是有缘。不如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许徵略一犹豫,歉然的婉拒:“今天我陪着母亲妹妹一起出来,总不能抛下她们两人。只能愧对五公子的一腔热情了!” “让她们一起来就是了。”秦王轻松自若的笑道:“这鼎香楼的二楼有几个宽敞的雅间,可以设两席,中间隔上一道屏风就是了。” 秦王如此热情,许徵所有拒绝的话也出不了口了,只得笑着应了。 ...... 从秦王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许瑾瑜就隐约有了预感。这顿午饭,大概是别想踏踏实实安安分分的吃完了。 不出所料,许徵很快就走了过来:“娘,妹妹,三公子五公子盛情相邀,我实在不好意思推辞。今天中午,我们就和两位公子在同一个雅间吃饭。” 没等许瑾瑜有什么反应。邹氏已经抢着笑道:“两位殿......公子这般盛情。我们怎么好意思拒绝。” 那可是秦王和楚王,是两位皇子!许徵能得他们另眼相看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就知道邹氏会是这等反应! 许瑾瑜无奈的笑了一笑,当秦王和楚王走近时。微微一福:“见过三公子五公子!” “许小姐无需多礼。”秦王笑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在酒楼门口说话多有不便,到二楼雅间里再说也不迟。” 说着,理所当然的举步先行。 楚王紧随其后,在经过许瑾瑜身边时。有意无意地多看了许瑾瑜一眼。那一眼里,含着好奇和兴味。 许瑾瑜垂下眼睑。很自然地避开了楚王探寻的目光。 在别人眼中,年轻的楚王性子最温和,也最平易近人。 许瑾瑜却清楚地知道,这个看似文弱无害的楚王。才是最心狠手辣阴狠无情的那一个,将来也会是坐在龙椅上执掌天下的天子。 对着秦王,她还有应付躲让的心思。对着这位楚王殿下。却是打从心底生出惧意。 ...... 一行人刚进酒楼,就引来众人瞩目。 许瑾瑜一直垂着头。又借着许徵遮掩身形,倒也不算惹眼。真正惹眼的,是秦王和楚王。虽然两人穿着寻常,身为皇子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是遮掩不住的。 鼎香楼的掌柜不敢怠慢,亲自上前招呼:“几位公子里面请,二楼有雅间。” 秦王随意的吩咐:“挑一个宽敞雅致些的雅间,设两席,中间用屏风隔开。” 掌柜忙笑着应了,挑了靠街的风景最好的雅间,又指挥伙计抬屏风。 秦王笑着问许徵:“你这些日子可去了曹大人的府上请教?” 许徵答道:“前些日子去过一回。这几天没什么空闲,做的文章都不满意,便没好意思登门请教了。” 空闲其实是有的,就是因为许瑾瑜落水一事心情烦闷。心情不好,当然也没了做文章的心思。 秦王笑着说道:“你才学出众,秋闱必能考中,不用忧心。过些日子,我替你引荐一位翰林学士。你向他多请教,或许会有些收获。” 说到收获的时候,语气格外的意味深长。 许徵何等敏锐聪慧,几乎立刻就听出了秦王的言外之意。 堂堂秦王殿下,引荐的翰林学士绝不会是普通之辈。说不定是秋闱的主考官或是专门出考题的考官。只要得到几句“指点”,“收获”绝不会少。 勤奋苦读数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功成名就荣耀门庭。眼下有这么一条“捷径”摆在面前,若说半点都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可只要想到这一点头的代价是什么,许徵心里那一点火苗立刻就被浇灭了。 皇位争斗素来都是伴随着腥风血雨,秦王再好,毕竟不是太子。早早投向秦王,绝不是明智之举。 “多谢三公子好意。”许徵委婉的拒绝:“不过,离秋闱已经没多少时日,过了今日,我打算安安静静的在府中看书温习,不再出府。免得心思浮躁影响了读书。” ......他亲自出言示好,许徵竟然张口拒绝? 秦王笑容一顿,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不快。 这样的示好招揽,对秦王来说也是极少的。没想到许徵这般不识抬举! 一旁的许瑾瑜心里咯噔一沉。 秦王表面再随和再大度,也掩盖不了他身为皇子的强势和骄傲。许徵毫不犹豫的拒绝,无异于当场落了秦王的颜面。如果秦王翻脸怎么办? 邹氏心中惶惶不安,不停的冲许徵使眼色。秦王殿下好意招揽,怎么能这样一口回绝?万一惹恼了秦王,别说秋闱了,只怕连性命都不保。还不快些低头认错? 楚王也在看着秦王,眼中闪过和年龄绝不相符的深沉。 秦王没说话,漫不经心的用右手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熟悉他脾气的人都清楚,这是他心情不太美妙的时候的小动作。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L ps:感谢书友们热情的留言,感谢书友童可爱打赏的和氏璧~每次看到打赏,总是又高兴又惭愧。因为我维持两更已经很难,所以没为打赏加更过~这几天一直更两千字的章节。等忙过这一阵了,再写三千字一章~读者们都乐意更新多,其实作者更想多更多赚稿费。可速度和质量权衡,我还是更愿意写的慢一点精细一点~希望大家体谅~ ☆、第九十一章 偶遇(三)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眨几次眼的功夫。 这短短片刻,众人各怀所思,神色微妙。当事人许徵,反倒是最冷静的那一个。他不是无知无畏,相反,他看的比谁都清楚透彻。 秦王贤名在外,最爱惜名声。招揽被拒秦王肯定心中不快,不过,总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要了他的性命。更何况,中间还有纪泽这一层姻亲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最多就是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就在此时,跑堂的伙计走了过来,殷勤的笑道:“席位已经摆好了,请几位客官移步。” 秦王淡淡地嗯了一声,抬脚走了过去。 ......居然没翻脸没发火? 许徵一愣,站在原地忘了动弹。 秦王坐了下来,神色依然恢复如常,笑着招呼道:“五弟,许徵,你们两个傻呆呆地站在那儿?还不快点过来!” 许徵定定神,含笑应了。走到秦王身边坐下。 秦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亲切地和许徵闲聊起来。秦王才学渊博,见识也颇有过人之处,谈笑风生,实在令人很难生出恶感。 许徵刚才侥幸逃过了一回,如今秦王又摆出了毫不介怀的样子,他要是板着脸可就是不识好歹了,只得打起精神相陪。 ...... 隔着一道屏风,秦王和许徵的谈笑声清晰的传了过来。 邹氏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太好了!秦王殿下大人大量,并未和许徵计较刚才的言语之失。 许瑾瑜却没觉得轻松,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秦王礼贤下士是没错,许徵也确实是才华过人。可秦王身边谋士如云,不缺有才学的人。是什么理由。让秦王对许徵这般看重? 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 一团迷雾中,似乎有一个隐约的念头掠过,然而,没来得及细想,就一闪而逝...... “瑾娘,”邹氏悄悄地扯了扯许瑾瑜的衣袖,声音压的极低:“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徵儿也真是的。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当面回绝。幸好秦王殿下没生气。否则,今日可就真的难收场了。”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同样压低了声音:“我倒是觉得大哥做的对。” 邹氏心中不赞成。可此时此刻此地实在不适合争辩这个问题:“先不说这些。等回去再说。” 秦王就坐在隔壁,万一听到什么只字片语就糟了! 鼎香楼不愧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上菜的速度快,菜肴鲜香可口。可惜许瑾瑜和邹氏都是满腹心事。再美味的饭菜吃到口中也没什么滋味。 母女两个很快就搁了筷子。 屏风的另一边,却是酒兴正浓。 秦王频频举杯。许徵也端起酒杯相陪。他的酒量实在不算好,很快就不胜酒力。 许徵生的俊秀斯文,眉眼间浮了几分醉意,俊脸泛红。更显动人。 秦王目光灼灼,心中阵阵悸动,喝下的酒在胃里迅速的灼烧。全身燥热难耐。幸好是坐着,否则就要当众出丑了...... 越难到手的。越是惦记。 秦王对许徵就是如此。 秦王府里除了正妃李氏之外,还有不少美貌的侍妾。李氏生了两个儿子,侍妾里也有所出。从表面看来,秦王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嗜好男风。 秦王野心勃勃,一直以贤名示人,这个不光彩的毛病当然不能让人知晓。 等闲的也入不了秦王的眼。要相貌出众,要气质过人,要才思敏捷,要懂诗词书画。家世太显赫的不能碰,免得惹来麻烦。最好是家世低一些的...... 许徵的出现,令秦王心荡神驰。 短短几次接触后,秦王就下定了决心,这个人,他是要定了! 想长久将人留在身边,当然要花些心思。许徵有自己的清高和傲骨,并未让秦王退却,反而对许徵更高看了几分。 秦王心思浮动,实在按捺不住亲近许徵的冲动,亲自端起酒壶为许徵斟酒。 许徵忙笑着推辞。 两人争夺间,秦王正大光明地抓住了许徵修长的手:“不过是亲自斟杯酒罢了,你就别推辞了。” 说着,硬是为许徵倒了酒。然后依依不舍地松了手,心中暗暗回味不已。 许徵有了几分酒意,并未留意到秦王异常灼热的目光, 楚王就坐在秦王身侧,将秦王异样的反应尽数看在眼底,眸光一闪。口中却笑道:“三哥,许徵可没你的好酒量,再这么喝下去,他今天只怕是走不出这个雅间了。” 秦王笑道:“喝醉了怕什么,反正有马车送他回威宁侯府。” 许徵趁机放下酒杯告饶:“我确实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还请三公子见谅!” 面泛桃花,也不过如此! 秦王心旌摇摇,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将心头的蠢蠢欲动按捺下来:“也罢,就饶过你这一回。等你考中秋闱了,摆宴席庆贺的时候,可不能再这般推拒躲闪了。就算是酩酊大醉,也要陪本王尽兴。” 心情亢奋激动之余,也忘了遮掩自己的身份,本王两个字很自然的出了口。 许徵不好拒绝,只得笑着应下了。 许徵眼里那一抹勉强的无奈,自然瞒不过秦王。 秦王非但没打退堂鼓,反而心中更多了几分征服掌控的欲~望。 他耐心有限,最多再等上几个月。等许徵考过了秋闱,他将许徵招揽进王府就不会引人注目。 许徵注定了会是他的人! ...... 许瑾瑜和邹氏隔着屏风等的心焦。可秦王谈兴极浓,扯着许徵说个没完。一直到未时正才散了席。 临分别前,秦王还拍了拍许徵的肩膀,朗声笑道:“我和你实在投缘。可惜你要静心读书,不便常出来应酬喝酒。” 许徵对秦王的热情也有些不胜其扰,面上却不便流露出来,客气地应对了几句。 楚王话不多,存在感也不强,冲许徵和许瑾瑜笑着道了别,便随着秦王离开了。 总算是走了! 许瑾瑜和许徵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L ps:小剧场: 秦王:许徵,你注定了会是本王的人! 安宁公主:三哥,你怎么可以抢我的驸马! 许瑾瑜:......都滚! ☆、第九十二章 忧思(一) 母子三人心事重重,匆匆回了府。 回了引嫣阁之后,邹氏立刻关了门,难得地板着脸孔数落:“徵儿,今日你是怎么回事?秦王亲自张口招揽,你怎么当场就回绝了?幸好他没翻脸发怒,不然要怎么收场?” 不等许徵说话,邹氏又说道:“我真弄不懂你是怎么想的。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投靠秦王,你为什么要拒绝?若是投靠了秦王,以后的好处暂且不说,就是秦王为你引荐的翰林学士,对你的秋闱也一定大有好处......” “娘,你只看到了好处,有没有看到其中的风险?” 许徵早料到邹氏有由此一问,平静地应道:“秦王只是一个皇子,声名却超过了太子,又四处招揽人才,足可见其人野心不小。我若是投靠了秦王,将来秦王和太子争斗,我也会被卷入其中。皇位之争,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娘,你确定真的希望我去投靠秦王吗?” 邹氏听着这一番话,脸唰的白了,几乎想也不想地应道:“不希望,一点都不希望。徵儿,你做的对。轻易得来的荣华富贵,我们还是别要了。” 什么皇位之争,什么性命之忧,听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许徵淡淡说道:“我今天出言拒绝,确实冒了一些风险。不过,秦王贤名在外,最爱惜羽毛。就算心中不快,也不会当场翻脸。我也只有这么表态,才能绝了秦王的招揽之心。” 邹氏连连点头。 许徵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摆平了邹氏,根本没用许瑾瑜张口。 等邹氏走了之后,兄妹两个脸上的笑容几乎同时隐没,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隐忧。 刚才那些话是哄邹氏安心。这件事其实没那么简单! “大哥,我总觉得秦王对你的招揽有些不对劲。”许瑾瑜目光凝重:“爹去世的早,你如今只有秀才的功名,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秦王再爱才,也不至于总盯着你不放。” 许徵神色同样沉凝,哪里还有之前的酒意熏然:“我也觉得不对劲。”原来之前在秦王面前的不胜酒力。竟有大半是装出来的。 许徵酒量确实不算太好。却也不至于喝几杯就倒下。 “从一开始,秦王就对我十分友善。秦王素来以礼贤下士平易随和闻名,我有些受宠若惊之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今天,秦王的反应实在出人意料。”许徵眸光微闪,俊秀的脸孔上没什么笑意:“没当场翻脸也就罢了,后来还对我如此热情。” 他何德何能。竟能让堂堂秦王折腰交好? 而且,听秦王后来的话音。根本就没放弃要招揽他的意思...... 种种迹象,都透着诡异。 事有反常必为妖!秦王到底在搞什么鬼? 许瑾瑜皱着秀气的眉头,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其中的原因。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让人头痛。如果你考中了秋闱后,秦王招揽你去秦王府,到时候怎么办?” 到那个时候。想拒绝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毕竟,纪家和秦王府关系密切。许徵又和纪家是姻亲。投向秦王这一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许徵也皱起了眉头:“我也正为此事烦心。” 秦王越是热情,他心里的戒备就越深。可秦王的身份摆在那儿,绝不是他能撼动得了的。就算是考中秋闱再考中春闱,入朝做了官,最多也只能从六品的小官做起。和秦王相比,依然是云泥之别。 皇权至上,身为一个手握实权颇得圣心的皇子,想对付一个人实在简单。甚至不用自己动手,稍微示意,自然有人出手。 这也正是许徵和许瑾瑜最为头痛懊恼的一点。 秦王的友善示好,可不是那么好拒绝的! 许瑾瑜凝视着许徵:“大哥,不管此事有多艰难,你一定要记得,无论如何不能去秦王身边。” 前世的惨痛教训依然历历在目。秦王绝对是一个沾不得的麻烦。 许徵点点头:“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哪怕以前他偶尔也想过投靠秦王仕途平坦顺利些,可经过这一回之后,他也痛下了决心。一定要和秦王撇清距离!必要时候,就算翻脸也在所不惜! 许瑾瑜见许徵神色坚定,心里长松一口气。 没人比她更了解许徵。 许徵看着脾气温和,实则极有主见,下定了决心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既然这么说了,就不会再和秦王有什么牵扯。 至于以后会因此遇上的麻烦,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解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了。 兄妹两个难得这样交心长谈。许瑾瑜想了又想,终于将另一桩心事也说出了口:“大哥,我有一件事一直都没告诉你,是和安宁公主有关。” “上一次在秦王府,安宁公主对我十分热情,是她提议到水池边赏鱼。还命人叫你过来,让你作画。如果不是我意外落水,你就得作一副池鱼图了。日后见了安宁公主,还是离的远一些为好......” “你想告诉我,安宁公主心中倾慕我是吧!”许徵冷不丁地接过话茬。 许瑾瑜:“......” 许徵很少看到聪慧冷静的妹妹这副眼眸圆睁的可爱模样,不由得莞尔一笑,揉了揉许瑾瑜的头发:“安宁公主表现的这么明显,我又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来?” 许瑾瑜定定心神,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如果安宁公主有意招你做驸马,你会愿意吗?” 许徵扯了扯唇角:“这还用问吗?我当然不愿意。” 大燕朝对皇室宗亲有严格的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只能领些虚职。说的直白点,就是只拿俸禄不用做事的那一种。 做了驸马,这辈子衣食无忧光耀门庭是足够了。可对有鸿鹄之志的许徵来说,这绝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安宁公主确实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可公主的身份,已经足以让许徵敬而远之。L ☆、第九十三章 忧思(二) 许瑾瑜的一颗心彻底落了地:“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说实话,我一直担心你会被安宁公主迷住呢!” 安宁公主贵为公主,却没什么架子,容貌俏丽,性子活泼可爱。撇开公主的身份,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少女。 许徵笑了一笑,随口说道:“在临安的时候,倾慕我的少女多的是。难不成人家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回应不成?安宁公主确实讨人喜欢,不过,我喜欢的女子不是她那样的。” 许瑾瑜好奇之心大起,笑着追问:“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许徵先不肯说,禁不住许瑾瑜再三追问,终于吐露了几句心声:“我喜欢的是温柔文雅的女子,不用太美,长的清秀顺眼就可以。最好是饱读诗书有才学,门第也不用太高,配我刚好就行了。” 许家如今现状如此,想娶高门贵女不太现实。就算是娶了门第高的妻子,也难免让人觉得是在高攀仰仗岳家。 许徵看着脾气温和,骨子里却有着少年人的傲气。所以,尚公主这种事是想也不会想的。 许瑾瑜抿唇笑了起来:“以大哥的相貌人品,想娶什么样的姑娘都没问题。大哥又何必拘泥于门第高低。如果有家世好的姑娘对你倾心,你可别因为自尊心就错过了。” 在许瑾瑜心中,许徵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也是世间最优秀的少年。配得上世上最出色的少女。 许徵哑然失笑,低声道:“家世优渥出身好的女子,大多傲气。我若是娶这样的妻子回来,只怕未必肯对娘好,也未必会对你好。家宅不宁。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宁愿娶一个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的女子。读书多明事理,孝顺婆婆善待小姑。” 许徵对安宁公主无意,自然也有这一层原因。 天家公主,脾气再好也是尊贵的公主。一旦尚了公主,就得住进公主府。到时候邹氏和许瑾瑜要怎么办? 许瑾瑜听着微微有些心酸:“大哥,没想到你想的这般周全仔细。可这么一来,就太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的。”许徵笑了。清俊的眉眼温暖柔和:“这世上。我最亲的人就是你和娘两个人。我的妻子当然要和我一条心,必须要对你好,对娘好。否则。我宁愿不娶妻!” 许瑾瑜不愿听这样的话:“这种想法可万万不能有。娘生平最大的愿望有两个,一是盼着你出人头地光耀门庭,二是盼着你早点娶妻生子。这种话要是被娘听见了,她又该着急了。” 许徵立刻好脾气的改口:“好好好。刚才是我不对,不该这么说。” 许瑾瑜心里一阵温暖。大哥总是这样。凡事都让着她。兄妹两个感情极好,几乎从来没有口角。 许徵看着许瑾瑜,忽的说道:“妹妹,高门府邸大多内宅不宁。什么侯府国公府都不例外。你不是贪念荣华的性子,将来我替你挑一个谦恭温和脾气好有才学的丈夫。” 娘家势弱,嫁到门第高的人家势必要受些轻视。倒不如嫁一个家世普通好学上进的少年。如果许瑾瑜受欺负了。他这个做兄长的也能为妹妹撑腰。 许瑾瑜先是一怔,很快便明白过来许徵的良苦用心。笑着应了一声:“好。” 前世过往如云烟。 曾经受过的屈辱羞辱,再也不会发生。这一生,她不仅要报仇雪恨守护家人,还要堂堂正正的嫁人生子,过些平静安逸的日子。 以大哥的眼光,相中的必然是好的。终身大事,交给大哥做主也无妨。 ...... “他们是什么时候回的府?” 汀兰院里,小邹氏坐在椅子上,看似漫不经心的问着。 站在小邹氏面前的是一身青色衣裙的丫鬟。这个丫鬟一脸憨厚诚恳,赫然是含翠。 “约莫是申时回来的。”含翠恭敬的说道:“回来之后,母子三人不知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许太太先走了。然后表少爷和表小姐在屋子里又说了许久。” 小邹氏追问道:“到底说了些什么?” 含翠一脸为难:“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门外有那个初夏守着,奴婢根本没办法靠近屋子,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没用的东西!” 小邹氏脸色一沉,声音也冷了下来:“派你去这么久了,每次来禀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真正要紧的一问三不知。简直就是个废物!” 含翠浑身一颤,想也不想地跪了下来,磕头告饶:“奴婢没用,请夫人恕罪!不是奴婢不肯出力,可实在是找不到机会。平日奴婢管着许小姐的箱笼,其他的什么事也不用做。贴身伺候的活儿都是初夏的,表小姐平日几乎从不招我伺候。和许太太或是表少爷说话的时候,也从不让奴婢靠近半步!奴婢也不敢表现的太过火,免得惹来表小姐疑心。” 说起这些,含翠也是满肚子的委屈。自从到了许瑾瑜身边,她一直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从没出过半点差错。 可许瑾瑜就是不待见她,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也不让她近身伺候,她能有什么办法? 偏偏每隔几日就要来向小邹氏禀报,她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事,每次见小邹氏都觉得心虚。 小邹氏面色愈发阴沉。 许瑾瑜果然不是个好拿捏的主。这是有意提防着含翠,也是在防着她呢! 含翠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过了许久,才听到小邹氏冷然的声音:“行了,别跪着了。回引嫣阁的时候,记得小心些,要是惹来许瑾瑜的疑心,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最后一句说的阴测测的。 含翠心底冒起一阵阵寒意,忙恭敬的应声退下。 走出汀兰院很远了,含翠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此时额头和手心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含翠用袖子擦了额上的汗珠,定定神,回了引嫣阁。 正巧在廊檐下遇到了许瑾瑜。 ......L ☆、第九十四章 夜谋 许瑾瑜随口问了句:“半天不见你,你这是去哪儿了?” 含翠忙恭敬地答道:“奴婢闲着无事,去了汀兰院,找了几个交好的小姐妹说了会儿话。” 这也是含翠的细心高明之处。如果一味扯谎,稍微一打听就露馅了。她去汀兰院的时候,难保没人看见。这样直接承认是去了汀兰院,倒让人无可指责。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徐徐说道:“你本就是汀兰院的人,姨母临时派你来伺候我。日后你总得回姨母身边去,经常回汀兰院走动也是应该的。” 那双明亮的眼眸,似一潭清泉,能照见人心底的最隐秘的晦暗。 含翠心中有些仓惶忐忑,面上倒是没露半点,一脸诚恳地应道:“小姐这么说,奴婢实在汗颜。自从奴婢到了小姐身边,小姐一直待奴婢极好。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愿长长久久的伴在小姐身边。” 含翠这一番掏心掏肺异常诚恳的表明心意,许瑾瑜却没怎么动容,不痛不痒地应道:“你有这份心就好。” 含翠纵然舌灿莲花,也无以为继了。 许瑾瑜每次见到含翠看似憨厚老实的脸孔,心里就觉得膈应恶心,懒得再多看含翠一眼,随口吩咐:“好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先退下吧!” 含翠笑容不减,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下了。 许瑾瑜看着含翠走远,眼里的笑意悄然隐没。 这几个月来,她故意忽略无视含翠,将含翠晾在一旁。可含翠实在沉得住气,愣是半点马脚都没露。 今日含翠又去了汀兰院。想来又是小邹氏召她前去问话了...... “小姐。你似乎不太喜欢含翠。”初夏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好奇。 含翠做事勤勉又老实,可小姐对含翠似乎不怎么待见。平日很少召含翠伺候。 许瑾瑜回过神,笑着打趣道:“我要是喜欢让含翠伺候,你的位置可就要岌岌可危了。” 初夏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奴婢可不担心。就算小姐身边的丫鬟再多,奴婢也是独一份。谁也越不过去。” 许瑾瑜被逗乐了:“是是是,你在我心里最重要。” 主仆两个自小一起长大,彼此熟悉。说话时也十分随意。两人正说笑。芸香过来了:“小姐,晚饭已经备好了。”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领着初夏进了饭厅。 芸香安静的伺候着许瑾瑜母子三人用了晚饭。然而收拾了碗筷回小厨房。每日负责洗刷碗筷的是孙妈妈。 孙妈妈做事的时候喜欢唠唠叨叨的说话,芸香照例沉默不语,烧了两大锅热水,又做好了宵夜放在热水里温着。 ...... 事情忙完了。芸香便出了厨房。 此时天色已晚,芸香悄然出了引嫣阁。几乎没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一盏茶时间后,芸香到了园子里的一处假山旁。迅速的张望一眼,然后快速地在假山上摸索一下,其中一块松动被拿了下来。 芸香将准备好的纸卷塞进去。又将石头塞了回去。 一切都看不出半点异样。 芸香做完这些,才转身离开。 又隔了半个时辰,假山处多了一个男子身影。这个男子穿着青布小厮的衣服。眉目间带着几分憨厚,动作却异常灵活。很快便取出了那个纸卷。 这个男子。正是和芸香一起被卖进侯府的小厮周勇。 ...... 夜幕降临。 汀兰院像往常一样,过了戌时正就熄了灯。主子歇下了,丫鬟婆子们也都各自睡下了。每日守着院门的婆子,今晚并未锁门,早早回了屋子。奇怪的是,竟也无人过问。 又隔了一个时辰。 一个高大修长的男子身影悄无声息的进了汀兰院。几个暗卫像影子一般散落在汀兰院外,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男子轻车熟路的到了小邹氏的寝室门外,手刚碰到门边,门便开了。 只穿着薄薄中衣身段妖娆丰满的女子携着一阵香风投进了男子的怀里。男子将她搂进怀里,顺手关了门。 黑暗中,男女激烈的纠缠在一起。迷乱的呻~吟和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过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母亲,这么急着让人叫儿子回来,是不是饿的太狠了?”纪泽不正经的调笑声响起:“来,儿子现在再喂你一回。” 小邹氏娇媚的嗔了一声:“别闹了,我特地叫你回来,是有要紧事和你商议。” “昨日我陪着许家人去了国公府登门致谢。你的大舅母对许家人热情又客气。看她的意思,似乎想和许家结亲。” 什么? 纪泽一惊,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陈家怎么可能相中许家?以许家的家世,根本就配不上安国公府。” 小邹氏冷笑一声:“陈元昭天性冷漠,不肯亲近女人,也不肯成亲。安国公不吭声,叶氏一个人也拿陈元昭没办法。如今看到一线希望,哪里还管许家家世如何。只要陈元昭肯点头,陈家说不定很快就会登门提亲了。” “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之前对大姐提了你和许瑾瑜的亲事,昨天她已经婉言回绝了。还领着许瑾瑜许徵去邹家老宅去了一趟。许家人在打着什么算盘,已经很清楚了。” 纪泽的脸也沉了下来。 其实,娶谁做填房都无所谓。关键是要挑一个性子温软好拿捏的。如今多了许徵这一层算计,娶许瑾瑜是最好的选择。 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陈元昭来! 纪泽想了想说道:“陈元昭自幼冷淡,不近女色。大舅母就是有这份心,他也不可能点头同意。” 小邹氏轻哼一声:“这可未必。哪有男人就不亲近女人的。如果陈元昭真的对许瑾瑜无意,那一天为什么要跳进水里救许瑾瑜?” 这也有道理。至少。他是绝不会跳进水里救顾采蘋的。 纪泽静默不语。 “玉堂,不能再等下去了!”小邹氏急急说道:“万一陈家真的来提亲,许家可就攀上了安国公府。不止是许瑾瑜,就是许徵也无法掌握。安国公府可是太子那边的人......” 许徵若是成了陈元昭的大舅子,必然会亲近太子一系,绝不会再投靠秦王。 他们暗中谋算的事,可就真的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纪泽眸光闪烁不定。半晌才低声道:“你说的对。那就提前动手。” 小邹氏见纪泽点头赞同,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此事宜早不宜迟。正好趁着妧姐儿出嫁的那一日,府里宾客多。我会让大姐随在我身边招呼客人。再安排许徵去招呼男客,到时候许瑾瑜就只剩一个人......” 小邹氏的声音越来越低。 纪泽听了小邹氏的计划,似乎有些不赞成:“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火了?装装样子,让她损了名节不得不嫁到侯府来也就罢了。” 小邹氏娇嗔道:“你就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了。这样的好事。换了哪个男人都是求之不得呢!” “这可未必。”纪泽邪邪一笑:“青涩的果子有什么滋味,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也不知做了什么。小邹氏情难自禁的呻吟一声,断断续续地说道:“男人哪有不贪新鲜的。你现在说的好听,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心。” 纪泽用力的揉着手下的丰满,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男人*一上来。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口中胡乱应了几句,便沉溺进温柔乡里。 ...... 安国公府里。 素来冷清安静的墨渊居里。今日难得的灯火通明。 陈元昭今日在太子府赴宴,一直喝到了子时才散席。太迟了来不及回军营。就回了安国公府。 墨渊居里没有丫鬟,周聪沉声吩咐侍卫去煮醒酒汤烧热水。 陈元昭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比平日亮的多:“我没喝醉,不用什么醒酒汤。” 周聪顺着他的话音说道:“是是是,将军当然没喝醉。”边说边冲那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 陈元昭微微眯起眼,不快地瞪了周聪一眼:“我说过了,我根本没醉。你要是让人煮醒酒汤来,我把汤泼你脸上!” 周聪无奈又好笑。 明明就是喝多了!不然,以陈元昭的性子,绝不可能这般啰嗦。只要冷冷的扫视一眼,保证周围十米内鸦雀无声。 陈元昭酒量极好,喝醉的时候少之又少。也因此,几乎无人知道他酒醉后异于平时爱说废话的小毛病...... 一个侍卫忽的走上前来,低声向周聪禀报几句。 周聪神色一动,从侍卫手中接过一个纸卷。然后对陈元昭说道:“将军,这是芸香传回来的消息。” 芸香传回来的消息? 陈元昭挑眉说道:“拿过来。我倒要看看,许瑾瑜又闹腾出什么事情了。” ......可惜现在没镜子,不然,真该让将军自己照一照镜子看看此时自己的表情。原本平平板板面无表情,一提到许小姐,神情立刻变的生动起来。 无关喜怒,至少像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了。L ps:果然还是三千字的章节内容满满~o(n_n)o~喝醉了的陈二是不是萌萌哒~预告,下一章更萌更有爱,喜欢的别忘了投票票~ ☆、第九十五章 所梦 周聪很清楚陈元昭的脾气,聪明的什么都没说,将手中的纸卷递了过去。 陈元昭接过纸卷,没有打开,反而斜睨了周聪一眼:“你待在这儿,是打算一起看?” 周聪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很快退下了。 陈元昭打开纸卷。上面只写着寥寥几行字。 许小姐今日随母亲兄长一起出府,回了邹家老宅。中午在鼎香楼时,遇到了秦王楚王。回来后,母子三人在屋子里说了很久,具体说什么不得而知。 秦王? 楚王? 陈元昭眼中寒光连连闪动。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际的长刀,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前世一直陪伴到临死的那一刻,从未背叛过他的,只有这柄宝刀斩风。这一生,他要亲手用斩风杀了楚王!杀了那个口蜜腹剑外表清秀文弱实则阴狠毒辣的小人! ...... 大概是今日酒喝的多了,陈元昭心绪翻涌,久久都未平息。深藏在心底的阴暗过往,铺天盖地的袭来。彻骨的恨意几乎将他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汹涌的情绪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陈元昭松了右手,又将左手中的纸条看了一遍。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嘲弄:“许瑾瑜,枉你多活了一辈子,竟连秦王嗜好男风的事都不知道,敢让许徵靠近秦王。将来总有你后悔莫及的那一天!” 任周聪软磨硬泡,陈元昭依旧没喝醒酒汤,也没用温水沐浴。他在军营多年,早已养成了用冷水冲浴的习惯。今晚也没例外。 冷水冲了全身,酒意也去了不少。躺在床上。竟然没什么睡意,头脑异常清醒。完全是下意识地将纸条又举起看了一眼。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傻事时,陈元昭的神色都僵硬了。 这是中了什么邪? 当日救许瑾瑜只是一时冲动。说实话,当时他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哪怕是看到了她姣好的身子和羞红的脸颊,抱了她柔软的身子,他也没觉得什么大不了的。叶氏提议去许家提亲,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可似乎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看到这个名字。就会想到她愤怒时明亮璀璨的眼眸。还有犀利毒辣的令人火冒三丈的话语。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甚至会偶尔想起那一天在水池里抱着她的身子柔软又微妙的触感...... 真是见了鬼了! 陈元昭恼怒的瞪着那张纸,仿佛这样就可以驱赶走脑海中不请自来的俏脸。 自八岁那年之后。他对所谓的男女情爱全都是厌恶。后来到了军营,每天接触的都是将士,根本就没接触过任何女子...... 这么说也不全对。叶氏曾经为他挑了几个美貌的丫鬟,有的娇俏有的丰满有的娴静温柔有的美艳明媚。一个个看着他的时候,眼中都会闪着娇羞期待的光芒。 那样的亮光。非但没引起他的兴趣,反而令他觉得恶心。他从来没怜香惜玉的心思,毫不客气的将几个丫鬟都撵走了。 他在叶氏面前扔下狠话,如果再有类似的事。他就立刻自请出京,永远不会再回京城。 叶氏既生气又无可奈何,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知道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谣传他身体有“隐疾”。对这种无稽之谈。他嗤之以鼻,却从来不屑于解释。 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反正他上辈子没成亲,这辈子也没有娶妻的打算。 他对许瑾瑜格外留心,当然和男女之情毫无关系。只是因为他要提防戒备,绝不能容任何变数影响到他的复仇大计...... 一定是这样! 陈元昭想通了之后,稍稍松了口气(等等,为什么一定要想通?)。 陈元昭随手将纸条放在了枕边,然后沉沉睡去。 然后,他睡的并不安稳,很快就陷入了离奇的梦境里。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陈元昭面色很难看。第一是因为昨晚酒喝多了,一夜过来头隐隐作痛。第二个原因是......咳咳,不太好说。 陈元昭用最快的速度换了条干净的裤子。然后臭着一张脸将被弄脏了的那条扔了。 幸好他晨起从没有让人伺候穿衣洗漱的习惯,不然,今天可就出丑丢人了! 陈元昭心情阴郁,沉着脸去了练功场。 好在他平日就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身边的侍卫倒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只有细心敏锐的周聪察觉到了些许异样,试探着问道:“将军,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是不是因为昨晚酒喝多了宿醉难受?” 陈元昭抿紧了薄唇,随意地嗯了一声。 当然是因为宿醉! 绝不是因为夜里做了羞于启齿的梦! 更不是因为梦里出现的那张脸! ......将军果然很不对劲!换在往日,这样的问题他是绝不会回答的。这其中的原因,当然不会是喝多了酒这么简单。 周聪心里暗暗琢磨着,脸上可没敢流露出来。 将军今天的心情显然不太美妙,这个时候可得低调老实一些,免得惹怒了将军...... “周聪,过来陪我练刀!”陈元昭冷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聪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嘴里发苦:“我的身手比将军可差远了,实在不配陪将军练武。不如我去叫几个侍卫来......” 陈元昭皱起了眉头,冷冷地看了周聪一眼:“叫你来就来,哪来这么多废话!” 完了! 周聪想躲也多不了,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论个头身材,他丝毫不弱于陈元昭。论身手,他在亲兵中从无敌手。不过,比起陈元昭可就差了不止一筹。 陈元昭天生神勇,力气远胜常人,习武极有天分。宝刀斩风在手,上阵杀敌的时候,几乎无人抵挡得住斩风之威! 平日在军营训练,陈元昭也会和将士一起训练。不过,训练的方式是十个士兵手执各种兵器围攻陈元昭。 一般来说,陈元昭会在一炷香时间里解决战斗...... 今天就他一个人陪着练武,他一定会被“练”的很惨!L ps:喜欢小剧场的请举手: 周聪:将军,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是喝多了吧!一定是喝多了!总不可能是做了春梦吧!哈哈哈!这是不可能的。大家都知道你身患隐疾不近女色。哈哈哈! 陈元昭:......周聪,来练刀! ☆、第九十六章 转变 一个时辰后。 周聪全身疲累,握着长刀的右手又酸又软。 他几次想张口喊停。可陈元昭今天异常凶狠,斩风毫不客气的往他身上招呼。他压根不敢走神张口,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断了胳膊没了腿。 又几个回合后,周聪的长刀和陈元昭的宝刀在空中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然后当的一声,周聪手里的刀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上。 斩风险之又险的停在了周聪的胸前。 周聪无奈的苦笑:“将军,我的刀断了,我认输!” ......一把普通的长刀,总和斩风刀刃相接,不断才是怪事! 陈元昭满心的烦躁阴郁散去了大半,懒得计较周聪那点心思。将斩风入鞘,然后去了净房。练了一个时辰的刀,全身都是汗,得冲浴更衣。 周聪松口气,立刻回了屋子沐浴换衣。 ...... 墨渊居门外。 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站在门边,想敲门,举起手却又放下。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敲了敲门。 这个少年,当然是陈元青。 陈元昭是半夜回的府,陈元青早上才知道。他们两个一直亲厚,只要陈元昭回府,陈元青一定会到墨渊居来。 今天,陈元青却在门外站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敲了门。 开门的是陈元昭的亲兵。见了陈元青,那个亲兵立刻恭敬的行礼。 陈元青的声音里带着些莫名的紧张:“二哥人呢?” 亲兵应道:“将军刚才和周侍卫练了一个时辰的刀,现在正在净房里。三公子请先稍等片刻。” 陈元青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好,我先到二哥的屋子里等他。”不用立刻见陈元昭,让他复杂又纠结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理智上来说。陈元青很清楚许瑾瑜拒绝自己的事和陈元昭无关。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只要一想到许瑾瑜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二嫂,陈元青心里就闷的喘不过气来。 可躲着也不是办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所以,陈元青还是到墨渊居来了。 陈元青经常出入墨渊居,轻车熟路的进了陈元昭的屋子。 陈元昭的屋子宽敞干净,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屋子显得空荡冷清。就像陈元昭给人的感觉一样。 不对,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陈元青目光一扫,眼尖的发现枕下似乎压着一张纸。不知纸上写了什么。只露出了一角。 陈元青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走上前,拿起那张纸条。匆匆看了一眼,神色顿时变的古怪又微妙。 就在此刻。门被推开了。 沐浴更衣后已经恢复如常的陈元昭走了进来:“元青,你等多久了......”在看清陈元青手中攥着的纸条时。素来面无表情的陈元昭神色一僵。 ...... 该死!他昨晚怎么这么粗心,竟没将纸条收好就睡下了。早上又......不提也罢!现在这纸条正巧被陈元青看个正着,以陈元青的性子不误会才怪! 陈元昭脑海中瞬间掠过一连串的念头。不过,他天生的冷脸。从面上根本看不出一星半点。 陈元青果然生出了误会,用指控的眼神瞪了过来:“二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瑾表妹?” 陈元昭一时没想到完美的理由解释纸条的事。索性也不解释了:“你进了我的屋子也就算了,怎么可以乱翻我的东西?” 可惜。情绪激动的陈元青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更没被陈元昭的冷脸吓倒,愤愤不平的说道:“二哥,你喜欢瑾表妹,就堂堂正正的登门提亲。暗中命人潜伏在瑾表妹身边偷偷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这种行为实在不可取!姑娘家胆子小,你这么做虽然是出于真心,也会吓到她的。” 陈元昭:“......” 陈元青果然是误会了。而且,误会的方向和他预期的全然不同。 陈元青见陈元昭神色僵硬,自以为说中了陈元昭的心思。心里依旧是苦涩的,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不接受现实了。 反过来想。他和许瑾瑜总之是没缘分了,与其看着许瑾瑜嫁给别人,倒不如嫁给二哥。 二哥一直不近女色,不肯成亲。如今总算有中意的女子了,也是好事一桩。 一个人想法的转变,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陈元青忽然就想通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痛楚酸涩难过消散了大半,激动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放心吧!二哥,我会为你保守秘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不过,你派到侯府那边的暗卫可别再留下了。万一以后瑾表妹发现了,十有*会生你的气。到时候你就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解释不清的误会还是别解释了!就让元青这个傻小子误会也罢! 陈元昭闭上嘴,任由陈元青一个人说个不停。 陈元青絮絮叨叨地说道:“说起要怎么讨姑娘欢心,这个我可比你强多了。” “姑娘家脸皮薄,出门又不容易。你得主动登门去见她。好在我们和威宁侯府是姻亲,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登门。比如说妧表妹就要出嫁了,我们国公府总得去给妧表妹添妆吧!待会儿就去问问大伯母和我娘,问清她们哪一日去侯府。到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和瑾表妹私下说会儿话......” 陈元昭实在听不下去了,不耐地扫了陈元青一眼:“无聊之极!” 他每天忙的很,哪有时间去威宁侯府! 陈元青显然听出了他的话意,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了过来:“军营里的事搁下一天有什么要紧,和终身大事相比,孰重孰轻?” 陈元昭再一次被噎住了。半晌才冷着脸说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我和许瑾瑜之间什么也没有。我不会去提亲,她也不会嫁给我。你就别胡思乱想瞎操心了。” 陈元青一脸震惊:“你救她的时候,看了她抱了她,你竟然没有登门提亲的打算?二哥,你怎么可以不负责任!” 陈元昭:“......”L ps:小剧场: 陈元青:二哥,追女孩子要厚着脸皮,找机会登门见她,送礼物讨她欢心,要会说甜言蜜语,要和她的家人打好关系。还有还有,别板着一张死人脸,要多笑你造吗? 陈元昭:......你的法子要是管用,为什么许瑾瑜会拒绝你? 陈元青:...... ☆、第九十七章 添妆(一) 纪妧出嫁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前来为纪妧添妆的女眷一个接着一个,和威宁侯府素日有往来的陆续都登了门。小邹氏忙着招呼客人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邹氏当然也要为纪妧添妆。 到底添多少,邹氏也没个主意。这种事不便和许徵商议,便和许瑾瑜商议起来:“.......我打算送一套赤金头面首饰给妧姐儿添妆,你说会不会显得单薄了?” 许瑾瑜想了想说道:“按理来说,一套赤金头面首饰添妆也不算小气了。不过,我们毕竟是借住在侯府,送这样的添妆礼就有些少了。而且,妧表姐和我相处的极好,处处照拂我。还是多送一些吧!” 邹氏也觉得有道理,笑着应了。 许家不算大富大贵,不过,许翰做了十几年同知,留下的家财也足够母子三人宽裕的过一辈子了。来京城之前,邹氏特意将大半家产细软都带了过来,就是为了给许徵将来打点。如今挑些添妆礼也不是难事。 至于许瑾瑜自己,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暗中准备了礼物。 母女两个各自带上了礼物,去了沉香阁。 说来也巧,刚走到沉香阁的门口,就遇到了前来为纪妧添妆的顾采蘋母女。邹氏忙笑着和顾夫人寒暄几句:“顾夫人今日是特地来给妧姐儿添妆么?” 顾夫人含笑应道:“是啊,妧姐儿出嫁这么大的喜事,我当然要来添妆。”顿了顿又叹道:“蕙娘在世的时候,和妧姐儿感情最好。可惜她走的早,没能亲眼看着妧姐儿出嫁。” ......有意无意总提起顾氏。无非是想显示顾家和纪家的关系密切。 幸好顾夫人还不知道小邹氏有意让纪泽娶许瑾瑜做续弦,不然,岂不是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么一想,邹氏心里陡然有了种无法言语的优越感。 长辈们寒暄,许瑾瑜也没闲着,冲顾采蘋笑了一笑:“顾姐姐,你为妧表姐准备了什么添妆礼?” 自从那一天许瑾瑜开诚布公地和顾采蘋“沟通”过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缓和了不少。不管顾采蘋是不是真的放下戒备了。至少表面上亲热多了。 顾采蘋抿唇笑道:“不过是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不值一提。不知许妹妹准备了什么礼物?” 不肯说自己准备的礼物,偏要来打听许瑾瑜准备的添妆礼。显然是存了一较高下的心思。 “我为妧表姐绣了一幅桌屏。”许瑾瑜只当没察觉出顾采蘋那点小心思。又笑着打趣:“顾姐姐和妧表姐关系不同寻常,准备的礼物总该比我贵重多了。待会儿我可要好好欣赏一番。” 短短几句话,听的顾采蘋心中舒畅,眉眼舒展开来:“你既是想看。待会儿我送给妧表妹的时候,一起看好了。” 啧啧!心眼真是小!说到这份上了。还藏着掖着。 许瑾瑜瞄了朝霞手中捧着的锦盒一眼,心里倒是真的生出了几分好奇。 ...... 许瑾瑜母女和顾采蘋母女联袂而来,纪妧笑着在门口相迎,又打发丫鬟去汀兰院请小邹氏过来。 添妆当然要有长辈在场。所有的添妆礼也要一一记在嫁妆单子上。 许瑾瑜打量纪妧一眼。低声关切道:“妧表姐,你这些日子似是清减了一些。” 纪妧原本就不算胖,这几天清瘦了一些。下巴尖尖的。 纪妧不无自嘲的笑了笑:“这几天胃口不太好,睡也睡不香。瘦一些也是难免的。”再冷静再淡定的少女,到了出嫁前都免不了会有些忐忑难安。纪妧也不例外! 顾采蘋也凑了过来,笑着拉起纪妧的手安慰道:“李家是出了名的家风正派,李二公子洁身自好勤奋上进,你就不用担心了。” 纪妧忍住抽回手的冲动,浅笑着嗯了一声。 这差别待遇让顾采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纪妧和许瑾瑜有说有笑,对着自己却是不冷不热,话都没几句。 小邹氏很快来了。 一番客套寒暄过后,顾夫人先笑着送上了添妆礼。:“......女儿家出嫁了之后,多些体己私房总是好的。我这儿有一间脂粉铺子送了给妧姐儿,每个月也能多个进项。” 小小的锦盒里,放着胭脂铺子的地契。 小邹氏客气地笑道:“顾夫人这添妆礼送的太贵重了,叫我们怎么好意思。” 顾夫人笑道:“这算什么贵重,只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罢了。蕙娘嫁到侯府八年,一直将妧姐儿当成亲妹妹一般疼爱。如今妧姐儿要出嫁了,我就算是替蕙娘尽一份心了。” 不管顾夫人这番话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听着令人舒心。 纪妧也不得不领这份人情:“谢谢伯母。” 邹氏在一旁听着,神色顿时有些微妙和尴尬。和顾夫人一比,她准备的添妆礼可就有些寒酸了,这让她怎么拿得出手? 邹氏忍不住看向许瑾瑜。怎么办?要不要回去重新准备一份? 许瑾瑜安抚地看了邹氏一眼。没关系,就照着原先准备的添妆礼送就行了。顾夫人送重礼是有所图,咱们又没什么企图。 邹氏心下稍安,也送上了添妆礼。一套赤金头面首饰,还有几匹极昂贵的衣料。如果不和顾夫人比的话,也说的过去了。 然后就轮到顾采蘋和许瑾瑜了。 顾采蘋从朝霞手中接过锦盒,笑吟吟的说道:“妧姐姐,这是去年生辰时祖母送我的一盒珍珠,都是上好的南珠,正好送给你添妆。” 那一盒南珠一般大小,个个圆润通透,齐整整的摆在锦盒里,闪出耀目的光泽。 纪妧没料到顾采蘋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退却不过,只得收下了。 许瑾瑜笑道:“妧表姐,我送你的添妆礼是我亲手绣的六幅双面绣,正好可以做一个小巧的桌屏。” 初夏忙将包裹好的绣品打开。纪妧细细翻看,心中十分欢喜。 顾采蘋脸上笑着,心里却又不痛快了。她送的可是一整盒南珠,也没见纪妧这般高兴! 就在此刻,含玉匆匆进来禀报:“启禀夫人,安宁公主亲自来给二小姐添妆了。” ......L ps:小剧场: 读者一:没有陈二出场不开心~ 读者二:不开心+1 读者三:不开心+2 读者四:保持队形,+4 ...... 陈元昭:作者大人说,没有粉红票票她不开心! ☆、第九十八章 添妆(二) 安宁公主竟然亲自来了! 纪妧满脸笑意,亲自起身出去相应。顾采蘋上次在安宁公主面前丢了脸,略一犹豫,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许瑾瑜一听到安宁公主的名字,反射性的觉得头痛。这位安宁公主如今频频露面,让人想不多心都难。许徵没半点做驸马的意思,可万一安宁公主一厢情愿怎么办? 换成别家的姑娘心中暗暗倾慕,许徵装傻充愣当不知道就行了。只要不登门提亲,女方总不好主动让人说亲。 安宁公主可就不一样了!万一求皇上下一道赐婚的圣旨,到时候许徵想不做驸马也不行。 说到底,天家公主天生就有任性的资本。 许瑾瑜神色自若的随纪妧一起迎了出去。 天气渐渐燥热,安宁公主今日穿了一身极薄的夏裳,粉嫩的鹅黄色映衬的她格外娇俏。秀气的小脸上还敷了些脂粉,更添几分容色。 “见过公主殿下!”三个少女一起行礼。 安宁公主笑道:“快些免礼。今日我是特地代母妃来给妧表姐添妆的,大家不用拘礼。一口一个公主殿下,叫的我浑身都不自在。” 边说边亲昵的挽起纪妧的胳膊,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拉起许瑾瑜的手,笑眯眯地说道:“瑾娘,上一次在秦王府你落了水,身子还好吧!” 顾采蘋又被晾在一边,心中又嫉又恨。 这个许瑾瑜,嘴上说的倒是好听,行动上却截然相反。先是讨纪妧的欢心,现在又巴着安宁公主不放! 许瑾瑜总不好将安宁公主的手甩开。只得任由她握着:“多谢公主殿下关心。我只休息两天就好了。” 就是就是!真正受了寒气的人是我啊! 顾采蘋暗暗咬牙,有意抢着说话。可一想到那天当着安宁公主的面落水出了丑,心里就不自在,终于还是安分老实了一回。 ...... 进了屋里,众人又是一阵见礼寒暄。 安宁公主神色欢快的笑道:“母妃为妧表姐准备了许多添妆礼,本来打算让宫女送来。我求了母妃好久,母妃才同意我出宫代她前来。妧表姐。快些来看看这些添妆礼喜不喜欢?” 安宁公主吩咐一声。身后的八个宫女各自捧着锦盒走了出来。打开锦盒,各式精致华美的珠宝首饰璀璨夺目,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纪妧是纪贤妃嫡亲的侄女。为纪妧添妆当然不会小气,特地从库房里精心挑了些款式新颖的珠宝首饰。 纪妧心中十分欢喜,笑着道了谢:“这些首饰我很喜欢,多谢公主殿下。” 安宁公主俏皮的眨眨眼:“这都是母妃送给你的。你就别谢我了。我应该谢谢你才是。要不是有了这个借口,母妃可不会轻易放我出宫。” 这话说的诙谐有趣。众人都被逗乐了。 身为公主,衣食无忧荣华富贵自不用说,却也约束极多,平日被拘在宫里。出宫的机会少之又少。安宁公主为了能到侯府来一回,软磨硬泡了许久。 不过,这些话安宁公主是绝不会说的。 安宁公主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在看到那幅精美的绣品时,眼睛一亮。笑着说道:“让我来猜猜。这么精巧的绣品,一定是瑾娘亲手绣的。” 纪妧笑着应了声:“公主真是一猜就中。这确实是瑾娘绣的,做成桌屏一定十分好看。” 安宁公主兴致勃勃地拿起来翻看。依然是精妙的双面绣,绣品不算大,却十分精致。 两面各有三幅,一面绣了三幅春景,另一面绣着一汪荷塘,粉色的荷花亭亭玉立,碧绿的荷叶尽情舒展,水波荡漾,美不胜收。最妙的是有一支荷苞上伫立着一支蜻蜓,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安宁公主赞叹不已:“这幅荷塘绣的太有意境了,我好喜欢。” 纪妧半真半假地开起了玩笑:“你再喜欢我也不会送给你。这可是瑾表妹特意绣来送给我的。” 安宁公主被逗乐了,故意撅起了小嘴:“瑾娘,你快看看,妧表姐故意气我。我不管,你一定要绣一幅更好看的送给我。” 许瑾瑜笑盈盈地接口:“好,等公主殿下出阁的时候,我一定绣一幅更大更好看的送给你。” 安宁公主顿时被羞红了脸。心里浮现出许徵斯文好看的脸孔,甜丝丝美滋滋的。自然也忘了再提什么绣品的事。 许瑾瑜及时将安宁公主的话应付了过去,心里暗暗松口气。 这样一幅绣品,十分耗费时间和心思。即使是她,也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安宁公主真的张口索要,她也不好拒绝。 花费时间心力还在其次,可她实在不想和安宁公主再有接触。更不想安宁公主借这样的机会接近兄长! 安宁公主自然不清楚许瑾瑜在想什么,很快就抛开了羞涩,和许瑾瑜说笑起来。 小邹氏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暗暗嘀咕。安宁公主虽说平易近人,可对许瑾瑜也太过友善亲切了吧!这才见过几回就这么亲热了。 邹氏心里却溢满了骄傲。 自己的女儿果然是人见人爱。 正说着话,又有丫鬟来禀报。安国公府的人来了。 安国公夫人叶氏是纪妧嫡亲的舅母,来为纪妧添妆是理所当然的事。小邹氏和邹氏姐妹两个亲自起身出去相迎。 等待的短短片刻,许瑾瑜有些心神不宁。 一想到安国公夫人,不免就想到了陈元昭。想到陈元昭,就会想到那一天的不欢而散......总之,只要和他扯上的都没好事! 许瑾瑜忿忿地想着,旋即又安慰自己。 她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陈元昭绝不会再生出误会。再说了,今天是安国公夫人来为纪妧添妆,陈元昭又不会来,不用紧张......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小邹氏和邹氏先走了进来,然后是叶氏陶氏,再然后是...... 许瑾瑜的笑容一僵,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L ps:月底啦,求亲们多投票,帮助小情保住新书榜的第四名,到下个月可以拿几百块的奖金,正好可以给闺女买一个漂亮的书包~谢谢大家~o(n_n)o ☆、第九十九章 来了...... 陶氏的身后跟着陈元青......这也就算了! 可为什么陈元昭也来了? 在瞄到许瑾瑜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时,陈元昭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快。 她以为他很想来吗? 如果不是陈元青在他耳边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他才不会来。当然了,他来的原因绝不是陈元青口中说的“要千方百计找机会登门和许瑾瑜见面培养感情”,而是要找机会继续上一次的对话,确定心中的猜测...... 事实上,不仅是许瑾瑜等人错愕,就是叶氏听闻陈元昭要随着一起来威宁侯府的时候,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份惊讶,很快就化成了喜悦。 陈元昭总算是开窍了! 说是要给纪妧来添妆,真正的用意谁能看不出来?叶氏心中高兴,口中却只字不提,唯恐陈元昭脸皮薄害臊(你确定是害臊?)。 纪妧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起身上前打了招呼。等目光看向陈元昭的时候,忍不住开了句玩笑:“没想到二表哥今日会特地来为我添妆,我实在受宠若惊。”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简短的应了句:“妧表妹不必客气。” 陈元昭一身冷凝逼人的气质,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也足以令人心惊。他天生一张冷脸,似乎不知道笑容二字为何物。扯着唇角的时候也冷冷的。 纪妧意味深长的瞄了许瑾瑜一眼。 之前许瑾瑜百般否认,现在二表哥都登门了...... 许瑾瑜眼观鼻鼻观心,压根没多看陈元昭一眼。心中却迅速的思忖起了陈元昭的来意。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陈元昭是为了来见她——就算是来见她,也一定是为了追根问底。 许瑾瑜在最短的时间里下定了决心。 今日绝不能和陈元昭私下见面独处,也绝不给陈元昭任何追根问底的机会。 碍于礼数。总得打个招呼。许瑾瑜虽然不想和陈元昭打照面,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微微一福:“见过陈二公子。”又喊了声元青表哥。 差别待遇还真是明显。一个是拒人于千里的陈二公子,另一个却是亲昵的元青表哥。 这个念头在陈元昭的心头一闪而过。 他对自己的怪异反应有些不悦,下意识的拧起了眉头。 陈元青见陈元昭拧着眉头,立刻冲陈元昭挤眉弄眼。 来之前特意叮嘱过的话都忘了吗?对姑娘家要温柔一点,别总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就是生的再俊。这副样子也会把人吓跑的好不好! 陈元昭不想看到陈元青可笑的蠢样。目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 陈元青无奈,决定亲自给别扭又冷酷的二堂兄示范一下什么叫热情亲切。陈元青略微调整面部表情,一双好看的眼睛浮起明亮的笑意:“瑾表妹。几日没见,你的脸色比以前更好看了。” 许瑾瑜:“......” 陶氏:“......” 陈元昭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生出狠狠踹陈元青一脚的冲动。 陈元青在一路上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他压根半个字都没往心里去。没想到。陈元青真的给他做起“示范”来了。 陈元青无视陈元昭凶狠的目光,继续热情又亲切地笑道:“对了。今日怎么没见到徵表哥?我前两天做了篇文章,正想请他指点一番。” 许瑾瑜定定神应道:“大哥在引嫣阁,你若是想见他,待会儿去引嫣阁找他就行了。” 陈元青笑道:“好。待会儿我就去引嫣阁。”顿了顿又不误自嘲的叹道:“我之前病了半个多月,到现在身体才算好了。耽搁了这么多天没温习书本,做文章都觉得手生了。” “元青表哥太自谦了。”许瑾瑜浅浅一笑:“大哥素来心高气傲。很少夸赞谁,却常在我面前夸你文章写的好。” 陈元青爽朗的笑了起来:“徵表哥当面可从来没夸过我。你肯定是说着哄我高兴。” 陈元青今天表现的太正常了。仿佛发生过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这本身就已经不正常了!还有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带着杀气的陈元昭,怎么看都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陈元青在搞什么鬼? 陈元昭又在搞什么鬼? 许瑾瑜看着神情天差地别的兄弟两人,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一旁的顾采蘋眼热羡慕又嫉妒。许瑾瑜果然是攀上了安国公府,所以才大方的不和她争夺姐夫了...... 安宁公主也看的兴致勃勃。许瑾瑜落水被陈元昭救起的一幕,她可是亲眼目睹的。难道,这位冷厉无情的陈二公子,真的喜欢上许瑾瑜了? 对了还有,待会儿陈元青去引嫣阁见许徵,她要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顺理成章的跟着一起去? 纪妧心里暗暗嘀咕。 打着给她来添妆的名义来见许瑾瑜,这也就罢了。至少也该准备点像样的礼物来吧!就这么空着手来,亏他们两个好意思! ...... 小邹氏一边和叶氏陶氏寒暄,一边分神留意许瑾瑜的神色变化。心中咬牙暗恨不已。 她之前真是小觑许瑾瑜了! 什么温柔沉静什么安分守己,根本都是假象! 这个许瑾瑜,根本就是一个贪恋虚荣有心机又有手段的。先对纪泽暗送秋波,后来将陈元青迷昏了头,现在又瞄上了陈元昭。 哼!可惜许瑾瑜打错了如意算盘。 再过五天就是纪妧出嫁的大喜日子。那一天晚上,她一定会送一份终身难忘的“惊喜”给许瑾瑜...... 陶氏心不在焉,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陈元青,心里暗暗气恼不已。前些日子他又是难过又是生病,这病刚好不久,又巴巴的往许瑾瑜面前凑。 今天真不该心软让他一起跟着来。 所有人里,真正高兴的大概只有叶氏了。 叶氏看许瑾瑜是越看越满意。 瞧瞧,脸生的好看,身段也窈窕动人,纤腰不盈一握,胸和臀发育的也好。有这样的好相貌好身段,将来生下的孩子也一定好看!L ps:小剧场: 陈元青:二哥二哥,板着一张死人脸是没前途的。快些来学我! 陈元昭:......你再对你二嫂嬉皮笑脸油嘴滑舌试试! -------- 第一卷,纵使相逢应不识到此结束。下面将进入第二卷,多情却被无情恼~ ☆、第一百章 惊闻(一) 陈元青心态扭转过来之后,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撮合陈元昭和许瑾瑜。闲话数句后,陈元青便笑道:“我想去引嫣阁找徵表哥,劳烦瑾表妹带路。” 许瑾瑜也很想弄清陈元青到底在搞什么鬼,并未推辞,微笑着应了下来。 陶氏微微皱眉,正想说什么,陈元青似是料到了她会出言反对,抢先一步张了口:“娘,我向徵表哥探讨几句,最多半个时辰。” 陶氏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落儿子的颜面,纵然心里放心不下,也只得点了点头。 眼看着许瑾瑜起身,安宁公主出人意料的也站了起来,甜甜地笑道:“一直坐着也有些闷了,我也去引嫣阁转转好了。” 就算没有私下说话的机会,能见许徵一面也是好的。 陈元青暗暗心急。他是为了给许瑾瑜和陈元昭制造单独说话的机会,安宁公主跟着算怎么回事?多碍手碍脚啊! 可安宁公主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许瑾瑜含笑张了口:“公主殿下稍等片刻,我先领着元青表哥去引嫣阁,待会儿就陪你去园子里。” 你不是嫌闷吗?我待会儿陪你到园子里可劲儿的转上半天。 这次,轮到安宁公主哑然无语了,眼睁睁的看着许瑾瑜走了,心里暗暗懊恼不已。 ...... 陈元青原本担心陈元昭碍着颜面不肯跟着走,正要冲陈元昭使眼色。没想到,陈元昭已经主动起身跟了出来。 哼!死鸭子嘴硬!明明就是喜欢许瑾瑜,口中还不肯承认! 陈元青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很快又将这一丝酸意按捺了下去。 之前不是已经想好了么?要竭力促成二哥和许瑾瑜这一对。至于他自己心里的酸涩苦楚......等过上一段时日。自然就会好了。 许瑾瑜很快就后悔了。 她真不该答应陈元青的提议。她在前领路,陈元青陈元昭就跟在身后。陈元青还好,可陈元昭的存在感太强烈了。即使是背对着,也能察觉到两道锐利犹如实质的目光在审视着她。 她莫名地生出了微妙的尴尬和紧张。忽然觉得走路都不太会走了...... 陈元昭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窈窕的身影,脑中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她的腰身纤细,走起路来还挺好看...... 陈元青扯了扯陈元昭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哥。你别总绷着一张脸。”这张冷冰冰的脸。会吓到姑娘家的。 陈元昭不耐的斜睨陈元青一眼。不绷着脸,难道要像他一样嬉皮笑脸的? 引嫣阁很快就到了。 守门的丫鬟开了门,见到一行三人。不由得暗暗一惊。陈元青来过几回,当然是认识的。可另外这位英俊冷厉的青年男子又是谁? 许瑾瑜看也没看陈元昭,只对陈元青笑道:“元青表哥,你先到正厅里稍侯片刻。我这就让人去把大哥叫过来。” “不用了,我去他的屋子里找他就行了。”陈元青动作快极了。没等许瑾瑜反应过来就一溜烟跑了。 许瑾瑜:“......” 陈元昭:“......” 忽然有种想把陈元青拖回来暴打一顿的冲动! 两人大眼瞪小眼,无言对视了片刻。 许瑾瑜率先打破沉默:“我答应了安宁公主陪她去花园,不便相陪,请陈二公子自便。”说着。转身就要走。 “秦王一直对许徵示好,你不觉得奇怪吗?” 短短一句话,令许瑾瑜全身一震。猛的转过身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目光中闪过一丝冷然:“你现在有时间和我说话了?” 许瑾瑜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秦王的阴谋。哪里还有心情和他斗气:“之前算我不懂礼数,我给陈二公子陪个不是,你的气总该消了吧!你怎么知道秦王频频对我大哥示好?还有,秦王到底在存着什么心?” 许瑾瑜一脸急切。 陈元昭占了上风,却是半点不急,目光扫视了一圈,淡淡说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就打算在这儿说吗?” 这里可是引嫣阁的院门处,先不说引嫣阁里的下人,就是院门外的路上也不时有人来往。这里显然不是“交流”的好地方。 许瑾瑜深呼吸一口气,迅速有了决断:“这里人多口杂,说话不便。到我的闺房去!” 园子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想来想去,也只有她的闺房最安全了。 让一个还算陌生的男子进自己的闺房当然不太好,可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陈元昭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要追问的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听见。去许瑾瑜的闺房说话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 “初夏,你在门外守着。”许瑾瑜慎重地叮嘱:“不准让任何人靠近。尤其是含翠!” 许瑾瑜的神色十分凝重,让初夏也不得不随之慎重起来:“是,奴婢知道了。”顿了顿,却又忍不住问道:“如果是大少爷或者是太太来了,奴婢要怎么办?” 许瑾瑜想也不想的说道:“先拦着,然后扬声示意。” 初夏点点头。 主仆两个在低声商议,那一边,陈元昭却什么都没说,只冲周聪使了个眼色。周聪点点头,迅速退了下去。也不知躲到了哪里守着。 许瑾瑜勉强收敛心神,推开闺房的门,走了进去。 陈元昭倒是没什么犹豫纠结,也没觉得进少女的闺房有什么不妥,大步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还栓上了门闩。 少女的闺房干净雅致,高大冷峻的陈元昭往那儿一站......这种诡异的类似“幽会偷~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许瑾瑜莫名的觉得别扭,想了想,又去开了窗。 窗外种着一棵海棠树,此时没到海棠开花的季节,不过,树叶葱茏,投下了一片荫凉。 许瑾瑜站在窗边,目光所及处有五六米,心里踏实了不少。这才看向陈元昭:“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总可以说了吧!”L ps:月末最后一天了,求粉红票~ ☆、第一百零一章 惊闻(二) 陈元昭略略挑眉,似笑非笑:“秦王的事暂且不急,我还有些重要的事问你。那一次你提醒过我的事,到底是从哪儿得知的?” 摆明了是要问出了自己想问的,才会说出秦王的阴谋。 许瑾瑜在短短时间里让自己冷静下来。陈元昭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之前表现的太情急,已经落了下风。接下来要沉下心来小心应对: “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都告诉你了。我是从大哥口中偶尔得知,特意好意提醒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一直追问不休疑心于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陈元昭定定地看着许瑾瑜,声音冷然:“许瑾瑜,你该不是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吧!如果你不说实话,休想从我这儿听到半个字真话。” 许瑾瑜面不改色的应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是你不肯相信。” 还真是嘴硬! 陈元昭面无表情,目光深沉。 许瑾瑜心中思绪纷乱,面色却恢复了冷静。 两人一个站在窗边,一个站在门边,隔着约莫三四米左右的距离遥遥相对。谁也没再说话。 无言的沉默对峙了片刻,陈元昭忽的张口道:“你不承认也罢,事情的真相我心知肚明。” 短短一句话,听的许瑾瑜心惊肉跳,反射性地应了回去:“什么真相?要说就说的清楚明白,何必这般吞吞吐吐?” 她竭力维持镇定,一颗心却莫名的紧张不安起来。 总觉得陈元昭似乎真的知道了什么,那双冷凝的眼中闪着令人心惊的了然。 两人独处的机会实在难得。陈元昭也没了绕弯子的心情:“你提醒我朝堂即将生乱,远离楚王。是因为这些事你都亲身经历过!” 许瑾瑜:“......” 深藏在心底从未诉之于口的隐秘忽然被揭穿! 许瑾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头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否认辩解。 不用再追问了!许瑾瑜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果然和他所料的一样,许瑾瑜也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陈元昭没有重见故人的喜悦,更没有什么惺惺相惜的心情,反而皱起了眉头。 许瑾瑜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你是怎么猜到的?难道,你和我一样,也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一切的疑问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陈元昭就对她格外关注! 怪不得陈元昭阻止她和陈元青见面来往! 怪不得陈元昭对她抱着种种偏见! 原来。他竟和她有同样离奇诡异的经历! ...... 陈元昭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说道:“你既然记得前世发生过什么,就该让你大哥离秦王远远的。秦王比你想象中的更阴险更深沉更可怕!” 是了。现在最要紧的是问清秦王的事。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抛到一旁。 许瑾瑜逼着自己收敛纷乱的心绪,定定神问道:“前世大哥为了我,才答应了纪泽,到秦王府去做长史。我已经劝着大哥处处远着秦王了。可秦王却频频向大哥示好。他是堂堂皇子,又处处示好。大哥想拒绝,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 陈元昭轻描淡写的应道:“没什么太大的阴谋。你大哥现在还只是个普通的秀才,能值得秦王图谋的。无非就是人了。” 许瑾瑜俏脸白了一白,一直模糊不清的念头渐渐清晰:“你的意思是,秦王他......” 陈元昭瞄了她一眼。话语中多了几分讥讽:“你做了几年的威宁侯府世子妃,纪泽又和秦王来往密切。连秦王喜欢男人的事你竟然都不知道?” 秦王喜欢的是男人。 他对许徵示好。是因为他看上了许徵! 许瑾瑜死死的攥紧了拳头,用力的咬着嘴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自责和愤怒,犹如一把尖锐的利器瞬间戳进了她的胸膛。疼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她真是太蠢太天真了! 为什么前世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 前世她婚前失贞,羞愧的躲在屋子里哭着不肯见人。许徵为了她,去找了纪泽。回来之后,安慰她说纪泽会娶她过门,让她不用担心。而许徵,为了她听从纪泽的安排,进了秦王府做长史。 那个时候,许徵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秦王喜欢男人的秘密? 后来几年,许徵一直受秦王器重,成了秦王身边举足轻重的亲信。会不会是因为......一直受着秦王的侮辱? 许瑾瑜泪如泉涌,全身抑制的颤抖起来。 大哥......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受那样的羞辱...... “秦王喜欢男人的事,确实是件隐秘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陈元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过,只要是知道这个秘密的,都很清楚许徵在秦王心里的地位。” 最后一句话,无疑是印证了许瑾瑜心里最可怕的猜想。 许瑾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捂着脸,泪水肆意的奔涌。宛如一头受了重伤的小鹿,发出悲伤又绝望的低泣。 陈元昭杀人如麻心冷如铁,在经历过前世种种欺瞒和背叛后,心肠更已坚硬如磐石。 可此刻,看着几乎崩溃的许瑾瑜,陈元昭难得的有一丝心软了,说出口的话也稍微软了一些:“看来,秦王好男风的事,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她怎么可能知道? 嫁给纪泽之后,她很快就“有孕在身”,在屋子里“养胎”一直到临盆。后来更是被软禁在屋子里。 她这个威宁侯世子妃,除了有个名分之外,其余的几乎一无所有。连侯府里的下人也从未把她放在眼底。初夏也和她一起被软禁。别说是和秦王相关的事,就是侯府里的事她也未必清楚。 许徵在短短几年里就成为秦王心腹,风光一时,却一直没有娶妻。显然是因为秦王。纪泽对许徵投鼠忌器,也是因为秦王的缘故。 她的软弱无用,连累了许徵。L ps:六月终于结束了~感谢所有书友支持正版,感谢书友们热情的投票留言打赏。新书成绩比前几本都要好,也让我有了更大的压力。每天写文的时候都诚惶诚恐焦躁不安,唯恐写出来的大家不喜欢。这样的焦虑状态,真的很煎熬。而且,本月我闺女要小升初考试,要去考重点中学。家里也有一些烦心事,所以我的状态其实很不好。新书期更四千对我来说,真的算少了,我有些惭愧自责,也希望书友们能够体谅~再次感谢大家~ ☆、第一百零二章 伤疤 尖锐的剧痛,从胸膛迅速的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 许瑾瑜甚至没了站立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着墙才勉强撑住了。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陈元昭默然片刻,才说道:“已经是发生过的事了,再怎么哭也没用。有哭泣的时间,倒不如想一想该怎么报仇。” 这样的话对陈元昭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温和近乎安慰了。 许瑾瑜听着却格外刺耳,胡乱用袖子擦了眼泪,眼睛红红的,浮着水光:“你说的倒是轻巧容易。我当然想报仇,可对方是皇子,我们兄妹两个能全身而退已经不易,拿什么来报仇?” 开了头,心中苦苦压抑的自责惊惶忐忑沉重一股脑的倾泻而出:“不止是秦王,还有纪泽和小邹氏,他们两个前世设下阴谋害我,让我婚前失了贞洁,不得不嫁进侯府。也因此连累了我兄长。我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们。” “我压抑着心里的仇恨,每天若无其事的和不共戴天的仇人虚与委蛇。我心里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这样的痛苦,他当然知道。 因为他正承受同样的痛苦。 仇人近在咫尺,拔刀就能杀了仇人。可他却硬生生的压抑住了这么诱人的冲动,逼着自己隐忍,等待最好的时机。 他不止要报仇,他还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所以,他不能冲动任性而为! 陈元昭沉默不语,看向许瑾瑜的目光中却多了一分敬意。 他尚且忍的如此辛苦如此痛苦,她不过是一个弱质少女,竟也撑了下来。只这份坚韧坚强,已经令人另眼相看。 还有。她说的阴谋陷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婚前失贞一事,也另有内情? 许瑾瑜似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问,自嘲的笑了笑:“你对我一直有成见,想来也是因为此事吧!这也难怪,在外人看来,我贪恋虚荣。为了世子妃的位置对纪泽投怀送抱。这才嫁进侯府。成亲才一个月,就被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就连我自己,在外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陈元昭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瑾瑜却不肯再说了。 那是她最深最痛的伤疤。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袒露伤口。更何况,陈元昭和她一点都不熟。此刻站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彼此共同的经历罢了。 陈元昭莫名的有几分不快,加重了语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瑾瑜反唇相讥:“如果我问你。当年楚王和你到底有什么恩怨,你肯告诉我吗?” 陈元昭被噎住了。 他心里的隐秘和痛苦。绝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必要和打算。所以,许瑾瑜不肯说也在情理之中...... 这种无法掌握全局的感觉实在不算美妙。 陈元昭的脸色不太好看。 许瑾瑜只当没看见,迅速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我泄露了你的秘密。会引来别人的疑心。尤其是你的仇人!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个秘密我会永远藏在心底。就算是对着大哥也一定守口如瓶。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对天发誓......” “不用发誓。”陈元昭的眼眸深沉幽暗:“我从不相信誓言。” 如果一个人的誓言管用,当年死于乱箭之下的人怎么会是他? 许瑾瑜虽然不清楚陈元昭的往事。却也知道他被触到了痛处,略有些歉然的住了嘴。 这样的情形确实很奇妙。 两人原本算不上熟悉,甚至彼此互看不顺眼。可现在多了共同的秘密,似乎多了一种奇妙的联系。让两人无形中亲近了不少。 痛哭了一场,心中被压抑的痛楚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想到秦王,许瑾瑜心中多了几分彻骨的恨意。可一想到报仇,心中却无力极了。 陈元昭有兵有权,本人武艺过人,又有前世的经历,只要筹谋得当,向楚王报仇绝不是没影子的事。至不济,总能自保。 可她和许徵,却根本无力向秦王寻仇。 她恨极了这种无力感。 许瑾瑜自嘲的说道:“真是可惜了。如果没有你,我还能仗着几分美色去接近楚王,如果能攀上未来的皇上,将来对付秦王也不算难事。” 陈元昭皱了皱眉,莫名的觉得这话有些刺耳:“我迟早会杀了楚王!” 所以,用美色去迷惑楚王什么的,想都不用想了。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你放心,我不至于卑鄙的用你的秘密去讨好楚王。” 这个玩笑,显然没逗乐陈某人。 陈元昭霍地沉了脸,面色阴沉:“你最好不要有这个想法。” 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永远张不了口的人。以他狠辣无情的性子,应该是悄悄杀人灭口。想让一个娇弱少女永远消失的法子真的是太多了...... “你会杀了我吗?” 显然,许瑾瑜比他想象中更聪慧更敏锐,似是察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杀气,定定地看了过来,缓缓问道。 她刚哭过,头发有些凌乱,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 这样的许瑾瑜,实在算不上美。 可陈元昭却生平第一次如此专注的看着一个少女。 “你会杀了我吗?”许瑾瑜又重复问了一遍,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没觉得害怕:“毒誓靠不住,人心更靠不住。这世上,唯有死人才能真正的守住秘密。你要报仇,将来肯定会有做很多事。一定怕走漏风声,或是让仇人窥破你的秘密。杀了我,是最好的办法。” 每一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可是...... 陈元昭的眉头拧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堂堂男子,向一个弱女子动手算怎么回事!就算是要报仇,也不能滥杀无辜! 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绝不是因为对她有什么怜惜。 许瑾瑜心里顿时一松。 她刚才故意激怒他,就是想试探他的反应。看来,他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 就在此刻,门外忽的响起了初夏的声音:“大少爷,你怎么来了?”L ps:小剧场: 陈元昭:毒誓靠不住,人心更靠不住。这世上,唯有死人才能真正的守住秘密。可我对她下不了手怎么办? 众读者齐声:这还不简单!把人娶回家不就行了~ ------------ 新的月票规则改了,我没怎么弄懂,不过,有保底粉红的亲投一些票吧~票票多一些总是好的~ ☆、第一百零三章 盛怒 许徵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陈元青之前说会拖住许徵,怎么才拖延这么一点时间?真是没用! 陈元昭心中不快的想着。 许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然后便是咚咚的敲门声和许徵强自压抑怒意的声音:“妹妹,开门!” 许瑾瑜早料到许徵会起疑找过来,却也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她和陈元昭独处一室,形容又有些狼狈,许徵看到了不发火才怪...... 这一犹豫,门外的许徵愈发焦急,连声催促开门。大有再不开门就要踹门进来的架势。 许瑾瑜只得过来开门,在经过陈元昭身边时,匆匆的扔下一句:“待会儿你别吭声,一切由我应付。” 陈元昭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许瑾瑜开了门。 门外是许徵,还有急急追来的陈元青。 当许徵看到许瑾瑜明显哭过的红肿眼睛还有屋里的陈元昭时,怒火犹如星火燎原,迅速的充斥胸膛。 “陈元昭,你为什么会在妹妹的闺房里?”盛怒之下,许徵也没了往日的斯文有礼,硬邦邦的指责出声:“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为什么妹妹会哭成这样?” 陈元昭何曾被这般当面指责过,眼眸冷了一冷,正要说话,许瑾瑜已经抢着应道:“大哥,你先别生气。这不关陈二公子的事!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哭了片刻。” 许徵根本半个字都不信,安抚的看了许瑾瑜一眼:“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大哥今天一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说着,又冷冷的看向陈元昭:“到底是怎么回事?男子汉大丈夫。当敢作敢为。这么缩头缩尾的不敢吭声,算什么男人!” 这样的挑衅,是男人都无法容忍。 更何况,陈元昭从来不是好脾气的,更不是一个爱解释的男人。面对许徵愤怒的诘问,陈元昭只冷然的回了一句:“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无关!” 许瑾瑜暗道一声不妙! 果然。许徵的眼中几乎快喷出火星来了。大步走到陈元昭面前:“你说什么?什么叫你和她之间的事?你们两个除了那次落水救人之外,根本毫无瓜葛。我们许家已经亲自登门道了谢,这件事也就了结了。你现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许徵手里有刀。此刻大概早就毫不客气地用刀指着陈元昭了。 陈元昭目光森冷,唇角抿的极紧。 熟悉他脾气的陈元青,不由得暗暗叫苦。 完了,二哥生气了!这下可怎么收场才好? 二哥也真是的。让你和瑾表妹培养感情。你在院子里说说话就是了,怎么跑到人家女孩子的闺房来了。这要是传出去了。瑾表妹的名声可就全没了。 也怪不得许徵会这般愤怒! 陈元青硬着头皮走上前打圆场:“徵表哥先别发火,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许徵冷笑一声,高涨的怒意下,话语远比平日尖酸刻薄:“知礼懂礼的男子怎么会进少女的闺房?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这样的行为都不可原谅!还有你,刚才一直拖着我讨教什么狗屁文章,就是为了陈元昭打掩护。你们兄弟两个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陈元青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狼狈之极:“徵表哥。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许徵怒道:“你们兄弟,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以后这引嫣阁不欢迎你们。” 陈元昭眼里也跳出了火苗。 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敢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就连太子魏王秦王楚王见了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个许徵,真是好样的! 眼看着陈元昭的右手握上了斩风的刀柄,许瑾瑜也暗暗叫苦不迭。她也没想到,许徵会发这么大的火。再这么闹腾下去,动静只怕会惊动小邹氏等人...... “大哥,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许瑾瑜紧紧的拉住许徵的胳膊,唯恐许徵一个冲动真的动了手。陈元昭可是大燕朝最出色的武将,和他动手,许徵必然会吃亏! “是我有件很重要的事问陈二公子,又怕被人听进耳中,这才让他进了我的闺房。刚才我站在窗边,和他隔了至少三四米远。他从头至尾并未有任何唐突的举动。” 许瑾瑜快速地低声解释:“再这样闹腾,才是真的糟了。今天府里还有客人,万一动静闹的太大把她们都引过来,到时候才是真的浑身长嘴也解释不清了。” ...... 这些道理,不用说许徵也懂。 可人在盛怒的时候,根本就控制不住火气。如今痛骂了一顿,又听到妹妹这般软言解释,许徵的怒火终于消褪了一些。 不过,他对陈元昭还是没半点好脸色,冷硬地说道:“今天的事你只当没发生过,更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如果流传出只字片语,我绝不会放过你!” 陈元昭心里一团火苗,冷笑一声:“哦?你一介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抗,不知你会怎么对付我?” 许徵尚未完全褪下的怒火瞬间又涌了上来:“会武功会杀人了不起吗?有本事你现在就拔刀杀了我!” ......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陈元青简直要给自家二哥跪了。 进了许瑾瑜的闺房,也不知说什么把人家弄哭了。现在被人家兄长逮了个正着。被骂上几句不痛不痒的,就当没听见不行吗? 这可是你未来的大舅子啊! 你现在把人得罪的这么彻底,将来你会很惨你知道吗? 陈元青和许瑾瑜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有了默契。不能再让他们两个继续这么对峙下去了! 陈元青拉住陈元昭的胳膊,不遗余力的往外拖:“二哥,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别让娘和大伯母等的着急了。” 陈元昭身子僵了一僵,终于还是被陈元青拖着走了。 临出门前,陈元昭下意识的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正抬头和许徵说着什么,压根看都没看他。 陈元昭薄唇抿的更紧了。L ps:小剧场: 陈元昭: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无关! 许徵:......惹怒了我,你将来别后悔! 陈元昭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后悔? 陈元青:......二哥,我给你跪了! 众读者:坐等看好戏~ ☆、第一百零四章 真相(一) 陈元青一路拖着陈元昭出了引嫣阁。 一直到了引嫣阁的树下才停了。 “二哥,你刚才说话也太过分了。”陈元青一想到刚才的一幕,头都大了,忍不住抱怨道:“徵表哥在气头上,说几句就随他好了,你和他争锋相对做什么?” 陈元昭冷哼一声:“我行得正坐得直,没做半点亏心事,凭什么要白白挨骂?” 陈元青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是出了一口气了,将来要怎么办?他们兄妹两个感情十分亲厚,你现在就惹恼徵表哥,万一徵表哥竭力反对......没有万一,他一定会反对你和瑾表妹的亲事。到时候,有的是你头痛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什么时候说要娶许瑾瑜了? 陈元昭瞪了陈元青一眼。想说些什么,可他生性不喜欢解释任何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然后,他就得继续忍受陈元青一连串的啰嗦。 “今天徵表哥在气头上,不管你怎么解释他也听不进去。还是等过些日子他消气了,再私下找他解释一下好了。算了,看你这副样子,也知道你说不出什么软话好听话来,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来好了。到时候由我来说,你千万别张口......” 说着说着,陈元青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了:“有我这样一个好弟弟,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元昭被他的自说自话气乐了。 什么福气?没被他气死算不错了! 陈元青却误会了陈元昭的表情,咧嘴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太感动。谁让我们两个是兄弟呢!” 陈元昭嘴角微微抽搐,干脆利落的扭过头。 再多看陈元青一眼,只怕他会忍不住动手揍人! ...... 陈元昭兄弟两个一走。许徵的怒火也渐渐平息。 “妹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让陈元昭进你的闺房?” 自家妹妹的性子,许徵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许瑾瑜心甘情愿,陈元昭绝不可能有机会进她的闺房。 当然了,许瑾瑜乐意是一回事,陈元昭真的进来是另一回事。他刚才的愤怒可绝不是假的。 许瑾瑜抬起眼眸,眼中满是痛楚:“大哥。陈元昭知道秦王对你示好的缘由。” 许徵一愣。下意识的追问:“他说了什么?” 怪不得许瑾瑜会让陈元昭进她的闺房。这种隐秘的事,确实不宜让任何人听见。 许瑾瑜的眼圈红了,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说......秦王有断袖之癖!” 许徵全身一僵。在原地呆立许久。 断袖之癖......短短四个字,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顿时豁然开朗。 第一次在宫中见到秦王,秦王就对他十分友善。再后来的几次碰面。秦王频频流露出招揽之意,即使他婉言回绝。秦王也没放在心上,依然对他亲切有加...... 原来,秦王不是看重他的人品才华,而是看中了他的“人”!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许徵握紧了拳头,怒气在眼底一点一点的汇聚。无法言喻的愤怒在胸口激荡不休。 “大哥,秦王好男风的事。知道的人极少。”许瑾瑜声音哽咽颤抖:“纪泽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将你引荐给秦王,根本就没存着好心。之前姨母向娘提及我和纪泽的亲事。也是想用我来牵制你罢了......” 残酷的真相,让许徵愤怒到了极点,咬牙切齿道:“好!好一个姨母!好一个纪泽!好一个威宁侯府!” 转身就要走。 许瑾瑜不假思索的拉住许徵的胳膊:“大哥,你要做什么?” “我现在就去和娘说,我们今天就搬出侯府。”许徵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不,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许瑾瑜却出人意料的反对:“他们暗中设计,想利用我们兄妹两个。如果现在就撕破脸,他们没了顾忌,使出什么下作的手段来,我们防不胜防。倒不如暂时留下,装着什么也不知情,降低他们的戒心和防备。静待最佳的时机,给予他们重重一击。还要让他们有苦说不出来。到时候我们再堂堂正正的搬出侯府。” 许徵一时气昏了头,许瑾瑜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 是啊!现在撕破脸可不是好事! 秦王显然是打着正大光明将他留在身边的主意,一直颇有耐心。碍着纪泽这一层关系,也不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如果此时搬出侯府,住进邹家老宅,秦王恼羞成怒,命人暗中将他掳走软禁在某处,到时候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是皇权至上的年代,皇子的身份给了秦王无人能及的权势。眼下的他,毫无和秦王较劲的资本。 至少得考中秋闱,有了功名在身,有资格入朝为官。不论官职大小都是一道护身符。 “你说的对,现在还不能离开。”许徵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也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算计。这件事,也不能让娘知道。免得她露了马脚。” 许瑾瑜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许徵转过身来,为许瑾瑜拭去脸上的泪痕。 他的俊脸依然发白,没什么血色,目光却恢复了镇定,声音里透出少年人的自信和坚定:“妹妹,你别哭,也不用怕。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许瑾瑜鼻子一酸:“大哥,我没觉得委屈。我从来没有嫁给纪泽的打算。我真正担心的是你......” 许徵挤出一个笑容,宽慰许瑾瑜:“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已知道了秦王的为人,我自会小心提防。” “不止是秦王,还有安宁公主。”许瑾瑜苦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安宁公主也来为妧表姐添妆,刚才想借机来见你,被我应付了过去。” 因为对秦王的厌恶,连带着对安宁公主也添了几分恶感。 许徵皱了皱眉,俊秀的眉眼中满是冷意:“他们兄妹倒是差不多。” 一样的别有用心,一样的热情主动,一样的不容人拒绝。 这样的所谓喜欢,只让人厌恶。L ☆、第一百零五章 真相(二) 兄妹两个说了会儿话,心情总算各自平静了一些。 许徵想了想问道:“陈元昭怎么会这么好心,把这么要紧的事告诉你?” 横看竖看,陈元昭也不像是日行一善的人。 许瑾瑜面不改色的应道:“大概是看在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不想看着我们兄妹掉进泥沼里。所以才会提醒我一声。” 真的这么简单? 许徵心中暗暗疑惑,不过,却没追问,只叮嘱道:“陈元昭此人阴沉危险,以后离他远一些,更不能和他私下见面。” 许瑾瑜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 今天该说的话都说清了。陈元昭既是重生了,自然会向楚王寻仇,保护安国公府的人。以后,也用不着她再多事了。 许徵又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宜出去见人,让初夏重新为你梳妆。” 不用许徵提醒,许瑾瑜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点点头应了。 初夏端了温热的洗脸水来。 许瑾瑜细细的洗了脸,略略敷了粉遮掩哭过的痕迹,又重新梳了发。等收拾妥当之后,总算能出去见人了。 许瑾瑜对许徵说道:“大哥,我去沉香阁看看,你就别去了。” 安宁公主还在沉香阁呢!许徵还是避着一些的好。 许徵却说道:“陈家兄弟都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还是陪着你一起去好了。” 许瑾瑜略一犹豫:“可此时去沉香阁,肯定会遇到安宁公主......” “遇到又能如何?”许徵神色淡淡,俊秀的脸孔一片清冷淡漠:“就算她是公主,我也没有巴结讨好的必要。” 安宁公主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巴巴的凑过来。 许徵如此坚持,许瑾瑜只得依了他。 ...... 兄妹两个一起到了沉香阁。 也不知道之前陈元青是怎么解释的。众人对他们兄妹两个迟来了许久的事并不奇怪。 陈元昭的目光迅速的掠过许瑾瑜平静的俏脸,很快又移开了。 安宁公主在见到许徵时,心中顿时溢满了喜悦,笑着喊了声:“许表哥。” 许徵却恭敬地行了一礼:“许徵不敢当公主殿下这般称呼,公主殿下还是直呼我的姓名为好。” 恭敬有礼中,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 安宁公主也不是蠢人,岂能察觉不出许徵刻意的疏远。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许瑾瑜微笑着张口道:“公主殿下。你刚才不是觉得有些闷么?不如我和顾姐姐一起陪你去园子里转转如何?” 安宁公主笑的有些勉强:“也好。” 许瑾瑜说的很清楚,是她和顾采蘋相陪。也就是说,许徵是不会去了。 许瑾瑜只当没看到安宁公主眼底的那一丝失落。亲热的招呼顾采蘋:“顾姐姐,我们一起陪公主殿下去园子里。” 顾采蘋欣然应了。 至于纪妧,还得陪着叶氏等人说话,当然不便离开。 ...... 再美的景色。此时也入不了安宁公主的眼。一想到许徵低垂的眼和看似恭敬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生疏,安宁公主心里就像被什么堵着似的。难受极了。 生来金枝玉叶,不管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她从不知道,原来示好被拒是这样的难堪...... “公主殿下,你不是最喜欢竹林么?我们去竹林那边可好?” 安宁公主挤出一丝笑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到了竹林边的亭子里,安宁公主不由得想起了许徵挥毫写诗作画时的情景。一颗少女芳心既甜蜜又苦涩。 很快,就连顾采蘋也察觉出了安宁公主的心神不宁。 许瑾瑜却恍若不察。陪着安宁公主在花园里转悠了大半个时辰。临近正午了,才一起回了沉香阁。 小邹氏留了顾夫人和叶氏陶氏等人在沉香阁吃午饭。至于陈元青陈元昭两人,则由许徵相陪去了汀兰院那一边。 这一回,心神不宁的人轮到许瑾瑜了。 许徵之前和陈元昭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就差没动手了。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吃饭......该不会打起来吧! 事实证明,许瑾瑜真的是多虑了。 许徵气头过了之后,头脑已经恢复了清明冷静。旁边还有不少丫鬟伺候着,这些丫鬟都是小邹氏的眼线。他绝不会当着她们的面和陈元昭发生争执。 陈元昭的城府更甚许徵。虽然看许徵很不顺眼,面上也没表露出来。 饭桌出奇的安静。 陈元青悄悄看一眼许徵,又偷偷看陈元昭一眼,一开始胆战心惊,等了半天没见两人有任何异动,又不免有些诧异。 奇怪,两个人不久前还勃然大怒差点动手,现在怎么如此平静? 难道他之前都想错了?其实,许徵欣赏的妹婿人选就是二哥这样的? 三人各怀心思,都没什么胃口,各自草草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然后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吭声。 这气氛也太诡异了。让人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陈元青硬着头皮打破沉默:“今日劳烦徵表哥一直陪着我们兄弟两人了。” 许徵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世子不在府里,我代他招呼两位贵客也是应该的。” 知道是纪泽在背后算计自己,许徵想起纪泽时真是咬牙切齿杀人的心都有。 陈元昭瞄了许徵一眼,忽的说了句:“如果世子在府里,说不定秦王也会来。” 听到秦王两个字,许徵面色冷了一冷,声音有些僵硬:“多谢陈二公子提醒。” 看来,许瑾瑜已经将秦王好男风一事告诉许徵了。 陈元昭从来都是个心肠冷硬的人,和自己无关的事从不过问。今天提醒许徵一句,已经是破例了。 不过,许徵显然没怎么领情。 陈元昭索性闭上嘴,之后再也没说过话。 午饭后,安宁公主回了宫,叶氏陶氏也告辞回府。陈元昭兄弟两人也随着一起走了。 顾夫人却没走,去了顾采蘋的屋子。母女两个在屋子里嘀嘀咕咕说了许久,直到傍晚,顾夫人才离开侯府。 ......L ps:更的不算多,原来是不好意思求票的。可接下来的情节会很精彩,还是求一求票好了~下周四会上客户端的推荐。到时候一定更六千。可能是更两章,每章三千字。也可能还是每更两千字,每天三更~ ☆、第一百零六章 出嫁 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纪妧出嫁的这一天。 威宁侯府开了正门迎客,从早上开始,客人源源不断就没停过。 小邹氏等人忙着招待女眷,男客则由纪泽领着纪灏等人招呼,许徵于情于理都要帮着一起招呼客人。 秦王露面的一刹那,许徵身子微微一僵,很快恢复如常。 纪泽笑着迎了上去,和秦王寒暄数句,又随口吩咐许徵:“徵表弟,我今日很忙,你代我好好招呼秦王殿下。” 许徵唇角含笑神色自若,看不出半点异样:“好。如果我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秦王殿下别介意。” 秦王笑着打趣:“午宴的时候记得陪我多喝几杯酒就行了。” “我酒量平平,还请殿下见谅。”许徵一脸歉然:“而且,今日府中来了很多贵客,我哪有资格和殿下同席。” 秦王想也不想地说道:“今日是妧表妹出嫁的大喜日子,来的都是客人,又不是在朝堂上,还分什么尊卑。你不用担心,今天坐在我身边也无妨。” 如果不知道秦王的真面目,此时的许徵肯定会因为秦王的平易随和受宠若惊。 此时此刻,许徵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仔细留心,秦王看着他的眼神确实有些微妙。只是秦王做戏的功夫太高明了,将那一点不可告人的欲~望和心思隐藏的严严实实。 许徵收敛思绪,含糊其辞地应了过去。 到了午宴坐席的时候,许徵以方便为借口,躲回了引嫣阁。 秦王左侧坐着纪泽,右侧的空位是留给许徵的。左等右等不见许徵的身影。秦王心里暗暗恼怒,却又不便表露出来。 有资格和秦王同席的,当然都不是普通之辈。陈元昭也在其中。 陈元昭瞄了秦王一眼,闲闲问了句:“殿下身边的空位不知是留给谁的?” 秦王眸光微闪,随口笑道:“是留给许徵的。不过,他一直都没来,大概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纪泽听出秦王话语中隐约的不悦。忙笑道:“我这就打发人去找他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陈元昭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已经快开席了。再找人岂不是耽搁了开席的吉时?” 这倒也是。 当着众人的面,纪泽不便多说,只冲秦王使了个眼色。想接近许徵多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今日。 秦王也只得将心里的蠢蠢欲动按捺下来。 ...... 外面的喜宴热热闹闹,沉香阁里也比平日热闹的多。 穿着大红精致嫁衣的纪妧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 纪妧本就生的美貌,今日更是美的惊心动魄。红色的嫁衣映衬的脸颊绯红娇艳,一向清冷的眼眸漾着新嫁娘特有的娇羞和妩媚。 丫鬟和喜娘喜气洋洋的站在一旁。纪妤顾采蘋许瑾瑜也都陪着纪妧。新嫁娘要矜持端庄,不便张口说话。不过。屋子里说话的人多的是。 尤其是纪妤,嘴几乎就没停过。 “二姐,你今天就要嫁到李家去了。以后可得常回来走动。我们府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你这一出嫁。以后府里就剩我一个人,就更冷清了......” 平日姐妹两个性情并不相投,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可纪妧出嫁之际。往日的小小恩怨顿时不值一提了。 纪妤说着说着,眼圈竟隐隐红了。 纪妧心里也不是滋味。 亲娘早亡。和继母感情冷淡,感情深厚的长嫂病逝了。父亲常年驻守边关,已经有几年没回过京城。就连她出嫁,父亲也不能回来。 出嫁对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此离开娘家,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生活。小心翼翼的为人妻为人媳,伺候丈夫伺候公婆,将来生儿育女操持一堆琐事...... 对未来的期盼和紧张忐忑迷茫,交织成了复杂莫名的滋味,在心头流淌。 许瑾瑜看着纪妧,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当年穿着红嫁衣嫁入侯府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太傻太天真了!满心期盼着嫁给心中的良人,却没想到,等待她的是筹谋许久的重重阴谋...... 人生可以重来,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她绝不会再犯曾经犯过的错。 ...... 迎亲的人很快来了。 此时迎亲的习俗十分繁琐,讲究之处极多,就不一一赘述了。 最精彩有趣的,莫过于新郎进门这一关。纪泽亲自拦着门,纪灏等人围拥在一旁出题刁难。 新郎官那一边也早有准备,冒出几个文采出众的青年男子,猜谜对对子作诗,比的不亦乐乎。闹腾了近一个时辰,新郎官李睿才进了门。 李睿比纪妧年长一岁,今年十八,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十足的翩翩少年。 纪妧早已顶上了红盖头,手中被喜娘塞了喜带,和李睿各执一端,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闺房。然后便是拜别高堂。 威宁侯不在,正经的长辈只有小邹氏。拜别了小邹氏之后,纪妧由兄长纪泽背着上了花轿。鞭炮声中,花轿被稳稳的抬起,然后离开侯府。 邹氏看着这一幕,忽然心有所感,忍不住叹道:“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么出嫁了。” 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儿媳了。想回娘家一趟,还得看婆婆是否同意。如果遇到刁钻刻薄的婆婆,一年回不了娘家一趟也是有的。 许瑾瑜看出了邹氏的心思,亲昵的依偎着邹氏,小声说道:“娘,我不想嫁人,我一直陪着你。” 邹氏听着十分窝心,口中却道:“别胡说,女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许瑾瑜抿唇不语。 经历过前世种种,她还有喜欢一个人的勇气吗? ...... 临近傍晚,前来贺喜的客人便一一告辞了。 晚上依然有宴席,留下的都是纪氏同族的人。 纪泽苦笑着对许徵说道:“徵表弟,我中午喝的太多了,现在头痛欲裂,实在不能再喝了。烦请你和纪灏两个替我招呼好族人,我暂时回浅云居休息片刻。” 纪灏想也不想的应了,许徵也只得应了下来。 邹氏陪在小邹氏身边。不等所有客人都走,邹氏也别想消停了。 许瑾瑜没多少胃口,只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就在此刻,含翠悄悄走了过来。L ps:阴谋来了,好戏即将上演~ ☆、第一百零七章 算计(一) 含翠走到许瑾瑜身边,低声耳语道:“小姐,奴婢有件极要紧的事要告诉你。” 极要紧的事?许瑾瑜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含翠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为难:“可是,这里实在不便细说,小姐不如找个理由先回引嫣阁。” 许瑾瑜眸光一闪,随意的嗯了一声:“你先回去等我,我片刻就回。” 含翠应了一声,很快便退下了。 许瑾瑜瞄了含翠匆忙的身影一眼,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这一幕和前世何其的相似。不同的是提前了半年多。看来,小邹氏是没了耐心,也没了底气等下去了。迫不及待的想设局害她。 邹氏在小邹氏身边,许徵在男子那一边的宴席上,如今就剩她一个人。 而纪泽,已经因为“醉酒头痛”先回了浅云居。 小邹氏想做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要怎么破这一局? 许瑾瑜的目光落到了身侧的顾采蘋身上。 顾采蘋正巧也看了过来,笑着说道:“许妹妹,你怎么这么早就搁了筷子?” 许瑾瑜心念电闪,很快有了决断,低声笑道:“顾姐姐,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说。如果方便的话,你和我一起去引嫣阁如何?”不等顾采蘋拒绝,又加了一句:“我要说的事,和世子有关。” 顾采蘋果然立刻应道:“好,我和你一起去引嫣阁。” 两人一起悄然退席。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余天际一抹昏黄的余晖。 走到半途。许瑾瑜忽的停下了脚步,意味不明的叮嘱了一句:“顾姐姐,待会儿进了引嫣阁,你什么都别问,一切都听我的就是了。” 顾采蘋本就多疑,闻言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么?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许瑾瑜到底要搞什么鬼? “顾姐姐先别着急。”许瑾瑜不疾不徐的说道:“我暂时要卖个关子。你若是肯听我的。过了今晚。保准你心想事成。” 顾采蘋顿时怦然心动了。 和纪泽有关,心想事成...... 看着顾采蘋连连闪着异彩的眼眸,许瑾瑜心中一松。顾采蘋果然没令她失望! “你先在这儿等上一会儿。我先回去,再让初夏领着你悄悄进引嫣阁。”许瑾瑜低声叮嘱:“动作小心些,尽量别让人看见。” 怎么像做贼似的。 顾采蘋心里咕哝了一句,却没说什么。点点头应下了。 许瑾瑜叫过初夏,耳语数句。 初夏显然有些惊讶。正想张口问几句,许瑾瑜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初夏,我刚才和你说的事十分重要,你一定要照着做。绝不能有半点疏忽。”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初夏顿时收起了所有的玩笑之心,低声应了。 ...... 引嫣阁里。 含翠在许瑾瑜的屋子里站着,下意识的看了桌子上的茶壶一眼。默默的将待会儿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反复想了一次又一次。 只能能完成夫人交代的事。夫人一定会更器重自己。 明明她才是最勤勉最努力的一个,凭什么做大丫鬟的人却是含玉? 当年她和含玉是一起进的府。被夫人挑中进了汀兰院。两人年龄相若,又一起从小丫鬟做起。含玉很快崭露头角,到了夫人的身边伺候,后来接替了梅香的位置,成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这府中上下,谁见了含玉不是满脸带笑,巴结又讨好的叫一声含玉姑娘?而她,却一直做着二等丫鬟,被含玉压着一头。 她面上不显,心里的嫉恨却愈来愈深。 被夫人委以重任,到许瑾瑜的身边做眼线,她既忐忑紧张又暗暗振奋。 她的好机会终于来了!只要好好表现,讨好了夫人,将来何愁没有好前程? 可惜,许瑾瑜实在谨慎难缠,这几个月来,她根本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今晚对她来说,是最佳的立功机会。 含翠心里盘算着,耳边忽的听到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许瑾瑜回来了! 含翠几步上前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许瑾瑜。 素来和许瑾瑜形影不离的初夏却没在。 含翠细心敏锐,自然不会忽略了这一点:“小姐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初夏没一起回来么?” 许瑾瑜随口说道:“我的香囊落在饭厅那边了,初夏回去拿香囊,一会儿就回来。”说着,抬眼看向含翠:“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和我说么?” 那双平静黑亮的眼眸,似能看进人心底最深处。 含翠心里一颤,莫名的有些慌乱,面上却半点不露,依旧是那副憨厚诚恳的模样:“是,奴婢确实有要紧的事禀报。晚饭前奴婢遇到了世子,世子叮嘱奴婢给小姐送个口信,有些话要独自和小姐说。浅云居和引嫣阁人多口杂,说话多有不便。世子会在园子里假山旁等小姐。” 唯恐许瑾瑜不知道是哪一处假山,又添了一句:“就是园子里最大的那处假山,旁边有一片木槿花丛。” 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的手段! 许瑾瑜暗暗冷笑,强忍住扇含翠两巴掌的冲动,故意流露出一点惊喜和一丝迟疑:“孤男寡女晚上相会,只怕是不太妥当。万一被人看见了,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可不好。” 含翠立刻低声道:“现在府里的人都在前厅,天又晚了,园子里根本没人。小姐若是实在不放心,奴婢陪着小姐一起去,远远的站着放风。绝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半步。” 许瑾瑜似被说的动了心,踌躇片刻才下了决心:“算了,还是让初夏陪我去好了。” 含翠暗暗一喜,应了声是。 只要许瑾瑜肯去就好,是不是她随着去倒是无所谓。她巴不得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含翠倒了一杯茶,送到许瑾瑜的手边:“小姐,这是芸香特意烹煮的酸梅茶,生津止渴,十分解暑。喝一杯酸梅茶再走也不迟。”L ☆、第一百零八章 算计(二) 许瑾瑜满腹心思,随口嗯了一声,接过了茶杯,送到唇边。 含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的压抑着心里的雀跃和欣喜。只要许瑾瑜喝了这杯加了料的茶水,她的任务就彻底完成了...... 许瑾瑜却又放下了茶杯,蹙眉说道:“含翠,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世子为什么无端端的约我去假山边说话?万一不小心被人察觉了,我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我还是别去了......” 不去怎么行! 含翠心中一慌,忙低声劝道:“世子特地约小姐见面,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不去只怕不太好。而且,外面天已经黑了,园子里绝不会有闲杂人等,小姐只管放心好了。” 许瑾瑜皱着眉头没吭声,手中端着茶杯动也没动。 含翠的心犹如十五个吊桶提水七上八下的,却又不敢催促的太紧,唯恐许瑾瑜生出疑心来。 就在此刻,门忽然被敲响了,初夏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小姐,顾四小姐来了。” 含翠一惊。 这么要紧的时候,怎么会冒出一个顾采蘋来? 许瑾瑜也是一脸意外,先看了含翠一眼,低声道:“含翠,你先悄悄去禀报世子一声,就说顾姐姐来找我说话,我会迟一些去。记着悄悄去,再悄悄回自己的屋子。不知顾姐姐会在我这儿待多久,你别在她面前露面,免得被她看出不对劲来。” 含翠心里一松,只要许瑾瑜肯去就好:“是,奴婢这就去。”说着。忍不住又看了许瑾瑜手中的茶杯一眼。 可许瑾瑜丝毫没有喝的意思,甚至放下了茶杯。 含翠无奈的开了门离开了。走到廊檐下时,迎面遇上了顾采蘋。 含翠忙恭敬的行了礼。顾采蘋满腹心事,哪里有闲情理会她,随意地嗯了一声,匆匆地走过含翠的身边。 浅紫色的衣裙掠过含翠的眼帘。 含翠下意识的看了顾采蘋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匆匆的出了引嫣阁。 ...... 初夏和朝露在门外几米的地方守着。顾采蘋进了屋子。 许瑾瑜微微一笑:“在外面等这么久,委屈顾姐姐了。” 顾采蘋憋了半天,早就一肚子闷气和不满了:“许瑾瑜。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先是叫我到引嫣阁来,半路让我在院子外等着,现在才让我进来。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时间无多,许瑾瑜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顾姐姐,你想嫁给世子吗?” 问的简直就是废话! 如果不是为了嫁给纪泽。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会厚颜赖在侯府不走吗? 顾采蘋没好气的应道:“我的心意你不是早就知道么?还有什么可问的。如果你特意叫我来,就是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那我可现在就走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姨母一直希望我能嫁给世子。而且,姨母还私下向我娘提了亲事。” 轻飘飘的两句话,顿时让顾采蘋身子一僵。霍地转过身来:“你说什么?她竟然已经向你提亲了?” 小邹氏竟然已经向许瑾瑜提亲了? 这怎么可以!如果纪泽娶了许瑾瑜,那她要怎么办? 许瑾瑜无奈地苦笑;“是。姨母说,世子还要为亡妻守孝,一年之内不便正式定亲。不过,可以先将亲事私下定了,等明年就让我过门。” 顾采蘋气的俏脸煞白,死死的盯着许瑾瑜的俏脸,目光中充满嫉恨:“原来你特意找我来,就是为了向我炫耀此事。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因此就放弃。” 许瑾瑜正色道:“顾姐姐误会了。这门亲事,我已经拒绝了。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对世子并无男女之情,也没有嫁给他的想法。我向我娘表明了心意,我娘委婉的已经拒绝姨母了。因为此事,姨母心中很是不快。” 顾采蘋满腔的愤怒和嫉恨都凝住了,头脑里一片纷乱,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这么好的亲事,你为什么拒绝?” 许瑾瑜露出一个娇羞的表情:“其实,我心中真正中意的人是陈二公子。这门亲事,我当然是不愿意的。” 谎话说的多了,越来越顺溜,就像真话一样。 顾采蘋听进耳中,倒是相信了几分。 许瑾瑜又说道:“今天晚上,世子约了我去园子里的假山旁见面,说是有些重要的话要和我说。孤男寡女私下见面,有损闺誉,我没打算去。不知你是否愿意代替我前往?” 顾采蘋呆呆的看着许瑾瑜,头脑几乎快不够用了:“你......你让我代你前去?” “到底去不去,就看你的意思了。” 许瑾瑜淡淡说道:“不瞒你说,这个口信是含翠告诉我的。含翠是姨母身边的人,这次邀约大概也是出自姨母的意思。含翠还特意为我煮了一壶茶。” “如果你愿意去,现在就和我换了衣服。我们两个身形相近,天黑之际,远远的看不清脸,只看衣服,谁也不知道是你。再有初夏跟在你身边遮掩,谁都不会起疑心。还有,将这杯茶喝了再走。”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只当没来过。” 有条不紊不疾不徐的说完这番话,许瑾瑜便闭上了嘴。 顾采蘋当然不是蠢人,内宅*的手段也见识过一些。目光落在桌子上的茶杯上,许久都没说话。 许瑾瑜特地强调了这杯茶,显然这茶水另有蹊跷...... 去还是不去? 不去的话,这么好的机会可就白白错过了。 小邹氏有意让纪泽娶许瑾瑜,甚至为此主动出手“撮合”。这一回不成,或许很快就有下一回。 去了就是孤注一掷,若事情不成,她的闺誉也就全完了。可若是成了......纪泽必须要给顾家一个交代,也必须给她一个交代。这个世子妃的位置,谁也抢不走。 顾采蘋面色变幻不定,半晌才下了决心。 ......L ps:小剧场: 读者一:快去快去~纪泽正在等着你~ 读者二:快去快去~纪泽正在等着你~ 读者三:快去快去~纪泽正在等着你~楼下的保持保持队形~ ...... 赞成的请举手~o(n_n)o~ ☆、第一百零九章 捉~奸(一) 含翠从假山边匆匆地回了引嫣阁。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引嫣阁廊檐下的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含翠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轻手轻脚的躲在了一处角落里。前面有一丛花挡着,天又黑了,只要不是近距离,根本看不出这里藏了一个人。 含翠半蹲着,目光密切的留意着院门口。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从廊檐处走来一对主仆。走在前面的是朝霞,后面的少女垂着头,穿着浅紫的罗裙,自然就是顾采蘋了。 顾采蘋主仆走了没多久,许瑾瑜和初夏的身影也出现在门边。 从含翠的角度,自然是看不到脸的。就是能看到,隔的这么远,光线又暗,也看不清面容。 不过,含翠记得很清楚,许瑾瑜今日穿的是天青色罗裙。大概是重新梳妆过了,大半的发丝垂在脸侧,愈发多了几分柔美。 在看到那个穿着天青色罗裙的窈窕背影时,含翠松了口气。 等许瑾瑜主仆走了之后,含翠才悄悄的起身,刚一转身,便被吓的尖叫了一声:“谁?” 任谁忽然看到眼前多了一个黑影,都会觉得心惊肉跳。更何况,含翠今天本就做贼心虚,完全没了平日的镇定。 “含翠,别怕,是我。”那个黑影走近了两步,竟是芸香。 含翠惊魂未定,瞪了芸香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在这儿蹲了这么久,根本就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芸香一脸无辜:“我刚才烧好了热水,准备回屋。正好看到你蹲在这儿。就过来看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含翠被诘问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悻悻地说道:“这么晚了,忽然看见一个黑影,我还以为见了鬼了。换成你你比我更紧张。” 同在一个院子里做事,丫鬟也分三六九等。 含翠是小邹氏派来的人,就是初夏看见含翠也是客客气气的。芸香不过是个刚被卖进府里的丫鬟,含翠自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芸香脾气极好。被刻薄了几句也不恼。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含翠却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悄悄去了许瑾瑜的闺房。 桌子上的茶杯是空的。 含翠仔细的看了一圈。确定茶水没被倒在屋子里的任何角落,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将壶里剩余的所有茶水都倒在窗外树下,又将茶壶洗的干干净净,重新放回桌子上。 夫人吩咐的事她已经都做完了。接下来的事和她无关。 她只要回屋。安心地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 月光如华,静静的洒落在假山边。 木槿花丛中。一个修长的青年男子身影负手而立。莹润的月光下,男子一袭宝蓝锦袍,面容俊美如玉,唇角噙着一抹浅笑。风度翩然。 这个青年男子,当然就是纪泽。 夏日的晚上,犹有余热。纪泽的身体里也有几分燥热。 临来之前。他特意喝了一杯同样加了料的茶水......免得待会儿没有兴致。 他的第一个女人就是小邹氏。他迷恋小邹氏的妩媚妖娆,对青涩稚嫩的少女实在没什么兴趣。 等了许久。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终于,眼前出现了少女的身影。 一袭天青色罗裙,长长的秀发垂至胸前,逆着光看不清少女的面容。 身影越来越近,纪泽身体里的躁动也愈发明显。 纪泽扬起最温柔动人的笑容,轻轻唤了一声:“瑾娘,你终于来了......”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化为不敢置信的怒火:“怎么是你?!” 离的近了,少女的面容终于清晰的崭露在纪泽眼前。 根本不是许瑾瑜!竟然是顾采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泽收敛了所有的笑容,面色阴沉眼神阴鸷:“顾采蘋,你怎么来了?” 顾采蘋虽然早就知道纪泽等的人不是自己,可在纪泽话出口的一刹那,少女的自尊心还是深深的受了伤。眼中闪出了点点水光:“姐夫,你明知道我对你一片心意,难道你就一点点都不喜欢我吗?” 语气中满是少女的幽怨和自怜。 可惜纪泽心冷如铁,根本不为所动,冷冷道:“是,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我见到你,心里就觉得厌恶。你快点走!” 伤人的话语,如同锐利的刀锋,将顾采蘋的心割的遍体鳞伤。 可已经踏出这一步了,她怎么甘心回头? 是成是败,就看今晚了! 顾采蘋鼓起勇气,走到纪泽面前。两人相隔的极近,近的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顾采蘋的脸颊悄然泛起了红晕,不知是喝下的那杯茶水起了作用,抑或是压抑不住对纪泽的恋慕。 “姐夫,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以前我不敢多想,因为你是我的姐夫,我不能抢大姐的丈夫。可现在大姐已经病故了,我终于能正大光明的表露我的心意了。此生,我非你不嫁!” 大胆的袒露心声,并未换来纪泽的动容。 纪泽扯了扯唇角,眼里满是讥讽:“你喜欢的是我,还是威宁侯世子妃这个位置?如果我不是威宁侯世子,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 顾采蘋被噎了一下。 她当然喜欢纪泽的俊美温和,世子妃的位置也是喜欢的。 可这有区别吗?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楚?她嫁给纪泽,就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又能成为威宁侯府的世子妃,一举两得,为什么不可以? 顾采蘋咬了咬嘴唇,又靠近了一步,抬起眼眸,含情脉脉的看着纪泽:“姐夫......” 两人几乎身体相贴,少女的幽幽体香钻进了纪泽的鼻子里。 纪泽暗道一声不妙,身体里涌动的情~欲他太熟悉了。再这么下去,只怕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纪泽转身要走。 顾采蘋想也不想的拉住他的胳膊:“姐夫,你别走。” 纪泽下意识的要甩开顾采蘋的手,顾采蘋嘤咛一声,扑进了纪泽的怀里。 软玉温香在怀,彻底点燃了纪泽心底的欲~望。 纪泽的眼眸暗了下来,身体僵硬。在推开顾采蘋和服从身体本能之间徘徊不定。L ps:小剧场: 纪泽:推开还是推倒,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读者一:别犹豫了,快推倒~ 读者二:+1 读者三:+10086 ...... ☆、第一百一十章 捉~奸(二) 顾采苹脸颊潮红一片,身体里涌动着羞人的情潮。 纪泽迟迟没动,顾采苹忍着羞涩,主动踮起脚,吻上了他的薄唇。温软的手抚上了他温热的胸膛。 纪泽最后一丝理智像紧紧绷着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他近乎粗鲁的搂住顾采苹,狠狠的用力啃咬。右手不耐的扯开顾采苹的腰带,左手覆上她的胸前,粗鲁用力的揉捏。然后,迅速扯开她身上的衣物。 纠缠中,两人很快就躺到了地上。 木槿花被压倒了一片,枝叶划在背上,一阵阵刺痛。身上的男子沉沉的压着她,毫不怜惜的动作着。 她被弄的很痛,背上也很痛。 可她心里太激动太兴奋了,这一点点小小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顾采苹没有呼痛,紧紧的搂住纪泽的腰,心甘情愿的承受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过了今晚,纪泽就是她的了。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也是她的。 为此,就算牺牲闺誉也是值得的。 离假山约有十米远的树后,一个黑影正藏在阴影里。隔了这么远,听不清那一双男女在说些什么,可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却是清晰可见。 这个黑影当然是小邹氏安排好的人。见到这一幕之后,迅速的离开去报信。 ...... 初夏也站的很远。在隐约看到两人搂在一起纠缠不休直至倒在木槿花丛中后,初夏红着脸跑了。 她没回引嫣阁,却去了沉香阁。 今天是纪妧出嫁的日子。纪妧一走,带走了几个陪嫁丫鬟,也带走了沉香阁里的生气活力。此时的沉香阁。冷冷清清的。 守门的小丫鬟和初夏很熟悉,很快开了门。初夏进了沉香阁之后,毫不迟疑的去了顾采苹的屋子。 敲门时三长一短,门很快开了。 来开门的是朝露。朝露一脸紧张忐忑,先往外看了一眼,这才放了初夏进来。刚把门关好,便紧张的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穿着浅紫罗裙的许瑾瑜。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半点不见慌乱:“朝露你先别急。初夏既然来了,自然没什么问题。” 初夏定定神,低声说道:“我亲眼看到顾小姐和世子......在一起。才过来的。你就放心吧!” 说到这些,初夏的脸孔红通通的。 长这么大了,还从未见过那么火辣的一幕。她的脸到现在还是热的。 朝露也红了脸。主子得偿所愿,她这个做丫鬟的自然也跟着高兴。将来小姐嫁到了侯府来。她就是陪嫁丫鬟。 小姐说了,只要她忠心。将来不会亏待了她。 身为一个丫鬟,最好的出路,就是能做通房丫鬟了。运气好的话,生个一子半女。或许还能做姨娘。终身也有了依靠...... 许瑾瑜瞄了朝露一眼。 朝露在想什么,其实不难猜。 想到正在假山旁缠绵的一双男女,许瑾瑜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闷气陡然抒了出来。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许瑾瑜愉快的想着。小邹氏很快就会领着人去捉~奸。想到小邹氏看到纪泽和顾采苹缠在一起时的反应。心情简直好的无以复加。 初夏走到许瑾瑜身边,低声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许瑾瑜悠然一笑:“先不着急,等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捉~奸的事当然要让小邹氏先登场。等尘埃落定了,她再露面也不迟。 ...... 此时,前厅的宴席正值热闹的时候。 男子那边的宴席推杯换盏,正喝在兴头上。女眷这边也上了些果酒,都是同族的女眷,彼此熟稔,言谈随意热闹。 小邹氏今日心情极好,妆点的娇艳明媚的脸庞上满是笑意。宴席过半之后,她就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地看含玉一眼。 含玉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小邹氏眸光一闪,心里终于有些着急了。 已经这么久了,怎么那边还是没动静?该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含翠那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完成她交代的事。 万一客人都走了,今天苦心安排的好戏少了观众,可就太可惜了...... 就在此刻,一个小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在含玉耳边附耳数句。 含玉精神一振,略略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小邹氏身边说道:“夫人,园子那边有下人来禀报,说是假山那边似乎不太对劲,请夫人现在过去看看。” 含玉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因此,这番话众人都听见了。 邹氏忍不住关切地问道:“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喜的日子,如果是等闲小事,绝不会来惊动小邹氏。 小邹氏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心中暗暗自得的冷笑一声,口中却道:“下人说的语焉不详,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过去看一看。” 邹氏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也陪你过去。” 同席的女眷们也都坐不住了,一个个笑着出言附和:“反正也吃的差不多了,不如一起过去好了。” 这些正合小邹氏心意。 捉贼拿脏,捉~奸要成双......精心炮制的好戏,观众当然越多越好。等众人亲眼看见许瑾瑜和纪泽幽会野~合,许瑾瑜的清名全毁,想不嫁进侯府也不行了。 女子婚前失贞,是终身都洗不清的耻辱。偏偏又是许瑾瑜自己投怀送抱,有苦也说不出。就算将来成了纪泽的续弦,在众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还不是要乖乖受她拿捏。 拿捏住了许瑾瑜,也就顺利挟制住了许徵。到时候,让他去伺候秦王,他焉能拒绝? 小邹氏越想越得意,故作歉然的笑道:“原本想着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吃酒席,没想到府里出了点事,扰了大家的兴致,实在对不住。” 众人都说不介意。 大晚上的,园子里能闹出什么事来,非要惊动小邹氏不可? 八卦是女子的天性。众人的脑海中各自浮想联翩,不知演绎出来多少精彩的版本,迫不及待的想亲自去围观了。 众女眷随在小邹氏姐妹身后,浩浩荡荡的去了园子里。 ......L ps:小剧场: 小邹氏:哈哈哈哈,许瑾瑜,你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我现在就领着一堆人去捉~奸,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哈哈哈哈 ......等等,你们为什么都笑的这么诡异? ------------- 感谢大家热情的留言,感谢书友150702212856484打赏的和氏璧,感谢书友120215203940058打赏的金猪。大家都在催更~我其实是有几章存稿的,加更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喜欢细水长流。存稿是为了防备忙的时候赶不及写文,能够长期维持两更,存稿功不可没。在我心中,存稿比存款还要珍贵,轻易舍不得用~~(@^_^@)~希望大家谅解~从下周四开始,会更六千,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一章 捉~奸(三) 假山旁的木槿花丛里,不时传来隐忍破碎的呻~吟和喘~息声。激情香艳的一幕,令天上的明月也羞红了脸,悄悄躲到了云层后。 沉醉于情~欲中的两人甚至没有察觉到不远处响起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近了,昏黄的灯笼光芒也远远的照了过来。 纪泽终于稍稍清醒过来,停下了动作。 身下的少女脸颊一片潮红,眼眸半睁半闭,口中溢出细细的呻~吟:“姐夫......” 纪泽眼底还有残余的情~欲,心底却涌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愤怒。这个局明明是设来对付许瑾瑜的,谁能想到顾采蘋会代许瑾瑜前来。 小邹氏已经领着一堆人来捉~奸了! 此事已经成了定局,他根本没有退路了! 顾采蘋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来了......她的衣物早已被扯成了碎布,此时全身光溜溜的被纪泽压在身下......这副样子要是被人看进眼中,她今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顾采蘋绯红的脸颊瞬间就白了,惊惶瑟缩起来:“姐夫,有人来了!” 纪泽阴沉着脸,从她的身子里退了出来。随手抓起一旁的衣物,还没等他穿上衣袍,打着灯笼的丫鬟已经走了过来,然后尖叫了起来。 ...... 小邹氏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努力压抑着眼角眉梢的得意,故意板起脸孔呵斥在前面领路的丫鬟:“看见什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小邹氏身后的一堆女眷们都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各自交换一个暧昧的会心眼神。 虽然还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听的不甚清楚。可之前明明就听到了男子和女子的低~吟声和喘~息声。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动静,谁能猜不出是怎么回事? 夜晚幽会野合,这对男女的胆子可真不小。 邹氏莫名的一阵心慌意乱。 开席没多久,许瑾瑜就离了席。到现在一直没见踪影。 她这个当娘的,当然很清楚自己的女儿。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丑事来。可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仿佛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那个提着灯笼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全身簌簌发抖,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手里的灯笼也掉到了地上。 木槿花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还有少女惊慌的低声啜泣。 小邹氏心中快意之极。一张脸却沉了下来:“含玉,你给我上前去看看,到底是谁在那儿做这种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事!” 含玉垂头应了。她是小邹氏的心腹,对今晚会发生的事也知道一些。明知道接下来见到的会是什么。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花丛里的情景令含玉面红耳赤。 女子的贴身亵衣被撕成了碎布,零零散散的扔在四周。还有男子的衣服......匆忙间,男子只来得及穿上裤子。 而那个少女可就可怜了。 勉强用天青色的衣裙遮着胸前和身子,光溜溜的胳膊和腿却是遮也遮不住。长长的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少女的脸庞,看不清面容。 少女用手捂着脸。不停的哭泣。 男子站了起来,露出光裸的胸膛。一张俊脸毫无表情,甚至透出一股阴沉和怒意。 “世子!”含玉一脸惊讶错愕。 小邹氏的面色顿时变了:“世子。怎么是你!” 邹氏的脸色也变了。心里那种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 一堆前来围观的女眷也炸开了锅。 怎么会是纪泽? 那个哭泣的少女又是谁? 纪泽没有被捉~奸当场的尴尬难堪,也没有半点说话的心情。一张俊脸阴沉难看。迅速的将手中的衣服穿好。 小邹氏满心的激动欣喜,一时竟没留意到纪泽的异样。事实上,就算留意到了,小邹氏也不会起疑心。只以为纪泽是有意做给外人看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某一处。 那个少女一直在哭,根本没勇气也没办法站起来。隔着几米远,有眼尖的隐约看到了天青色的衣裙,忍不住低声道:“那衣服好生眼熟,好像是许二小姐的......” 许二小姐今日一直穿着天青色的衣裙。 众人顿时一阵哗然,不约而同地看向邹氏。 邹氏脑海中轰的一声,下意识的上前几步。当看到破碎的天青色裙摆时,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击中,全身软绵绵的没了半点力气。 竟然是瑾娘! 怎么会是瑾娘! 小邹氏死死按捺着心里的雀跃,皱眉走到邹氏身边,声音里溢满了不敢置信和惊讶:“大姐,怎么会是瑾娘......” 邹氏的眼泪唰的涌了出来。震惊伤心失望难堪,种种情绪汇聚在一起,令她几乎再没勇气看第二眼。 瑾娘不是说了不愿意嫁给纪泽吗?还让她拒绝了小邹氏的提亲。可现在怎么又会和纪泽在这里...... 小邹氏冷眼看着邹氏落泪伤心,心里憋闷了许久的闷气尽数抒了出来。口中还假惺惺的安慰:“大姐,你先别急着伤心。或许根本不是瑾娘,只是另外一个人,凑巧和瑾娘穿同样的衣裙罢了。” 那个少女一直用长发遮着脸,根本看不见脸。 听小邹氏这么说,邹氏心中升起一丝希冀。是啊,或许那个女子根本不是瑾娘。只是和瑾娘穿着一样的衣服。 邹氏反复在心中安慰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了一丝力气,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你......是不是瑾娘?” 那个少女哭声未停,更无颜露出面容。 小邹氏心中冷笑不已,故作沉重的走上前,也蹲下了身子:“瑾娘,你别再哭了。我这就让人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等穿好了衣服再说......” 一边温言宽慰,一边撩开了少女的长发。 少女羞愧的满是泪痕的脸颊终于露了出来。 小邹氏所有的话都卡住了,神情僵硬,眼底满是震惊。 怎么会是顾采蘋?! 许瑾瑜人呢?L ps:这一章看了是不是很痛快?求票票~\(≧▽≦)/~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是你! 怎么是你! 小邹氏几乎脱口而出,幸好死死的忍住了,头脑几乎一片空白。 邹氏在看清少女的脸孔时,也是一惊,旋即又是一阵释然和欢喜。虽然这么想很不厚道。可只要不是瑾娘就好! “顾小姐,”邹氏有意无意的扬高了声音,让所有人都听进耳中:“怎么会是你?” 顾采蘋什么也不说,只用手重新又捂住脸,嘤嘤的哭了起来。那哭声听不出太多伤心,反而透出一股愿望达成喜极而泣的意味来。 不是许瑾瑜,竟是顾家的四小姐! 纪妤一脸错愕,声音颇为尖锐:“顾采蘋,你怎么会和大哥在一起?是不是你故意勾~引大哥?” 顾采蘋继续哭泣。 纪妤恨恨不已地说道:“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做出这等丑事,亏你还有脸在这儿哭。换了我是你,现在就该找条绳子一死了之。” 纪氏同族的女眷们面面相觑,很快围了过来。 纪泽也被围在中间无法脱身,那张俊美温和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这也是难怪的。和人家清白的姑娘家私会偷~情,偏偏被捉了个正着,被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颜面上实在过不去。 在场的毕竟都是纪家的女眷,谁也没多嘴指责纪泽什么。 小邹氏头脑一片混乱,全身僵硬着,一时间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地看向纪泽。 纪泽也看了过来。 怎么会是顾采蘋? 小邹氏又急又气又恼,目光里不免带了几分指责。 纪泽的嘴唇抿的更紧了,眼里闪着幽暗的怒火。这个问题还用多想吗?肯定是许瑾瑜窥破了小邹氏的计谋,来了个李代桃僵。 这个顾采蘋,换上许瑾瑜的衣裙。又喝了加了药的茶水,恬不知耻的缠了上来。 最可恶的是,他之前也喝了同样的茶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让顾采蘋得了逞......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从丫鬟尖叫掉落灯笼到现在。不过是短短片刻功夫。 可对小邹氏来说。这片刻,无疑是从天上跌落进深谷里。 明明之前设计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会换了人?顾采蘋是心甘情愿顶替许瑾瑜前来。可恶的许瑾瑜,分明是识破了一切来了个将计就计...... 小邹氏怄的吐血的心都有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彻底领会到了。 现在怎么办?要怎么收场? ...... 众人神色微妙,各怀所思。捉~奸的场面全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精彩。反而透出一股诡异来。 一时没人说话,只有顾采蘋呜呜的哭泣声。 邹氏看清了少女的面孔后。就浑身轻松,头脑也远比平日灵活。立刻吩咐身边的人:“春儿,你立刻去找件干净的衣服来,伺候顾小姐穿上。” 春儿应了一声。匆匆的跑着走了。 邹氏又对小邹氏低声说道:“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先让世子回去,再送顾四小姐回沉香阁。有什么事待会儿再细问。” 家丑不可外扬!有这么多人在,好多话也不便问出口。 小邹氏头脑还是一片混乱。僵硬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纪泽:“世子先回浅云居吧!” 纪泽心烦意乱。看都没看小邹氏,更没心情看顾采蘋。抬脚便要走。 就在此刻,一个穿着浅紫衣裙的少女走了过来。 这个少女脚步匆忙,当看到衣衫不整的纪泽和狼狈不堪的顾采蘋时,顿时花容失色:“世子,顾姐姐,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小邹氏所有的怒火都涌了上来。 是许瑾瑜! 小邹氏的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许瑾瑜浑然不察,一脸急切的问道:“姨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世子怎么会和顾姐姐在这里?” 明知故问! 小邹氏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事你就别问了。” “是啊,你一个姑娘家,别打听这种事。”邹氏接过话茬,嗔怪地瞪了许瑾瑜一眼。然后,很快察觉出不对劲来:“瑾娘,你身上怎么穿着顾小姐的衣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顾采蘋的身上盖着的是许瑾瑜那件天青色的衣裙。许瑾瑜身上穿着的,却是顾采蘋白日穿的浅紫色的衣裙...... 再联想到之前小邹氏的怪异反应,众人的面色就更微妙了。 “顾姐姐很喜欢我身上的衣裙,晚上到引嫣阁来找我,我见她喜欢,索性和她换了衣裙。”许瑾瑜一脸惶然的解释:“我也不知道顾姐姐竟会穿着这身衣服来见世子。” 邹氏心中愈发疑惑,追问道:“瑾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顾采蘋为什么要穿着许瑾瑜的衣裙来见纪泽? 她怎么会知道纪泽就在这里? 就算是两人见面说话,也不至于匆忙间在这里野~合吧! 一个又一个疑问,浮上邹氏的心头。邹氏能想到的,众人当然也能想到。 许瑾瑜看了小邹氏一眼,欲言又止。 邹氏心里一沉。 她不算聪明,却也不是傻子。今天晚上的事实在有些蹊跷。顾采蘋恋慕纪泽的事,府里无人不知。可纪泽对顾采蘋却不温不火不冷不热。两人怎么会在今日晚上跑到这里来幽会? 难道,此事和小邹氏有关系? ...... 春儿很快跑了回来,朝露从春儿的手里接过衣裙,伺候着顾采蘋穿上。 在场的除了纪泽之外都是女眷。众人识趣地转过身。 顾采蘋此时也顾不得羞臊了,在朝露的伺候下穿了衣服,勉强站了起来。 后背痛,身上痛,下身更是羞人的痛不可当。刚一站好,就牵动了痛处,顾采蘋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小邹氏听着顾采蘋细细的嘶一声,又气又恨,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嫉火。那一团火苗在胸膛处燃烧不熄,烧的五脏六腑都快焦了。 这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这件事想捂也捂不住了! 难道真要遂了顾采蘋这个贱~人的心意?让她嫁进府来?L ps:小剧场: 小邹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我要怎么收场?难道真的要让顾采蘋做儿媳? 众读者冷笑:不然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选择 许瑾瑜凑到顾采苹身边,搀扶住顾采苹的另一只胳膊:“顾姐姐,你别哭了,先回沉香阁再说。” 两人四目相对,迅速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两人各偿所愿! 顾采苹哽咽着嗯了一声,便垂下了头。心里却暗自欢喜。 不管如何,这门亲事是跑不掉了。这么多人亲眼看到了......纪泽想不娶她也不行! 贱~人!亏得还有脸摆出这副可怜的表情!小邹氏咬牙暗恨,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一阵阵刺痛。 更令小邹氏心惊的,是纪泽投过来的冷冷的一瞥。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小邹氏一手谋划。现在闹成了这样,纪泽心里不痛快,难免迁怒到了小邹氏身上。 小邹氏满心的恼怒憋闷,偏偏一个字都无法辩解。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 纪泽阴沉着脸回了浅云居。 顾采苹在朝露和许瑾瑜的搀扶下,回了沉香阁。 小邹氏强打起精神对众人说道:“天已经晚了,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请大家伙儿多多体谅。还请各自回府,我就不一一相送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哪里还有心情送客。 众人纷纷表示谅解,一个个告辞的时候,看向小邹氏的目光都是极其微妙的。今天是纪妧出嫁的大喜日子,侯府却闹出了这等事。而且,此事似乎和小邹氏扯不开关系...... 小邹氏被看的心头火起,却不好发作,僵硬着脸进了沉香阁。 顾采苹还在哭泣,一双眼睛已经哭的又红又肿。露出来的脖子上有着可疑的印记。 小邹氏看在眼中。又嫉又恨,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可怜的掌心被长长的指甲掐出了一道道印记。 没了外人,小邹氏也没了强颜欢笑的必要,冷着脸问道:“顾四小姐,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到假山那边去?还遇上了世子?” 不等顾采苹回答,又尖锐冷厉的指责道:“女子当以贞静守礼为美德!你一个尚未定亲的少女,和一个男子在园子里做出这等丑事来。我都替你觉得脸红!我已经打发人去顾家报信了。等顾家人来了,你自己向他们解释。” 这说辞真是耳熟! 许瑾瑜心中暗暗冷笑。小邹氏算计她不成,反而被顾采苹捡了便宜。心中不知多气多恨。 眼看着木已成舟了,小邹氏也没了办法,只能咬牙认了这门亲事。不过,这番羞辱和敲打是少不了的。先拿捏住顾采苹的短处。将来顾采苹就算是嫁到了侯府,也会顶着一个婚前不贞的名声。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就像前世的她一样! 可惜,小邹氏这回事打错主意了。 “姨母,此事怪不得顾姐姐。”许瑾瑜忽然张了口,明亮的眼眸盯着小邹氏:“其实。今天去假山边赴约的人本应该是我才对。” 邹氏脸色一白,说话都不利索了:“瑾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去假山边赴约的人应该是她? 小邹氏的面色也僵住了。 许瑾瑜想干什么?难道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 “今天晚上。是含翠传了世子的口信给我,说是世子约了我在假山处相会。” 许瑾瑜欣赏着小邹氏难看之极的面色。不疾不徐的说道:“我觉得孤男寡女私下相会不好,本不打算去。含翠一再相劝。后来,顾姐姐正好来了。她喜欢我身上的衣裙,我就换了给她。顾姐姐听闻世子约我见面说话,心中好奇,所以代我前去,想问一问世子缘由。却没曾想会有后来的事。” “顾姐姐生平最是知礼懂礼,绝不会做出投怀送抱的事情来。这其中,肯定有些蹊跷。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顾姐姐在我那儿喝了一杯茶才走了。那壶茶是含翠亲自煮的,茶水中一定有些问题。姨母可以召含翠前来询问,一问便知。” 邹氏越听越愤怒,看向小邹氏的目光里满是怀疑:“妹妹,这个含翠是你身边的丫鬟。她做的这些,你该不会不知情吧!” 小邹氏心念电转。 没算计到许瑾瑜,反而被许瑾瑜狠狠将了一军。偷鸡不成蚀把米,当然可气可恼。可现在撕破脸皮,绝不是明智之举。 此事的真相若是揭露出来,她的脸也算丢尽了。一旦传出去,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更何况,就算许瑾瑜没了用处,至少还有许徵。 冲着许徵,也要先哄好邹氏。 小邹氏将满心的愤怒都压了下去,挤出一个委屈的神情:“大姐,我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妧姐儿出嫁的事。今天一整天和你更是寸步不离,我连见都没见过含翠。含翠做了什么,我根本一无所知。” 邹氏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想也不想的接过了话茬:“既是这样,那就把含翠叫过来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邹氏再好的脾气,也被这件事彻底惹怒了。 如果今天去园子里的不是顾采苹,而是许瑾瑜......现在失了贞节和清名的人就是许瑾瑜了。 就算要结亲,也该正大光明的议亲提亲。暗中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来算计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实在太卑鄙太无耻了! 如果是小邹氏暗中算计许瑾瑜,未免令人心寒。 一旁的纪妤按捺不住了,怒气冲冲的说道:“姨母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疑心我娘么?” “妤表妹不必激动。”许瑾瑜淡淡说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仔细一查就知道。若是问含翠问不清,不妨叫世子来对质。不管怎么说,世子私下约我在假山边见面总是真的。” 纪妤被噎的哑口无言。 小邹氏此时会意过来了。 许瑾瑜这是借着此事,逼着她让含翠来顶杠...... 这么看来,许瑾瑜分明是一开始就猜到了含翠是一颗暗棋。 要不要保下含翠这颗棋子? 这个选择不算难。小邹氏没怎么犹豫,很快就有了决定:“含玉,你立刻去叫含翠到沉香阁来。”L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下场 引嫣阁。 含翠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 按着时间来算,现在许瑾瑜和世子的事已经该被人发现了才对。只可惜她没能亲眼看到这场热闹。 等过了今晚,许瑾瑜就会声名尽毁,想不嫁进侯府也不行了。这件事她功不可没,夫人一定会重重赏她。或许,她还能凭借着这个功劳和含玉一较长短。将来这侯府里,人人见了她都要恭敬的喊一声含翠姑娘...... 含翠越想越激动,翻了一个身,继续浮想联翩。 就在此刻,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含翠迅速回过神来,警戒的问了句:“是谁在门外?” “含翠,是我。”是含玉的声音:“夫人吩咐了,让你现在就去见她。” 含翠松了口气:“好,我这就起来。” 好在之前是合衣而睡,稍稍整理一下衣服头发就行了。含翠很快就起身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含玉。 “含玉,都这么晚了,夫人叫我是为了什么事?”含翠笑着试探:“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含翠的眼眸异常闪亮,语气中带着一丝窃喜和兴奋。 含玉眸光一闪,似笑非笑地应道:“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夫人现在叫你过去,大概是有些话要问你。” 含玉说的意味深长,可惜含翠现在满脑子都是欢喜雀跃,压根没留意到含玉的异样:“好,我现在就随你去。” 含玉冷眼看着含翠得意的样子,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却没有出言提醒。 两人一起进府,又一起被挑到夫人身边伺候。明里暗里一直在较劲。含翠对她又嫉又恨,她对含翠何尝不是暗暗忌惮? 夫人谋划的事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含翠还不知会是什么下场。现在就暂且让她得意一会儿好了。 ...... 含翠走着走着,察觉出不对劲来,迟疑的问道:“含玉,夫人不是有话要问我么?怎么不是去汀兰院?” 这方向,分明是去沉香阁的。 含玉在前领路。头也没回:“夫人吩咐我领着你去沉香阁。你心里有什么疑问,待会儿见了夫人自己问就是了。” 含翠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十分不快。不过。她颇有些城府,并未当场和含玉闹口角,反而陪笑道:“瞧瞧我,又多嘴了。你可别和我一般计较。” 我当然不会和你一般见识。以夫人的手段。还不知你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 含玉的唇角闪过轻蔑的冷笑。 沉香阁很快就到了。含玉毫不迟疑的向顾采蘋的屋子走去。 紧随在含翠身后的含玉心里愈发疑惑。发生了这样的事,要么去汀兰院问话。要么就该去浅云居或是引嫣阁。怎么也不该到沉香阁来吧!而且,去顾采蘋的屋子又算怎么回事? 含翠忽然隐隐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可此时此刻,也容不得她再多想了。 含玉推开门,向小邹氏复命:“夫人。奴婢将含翠带来了。” 含翠挤出笑容,进了屋子。然后,含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和惊惶。 顾采蘋坐在椅子上,发丝凌乱。满脸泪痕,眼睛又红又肿,看着十分狼狈。许瑾瑜就站在顾采蘋身侧,神色镇定从容。 更令含翠震惊的是,许瑾瑜的身上竟穿着浅紫色的衣裙...... 许瑾瑜看了过来,目光冷然中透着嘲弄。 含翠心里一沉。终于意识到不妙了。 如果计划顺利,现在狼狈不堪无颜见人的人应该是许瑾瑜。可现在,垂泪哭泣的人却是顾采蘋。而许瑾瑜,安然无恙!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 含翠脑子里乱轰轰的,僵硬着一张脸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夫人。这么晚了,不知夫人特意召奴婢前来有什么事?” 都是含翠的错! 一定是含翠说话行事露了马脚,这才惹了许瑾瑜起疑。然后将计就计耍了她一回。现在她所有的如意算盘都被打乱了。还要想出理由应付邹氏的愤怒诘问,别提多憋闷了。 这件事绝不能扯到她的身上来。这个替死鬼,非含翠莫属。 小邹氏聚集了一个晚上的惊愕难堪愤怒慌乱,在此刻全部迁怒到了含翠的身上:“贱婢,跪下!” 含翠双膝一软,反射性的跪下求饶:“夫人请息怒,奴婢不知道做了什么,竟惹得夫人如此生气......” “亏你还有脸问!”小邹氏铁青着脸,眼中闪着怒焰:“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世子什么时候让你传的口信给瑾娘?还有,你给瑾娘煮的茶水里到底放了什么?” 最坏的预感竟然成了事实。 含翠面色一白,急急的辩解:“夫人请明鉴,奴婢只是替世子传了口信。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煮的茶水里也绝没有半点问题。若是夫人不信,可以拿茶壶来,一查便知......” 小邹氏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冷哼一声道:“狡辩!如果不是你在茶水里放了药,顾四小姐误喝了茶水,怎么会做出投怀送抱的事来!” “奴婢真的是冤枉啊!”含翠又惊又惧,全身不停的颤抖,连连磕头告饶:“奴婢自从到了小姐身边,一直尽心尽力伺候,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做的都是分内的事,怎么敢在茶水里做手脚。请夫人明察!” “是啊,含翠平日伺候的确实尽心。”谁也没料到,竟是许瑾瑜张口为含翠说情:“而且,含翠谨慎仔细,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在茶水里做手脚。除非是有人暗中指使......” 是啊! 明明就是小邹氏暗中吩咐她这么做的。现在凭什么都怪罪她的身上来? 含翠霍然开朗,猛然抬头看向小邹氏,目光中竟多了几分鱼死网破的狠辣:“夫人。其实此事另有内情。请夫人容奴婢慢慢道来......” 小邹氏心里暗道不妙。 绝不能让含翠把实情都说出来! “闭嘴!”小邹氏猛的站起身来,怒喝道:“来人,把这个心存不轨胆敢陷害主子的贱婢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话音刚落,小邹氏身后两个粗壮的婆子便杀气腾腾地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用力扭住含翠的胳膊。 含翠面容惨白,奋力挣扎:“夫人,奴婢一切都是奉命而为。你怎么能这般绝情......” 一个婆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布来。用力地塞进含翠的口中。她所有的申辩都被堵了回去。 含翠不能说话了。小邹氏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稍稍落回原位。 不管怎么说,含翠是不能再留了。否则,待会儿等顾家人来了。含翠说出真相,这事就彻底没法收场了。 这盆脏水,必须泼到含翠身上。 不过是个卖身进府的丫鬟罢了,一条贱命不足惜! 小邹氏冷冷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把这贱婢拖出去,重重的打!” 打多少板子。却没说。 两个婆子顿时会意过来,一起领了命令,将含翠往外拖。 含翠在小邹氏身边伺候多年,岂能不知道小邹氏的脾气。顿时肝胆俱裂。拼命挣扎。被一个婆子在胸口处用力的踹了两脚,痛得放声大喊。 只可惜口中被塞了棉布,再用力喊叫也只是呜呜的声音罢了。 许瑾瑜面无表情的看着含翠被拖出去。心中毫不动容。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含翠咎由自取。 ...... 婆子们将含翠拖到了院子里。立刻捆绑住了双手,再将含翠捆在长木凳子上。两根结实粗大的木棍狠狠地落在含翠的背上。几棍子下去,便是几道血痕,痛彻心扉。 不!不是我! 含翠费力地吐出口中的布团,高声叫嚷起来:“夫人,奴婢冤枉!奴婢是听了夫人的吩咐......啊~~~~” 棍子没落在背上,狠狠地打中了她的脸颊。 含翠的脸颊迅速肿了一片,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还有两颗牙。 一张狞笑的脸凑了过来,低声道:“含翠,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们。到了地下,记得安分去投胎。” 含翠心寒如冰,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身下湿了一片。 那婆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又冲含翠的脸打了一板子。这一次,却是脸颊都被打烂了。 含翠惨叫一声,接下来,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凄厉的惨叫声传进屋子里。 顾采蘋听的心惊肉跳,全身微微一颤,惊异不定地看了许瑾瑜一眼。小邹氏这是要杀人灭口,顺便将满肚子的怒气都撒到含翠头上了。 小邹氏如此心狠手辣,万一待会儿对她动手怎么办? 许瑾瑜握住了她的手,冲她安抚的笑了一笑。 不用怕!有我在,担保你无事! 顾采蘋心下稍安。忽然想起之前在屋子里的那一番对话来。 “好,我去!不过,事后你一定要替我找出合适的理由来。不然,我的声名可就全毁了。” “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到时候姨母领着人去捉~奸,你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一直哭就行了。别的都由我来应对!” ......许瑾瑜果然没骗她。 到现在为止,许瑾瑜一直站在她这一边,甚至将小邹氏的气焰都压了下去。 顾采蘋一边想着,一边又低声啜泣起来。 外面的棍子声和惨叫声实在太惨厉了,邹氏也听的毛骨悚然。原本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忍不住对小邹氏说道:“含翠已经挨了板子受了教训,还是别再打了。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含翠会被活活打死。顾家的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来了,总得留着含翠一命,给顾家一个交代。” 就是不能留着含翠! 等顾家人来了,万一含翠供出所有的实情,才是真的糟了! 小邹氏冷笑一声:“这等欺瞒主子的刁奴留着还有何益,打死了事。等顾家来了人,我自然会好好给她们一个交代。” 话语中流露出的狠辣无情,令人心中生寒。 邹氏看着一脸阴狠的小邹氏,心里直冒寒气。 当年没出阁时,小邹氏就是一个极伶俐聪慧的少女,整日黏着她,口口声声亲热的叫着大姐。她对小邹氏颇有几分怜惜。 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妹两个一直靠着书信,不咸不淡的来往。她明知道小邹氏手段厉害,却总是不自觉的将小邹氏当成了当年的少女。 直到这一刻,小邹氏撕去了所有温和的面纱,露出了真实的狰狞和狠戾...... 邹氏忽然清醒了过来。 侯府根本不是久留之地。 这次的算计,明摆着是冲着许瑾瑜来的。如果不是许瑾瑜机灵,躲过了算计。现在等待许瑾瑜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 小邹氏根本没留意邹氏的神情。 外面的棍子声依然霍霍,惨叫声却越来越弱,渐渐的没了声响。 纪妤平日再任性跋扈,毕竟是一个没成年的少女,一开始还强撑着。到后来却是俏脸泛白,全身微微发抖。下意识地往小邹氏身边靠了靠。 纪妤看了小邹氏一眼,平日熟悉的脸孔,此时陌生极了。 不知怎么地,纪妤心里莫名的有些发凉。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又往许瑾瑜身边挪了几步。 许瑾瑜对纪妤素来没什么好感。可看到纪妤被吓坏了的苍白脸孔,也硬不起心肠来了。悄然握住纪妤的手,低声安慰:“不用怕。含翠是自作自受,落得这样的下场怪不得别人。” 含翠的冤屈,到了夜半自己去找小邹氏算账好了。 纪妤还是很害怕,难得的没嘴硬,紧紧的攥着许瑾瑜的手没吭声。 外面终于彻底没了声响。 一个婆子进来复命:“夫人,含翠已经咽气了。” 小邹氏一颗心落了地,随意地嗯了一声。 那婆子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含翠的尸首要怎么处置?” 小邹氏不耐地瞪了婆子一眼:“这点简单的小事还用得问吗?”当然是拖到乱葬岗去喂狗。 婆子立刻心领神会,迅速退了下去。 小邹氏看向顾采蘋,脸上居然还挤出了温和的笑容:“采蘋,这次让你受委屈了。”L ps:大家对两千字一章怨念很深啊,汗~那今天就两更合一章,更四千的章节吧~明天也是两更合并,更一章五千字的~从周四开始,我就不写两千字的章节了。要不然是一更三千,更两章。如果忙的话,就一更,更四千字的章节~ ☆、第一百一十五章 裂痕(一) 众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寒战。 小邹氏前一刻要了一条人命,下一刻却这般若无其事...... 顾采蘋心里也不停冒着寒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握住顾采蘋的手:“顾姐姐,姨母在和你说话呢!这件事都是含翠捣的鬼,如今姨母已经狠狠发落了含翠,你也别一直委屈的哭了。你和世子已经......姨母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含翠已经死了! 想利用此事扳倒小邹氏是不可能的。先顺利的促成顾采蘋和纪泽的亲事再说。只凭着这件事,已经足够小邹氏头痛懊恼的了。 顾采蘋被这一提醒,很快回过神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一切但凭伯母做主。” 小邹氏其实吃人的心都有,脸上却硬生生的挤出笑容来:“你放心,我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我已经打发人去顾家送信了,等顾家来了人,我会和他们商议定亲的事。”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小邹氏心里怄的直滴血。 算计来算计去,竟然被一对丫头片子坑了! 什么无辜委屈!根本就是顾采蘋心甘情愿代许瑾瑜去假山边赴约。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白白的赔上了纪泽...... 再咬牙切齿再恨也没用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打落牙齿也得和着血吞了再说! “有情人终成眷属!”许瑾瑜笑吟吟地在小邹氏的伤口上撒盐:“我先恭喜顾姐姐了。” 顾采蘋心中狂喜不已,脸上却流露出羞答答的神色:“妹妹别来取笑了。” 小邹氏耗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将心头翻涌不息的怒意按捺下去。 许瑾瑜看向小邹氏,徐徐笑道:“姨母,天色这么晚了。也不知顾家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我和娘就不在这儿多等了,先回引嫣阁了。” 接下来的事,自然有顾家人为顾采蘋出面撑腰,她乐得轻松悠闲地看好戏。 小邹氏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也好。” ...... 邹氏没出声,默默的起身,领着许瑾瑜一起出了屋子。 含翠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院子里一滩血迹令人触目惊心。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令人作恶。 邹氏皱紧了眉头。忽然觉得气短胸闷心烦意乱。 许瑾瑜似是察觉到了邹氏的异样。忙搀扶住邹氏的胳膊,低声道:“娘,你怎么了?” 邹氏深呼吸一口气。低低的应道:“回去再说。” 一路无话。母女两个匆匆地回了引嫣阁。许徵也回来了,正要往外走,正好迎面遇上了许瑾瑜和邹氏。 “妹妹,你没事吧!”许徵一脸急切:“我们那边酒席刚散不久。我一回引嫣阁。就听说今天晚上府里出了事,含翠也被带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说的含糊不清。许徵被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许瑾瑜定定神,迅速地将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含翠悄悄说有事禀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说世子约我在假山旁相会,我不肯去赴约。含翠反复劝我去,还捧了茶水给我喝。顾采蘋正好来了。她倾慕世子,心甘情愿的代替我去赴约。我便和她换了衣服。那杯茶水也让她喝了......” 加加减减,说了大半的实情。真正关键的部分。自然是不能说的。 饶是如此,许徵已经听的火冒三丈。 “欺人太甚!”许徵咬牙切齿的怒道:“如果不是你机灵,又有顾采蘋挡了这一回,现在失了贞节的人的就是你了!姨母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 许瑾瑜嫁给纪泽,对含翠能有什么好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含翠是受小邹氏指使才有了今晚的举动。小邹氏把一切都推到了含翠头上,简直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许徵越说越愤怒,握紧了拳头:“我现在就去找姨母问个明白。” “大哥,你别冲动!” 许瑾瑜立刻拦下许徵:“姨母确实居心不良。可我又没去,现在受了伤害的是顾采蘋。顾家人得了消息,只怕连夜就会来了。今天晚上,姨母是别想消停了。你现在去找她只会添乱。” “等顾家人来了,姨母肯定要和顾家人商议定好亲事。顾采蘋会嫁到侯府来,姨母以后不会再打我的主意了。” 听到最后一句,许徵的怒气稍稍平息,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好,我听你的,今晚暂时算了。等顾家和侯府商定好了亲事,我再去找姨母。” 兄长这般护着自己,许瑾瑜心里暖暖的,说道:“姨母已经命人将含翠打死了,这件事显然是要全部推到含翠身上。就算去找她,也没什么用......” “我们搬出侯府!” 邹氏出人意料的张了口,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定:“明天我就和你姨母说一声,三天之内搬出侯府。” 许瑾瑜先是一怔,很快会意过来。不知怎么的,鼻子忽然一酸:“娘......” “瑾娘,我向来看重你大哥,我盼着他早日考中科举,光耀门庭。”邹氏温柔的凝视着许瑾瑜,目光中带了些许歉然:“所以我才坚持要来投奔你姨母。你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来,是我出于私心,硬是带着你一起到了侯府。这几个月来,你一直过的不太开心,也常和你姨母不对付。我都看在眼里,却一直劝着你忍耐。我想着,至少也等你兄长考过了秋闱再搬走。” “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谁知道你姨母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威宁侯府再好,我们也不待了。” 许徵是她全部的希望,她最重视的也是儿子。 可女儿也是她的心头宝。身为母亲,岂能容忍有人这么算计自己的女儿? 许瑾瑜听着这番话,眼眶陡然红了。 邹氏处处偏袒许徵,她表面不介意,心中却无法不介怀。心中藏着这么多秘密,她从没打算和邹氏提起只字片语。 在最关键的时刻,邹氏总算没令她失望。 “娘。我们暂时还不能搬出侯府。”原本没打算说的事。许瑾瑜此时也不瞒着邹氏了:“刚才姨母命人打死含翠之前,我没吭声,就是不想彻底撕破了脸。大哥现在还不能走。等考过秋闱再走也不迟。” 邹氏皱眉:“为什么一定要考中秋闱才走?我们搬到邹家的老宅去,那里清净,徵儿不用理会侯府里乌七八糟的事,可以专心读书。” 之前许徵已经结识了不少人。眼看着秋闱已经近了。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应该专心温习。不宜再出府走动。回邹家老宅反而更安静。 许瑾瑜抬眸,眼中流露出无奈和苦涩:“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和大哥一直没敢告诉你。秦王对大哥百般示好,其实是别有用意。我们留在侯府。反而安全一些。秦王碍于颜面,也不便对大哥做出什么。如果去了邹家老宅,就不好说了。等大哥有了功名在身。秦王也会多几分忌惮。到那个时候再搬出侯府......” 邹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打断了许瑾瑜:“瑾娘。你把话说的清楚点。什么叫别有用意?秦王看重你大哥,难道不是因为你大哥才华出众么?” 许瑾瑜嘴角的笑容愈发苦涩沉重:“不,不止是这个。其实,秦王天生喜欢男人。他现在看中的正是大哥!” 这个消息对邹氏来说不亚于晴空霹雳,头脑嗡的一声。 秦王竟是想让许徵做他的男宠! 这对许徵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邹氏脸孔煞白,嘴唇哆嗦着,没了半点血色,泪水唰的涌了出来:“老天,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遇上了这等事......” 那可是堂堂皇子啊,明的不成,暗中的手段也数不胜数。他现在看中了许徵,许徵岂能躲得过去。 就算是待在侯府,也只是一时权宜之策,难不成要在侯府躲上一辈子? “娘,你先别哭。”出言安慰邹氏的,竟是许徵:“现在秦王还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了他的丑恶用心。他身为皇子又有野心,平日的言行举止更要格外留心。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使出那些下作手段来。等我有了功名,也就多了一道护身符。只要我小心应付,他也不好拿我怎么样。” 许瑾瑜接过话茬:“大哥说的对。他身为皇子,身份尊贵,我们招惹不起。可他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总不会做出强掳人进府的事情来。我们小心提防就是了。这件事绝不能声张,更不能在姨母和世子面前露出马脚。一旦彻底撕破了脸,我们也就没了周旋的余地。” 顿了顿,又叹道:“娘,这儿只有我们三个人,有些事也不必再瞒着你了。秦王会对大哥生出心思,都是因为纪泽!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故意欺我们一无所知,将大哥带到了秦王面前。” 邹氏全身簌簌发抖,泪如雨下:“都是我的错。白长了一双眼睛,竟没看出你们的姨母和世子的恶毒心肠。将你们兄妹两个带进了侯府。先是她算计瑾娘的亲事,现在又是徵儿......” 邹氏的语气中满是后悔和自责。 许瑾瑜见邹氏哭的这般伤心,心里也不是滋味,搂住泣不成声的邹氏:“娘,这怎么能怪你。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姨母一别多年未见,如果不是为了大哥的前程,你也不会领着我们来侯府投奔。来都来了,遇上了这样的事大概是命中注定。既然躲不过,那就想法子应付解决好了。” 说着,语气愈发轻松起来:“瞧瞧这一回,姨母想算计我不成,还被我反过来将了一军。现在憋了一肚子闷气,等着顾家人找上门。再不情愿,这门亲事也得认了。我的危机也就解除了。大哥的事。也未必没办法解决。” “我和大哥原本不想将这些事告诉你,就是担心你自责内疚,更担心你藏不住心事,在姨母面前会露出马脚。现在将所有事都告诉你了,你可得稳住心情,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不然,肯定瞒不过精明的姨母和世子。” 许瑾瑜百般宽慰。邹氏激动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 邹氏用袖子擦了眼泪。眼睛依旧是红通通的,神色却十分坚决:“放心好了,我以后一定加倍小心。” 为母则强! 邹氏原本是个心肠软耳根软的妇人。也不擅作伪。可为了许徵兄妹的平安,她一定会有所改变。 许瑾瑜展颜笑道:“我们一家三口齐心协力,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邹氏用力的点了点头。 许徵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手搂着许瑾瑜。一手搂着邹氏。少年俊秀的脸上满是坚定:“娘,妹妹。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在秋闱中考个好名次,明年再考春闱。等我风光的站到金銮殿上的那一天,谁也休想来算计我。” 许瑾瑜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兄长的胸膛上。 ...... 小邹氏草草安慰顾采蘋几句,“亲切”地叮嘱顾采蘋好好休息,就出了沉香阁。 浅云居离沉香阁很近。 小邹氏沉着脸进了浅云居。 出了这样的事。纪泽的心情也阴郁极了,冲了许久的凉水。又换了干净的衣服,俊脸上满是阴霾。 当下人禀报小邹氏来的时候,纪泽抿紧了薄唇,眼中闪过怒意。 今晚的事,都是出自小邹氏的主意。如果不是她的算计有了偏差,就是她的人做事露了马脚,结果反过来被许瑾瑜和顾采蘋联手算计了一回...... 想到要娶顾采蘋过门,纪泽的心情愈发恶劣。半晌都没吭声。 来报信的小厮依旧战战兢兢的等着。 纪泽深呼吸一口气,淡淡说道:“请夫人在正厅里等上片刻,我待会儿就去。” 那小厮应了一声,匆匆退下了。 纪泽面色阴晴不定,过了许久才起身去了正厅。 小邹氏也是一脸阴沉。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没了往日的暧~昧和调~情,各自含着怒意。 “我和世子有要事商议,”小邹氏沉声吩咐:“所有人都退下。” 换在平日,两人根本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见面说话。出了这档子事,倒是没什么可忌讳的了。 丫鬟小厮们很快就退的一干二净。 小邹氏皱着眉头,低声说道:“玉堂,我也没想到许瑾瑜那个丫鬟这么精明狡猾,竟窥破了我的算计,还怂恿着顾采蘋换了她的衣服去见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纪泽冷冷地打断了小邹氏:“木已成舟,我已经碰了顾采蘋,想不娶也不行了。” 之前他提议和许瑾瑜私会就好,是小邹氏坚持一定要“将生米煮成熟饭”,毁了许瑾瑜的名节。这么一来,许瑾瑜就再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在小邹氏的坚持下,他勉强同意了。赴约前喝的茶水中加的药,也是小邹氏亲自准备的。 如果不是小邹氏的主意,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么不可收拾的地步? 小邹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红着眼眶说道:“你只顾着自己生气,难道我心里就好过吗?我原本指望着此次彻底收服了许瑾瑜,将来才能安分的被我拿捏在手里。没想到她这般狡猾......” “她是你嫡亲的姨侄女,”纪泽的语气中满是讥讽:“怎么会是简单角色。你这个亲姨母,未免太小觑你的侄女了。” 小邹氏满肚子的委屈,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玉堂,我知道你心里怪我。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周全。你生气也是难免的。可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要想的是怎么补救,别让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让人看我们侯府的笑话。” 重点是不能让人对她生出疑心来吧! 纪泽薄唇抿的紧紧的,什么也没说。 小邹氏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安抚纪泽:“现在想来,娶了顾采蘋也不全是坏事。许瑾瑜心眼太多太狡猾,又一心想攀着安国公府这根高枝,就是被算计了,也不会甘心。说不定将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倒不如娶了顾采蘋过门。” “顾家虽然是勋贵世家,这几年却渐渐式微,顾采蕙一死,顾家就打起了让顾采蘋嫁过来做续弦的主意。顾采蘋一心倾慕你,心思又浅薄,倒是比许瑾瑜更好拿捏。” 小邹氏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纪泽却没怎么动容,冷然说道:“顾氏临死前,我曾亲口答应过她,绝不会娶顾采蘋过门。” 顾氏已经死了,这是她临死前唯一的要求。 他对顾氏再冷淡薄情,也不能罔顾自己的誓言。 小邹氏心知肚明这是纪泽在怪自己,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又伤心。 可这又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明小看了许瑾瑜。小邹氏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到底,都是我的错。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生气懊恼也无济于事了。你就娶了顾采蘋吧!” 纪泽冷哼一声,面色十分难看。L ps:这样肥肥厚厚的五千字一章,大家看了一定喜欢吧~o(n_n)o~今天就这一更,明天开始两更,每更三千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裂痕(二) 小邹氏又低声道:“顾家人只怕连夜就会过来。今晚我们都不得安生的休息。” 纪泽扯了扯唇角,眼底满是冷笑:“我就是避而不见又能如何?顾家人不满,大可以将顾采蘋带回去,另外嫁人。” “玉堂,你就别说气话了。”小邹氏将心里所有的苦水都咽了下去,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今天晚上的事,绝不能传出去。所以必须要安抚好顾家人。否则,事情一旦传开了,我们侯府可就颜面扫地了。我这个威宁侯夫人也会被人耻笑,以后还怎么在京城勋贵女眷面前露面?你就当是为了我,忍了这一回。” 纪泽冷冷道:“为了你,我做的事情还少吗?” 小邹氏的泪水滑出眼角,哽咽着应道:“你对我的好,我心里当然是清楚的。我为了你,难道不是日夜担惊受怕么?算计许瑾瑜这门亲事,也是为了我们两个长久的厮守。我也没想到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赔了夫人又折兵!最懊恼不甘的人是她才对! 纪泽看着一脸泪痕的小邹氏,终于稍稍软化了下来:“好了,你别哭了。等顾家人来了,我自会应付。” 总算是说服了纪泽。 小邹氏暗暗松口气,心里却很清楚。经过此事之后,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她一定要想尽方法,将他的心重新拢回来...... “今天的事,你只管全部推到含翠身上。”小邹氏迅速的说道:“含翠已经被我命人仗毙了。” 死人是不能张口说话的。有什么脏水,只管泼给含翠就是了。 纪泽随意地嗯了一声,忽的说道:“许家人是什么反应?” 小邹氏定定神道:“刚才我只顾着处置含翠和遮掩实情,一时没留意到大姐是什么反应。不过。许瑾瑜刚才既然没说出所有的事,显然没打算彻底撕破脸。许徵想考科举,将来想谋前程,依仗我们侯府的地方还多的很。” 纪泽眸光一闪,淡淡道:“如果许家人想搬走,无论如何要拦下来。秦王对许徵极为上心,这颗棋子万万不能出差错。” 小邹氏一口应了下来:“这事交给我。大姐耳根子最软。我哄她两回,她一定会乖乖留下。” 只要邹氏不走,许瑾瑜和许徵也只能留在侯府里。 就在此刻。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含玉的声音响了起来:“启禀夫人,顾家的人已经来了。” 从事发送信到现在,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顾家人来的倒是快! 小邹氏和纪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冷哼了一声。 ...... 顾家人得了信就匆忙赶来,来的人只有顾老爷和顾夫人。 顾老爷心中焦急。面上还能维持镇定。顾夫人却是一脸惊慌,进了沉香阁之后立刻要见顾采蘋。 小邹氏忙上前拦住顾夫人:“采蘋已经睡下了。今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一个清白的姑娘家难免心中难过。先让她一个人平静平静,明天再细问也不迟。” 顾夫人红着眼眶问道:“送信的人说的含糊其辞。我这个当娘的听的心急如焚,片刻没停赶过来。总得亲眼看采蘋一眼,心里才能放心。” 小邹氏挤出一脸愧疚的神情:“事情的真相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今日晚上。原本世子约了瑾娘去假山边说话,没曾想瑾娘身边的丫鬟居心不良。自作主张,竟在茶水中做了些手脚。顾小姐无意中喝了茶水,又代替瑾娘去赴约,结果.......不管怎么说,是我们侯府管束下人不力,才闹出了这等事,委屈了采蘋。” 顾夫人脸色一白。 小邹氏说的语焉不详,可话中之意却很明显。 顾采蘋分明是已经失了贞节...... 虽然她一直盼着女儿能嫁到侯府,却从未想过用这样的法子。婚前失贞的事一旦传出去,将来顾采蘋还怎么见人? “怎么会这样!”顾夫人又气又急,语气不免尖锐了起来:“采蘋自小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顾老爷的脸色也变了,直视着纪泽:“玉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泽早有准备,脸上满是愧然:“此事都是我的错,请岳父息怒。” 没等顾老爷说话,顾夫人已经掩着脸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儿,遇上这等事,将来还怎么嫁人......” 小邹氏忙说道:“这件事,世子自然要负责到底。我们本就是姻亲,可惜顾氏走的早。将来娶了采蘋过门,也算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小邹氏边说边冲纪泽使眼色。 纪泽略一迟疑,才不甚情愿的张口:“岳父岳母若不嫌弃,我会尽快登门提亲。” 不嫌弃! 当然不嫌弃! 当年顾家和纪家门当户对,顾家的嫡长女嫁到纪家做了长媳。这几年,顾家光景远不如前,纪家却是扶摇直上。顾采蘋能嫁给纪泽做续弦,是再好不过了。 顾夫人和顾老爷心里一松。 顾夫人的啜泣声渐渐小了。顾老爷张口叹道:“看来,也是采蘋和你有缘分。也罢,早些定下亲事。等明年过了蕙娘的孝期再成亲。” 此事一说定,接下来的话自然就好说了。 小邹氏拉起顾夫人的手,歉然说道:“今日是委屈采蘋了。亲家夫人请放心,那个居心叵测的丫鬟已经被我处置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会严令府里的下人收口如瓶,绝不会外传。还有知情的,都是我们纪家同族的人,她们知道轻重,绝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得了小邹氏的保证,顾夫人心中也松了口气,口中却叹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这事关系着采蘋一辈子的名声。若是那些个无事生非的小人在背后乱嚼舌头,采蘋就是嫁进了侯府,也挺不直腰杆来做人了。” 这是逼着小邹氏承诺,将来顾采蘋进了门之后,不能用此事来拿捏她。 小邹氏心中暗恨,可此时先安抚顾家人要紧,只能先应了再说。 “将来采蘋过了门,我会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小邹氏昧着良心说道:“府里的下人谁敢乱说半个字,我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他!” 顾夫人这才满意了,装模作样的擦了眼泪:“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亲家夫人别怪我多嘴啰嗦。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当娘的都不愿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这样的心情,夫人一定能体谅吧!” 小邹氏挤出一个笑容:“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如何能不体谅你的心情。你只管放心,明日我就找人登门提亲。不过,顾氏到底走了没多久,提亲定亲的事不宜宣扬。也请亲家夫人包涵。” 提起病逝的顾氏,顾夫人又红了眼圈:“这是理所应当的。采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委屈。” 顾老爷和纪泽都没说话,小邹氏和顾夫人却越说越投契,原本僵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 门口响起了绵软的脚步声。 “爹,娘!”顾采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秀丽的脸庞挂着泪珠,怯生生的惹人心怜。 顾夫人见了顾采蘋,心中一阵心疼,快步走上前将顾采蘋搂进怀里:“我的乖女儿,你受委屈了。” 顾采蘋在顾夫人的怀里,低低的抽泣起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主动代替许瑾瑜前来,还主动勾~引他,这个时候摆出这副模样真是可笑。 纪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厌恶又鄙夷。 小邹氏也是一阵气短胸闷,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小邹氏上前两步,软语说道:“采蘋,你别哭了。我刚才已经和你爹娘商议过了,明日就登门提亲,早些定下亲事,等明年顾氏孝期一过,就迎娶你过门。不过,这门亲事暂时别声张,免得有人在背后闲言碎语说三道四。” 太好了! 终于如愿以偿了! 顾采蘋几乎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她将头埋在顾夫人的怀里,免得激动兴奋的样子落进小邹氏和纪泽的眼里。 知女莫若母! 顾夫人眼角余光瞄到顾采蘋雀跃欣喜的俏脸,立刻猜到了其中定然别有内情。眼下不宜追根问底,等回了顾家再说。 顾夫人打定主意,张口说道:“定亲的事明日再商议,我先带采蘋回府。” 既是要定亲了,再住在侯府可就不像话了。更何况,刚出了这样的事,顾采蘋留在纪家实在不合适。 小邹氏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连客套的挽留都没有,立刻就应道:“也好,天这么晚了,收拾衣物行李实在不便。亲家夫人先带着采蘋回去,所有的衣物行李,我明天打发人送去顾家。” “那就有劳了。” 顾夫人也没心思再客套了,很快就辞别。 小邹氏和纪泽亲自送了他们到门口。 顾家的马车走了之后,纪泽瞬间沉了脸,看也没看小邹氏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L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眠 小邹氏看着纪泽大步离开的身影,心里一凉。 纪泽这回是动了真怒,迁怒于她,这才当众撂脸色给她看。其实,她才是一肚子酸溜溜的苦水,而且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回了汀兰院后,小邹氏隐忍了一个晚上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被砸的粉碎。 几个丫鬟守在门外,听着屋子里不绝于耳的咣当脆响,却无人敢进屋相劝。就连含玉也老老实实在门外待着。 含翠伺候夫人多年,又被夫人派到许瑾瑜身边做眼线。只因为出了点差错,夫人就毫不留情的命人仗毙了含翠。含玉虽然和含翠不对付,可亲眼看着含翠惨死,不免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悲凉。从含翠再想到自己,愈发惶惶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的动静才消停下来。 含玉深呼吸口气,冲另外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轻轻的推门而入。 满地狼藉,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小邹氏阴沉着脸,眼底闪着怒意和狠戾。 丫鬟们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的收拾起来。收拾完了之后,又默默地退下。含玉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她是小邹氏的贴身丫鬟,每天晚上都要留下值夜。 小邹氏等了又等,直到过了子时,依然没等来纪泽。 很显然,纪泽今夜是不会来了。 含玉鼓起勇气说道:“已经过了子时,夫人也该安置了。” 小邹氏阴冷地哼了一声:“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如今连我什么时候歇着也要管了。” 含玉心里一紧,反射性的跪下请罪:“奴婢多嘴,请夫人息怒。”一边跪着一边暗暗懊恼。明知道小邹氏心情不好,还上赶着往前凑,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小邹氏满心烦躁,哪有心情责骂含玉,不耐地挥挥手:“罢了,今夜不用你值夜了,退下吧!” 含玉暗暗松口气。忙退下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含玉久久没能入睡。含翠满身鲜血凄厉惨叫的模样在眼前不停的晃动,心里像被一块巨石沉沉的压着,喘不过气来。 ...... 顾府。 顾老爷不便多问。自回了屋子歇下。 “采蘋,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夫人神色凝重,张口问道:“你老老实实的张口道来,不准有半个字隐瞒。” 顾采蘋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地应道:“威宁侯夫人不是已经都说了么?” 顾夫人轻哼一声。板着脸孔道:“有哪个丫鬟敢做出这等事情来。分明就是小邹氏暗中指使的。还有你,怎么会跑到许瑾瑜的屋子里,又穿了许瑾瑜的衣服又‘误喝’了茶水?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顾采蘋羞愧的垂着头。低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如果我不去,就白白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许瑾瑜亲口和我说了,她对姐夫无意。所以愿意将这样的好机会让给我。我思来想去,一狠心就去了......” 顾夫人心血翻涌。气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到底长没长脑子!许瑾瑜摆明了是要坑你!你乐颠颠的上了钩,还对人家感恩戴德,简直蠢钝如猪!” 顾采蘋不乐意了,想也不想地反驳:“许瑾瑜明明是在帮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哪里是坑我了?现在结果不是很好么?纪家明日就会登门提亲了!威宁侯夫人也说了,会将此事压下来,不准下人乱嚼舌头。等我嫁过去,用些手段整治下人,谁还敢提起这桩事?” 简直是被许瑾瑜洗了脑中了邪! 顾夫人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平复紊乱的心绪:“罢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说什么也没用了。你记着以后离许瑾瑜远一点。” 免得被人家卖了还喜滋滋的帮着数银子。 顾采蘋敷衍的应了一声,压根就没把顾夫人的话听进心里。 以前她对许瑾瑜又嫉又恨,十分忌惮。不过,经过此事之后,她对许瑾瑜所有的敌意都烟消云散了。没有许瑾瑜的鼎力相助,她想嫁进威宁侯府不知还要费多少波折。 再者,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许瑾瑜当时说的清楚明白,既未逼迫也未引~诱说服,是她心甘情愿的。 ...... 子时过后,一个黑影悄然翻墙,出了威宁侯府。 这个黑影身材矫健,十分灵活。走出了一段之后,口中忽的发出几声古怪的声音。很快,便有同样的声音相和。 然后,不知从哪儿冒出另一道黑影。从这个黑影的手中接过一个纸卷。 从威宁侯府出来的黑影,正是周勇。 周勇是周聪的同族堂弟,也是陈元昭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之一,身手超卓,擅长易容隐藏踪迹追踪。被派到威宁侯府来做花匠,着实有大材小用之嫌。 不过,在偶尔听堂兄周聪提起自家将军似对许小姐有意之后,周勇心里所有的不情愿顿时不翼而飞,盯梢收集消息传信忙的精神抖擞不亦乐乎。 将军一直不近女色孤身一人,京城里流言纷纷,说什么将军身患隐疾...... 他们才隐疾!他们全家都隐疾!将军只是缘分还没到,没有中意的女子罢了。 现在终于有了曙光!将军竟然开始留意女子,还特意拨了两个最出色的暗卫到侯府来。为了将军能早日娶许小姐过门,必须要努力! 潜伏在侯府外专门负责传送消息的暗卫共有两拨,日夜待命。 周勇飞快地叮嘱一声:“今晚的消息十分重要,一定要连夜送到将军手里。” 小邹氏和纪泽竟然暗中算计许小姐,这让周勇很愤怒!幸好许小姐机智,来了个李代桃僵。哼!就算许小姐真的亲自前去,他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纪泽得逞! 那个暗卫应了一声,轻巧无声的上了骏马,飞驰去送信。 一个时辰后,暗卫策马到了神卫军营。 军营大门紧紧关着,看守营门的士兵毫无睡意,目光警戒。一队队巡逻的士兵不时经过。 送信的暗卫在营门外吹出了古怪的声音,营门很快就开了。 ...... 一排排整齐的营房,普通的士兵五十个人睡一个营房。低等的将领条件稍好一些,四人一间营房。 陈元昭身为神卫军的统领,可以独自睡一间营房。军营里住宿的条件远远比不上安国公府,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一个放置衣物的柜子。显得宽敞又空荡。 陈元昭即使在睡梦中也十分机警,听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立刻惊醒了过来,右手握紧枕边的长刀,沉声喝问:“谁?” “将军,周勇有紧急消息,命属下连夜送来!” 威宁侯府出了什么事,让周勇这般焦急? 陈元昭身体已经早一步做出了反应,迅速下床开门。暗卫将纸卷送到了陈元昭手上,然后退下了。 陈元昭点燃烛台,然后迅速的展开纸卷。 纸卷上只有寥寥数行,陈元昭很快就看完了,眉头紧皱,神色凛然。 今日是纪妧出嫁的大喜日子,威宁侯府却出了这等事......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美丽温婉又坚强镇定的少女脸庞。 她曾经说过,前世是小邹氏和纪泽设计陷害,使得她前世失了贞节声名尽毁,不得不嫁进侯府。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世,她将计就计,将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拱手“让”给了顾采蘋。 他一直以来对她都存着偏见,显然是太过偏颇了。 她不是他想象中的贪慕虚荣不择手段,只是一个被算计的无辜又可怜的娇弱女子罢了。当年的事,或许也只是陈元青一厢情愿。她只是躲在陈元青的院子里,并没有巴着陈元青不放的意思。而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厉声指责,也怪不得她会那样愤怒...... 陈元昭的心里罕见的有了一丝类似歉然的情绪。再低头看一遍,莫名地不快又愤怒。 小邹氏!纪泽!他们两个竟然这般算计许瑾瑜! 一股莫名的怒气在胸膛处涌动。 其中的原因,他没有深想。 他只是很快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立刻调拨五十个身手过人的暗卫暗中守着威宁侯府。一旦威宁侯府里有任何异动,周勇和芸香再加这些暗卫,足可以保护许瑾瑜安然无恙。 ...... 这一晚,不知有多少人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小邹氏起床的时候,面色晦暗眼下一片青影。也不知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含玉用了近半盒脂粉,才勉强遮掩住了小邹氏难看的脸色。 平日世子在府里的时候,早上一定会来给小邹氏请安。然后顺理成章的留下陪小邹氏一起吃早饭。这也是纪泽和小邹氏唯一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一起的机会。 今日纪泽却迟迟不见踪影,小邹氏命人精心准备的早饭也凉了下来。 小邹氏坐在饭桌边等了又等,等的心都凉了。L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做戏 纪妤很快就来了。 她一向没心没肺也没眼色,见小邹氏面色不愉,只以为小邹氏是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娘,木已成舟,你也别生气了。为顾采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她费尽心思不就是想嫁到我们侯府来么?现在暂且让她得意一阵子,等她嫁过来了,有的是整治她的法子。” 小邹氏瞪了纪妤一眼:“这么大的人,整日口没遮拦。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 要说也该私下说。这里一堆伺候的丫鬟,保不准谁嘴快就传出去了。这不是现成的话柄吗? 纪妤撅起了嘴:“她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我连说上几句也不行么?昨天晚上亲眼目睹的人可不止我一个,看她以后还拿什么脸见人!” “闭嘴!”小邹氏本就心情不佳,听到纪妤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简直是怒从心底起火从心中来:“以后这件事不准再提。要是胆敢多说半个字,你就给我待在清芷院里,不准踏出院门半步。” 小邹氏大发雷霆,纪妤被骂的灰头土脸,果然不敢再吭声了。 还要再训,就听丫鬟来禀报,邹氏母子三人来了。 小邹氏眼眸一暗,深呼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怒气压下去:“快些请他们进来。” ...... 当邹氏和许瑾瑜许徵出现的时候,小邹氏所有的怒意已经收拾的一干二净,一脸亲热的笑容:“你们来的正好,早饭吃了没有,正好一起吃早饭。” 邹氏看着小邹氏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涌起阵阵寒意。 她真是有眼无珠。 一厢情愿的以为小邹氏热心的照顾他们母子。对小邹氏充满了感激。却不知道这张亲切温柔的皮囊下,藏着的却是一颗阴险狠毒的心,和纪泽联合起来算计许瑾瑜和许徵...... 现在还不能和小邹氏撕破脸! 为了许徵的安危,就算是有再多的愤怒也得忍着,绝不能让小邹氏生出疑心。 邹氏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我们来之前已经吃了早饭,妹妹不必客气。”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就连许瑾瑜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一声。 邹氏的表现实在可圈可点,比起以前强太多了。 看来。将部分实情告诉邹氏是正确的决定。一家人齐心协力。总比一个人独自守着秘密来的好。 小邹氏主动提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昨天晚上的事,真是对不住大姐和瑾娘。含翠是我身边的丫鬟,我看着她老实本分。才打发她到瑾娘身边伺候。没曾想她狗胆包天,竟做出这等欺瞒主子的事情来。都是我调教不力看走了眼,差点害了瑾娘,我这心里实在难受。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好......” 一脸的自责和愧疚。 邹氏竟也不遑多让,握着小邹氏的手说道:“我们两个是亲姐妹。你的为人我能不清楚么?昨天晚上的事,都是那个含翠自作主张,肯定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用耿耿于怀了。瑾娘安然无恙,含翠也被你发落了。这件事以后可别再提了。免得伤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小邹氏听的十分感动:“当年没出阁的时候,大姐处处待我宽厚。这么多年了,我片刻没敢忘过。这次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姐竟没怪我,实在让我感动。” “说这些。倒显得见外了。我领着徵儿和瑾娘来侯府,承蒙你处处关照。这份恩情,我也一直记在心里呢!”邹氏也说的情真意切:“今日你还得忙着准备去顾家去提亲,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张口。” 小邹氏抿唇一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上午要去顾家,大姐陪我一起去好了。” 邹氏想也不想的应了下来。 两人亲热的拉着手说话,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邹氏的表现,令许瑾瑜暗暗惊喜不已。一个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无尽。一夜过来,邹氏的演技突飞猛进,令人刮目相看啊!她原本准备张口说话,现在见邹氏应付的周全,倒是省心了。 小邹氏目光一扫,看了过来:“瑾娘,你心里没怪姨母吧!” “姨母说这话,可真让我羞愧脸红了。”许瑾瑜的演技比邹氏又高了一筹,看不出半点不妥:“说起来,要怪我粗心才是。如果我早些发现茶水里有问题,拦着顾姐姐,也就不会有昨晚的事了。姨母别生我的气才好。” 顿了顿又俏皮的笑道:“不过,错有错着。成就了这么一桩大好姻缘,姨母也该为世子高兴才是。” 最后一句,狠狠的戳中了小邹氏的痛处。 小邹氏暗暗咬牙切齿,脸上却挤出笑容道:“是啊,我心里也为世子高兴。” 高兴个屁! 气都要气死了! 一想到顾采蘋要嫁到侯府来,她心里就憋闷得透不过气来。原本打算好的如意算盘彻底被打乱了。可恨的是现在还不能翻脸。 没了许瑾瑜这桩亲事,还有许徵...... 许瑾瑜显然也在打着沾光的念头,显然没将所有的实情都告诉邹氏。不然,以邹氏的性子,绝不可能一点都不露出来。只要许家人还有所求就好,她好言好语的哄几句,依然能将邹氏哄在掌心里。 小邹氏不动声色的盘算着,对许瑾瑜说道:“含翠欺瞒主子,我已经替你出了这口恶气。你别为此事和姨母生分了就好。” 许瑾瑜抿唇一笑:“这怎么会。对了,如今含翠没了,姨母是不是要再赏一个丫鬟到我身边?” ......小邹氏又被戳中了痛处,笑的有些勉强:“这倒不用了。你身边的人手也足够用了。” 一个含翠已经让她一肚子闷气了。再派丫鬟过去,明摆着是安插眼线。这么蠢的事怎么能做。 许瑾瑜狡诈精明,根本不是好对付的主儿。更何况,现在顾采蘋和纪泽就要定亲了。许瑾瑜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以后多命人留意许徵才是正理。 ...... 小邹氏打起精神,准备好了提亲需要的东西,又打发含玉去浅云居请世子过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纪泽才来了汀兰院。俊美的脸孔上没什么喜色,也没什么笑意:“母亲让人叫我来,不知有何事?” 态度远比平日生疏冷漠。 小邹氏心中一阵气闷。面上却挤出笑容来:“昨天晚上已经和顾老爷顾夫人说好了。今日就要登门去顾家。该准备的登门礼我已经准备好了,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不用了。”纪泽淡淡说道:“一切任由母亲做主。” 小邹氏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邹氏见气氛不对劲。忙笑着打起了圆场:“既然世子没什么意见,那就早点动身吧!这登门提亲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得多去几次表示诚意。” 小邹氏顺势下台:“也好,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纪泽面无表情的起身。 一路上。纪泽骑着马在前疾驰,威宁侯府的马车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小邹氏心神不宁。偶尔掀起车帘,却连纪泽的影子都看不见,心里愈发憋闷懊恼。 邹氏试探着说道:“看世子的样子,似乎对这门亲事不十分情愿。” 何止是纪泽!她也十分不情愿好吗? 小邹氏强撑着笑容道:“顾氏亡故还不到半年。现在又去顾家提亲,世子重情义,心里大概不是个滋味。心情不太好。也在情理之中。” 世子重情义? 这话骗鬼还差不多! 邹氏在心中暗暗撇嘴。如果纪泽真的念着顾氏,又怎么会早早地打上了许瑾瑜的主意。男欢女爱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昨天晚上顾采蘋投怀送抱,纪泽不也“笑纳”了?这个时候再谈什么情义,实在是可笑! “有情有义”的纪泽,到了顾家之后,也不好再板着脸。拿出了平日的翩翩风度,叫了一声岳父岳母。 顾老爷略显矜持的嗯了一声。 顾夫人倒是表现的颇为亲热,笑着说道:“快些坐下说话,不必拘束。” 对纪泽这个女婿,顾夫人满意极了。 家世顶尖,品貌出众,年纪轻轻就手握兵权,深得帝心。可惜大女儿没福气,早早的就去了。好在还有小女儿,这么好的女婿,可不能被别人抢走。 虽然顾采蘋思虑不妥,做事太冲动,婚前失贞损了名节。不过这么做也有好处,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无论如何跑不掉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省却了繁琐的客套话,直接提起了亲事。 “......世子的为人品行,你们都是清楚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今日我正式登门提亲,亲家夫人不妨考虑几日,再给我答复。”小邹氏心里怄的滴血,脸上还得挤出笑容:“我过几日再来,听亲家夫人的回音。” 不管怎么说,也没有当场就定下亲事的道理。 小邹氏给足了颜面,顾夫人心中也十分满意,笑着应了。 ......L ps:书友们的小剧场太精彩了,放上来大家一同欣赏~~ ------------ 小剧场by晋若繁花 纪泽:小秦秦,人家被顾4给那啥了,我好难过!你要给我做主。秦王:谁敢碰我的小泽泽! 小剧场by橙子郡的小惟 纪泽一时半会郁气难消,来到秦王府,正好撞见秦王搞基,气血翻涌,道:“你不是最爱许徽吗?” 秦王邪魅一笑:“小泽,你也是我的心头肉~” 自动脑补~ 某日,小邹氏对纪泽百般勾引俱不得逞之后,发现** 悲愤问到:“我才是你的真爱~你的心被哪个野男人勾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蜕变 说完了正事,顾夫人客气的挽留午饭。 小邹氏憋了一肚子闷气,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午饭,更没心情和顾夫人你来我往的做戏,委婉又坚决的推辞了。 顾夫人见小邹氏去意坚决,也未多挽留,亲自送了小邹氏一行人出府。 刚出了顾家,纪泽脸上的笑容就褪的一干二净,面无表情的骑上骏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邹氏看着纪泽远去的身影,一颗心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如置冰窖,一片冰凉。 邹氏看在眼里,故作疑惑地低声道:“妹妹,我看着世子似乎不太高兴。难道他对这门亲事不满么?” 小邹氏回过神来,掩饰的笑了一笑:“怎么会不满意。大概是脸皮薄,有些不好意思。” ......亏得小邹氏有脸睁眼说瞎话!纪泽全身上下有哪儿能看出是不好意思了? 以前邹氏对小邹氏深信不疑,连带着对小邹氏说的话也从未生出过疑心。现在清醒过来,仔细留心之下,自然留意到了小邹氏的异样。 邹氏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挤出笑容附和:“是啊,世子还年轻,脸皮薄些也是难免的。你这个做母亲的,总得多担待一些。” “母亲”这两个字,又深深的戳中了小邹氏的痛处。 是啊,她是纪泽的继母。 即使是最情热的时候,这个事实也是她心头最大的隐痛和阴影。她和纪泽只能在暗夜里私会,白日在人前要维持着继母和继子应有的距离和生疏。 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亲自为纪泽操持亲事...... 她甚至没有资格流露出半丝嫉意。 小邹氏的心被尖锐的刺划破,鲜血淋漓。痛不可当。笑的有些僵硬:“到底不是出自我的肚皮,我这个继母,也只能多忍让几分。” 邹氏叹道:“是啊,继母难当。这么多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小邹氏扯了扯唇角,实在说不下去了,索性住了嘴。 ...... 回了侯府。邹氏陪着小邹氏用了午饭。才回了引嫣阁。 许瑾瑜有一肚子话要问邹氏,先吩咐所有人都退下,又特意命初夏在门口守着。 有了含翠的例子。邹氏对这么谨慎的举动只有赞成的份:“瑾娘,还是你细心。当时含翠来引嫣阁,我还觉得她憨厚老实勤快。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竟然包藏祸心。这次又听了你姨母的吩咐。暗中陷害你。亏得你心思敏锐,躲了过去。” 提起含翠。邹氏满心的怒火。 看似忠厚,实则一肚子奸诈坏水。落得被仗毙的下场,真是活该! 许瑾瑜淡淡说道:“含翠不过是个替罪羊,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姨母。” 这次借着小邹氏的手除掉了含翠!将来总有一天。她会将前世所受的屈辱全部“还”给小邹氏。 邹氏一脸歉然自责:“都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明,不然,你和徵儿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困境......” “你就别再自责了。”许瑾瑜笑着安抚道:“姨母擅长做戏。你被蒙蔽了一时也不算什么。以后多提几分小心。这威宁侯府里的腌臜事,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 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 此时的邹氏自是听不出来。 许瑾瑜又笑道:“娘,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大大出我意料了。之前和姨母有说有笑,看不出半点异样。只要这么和姨母周旋下去,料想姨母也不会轻易闹翻撕破脸。只要再熬过几个月就行了。” 邹氏自从嫁给许翰之后,夫妻恩爱和睦。许翰性情方正,别说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邹氏前半辈子活的幸福安逸,也没经历过阴暗的内宅争斗,比起阴狠无情的小邹氏来,城府心计都是远远不及。 许瑾瑜对邹氏的性子非常了解,也因此,邹氏今天意外的精彩表现才更令人惊喜。 这一世她的重生,渐渐影响到了身边所有的人。 或许,邹氏会给她更多的惊喜。 “我既是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日后说话行事自然会加倍留神。”邹氏的脸上浮现出了坚毅和坚定:“她要是再敢对你动什么心思,或是胆敢算计徵儿,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不会放过她。” 许瑾瑜心里涌起阵阵暖意,忍不住将头依偎进邹氏的怀里:“娘,你能这么想,我心里真高兴。不过,对付姨母的事不用豁出性命,交给我就行了。我自有法子对付她。” 邹氏一怔,反射性的追问了一句:“你要怎么对付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许瑾瑜却不肯细说,避重就轻的应道:“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总之我有法子就是了。” 邹氏见她不肯说,只好无奈的叮嘱:“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谨记先顾着自己的安全。”话语里透出真切的关怀。 许瑾瑜心里一暖,笑着点了点头。 ...... 隔日,纪妧和新婚夫婿李睿一起回门。 纪妧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初为人妇的娇艳明媚,和李睿一起向小邹氏姐妹行礼问安,又领着李睿一一见了纪泽纪妤还有许瑾瑜兄妹。 一番寒暄过后,纪泽领着李睿去了书房说话,许徵也随着去了。 内堂里,剩下一堆女眷。 小邹氏连着两夜都没睡好,兼之心情烦闷,纵然是满脸的浓妆也遮掩不住憔悴的面色。强打起精神问纪妧:“这两日在夫家可还适应吗?公婆待你和善吗?夫婿待你可还好?” 小邹氏问的客套,纪妧应的也十分客气:“还算适应。公公婆婆脾气都很温和,相公也对我很好。” 到底不是亲母女,一个毫不关心问的不痛不痒,一个漠不在乎答的漫不经心。 干巴巴的问答了几句之后。纪妧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小邹氏平日最擅长做戏,不管心中在想什么,脸上一定滴水不漏。可今天,小邹氏面色晦暗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纪妧心中暗暗好奇,试探着问道:“母亲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府里这两日出了什么事?” 纪泽和顾采蘋将要定亲的事肯定瞒不过去。 小邹氏略一犹豫。便说道:“府里确实有事。而且是一桩喜事。世子和顾四小姐情投意合,昨日我已经陪着世子到顾家提过亲了。” 纪妧:“......” 她没听错吧! 才短短三天,大哥竟然已经和顾采蘋谈婚论嫁了。这也太诡异了吧!大哥明明对顾采蘋没什么好感,所谓的“情投意合”又是从何而来? “二姐,就在你出嫁的那一天晚上,顾采蘋和大哥在园子里的假山旁私会。被大家都看在眼里。”纪妤迫不及待的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顾家人当晚就把顾采蘋带会去了。大哥迫于无奈,只能去顾家提亲了。” 纪妧听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纪妤对顾采蘋没半点好感,语气中满是鄙夷和轻蔑:“亏她也是正经的名门闺秀,连投怀送抱这么无耻的事都做得出来。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怎么配嫁给大哥做威宁侯府世子妃?有这么一个大嫂。以后我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妤儿!不得胡说!”小邹氏板起了脸,目光凌厉:“我们侯府和顾家正在议亲,很快就会交换更贴正式定亲。顾四小姐很快就会是你的长嫂。你对顾四小姐不得言辞污蔑。” 小邹氏沉了脸。纪妤撇撇嘴,却也不敢再多说了。 纪妧终于回过神来。此事发生的蹊跷,显然别有内情。当着众人的面不便追问,还是找个机会私下问一问许瑾瑜好了。 ...... 午饭过后,纪妧邀了许瑾瑜到沉香阁。闲话几句后,很快就问起了纪泽和顾采蘋的事:“......三妹说的含糊不清,母亲也不肯细说。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根本不喜欢顾采蘋,怎么会和她在假山边私会?” 许瑾瑜早料到纪妧会追根问底。 那天晚上的事,亲眼目睹的人不在少数。想瞒也瞒不过去,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其实,那天晚上世子原本是约了我在假山边相会,顾采蘋是代替我前去......” 什么? 纪妧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许瑾瑜面不改色的应道:“你没听错。那天晚上,原本应该去赴约的人是我。我不愿前往,顾采蘋换了我的衣裙,又喝了含翠煮的酸梅茶,去了园子里。那杯茶水里有些问题,顾采蘋和世子就......发生了那样的事。世子占了顾采蘋的清白,总得负责。所以,昨日就到顾家提了亲。” “含翠已经被姨母命人仗毙。姨母还严令府里的所有下人,不准提起此事。每次妤表妹提起,姨母都会大发雷霆。这些话我私下说给你无妨,当着姨母的面,你可前往别多问。” 纪妧倒抽一口凉气,久久没说话,看向许瑾瑜的目光里满是复杂。 许久,才低声道:“瑾表妹,你是不是还有些重要的事没告诉我?”L ps:继续小剧场~ ------------ 小剧场by静静妈 陈元昭拿着部队里下属收集来的泡妞心得研究了一整晚,终于开窍了。 一大早,榆树胡同许家大门刚开,—位头戴金冠,身披金甲,脚踏七彩云头鞋子的男子冲进来,吓了众人一大跳,陈元昭给许瑾瑜送上了他的紫青宝剑,说: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还说完,许徵一脚踢过去:你想当至尊宝?我妹可不是紫霞仙子,如果要我不要看到你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第二天,陈元昭头戴白玉冠,身披雪貂披风,骑—匹白龙马,闯入了许家,居高临下看着许瑾瑜唱了起来:想和你去吹吹风,虽然你是不同时空,还是可以迎着风,随你说说心里的梦…—院子丫环听得如痴如醉,陈元昭掏出一大捧鲜花递给许瑾瑜,许瑾瑜大怒,抄起花束扔陈元昭脸上:我还没死呢,你就来哭丧,滚! 当晚,陈元青蹲书房角落划圈圈:哥,送人怎么能送白菊花,你好歹送一把狗尾草也强点啊 ☆、第一百二十章 定亲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 大哥怎么会忽然约许瑾瑜相会?含翠怎么会在茶水中下药?还有,许瑾瑜是怎么察觉出不对劲的?顾采蘋又是怎么代她前去赴的约? 种种疑问在纪妧的心头闪过,她紧紧地盯着许瑾瑜,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纪妧冰雪聪明,许瑾瑜早料到表面的“事实”瞒不过纪妧:“妧表姐,以你的聪慧,肯定能猜出端倪来。这件事真正的主谋不是世子,也不是含翠,而是姨母。” 纪妧果然没怎么惊讶,皱着眉头说道:“姨母有意让大哥娶你,直接和大哥说就是了。为什么要用那么龌龊的法子来算计你?” 许瑾瑜是小邹氏嫡亲的姨侄女。小邹氏想让许瑾瑜嫁给纪泽做续弦以便掌控内宅,这也说得过去。可是,小邹氏怎么会用如此不堪入目的手段来算计许瑾瑜? 许瑾瑜平静又坦然的应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之前姨母暗中向我娘提了亲,被我拒绝了。姨母如意算盘落了空,心中不甘,才会使出那样的手段来。我不愿嫁给世子,顾采蘋却是心仪世子,求之不得,所以心甘情愿地替我去赴约。” 纪妧又静默了许久,然后长长地叹息一声:“你果然一点都不喜欢大哥。” 所以才将威宁侯世子妃的位置拱手让给了顾采蘋。 许瑾瑜淡淡一笑:“是,我没有做世子妃的野心,对世子也没有男女之情。姨母想让我嫁进侯府来,不过是想利用我,也没存着什么好心。我当然不愿受她的利用。所以来了个顺手推舟将计就计。” 许瑾瑜承认的十分坦荡。 纪妧苦笑一声:“换了是我。大概也会像你这么做。我原本盼着你做我的大嫂,看来是不可能了。” 想到顾采蘋,纪妧心里就一阵阵厌恶。 奈何事实就是这么残酷。顾采蘋嫁到侯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管她喜不喜欢,都要接受这个事实! 许瑾瑜看着纪妧,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两人从疏远到熟悉,从彼此防备到默契相投。如果没有前世的阴霾。如果没有纪泽。她们一定会是一对闺中密友。 可惜,这段友情从一开始就被层层阴云笼罩。 她和小邹氏纪泽的仇怨不死不休。她复仇成功的那一天,就是威宁侯府颜面扫地之时。她和纪妧之间。大概也只有反目成仇了...... 想到这些,许瑾瑜心里沉甸甸的。纪妧因为纪泽和顾采蘋的亲事,心情阴郁,也没了说话的心情。 两人沉默地对坐了许久。 ...... 按着俗礼。新妇回门,在娘家不宜待的太迟。 纪妧临走前。和兄长纪泽详谈了许久。具体说什么,谁也不知道。纪妧离开的时候,脸色有些沉重。 “妹妹,你今日和妧表姐是不是说了什么?”许徵忍不住问道:“自妧表姐走了之后。你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许瑾瑜轻叹一声:“妧表姐聪慧过人,有些事根本瞒不过她。我只能说实话。我和她关系再好,终究抵不过她和纪泽的兄妹之情。将来。我和她会渐行渐远,或许还会反目。想到这些。我心里有些难受。” 许徵见不得她这副低落的样子,笑着安抚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因为她,就顺了姨母的心意吧!” “是啊,我知道这是必然的事。”许瑾瑜笑的有些苦涩:“所以,我心里才更不是滋味。” 许徵怜惜的摸了摸许瑾瑜的长发:“世上的事,总不能两全,总有许多无奈。对妧表姐来说,最重要的人是她的兄长。对你来说也是一样,我和娘的分量比谁都重。是纪泽和姨母先来算计我们,我们只是自保罢了。没什么可愧疚难受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从来都是另一回事。 许瑾瑜打起精神说道:“大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心情有些郁闷,等过些日子就会好了。离秋闱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你只管专心用功读书,其余的事情一概都不用管。” 许徵笑着嗯了一声。 对他来说,这次的秋闱至关重要,不容有失!他确实要专心准备,不能分心。 眼下小邹氏要忙着纪泽和顾采蘋定亲的事,应该也没什么闲情逸致来挑刺找茬吧! ...... 小邹氏确实很忙。 虽说纪泽和顾采蘋定亲的事不宜张扬,要低调进行,该有的步骤确实半点都不能少的。免得失了礼数,被顾家挑出毛病来。 纪泽回了军营之后,对定亲一事不闻不问,所有的事自然都落到了小邹氏身上。 小邹氏一肚子苦水无处可诉,强撑着笑脸张罗定亲的事。 一个月后,两家交换了更贴,正式定下了亲事。 小邹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脾气愈发阴晴不定。汀兰院里的丫鬟一个个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慎挨了板子,落得和含翠一样的下场。 纪泽和顾采蘋正式定了亲事,婚期定在了来年的四月。这个消息没有刻意宣扬,却还是很快传进了各人耳中。 这一日,散了朝之后,秦王特意叫住了纪泽,笑着拍了拍纪泽的肩膀:“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悄无声息的就定了亲事,这样的喜事,怎么瞒的那么紧。怎么也该请我喝上一顿喜酒吧!” 纪泽每次想到这门亲事,就怄的不得了。压根不想提,含糊的应了句:“顾氏走了还不到一年,定亲的事不便宣扬。” “瞒着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也瞒下了。”秦王和纪泽是嫡亲的表兄弟,平日来往甚密,说话也十分随意:“听说你要娶顾家的四小姐做续弦。那位顾四小姐上次来过秦王府,还是和许二小姐一起落的水......”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纪泽脸色更微妙了。 当日顾采蘋落水,丑态毕露,被众人都看在眼底。当时他根本没有救她的心思,眼睁睁地看她出了丑。 当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得娶她过门。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哼!他那个时候就应该做些手脚,让顾采蘋永远待在水塘里。 秦王心思敏锐,很快就察觉出纪泽的情绪有异,半开玩笑的试探道:“别人定亲都是满心欢喜,你倒是与众不同,不但没高兴,还冷着一张脸。怎么,难道这门亲事你不情愿?” 纪泽立刻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殿下多心了。” 家丑不可外扬!顾采蘋纵有千般不好,以后总得嫁到侯府来。而且,那天晚上的事实在不愿启齿。 纪泽避而不谈,秦王也不好再追问,笑了笑就扯开了话题:“父皇今日在朝上定了秋闱的主考官,是国子监祭酒曹大人。看来,曹家很快就要挤满了登门求教的学子了。” 提起秋闱,提起曹大人,当然少不了要提起即将参加秋闱的许徵。 “许徵近来可曾出过府?”秦王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虽然语气淡然,眼底的亮光却出卖了秦王的真实情绪。 纪泽看在眼里,心里了然,笑着应道:“自从二妹出嫁之后,我一直忙着军营里的事,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府,也没见过徵表弟了。他有没有出府,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秋闱将近,以他的勤奋刻苦,必然日夜温习苦读,大概是不会出府的。” 秦王口不对心的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让他好好温习书本。等过了秋闱再邀他出来喝酒。” 纪泽一个月没回府,秦王也有一个月没见过许徵了。想到那张俊秀斯文含笑的脸孔,秦王心里蠢蠢欲动。 同为男人,纪泽当然了解秦王在想什么。立刻笑着接口道:“出府喝酒确实不妥。不过,若是殿下肯赏脸去侯府,见一见徵表弟说说话倒是无妨。” 这话正合秦王心意。 秦王不假思索地应下了。 就在此刻,陈元昭过来了:“玉堂,你和殿下在说什么?” 纪泽随口笑道:“我邀秦王殿下今晚到侯府小酌几杯。你若是有空,也一起来吧!”陈元昭从来都不喜酒宴应酬,纪泽纯粹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 没想到,陈元昭一口就应了下来:“好!” 纪泽:“......” 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陈元昭居然主动张口要去侯府赴宴? 秦王也有些讶然,不过,面上却半点不露,亲热的拍了拍陈元昭的肩膀:“没想到子熙也有这份雅兴。好,今晚我们三个不醉无归!” 陈元昭眸光一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秦王喜欢男人的秘密,知道的不多。陈元昭正巧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知道秦王喜欢的男人是清秀斯文的少年,绝不是他这一型。不过,每次靠近秦王身边,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膈应。 秦王虎视眈眈的觊觎着许徵,迟早会对许徵下手......许瑾瑜和许徵兄妹感情一向亲厚,也一定为此忧心忡忡吧!L ps:最近情节爽爽哒,更新棒棒哒,所以理直气壮的求粉红~o(n_n)o~ 友情推荐本组作者新书: 书名:上仙难求 书号3447622 简介:高冷女仙帝变成欢脱逗比少女,拯救世界!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急切 纪妧出嫁了,顾采苹和纪泽定了亲,也不便再到侯府来。侯府里陡然冷清了不少。 纪妤和许瑾瑜虽然不太对盘,可府中只剩她们两个同龄的,来往倒是比以前多了一些。 许瑾瑜闲来无事,大多在做绣活。 她一个人静坐着飞针走线,手法十分流畅,针法细腻多变。 纪妤一开始看着兴致勃勃,时间一长,就没了兴致:“瑾表姐,你整日做绣活,难道不嫌闷吗?” 许瑾瑜微微一笑,手下动作未停:“习惯了,倒也没觉得累。” 前世在绣衣阁里做了八年绣娘,绣活一件接着一件,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就是刺绣。当然是很累的,却又不能不强自撑着。时间久了,几乎累的麻木了,也就撑了下来。 现在的生活就是每天陪着母亲兄长说说话,闲来无事看看书做些绣活,十分悠闲自在,比起以前宛如天堂。 许瑾瑜手中正在做着一双袜子。白色的细棉布,袜子边上仔细的绣着几片竹叶。这双袜子当然是做给许徵的。 从两年前开始,她的绣艺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许徵身上的衣物鞋袜,都是她亲手做的。 纪妤打量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袜子穿在脚上,绣这些竹叶别人又看不见。费这么多心思做什么。” 许瑾瑜也不和她争辩,只笑了一笑,又垂下头绣起了竹叶。 别人看不看见有什么要紧,许徵喜欢就行了。 纪妤根本停不住嘴,絮絮叨叨的说道:“真是奇怪了。大哥以前每隔十天半月都会回来一次。这次可有一个月没回过府了。该不是因为定亲的事不高兴了吧!我今天问我娘,她不高兴。还沉着脸骂了我......” 许瑾瑜饶有兴味的哦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绣活:“姨母怎么骂你了?” 说起这个,纪妤一肚子委屈,愤愤不已的说道:“我就说了都怪顾采苹,如果不是她厚颜无耻的缠着大哥,大哥也不必和她定亲。大哥心里不痛快,当然不想回府了。我说的明明都是实话。我娘却把我臭骂了一顿!”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唇角的笑意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和顾家定亲的事,姨母心里也不痛快。你总在姨母面前提这些,她岂能不恼火骂人!以后你长些教训。闭口不提就是了。” 算计不成,反而赔上了纪泽的亲事,最懊恼最憋闷的人非小邹氏莫属了。而且,纪泽一直不肯回府。显然在生小邹氏的气。小邹氏憋了一肚子闷气,迁怒于纪妤也是难免。 纪妤不满的哼了一声:“顾采苹有脸这么做。我为什么连说都不能说了。犯错的人又不是我。” 许瑾瑜哑然失笑,随口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既然你不怕姨母责怪,你就只管说好了。” 谁说她不怕了! 纪妤撇撇嘴:“娘骂人的样子可凶了。尤其是这些日子。脾气愈发暴躁,三天两日的发脾气。我哪里敢惹她生气。” 纪泽一个月不肯回府,小邹氏心中肯定又气又慌。能不暴躁嘛!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初夏进来禀报:“夫人刚才打发人来送信。说是世子邀了贵客到府里做客,今日晚上浅云居里会设酒宴。到时候要请少爷一起过去。” 许瑾瑜笑容一敛。 纪泽会邀什么贵客到府中来?还特地叮嘱让许徵过去? 十有*又是秦王来了! 一想到秦王,许瑾瑜心里便蒙上了厚厚一层阴影。 秦王对许徵的勃勃野心和私~欲,实在令人憎恶。她和许徵一直安慰邹氏会有应付的法子,其实兄妹两人都很清楚,秦王绝不好应付。考取功名只是多了一道护身符,可指望着入了仕途就能令秦王知难而退,显然不太可能...... 许瑾瑜定定神,对初夏说道:“我这就去告诉大哥一声。” ...... 许瑾瑜推开书房的门。 许徵原本正低头写着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妹妹,你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潜心读书,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都在书房里。许瑾瑜也极少来打扰他。 许瑾瑜秀眉微皱,低声道:“大哥,秦王又来了。纪泽还特地提前让人回府送信,让你今晚也去浅云居。” 许徵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去也无妨。” “可是......” “你不用担心。”许徵冲许瑾瑜笑了一笑:“秦王也得要脸面,总做不出欺男霸女的事情来。我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小心应对过去总没问题。” 也只能如此了! 许瑾瑜难得稚气地握紧了拳头,忿忿道:“如果我身怀绝世武艺就好了。先狠狠揍秦王一顿,揍的他鼻青脸肿,再也不敢出来见人。” 许徵被逗得莞尔一笑,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妹妹,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放心,我能应付的。” 看着许徵坚定含笑的俊秀脸孔,许瑾瑜心中一阵阵酸楚。 她怎么能放心?怎么能不怕? 前世因为她的缘故,许徵进了秦王府,屈辱的做了秦王的禁~脔。这一世,就算提前知晓有了防备,可他们兄妹怎么会是秦王对手? 唯一的办法,只能小心应对拖延下去。等秦王犯上作乱被魏王揭发,秦王没了好下场,许徵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 ...... 得知纪泽晚上会回府,小邹氏顿时精神一振,亲自去了厨房安排好了晚上酒宴的菜单,又去了浅云居,吩咐下人将浅云居里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何妈妈如今管着浅云居里的琐事,殷勤地跟在小邹氏说道:“夫人放心,世子虽然不在府里。可奴婢每日都让人将浅云居例外打扫两遍,保准一点灰尘都没有。” 小邹氏嗯了一声。她今日心情一好,看所有人都顺眼多了:“碧罗人呢,今日怎么一直没见到她?” 何妈妈小心陪笑:“碧罗整日待在屋子里,要不就是在世子妃的寝室里待着,平日极少出来。” 要说这碧罗,对已故的顾氏着实忠心。留在浅云居里。很少出去走动。每天将顾氏的寝室擦拭打扫的十分干净。 何妈妈一开始对碧罗还存着几分戒心。唯恐碧罗暗中给她使绊子和她夺权。时间久了,碧罗从无异动,对何妈妈又是毕恭毕敬。何妈妈也就放下心来。 想到碧罗,不免想到顾氏,想到顾氏,不免又会想到顾采苹。 小邹氏刚好转了不久的心情。又开始浮躁起来。 何妈妈浑然不察,依旧殷勤的陪着笑脸:“夫人。不知世子晚上会请哪些贵客回府?” 小邹氏忽的就沉了脸,厉声道:“混账东西!世子想请什么样的客人,难不成还要向你一一汇报不成?” 何妈妈心里突突一跳,扑通一声跪下。然后啪啪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奴婢多嘴,还请夫人息怒。” 果然是个油滑的小人!这么一扇耳光,让小邹氏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小邹氏不耐的皱着眉头:“行了。快些退下吧!” 何妈妈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然后迅速地退下了。 近来夫人心情不佳喜怒无常。还是躲的远一些为好。 ...... 小邹氏在焦躁不安中等了一个多时辰。 天色渐渐晚了,还是不见纪泽回府。小邹氏心中暗暗着急。纪泽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算算日子,纪泽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府了,显然气还没消。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她还打算着,今天晚上好好哄一哄他...... 含玉笑吟吟的走了过来禀报:“夫人,世子回府了。秦王殿下还有陈将军也来了。” 总算回来了! 小邹氏心中一喜,立刻起身出去相迎。 “夫人,世子回来了,自然要来给您请安。您出去相迎,似乎不太妥当。”含玉鼓起勇气提醒。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多这个嘴,免得惹来小邹氏不快。可若是不提醒这一声,小邹氏举止欠妥,到最后十有*会迁怒到她头上来。 贴身大丫鬟,看着风光,其中的艰辛酸楚又有谁能知道? 小邹氏果然停下了脚步,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坐下了。 可惜,等来等去,也不见纪泽来请安。 小邹氏的脸越来越阴沉,瞟向含玉的目光也冷飕飕的。含玉后背阵阵发凉,心里叫苦不迭。 完了!为什么要多这个嘴! 明明知道夫人一直在等世子回来,明明知道夫人迫不及待的想去世子,明明知道世子和夫人怄气不肯见夫人......现在夫人心里肯定窝着一团怒火,再不想法子,今天倒霉定了! 含玉急中生智,小心翼翼的笑道:“夫人,刚才是奴婢思虑不周。世子和秦王殿下陈将军一起回的府,以秦王殿下的身份,自是不会来汀兰院。夫人应该去浅云居一趟,给秦王殿下请安才是。” 显然这句话合了小邹氏的心意,也为小邹氏找到了台阶。 小邹氏矜持地嗯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只是略显仓促的步伐出卖了她此刻的急切。 ps: --------- 陈元昭为了讨好老婆大人,都准备为了大舅子牺牲色相了! 陈元昭:小秦秦,我可是国草哟!看我的八块腹肌! 秦王翘起兰花指:呀呀呀,吓死奴家了!可人家—直当攻,不想当受。 陈元昭喝了一口采花毛尖:我只能攻!你想攻,找纪泽。 纪泽捂紧菊花:我也是攻!我专攻后妈! 小邹氏咬着手帕羞涩地说:我想你攻我菊花! 陈元青捶胸顿足: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礼崩乐坏,人性本恶!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周旋 小邹氏步履匆匆的到了浅云居。在见到纪泽的一刹那,小邹氏的目光亮了一亮,像往日一般带着隐晦的热切。 纪泽却神色淡漠,目光和小邹氏微微一触,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小邹氏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纪泽这是还没消气呢...... “妾身见过秦王殿下。”小邹氏强打起精神,挤出笑容,上前给秦王行了一礼。 秦王含笑应道:“夫人不必多礼。” 陈元昭是晚辈,自是要主动见礼:“见过夫人。” 小邹氏笑道:“陈将军难得来府里做客,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将军海涵。” 陈元昭惜字如金:“夫人客气了!”他对小邹氏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自从安插了眼线在威宁侯府之后,小邹氏的一举一动也落入了他眼底。他对心狠手辣的小邹氏愈发厌恶。 小邹氏无暇留意陈元昭的神色如何,她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纪泽身上,略带讨好的笑道:“世子打发人回府送信,我让厨房精心准备了菜肴,浅云居里外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纪泽淡淡应道:“有劳母亲费心了。” 小邹氏被噎了一下,很快又笑道:“近来世子一直没回府,想来是公务繁忙。今天上午妤儿问起,还被我数落了一顿。世子当然要以公务为重。府里的琐事有我打理,世子无需忧心。” 这番场面话说的十分漂亮。 纪泽却依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扯了扯唇角说道:“辛苦母亲了。” 小邹氏的笑容快撑不住了。 她这么巴巴的赶到浅云居来,就是为了示好,纪泽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却偏偏这副反...... 小邹氏心中不甘心,不想就这么离开。厚颜留下。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王心中诧异,忍不住看了小邹氏一眼。 男人在一起说话,待会儿还要喝酒。小邹氏素来是个挑眉通眼的伶俐人,今天怎么这般没眼色,一直待着不走? 陈元昭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气氛陡然冷凝了下来。 小邹氏咬咬牙,终于起身:“世子好好招呼秦王殿下和陈将军,妾身就不打扰了。” 纪泽终于正眼看了小邹氏一眼:“请母妃吩咐一声。让厨房准备一些醒酒汤。” 小邹氏瞬间心花怒放。展颜笑道:“好,我这就去厨房吩咐。” 奇怪!不就是准备醒酒汤吗?这么简单的事,也值得小邹氏这般高兴? 陈元昭眸光微闪。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邹氏想算计许瑾瑜,甚至不惜用了下药这样的腌臜下作的手段。而纪泽,竟也没什么意见,任由小邹氏安排......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 小邹氏满脸欢喜的离开了,很快。许徵便来了。 此事正值炎夏,浅云居的正堂里摆放了几个冰盆,比外面自然凉快了不少。 白皙俊秀的脸上浮着一抹淡如清风的浅笑,一袭简单的竹青色衣袍。衣袖处用同色的丝线绣了竹叶暗纹,衣袍下摆也有同样的暗纹,映衬得许徵眉目清朗风姿卓然。 秦王几乎无法抑制心里的蠢蠢欲动和燥热难耐。目光灼热。 他身边从不缺清秀柔顺有才学的少年,可许徵却是他生平所见最优秀出色的。从长相到性子。无不合他的心意。 越是得不到手的,越令他心中牵挂。他甚至为了许徵,三番五次的主动到威宁侯府来。这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几乎是从未有过的...... 对许徵,他志在必得! 许徵似是没察觉到秦王略带侵略性的热切目光,含笑走上前,抱拳行礼:“许徵见过秦王殿下,见过陈将军和世子。” 秦王的语气随意和亲昵:“不是和你说了吗?以后见了本王不必行礼,也不用拘礼。” 许徵笑了笑,神色依然恭敬:“多谢殿下抬爱。” 秦王看许徵是越看越顺眼,也不介意许徵有意无意的生疏客气,笑着招呼道:“这儿又没外人,只有我们几个,过来坐本王身边说话。” 许徵推辞不过,只得应了,笑着走到秦王身边坐下了。不巧和陈元昭坐了个脸对脸。 陈元昭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和许徵说话,许徵淡淡的瞄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的移开了目光。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如果不是因为许徵的安危,他怎么会一起跟着到侯府来?早知道许徵这么不领情,他真不该来这一趟! 陈元昭心中冷哼一声。 好在他本就是一张冰块脸,根本看不出高兴还是不快。也丝毫没影响到秦王的谈兴:“许徵,很快就到秋闱了。你心中可有把握?” 许徵答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温习苦读,把握谈不上,不过,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方不会辜负这么多年的勤奋苦学。” 纪泽笑着插嘴道:“徵表弟,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在朝会上,皇上定了曹大人做今年秋闱的主考官。这对你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许徵听了这个好消息,也是精神一振:“真的是曹大人做主考官吗?那可太好了!” 这几个月来,他常去曹家聆听曹大人指教,获益匪浅。如今曹大人做了秋闱主考官,也就意味着他的秋闱之路会走的更顺利一些。 科举考试为了杜绝舞弊,批改试卷时都要糊住姓名。不过,每个人省阅考卷都有自己的偏好,考生若能投其所好,中举的几率会大大增加,名次也会更好一些。 纪泽笑道:“当然是千真万确。今天朝堂上才定。估计不出一天就会传遍京城。从明日开始,曹大人府上的访客肯定会更多了。好在曹大人素来欣赏你的才学,你登门请教,曹大人一定会见你。” 许徵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 他没那么清高,有现成的人脉关系,能用为何不用?曹大人肯随意指点几句,肯定比他埋头苦读强的多。 他一定要考中秋闱。而且要考一个好名次!最好是一鸣惊人。声名响彻京城。 这世上没有谁可以信赖依靠,想保住自己,想保护妹妹母亲。唯有依靠自己! 秦王笑着说道:“许徵,你要专心读书准备秋闱,今天晚上我们三个喝酒,你就不用喝了。替本王斟酒就行了。不过,等你考中了秋闱。可得好好地陪本王大醉一场尽兴一回。” 说到尽兴两个字时,微妙的顿了一顿。 许徵心中只觉得膈应又恶心,面上却笑容自若:“那是当然。” 陈元昭的目光掠过许徵安然自若的俊脸,不太情愿的想着。这个许徵,倒也不算笨。知道刚强易折,懂得巧妙周旋。先忍下一时之气。以图日后脱身。 只可惜,许徵不知道秦王的脾气。 秦王外表的温和都是伪装。真正的秦王,野心勃勃掌控欲极强,生性贪婪。看中的人绝不会轻易罢休,势必要弄到手才甘心! 如果许徵以为考中了秋闱,有了功名就能躲过秦王的觊觎,那就大错特错了! ...... 饭菜准备好之后,众人移步饭厅。 秦王左侧坐着纪泽,右侧坐着喜欢的少年,心情好极了。许徵按捺着心里的厌恶,笑着手执酒壶,为秦王斟酒。 喝吧!喝死你才好! 纪泽十分健谈,秦王也是妙语连珠,陈元昭却是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喝酒的动作倒是快的很,一杯接着一杯,脸色丝毫不变。 陈元昭频频和秦王举杯,秦王兴致极高,喝的十分爽快。 许徵很快就察觉出了微妙,不怎么确定的想着,陈元昭这是什么意思?该不是想把秦王灌醉吧! 陈元昭会有这么好心? 当然了,不管陈元昭是出于什么用意,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秦王很快就有了醉意,目光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放肆。在许徵为他斟酒的时候,随意又顺理成章的拉住了许徵的手:“许徵,本王十分赏识你的才华。以后到本王身边来做事,本王绝不会亏待了你。” 许徵强忍着翻脸走人的冲动,笑着敷衍道:“殿下一片美意,我心领了。秋闱未过,谈何前程?” 秦王借着几分酒意,将心里的野心和欲~望泄露了一丝:“秋闱没考中也没关系,秦王府里的属官位置给你留着。” 一直没吭声的陈元昭,忽的张口道:“我的酒杯里没酒了,许徵,你来替我斟酒。” 语气谈不上有礼,可许徵此时却是求之不得,借着起身斟酒抽回了手,也正好避开了秦王咄咄逼人的招揽。 秦王心中有些失落,却也不气馁。 如果许徵轻易就心动答应了,他也不会如此看重许徵了。对着喜欢的少年,他多的是耐心。 这顿酒宴,直到子时才散了。 秦王酩酊大醉,只得留宿在浅云居。纪泽也醉醺醺的:“徵表弟,烦请你代我送一送子熙。” 许徵巴不得早点离开,想也不想地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浅云居,没走出多远,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的映入眼帘。L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动(一) 暗夜中,一个俏丽的丫鬟打着灯笼。昏黄的光芒静静的洒落在少女美丽的脸庞。 温婉沉静,眉目柔和,美好的如一幅水墨画。 陈元昭下意识地多看了许瑾瑜一眼。 自从那一天晚上接到周勇的消息,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都误会了许瑾瑜,每每想起她,他心中都会涌起莫名的怪异感觉。 这种奇怪的感觉,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仿佛黑白的世界里,忽然多了一抹鲜亮的颜色。又仿佛是荒漠的天地里,多了一汪清泉...... 等等,这都是什么酸溜溜的形容词! 陈元昭皱了皱眉,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些不满。 许瑾瑜已经走上前来......别误会,是走到了许徵面前,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大哥,酒宴怎么散的这么迟?” 许徵无奈的笑道:“秦王世子还有陈将军的酒兴都极高,如果不是秦王殿下醉倒了,只怕还不会散席。”顿了顿又责怪道:“这么晚了,你不早些歇着,怎么还跑到这儿来了。我来之前不就和你说过别等我了吗?” 语气中透着亲昵和心疼。 许瑾瑜抿唇一笑:“你迟迟没回去,我心里惦记着你,哪里还睡得下。索性就过来等你了。也没等多久,最多等了一盏茶时分罢了。” 许徵不信,问初夏:“你和小姐来了多久了?” 初夏笑嘻嘻的应道:“少爷,你就别为难奴婢了。小姐说是一盏茶时间,当然就是一盏茶了。绝没有半个时辰。” 许瑾瑜:“......” 许瑾瑜好气又好笑,转头瞪了初夏一眼:“好啊,你就是这么对主子的么?等回去了。看我怎么罚你!” 这么不痛不痒的威胁,从小到大初夏不知听了多少回,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口中意思意思地告饶:“小姐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瑾瑜拿初夏没办法,只得笑着向许徵解释:“真的来了没多久。初夏是故意淘气,你别听她胡说。” 许徵心里暖暖的。却故意板起了脸孔:“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许瑾瑜放心不下。所以到浅云居外等他。他何尝不担心许瑾瑜?那个秦王既喜欢男人,也有一堆美貌的侍妾,根本就是一个男女通吃的好色之徒。许瑾瑜生的如此美丽。万一秦王动了心思怎么办? 许瑾瑜乖乖地应了。 ...... 兄妹两个有说有笑,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从未被忽略的这么彻底的陈元昭,心里涌起莫名的恼怒。他又不是空气,许瑾瑜不可能看不到他。到现在都没正眼看他。也没和他说话,分明是故意晾着他! 换在平日。陈元昭十有*是板着脸孔走人。可醉酒之后嘛...... “许瑾瑜,你没看见我也在吗?”陈元昭的语气里含着不满,目光也比平日亮的多:“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许瑾瑜:“......” 她确实是有意晾着他没错!不过,以陈元昭的性子。不应该是面无表情的保持高冷气质吗?这副咄咄逼问的样子也太幼稚了。 不等许瑾瑜张口,许徵便皱起了眉头,冷淡的说道:“男女有别。舍妹没正眼看你,才是守礼数的行为。不知陈将军有何不满?” 陈元昭斜睨许徵一眼:“我和许瑾瑜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了。” 许徵:“......” 许徵火冒三丈,皮笑肉不笑的应道:“陈将军大概是在军中待久了,命令下属也成了习惯。可惜,我不是你的下属,也无需听你的吩咐。天这么晚了,还请将军早些回军营或者回安国公府。我和妹妹就不多奉陪了。” 说着,看向许瑾瑜:“妹妹,随我回引嫣阁去。” “等等,”陈元昭淡淡说道:“我有话要和她说。” 许徵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应了回去:“陈将军也太自以为是了吧!难道你有话要问,妹妹就一定要听不成?” 陈元昭不快的拧起眉头:“许徵,你别太过分了!我有话要问许瑾瑜,又不是要问你。你怎么啰嗦絮叨个没完。” “妹妹的事,我这个做兄长的当然有权利过问。”许徵半步不让:“已经是深夜了,有什么话以后再问。” 陈元昭冷哼一声:“为什么要等以后,我现在就要问!” ......原来陈元昭酒喝多了是这副模样! 眼睛异常明亮,看着清醒,其实已经醉了,话比平日多了几倍不止。有些稚气,有些蛮不讲理......也有些可爱。 许瑾瑜既觉得讶然又有些好笑,倒也没什么被唐突冒失的恼怒。先安抚的看了许徵一眼,然后看向陈元昭:“不知陈将军有什么事要问我?” 被那双明亮的眼眸看着,陈元昭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是反射性的应了一句:“刚才有话想问你,现在忘了。” ......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怎么这么蠢?!陈元昭很快反应过来,懊恼地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许瑾瑜一怔,旋即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 那抹嫣然的笑意,宛如夏夜中的一缕清风,悄然吹进心田。也吹动了他二十多年来冰冷如铁的心。 这种柔软温暖的感觉实在太陌生太奇怪了! 陈元昭忍不住又皱紧了眉头。 他高大英俊,面容冷漠,皱紧了眉头的样子足可以吓哭孩童。许徵顿时生出了误会,不悦地说道:“陈将军,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话要问?要问烦请快一点问,别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 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久了会让人做噩梦的好吗? 陈元昭不耐扬眉:“我有话独自问她。你先回去。” 独处?做梦! 许徵拒绝的干脆利落:“深更半夜,瓜田李下理当避嫌。我是不会让你和妹妹独处的。你若是不肯问就算了。” 陈元昭皱眉,定定地看着许徵。 许徵冷冷回视。 许瑾瑜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他们两个怎么到了一起就会起争执。幸好见面的机会不算多,不然每次都这样,也够人头痛的。 陈元昭见许徵不肯退让,索性看向许瑾瑜:“我要问你的事。和你姨母还有纪泽有关。你确定这些话让你兄长听见也无妨吗?” 许瑾瑜笑容一顿。心中惊疑不定。陈元昭到底知道了什么? 许徵听出了不对劲,疑惑的看了过来。 许瑾瑜和陈元昭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没什么男女之情,却又总是私下独处说话。仿佛存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 可他们到京城只有半年。许瑾瑜每次出府他都很清楚。和陈元昭加起来也没见过几回...... 许瑾瑜略一权衡,很快有了决定:“大哥,你暂且先回去!陈将军有话独自问我,我很快就回。” 许徵显然不太情愿:“可是这于礼不合。”而且。他也实在放心不下。 “大哥,”许瑾瑜的眼中多了一丝恳求:“算我求你了。” 许徵从来都拒绝不了许瑾瑜的请求。这次也不例外。许徵当然舍不得怪自己的妹妹,于是,一腔怒火就倾泻到了陈元昭的身上。 许徵狠狠瞪了陈元昭一眼,半是警告半是威胁:“这是最后一回。以后休想再和她私下说话。” 说完。又殷切的叮嘱许瑾瑜:“让初夏站在一旁守着,如果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或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立刻就高声叫人。府里巡逻的家丁和护卫都不远。立刻就会赶过来。” 陈元昭:“......” 许瑾瑜也有些哭笑不得:“大哥,你想到哪儿去了。陈将军岂是那等卑劣小人。”陈元昭或许冷漠自大无情了一些。可绝不会做出什么调戏女子的恶劣行径。 也对!陈元昭身患“隐疾”,一直不近女色,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才对。 这么一想,许徵总算放心了一些,又瞪了陈元昭一眼,才走了。 ...... 许徵一走,初夏也退开了一些,守在路口警惕的四处张望放风。 许瑾瑜抬头看向陈元昭:“你到底有什么话要问我,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陈元昭定定地看着许瑾瑜,却话不对题:“你和许徵的感情似乎特别好。”这对兄妹的亲厚感情,远远超过了陈元昭对兄妹两个字的认知。 他和陈凌雪,平日见了面基本没什么话说。纪泽和纪妧好一些,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太多。远远不及许瑾瑜和许徵。 那样的亲密友爱,那样的彼此信任彼此爱护。不知怎么的,他看在眼里,竟然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许瑾瑜有些讶然,显然没料到陈元昭会忽然蹦出这么一句,下意识地应道:“是,我和大哥只相差两岁,自小就感情深厚。大哥处处照顾我护着我,有什么事都会让着我。我对大哥也是一样。这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大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娘。” 陈元昭听了这番话,面色似乎不太好看。L ps:小剧场 陈元昭对许瑾瑜说:我的衣服袖子破了,你给补一下。 陈元靑大囧:哥,你是追妹子,不是找绣娘! 许徵摇着扇子:不许绣竹子、兰草、松树、梅花…总之我喜欢的都不许绣! 一个月后,军营流传陈元昭属猪,今年本命年,据给他洗衣服的勤务兵说,陈元昭的袖口丶裤脚丶短裤上都绣着大红色的小猪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动(二) 陈元昭沉着脸皱着眉头不说话。 许瑾瑜心里暗暗奇怪,却也没深想,抬眼看着陈元昭:“你不是说有话要问我吗?到底是什么事?” 陈元昭也看了过来,一双眼睛闪过奇怪的光芒:“许瑾瑜,纪泽和小邹氏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许瑾瑜心中一惊,掀起了滔天巨浪。 陈元昭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难道他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不,不可能!小邹氏和纪泽的奸~情是一桩极大的隐秘,陈元昭绝不可能知道。刚才这么问,一定是故意诈她! 许瑾瑜下意识的避开了陈元昭冷凝锐利的目光,故作淡然地应道:“我不懂你在问什么。他们两个一个是威宁侯夫人,一个是威宁侯世子,是一对继母继子,能有什么秘密。” 陈元昭定定地看着许瑾瑜。 星光熹微,月华如水。 她微微垂着眼,掩去了眼底的思绪。他和她只隔了三尺远,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小巧的下巴和菱形的红唇。他从没有如此专注的看着一个少女,也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奇异的感受。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悄然淡去,他的眼中只看见她。 心跳似乎也比平时快了许多。 是喝醉了吧!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你在撒谎!”陈元昭将那些古怪的情绪挥开,声音里少了往日的冷厉,多了一丝不自觉的柔软:“你很清楚我在问什么。” “纪妧出嫁的那一天晚上,小邹氏和纪泽联手设局,想毁了你的清白和名节。逼着你嫁进侯府。你不仅躲了过去,还将计就计,让顾采蘋代你前去赴约。纪泽不得不和顾采蘋定亲。这件事只要一细想,就能想出其中的蹊跷来。纪泽不可能不知道小邹氏的算计,可他为什么肯心甘情愿的听小邹氏的摆布?” 许瑾瑜越听越心惊,不答反问:“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在侯府里安插了眼线?” 陈元昭眼眸微眯。冷然道:“我自然有办法知道我想知道的事。你不要左顾言他。纪泽和小邹氏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瑾瑜反唇相讥:“你不是有办法知道你想知道的事吗?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陈元昭被噎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厉:“许瑾瑜!你肯定知道些什么。现在就告诉我!” 他常年领兵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别人听从自己的命令。语气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霸气和颐指气使。 许瑾瑜被他理所当然的霸道语气惹怒了,俏脸一冷:“先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陈元昭,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干脆利落的说完之后,许瑾瑜就待转身离开。 “纪泽和小邹氏之间,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私~情?”陈元昭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许瑾瑜全身一僵,想也不想地否认:“这怎么可能!” 她反驳的太快了!正表明了她的心虚。 陈元昭锐利的目光落在她强自镇定的俏脸上。淡淡说道:“许瑾瑜,我不是你的敌人。就算我猜中了这个秘密,你也不必惊慌。” ......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许瑾瑜心里一沉。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嫣红柔软的唇瓣被咬出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陈元昭的目光迅速的在她的唇上掠过,眼眸暗了一暗。声音里有一丝奇异的沙哑:“自从我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就开始起了疑心。” “前世被设计陷害的人是你,你嫁给纪泽之后,就有了身孕。一直深居简出,几乎从不见外人。后来又被送到了田庄里。田庄失火的那一天夜里,你乘乱逃了出来。如果不是元青及时找到你收留了你,只怕你已经被纪泽灭了口。你不过是一个区区弱女子,为什么纪泽要对你穷追不舍?你的手里,一定掌握着他不为人知的隐秘!” “今天散朝之后,纪泽邀请秦王到侯府来做客,我也跟了来。小邹氏竟跑到了浅云居来,和纪泽说话的时候带着讨好,纪泽态度冷淡,小邹氏笑的十分勉强。纪泽稍微假以辞色,小邹氏就满脸的欢喜,遮也遮不住。他们两个,绝不可能是一对普通的继母继子。” 有什么能让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如此在意,甚至进退失据失了分寸? 小邹氏比纪泽只大了五岁。威宁侯常年不在府里,年轻貌美的继母和继子之间滋生出不可告人的感情...... 果然是骇人听闻的丑闻! 一旦想通了这一节,前世许多疑窦也随之而解。 怪不得许瑾瑜嫁入侯府之后就深居简出,怪不得许瑾瑜生了儿子之后就被送到小邹氏处抚养,怪不得许瑾瑜会被送到田庄里...... 许瑾瑜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眸却异常明亮:“是,你猜的没错。纪泽确实和小邹氏有染。他们两人狼狈为奸,为了遮掩私情,前世设计陷害我,让我婚前失贞失了名节,怀着屈辱嫁到了侯府。顶着这样的名声,我在侯府里几乎抬不起头来,更无颜见外人。他们两个用我做幌子,暗中苟且。我心中怀着怨怼和仇恨,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我被暗中送到田庄里,被人看守着,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幸好大哥暗中找到了我。他打算救我出苦海,可没想到秦王事发,他是秦王党羽,也没能躲过那一场屠戮。大哥被斩首,我娘也上吊死了......” 不知何时,她的脸上已挂满了泪珠,声音也渐渐哽咽。 最深的隐痛最痛的伤疤,被生生的撕开,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陈元昭心中一阵莫名的激荡,胸口似被什么堵着,有些发闷,有些莫名的痛楚。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心中藏着血海深仇,却不得不强自隐忍。只因为此时还没有报仇雪恨的能力。不得不若无其事的和仇人周旋。 他曾经无数次从前世的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全身冰冷,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呢,又是怎样熬过这样痛苦的日夜? 许瑾瑜的眼中浮起水光,眼眸中溢满了回忆的痛楚:“我当时真的很想一死了之,和他们到地下相聚。可我不能死,我要为他们报仇。初夏代替我死了,我换上初夏的衣服,匆忙逃出田庄。幸得元青表哥收留,我才能躲过纪泽的追杀。我心中对元青表哥充满了感激。可是,我从来没有要嫁给他的打算。我也不知道他为了我竟和家人闹翻了。那一天,你忽然到了我面前,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了我一番,我心中气极,和你大吵了一回。从那时起,我就决定离开那里。我不想连累元青表哥!” ......为什么他有一种当年的自己混帐透顶的感觉? 陈元昭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类似愧疚的情绪。可他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那句“对不起”到了嘴边,却迟迟没出口。 许瑾瑜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根本就没留意到陈元昭的欲言又止,迅速的说了下去:“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就在你进宫出事的那一天,元青表哥偷偷溜了出来找我,他恳求我和他一起离开京城。我拒绝了他,他很失望的回了陈家。就在那一天晚上,你在宫里出了事,后来,陈家上下无一幸免,元青表哥也被你牵累,被斩首了......” 陈元昭眼眸暗了下来,声音异常紧绷:“你说的都是真的?陈家所有人都死了?”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许瑾瑜用袖子擦了眼泪,声音低了下来:“之后的数年里,我经常会想,如果当日我答应了元青表哥,和他一起逃出京城。他是不是就能躲过这一劫?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发生过的事永远无法再回头。” “这一世,我既是重生了,自然想报答元青表哥当年的收留之恩。可我只是一个闺阁少女,没机会接触朝堂上的事,也没什么好办法救元青表哥。所以我才会鼓起勇气提醒你远离楚王。只要你能安然无恙,陈家就不会受牵连,元青表哥也不会死。没想到因此惹来了你的疑心,对我一再追问不放。甚至连我的秘密隐痛也不肯放过。” 许瑾瑜将深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看着面色泛白神色沉凝的陈元昭,心里只觉得畅快淋漓:“陈元昭,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逼问我的秘密吗?现在我已经都告诉你了,你听了是不是觉得很愉快?这种揭人疮疤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陈元昭哑然。 他想告诉她,他不是有意揭开她的伤疤。 他只是......情不自禁的想知道和她有关的所有事! 可许瑾瑜,显然是误会他了。 此时的她,就像当年一样,张开了身上所有尖锐的刺,愤怒又敌视地看着他。L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动(三) 无言的对峙了片刻。 陈元昭神色僵硬地张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刺探你的隐秘,也不是想揭你的伤疤。我心中起疑,才来向你求证。我没想到你的身上曾发生过这么多事情。” 前后两辈子第一次道歉,第一次向女子低头,第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然而,那并没有什么用! 许瑾瑜丝毫不领情,冷冷应了回去:“问都问了,我答也答了,这个时候再说对不起还有意思吗?” 陈元昭被堵的哑口无言。 许瑾瑜眼眸被水洗过一般,明亮逼人:“前世你一直忠心追随楚王,全力支持楚王继承皇位。可楚王登基不久,就在宫中对你下了手,还灭了陈家满门。你和楚王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我心中好奇,你可以告诉我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最深的隐痛和伤口冷不丁的被揭开! 陈元昭薄唇抿的紧紧的,脸色难看起来。 许瑾瑜却似没看到陈元昭难看的面色一般,继续说道:“楚王心狠手辣,丝毫不念你们之间的情义。皇后是你嫡亲的姨母,素来看重疼爱你。为什么也会默许此事,就连你的母亲也没放过?还有你,自小就去了军营,和父母感情淡漠,一直不肯成亲。直到临死的那一天依然孑然一人。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你真的身患不为人道的隐疾,所以才不肯娶亲?” 陈元昭的俊脸彻底黑了,素来冷凝的眼眸闪着怒火。 看着真解气! 许瑾瑜连连戳他的伤疤,心中十分快意,故作礼貌的笑了一笑:“小女子心中有诸多疑惑。还请陈将军一一解答。” “许瑾瑜!”陈元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你别太过分了!” 许瑾瑜欣赏着陈元昭愤怒隐忍的表情,:“原来在陈将军的心里,有人追问你的往事隐秘很过分。那你呢,你又凭什么要来逼问我的秘密?” 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陈元昭愤怒的想着,盯着许瑾瑜红润的嘴唇,心中继续愤愤的想着,真该找个什么东西将她的嘴堵上...... 话说到这份上。算是撕破了脸。许瑾瑜有种抛开一切不管不顾的痛快。 她以前一直是怕陈元昭的。怕他的阴沉冷厉。怕他的冷面无情。即使是远远的看着他,也会为那份冷凝心惊。此刻,这份怯弱和惧怕却彻底烟消云散。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眼里燃着怒意,却又强自隐忍压抑。 身为女子的直觉告诉她,他绝不会伤害她。因此,她愈发多了恣意的底气和勇气:“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想来陈将军心中不会再有‘疑惑’,也不会再来逼问我了吧!今日就此别过。我想以后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免得惹来身边人的误会。” 说完,许瑾瑜便转身离开。 陈元昭下意识地说了句:“等一等!” “陈将军还有何指教?”许瑾瑜没有回头,语气中满是讥讽。 是啊!两人闹的如此尴尬,他张口叫住她还能说什么?可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含怒离开。他的心里又十分不情愿...... 许瑾瑜等了片刻,没有等来陈元昭的下文,淡淡说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陈将军请自便。” 说着,抬脚走了。 这一次。陈元昭没有叫住她。 他愣愣的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那抹窈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心里空荡荡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 许瑾瑜步履匆匆,比往日走得快的多。 初夏几乎是小跑着跟了上来:“小姐,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就像是怕有人追上来一般。 许瑾瑜脚步一顿,自嘲的笑了一笑。 是啊,走这么快做什么。难道还怕陈元昭追上来不成?这里是威宁侯府,陈元昭不可能做出过激的举动。以陈元昭的骄傲,也一定不屑于做出刁难女子的举动来。 初夏走到许瑾瑜身侧,偷偷打量许瑾瑜一眼,好奇地问道:“小姐,陈将军刚才问了你什么?” 隔了一段距离,初夏根本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却将两人激动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别提多好奇了。 小姐一向冷静镇定,鲜少有失控的时候。今晚却在那位陈将军面前失了态......还有那位陈将军,一直站在那儿,直到她们走出很远了都没动弹...... 再联想到之前两人曾私下见过几回,让人想不多心都不行啊! 一时间,初夏浮想联翩,嘴角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暧~昧。 许瑾瑜瞄了初夏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行了,收起你的胡思乱想。我和陈元昭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就是有些话要私下问我,不便让别人听见罢了。” 一个男子总想着私下见一个少女,说的话不愿让别人听见。就这也能叫什么都没有? 初夏用那种“小姐你就忽悠人吧”的眼神看了过来:“是是是,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不多嘴就是了。” 许瑾瑜哭笑不得,白了初夏一眼:“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上一次让他进我的屋子,也是有些事要独自问他,不宜让别人听见。” 初夏很流利的接过话茬:“不止是上次。还有在陈家那一回,陈将军也一定是有话和小姐独自说,所以才让大少爷避开。奴婢都懂的。” 许瑾瑜:“......” 初夏一挺胸膛,俏丽的脸上满是坚定:“小姐请放心,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不该说的字半个字都不会说。就算是大少爷问起来,奴婢也会替小姐遮掩到底。” 说着,水灵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冲许瑾瑜讨好的一笑:“不过,奴婢心里实在是好奇。陈将军对小姐有意,小姐对陈将军是不是也有些心思?” ......许瑾瑜瞪了初夏一眼:“你戏文看多了吧!脑子里整日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再多嘴,就罚你半年的月钱。” 在半年月钱的威胁下,初夏忍痛闭上了嘴。 这真是一个解释不清的误会。 连初夏都生出了误会,更不用说别人了。想到回去之后还要接受许徵的盘问,许瑾瑜已经开始头痛了。 ...... 不出所料。刚一踏进引嫣阁的院门,就见许徵一脸急切的迎了上来。 当看到许瑾瑜脸上隐约的泪痕时,许徵的脸陡然沉了下来,声音里满是怒气:“好一个陈元昭!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在可恨之极!他人呢,我现在就去找他。” 许瑾瑜窝心极了,却不得不拦下许徵:“大哥,你先别生气,随我回屋里,听我给你细细解释。” 一边说着,一边攥着许徵的衣袖往里走。 这熟悉的赖皮举动,让许徵哭笑不得,满腔的怒火消褪了大半,身不由己地随着许瑾瑜进了屋子。 一路上,许瑾瑜已经想好了借口,此时娓娓道来,颇像那么回事:“......陈元昭刚才特意留下我,其实是想问我们打算怎么应付秦王。我说没什么法子,只能先周旋应对。他说话尖酸难听,我一气之下掉了几滴眼泪。” 许徵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口中却哼了一声:“这种事要问也该问我才对,问你算怎么回事?”最可气的,是陈元昭竟然将许瑾瑜弄哭了。加上前一回,已经两回了! 他捧在手心呵护疼爱,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宝贝妹妹,却因为陈元昭哭了两回! 许徵自问胸襟坦荡,可对陈元昭这样的行径却是无法容忍。他对陈元昭的印象也降到了最低点——充其量也就是比秦王好了那么一点点。 许瑾瑜见许徵信了自己的说辞,不由得暗暗松口气,笑着安抚许徵:“陈元昭出身名门年少得志,性子傲气也是难免的。你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正过了今日,我们和他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了。” ......这可未必! 陈元昭可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却偏偏对他们兄妹的事如此关心。还总是想私下和许瑾瑜独处说话。这样的行为对一个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许徵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看来许瑾瑜有些迟钝,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许徵可不会提醒许瑾瑜这些,只叮嘱道:“总之,以后离陈元昭远一点。不管因为什么事,都别和他再独处。免得被人看在眼里,瓜田李下,总该避嫌。” 许瑾瑜乖乖点头应了:“嗯,就是大哥不说,我也会留心的。” 今天晚上,她和陈元昭算是彻底闹僵了。以陈元昭的骄傲,绝不可能低头再来找她......呃,这么说好像有点怪怪的。反正,她以后是不会再私下见陈元昭就是了。 许瑾瑜答应的这么快,让许徵也彻底放了心。 看来,许瑾瑜对陈元昭没有半点男女私情,不然绝不会答应的如此利落。 至于陈元昭在想什么......哼!不管陈元昭怎么想,只要有他在,陈元昭休想再靠近许瑾瑜半步。 ......L ps:小剧场: 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陈元昭愤怒的想着,盯着许瑾瑜红润的嘴唇,心中继续愤愤的想着,真该找个什么东西将她的嘴堵上......不过,到底用什么堵上她的嘴才合适?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往事 小邹氏一直等到了后半夜。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纪泽却一直都没来。小邹氏满心的期望和热情一点点被耗光了,呆呆的坐在床边,面色苍白。 她的脑海中,忽的浮现出当年初见纪泽的情景。 当年的她,只是邹家的庶女。长姐嫁给中了探花少年得志的许翰,夫妻恩爱,堪称一桩金玉良缘。她不甘心在亲事上被邹氏压一头,暗中精心谋划起了自己的亲事,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到了威宁侯的身上。 威宁侯有两女一子,原配陈氏难产身亡。威宁侯虽然年龄稍大了一些,却身份尊贵容貌英俊,若能嫁给威宁侯做继室,对她来说,自然是一门好亲事。 她费尽了心思,暗中打听威宁侯的喜好,费尽心思制造“巧遇”。她的美貌果然打动了威宁侯,初次的那一回,她清楚地在威宁侯眼中看到了惊艳! 很快,威宁侯便登门提亲。嫁到威宁侯府的那一天,她既兴奋又紧张,顶着红盖头坐在新房里。 新房里很快就来了客人,一个清亮的男孩声音响起:“你就是我的继母吗?掀开盖头给我看看。” 声音有些傲慢无礼。这个男孩正是威宁侯的唯一的儿子纪泽。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 她心中当然不快,却又不敢开罪了继子,忍气吞声的扯下了红盖头。 年仅十岁的男孩身量修长,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相貌十分俊美,一双黑亮的眼睛漂亮的不可思议。他用挑剔的目光看了她几眼,然后嘲弄的笑了一笑:“果然长的很美。怪不得我爹会坚持娶你回来,连你是邹家的庶女也不介意。” 当年的她,还只是十五岁的少女,远远没修炼至今日的城府。闻言又羞又恼,腾的涨红了脸。俏脸红若云霞,明艳不可方物。 美丽是她最大的资本,见惯了美人的威宁侯尚且不能自持。更何况只有十岁的男孩。纪泽又看了她一眼。说话总算没那么尖酸刻薄了:“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安分地做你的威宁侯夫人,我们三兄妹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胆敢对大姐或二妹不利。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通狠话之后,男孩扬长而去,留给她一个嚣张的背影。 那一刻,她心里暗暗立誓:总有一天。她要将这个继子收拾的服服帖帖,让他对自己毕恭毕敬。再也不敢对她这般放肆。 新婚情热,她使出浑身解数,用娇媚的身子和似水柔情彻底收服了威宁侯的心。威宁侯很快将内宅的事务全数交给了她。侯府里的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儿,眼看着她受威宁侯的宠爱。哪里还敢给她使绊子。纪嬛生性温柔娴静,不难应付,纪妧还是个刚断奶的孩子。对她更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唯一让她忌惮的,只有纪泽。 威宁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十分看重。纪泽聪慧过人,更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十分难缠。她和纪泽正面对上显然是不智之举。她聪明的用了怀柔的手段,每日嘘寒问暖精心照顾,就是孕中也不例外。 她的举动赢得了威宁侯的欢心,也为自己赢来了美名。 纪泽虽然早熟,毕竟还是个少年,还是一个缺少母亲关爱的少年。她用了几年的时间,终于一点一点的打开了他的心防。他看着她的时候,不再疏远冷淡,和她说话也不再刻薄。她心中骄傲又欢喜。 那一年,威宁侯领兵出征,纪嬛出嫁。纪妧还是个七岁的孩子,纪妤只有三岁。而纪泽,正好十五岁,容貌愈发俊美,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暗中倾慕。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目光越来越多的落在了纪泽的身上。心中偶尔闪过的绮念,让她羞愧又慌乱。她已经不是懵懂少女,而是一个二十岁的通解人事的成熟少妇了,自然很清楚这种绮念意味着什么。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这份不该有的念想,一边却又情难自禁的靠近他,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崭露出美丽成熟的风情和美丽。从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灼热亮光里寻找到了隐秘禁忌的快意。 她很清楚,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只能维持这样的暧~昧,绝不能再进一步。若是一个不慎闹出什么丑闻,等待她的将是无比凄惨的下场。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压抑的厉害,感情越是滋长的极快。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最是微妙,互相吸引时,根本无法顾及双方的身份。不止是她,纪泽看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热切露骨。 如果仅止于此,或许也就没了这段孽缘。偏偏老天也诚心要促成他们两人一般。 纪泽因在军营里训练淋雨高烧不退,在府中静养。威宁侯在外领兵没有回京,她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纪泽。两人朝夕相对,情意在彼此心中疯狂滋长。他的病分明好了,却硬是在床上多躺了几天。终于在某一个晚上,两人突破了死守严防的界线...... 她至今依然记得那一个夜晚。她的手抚摸上他的胸膛,低下头亲吻他的唇角。他低低的喘息一声,然后用力的抱紧了她,反将她压到了身下。 疯狂又迷乱的纠缠中,他从少年蜕变成了男人。而她也彻底跨出了这一步,再难回头。 他沉浸在她的妩媚妖娆里无法自拔,她迷恋他年轻健壮的身体。乱~伦的情~欲让他们两个无法自拔。 两人白日见面的时候,依然维持着继母和继子应有的距离。到了夜晚,他会暗中潜入她的寝室里,天亮前再离开。 她如同走在悬崖边缘,一边提心吊胆随时会坠落,一边恣意纵情。 很快,顾氏就过了门。 顾氏贤惠端庄,性情温婉,又一心恋慕纪泽。纪泽对顾氏并不热情,在她屋子里留宿的次数屈指可数。远远不及来找她的次数。 可她依然疯狂的嫉妒顾氏。她嫉妒顾氏是纪泽明媒正娶的妻子,嫉妒顾氏可以正大光明的待在纪泽身边,嫉妒顾氏可以为纪泽生育子嗣。这份嫉妒,令她心中阴暗扭曲,故意处处刁难顾氏。 顾氏只以为她这个婆婆是为了争夺内宅掌权,浑然不知她的憎恶嫉恨是为了纪泽。 因着纪泽极少亲近顾氏,顾氏过门几年一直没有身孕。她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故意责问。脸皮薄性子内敛的顾氏,根本无颜说出丈夫不肯亲近自己的事实,只能默默地将委屈心酸咽进肚中。 然而,顾氏在进门的第六年,终于还是怀上了身孕。府中所有人都为之欣喜,她面上装着欢喜,心里却嫉恨欲狂。 顾氏怎么可以怀上纪泽的孩子! 如果顾氏生下了儿子,她就再也没有拿捏顾氏的把柄。更重要的是,男人有了儿子之后,对妻子总会多几分关注,或许一颗心也会渐渐靠拢过去。 不行!她绝不能让顾氏平安的生下孩子。 她被嫉妒冲昏了头,故意设计顾氏亲眼看到了她和纪泽的亲密,顾氏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惊骇不已,仓皇退出内室的时候重重摔了一跤。孩子小产了,顾氏也彻底倒下了。之后一直缠绵病榻。 这当然是一步险棋。如果顾氏来个鱼死网破,不管不顾的说出一切,她和纪泽就会身败名裂。不过,她太了解顾氏了。顾氏生性温软,死死的守着名门闺秀的颜面,又深爱着纪泽。遇到这样的事只会忍气吞声,根本不可能将此事说出来。 她果然赌对了。 顾氏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着撑不了多久。她正好接到了邹氏的来信,从信中了解到许瑾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开始暗中谋划起了一切。 娘家势弱,本人性子又温软好拿捏,这样的少女,正适合做纪泽的续弦。当然了,绝不能让许瑾瑜这么轻易就过门。必须让她在婚前就失了名节,等嫁过来之后只能战战兢兢伏低做小,压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一切都计划好了,她也说服了纪泽同意这个计划,甚至主动引~诱许瑾瑜。谁能想到,这个完美的计策,竟一错再错,闹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纪泽这次是真的恼了她了。整整一个月不肯回府,回府了也不肯来见她。她不顾颜面的亲自去浅云居,就是变相的低头示好。 纪泽明明让她准备好醒酒汤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他会不会从此以后永远都不来了? 小邹氏脑海中思绪纷乱,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绝望......不知不觉中,小邹氏已是满脸泪痕。 就在小邹氏心灰意冷已经放弃了希望的时候,门外忽的响起了熟悉的有节奏的敲门声。两长两短。 是纪泽!一定是纪泽来了! 小邹氏甚至来不及擦干脸上的眼泪,就扑到门边。开门的时候,手不停的颤抖着。 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小邹氏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唰的流了下来。L ps:这一段是小邹氏和纪泽当年的往事~也算是交代了两人奸~情的由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和好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小邹氏哽咽着说道:“我整整等了你半夜,你要是再不来,我也活不到明天了。索性一头撞死在墙上,落得个干净利落。也省得你日日见着我心烦......”一边说一边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过了一个月,纪泽心里的怒气消褪了不少,如今见小邹氏哭哭啼啼的,心又软了几分:“我本想早点过来。可秦王今日醉了酒,总得有人照顾。我一直等到他睡下了才有时间过来。” 听到纪泽软了语气,小邹氏心中一阵激动欣喜。继续哭道:“顾采蘋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明,看错了含翠,也小觑了许瑾瑜。闹到了这步田地,害的你必须要娶顾采蘋过门。都怪我......” “可真论起来,谁也没有我心中难受。我恨不得日夜都守着你,别的女人多看你一眼,我都想挖了她的眼珠子。你要娶顾采蘋,我心里像刀割似的。这些日子没有一天是好过的。你又生着我的气不肯回来,我真是寻死的心都有了。” 边哭边将丰满的胸膛靠了过去。 纪泽月余不近女色,今晚又喝了不少酒,很快就心猿意马,大手用力的覆上她的胸前,用力的揉捏。 小邹氏不知是疼痛还是欢愉的呻~吟了一声。 纪泽心里的火苗蹿了起来,打横抱起小邹氏,大步走到床榻边,迅速的褪去彼此的衣物。然后压了上去。 ...... 激烈的交欢过后,两人光裸地搂在一起。 小邹氏又说了一通软绵绵的情话,纪泽心底最后一丝怒气也终于散了,淡淡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已然这样了。现在再抱怨什么也无济于事了。还是好好筹划一番,免得等顾采蘋过了门之后,察觉到我们两个的事。” 顾采蘋和顾氏可不一样。小邹氏虽然嫉恨顾氏,也不得不承认顾氏心胸涵养极好。纵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肯四处张扬,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 顾采蘋却是截然相反。心思浅薄,头脑蠢钝。这也就罢了。最令人头痛的是还自以为聪明。身为顾家幼女,平日最得父母宠爱,做事冲动鲁莽。 这样的人。根本藏不住心思。万一被顾采蘋察觉到他们两个的私情,十有*会闹腾的众人皆知。 小邹氏想想也觉得头痛,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婚前失贞,其实是一个最好的把柄。可恨的是许瑾瑜和她联合起来颠倒黑白。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含翠头上。顾家又为顾采蘋出面撑腰,这件事想来日后是不能多提了。要不然。还像当年的顾氏一样,尽量少沾她的身子,让她迟迟怀不上身孕。” “哦?这倒是个好法子。”纪泽似笑非笑的扬起了唇角,伸手在她的胸上重重的拧了一把:“不过。这样的法子到底是为了我着想,还是想绑着我,不让我碰别的女人?甚至连子嗣都不能有?” 这次拧的货真价实。小邹氏痛的哆嗦了一下。却被说中了心思,没脸呼痛娇嗔。一狠心说道:“是,我确实是有私心。我想独自霸占着你,不让任何女子靠近你身边。更不想别的女人给你生孩子。” 她这么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私心,纪泽反而没有发怒,只淡淡说道:“你还不是为我爹生了孩子?再说了,我今年二十五了,总不能一直没有子嗣。将来顾采蘋过了门,你不让她给我生儿子,难道你能替我生?” 小邹氏被噎了一下,一句“我替你生”到了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 私下偷~情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了。想生一个孩子更是难如登天。怎么遮掩过去就是一个大问题!更不用说怀胎十月中会遇到的各种风险,就是安然生下来了,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带到府里来?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可她的心里还是因为这个念头心荡神移起来。 如果能为纪泽生一个儿子......一个完全肖似纪泽的孩子,流淌着她和他的血液。这一生一世,她和纪泽永远纠缠不清,无法分开了! 小邹氏久久没说话。 纪泽挑了挑眉:“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你在想着要怎么生孩子?” “没有的事,”小邹氏违心的说道:“我刚才是在想,许徵看着脾气温和,其实性子固执。和许瑾瑜一样,都不是好拿捏的主。我原先想着,先算计许瑾瑜失了名节,许家要低声下气地求着让许瑾瑜嫁到侯府来。到时候就用此事来要挟许徵,不愁许徵不答应。可如今算计许瑾瑜不成,连带着许徵那边也让人犯愁......” “这有什么可发愁的。”纪泽轻描淡写的接过了话茬:“许徵根本不知道秦王喜欢男风,更不知道秦王看中了他。只以为秦王是欣赏他的才华着意招揽。等秋闱过后,秦王再亲自张口招揽,许徵也就没了借口推辞。等他到了秦王身边,怎么下手就是秦王的事了。” 小邹氏见敷衍了过去,暗暗松口气,讨好的笑道:“是是是,以后我都听你的。再也不敢乱出馊主意了。” 她的柔顺妩媚讨好,令纪泽心情舒畅多了,又欺身压了上去。 ...... 前半夜苦苦等待,后半夜和纪泽厮混,小邹氏几乎又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小邹氏却毫无倦容,一扫前几日的落寞苍凉,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隐隐洋溢着春情。那份如水的娇媚,足以令男人痴醉沉迷。 含玉心知肚明小邹氏为何心情这么好。昨天夜里,她可是在门外整整守了一夜......小邹氏一夜没睡依然容光焕发,她可就苦了。现在精神萎靡,也不知道怎么撑过这一天。 含玉自然不敢诉苦,强打起精神上前伺候。 小邹氏难得的发了一回善心:“含玉,今日不用你伺候了,你先回屋子休息一天。晚上再来值夜。” ......感情不是心疼她站了一夜,是打算着今晚让她继续站啊! 含玉在心里大翻白眼,面上却殷勤讨好的笑道:“夫人这般心疼奴婢,奴婢这辈子伺候夫人,下辈子还要待在夫人身边。” 小邹氏莞尔一笑:“油嘴滑舌,尽是说些好听的来哄我。” 不哄怎么行! 她已经连着做了好多天的噩梦了。每次都会梦到含翠满身鲜血的凄惨模样,然后,被捆着挨板子的人换成了她。结实的棍子重重的落在她的身上,血肉模糊痛彻入骨...... 每天早晨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 身为奴婢,生来卑贱。一条性命在主子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想安然活着,就得做违心事说违心话,含玉早就习惯了,又嘴甜如蜜的哄了小邹氏一番,才回了屋子睡下了。 ...... 邹氏领着许瑾瑜兄妹来给小邹氏请安的时候,忍不住说道:“妹妹今日的气色可比前几天好多了。” 可不是么?前些日子小邹氏怏怏不乐,就算精心装扮也掩盖不住黯淡无光的面色。今日却笑意盈盈,整个人都透着光一般。 小邹氏唯恐邹氏看出端倪来,敷衍的笑道:“前些天忙着操持世子定亲的事,茶饭不思,睡的也不好,气色难免差了一些。如今亲事已经彻底定下了,我这颗心也就放下了。” 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许瑾瑜冷眼看着小邹氏春风满面的样子,心中讥讽的笑了一笑。 纪泽一个月没回府,昨天总算回来了。看样子还好好的“安慰”过小邹氏了。难怪小邹氏今日心情这么好了。眼角眉梢的春情压都压不住。 真期待顾采蘋嫁过来的那一天。到时候,一定好戏连连!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想着,脸上漾起了笑容:“等顾姐姐过了门,早日为世子延绵子嗣,姨母也能一享含饴弄孙的乐趣了。” 子嗣这两个字,顿时戳中了小邹氏的痛处。 小邹氏早起的好心情飞走了大半,面上却还得若无其事的笑着应道:“是啊,世子至今没有子嗣,我心里也在暗暗着急呢!顾四小姐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等嫁过来之后一定能很快怀上身孕。能一举得子就更好了。” 许瑾瑜眸光微闪,若有所指的笑道:“姨母处处为世子着想,世子知道了,心里一定很感动。” 小邹氏做贼心虚,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顿时漏跳了一拍。 许瑾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小邹氏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看了许瑾瑜一眼。许瑾瑜乖乖的站在邹氏身边,看着别提多温柔多乖巧了。 一定是她多心了!她和纪泽的事十分隐秘,府里知道的都是心腹,绝不敢随意透露风声。许瑾瑜绝不可能知道。 小邹氏神色镇定地笑了一笑:“我虽不是世子的生母,却也盼着世子早些有子嗣。” 正说着话,就有丫鬟来禀报,世子和秦王来了。 小邹氏忙起身迎了出去。L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调~戏 秦王一夜宿醉,俊朗的脸孔略显苍白,精神倒是不错。 众人一一给秦王行礼。 秦王笑道:“常来常往的,不必这么多虚礼。”又特地打量许徵一眼,笑着打趣:“昨天晚上我和玉堂子熙都喝的酩酊大醉,只有你滴酒未沾躲了过去。今日神采奕奕,本王看着实在又嫉又羡。” 秦王说的风趣,众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邹氏到底演技不够精湛,一想到眼前这个男子对许徵怀有不可告人的叵测居心,心中既恨又怕,笑容不免有些勉强。 许瑾瑜眼角余光瞄到邹氏僵硬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邹氏的衣袖。在场的一个比一个精明,必须打起全部精神应付,万一被看出端倪来就不妙了。 邹氏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 幸好小邹氏和纪泽正暗暗眉来眼去,并未留意到邹氏一闪而逝的异样。 ...... 秦王在威宁侯府吃了早饭之后,和纪泽一起离开了。 邹氏领着一双儿女回了引嫣阁。许徵正准备去书房,却被邹氏叫住了:“徵儿,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许徵隐约猜到了邹氏要问什么,神色依然镇定:“娘,你要问什么?” 邹氏憋了一肚子的话,可看着许徵平静如常的样子,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许徵等了片刻,见邹氏迟迟没张口询问,索性主动张了口:“你是想问秦王的事吧!这儿没有别人,只有我们母子三个。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邹氏略一犹豫,终于问道:“秦王每次见了你,都像今天这么‘热情随和’吗?” 说热情随和,其实颇为委婉。事实上,秦王的行为做派简直已经视许徵为“自己人”了。主动招呼许徵坐在身边,和许徵谈笑风生,早饭时甚至为许徵夹过饭菜...... 邹氏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许徵避重就轻的应道:“这也没什么。秦王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对人一向如此。” 邹氏再糊涂也不会信了这样的说辞,长叹一声道:“徵儿,你就别骗我了。秦王再平易近人也是皇子身份。平日里只有别人讨好巴结他的份,他何须对别人如此殷勤。” 若是换在以前,邹氏只会因为秦王对许徵的看重欢欣鼓舞。可知道了秦王的丑恶用心之后,这样的举动却让邹氏打从心底里生出惧意。 她怕秦王对许徵“锲而不舍”! 她更怕许徵拒绝秦王后会面对的困境! 看着一脸担忧的邹氏。许徵心里涌起阵阵暖意,故作轻松的笑道:“娘。你不用多虑。我能周旋应付。” “是啊,娘,你要相信大哥。”许瑾瑜接过话茬:“千万别乱了阵脚,更不能惹来姨母和世子的疑心。我们眼下没别的依仗。最大的优势就是秦王他们以为我们一无所知。这才使得我们多了周旋的机会和时间。一旦露出马脚让他们察觉了,那才是真的糟了!” 邹氏想了想,苦笑着点点头:“你们两个说的对。我今日确实是有些乱了手脚。” 她竟不如一双儿女冷静镇定。还要儿女倒过来安慰自己,说起来真够羞愧的。 许瑾瑜笑着安抚邹氏:“娘。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你心里担忧大哥,我何尝又不是?可遇上了这样的事,再慌乱再害怕也无济于事,我们只能挺起了胸膛往前走。我相信苍天有眼,好人会有好报,恶人也一定躲不过老天的惩罚。大哥一定会安然无恙!” 最后一句,说的斩钉截铁! 许瑾瑜在心中暗暗立誓。今生她愿用所有的一切来守护许徵的平安,哪怕因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邹氏被许瑾瑜的自信坚定感染,脸上终于绽出了笑容:“对,我不能慌了手脚。至少在你们姨母面前,我得装得若无其事。” 许瑾瑜俏皮的眨眨眼:“娘,这一个月来,你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在姨母面前装的有模有样,竟没引起姨母的疑心。” 这一个月来,邹氏潜移默化的变化十分惊人。演技进步神速,对比起前世,颇有些脱胎换骨的感觉。 重活一世,不止是她发生了惊人的改变,身边的人也在悄然改变。这样的变化,令许瑾瑜十分欣慰。 ...... 日子一晃,又滑过了小半个月。 进了八月,天气渐渐凉爽,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甜腻的桂花香气。 秋闱的日子渐渐临近,许徵埋头苦读,几乎整日待在书房里。许瑾瑜和邹氏每日精心照顾许徵衣食住行,有了芸香之后,吃食上花样翻新,就连小邹氏院子里的小厨房也多有不及。 纪妤偶尔在引嫣阁里吃了一回桂花莲藕之后,被芸香的厨艺折服,厚着脸皮向许瑾瑜讨要芸香:“好表姐,我用两个厨子换芸香。” 许瑾瑜也十分中意芸香的厨艺,自然不肯换:“这可不成。芸香厨艺好,大哥这些日子已经吃惯了芸香做的饭菜,忽然换了厨子,大哥肯定吃不惯。” 现在一家三口已经被芸香的好厨艺养刁了嘴。换了厨子,肯定吃不惯。更何况,她也不想惯着纪妤的坏毛病。 当初嫌弃芸香,说了一堆难听话。现在觉得芸香好了,就想把人要走。哪有这样的好事! 许瑾瑜拒绝的干脆利落。 纪妤心中不快,却又无可奈何。这半年多相处下来,她对许瑾瑜的脾气也算熟悉了。别看许瑾瑜平日里温柔和善,其实十分有主见,决定坚持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 许瑾瑜见纪妤撅着嘴不高兴。又笑着哄道:“你喜欢芸香的厨艺,以后常来引嫣阁就是了。喜欢吃什么,我让芸香下厨做给你吃。” 纪妤可不懂客气两个字为何物,闻言立刻道:“上次的桂花莲藕很好,我还想吃桂花元宵。” 许瑾瑜也是服了纪妤:“好好好,我这就让初夏去吩咐芸香一声。” 纪妤兴致勃勃的说道:“园子离种了几株桂花树,现在桂花开的正好。我们带着篮子去。摘一些新鲜的桂花回来。这样做出来的莲藕和元宵才更有滋味。” ......得了。这半天又别想消停了。 许瑾瑜只得应了。 ...... 许瑾瑜和纪妤在前走,身后的初夏和紫月两个丫鬟,胳膊上分别挽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竹篮。篮子里还放了精巧的剪刀。 桂花香气浓郁,顺着徐徐微风吹拂过来,香气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一振。 这样清爽宜人的天气。嗅着花香,让人心情很难不好起来。纪妤领着紫月霸占了最大的一株桂花树。许瑾瑜略一打量。选中了不远处的另外一株。 刚走到树下,一张熟悉的笑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表小姐是要摘桂花吗?” 是和芸香一起进府的花匠周勇。 这个周勇约莫十*岁,生的眉清目秀相貌端正,平日做事勤恳老实。十分讨人喜欢。许瑾瑜闲来无事在园子里闲转,十次倒有七八次都会看到周勇在园子里忙活着伺候花草。偶尔也说过几回话,算是熟面孔。 “是啊。今日打算让芸香做一些桂花莲藕和桂花元宵,所以小姐打算亲自来摘桂花呢!”初夏抢着答道。 周勇略有些腼腆的看了初夏一眼:“其实。枝头上的桂花比树下的更香更好。” 初夏活泼爱笑,闻言皱了皱鼻子:“我当然知道枝头上的桂花更香更好,可桂花树那么高,想摘枝头上的得爬到树上才行呢!我和小姐可不会爬树。” 周勇立刻毛遂自荐:“我会爬树。把篮子给我,我到树上摘一些来。” 初夏听的顿时心动了,笑着看向许瑾瑜:“小姐,要不然,就让周勇爬树上摘一些桂花吧!” 许瑾瑜本想婉拒,可看着一脸笑盈盈的初夏和眼中满是期盼的青涩少年,心里忽的一动,笑着点了点头:“也好,那就麻烦周勇一回。” 周勇像是得了什么美差,精神抖擞的应了。从初夏手中接过了竹篮。一手拿着竹篮,另一手稳稳的攀住了树干,三两下就上了树,动作利落极了。 初夏站在树下,关切的说道:“周勇,你动作慢些,小心些,可别一个激动摔树下来。” 周勇已经站到了树杈上,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初夏姑娘,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掉下去的。你看看哪一条树枝上的桂花好,我这就摘给你。” 初夏果然兴致勃勃的指挥了起来。 周勇身手矫健利落,在初夏的指挥下,不一会儿就摘了大半篮子的桂花,依然没有停手,大有不摘满不罢休的意思。 ......这是打算做桂花宴吗? 许瑾瑜莞尔一笑,忍不住看了初夏一眼。这一看,顿时看出了那么一点兴味来。 初夏仰起清秀的脸庞,兴致勃勃的指挥周勇摘桂花,唇边挂着甜甜的笑意。 许瑾瑜和初夏情同姐妹一起长大,对初夏的性子很熟悉。初夏稍欠些沉稳,不过,却活泼可爱,又生的俏丽水灵。以前在临安的时候,许宅里的小厮家丁们一个个争着献殷勤。到了威宁侯府之后,暗中心仪初夏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初夏对任何小厮的示好都不假辞色。没想到,对这个周勇倒是格外的随和......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树上的周勇来。 十*岁的少年,生的眉目端正讨人喜欢,唯一的遗憾是整日待在园子里,脸黑了一些。会伺弄花草,也算是有一技之长。做事勤快,献殷勤献的半点都不惹人厌烦,足可见这个周勇看着憨厚,实则机灵。 当然还是配不上初夏。不过,总比侯府里其他的小厮强多了...... 许瑾瑜这厢暗暗琢磨着,不远处有两三个小厮看到这一幕,也在窃窃议论。 “这个周勇,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原来一肚子花花肠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表小姐......” “什么表小姐!你眼睛没瞎吧!周勇明明是冲着表小姐身边的初夏去的......” “初夏生的水灵漂亮,又活泼爱笑,比起夫人身边的含玉也不遑多让。这么一朵鲜花,怎么可能插在周勇这坨牛粪上。他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就是就是,还腆着脸去帮初夏摘桂花。哼,要是一个不小心掉树下摔了腿,那才叫精彩!” 小厮们凑在一起,其多嘴八卦的程度丝毫不弱于女人,又是眼热又是嫉妒,说出口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只可惜,老天没听到他们心里的祈祷。周勇那小子不但没从树上摔下来,还摘了满满一篮子桂花,然后卖弄从树上一跃跳了下来。 初夏惊呼一声,一双杏眼睁的圆圆的:“周勇!你没事吧!” 周勇稳稳的落了地,竹篮里的桂花安然无恙,一瓣都没掉出来:“没事,这一篮子桂花给你。” 看着那张笑嘻嘻的脸孔,初夏俏脸微微泛红,故作镇定的接过竹篮,一边张口数落:“好好爬下树来不是最好,非要这般卖弄,也不怕摔一跤摔断了腿,到时候可怪不得别人。” “初夏姐姐说的是。”周勇很自然的换了称呼,一脸诚恳:“刚才是我一心卖弄,幸好没事。万一真的摔了一跤,摔断腿倒是无妨,养伤一阵子就好了。就怕会吓到表小姐和初夏姐姐。” 初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就连许瑾瑜也被逗乐了。刚才只是隐约猜想,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了,这个周勇,果然是对初夏有意,费尽心思凑过来讨好哄初夏开心。 “我比你还小,你叫我初夏姐姐可不妥。”初夏笑着说道。 周勇立刻从善如流的改口:“那我以后就叫你初夏妹妹!” 初夏:“......” 许瑾瑜看不下去了。她还在这儿呢,周勇胆敢当着她的面调~戏初夏! “初夏,桂花既是摘好了,我们就去喊她们一声,一起回去吧!”许瑾瑜看也没看周勇,只轻飘飘的吩咐初夏一句。 初夏立刻应了一声,不再理睬周勇,挽起竹篮转身便走了。 周勇:“......” 周勇懊恼的想扇自己两耳光。 叫你多嘴!叫你忍不住油嘴滑舌! 他之前一直留意初夏,是为了打探许瑾瑜的一举一动。留意着留意着,一不小心就上了心。见到那张甜甜的笑颜,就满心的蠢蠢欲动,忍不住往前凑。 之前表现的多好,可恨太过雀跃露了一点点原形,惹恼了许瑾瑜,大概也惹恼初夏了。 ......L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告状 纪妤和许瑾瑜各自拎着一篮子桂花回了引嫣阁。 芸香从厨房被叫了过来,看着桌子上满满两篮子桂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纪妤兴致勃勃的问道:“芸香,这些桂花留着做桂花莲藕,还有桂花元宵。对了,能做多少?” 芸香想了想,如实答道:“足够连着做上一个月。如果怕桂花搁不住,可以做成桂花酱,一天吃三顿也没问题。” 纪妤:“......” 许瑾瑜哑然失笑:“哪里要这么多。拿到厨房,挑最好的桂花做几盘桂花莲藕,再多做些桂花元宵。剩下的就按你说的,做成桂花酱,留着以后熬汤好了。”说着,又吩咐初夏一声:“初夏,你陪着芸香一起将桂花拎到厨房去。” 初夏笑着应了一声,拎起其中一个竹篮,另一只手亲热的挽起芸香,一起去了厨房。 芸香其实不太习惯有人靠自己这么近。 自从她到了引嫣阁之后,凭借着高超的厨艺征服了引嫣阁所有人的心,初夏也不例外。初夏天生就是个热情爽朗的性子,表示好感的法子很直接,时间久了,芸香也就渐渐适应了。 初夏帮着芸香一起挑桂花。桂花是连着枝叶一起摘的,现在要将枝叶全部除去,只剩下小小的桂花,放进水盆里,在水上漂浮不定。 芸香一声不吭的埋头做事,初夏的嘴却闲不住:“......今天摘了这么多桂花,可多亏了周勇帮忙呢!” 周勇? 芸香手中的动作一顿,迅速的瞄了初夏一眼。见初夏神色如常,才稍稍放了心。看来。初夏并未看出她和周勇的真实身份,刚才只是随口提起,并不是有意刺探...... “周勇帮了什么忙?”芸香随口笑问:“是帮着摇桂花树了吗?” 初夏笑道:“这倒不是。他爬上了树,替我们摘了一篮子桂花呢!” 芸香:“......” 周勇可是周侍卫的堂弟,身手利落,擅长潜藏追踪,是暗卫中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屈居到威宁侯府来做一个花匠已经很委屈了。现在为了接近许瑾瑜主仆。竟连爬树摘花这样的举动都做出来了! 初夏想起周勇的举动,脸颊微红:“他看着老实,没想到也是爱占口舌便宜的。当着小姐的面叫我初夏妹妹。” ......原来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为了讨好人家初夏姑娘啊! 芸香和周勇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每日留意许瑾瑜的一举一动,另一个负责将消息传递出府。 两人俱是暗卫中的精英。除了一身好武艺外,还各有所长。芸香擅长厨艺。周勇擅长易容追踪,此次被派到威宁侯府来做花匠,伺候花草树木的本事是后来才学的。周勇头脑灵活反应敏锐,偏偏顶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属于骗死人都不偿命的那种人。 周勇一边做着眼线,一边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努力。典型的假公济私! 芸香默默的决定,今天传消息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在将军面前告周勇一状! 一旁的初夏可不知道芸香默默的吐槽和腹诽,话题很快从周勇转移到了府里其他小厮的身上。 小厮们闲来无事凑在一起。最爱议论府中哪个丫鬟最漂亮最水灵。其实,丫鬟们私下到了一起,话题也免不了要围绕着府里的小厮打转。 芸香年龄稍长,性子沉稳,沉默少言,从不多舌,是个最好的听众。 初夏一开始对芸香还存了几分戒心,时间久了,却由衷的喜欢上了芸香。 ...... 这一天晚上,身在军营里的陈元昭,果然接到了芸香传回来的消息。 陈元昭从周聪的手里接过纸卷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可熟悉他性情脾气的周聪却敏锐的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 性情冷厉泰山压顶依然面不改色的陈元昭,在接过纸卷的一刹那,手竟然微微颤抖。然后紧紧的攥在手里。仿佛握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周聪暗暗好笑。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动过凡心的陈元昭也不例外。瞧瞧这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模样...... 陈元昭故作平静的吩咐一声:“这儿没你的事了,先退下吧!” 周聪心知肚明陈元昭是急着看纸卷上的消息,忍不住咧嘴笑了一笑,才退下了。 陈元昭根本没留意周聪临走前饶有深意的笑容,迅速地打开纸卷看了一遍。看完之后,陈元昭有些不快的拧起了眉头。 这个周勇,让他去威宁侯府盯着,他倒好,竟然还有闲心去讨好许瑾瑜身边的丫鬟......哼! 陈元昭一时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这般愤怒! 想不通就不想了!总之,周勇这等“不务正业”的行径必须严厉制止! 陈元昭亲自铺开纸墨,刷刷地写了几行,然后吩咐暗卫要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到周勇的手里。 等暗卫走了之后,陈元昭才睡下了。 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睡意。脑海中不停的晃动着一张熟悉的少女脸孔。 微笑的,欢喜的,愤怒的,伤心的,指责的......到最后,定格在了淡漠的表情。那样生疏又遥远的看着他,仿佛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莫名的觉得有些难受。 自从那一晚过后,已经半个多月了。白天忙碌,无暇多想。可每到晚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就会在脑海中不断的浮现。 就像着了魔怔中了邪一般! 陈元昭懊恼的翻了个身,逼着自己将那抹身影赶出脑海。 ...... 第二天天还没亮,睡的迷迷糊糊的周勇忽的听到了几声类似鸟叫的声音,立刻就惊醒了。 这是暗卫之间用来紧急联系的暗号!表示有紧急的消息送过来了。 周勇立刻紧张起来。在威宁侯府待了几个月,平日里都是芸香和他往外传递消息。将军传递消息来还是第一回。 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 周勇轻手轻脚的穿起了衣物。然后迅速起身从后门出了府。等在外面的暗卫将一个纸卷塞到了他的手里。 周勇接了消息,再匆匆的回了侯府。特意找了个十分僻静的地方打开了纸卷,急急的看了几眼。然后,表情就变成了这样:(#‵′)!!!! 纸卷上只有短短几句话,简短凌厉。先是指责了他假公济私接近初夏的行为,然后严令他日后专心做事,不得生出歪念! ......昨天才发生的事。将军怎么会知道? 等等。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今年已经十九了,整日出任务做事。根本没机会接触姑娘家。现在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可心的了,为什么不能主动一些? 将军自己是个光棍,还不准属下找媳妇! 太过分了! 对自家将军忠心耿耿的周勇,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怨念。 ...... 这一个插曲。初夏自是浑然不知。接下来的几天,她随着主子去过两次园子。两次都遇到了周勇。 周勇明明不时的偷看她,却没有过来搭讪说话。 初夏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看了周勇一眼。难道他是那一日被小姐的态度吓到了? 周勇目力极好,即使隔了七八米远。又隔了一片花丛,也将初夏俏脸上一闪而过的关切看的清清楚楚。一颗星像被猫爪子挠来挠去。 上前搭话?不行!将军已经严格下了命令,他要是阳奉阴违被将军知道了。肯定没好果子吃。可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心里又实在忍不住...... 许瑾瑜敏感的察觉到初夏的心不在焉。随口问道:“初夏,你怎么了?” 初夏定定神,掩饰的笑了笑:“没什么。” 没什么? 许瑾瑜瞄了在远处装模作样伺候花草的周勇一眼,又看了魂不守舍的初夏一眼。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前世初夏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从未嫁过人,到最后更是代她而死。她亏欠初夏良多,今生最期盼的就是弥补初夏。 不过,没想到初夏竟对周勇格外留心...... 怎么说呢,周勇当然不算很差,可初夏嫁给一个花匠,实在有些委屈了。要不然,就当成什么也不知道好了,少女的心思最善变,说不定以后会有更优秀的男子出现。到时候不用她阻挠,初夏自动就改了心意...... 许瑾瑜心念电转,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若无其事的笑道:“今天日头有些晒人,在园子离站的久了,有些燥热。我们还是回去吧!” 初夏不疑有他,笑眯眯的应了一声,随着许瑾瑜转身离开。 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厚颜凑上来搭讪的周勇:“......” 眼睁睁的看着初夏的身影走远了,周勇心里别提多失望了。然后愤愤不平的想着,一定是芸香暗中向将军告密了。不然,将军怎么可能知道他心仪初夏的事? 改天他就去私下找芸香,央求也好威胁也罢,总之让她为自己保守秘密。否则,他就将她一直暗恋堂兄的事告诉堂兄! ...... 刚回引嫣阁,就见含玉来了。 含玉冲许瑾瑜行了一礼:“夫人命奴婢来给表小姐送个口信,请表小姐随奴婢去汀兰院一趟。”到底是什么事,却没细说。 许瑾瑜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只我一个人去么?妤表妹呢?” 含玉笑着应道:“三小姐那边也有人去送信了。” 许瑾瑜心里暗暗奇怪。小邹氏巴巴的命人喊她和纪妤过去,到底会是什么事? 许瑾瑜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小邹氏近来心情颇为不错,看来和纪泽是真的和好如初了。手中拿着顾家送来的帖子,笑道:“妤儿,瑾娘,明天是顾四小姐的生辰,顾家特意为她办了个生辰宴会,邀了不少闺秀去做客。这是顾家特意命人送来的帖子。” 纪妤精神一振:“真的么?那可太好了。” 整日在府里待着,闷也快闷死了。总算有机会出府了。哪怕对方是她讨厌的顾采蘋,也无所谓了。 许瑾瑜对出府做客的兴致不是很大。不过,既然顾家特意送了请帖来,少不得明天得去一趟。 “姨母,明日你也会去顾家吗?”许瑾瑜明知故问。 小邹氏肯定不想去顾家。只怕看到顾采蘋,全身的气都不打一处来。 果然,就听小邹氏应道:“顾四小姐的生辰,邀的都是同龄的闺秀千金。我去了反而不合适,也免得你们都拘束。所以,明日我就不去了。到时候就你们两个去好了。” 太好了! 没人管头管脚的,玩起来岂不是痛快多了? 纪妤满心雀跃,笑着对许瑾瑜说道:“瑾表姐,我们明天早点出发。” 许瑾瑜笑着点了点头。 ...... 隔日早上,纪妤精心装扮的美美的来找许瑾瑜。出府做客,当然要精心收拾一番。不然,岂不是被别的名门闺秀给比下去了? 许瑾瑜没有争奇斗艳的心思,只穿了一袭天碧色的罗裙。长长的秀发挽起,发际簪着白玉簪,腰间佩戴着一个香囊,其余的别无装饰。 真正的美人无需浓妆艳抹精心妆点。穿戴的这般素净,依然清丽动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纪妤难掩嫉意的看了许瑾瑜一眼,口不对心的说道:“瑾表姐,今天是出门做客。你怎么也不穿的漂亮些。” 许瑾瑜抿唇轻笑:“今天顾姐姐才是主角,我何必去抢她的风头。” 顾采蘋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要是抢了她的风头,心中不嫉恨才怪。现在自己和顾采蘋也算是同一阵线的,还是哄着她一些的好。 纪妤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穿戴的精致些,是给顾采蘋脸面才对。” “私底下怎么说都无妨,待会儿到了顾府,你言行举止可得多留心一些。”许瑾瑜笑着提醒:“不管怎么说,顾姐姐都是你未来的大嫂,你若是当着别人的面就让她难堪,也是让自己难堪。” 纪妤有些不耐的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L ps:小剧场: 许瑾瑜:初夏嫁给一个小花匠太委屈了。不行,我要为初夏另外挑一个好的。 周勇:表小姐,其实我不是花匠,我是陈将军身边的暗卫精英,家产颇丰,身手过人又擅长易容追踪。初夏嫁给我,一定会幸福......(此处省略一万字!) 陈元昭冷笑:本将军还没娶妻,周勇你给我消停点! ☆、第一百三十章 震惊(一) 半个多时辰后,威宁侯府的马车在顾家的门口停下了。 负责迎客的管事妈妈见了威宁侯府的马车,立刻扬起笑脸迎了上来:“纪三小姐,许二小姐,您们总算来了。我们四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 纪妤撇撇嘴:“我们来的已经够早了。难不成顾姐姐从昨晚就在等着我们来了?” 管事妈妈笑的有些尴尬。 就是随口的客套话,这位纪三小姐怎么那么较真?早就听闻纪三小姐脾气急躁不好伺候,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许瑾瑜笑着打了圆场:“我也天天念着顾姐姐呢!还请妈妈现在就领我们去见顾姐姐。” 管事妈妈定定神,笑着在前领路,将两人一路领着进了内宅。今日顾采蘋邀了几个闺中密友来赴宴,纪妤和许瑾瑜是来的最早的。 “我们来的好像有点早了。”纪妤后知后觉的嘟哝。 许瑾瑜好笑又无奈:“还不是你,一直催着早点来。”到人家府上做客,哪有来的这么早的。 纪妤坚决不肯承认这是自己的错:“我哪里知道别人都来的迟,倒显得我们两个来的早了。” 两个少女的窃窃私语隐约的传进管事妈妈的耳中。管事妈妈脸上笑容如常,心里却暗暗撇嘴。纪三小姐也算名门闺秀,说话做事哪有半点闺阁千金的娴静自持。比起许二小姐可差的远了...... 很快就到了顾采蘋的院子里。 管事妈妈进去通禀,顾采蘋亲自出来相迎,笑盈盈地说道:“三妹妹,许妹妹,快些进来说话。” 顾采蘋已经和纪泽定了亲。不久就会嫁到威宁侯府。来之前,小邹氏一再叮嘱纪妤不得和顾采蘋起口角。纪妤总算没忘了小邹氏的叮嘱,挤出一个笑容,喊了声顾姐姐。 顾采蘋亲热的挽起纪妤和许瑾瑜的手,领着她们两个进了自己的闺房。这也是为了显示亲近的意思。 顾采蘋是顾家的幼女,平日极受父母宠爱。从她的闺房陈设就能窥出一斑,东西不算特别多。却样样精致华美。 纪妤一一打量过去。暗暗和自己的闺房做比较。得出一个令她气闷的事实,顾采蘋的闺房布置的比她的闺房更好。 纪妤从来藏不住心思,心里想什么。从脸上一看就知。 许瑾瑜看在眼里,不知该笑还是该同情小邹氏。小邹氏精明深沉,怎么偏偏生了这么一个蠢钝又毫无城府的女儿? “顾姐姐,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和妤表妹各准备了一份生辰礼物。”许瑾瑜笑着打破沉默:“你来看看是否喜欢。” 紫月和初夏分别捧了生辰贺礼过来。纪妤送的一对宝石手镯。许瑾瑜送了一支精致的金钗。礼物不算特别贵重,也不算出奇。不过,闺中小姐妹来往送礼也足够了。 顾采蘋一脸恰到好处的欣喜:“你们来做客就行了,还精心准备礼物,实在费心了。这对手镯和金钗我都很喜欢呢!” “喜好就好。”许瑾瑜含笑应道:“对了。顾姐姐今日还邀了哪些客人?” 顾采蘋笑道:“除了你们两个,还有陈家的四小姐和叶家的三小姐。” 陈四小姐是陈凌雪,叶三小姐闺名叶秋云。是叶皇后嫡亲的内侄女,以貌美多才闻名京城。 听到叶秋云的名字。许瑾瑜的心里微微一动。 叶秋云是未来的楚王妃,也是未来的大燕朝皇后。大概是天妒红颜,在楚王登基两年后,叶秋云就得了重病身亡。 当年许瑾瑜藏身在绣衣阁里很少过问身外事,可当朝皇后病故这么大的事,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不仅知道,还隐隐听到了一些关于叶秋云的风言风语。 据说,叶秋云当年倾慕的是表哥陈元昭,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后来又被叶皇后挑中做了楚王妃,这才不得不斩断情思。 据说,陈元昭死后,叶秋云十分伤心,也因此事和楚王离心。所谓的“重病”身亡,其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幕。 还据说,当年楚王登基后就以“谋逆”的罪名杀了陈元昭,是因为有绿云罩顶之嫌,所以才愤而出手...... 这些流言不知从何而起,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瑾瑜听着只觉得荒诞无稽。以陈元昭的性子,怎么可能和楚王妃有什么牵扯。至于叶秋云倾慕陈元昭的事,倒还有几分可信。 撇开冷漠无情高傲自大的性子,陈元昭家世出众年少得志,相貌更是英俊得无可挑剔。叶秋云是安国公夫人叶氏的侄女,也是陈元昭嫡亲的表妹,两人自幼就相识。叶秋云一缕情愫寄托在陈元昭的身上,也不算稀奇...... 正想着,就听朝霞笑着来禀报:“四小姐,陈小姐和叶小姐来了。” 顾采蘋忙笑着迎了出去。 许瑾瑜和纪妤对视一眼,只得也随着一起迎出去。 ...... 众少女见了面之后,自有一番寒暄热闹。 陈凌雪见过几回,也算熟悉了。许瑾瑜的目光大半落在了叶秋云的身上。 叶秋云确实生的很美,长长的柳眉,明若秋水的眼眸,红润的唇角微微翘起,微笑中带着几分矜持和高傲。 她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叶皇后是她嫡亲的姑母,太子楚王是她嫡亲的表哥。今年年初皇上亲自下旨为楚王和她赐婚。到年底楚王就会迎娶她为楚王妃。这样的身份,足以令她傲视所有京城名门闺秀。 ......所以,叶秋云是真的喜欢陈元昭吗? 许瑾瑜暗暗在心中琢磨这个问题,不免又多看了叶秋云一眼。 巧的很,叶秋云竟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个正着......没有火花四溅,许瑾瑜礼貌的笑了一笑,叶秋云回了个浅笑。然后各自将目光移开。 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平静罢了。此时的叶秋云,心情并不平静。 原来,她就是传闻中的许瑾瑜!是那个落了水被陈元昭救起的少女......果然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眉目如画,沉静温婉。 冷凝如冰的陈元昭,会喜欢这个柔婉似水的少女吗? 顾采蘋和陈凌雪有些私交。和叶秋云也算熟稔。私底下说起话来也少了几分顾忌。笑着打趣叶秋云:“叶姐姐,你今日来了怎么一直不说话?是在想着什么心思么?” 没等叶秋云回过神来,陈凌雪便笑着应了回去:“你就别取笑叶表姐了。叶表姐的婚期定在年底。等过了年,可不就轮到你了么?” 顾采蘋俏脸红扑扑的,心里甜丝丝的。可想到某件极要紧的事,心里又是一阵惊惶难安。今日她借着生辰的机会。邀众人来做客只是个幌子。真正想见的人,其实是许瑾瑜....... 现在不便私下说话。待会儿一定要寻个机会。支开众人才行! 顾采蘋心里暗暗盘算着,打起精神招呼众人说话。 不一会儿,顾夫人也来了。 见了长辈,众少女忙起身行礼。 顾夫人亲切的和众人一一寒暄。对纪妤和叶秋云更是格外的热情客气。前者是顾采蘋未来的小姑,后者身份尊贵,都不能怠慢。相较之下。对许瑾瑜可就纯粹是面子上的客套了。 顾采蘋傻乎乎的将许瑾瑜当成了恩人,顾夫人却对算计了自己女儿的许瑾瑜有些忌惮。说话时。有意无意的晾着许瑾瑜。 许瑾瑜何等敏锐,早已察觉到了顾夫人刻意的冷淡。略一思忖,便猜中了其中的缘故。不过,她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顾夫人心性凉薄,顾氏还没咽气,就开始算计着顾采蘋嫁给纪泽做续弦。等将来顾采蘋嫁到威宁侯府,发现了小邹氏和纪泽的私~情,才是真的热闹。 顾采蘋趁着众人说话,迅速的冲许瑾瑜使了个眼色:“许妹妹,我前些日子绣了一对枕巾,上面绣的鸳鸯图案,左看右看都不满意。你擅长女红刺绣,还请你去看一看,指点我一番如何?” 许瑾瑜心里一动,笑着应道:“承蒙顾姐姐不嫌弃我的手艺,那我就随顾姐姐去看看好了。” 顾采蘋已经得偿所愿定了亲事,只等着来年嫁到威宁侯府做世子妃就行了。还会有什么事和她商议? 顾采蘋见许瑾瑜应了下来,心中暗暗松口气。又笑着对顾夫人说道:“娘,我和许妹妹去去就来。烦请你先替我召唤叶姐姐她们几个。” 顾夫人心中有些不悦。自己之前已经叮嘱过顾采蘋几回了,让她离许瑾瑜远一点。可她偏偏就是不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夫人就是再不高兴也不便流露出来,笑着点头应了。 顾采蘋领着许瑾瑜到了闺房里,却没拿什么枕巾出来,转头吩咐一声:“你们都退下。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房门半步。” 朝霞等人立刻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之后,屋里只剩下顾采蘋和许瑾瑜两个人。 “顾姐姐,你特意支开所有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么?”许瑾瑜直截了当的问道。L ps:顾采苹因为什么事这么急着找许瑾瑜商议?大家猜猜看~o(n_n)o~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震惊(二) 顾采苹瞬间褪下了所有的镇定和笑容,眼中满是惊惶不安和害怕:“许妹妹,我......我的月信一直都没来。” 什么? 许瑾瑜一惊,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顾采苹颤抖着说道:“那一晚我随爹娘回府之后,月信一直都没来。我一直有些月事不调的小毛病,迟上几天也是有过的。可这一回,已经整整迟了大半个月了。我心里实在害怕,根本不敢告诉我娘,也不敢叫大夫来诊脉......” 堆积了大半个月的心惊胆战,此时终于全部倾泻而出。 顾采苹先是红了眼眶,然后低声啜泣起来。 许瑾瑜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不会这么巧吧!才那么一回,顾采苹竟然就怀上身孕了?! 怪不得顾采苹会是这等反应。 婚前失贞的事,纪家和顾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将此事遮掩了下去。低调的定了亲事,只等着明年将顾采苹嫁入侯府。可一旦顾采苹怀了身孕的消息传出去,婚前私相授受的名声就彻底落在身上。将来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顾采苹再冲动鲁莽,毕竟还是个没出阁的少女,遇到这样的事,心慌意乱是难免的。 “许妹妹,我现在该怎么办?”顾采苹握着许瑾瑜的手,低声哽咽:“这几日,我心里害怕极了。偏偏身边又没个可商量的人,所以才借着生辰的由头邀请你登门。你一定要帮我想个法子,一定要帮帮我......” “顾姐姐,你先别慌,听我说。” 许瑾瑜定定神。反手握住顾采苹的手,低声安慰道:“到底是不是有了身孕,你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怀疑罢了。先别自己吓唬自己。你不是说了么?你以前月信经常迟,或许这一次是迟的久了一些,过两日就会来了。不过是虚惊一场!” “月信迟上几天是有的,哪有迟上大半个月的。”顾采苹边哭边说道:“而且。这几日我一直茶饭不思。闻着鱼肉荤食总觉得恶心想吐。如果不是强忍住了,只怕我娘已经起疑了。”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顾家儿孙众多。成亲的不在少数。顾采苹见惯了几个嫂子怀孕的症状,再往自己的身上一想,不慌乱害怕才是怪事。 许瑾瑜想了想说道:“顾姐姐,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如果你是真的有了身孕,是想暗中打掉这个孩子。保全名节。还是想将此事暗中告诉世子,提前嫁到侯府去?” 顾采苹哭声一顿,怔怔的看着许瑾瑜。 自从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怀疑自己可能有了身孕之后。顾采苹日夜难安,一直活在惶恐惊慌里。压根就没细想过此事。 打掉孩子保全名节,这当然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办法。可是...... 这是纪泽的骨肉。也是纪家的子嗣。就这么打掉,岂不是太可惜了?万一将来纪泽知道了。岂有不怨恨她的道理? “你舍不得打掉孩子?”从顾采苹的神色变化中,许瑾瑜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 顾采苹用力咬了咬嘴唇:“不,我不想打掉孩子。反正我迟早是要嫁到侯府的,迟一些早一些也没太大的区别。” 大姐一直无所出,纪泽也没什么妾室通房,至今没有子嗣。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男婴,就是纪泽的长子。她嫁到侯府之后,凭着儿子也能很快立足。 不,不能打掉这个孩子! 许瑾瑜提醒道:“顾姐姐,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将来少不了要听些闲话。” 就算顾采苹用最快的速度嫁到侯府,孩子也会在七个多月之后就出生。婚前失贞的事想遮也遮不住了。 许瑾瑜说的“听些闲话”,实在是委婉含蓄。这种事传开来,对女子的名誉损伤极大。 顾采苹不是傻子,这些事不可能不清楚。 不过,权衡过后,顾采苹还是坚持这个选择:“是,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真的有了身孕,我要留下孩子。” 许瑾瑜没有再劝,只意味深长地说道:“顾姐姐,今天只有你我两个人,说过的话也只你我知道。你既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将来可别怨恨任何人。” 请你记着,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将来绝不能埋怨我! ...... 许瑾瑜的言外之意,顾采苹几乎立刻就听懂了。 顾采苹擦了眼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许妹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管将来怎么样,都与人无尤。更不会迁怒到你的身上。” 有这样的保证就好。 以顾采苹的性子,将来不迁怒她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说清楚明白了,将来在口舌上也不会落话柄。 顾采苹一门心思想作死,她又何必苦苦拦着? 许瑾瑜微微一笑:“顾姐姐想清楚了就好。你先将此事告诉你娘,暗中请大夫来诊脉,确定有了身孕,再暗中告诉世子和我姨母,将婚期提前,一定要在孕相没显露之前嫁到侯府。” 顾采苹一听说要告诉顾夫人,立刻就怂了,嗫嚅了半天才说道:“我娘肯定很生气,我不敢......” 连投怀送抱的事都敢了,肚中揣个娃又有什么不敢的? 许瑾瑜心中哂然,面上却是一副体贴关切的表情:“你娘一向最疼你。知道这事一时愤怒是难免的,不过,总不会弃你不顾。而且,这种事情必须得由你爹娘出面,侯府也必须得给你一个交代。” 有道理! 顾采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许瑾瑜又说道:“还有,你娘若是问起你打算怎么办,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一直哭就行了。”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直接,免得惹来顾夫人的震怒。表现的可怜一点就行了。以顾夫人的世故,岂能想不到“解决”的法子? 顾采苹一脸感激:“许妹妹,多谢你了。幸好有你给我出主意,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情敌 许瑾瑜笑了一笑,提醒道:“我们两个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免得大家伙起疑心。等我们都走了,你再和顾夫人说也不迟。” 顾采蘋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应下了。 顾采蘋重新洗了脸,略略收拾了一番,确定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了,才和许瑾瑜回了正厅。 顾夫人嗔怪道:“采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扔下叶秋云她们三个,也不知和许瑾瑜嘀咕半天都说了什么。 顾采蘋忙打起精神陪笑:“刚才许妹妹指点我绣艺,我听的入神,问了不少问题。许妹妹耐心一一作答,一不小心待的久了些,让大家久等了,都是我的不是。” “些许小事,顾妹妹不必介怀。”率先张口的,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秋云,一双妙目流转,向许瑾瑜看了过来:“顾妹妹对许小姐的绣艺赞不绝口,不知许小姐可否让我等一开眼界?” 声音轻柔悦耳,却隐隐带了一丝挑衅和敌意。 两人只见了第一面,这份敌意是从何而来?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笑了一笑:“叶小姐太过高估我了。我自小对女红感兴趣,也拜师学了几年,说起刺绣,比娇养在闺阁里的女子确实强上一些。不过,和那些精于绣艺的绣娘比就差远了。” 叶秋云似笑非笑的扬着唇角:“许小姐何必如何自谦。若不是你的绣艺格外出众,顾妹妹又岂会向你讨教了半天?” ......简直是故意找茬的节奏! 顾采蘋听出些许不对劲,忙笑着打圆场:“叶姐姐,许妹妹确实擅长刺绣,尤其是双面绣。更是令人惊叹。” “许小姐竟会双面绣?”叶秋云挑了挑秀眉:“既是如此,我今日更是要亲眼见上一见了。” 这话听着就有些刺耳了。人家会双面绣怎么了,非要给她看吗?难道不给她看就是名不副实不成? 直到此刻,许瑾瑜也可以确定了。这个叶秋云果然是看她不顺眼,故意来挑刺。 可是,自己什么时候开罪过她了? 难道是因为陈元昭曾救过自己,叶秋云拈酸吃醋。所以故意针对她? 许瑾瑜心念电闪。脸上漾起一抹微笑:“既然叶小姐一再坚持,那我就献丑了。”边说边取出随身带的帕子:“这块帕子是我闲来无事绣着玩的,请叶小姐评点指教。” 叶秋云身边的丫鬟走过来。接过帕子,送到叶秋云的手中。 这块帕子正面绣的是兰草,另一面绣的是蝴蝶。两面的图案截然不同,却各自栩栩如生。即使是对女红一窍不通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幅少见的珍品。 这么精美的双面绣,在市面上至少值百两银子。而许瑾瑜。竟然绣成了帕子随身带着...... 叶秋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许瑾瑜一眼。 那张美丽又温婉动人的脸庞,浮着淡淡的浅笑,眼眸清澈明亮:“叶小姐看了帕子,觉得如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人主动来挑衅,她也绝不会姑息或白白受气。 “百闻不如一见,许小姐的绣艺果然十分出众。”叶秋云笑着赞了一句。顿了顿又笑道:“许小姐绣艺如此精妙,却没有绣品流传出来。委实有些可惜了。” 正经的闺阁千金,又不是靠绣艺为生的绣娘,怎么可能有绣品流传到市面上?叶秋云这么说,分明是暗暗贬低许家。 许瑾瑜眸光微闪,淡淡应道:“叶小姐谬赞了。我只是平日绣着解闷打发时间罢了,又不需靠着绣艺谋生。自是不会有绣品流传出来。” 叶秋云被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 纪妤平日迟钝,今天倒是灵光了一回,立刻接过话茬:“是啊,闺阁里的女儿家何等娇贵。亲手绣的绣品最多就是送给交好的姐妹,怎么可能流传到别人手里。叶小姐说这些话可不太妥当。” 叶秋云笑的有些勉强:“是我一时失言了,还请许小姐别放在心上。”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叶小姐都说了是一时失言,我又怎么会见怪。”柔中带刺,绵里藏针! 叶秋云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有两个兄长两个弟弟,她是叶家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自小被捧在掌心娇生惯养。嫡亲的姑母是当朝皇后,只冲着这一层,已足以令她在一众京城闺秀中风光无限独占鳌头。谁见了她不是小心奉承讨好?没想到,这个家世低微的许瑾瑜竟敢这样对她! 再想到自小恋慕却对自己不假辞色的表哥,竟会主动跳进水池救许瑾瑜,叶秋云心里更是燃起了一股嫉火。 这个许瑾瑜,凭什么如此轻松就得了表哥的另眼相看? 她一直喜欢表哥,苦苦等着表哥登门提亲,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皇上为楚王赐婚的圣旨。她不得不感激涕零的接了圣旨,背地里却哭了很久。 在听说陈元昭救了落水的许瑾瑜一事后,她又嫉又恨,连着半个月都没睡好。虽然一直都未见面,可许瑾瑜这个名字早已深深的刻进了她的心里。 今天,她终于亲眼见到了传闻中的许瑾瑜。 许瑾瑜果然生的美丽动人,还有这么出色的绣艺,口舌更是犀利...... ...... 叶秋云没说话,许瑾瑜也住了嘴。 气氛顿时显得微妙而尴尬起来。 顾夫人老于世故,不动声色间就扯开了话题:“听说皇后娘娘近来身体有恙,几位皇子皇子妃还有公主驸马,轮流进宫伺疾。不知叶小姐可曾入宫探望皇后娘娘?” 提起叶皇后,叶秋云高人一等的骄傲和自信顿时回来了,笑着说道:“前两日,母亲领着两位嫂子一起进宫。我如今倒是不便进宫探望姑母了。”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许瑾瑜一眼。显然是在炫耀自己的准王妃身份。 许瑾瑜对叶秋云彻底没了好感。比起矜持不失优雅冷淡中透着犀利的纪妧,这个叶秋云可真是差的远了。 心胸狭窄,性情浅薄,目中无人! 和阴狠无情的楚王倒是挺合适的一对。 顾夫人不喜许瑾瑜,又有意捧着叶秋云,接下来的话题,基本都在叶皇后身上打转。 这样的话题。许瑾瑜当然插不上嘴。也乐得清闲自在。可惜,她想清闲,叶秋云却不肯放过她:“......秦王妃生辰宴那一天。我正好身子不适,没能登门做客,也错过了表哥救许小姐的精彩一幕呢!” 如果语气再淡定一点,别透露出那一丝酸意就更自然了。 许瑾瑜也不解释。只羞涩的笑了一笑:“陈将军援手相救,我心中一直感激不尽。” 叶秋云看在眼里。心中既羡又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来也是表哥的不是。既是跳进水池里救了你,总该负责登门提亲才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岂不是损了你的名节。” 许瑾瑜立刻正色道:“叶小姐这话可不妥当。陈将军跳水救人。是出于一片好心。我心中只有感激,万万不会生出别的念头来。想来知道内情的人,也绝不会搬弄口舌说三道四。” 搬弄口舌说三道四的叶秋云笑容一僵。 许瑾瑜又说道:“更何况。那一天落水被救的不止是我,还有顾姐姐。当时救了顾姐姐的是秦王府里的侍卫。照着叶小姐的说法。那个侍卫岂不是也要登门来提亲才算没损了顾姐姐的名节?” 叶秋云:“......” 从提起落水一事的时候,顾采蘋的脸色就不太好看,现在就更难看了。 换在以前,顾采蘋十有*是要迁怒许瑾瑜的。不过,如今许瑾瑜是她最信任的“盟友”。要怪当然是怪无端提起此事的叶秋云。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顾采蘋神色僵硬,语气也硬邦邦的:“时候不早了,我们移步去饭厅。” 说着,率先起身,招呼许瑾瑜纪妤陈凌雪一起往外走。 被晾在一旁的叶秋云气的白了俏脸。 顾夫人心中也觉得不痛快。 说些什么不好,非要提起落水那件糟心事。这位叶三小姐,也太自以为是了,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还有那个许瑾瑜,忍让几句只当没听见就是了,偏偏毫不客气的讥讽了回去。害的采蘋没了颜面,又迁怒到了叶秋云身上...... 顾夫人再不痛快,也不好晾着叶秋云,挤出笑容道:“叶小姐随我一起去饭厅吧!” 叶秋云忍住拂袖离开的冲动,扯了扯唇角,算是应了。 ...... 因着之前的不快,午饭的气氛自是也没好到哪儿去。 顾采蘋只吃了几口,便觉得一阵阵反胃,几乎抑制不住想吐的冲动,一张俏脸隐隐泛白。 许瑾瑜就坐在她身边,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变化,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悄悄扯了扯顾采蘋的衣袖。 一定要忍着!千万不能当众露出异样! 顾采蘋胃里翻涌不休,想忍也忍不住了,面色仓惶的捂住嘴,起身冲了出去。 朝霞一惊,忙跑着跟了出去。 纪妤一脸疑惑:“顾姐姐是怎么了?” 顾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悄然一变,硬是挤出了笑容:“她前两日受了寒气,大概是还没好,又引起了肠胃不适。我待会儿就打发人去请大夫来看看。” 顾采蘋那副样子,像是受了寒气肠胃不适的症状吗? 纪妤和陈凌雪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微妙。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追根问底就是了。 顾夫人显然心神不宁,也没心思吃饭了,很快便搁了筷子。许瑾瑜等人自然识趣,很快便起身告辞了。 顾夫人歉然道:“今日怠慢诸位了。” 陈凌雪善解人意的应道:“顾姐姐的身体要紧,我们几个也来了半天打扰够久了,也该告辞了。” 顾夫人无心多说,客套了几句,便命人送了几人出府。 一路上,叶秋云一直低声和陈凌雪说话,看都不看许瑾瑜,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许瑾瑜心中只觉得好笑。这个叶秋云,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被人捧惯了,便以为周围的人都应该上赶着巴结讨好她不成? 许瑾瑜索性放慢了脚步,和叶秋云渐渐拉开了距离。 叶秋云心里却又不痛快了。到了顾府的大门边,停下了脚步,一副居高临下的矜持:“今日有幸结识许小姐,日后我若是发帖子请许小姐到叶家做客,还望许小姐赏脸。” 许瑾瑜淡淡一笑:“叶小姐不嫌弃我说话乏味无趣,肯和我结交,是我的荣幸。我岂有不识抬举的道理。” 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清晰可见。 叶秋云心中暗暗恼怒,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许小姐严重了。过些日子我要办一个赏菊宴,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许瑾瑜似笑非笑的应了回去:“那是当然。” 两人目光一触,各自心中冷哼一声。 ...... “奇怪,之前顾姐姐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当场快吐出来的样子?”上了马车之后,纪妤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要是身子不适,就安心养着,何必巴巴的把我们都请来做客。” 请了客人来,又不好好招呼。先是拉着许瑾瑜到屋子里说了半天的话,将她们都晾在一边。吃饭时又来了这么一出,害得她只草草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 她还没吃饱呢! 这叫什么待客之道!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听着纪妤发牢骚。此时的顾夫人,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吧!不知顾夫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对了,顾姐姐今日特地叫你去了她的闺房,你们都说了什么?”纪妤好奇的问道。 许瑾瑜敷衍道:“她在准备嫁妆,想亲手绣枕巾被套之类的,所以特地向我请教,花的时间不免久了一些。” 纪妤倒也没起疑心,只是撇了撇嘴:“婚期在明年呢,还有半年,她大可以慢慢绣嫁妆,有什么可急的。” 许瑾瑜笑而不语。 哪里还要半年,或许不出一个月,纪妤就该称顾采蘋一声大嫂了! ......L ☆、第一百三十三章 震怒(一) 顾采苹几乎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朝霞在一旁搀扶着顾采苹,一边暗暗焦虑担忧。顾采苹的身体异样,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这个贴身丫鬟。月事迟来了这么久,现在又吐成这样...... 傻子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顾采苹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吐的干干净净,终于稍稍停了。一张俏脸惨白的骇人。 “小姐,夫人待会儿肯定就来了,”朝霞急急的低语:“若是夫人问起来,你可得想好了怎么说......” 未婚先孕,这可不是小事!一旦传出去,顾采苹就会名声尽毁。 顾采苹显然已经有了主意,低声道:“先扶我回屋子休息片刻。” 朝霞不敢多问,将顾采苹搀扶着回了屋子。重新梳洗一番,再喝了几口热水下肚,顾采苹整个人才缓过劲来,脸色依然苍白难看。 就在此刻,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采苹,开门!”顾夫人的声音里隐约含着怒气。 顾采苹深呼吸一口气,冲朝霞使了个眼色。朝霞忙去开了门。 顾夫人走了进来,在看到顾采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孔后,神色一沉,声音也沉了下来:“你们都退下。” 丫鬟们迅速领命退下了。 顾夫人定定地看着顾采苹,缓缓问道:“采苹,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忽然吐成那样?” 顾采苹咬咬牙,才低声道:“娘,我的月信迟了半个多月,我大概是......有了身孕了。” 哪怕心里隐约有了预感。可在亲耳听到顾采苹承认时,顾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一晃。 顾采苹心里一慌,忙上前扶住顾夫人:“娘!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顾夫人气的全身簌簌发抖:“还没出嫁就有了身孕,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顾家上下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就是你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顾采苹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娘。你只知道怪我。我哪里知道就那么一回......就会怀上身孕......” 这半个多月来的惊惶忐忑不安委屈,尽数涌上心头。 顾采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顾夫人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说话是否刺耳了:“男欢女爱的事当然会让女子怀上身孕。你被许瑾瑜怂恿着去和纪泽私会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后果!” 顾采苹也不辩解,只一劲儿的哭。 顾夫人发了一通怒火,情绪总算稍稍平静了一些。气归气,这么棘手的问题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否则。顾采苹这辈子可就完了。 “此事不能声张。”顾夫人迅速有了决断:“我暗中命人去买落胎药来,你喝了药打掉孩子。装着感染了风寒,在屋子里养上一个月......” “不,我要留下这个孩子!”顾采苹却出人意料的打断了顾夫人,挂满泪珠的俏脸上满是坚决:“娘。我肚子里的是纪泽的骨肉,也是纪家的子嗣。纪家不能不认,我要留下孩子。” 顾夫人倒抽一口凉气。又气又怒,想也不想的扬起手。 啪的一声。顾采苹的左脸已经多了五指红印,火辣辣的疼! 顾采苹捂着脸,泪水哗哗的流了下来。 “你是吃猪油蒙了心,这孩子要怎么留?”顾夫人咬牙切齿的怒骂:“你大姐去世才半年,难不成你现在就要嫁到威宁侯府去?你想让一辈子让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吗?还是想让我们整个顾家都背上骂名?我算是白白疼你这么多年了!” 顾采苹想起许瑾瑜的叮嘱,什么也不说,就是一直哭。 顾夫人听着她凄凄惨惨的哭泣声,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不知哭了多久,顾采苹依然一直在哭,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行了,别哭了。”顾夫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眉宇间满是阴霾:“如果哭就能解决问题,你哭上十天半月也由着你。这事我得和你爹私下商议,等商议好了再说。你就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哪儿都不准去。” 有转机了! 顾采苹心中暗喜,哭声渐渐小了。 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孽!顾夫人恼火的哼了一声,临走前,忍不住狠狠瞪了顾采苹一眼。 此时的顾采苹,看似垂着头哭泣,实则暗暗沉浸在心愿即将得偿的喜悦里,根本不介意被瞪上一眼两眼。 ...... 纪妤和许瑾瑜刚过午时就回了府。 小邹氏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问道:“妤儿,瑾娘,你们两个到顾家做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出门做客,应该临近傍晚再回来。这么早就回来,可见顾家招待不周。可是,顾家特意下了帖子邀请两人前去做客,又怎么会故意怠慢?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纪妤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立刻抢着说道:“娘,你可不知道,今日去顾家可真是憋死我了。顾采苹根本没心思招呼我们。到吃午饭的时候,她才吃了几口,就面色大变冲出去吐了。顾夫人说她是受了寒气肠胃不适,让我们各自先回来了......” 小邹氏心里咯噔一沉,急切的追问道:“顾四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亲眼看见她吐了么?” “这倒没有。”纪妤撇撇嘴:“呕吐有什么好看的,我和瑾表姐很快就告辞回来了。” 许瑾瑜闲闲接过话茬:“是啊,顾夫人忙着照料顾姐姐的身子,也没心思再招呼我们。我们自然识趣的先告辞了。姨母不用为顾姐姐担心,她只是受了点寒气,养上几日就会好了。” 她才懒得关心顾采苹的身子如何!她关心的是顾采苹到底因为什么吐的那么厉害...... 小邹氏心思烦乱。无心多说,挥挥手让她们两个退下:“好了,既是回来了,你们就各自回院子歇着吧!” 许瑾瑜临走前,饶有深意的看了小邹氏一眼。 这么要紧的大事,顾家绝不敢拖延。最多一两日大概就会登门。想想小邹氏到时候的反应,心中都觉得快意。 小邹氏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顾采苹若是生病也就罢了。万一......是有了身孕怎么办? 以顾家人的性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小邹氏越想越是心神不宁,特意叫来府中的小厮:“你现在就去世子当值的指挥所。给世子悄悄送个信。就说府里有重要的事,请世子有空的时候回来一趟。” 那个小厮领命去了。 小邹氏在焦躁不安中等了一个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那小厮才回来复命:“启禀夫人。奴才去了指挥所,却没见到世子。听指挥所的人说。今日太子和秦王一起去西山狩猎,世子领了一千禁军随行护驾。大概要两天才能回来。” 有公差也没办法,再等上两天好了。 小邹氏胸口发闷,却又无可奈何。 ...... 还没等小邹氏等上两天等到纪泽回府。第二天,顾老爷顾夫人就一起到威宁侯府来了。 小邹氏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可人家都已经登门了。总不能避而不见,也只能打起精神招呼:“亲家老爷亲家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快些上座。含玉,去泡一壶上好的茶来,再命厨房准备一桌精致的菜肴。” 顾老爷顾夫人都是心事重重,哪有心情喝茶吃饭。 “我们夫妇今日登门,是有十分重要的事和夫人商议。”顾老爷不便和小邹氏说话,便由顾夫人张了口:“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夫人让所有伺候的人暂且避一避。” 小邹氏心里一沉,面上挤出笑容来:“这当然是方便的。”一声吩咐,所有人都退下了。 正堂里只剩下小邹氏和顾夫人夫妻两人。 小邹氏强自镇定,张口询问:“今日亲家老爷亲家夫人匆匆到府里来,又特意让我支开所有的下人,想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老天保佑,千万别是她想象的那样! 顾老爷皱紧了眉头,长叹了一声:“这桩事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然而,事已至此,不说也不行。 顾夫人也皱起了眉头,叹口气接过了话茬:“这里没有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这些日子,采苹一直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我原本以为她被拘在闺房里闷了,这才答应了在她生辰这一日邀请几个闺中好友登门做客。谁知道,她昨天吃了没几口,吐的一干二净。我放心不下,想请大夫登门给她诊脉。她死活都不肯......” 话音越听越不对劲。 小邹氏神情僵硬,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顾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的响起:“......我当时已经觉得不对劲,反复的追问,她才哭着告诉我,这个月的月信已经迟半个多月了,只怕是已经有了身孕......” 小邹氏只觉得头轰的一声炸开了。 顾采苹竟然有了身孕?! 才那么一回,顾采苹竟怀上了纪泽的骨肉!L ps:小剧场: 小邹氏:顾采苹竟然有了身孕?!才那么一回,顾采苹竟怀上了纪泽的骨肉!她怎么可以为纪泽生孩子。要生也应该由我来生! 纪泽挑眉:你倒是生啊! 许瑾瑜冷笑:你倒是生啊! 众读者偷笑:你倒是生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震怒(二) 愤怒和嫉火在胸膛里汹涌,交织成苦涩之极的滋味。 小邹氏几乎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的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怎么会变成这样?自从那一晚过后,所有的事似乎都脱离了她的掌握,朝着诡异又令人慌乱的方向进行...... 顾夫人苦笑一声:“夫人听了一定觉得惊讶。不瞒你说,我昨日知道此事后,又气又急,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打的她脸都肿了。可再生气再愤怒,这事也得解决。我们夫妻两个心中也没了主张,这才急着登门,和夫人商议解决的办法。” 没有主张?骗鬼吧! 如果顾家不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只要悄悄弄一碗落胎药让顾采蘋喝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这个孩子就行了。 现在“登门商议”,分明是想逼着纪家早日娶顾采蘋过门...... 小邹氏面色变幻不定,没有张口说话。 顾夫人见小邹氏这般反应,已经知道小邹氏并不情愿,心里也是一阵不满。 顾采蘋坚持要留下孩子,她一开始十分恼怒,可后来和顾老爷一商议,又觉得此事也不是不可行。 纪泽至今没有子嗣,顾采蘋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男婴,将来就是威宁侯府的继承人。打掉孩子确实可惜。两家已经定了亲事,顾采蘋迟早要嫁到侯府来,提前半年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么说出去,于顾家的颜面不好看。所以,必须要让威宁侯府主动提出早日迎娶顾采蘋过门才行。 小邹氏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不认账? 到底是继室,表面文章倒是做的不错,可骨子里压根就不想让纪泽早日有子嗣。 顾夫人心中冷哼一声。口中又叹道:“蕙娘在子嗣上福薄,嫁给世子这么多年,只怀过一回,孩子还没保住。幸好世子有情有义,并未因此就见怪蕙娘。如今蕙娘走了,世子膝下空虚。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若是一声不吭的让采蘋打掉肚里的孩子。只怕世子将来会怪我,就是夫人知道了,心里也一定惋惜。这才厚颜登了门。” 小邹氏终于稍稍回过神来。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还望亲家夫人见谅。我乍然听到此事,难免有些错愕,这才反应慢了一些。” 顾夫人倒是颇为体谅大度:“这也怪不得你。我知道这事后,昨日一天都没胃口吃饭。晚上翻来覆去的一夜没睡。说到底,孩子是无辜的。采蘋也不是成心想遇上这样的事。谁知道这么巧的就怀上了孩子?现在想来,大概这也是上天的美意,希望世子早日有子嗣,威宁侯府也能早日后继有人。” 顾夫人果然厉害。 口口声声都是世子的子嗣威宁侯府的继承人。小邹氏就是想不承认这个孩子也张不了口了。 “孩子自然是无辜的。”小邹氏太阳穴突突直跳,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不过,我们纪家和顾家都是有体面的人家。结亲迎娶都是大事,不能过于草率。这么重要的事。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决定。不如等世子回府了,商议一番再给你们回音如何?” “这是理所当然的。”顾夫人似是松了口气:“事关子嗣,世子一定比谁都紧张上心。只是此事禁不住耽搁。现在采蘋身形未变,遮掩些时日无妨。一来二去的若是耽搁的久了,将来嫁到侯府来,不止是我们顾家难看,就是纪家颜面也不好看。夫人你说是不是?” 小邹氏干巴巴的挤出笑容:“是,你考虑的果然周全。放心好了,等世子回府,我立刻就和他商议此事。最多三天,就会给顾家回音。” 顾夫人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也好,那我们就等上三天。”顿了顿又道:“夫人每日要忙着操持府中的琐事,我们夫妻两个就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 小邹氏心里乱轰轰的,也没心思再和顾夫人周旋,顺水推舟的起身送客:“如此,我就不多留亲家老爷亲家夫人了。” 小邹氏亲自送了顾老爷顾夫人出府。 守在门外的含玉忙跟了上去,心里却暗暗奇怪。 顾老爷顾夫人来的匆忙,走的更是匆忙。从头至尾待了还不到一炷香时辰。还有,小邹氏难看的脸色几乎遮也遮不住......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 送走了两人,小邹氏的脸也彻底阴沉了下来。 顾采蘋! 你怎么可以怀上纪泽的骨肉,还妄想着凭借着子嗣早日嫁过来...... 混合着嫉火怒火,小邹氏的脸孔隐隐有些扭曲,看的人心中生寒。 含玉暗暗打了个寒颤,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保持沉默,绝不冒然张口说话,免得一个不慎触怒了小邹氏。 小邹氏憋了一肚子闷气怒火,看什么都不顺眼。一抬头,见含玉低着头不吭声,顿时张口骂道:“瞧瞧你那副样子,我是吃人的老虎不成。给我滚!” 随着一个滚字,一个茶杯摔了过来。 含玉连躲都不敢躲,任由茶杯重重的落在身上,滚热的茶水溅落在裙摆上,精致的茶杯咣当一声脆响,在地上摔的粉碎。 含玉忍着痛楚,将茶杯和地上的茶水都收拾了,才退了下去。 含玉实在是太了解小邹氏的脾气了。如果刚才躲开了茶杯,或是仓皇的退下,今天等着她的绝对是一顿板子。 在小邹氏身边伺候多年,含玉已经懂得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 果然,小邹氏没再发火。 在含玉退下之后,小邹氏一个人独自了许久,神色阴晴不定。 如果可以,她绝不会让顾采蘋早日过门。可看顾老爷顾夫人的架势,这个孩子怕是非留下不可了......更重要的是纪泽的反应。 当年她故意气掉了顾氏的孩子,纪泽口中不说,心中也是怪她的。 现在顾采蘋怀上了他的骨肉,他会不会对顾采蘋生出几分怜惜?然后心甘情愿的娶了顾采蘋? ......L ps:小剧场 小邹氏(扭扭捏捏害羞状):人家每次都抽到再来一次,哎呦 顾四(抚摸肚子傲娇状):呵呵呵我可是抽到大奖了哈哈哈哈,你们能和我比吗?金鱼你只得到谢谢惠顾,啊哈哈哈哈哈(无限回音) 金鱼(面无表情):谢敬不敏,祝你俩双贱合璧! 陈二(扭捏着害羞着破釜沉舟着):金鱼!咱们去生猴子吧!我很利害的! 许徵(咬牙切齿):滚出!你别拦我,我要糊他一脸! 陈元青(苦着脸抱紧许徵的腰):冷静冷静!(内心咆哮着大哥你的高冷去哪了啦?) 秦王(目光痴迷痴汉状):元青你放手让我上!啊不,让我抱,啊说错了让我拦!(兴奋到流了一地鼻血,裤子那么奇妙隆起,所谓精虫上脑是也) 许母(为母则强)拎起大锤狠狠拍飞秦王:哼,要搞基找哪位,当然是最贱男主角许泽! 纪泽(捂脸害羞状):肿么办?是要攻后母还是要等黄瓜?好难选择!求指教在线等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内堂外响起了脚步声。 “谁?”小邹氏心情十分恶劣,语气也跟着十分阴沉。 “妹妹,是我。”走进来的是邹氏,身后跟着许瑾瑜。 邹氏演技进步神速,明知小邹氏见了顾老爷顾夫人心情不佳,却只当不知道:“我刚才听下人说起顾老爷顾夫人来了,所以特地过来打个招呼。他们人呢?” 小邹氏没什么表情的应了句:“已经走了。” 邹氏露出讶然的表情:“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也没留下吃了午饭再走么?”又打量小邹氏一眼,关切的说道:“妹妹,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邹氏此时哪有心情细说。更何况,她还没想好怎么解决此事,愈发不愿提前露了风声,含糊其辞的说道:“没什么事,大概是整日闷在府里心情有些烦闷。” 许瑾瑜心中哂然冷笑。 顾老爷顾夫人登门,肯定是逼着小邹氏表态。小邹氏知道顾采蘋怀了身孕,心中不知嫉恨成什么样子...... “姨母整日操劳,心情烦闷也是难免。”许瑾瑜“体贴”的安抚道:“等日后顾姐姐过了门,替姨母分忧解劳,姨母也能多腾出些空来,或是出府做客,或是多在园子里转转。也就不会这么烦闷了。” 句句戳中小邹氏的痛处。 小邹氏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勉强嗯了一声。在许瑾瑜说出更多刺耳的话之前张口道:“大姐,瑾娘,我今日心情烦闷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对不住你们两个了。” 许瑾瑜善解人意的笑了一笑:“也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姨母了。” 母女两个一起出了汀兰院。 邹氏压低了声音问道:“瑾娘,你拉着我到汀兰院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许瑾瑜悠然一笑,卖起了关子:“娘,我今天拖着你过来,是让你看看姨母头痛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过些日子就一清二楚了。” “你这丫头。和我说话还说一半留一半。”邹氏嗔怪的白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眨眨眼。笑的意味深长:“不是我成心要卖关子。只是这事关系着顾姐姐的名节,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自然不能随意乱说。等过几天。自然就见分晓。” ...... 小邹氏又等了一天。整整一天米粒未进彻夜难眠。等的焦躁难耐身心俱疲, 到了傍晚时分,纪泽终于回了府。 门房早已得了小邹氏的叮嘱,忙上前道:“夫人特地吩咐过。请世子一回府立刻就去汀兰院一趟,夫人有极要紧的事和世子商议。” 纪泽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小邹氏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十有*是几天没见又惦记他了...... 到了汀兰院,看到小邹氏异常憔悴焦急的脸孔,纪泽才察觉到不对劲,收敛了笑意:“出什么事了?” 下人早已识趣的全部退下了。含玉守在门外。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半步。 小邹氏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神情紧绷:“玉堂。顾家昨日来人了。” 所以?纪泽挑了挑眉,等待小邹氏说下去。 小邹氏用力咬紧牙关。一字一字的挤出了口:“顾采蘋有了身孕!” 纪泽一惊,笑容凝在了唇角。 只那么一回,怎么就这么巧的有了身孕...... “实在太不巧了,就那么一回,顾采蘋竟然就怀上了。”小邹氏密切的留意着纪泽的神色变化,口中忿忿不已的说道:“顾家人登门,就是为了让我们拿出解决的办法来。也亏得他们有脸登门,换了要脸面的,这种事绝不会宣之于口,私下用一碗落胎药,解决了肚子里的孽种就是了......” 听到孽种两个字,纪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声音有些冷淡:“顾采蘋肚子里是我的骨肉,怎么就成孽种了?” 小邹氏心里一凉。那份凉意,从心底迅速的蔓延至全身,连指尖都是冰冰凉凉的。 男人在床上说再多的甜言蜜语也靠不住,最重要的还是子嗣...... 当年她暗中设计弄掉了顾氏肚中的孩子,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纪泽口中没说什么,心里却极不痛快,之后连着几个月都没来找过她。是她厚着脸示好,好不容易才拢回了纪泽的心。 现在,顾采蘋怀了他的孩子,顾家人亲自登门,只差没明着逼纪泽早日娶顾采蘋过门了。而纪泽,似乎也并不反对...... 小邹氏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顾家人的意思,是希望将婚期提前,在顾采蘋显怀之前迎娶她过门。我昨天没有立刻应下,和他们说了要和你商议此事,三天以后再给回音。你现在是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给我听听。” 纪泽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道:“反正定了亲事,迟早要娶她过门,早些也无妨。”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样的反应! 小邹氏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长长的指甲用力的掐入掌心。靠着那一丝丝刺痛,勉强维持着镇定:“你真的想好了么?顾氏去世还不满一年,你就急急的迎娶新人过门,传出去只怕不太好听。那些闻风而动的御史言官,只怕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你是在关心我们侯府的名声,还是关心我的名声?”纪泽似笑非笑的扯起了唇角,眼神冷凝又锐利:“或者,你其实什么都不关心,只是不希望我娶顾采蘋过门。最好是让顾家咽下这个哑巴亏,打掉顾采蘋肚子里的孩子。” 小邹氏心底最隐秘的心思被揭穿,一阵无法言喻的难堪,有些狼狈的否认:“你误会了。我绝没有这样的想法。你早日有子嗣,我比谁都高兴。” 真的是这样吗? 纪泽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讥讽。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年,这十年的朝堂生涯,早已将他磨练的精明深沉。 小邹氏在想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顾氏当年怀了身孕,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能平安生下儿子。”纪泽的声音响起:“你嫉妒心太重,容不下顾氏平安生下孩子。故意设计她亲眼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厮混。顾氏受惊摔了一跤。孩子也没了。我再怪你也无济于事,所以此事我从来不提。” 小邹氏神色僵硬的听着,忽然有种预感。接下来纪泽要说的。大概不会太好听。 小邹氏的预感很灵验。 纪泽定定地看着小邹氏,缓缓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为你做了多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和我同龄的男子。有几个儿子的不在少数。我至今却没有子嗣。等顾采蘋过门生下了儿子,之后你想怎么折腾她都行。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绝不准再动心思。” ...... 小邹氏心中嫉恨的火焰熊熊燃烧,几乎快冲破胸膛。 听听纪泽的口气! 顾采蘋还没过门,纪泽已经开始向着她了。女人一旦怀了身孕。在男人心里的分量果然就不同了...... 如果真的任由顾采蘋平安的生下儿子,将来纪泽的心里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只怕会被顾采蘋抢的一干二净! 不,她绝不会容顾采蘋生下孩子! 小邹氏心中嫉恨不已。脸上反而镇定了下来,柔声说道:“好。我都听你的。” 她一个字都不反驳,表现的如此柔顺,倒让纪泽有些诧异了,忍不住看了小邹氏一眼:“顾采蘋过门后,你暂且按捺不动,忍上一年半载。等她生下了孩子,你怎么折腾她都行。” 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不愿别的女人给我生孩子。可我已经这个年龄了,总不能一直没有子嗣。将来这威宁侯府的爵位,也得有人来继承。你就忍上这一回,等有了孩子,我找个由头将顾采蘋送到田庄去静养,然后孩子交给你抚养。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听着这番情深意重的话,小邹氏非但没释怀,心里反而愈发下了狠心。 子嗣在纪泽的心里分量这么重!儿子绝不能出自顾采蘋的肚子,要生,也该是她来生! 原来迟迟没下定决心,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终于狠心做了决定,心里倒是豁然开朗了。只要筹谋得当,就是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当然了,这样的想法绝不能让纪泽知道,免得他从中阻拦。等怀上了身孕再说也不迟。到时候,纪泽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小邹氏心里暗暗盘算着,脸上露出感动的笑容:“玉堂,你待我真是太好了。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心里了。我绝不会刁难顾采蘋,一定精心照顾她的衣食起居。” 纪泽见她这般反应,心里一松,俊脸上也浮了一丝笑意:“你能想通就好。明天我会亲自去顾家一趟,商议成亲的事。” 这两句话,无疑是在小邹氏脆弱的胸口又插了一刀。 小邹氏将满心的酸意按捺下去,打起精神说道:“既是要迎娶顾采蘋过门,婚期就要定的快一些,免得肚子显怀被人看出来。顾氏孝期未满,你又是续弦,成亲的事就不必太过张扬了。摆几桌酒宴,请些亲朋好友来观礼就行了。” 纪泽对此倒是没有意见:“一切都从简。我会和顾家人说一声,料想他们也不会介意的。” 还有什么可介意的? 自家女儿已经失了清白,又怀了他的骨肉。现在顾家人只盼着他早点娶人过门,在亲事上肯定不会有太多意见。 小邹氏心中刻薄的想着,口中却笑道:“我这就命人将你和顾采蘋的生辰八字拿去合一合,从下个月中挑一个合适的日子出来。你后天就去顾家,将成亲的喜日子送过去。” 纪泽一口应了下来。 应的真是利落爽快。小邹氏心里又气又酸又苦,全仗着过人的自制力才忍下了。 ...... 第二天,小邹氏请高僧合了生辰八字,选定了吉日。准备好了送喜日子的各色礼物。又隔了一天,纪泽携着厚礼亲自去了顾家。 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侯府里的人。 邹氏得知了此事之后,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顾老爷顾夫人那日登门的来意,也很清晰明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邹氏忍不住问许瑾瑜:“婚期原本不是定在明年吗?无端端的怎么会提前?” 许徵也是一脸疑惑:“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表嫂去世还没满一年,世子就这么急着娶新人过门,传出去只怕也不太好听吧!” 何止是不太好听!还不知会有多少闲言碎语。 等顾采蘋过了门,怀孕的事也就瞒不下去了。许瑾瑜说道:“世子如此着急娶迎娶顾采蘋,当然是有理由的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顾采蘋已经有了身孕。” 什么?顾采蘋竟然怀孕了? 邹氏和许徵俱是一脸错愕。 “你是不是那日去顾家做客就知道此事了?”邹氏皱眉问道:“我记得那一天,你和妤儿中午就回来了。” 许瑾瑜点点头:“是,顾采蘋怀了身孕,却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天设了生辰宴,其实就是想见我,问问我应该怎么办。我劝她,要么打掉孩子,要么就早点嫁到侯府来。她自己坚持要选第二条。” 这是顾采蘋自己做的决定,将来不管如何,都与人无尤。 邹氏虽然觉得顾采蘋做的不妥,可这毕竟是顾家和纪泽的事,她一个外人也没什么可质疑的:“算了,这些事轮不到我们操心,世子愿娶,顾采蘋愿嫁,爱怎么折腾都随他们吧!” 许瑾瑜欣然笑道:“娘,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他们这一摊子污七八糟的事,以后不知还要折腾多久呢!我们就别管了,躲在一旁等着看热闹好了。” 自从知道纪泽的真面目之后,邹氏对纪泽再没有一丝好感。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许徵扯了扯唇角说道:“其实,他们两个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用心险恶心冷无情,一个一厢情愿愚不可及。再有居心不明的小邹氏在一旁虎视眈眈...... 等顾采蘋嫁到侯府,不闹的鸡飞狗跳才是怪事。L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甜言 “朝霞,世子真的来了吗?”顾采苹一脸期盼的问道。 从那一日孕吐过后,这几天顾采苹再未出房门半步,整日躲在屋子里。只有朝霞一个人贴身伺候。 每天吃了就吐,又怀着满腹心事,顾采苹整个人迅速的憔悴消瘦下来。秀丽的脸庞整整瘦了一圈,面色苍白,下巴也尖尖的,显得楚楚可怜。 朝霞一脸雀跃,低声笑道:“来了。奴婢刚才悄悄去看了,世子带了很多礼物来,还送了成亲的喜日子来。” 太好了! 纪泽终于来了! 顾采苹眼中闪出狂喜,紧紧的攥住了朝霞的手:“真的么?你没骗我吧!” 朝霞抿唇一笑:“奴婢怎么敢骗小姐。若是小姐不信,不妨等上片刻。待会儿夫人来了,小姐自然就知道了。” 顾采苹一扫前几日的惊慌忐忑,眼角眉梢俱是喜悦的光芒。 朝霞不失时机的笑道:“小姐这颗心终于可以稳稳的放回去了。世子至今没有子嗣,对小姐肚中的孩子一定很重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登门送日子来。等小姐嫁到侯府,一鼓作气生了儿子,世子这颗心一定会全部放到小姐身上,想跑也跑不了了。” 顾采苹听的甜丝丝美滋滋的。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想急切的抓住纪泽的心,她也不会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了! 纪泽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也无意娶她为妻。如果不是因为许瑾瑜将大好的机会让给了她,她大概就和世子妃的位置无缘了。如今她怀了他的孩子,他的心也一定会渐渐挪到她的身上来...... 朝霞见顾采苹一脸欢喜,心中也迅速的盘算起来。 为了遮掩小姐的身孕。婚期最多就是下个月。小姐嫁到了侯府,碍着身孕是不能和世子同房的。到时候,小姐必然要从身边挑一个通房丫鬟。论相貌论资历,自然非自己莫属...... 想到俊美倜傥的世子,朝霞也悄然红了脸颊。 身为一个丫鬟,最好的出路做主子的陪嫁丫鬟,然后开脸做通房。若是幸运的怀上一子半女。就能脱了奴籍做上主子。后半辈子的生活也就有了依靠...... 主仆两个各怀美妙的心思。各自默然不语。 顾采苹先回过神来,见朝霞红着脸怔怔的出神,很快就猜到了朝霞在想什么。心中陡然冒出一股酸意。用力的拧了拧朝霞的脸:“你这丫头,半天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朝霞被脸颊的疼痛惊醒,在见到顾采苹略有些不快的眼神时。心中懊恼不已,忙陪笑道:“奴婢刚才是在为小姐高兴呢!” 伺候顾采苹这么久。还有谁能比朝霞更清楚顾采苹小心眼又善嫉的性子?她这点小心思暗中想想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能让顾采苹知道。 “好了,在我面前就别说那些场面话了。”顾采苹似笑非笑的看了神色紧张的朝霞一眼:“这儿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主仆两个。有什么话只管直说就是了。” 傻子才会实话实说。 朝霞将所有的心思都收拾起来。笑的更殷勤了:“小姐误会奴婢了。奴婢刚才走神,是在想着小姐很快就要嫁到侯府,可嫁妆还没准备齐。这可得告诉夫人一声。抓紧时间准备。” 顾采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淡淡说道:“朝霞。你心里在惦记什么,就是不说,我也能猜到。只要你忠心耿耿好好伺候,我日后自然会送你一份光明前程。” 她怀着身孕,就是嫁到侯府了,也不能伺候枕席。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从身边挑一个。卖身契攥在自己手里,料想朝霞也翻不出风浪来。 朝霞又惊又喜,想也不想的跪下了:“多谢小姐,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绝不会有二心。” 顾采苹不无矜持的嗯了一声。她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便宜了朝霞,不过是先画一块大饼,让朝霞看着心热,做事更加尽心罢了。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定是顾夫人来了! ...... 顾采苹心中一阵激动,亲自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果然是顾夫人。除了顾夫人之外,更有一个令顾采苹意想不到的人。 “采苹,”身着宝蓝锦袍的俊美青年男子徐徐一笑,散发出令人屏息的魅力,声音温柔:“我放心不下你,厚颜求岳母领着我来探望,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顾采苹被突如其来的惊喜乐昏了头,双颊酡红,眼眸熠熠生辉:“姐夫,你竟亲自来看我,我实在没想到......” 留下孩子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婚期提前了不说,纪泽待她也比往日亲切温柔多了。那双漂亮的眼眸满是怜惜。 这样的目光,是她梦寐以求却一直求而不得的,现在却清晰无误的崭露在她眼前。 顾夫人见不得顾采苹这副昏头转向的丢人样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采苹,还不请世子进去。” 虽说女子闺房不宜让外男进出,不过,纪泽和顾采苹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满打满算也就是二十多天。眼下这一点小小的出格举动也就不算什么了。 顾采苹终于回过神来,娇羞的看了纪泽一眼,然后让了开来。 精致的闺房里,多了纪泽的身影之后,陡然显得拥挤了不少。 顾采苹满心欢喜,却又莫名的紧张起来,忐忑不安的想着,这几日她孕吐的厉害,吃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又瘦又憔悴,比以前丑多了。这副样子偏偏被纪泽看见了...... 纪泽却似没留意到顾采苹的局促紧张,关切地问道:“听岳母说,你近来似乎胃口不佳。” 顾采苹羞涩的点了点头:“是。我胃口确实不太好,吃了东西,很快就会吐出来。” “都是我害苦你了。” 纪泽歉然的叹息,声音低沉而动听。宛如一根羽毛落在心田,轻飘飘的,却令人心醉沉迷:“你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却因为我遇到这样的事。实在抱歉。不过。我得自私的承认,你肯留下这个孩子,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顿了顿。纪泽又说道:“你大姐嫁给我多年,一直无所出。我至今没有子嗣,实在是不孝。你只要安然生下孩子,就是纪家的大功臣。我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你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在背地里闲言碎语。你怀孕时日尚短。看不出异样。将来嫁到侯府之后,我自会约束府里的下人。谁敢乱嚼舌头,我绝不会放过。” “至于孩子的出生,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都想好了。等到月份大了。我就找个理由将你送到城外的田庄养胎。孩子悄悄生下不必急着回府,过上四个月再回府办满月宴,到时候就不会惹来流言蜚语了。就是偶尔有人生出点疑心。也不会盯着我们纪家的事不放。”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多想。放宽了心好好养胎就行了。” 纪泽来之前显然已经想好了,此时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令顾采苹心里开出了灿烂的花朵,甜蜜而幸福。 顾采苹轻轻咬着嘴唇,红着脸说道:“姐夫想的十分周全,我一切都听你的。” 纪泽含笑看了顾采苹一眼,声音温柔极了:“就是苦了你了。还有,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十,算起来还有二十多天。因为你大姐去世不满一年,我们两个的亲事得低调一些。只能请些亲友来观礼。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有纪泽这般相待,她心里甜蜜还来不及,哪里还觉得委屈辛苦。 顾采苹善解人意颇识大体的应道:“亲事低调些无妨。” “你放心,等将来孩子出生了,一定会办一场隆重风光的满月酒宴。”纪泽正色的许诺:“我亏欠你的,到时候会全部补偿你。” 这一番甜言蜜语,将顾采苹哄的心花怒放,只知道点头。 就连一旁的顾夫人也是满心的欣慰。 纪泽这般有情有义有担当,顾采苹留下这个孩子也算是值得了。 纪泽将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并不厚颜多待,很快便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劳烦岳母仔细照顾采苹的身子。” 顾夫人和颜悦色的笑道:“这个就是不说,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采苹的。” 纪泽谢过了顾夫人,临走前,又笑着凝视了顾采苹的......肚子一眼。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他对顾采苹依然没半点好感。不过,看在她肚中的孩子份上,勉强忍耐也无妨。甜言蜜语又不费什么力气,信手拈来,先将顾采苹安抚好。 他的目光落在顾采苹的眼中,自然就成了“含情脉脉”“温柔关切”。 ...... 顾夫人送走了纪泽,很快又回转。 见到傻乎乎只会笑的顾采苹,顾夫人又觉好笑又是叹息:“果然是女生外向,现在巴不得立刻嫁到侯府,在家中是一天都不愿多待了。” 顾采苹心情极好,主动依偎进顾夫人的怀里,声音里满是喜悦:“娘,姐夫真是温柔有情义。今日特地来看我,就是特地来安慰我呢!” 顾夫人含笑嗯了一声:“这样的如意夫婿,确实是打着灯笼也找。”顿了顿,又叹道:“说起来,也是你大姐命薄没福气。嫁到侯府八年,都没生过一子半女。日后你嫁到侯府生了儿子,可别忘了你大姐。” ......她快嫁人了,还总提起大姐做什么。 顾采苹心里有些微的不痛快,脸上却没流露出来,乖乖的应下了。 顾夫人想了想,又特意叮嘱了几句:“婚期已经定下了,你这些日子安心在屋子里养胎,轻易别出去走动。” 顾采苹怀了身孕的事,如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还有二十多天就出嫁了,索性连顾家的亲友也一并瞒下。 其实,就是顾夫人不说,顾采苹也不敢出去走动。现在孕吐的正厉害,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在人前就吐了出来,也太丢人太尴尬了! ...... 顾采苹如愿以偿满心欢喜,小邹氏却是憋了一肚子闷气,偏偏还不能表露出来。表面镇定实则焦虑烦躁的等了半天,一直等到下午纪泽才回了府。 纪泽回府之后,便来汀兰院请安。 当着一众丫鬟的面,纪泽恪守继子的本分,不失恭敬的行了礼,才坐下说话。 小邹氏故作不经意的笑问:“世子今天到顾家可还顺利?” 纪泽心情显然不错,笑着应道:“还算顺利,岳父岳母都觉得婚期定的好。我本打算早些回来,岳父却留我吃了午饭。后来,我又去看了采苹,安抚了她几句。” 以前一口一个顾采苹,语气中满是不耐。现在顾采苹怀了身孕,在纪泽心里的地位显然不一样了。连称呼里都亲昵多了。 小邹氏心中醋意蔓延,语气中隐约飘了一丝出来:“你亲自去探望,顾四小姐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想来一定会好好养着身子。就是顾老爷顾夫人,看在你这个如意夫婿的面上,也一定会尽心照顾女儿。” 纪泽似笑非笑的看了小邹氏一眼:“儿子去探望未来的妻子,母亲难道不替儿子高兴?” 小邹氏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可此时还有下人在场,她不得不将那口又酸又苦的嫉意咽下去,还要端着继母应有的宽容大度:“世子严重了。你和顾四小姐就快成亲了,你们两个亲密和睦,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为你们高兴。” “母亲高兴就好。”纪泽若有所指的说道:“等采苹过了门,我天天要忙着公务,只怕没多少时间回府。到时候还要请母亲多多照顾采苹的身子。” 纪泽分明是话中有话,明着是让小邹氏照顾儿媳,实则是在提醒小邹氏,别对顾采苹肚子里的孩子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小邹氏心中又气又苦,愈发坚定了孩子绝不能留的念头。脸上却挤出了笑容:“世子放心,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 ......L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波(一) 碧罗眼里浮起感激。 在场这么多人,承受过顾氏恩情的不在少数,和她交好的也不少。可到了这个时候,一个个都畏畏缩缩,谁也不敢为她求情。没想到挺身而出为她求情的,竟是许瑾瑜。 想起这段日子,因为顾采蘋的威逼,她一直私下留意许瑾瑜的一举一动,定时往顾家传信,碧罗心中顿时涌起无法抑制的羞愧。 小邹氏眸光一扫,冷然说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拖碧罗过来。” 几个婆子得了命令,迅速的围拢上来。一个个狞笑着,眼看着手就要落到碧罗的身上。 碧罗全身微颤,忽的用力嚷道:“你们都让开,我有很重要的事和夫人说。” 婆子们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小邹氏。 小邹氏挑眉冷笑:“哦?我今儿个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现在她是打定主意要趁机除了碧罗这个眼中钉。不管碧罗说什么,都躲不过今日血溅当场。 婆子们退开。 碧罗面色愈发苍白,眼眸却明亮起来,定定的看着小邹氏:“夫人,我要说的事不宜让人听见,你先让她们都退下。” 小邹氏讥讽的扯了扯唇角:“你手中有剪刀,想支开她们,定然是为了想伤人。你以为我会那么傻么?” 碧罗面无表情地说道:“夫人既是不愿让她们退下也罢。我要说的,事关世子和夫人......”L ps:本文里的几个丫鬟,我最喜欢碧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秘密 小邹氏头脑嗡的一声响,面色陡然一变,想也不想的怒喝一声:“闭嘴!” 碧罗到底知道了什么?难道,顾氏暗中将她和纪泽的私情告诉了碧罗?碧罗知晓了她最大的隐秘和弱点,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小邹氏心中惊惶不定,死死的握紧了拳头,面上却强自维持镇定,紧紧的盯着碧罗。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心中各自惊疑不定。纪妤疑惑的皱起了眉头,许瑾瑜也是难掩错愕。 听碧罗的语气,显然是知道了小邹氏和纪泽的秘密...... 碧罗果然住了嘴,右手依然稳稳的持着利剪抵在脖子上,殷红的血映衬着她面色苍白,一双眼眸却异常平静。 没有人知道,碧罗此时的心情是何等惊骇愤怒。 自从那一夜撞破纪泽夜半三更悄悄出了浅云居,她就起了疑心。平日安静的守在顾氏的屋子里,私底下却暗暗留心起了纪泽和小邹氏之间的情形。原本视若寻常的细节,忽然都不对劲起来。 纪泽每次回府,隔日小邹氏的心情总是要比平时好的多。而且,这对继母继子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好的过头了。换成别的人家,不整日吵闹争锋相对就算不错了。还有,纪泽和顾采蘋定了亲,小邹氏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整日沉着脸...... 再联想到顾氏当年莫名其妙的摔跤小产,一个惊人的猜想浮上心头。 可惜,碧罗没有半点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想罢了。之前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这才仗着胆子诈小邹氏一回。没想到。这一诈,就诈出了实情! 如果不是心虚,小邹氏的反应怎么会这般激烈?想到饱受羞辱折磨年轻轻轻就病逝的顾氏,碧罗的心里溢满了悲伤,还有无法言喻的愤怒。 今日就拼个鱼死网破吧!她死了,小邹氏也休想悠闲自在! 碧罗眼中闪过决绝,张口道:“夫人为何不敢让我说下去。难道是心虚害怕了?” 小邹氏面色十分难看。眼中闪过寒意。 一旁的何妈妈等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可她们没人愿意听这样的隐秘,主子的*知道的越多。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尤其是知悉内情的含玉,心中更是焦急。 碧罗是疯了吗?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出来?以小邹氏的心狠手辣,只怕会杀了所有人灭口。 碧罗看着小邹氏难看的脸色,心里一阵快意。冷笑一声道:“往日我不敢说,是想活下去。现在倒是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想再苟延残喘了......” “碧罗,休得胡言乱语!”含玉听的头皮都要炸了,抢着打断了碧罗:“你若是胆敢朝夫人身上泼脏水,夫人就是再心胸宽广。也不会原谅你。你自己活够了不要命了,你的家人怎么办?” 提到家人,碧罗神色一僵。 许瑾瑜也迅速张了口:“是啊。碧罗,你千万别冲动。你对表嫂一片忠心。今日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过是想保住表嫂留下的一切,也算情有可原。姨母菩萨心肠,一定会原谅你的。你若是就这么死了,这府里还有谁会一直记着表嫂,一直为她守着屋子?” 碧罗右手一颤,眼中迅速的泛起水光。 是啊!她一死了之,确实痛快。将小邹氏和纪泽的私情说出来,更是痛快。可痛快过后呢?这里的丫鬟婆子大多是小邹氏的心腹,小邹氏多的是让她们闭嘴的法子。许瑾瑜提醒的对。她不怕死,却也不能白白死了...... 许瑾瑜见碧罗神色松动,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嚷出来确实快意,可无凭无据的,根本撼动不了小邹氏。以小邹氏的阴狠手辣,将在场听到的丫鬟婆子都杀了灭口也不是不可能。想揭露这个秘密,需要仔细筹谋,一击就中!这样才能让小邹氏永无翻身的余地。 而且,她真的不忍心看着碧罗这样命赴黄泉。 “碧罗,你现在就放下剪刀。”许瑾瑜越过小邹氏,走到了碧罗的面前,柔声劝道:“你脖子上已经流了很多血,得快些上药包扎,免得日后留了疤痕。” 碧罗抬眼,怔怔的看着许瑾瑜。 许瑾瑜神色平静,一双眼眸清澈明亮,似会说话一般。碧罗从她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一句话。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短短片刻,碧罗脑海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持着剪刀的右手终于渐渐落下。许瑾瑜走上前,伸出手,轻轻的说道:“碧罗,把剪刀给我。” 碧罗颤抖着,将沾着血迹的剪刀给了许瑾瑜。 在场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小邹氏心跳如擂鼓,后背已是一身的冷汗。如果碧罗刚才不管不顾的叫嚷出来就糟了。几个丫鬟婆子封口容易,可纪妤和许瑾瑜也都在场。到时候想收场可就难了。幸好许瑾瑜劝住了碧罗。 不管小邹氏之前是何等的讨厌忌惮许瑾瑜,此时此刻,她对许瑾瑜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感激。 ...... 小邹氏正想着,许瑾瑜已经转过身来为碧罗说情:“碧罗也是一心念着病逝的表嫂,一时冲动才有了今日的举动。姨母一向宽宏大度,还望姨母能饶了她这一回。” 饶了碧罗?怎么可能!就冲着碧罗窥破她隐秘并试图要挟她的这一点,她也绝不会放过碧罗! 一缓过劲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小邹氏杀意顿起,目光冷厉:“瑾娘,你先让开,我有话要独自问碧罗。” 许瑾瑜从小邹氏的眼中清晰的看到了杀意,哪里还肯让开。她费尽口舌劝下了碧罗,是要保住碧罗的性命,绝不能让小邹氏找到机会和理由动手:“姨母,碧罗伤了脖子。流了很多血。总得简单的包扎一下再问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邹氏也不便呵斥许瑾瑜。转念一想,只要碧罗在侯府,就逃不出她的手心。现在暂且放过碧罗也无妨。 “也罢!既是你为碧罗求情,我也不能拂了你的颜面。”小邹氏终于松了口:“含玉,你陪着碧罗回屋,亲自替她上药包扎。” 含玉忙应了一声。走到碧罗身边:“碧罗。夫人开恩饶了你这一回,还不快些谢过夫人。” 碧罗脖子上的血染红了衣襟,脸孔没有一丝血色。白的渗人,嘴唇颤了一颤,才挤出几个字:“奴婢谢过夫人。” 小邹氏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句:“是瑾娘一再为你求情,我才饶了你一回。以后若是再有这等忤逆主子的行径。谁也救不了你!” 碧罗听出了小邹氏话语中的寒意,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默默的垂了头。任由含玉搀扶着离开。 许瑾瑜冲初夏使了个眼色,初夏心领神会,立刻凑过去,搀扶住碧罗另一边的胳膊。 许瑾瑜对小邹氏说道:“姨母。碧罗伤的很重,我也随着去看看。” 小邹氏心中不愿许瑾瑜和碧罗有什么接触。转念一想,反正有含玉在一旁。许瑾瑜根本没机会问碧罗什么,便应了下来。 等碧罗一行人走了。这一出闹剧也算落了幕。 何妈妈长长的松了口气,谄媚的笑着上前:“夫人,碧罗已经走了,奴婢这就领着人进屋,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 小邹氏一肚子火气,正缺出气筒,闻言狠狠瞪了何妈妈一眼:“房门的钥匙在碧罗手里,你要怎么进去?难不成要把门板拆了不成?” 拆了也不是不行!就是怕动静闹的大了,会惹来纪泽的不快。 何妈妈笑不出来了,忙跪下告饶:“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的错......” “没用的东西!”小邹氏阴沉着脸怒骂:“让你到浅云居来做管事,你连个碧罗也管不好。还闹出这么多事来,简直就是个废物!” 何妈妈明知自己是被迁怒,却也不敢辩解,唯唯诺诺的应道:“是是是,夫人骂的是,奴婢没用,奴婢是废物!” 对上这么一块滚刀肉,小邹氏纵有再多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滚一边去!”看到那张油滑的老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何妈妈巴不得早点滚开,忙磕头谢恩:“多谢夫人饶了奴婢,奴婢这就滚的远远的,绝不会碍了夫人的眼。”说着,爬起身来退下。 另外几个丫鬟也都识趣的很,很快也都退下了。 纪妤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小邹氏没心情理会纪妤,皱眉道:“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嘛,还不快点回你的院子去!” 一向没心没肺的纪妤,面色却有些奇怪,憋了半天才问道:“娘,刚才碧罗到底是想说什么,你和大哥之间怎么了?” 碧罗的决绝,小邹氏的紧绷和慌乱,含玉奇怪的紧张,还有许瑾瑜的挺身而出......一切都显得那么怪异,就是粗枝大叶的纪妤也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小邹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流露出不悦和不耐:“你这么大的人了,说话前多动动脑子。碧罗刚才是狗急跳墙胡乱污蔑,妄图往我身上泼脏水。这种荒诞无稽的话你怎么也信了。” “可是......”可是碧罗明明已经准备自尽了,存了死志的人怎么可能有心说谎? “没什么可是的。”小邹氏板着脸孔训斥:“今日的事,以后不准提起半个字。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回院子去,不准胡思乱想!” 纪妤被骂惯了,只要小邹氏一板起脸,立刻就怂了,没精打采的哦了一声。 待纪妤走了之后,小邹氏的脸也彻底阴沉了下来。 这个碧罗,是万万不能留了!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发落”了她,免得落下隐患! ...... 碧罗脖子上的伤痕颇深,流了不少血。 含玉吩咐小丫鬟去库房找了伤药来,然后亲自为碧罗擦洗伤药包扎。初夏在一旁帮忙,又去找了干净的衣物来,为碧罗换上。 从头至尾,碧罗一直都沉默着。宛如一尊雕像,神色木然。 初夏看着于心不忍,低声劝道:“碧罗,你可别再犯倔了。今天是有小姐为你说情,夫人才放了你一回。要是再有下一回,谁也救不了你了。” “初夏说的是。”含玉接过了话茬:“你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衣服也换过了,快点随我去汀兰院向夫人求饶。夫人心胸宽厚,一定不会计较的......” 心胸宽厚? 碧罗抬起眼眸,眼中满是讥讽:“含玉,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个贴身大丫鬟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若是现在随你去汀兰院,还能有命再出来么?” 含玉哑然。 她当然很了解小邹氏。小邹氏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事关纪泽,就更冷硬无情了。以前的梅香,还有后来的含翠,都死在小邹氏的手里。这是明面上能数得出的,暗地里还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碧罗是摆明了知道了小邹氏的秘密,小邹氏怎么可能放过她? 可实话不能实说。她奉了小邹氏的命令来盯着碧罗,若是不领着碧罗去复命,倒霉的人可就是她自己了。 含玉定定神说道:“碧罗,你先别自己吓唬自己。说到底,你是世子妃的丫鬟,也是顾家的人,夫人就算心中不痛快,也得给顾家留着颜面,不会真的发落你。你去给夫人磕几个头,说上几句软话,只要你诚心认错,夫人一定会原谅你。” 碧罗没说话,眼里的讥讽之意却更浓了。 含玉被碧罗看的一阵心虚,下意识的垂了眼。不过,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顿了片刻又说道:“你流了这么多血,身子虚弱,休息一会儿再去汀兰院也无妨。” 反正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去汀兰院就是了。 一直默不出声的许瑾瑜忽的张了口:“含玉,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碧罗说。你暂且到门外等上片刻可好?” 含玉一怔,下意识的抬眸看向许瑾瑜。 许瑾瑜神色温婉平静,冲含玉微微一笑:“我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还请你行个方便。”L ☆、第一百四十章 要挟 小邹氏特地吩咐含玉跟着碧罗过来,当然不止是为了让含玉替碧罗包扎伤口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让含玉盯着碧罗,不能让碧罗乱说话。 这一点,聪慧的含玉早已了然于心,许瑾瑜又岂能不知?可她还是坦然的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压根不担心含玉会拒绝。 果然,含玉在一番犹豫踌躇过后,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请表小姐快一些,还有,此事不能让夫人知道。” 许瑾瑜冲含玉笑了一笑:“这是当然。” 含玉起身走了出去,至于初夏,根本不用许瑾瑜吩咐,立刻也起身一起走了出去,还细心的将门关好了。 碧罗掩饰不住心里的讶然,一脸错愕的看了过来:“表小姐,含玉怎么肯听你的吩咐?” 那可是含玉,是小邹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丫鬟! 许瑾瑜淡淡笑道:“我要求的不过是和你独处片刻,又没把你藏起来,含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大碍,还能让我承一个人情。以含玉的聪明,当然知道怎么选择。” 比起含翠,含玉心思更活络也更机灵,轻易不会开罪任何人。而且,她暗中观察过数回,每次一见许徵,含玉总会不自觉的多看许徵一眼......利用一个少女的爱慕之心其实不算厚道,偶尔为之也无妨。 “时间无多,无关紧要的闲话以后再说。”许瑾瑜正色道:“碧罗,你应该很清楚,你已经彻底惹怒了姨母。如果你不想出法子来应对,你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碧罗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奴婢贱命一条。活着死了都没什么要紧。奴婢只怕牵连了家人,还有如表小姐说的,奴婢一死,这府里上下还有谁会惦记着世子妃?为了迎娶四小姐过门,就连世子妃生前住过的屋子都要腾出来......” 话未说完,碧罗已经红了眼眶,眼泪从眼角滑落。 手持剪刀时面不改色。面对小邹氏的怒火也没有退却。提起家人和死去的顾氏,碧罗却泣不成声。 许瑾瑜心里有些酸涩,对忠心的碧罗更多了几分怜惜:“碧罗。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也不要轻易的把生死挂在嘴边。不管要做什么,只要活着才有希望。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碧罗哽咽着说道:“这个道理奴婢何尝不知道。可眼下奴婢已经和夫人闹翻了。以夫人的狠毒,岂肯放过我。” “只要你肯听我的。我担保你性命无虞!” 许瑾瑜的话,令碧罗惊讶的忘了哭泣,愣愣的看着一脸自信的许瑾瑜:“表小姐真的能帮奴婢么?” 许瑾瑜微微一笑,凑到碧罗耳边。低语数句。 碧罗面色变了又变,眼里却渐渐闪起了亮光。 “......当然了,这么做也有一定的风险。如果姨母恼羞成怒。什么都不顾了,你还是有性命之忧。”许瑾瑜低声道:“你自己仔细想想再做决定。” 碧罗却没有犹豫:“不用再想了。奴婢听你的。” 许瑾瑜眼中流露出赞许。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道理谁都懂,真正能做到的却没几个。碧罗能有这份魄力和决心,她果然没看错碧罗! 碧罗下定了决心之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许瑾瑜似是看穿了碧罗的心思,淡淡说道:“放心,我不会追问你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我比你清楚的多:“你若是撑得住,就随含玉主动去见姨母吧!记着,态度要强硬一些,半分都不能退让。” 对着小邹氏,绝不能流露出半点心虚和惊惶。越是强硬,小邹氏越是疑神疑鬼不敢轻举妄动。 碧罗深呼吸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多谢表小姐,这份指点之恩,奴婢没齿难忘。如果奴婢此次真的能保全性命,也能保住世子妃留下的一切,奴婢以后这条命就是表小姐的了。” 许瑾瑜轻笑一声:“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不要再耽搁时间了,快些去吧!” 碧罗应了一声,用力握了握拳,然后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初夏和含玉都在门外几米的地方等着,听到开门的声音,不约而同的一起看了过来。 碧罗出人意料的张口道:“含玉,我现在就随你去见夫人。” 含玉:“......” 刚才还百般不情愿呢!许瑾瑜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碧罗这么轻易就改了主意? 含玉心中虽然好奇,却没有多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刚走出房门的许瑾瑜告了退,然后领着碧罗去了汀兰院。 初夏可就憋不住了,好奇的走上前来问道:“小姐,你刚才和碧罗说了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快就改了主意?” 许瑾瑜眸光一闪,唇角浮起悠然的笑意:“也没什么,我就是教了她一个保命的法子罢了。” 什么保命的法子? 初夏听的一头雾水。可没等她细细追问,许瑾瑜便已经迈步走了。初夏忙追了上去。 ...... 一路上,碧罗沉默不语,含玉也没说话。可两人还是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侯府就这么大,碧罗之间闹的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更何况,此时的碧罗面色苍白,脖子上还缠绕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到了汀兰院,含玉才张了口:“我这就去向夫人通传一声,你在这儿等着。” 碧罗神色不算好看,却十分镇定:“好。” 这份镇定,令含玉暗暗惊讶,忍不住琢磨了起来。许瑾瑜刚才到底私下和碧罗说了什么? 她私下做的这些小动作,当然是要瞒着小邹氏的。因此,在向小邹氏禀报时,含玉略过了这一节不说。只说道:“启禀夫人,奴婢已经将碧罗带过来了。” 小邹氏听到碧罗的名字,心里死死压抑的怒火几乎立刻就冲上了胸膛,冷笑道:“让她立刻就进来。” 碧罗很快就进来了,神色平静的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夫人。” 她竟然这般平静,半点都不害怕? 小邹氏瞄了碧罗一眼,心里的火气嗖嗖的往上涌。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脖子上的伤可好些了?” 碧罗答道:“含玉和初夏亲自替我包扎。已经好多了。” 小邹氏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碧罗越是镇定自若,她心中越是警惕。接下来要质问的话不宜被他人听见。小邹氏吩咐一声:“所有都退下,含玉,你在门边守着,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半步。” 含玉恭敬的应了。 她守在门边,屋里的说话声或多或少总能听见一些。小邹氏的声音很快响起:“碧罗。你口口声声说知道我的秘密。现在我问你,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小邹氏的声音阴测测的,紧紧盯着碧罗,宛如一条毒蛇盯住了猎物。令人心惊。 碧罗没有瑟缩,也没有退却,在小邹氏的目光挺直了胸膛。缓缓说道:“奴婢知道的,或许比夫人想象中的还要多一些。” “奴婢知道。世子妃当年小产绝不是意外,而是夫人有意为之。奴婢知道,如果不是夫人步步相逼,世子妃绝不会年纪轻轻就病逝早亡。奴婢还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世子......” “够了!”小邹氏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碧罗,你果然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编出这等污蔑主子的话来!只凭着这一条,我让人仗毙了你,顾家人也绝不会说什么。” 碧罗毫无所惧:“奴婢说的是真还是假,夫人比谁都清楚。夫人也不必时时刻刻总拿性命要挟奴婢,奴婢既然敢说出口,就没有再珍惜这条性命的打算。夫人想杀我,只管现在就命人将我拖出去。” 真是反了天了! 小邹氏不怒反笑:“好一个狗胆包天的东西!你既是不想要这条命,我今天就成全了你。” 话虽这么说,却并未张口叫婆子们进来。 许瑾瑜之前的叮嘱果然是对的。她表现的越是强硬,小邹氏就越是摸不清她的底细,反而不敢轻易动手。 碧罗精神一振,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夫人逞一时之快,奴婢这条贱命也不足惜。不过,如果奴婢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自会有人将奴婢早就写好的信送回顾家去。如果顾家人知道了夫人和世子之间见不得人的私情,不知顾家人会是什么反应,更不知夫人和世子到时候会如何为自己辩白。” 小邹氏的心如置冰窖,手脚冰凉。 这个碧罗,果然是有恃无恐! 不得不说,这一招完全拿捏住了小邹氏的弱点。威宁侯府的下人任由她揉搓,就算有些什么风言风语,她也有自信绝不会让这些流言传到外面。可她和纪泽的事,绝不能让顾家人知道...... 小邹氏按捺住心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和世子之间清清白白,岂是你随口几句就能污蔑得了的。至于你说的让人送消息到顾家,更是不可能的。这府里上下,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听命于我。有谁敢暗中和你勾结送信?你若是想凭着几句话,就诈到我,未免太可笑了!” 碧罗将小邹氏的色厉内茬外强中干看在眼中,愈发相信了许瑾瑜的话。 她挺直了腰杆,半步不让的应道:“夫人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总之,奴婢言尽于此。夫人想动手灭了口,只管动手好了。” 小邹氏面色铁青,眼中不停的闪动着寒光。 然而,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张口叫人进来。 碧罗说的是真话,还是在虚张声势?万一碧罗说的是真的,她杀了碧罗,立刻就有人送信到顾家怎么办?不行,绝不能冒这个险! “你想要什么?”小邹氏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受人要挟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不过,眼下碧罗占了上风,这口气不忍也得先忍了。 碧罗心中一松,面上却半点不露,淡淡说道:“奴婢什么也不要,只希望夫人不要动世子妃的屋子。另外为四小姐和世子准备新房......” “荒谬!”小邹氏听到碧罗的要求,顿时勃然大怒:“顾氏那间屋子,是浅云居里的主屋。也是世子妃应该住的地方。若是另外准备新房,新进门的顾四小姐脸面要往哪儿放?” 其实,顾采蘋有没有脸面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怕折了纪泽的颜面。 碧罗不为所动,坚持说道:“奴婢没有别的念想,只有这一条。夫人若是答应了奴婢,奴婢可以发誓守住这个秘密,永远不对任何人提起。那封藏起来的信,也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否则,奴婢宁愿一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将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 ......小邹氏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碧罗也不步步紧逼,说完这些,就闭上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小邹氏才阴沉着脸说道:“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话?万一你反悔了,暗中又做了小动作怎么办?” 碧罗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小邹氏:“奴婢随世子妃到侯府,已经八年多了。世子妃病逝,奴婢这辈子都会留在侯府,守着世子妃留下的一切,再没有别的奢求。对夫人来说,奴婢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夫人随时都能要了奴婢这条性命。要担心,也只有奴婢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份儿,夫人又有什么可忧心的。” 小邹氏又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个碧罗,素来沉默少言性情温柔,什么时候变的这般伶牙俐齿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由不得小邹氏不答应了。 小邹氏咬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我让人另外准备新房,顾氏的屋子分毫不动。不过,你也要谨记自己的承诺。如果传出一字半语,我一定会让你悔不当初!还有你的家人,也会为你陪葬!” “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会信守承诺。”碧罗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雀跃,淡淡应道。 小邹氏看着她那张脸,就觉得气短胸闷,挥挥手道:“你先退下。” 碧罗行了一礼,然后退下。L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赴宴(一) 走出汀兰院的那一刻,碧罗依然有些置身梦幻的恍惚,眼角一片温热。 成功了!她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保住了世子妃的屋子。 碧罗在原地站了片刻,很快用袖子擦了眼泪,抬脚回了浅云居。其实,此时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引嫣阁。不过,许瑾瑜之前叮嘱的话犹在耳畔。 “......记着,若是你成功唬住了姨母,千万别得意忘形,让她看出破绽。也别来找我,免得姨母猜到是我给你出的主意。你就像平日一样,安稳的待在浅云居里,这些日子里不要轻举妄动。姨母摸不清你的底细,反而不敢擅自动你。” 接下来几日,碧罗果然一如既往,每天将顾氏的屋子擦拭的干干净净,守着顾氏的屋子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小邹氏憋了一肚子怒火,却无处可诉,唇边冒了好几个水泡,一碰就疼的钻心。负责为小邹氏洗脸梳妆的含玉,手脚再轻也免不了每天都被臭骂几回。 然而,小邹氏再懊恼再愤怒,也不敢动碧罗分毫。她命何妈妈暗中盯着碧罗的一举一动,又悄悄命人进了碧罗的屋子翻找,想找出谁和碧罗暗中勾结,或是找到那封信。可几天下来,却毫无收获。 小邹氏疑心病极重,越是没查出异样,越不敢轻易动碧罗。 碧罗每天好吃好睡,脖子上的伤也很快结了疤,比以前还略略胖了一些。 何妈妈等人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惊讶了。 碧罗当众忤逆小邹氏,把小邹氏气了个够呛。以小邹氏的脾气,竟没发作碧罗。反而忍了下来。这已经够人震惊了,更令人震惊的事还在后面。小邹氏竟真的命人重新收拾布置了新房,顾氏的屋子安然无恙...... 真看不出,平日里沉默少言的碧罗,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何妈妈最是圆滑世故,不愿再轻易招惹碧罗,每次见了碧罗。一张老脸笑的像多花似的。言谈说话间别提多亲热了。 经过此事,碧罗心性坚韧更胜往日。她口中不说,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许瑾瑜的救命之恩。 碍着小邹氏的耳目。两人即使见了面也不曾多说过半句话。只在目光交汇的短短瞬间,流淌过彼此心知肚明的会心一笑。 ...... 保住了碧罗的性命,又给小邹氏添了堵,许瑾瑜近来心情也颇为愉快。 可是。令人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很快就来了。 纪妤兴冲冲的拿了请帖来:“叶秋云要办赏菊宴,特意命人送了请帖来。听说叶府里种了不少名贵的菊花。明日我们到叶府去开开眼界。” 许瑾瑜的反应却不甚热络,随意的哦了一声。 “喂,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纪妤一腔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不乐意了。丢了个白眼过去:“天天待在府里,闷也快闷死了,有机会出去做客多好。” 出府做客解闷是不错。可也得看去的是哪儿。 想到叶秋云盛气凌人的嘴脸,许瑾瑜打从心底里不乐意去叶家。不过。那天在顾家的时候,她已经答应了叶秋云,现在人家又送了请帖来,不去显然是不行了...... 许瑾瑜挤出一个笑容:“我刚才是没反应过来。对了,去赏菊宴我们是不是需要准备礼物?” 纪妤笑道:“这倒不用。不过,帖子上倒是写了,若是府里种了名品菊花的,可以带上一两盆去。我们侯府的园子里正好种了一些菊花,我们现在就去挑上两盆。空手去了可不好。” 许瑾瑜不想扫了纪妤的兴致,笑着点头应了。 ...... 两人领着各自的丫鬟,一起去了园子里。 正细心为菊花浇水的年轻花匠,远远的看到许瑾瑜一行人,眼眸顿时亮了起来,忙热情的迎上来行礼:“小的见过小姐,见过表小姐。两位今日特意到这儿来,是要赏菊花吧!这两日正好有几盆菊花都开了。” 看到熟悉的脸孔,许瑾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周勇,怎么是你?宋花匠呢?” 负责照料菊花盆栽的,原本是一个姓宋的老花匠。现在怎么换成周勇了? 周勇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宋花匠前日子病了,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这些盆栽。说是正是赏菊的时节,主子们随时都会过来。小的不敢怠慢,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在这儿照料菊花呢!”边说边瞄了许瑾瑜身后的初夏一眼,心里美滋滋的。 幸好他勤快,不然,今日岂不是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许瑾瑜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既觉得好气又有些好笑。 之前真是看走了眼。还觉得这个周勇勤恳老实呢!现在看来,勤恳是真的,老实可就未必了...... 纪妤兴致勃勃的拉起许瑾瑜的手:“瑾表姐,有好多菊花都开了,我们这就一一看看。挑两盆最名贵最好看的带上。”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被纪妤拖着去赏菊。 紫月和初夏自然要跟着主子后面。周勇当仁不让,殷勤的跟上来介绍:“两位小姐请看,这一盆是玉翎管,菊花瓣纤细绵长,中间有一圈淡淡的黄色,十分好看。还有那一盆,是十分名贵少见的瑶台玉凤。白色的花瓣围绕着黄色的花心层层合拢,就像瑶台仙子一般。还有那边的墨菊,颜色是深紫色,十分显眼夺目......” 周勇嘴皮子很麻溜,说起每一盆菊花来都头头是道。 紫月和初夏都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周勇,就连纪妤也听的连连点头:“看来,你果然是在这些盆栽上花了不少的心思。” 周勇挠挠头,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小姐这么夸张,小的可不敢当。能到侯府来做事。不知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的认真做事是应该的,当不得小姐夸赞。” 这一番话,令众少女对周勇的好感大增。 尤其是初夏,平日见惯了油滑机灵的小厮,看做事勤勉的周勇格外的顺眼,俏皮的笑道:“周勇,这么多菊花。一时也看不过来。你挑几盆最好的来给小姐们看看。” 看着笑颜如花的俏脸。周勇心里像喝了蜜似的,欢喜的应了一声,立刻去搬了几盆菊花来。 许瑾瑜瞄了殷勤的周勇一眼。淡淡说道:“好了,我们自己看就行了,你先忙活你的去吧!” 周勇舍不得就这么退下,陪笑道:“小的照料这些菊花也有些时日了。留在这儿总能为小姐们介绍一二......” “不用了,”许瑾瑜半点都不领情:“你先退下吧!” 周勇:“......” 难道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曝露了?不然。许瑾瑜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喜?不,不可能。如果许瑾瑜知道了他是将军身边的暗卫,哪里还容得下他安稳的留在这儿做花匠。 或者是他对初夏的心意,已经被许瑾瑜看穿了。所以。许瑾瑜是对他不满意,才故意撵人......一个小花匠,肖想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怪不得许瑾瑜心中不悦。可恨的是他不能表明身份...... 周勇满心纠结的退下了。临走前,恋恋不舍的盯着初夏看了一眼。 ...... 到了晚上。周勇又听到了窗外的鸟鸣声。 周勇不动声色的起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这一次,却不是有谁来送信,而是芸香亲自来了。 下人房这边人来人往,不宜说话。芸香用鸟鸣声,将周勇一路引到了园子里。不偏不巧的就到了菊花盆栽这一边。 “芸香,这么晚了,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周勇低声问道。 芸香淡淡的瞄了周勇一眼,不怎么客气的说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可被别美色冲昏了头,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 周勇满心的冤枉:“喂,你这么说可不对。我什么时候被美色冲昏头,什么时候忘了自己的身份任务了?今天下午纪三小姐和表小姐来挑菊花,我现在是个花匠,总不能躲得远远的吧!伺候主子介绍几句,哪里不妥了?” 芸香轻哼一声:“得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了。你心里到底在惦记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初夏和我交好,回去之后可悄悄和我说了。你送菊花到引嫣阁的时候,还悄悄的送了一盆给她,这你总否认不了吧!难不成这也是任务需要?” 周勇:“......” “我们两个是周侍卫亲自挑选出来,到侯府来执行任务的。之前就有分工,我负责盯着许小姐的一举一动,你负责留意侯府里的情形,防止任何人对许小姐不利。”芸香正色道:“任务期间,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我们两个身份有异。若是出了马脚,我们两个拿什么脸去见周侍卫?” 周勇忍不住了,反唇相讥:“你到底是担心我泄露了身份,还是担心任务出了岔子,堂兄会生气?” 芸香:“......” 黑暗中,看不清芸香的面色如何,不过,声音里却多了一丝羞恼:“周勇!你自己假公济私,亏你好意思来污蔑我。” 周勇占了上风,心情大好,将芸香之前说的话原养不动的奉还:“我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最清楚。我一直尽心做事,从没有松懈过。至于私下和初夏有些来往,也是我的私事,保准不会影响了正事,烦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别总盯着我了。不然,以后我见了堂兄就告诉他,你一直暗中恋慕他......” “周勇!”芸香羞恼交加,咬牙切齿的打断了周勇的滔滔不绝:“我什么时候暗中恋慕周侍卫了?你要是胆敢胡说,我让你这辈子都张不了口说话!” 这威胁一出口,周勇立刻就软了半截,连连陪笑:“刚才我就是随口说说,芸香姐你可别放在心上。就当我是放了个臭屁。” 论身手,周勇在暗卫里是佼佼者。芸香最多就是平平,可周勇绝不敢和芸香动手。芸香可是用毒的高手,使毒的手段十分高超,想让人一辈子张不了口只是小菜一碟。 芸香被说破了心思,脸上还是火辣辣的,手中微微一动,然后绷着脸走了。 于是,周勇果然放了一夜的臭屁。 同屋的另外三个小厮,被熏的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合起伙来暴打了周勇一顿。 可怜周勇明明动动手就能将三个小厮打飞,却不敢还手,乖乖的痛苦的挨了一顿揍,还得了一个“周臭屁”的不雅绰号,心中的悔恨如江水绵绵不绝。 惹谁不好,偏偏去惹芸香。别看她平日沉默少言,下起黑手来比谁都狠。他和她可是一伙的,亏她也下得了手! 呜呜!堂兄,这样的女人,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娶啊! ...... 这些事,初夏自然不知道。第二天,她早早起了床,穿衣梳洗一番,目光瞄到窗台上的那盆菊花,不由得甜甜一笑。 这盆菊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最普通的菊花盆栽。可正值菊花盛开的季节,恣意开放自然是美丽的,还散发出阵阵香气, 想到那双诚挚又热情的眼睛,初夏心里有些异样的悸动。她不敢多想,匆匆的去伺候许瑾瑜起床更衣。 许瑾瑜看到初夏嫣红的俏脸,笑着打趣:“一大早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初夏定定神笑道:“今天能随着小姐一起出门,去叶府赏菊,心情自然好了。” 提到叶府,许瑾瑜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来。 初夏有些讶然:“小姐,你不想去叶家么?” 对着初夏,许瑾瑜也没什么遮掩的心思:“去叶家做客倒是无妨。不过,我实在不喜欢那个叶秋云。自恃高人一等,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又总是处处针对我。今天去叶家,她十有*会变着法子刁难我。别想消停!” 都是因为陈元昭! 她对争风吃醋这种事根本不感兴趣。可人家这么巴巴的盯上来,她又不能任人欺负......不接招都不行,真是懊恼!L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赴宴(二) 叶家是传承百年的书香名门,每一辈的儿孙里都有考中进士做过翰林的,在大燕朝的世家里颇有名声。 叶家人丁兴盛,叶老太爷生了三子两女,长女嫁给太子做了太子妃,后来又生下长子做了皇后。幼女嫁到安国公府,做了安国公夫人。叶家的声誉也攀至顶峰。 到了叶秋云这一辈,叶家三房共有男丁八人,只有叶秋云一个女儿。叶老太爷叶老夫人对唯一的孙女自然格外的疼爱,叶家上下人人也都宠着让着叶秋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叶秋云心气高也是理所当然的。皇上又亲自下圣旨为叶秋云和楚王赐婚,到了年底就会完婚。如今这汴梁城里的闺秀们,谁也抢不走叶秋云的风头。 叶秋云办赏菊宴,邀请的俱都是名门闺秀。这其中就有安国公府的陈四小姐,左丞相的女儿左大小姐,还有礼部赵大人的千金等等。 也怪不得纪妤接到请帖会如此高兴。以前这样的请帖都是发给纪妧的,如今纪妧出嫁了,请帖总算是轮到她了。至于许瑾瑜,摆明了是沾了她的光,才有机会跟着一起到叶家来。 ......纪妤心里洋洋自得的想着,殊不知正好相反。叶秋云送请帖到威宁侯府,真正想请的人其实是许瑾瑜。 纪妤今日特地精心收拾了一番,揽镜自照,颇为自得。可见了许瑾瑜之后,这份自得立刻化为乌有。 “瑾表姐,你今天穿的新衣真漂亮。”纪妤的语气酸溜溜的:“以前我可从未见你穿过。” 许瑾瑜平日穿戴以素雅为主,虽然生的好相貌,却不耀目张扬。就连出府做客也从不会抢了纪妤的风头。可今天,许瑾瑜却一反常态,穿戴装扮的格外精心。 月白色的罗裙上,用同色的丝线绣了蝶戏百花图。百花大小姿态各异,几只粉蝶在花间翩翩飞舞,栩栩如生,就连蝴蝶半透明的翅膀也清晰可见。外面罩着同色的软烟纱。行走间娉婷婀娜。风姿卓越。 长长的青丝有大半挽起,余下小半柔顺的垂在胸前,发际簪着一支精致的金钗。点点流苏垂在耳边。俏脸薄施脂粉,更增添了几分平日少见的明媚艳光。 微微一笑,眸光流转,美的令人屏息。 纪妤也是俏丽可人的小美人了。可往许瑾瑜身边这么一站,顿时黯然无光。简直就像个跟班丫鬟!!! 纪妤心里嫉妒的直冒酸水。 许瑾瑜只当没看出纪妤的嫉妒。笑着应道:“我前些日子闲着无事,花了月余的时间才绣了这条罗裙。今日难得出门做客,正好拿了来穿。” 今天到叶家做客,少不了要和叶秋云过过招。当然要仔细打扮了再去。闺阁千金们到了一起。第一要攀比的就是相貌和穿戴,然后才是家世才情未来夫婿之类的。 事关颜面和尊严,当然不能输! 哪怕因此会惹来纪妤不快。也顾不得了。 纪妤出门做客的兴致已经没了大半,不怎么情愿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去汀兰院和娘说一声,也该出发了。” 许瑾瑜含笑应了。 ...... 小邹氏这些日子为了碧罗的事心情烦闷暗暗上火,嘴唇周围的一圈水泡还没消退,口中又生了疮,别说吃饭了,就是张口说话都觉得疼。 在看到纪妤和许瑾瑜之后,小邹氏心里的火气愈发旺盛。 许瑾瑜正当妙龄,又精心装扮过了,美丽不可方物。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纪妤完全沦为了陪衬。 想她当年容貌倾城,如今年至三旬了,依然是个绝色美人。偏偏生的女儿容貌肖似她父亲,根本没继她的美貌。在儿女上,她是完败给了邹氏...... “瑾娘,你今日穿了这身新衣,果然格外好看。”邹氏的心情和小邹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眼中和语气里溢满了骄傲和自豪。 小邹氏听了满肚子气闷,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挤出笑容叮嘱:“今天你们两个一起去叶家做客,言行举止可都要多留心,千万别失了礼数。” 许瑾瑜和纪妤一起应了声是,辞别了小邹氏和邹氏,然后一起上了马车。 紫月和初夏两个丫鬟各自捧了一盆菊花,就是在马车上也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纪妤看着紫月手中的那盆瑶台玉凤,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些。 这可是园子里最美的一盆名品菊花了。许瑾瑜带的那一盆墨菊,虽然色泽艳丽夺目,到底差了一筹。 “初夏,把菊花放在一旁就行了,别一直抱在怀里了。”许瑾瑜的声音响起。 初夏却不肯放下:“万一马车颠簸,碰坏了菊花怎么办?奴婢还是抱着才放心。”今天去叶家做客的名门闺秀一定很多,个个都带着名贵的菊花去,她怀里的菊花可不能出差错,免得小姐在人前丢了颜面。 许瑾瑜看出了初夏的心思,心里一暖,口中嗔道:“去叶家还有一段路程,你这么一直抱着,到叶家的时候肯定累的手酸胳膊也酸。说不定一个没捧住摔了花盆,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放下吧!” 这么说好像也很有道理。 初夏纠结为难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十分小心的将花盆放到了一旁。 紫月眼巴巴的看着纪妤,满心期盼着纪妤也张口吩咐她放下花盆。可惜,纪妤对紫月的期盼目光视而不见。 花盆不算重,约莫三四斤左右,可一直捧着也不轻松。到了叶家的时候,紫月两只胳膊又酸又麻。捧着花盆下马车的时候,胳膊一软,花盆竟从手中滑落。 紫月吓的眼都睁圆了,有心把花盆捞回来。只可惜身体的反应远远跟不上。 “咣当”一声,花盆掉落在地上。摔碎了! 花盆里的泥土四溅,那朵娇贵美丽的瑶台玉凤,不偏不巧的先落了地,被泥土和花盆碎片重重压住,凄惨的下场可想而知。 ......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了! 很快,纪妤便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紫月!” 紫月全身一哆嗦。下意识的跪了下来:“小姐息怒。小姐饶命!” 纪妤正要大发雷霆,却被许瑾瑜拦住了:“妤表妹,不过是一盆菊花。不小心摔了就扔掉好了,不值当为这些小事生气。”边说边冲纪妤使眼色。 这可是在叶府的门口,门房管事和迎客的管事都在,纪妤这样冲紫月发脾气可不妥。简直是白白让人看热闹。 纪妤在气头上,根本就没留意许瑾瑜的眼神。就是留意到了,她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她摔了我的瑶台玉凤,今天可是赏菊宴,我就这么空着手进去。待会儿肯定要被人取笑了!”越说越恼火,真恨不得走过去踹紫月两脚。 紫月抽抽噎噎的说道:“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成心要摔了花盆。之前抱了一路。胳膊又酸又痛,下马车的时候又没留心......” “照你这么说。还怪我一路上没让你放下花盆不成?”纪妤更恼火了,声音也高了起来。惹的叶家下人都张望过来,下人们头凑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叶家门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显然也是来赴宴的客人。见门口这般热闹,那辆马车的主人索性也不下马车了,就这么撩起车帘看的津津有味。 许瑾瑜对纪妤也实在无语了,要发脾气也挑个时候好么?这样大发脾气,丢脸的不止是紫月,还有纪妤本人! 许瑾瑜果断有了决定:“妤表妹,你别生气了。你这盆瑶台玉凤已经摔了,现在再骂紫月也没用。这样吧,我带来的这盆墨菊给你。” 表小姐真是太好了!紫月眼泪汪汪的感激的看了许瑾瑜一眼。 纪妤听了这话,火气也消退了大半:“瑾表姐,你真的把墨菊送给我么?那你怎么办?” 许瑾瑜抿唇一笑:“我们两个一起来做客,带上一盆菊花也足够了。”又微笑着对门房管事说道:“劳烦这位管事,打发人将这里收拾干净。后面还有客人等着进来。” 那个门房管事忙笑着应了。 负责招呼客人的管事妈妈也歇了看热闹的心思,扬起笑脸说道:“两位小姐请随奴婢来。” 许瑾瑜欣然应了,挽起纪妤的手走了进去。 紫月忙擦了眼泪,起身跟了上去。初夏掂量掂量手中的墨菊分量,决定还是等捧到了里面再把花盆给紫月。要是不小心把这盆再摔了,回去之后紫月可就真的惨了! ......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许瑾瑜的心情。纪妤对墨菊其实没那么满意,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强嘛!就算她再不知好歹,也不好意思在许瑾瑜面前嫌弃那盆墨菊。 管事妈妈引着许瑾瑜一行人进了叶秋云的院子里。 叶家声名极隆,论家底其实并不算特别丰厚。叶秋云住的院子也不算特别大,不过,却布置得颇为雅致。看得出叶秋云对这次的赏菊宴颇为上心,院子里回廊下目光所及之处,摆放着各式的菊花盆栽。 此时正是菊花盛放的时节,各种品种的菊花竞相开放,十分娇艳。空气中也漂浮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纪妤打量一眼,暗暗比较一下,觉得墨菊也不算差,于是高高兴兴的去见叶秋云。 许瑾瑜也没什么紧张的,格外泰然的随纪妤一起进了正厅。 此时,已经来了几位客人。坐在上首的叶秋云,盈盈起身相迎。其余几位少女也礼貌的起了身。 叶秋云生的美貌动人,今日更是精心妆点的美丽明艳。身上穿的罗裙,是叶皇后赏赐的最上等的丝缎制成的,色泽明丽,光滑柔软,远看时闪着点点光芒。笑盈盈的站在那儿,似乎整个人都在闪着光芒。 哼!今日她一定艳冠群芳,把许瑾瑜所有的风头都压下去。 叶秋云傲然的想着。 然而,当许瑾瑜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叶秋云却笑不出来了。 第一回合,拼美貌,显然是许瑾瑜略胜一筹。 叶秋云已经是少见的美人,可许瑾瑜却更美。能让一个自恃美貌的少女气短胸闷的,莫过于遇到一个比自己更美的!往日都是叶秋云让别人咬牙切齿心中嫉恨,今日,叶秋云终于也尝到了这种酸爽的滋味。 ...... 纪妤看到叶秋云略有些僵硬的笑脸,心里莫名的舒爽平衡了。看吧,又不是她一个人被许瑾瑜比了下去。就连主人也被抢了风头呢! 许瑾瑜将叶秋云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里也颇觉得愉快。微笑着挽着纪妤上前,含笑道:“叶小姐,我和妤表妹来的不算迟吧!” 声音温润悦耳。 太不公平了!众少女包括叶秋云在内,一起默默的咬牙暗恨。上天已经给了许瑾瑜出众的美貌,怎么还可以给她这么动听的声音。 叶秋云将心里奔涌不息的嫉恨按捺下去,挤出笑容道:“还有几位贵客没到,你们两个不算迟。来,我替你们引见一下。这位是左家的大小姐,闺名姣娘。这位是礼部赵大人的千金,闺名一个慧字......” 左姣娘,年约十五,容颜明艳,举止大方。 赵慧,年龄和许瑾瑜相若,容貌端庄,气质娴雅。 另外的几个少女也都是名门千金,各有各的气质特色。都是正值韶华娇生娇养的闺阁少女,就算容貌不算出众,也自有青春妩媚。 然而,这一众名门闺秀们,今天在许瑾瑜的映衬下,都生生的黯然了几分。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嘴上不说,哪一个心里不是在暗暗较劲? 不客气的说一句,许瑾瑜今日的亮相很成功——成功的招惹来众人的嫉恨。 许瑾瑜微笑着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敏锐的察觉到众人态度的冷淡。尤其是左大小姐和那位赵小姐,看着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隐隐的敌意...... 奇怪,她什么时候招惹过她们两个?L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交锋(一) 许瑾瑜心中暗暗疑惑,面上却半点不露,微笑着和众人寒暄过了,才和纪妤入了座。 叶秋云在外貌比拼上略逊一筹,心中气恼又不忿,决定从其他方面扳回颜面:“今日的赏菊宴,她们都带了名品菊花来,不知纪小姐许小姐可带了花来?” 纪妤唯恐许瑾瑜反悔似的,抢着说道:“我带了一盆墨菊来。”说着,警告的瞪了紫月一眼。 小心点!要是没捧好墨菊出了岔子,你今天死定了! 紫月被瞪的浑身一哆嗦,手抖了一抖。好在初夏眼明手快,迅速的替她稳了一把。不然,这盆墨菊十有*会落得和瑶台玉凤一个下场...... 紫月定定神,小心的捧着墨菊上前,供众人欣赏。 叶秋云随意的打量墨菊一眼,然后掩嘴笑了一笑:“这盆墨菊倒是开的不错。我的花房里正好有几盆墨菊,正好将这盆搬过去放在一起,大家待会儿一起欣赏。” 原来,院子里回廊下的菊花不是今天的主角,真正赏菊的地点在花房。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走了过来,接过紫月手里的墨菊,然后送去了花房。 叶秋云似笑非笑的看向许瑾瑜:“纪小姐带了墨菊,不知许小姐带了什么?”明明看到许瑾瑜身后的丫鬟手里空荡荡的,偏要明知故问一句,摆明了是想让许瑾瑜难堪。 许瑾瑜坦然笑道:“不瞒叶小姐,今日我本带了一盆瑶台玉凤来,可惜在下马车的时候不慎摔碎了。只好空着手来了。” 叶秋云若有所指的笑道:“空着手来也无妨,不过,待会儿客人来齐了去赏菊的时候。可得小小罚你一回。” 到底罚什么怎么罚,却不明说。 这是想挖个坑让她跳啊! 许瑾瑜当然不会傻的一口应下,笑着说道:“我才疏学浅,叶小姐就别为难我了。” “这怎么算是为难。”张口的却不是叶秋云,而是左姣娘,她明显的偏帮着叶秋云说话:“叶姐姐这般提议,也是为了让今天的赏菊宴热闹些。所谓惩罚。想来也不会过分。最多是作首诗。” 不等许瑾瑜说话,赵慧便笑着接过话茬:“是啊,区区小事。料想许小姐不会反对吧!” 两人一唱一和,一副不答应也不行的架势。 许瑾瑜淡淡应道:“我倒不知赏菊宴还有这样的规矩。若是一早知道,我当时就该婉言拒绝,不来也罢。” 此言一出。左姣娘赵慧神色俱是一僵。身为主人的叶秋云,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这个许瑾瑜。说话竟如此强硬犀利,半点颜面都没留。 有资格坐在这里的,都是一等一的家世。许瑾瑜不过是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女儿,父亲早亡。如今投奔寄住在威宁侯府。她怎么敢这样和她们说话?! 许瑾瑜此时却又换了语气,轻轻叹道:“我本是临安人,因着兄长要参加秋闱。这才随着一起进了京城投奔姨母。侯府里种了不少的名品菊花,我借上一盆来充颜面。本想着宴会结束了,再把那盆花带回去还给姨母。没想到竟在叶府的门口摔坏了花。虽说姨母仁厚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可我这心里却实在过意不去。早知道会这样,真的不该来。” 又是自责又是歉然,谁还好意思坚持要“罚”她? 真是太会演戏太狡猾了! 叶秋云心里恨恨的想着,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来:“没想到许小姐竟有这样的苦衷,都是我想的不周全,不该随意说话,惹的许小姐伤心。这惩罚一事,就此作罢。” 要是许瑾瑜真的一气之下拂袖而去,今天的赏菊宴也就成了笑谈。 许瑾瑜似是松了口气,礼貌的道了谢。 第二回合的口舌交锋,许瑾瑜轻松取胜! ...... 有了这个插曲,众人没人再敢小觑许瑾瑜,左姣娘和赵慧讨了个没趣,神色俱有些悻悻,不约而同的住了嘴。 过了片刻,客人一一来了。 其中一个少女,引起了许瑾瑜的注意。 这个少女,年约十五六岁,生的肤白清秀,温柔斯文,一身的书卷气。虽然不算特别美,却自有一股动人的气韵。 少女叫曹萦,是国子监曹大人的掌上明珠。 曹萦坐下之后,似是察觉到了许瑾瑜的目光,冲许瑾瑜微笑稽首。目光柔和清澈,令人望之即生出好感来。 许瑾瑜也回了个礼貌的浅笑。两人隔了一段距离,不便攀谈,只能微笑点头示意。 粗略一数,来赴赏菊宴的大概有十一二个少女。每个人再带上伺候的丫鬟,正厅里坐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颇为热闹。 纪妤张望一眼,没见到陈凌雪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叶小姐,陈表姐今日来么?” 叶秋云笑道:“凌雪表妹我自是要请的,她当时也允诺了一定会来。大概是有事耽搁了,才会来的迟一些。说不定现在已经到叶府的门口了......” 话音刚落,就听丫鬟进来禀报:“陈四小姐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叶秋云抿唇一笑,起身相迎。却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不止是陈凌雪,还有一个俊俏爽朗的少年。 陈元青! 他怎么来了? 许瑾瑜一怔,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粗略算起来,她和陈元青也有两个月没见了。如今看着那张熟悉的俊俏脸孔,竟有些陌生...... 陈元青却没有半点生疏的样子,看到许瑾瑜的刹那,黑亮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溢满了笑意。这份笑意里,少了几分往日的微妙恋慕。单纯是见了她的欢喜。 “元青表哥。我又没发帖子给你,你今日怎么也来了?”叶秋云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今日办的赏菊宴,邀请的都是名门闺秀,你来掺和可不太合适吧!” 陈元青挑眉笑道:“我近来天天温习书本,看的头晕眼花疲累不堪,听四妹说你办了赏菊宴,这才厚着脸不请自来。还请表妹原谅则个!” 说着。笑嘻嘻的抱拳作揖。 引得少女们掩嘴轻笑不已。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原本少女们各怀心思暗自较劲,如今多了一个爽朗爱笑的可爱少年,倒是各自矜持了不少。 叶秋云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罢了罢了。你来都来了,我总不能撵你走。” 不过,这么多闺阁千金,只有陈元青一个男子。也不太合适。叶秋云想了想,转头吩咐贴身丫鬟:“你去叫六弟过来。就说陈表哥来了,请六弟来作陪。” 叶家这一辈共有兄弟八个,排行第六的叫叶凌,是三房的。比叶秋云只小两个月。 丫鬟领命匆匆去了。 很快,叶凌就来了。 叶家儿孙俱都生的好相貌,叶凌也不例外。十六岁的少年五官端正英俊斯文彬彬有礼。颇惹人好感。叶凌和陈元青十分熟稔,见面也不讲究什么虚礼。互相笑着拍了拍肩膀,十分亲热。 在场的少女看似矜持,实则余光都在偷偷瞄着两个少年。许瑾瑜倒是没怎么忸怩,落落大方的多看了叶凌一眼。 这个叶凌,竟和兄长许徵有几分相似。这份相似,指的不是相貌,而是气质谈吐相似。当然了,许徵优秀出众,叶凌比起许徵来可要逊色多了。 叶秋云一直在留意着许瑾瑜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对叶凌格外留心,心中莫名的气恼不已。 她已经有元昭表哥了......啊呸,元昭表哥才不是许瑾瑜的。不过,许瑾瑜不是喜欢元昭表哥吗?怎么可以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叶凌当然也留意到许瑾瑜了。 一堆少女里,容貌气质最出挑的一个,让人想不留意都不可能。更何况,那个少女还多看了他一眼......莫非,她对他颇有好感? 叶凌心里暗自欢喜。只可惜还不知道那个少女姓甚名谁。好在待会儿要去花房赏菊,可以制造机会和佳人搭讪几句。 ...... 人尽数到齐了。 叶秋云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请诸位现在随我一起去花房赏菊花。”顿了顿又笑道:“花房的菊花大多是我们府里的,也有今日来的姐妹们带来的。既是要赏菊,自然要评出魁首。大家赏花的时候,可得睁大了眼睛,将自己最喜欢的一盆记下。到最后大家一起投签,选出最好的一盆菊花。选中的人,走的时候都可以挑一盆菊花带走。” 这等风雅的事,自是无人反对,各自笑着应了。 众人随着叶秋云一起出了院子。 花房就设在园子里。以树木搭建而成,周围种了许多藤蔓类的植物。远远的看去,绿色的藤蔓爬满树干,藤蔓间开着粉色或紫色的花,不是什么名贵稀罕的花儿,却赏心悦目。 花房约莫五米宽十几米长,容纳十几个人绰绰有余。走进其中,一阵花香便迎面扑来。花房里高低错落的摆放了许多盆栽菊花。一眼看去,不下数百盆。姿态各异,妍丽无边。 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的赞叹了一声,很快便散开,兴致勃勃的赏起了菊花。 哪家府上都有园子,园子里少不了花草树木。可像叶府这般有这么大花房的,着实少见。这花房里摆放的是各式品种的菊花,大概所有的菊花品种都被囊括其中了。看的人眼花缭乱。 叶秋云听着众人的赞叹声,心里暗暗自得,不无傲然的瞄了许瑾瑜一眼。 只可惜,许瑾瑜压根就没看叶秋云,对她的出尽风头也毫不在意。 叶秋云颇有些重重出拳却击中了软绵绵的棉花一般的感觉,心中愈发气恼,暗暗立誓,今天一定要让许瑾瑜“好看”不可。 纪妤眼尖的瞄到了几盆墨菊,兴冲冲的拉着许瑾瑜一起去欣赏。这一看之下,纪妤顿时泄了气。 原本还以为自己带来的那盆墨菊已经够好了,可现在一看,这花房里的几盆墨菊任意挑出一盆来,也比她们带来的好看。怪不得之前紫月捧出墨菊的时候,叶秋云的目光里含着嘲笑...... “这个周勇,真是没用,连墨菊也照料不好。”纪妤心里不痛快,立刻就迁怒到了周勇的身上:“回去之后,我就要狠狠训斥他一顿。” 许瑾瑜哑然失笑,顺着纪妤的话音笑道:“是是是,不止要训斥周勇一顿,还要吩咐几个花匠一起搭建个花房,一定要比这个花房更大更漂亮,里面不止要放菊花,最好是各种花都有。总之,必须要胜过这个花房。” 纪妤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瑾表姐,你提的建议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今天回去之后我就吩咐他们一声。” 许瑾瑜:“......” 她刚才是故意调侃,纪妤怎么还当真了! “妤表妹,瑾表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纪妤听到这个声音,瞬间心花怒放,甜甜的笑着转身:“元青表哥,我们可却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我们一切都好,倒是你,看起来可比以前消瘦了一些。” 陈元青大病了一场之后,虽然很快恢复了健康,到底伤了元气,脸孔比以前清瘦了一些。 许瑾瑜也转过身来,轻轻喊了声元青表哥。陈元青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触,很快便各自移开。 有些人,命中注定了会错过。既是有缘无分,也只能暗暗感怀,各自唏嘘。 陈元青在短短刹那的失神过后,很快打起精神笑道:“我陪你们一起赏菊花。”他今天厚着脸皮到叶家来,当然不止是为了来赏菊花,另外有重要“任务”。 不等许瑾瑜张口说话,纪妤已经满心欢喜的应下了:“那可太好了。元青表哥,快来看这几盆墨菊,每一盆的颜色都不一样呢......” 真聒噪! 陈元青心中不耐,敷衍的胡乱点了点头。然后,眼角余光瞄到叶凌正笑着和许瑾瑜寒暄,陈元青心里顿时怒了。 叶六,你竟敢撬我二哥的墙角!L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交锋(二) 之前远远看着,已经觉得许瑾瑜很美。近看之下,眉宇间的淡然温婉更令人心折。 叶凌正是方慕少艾的年龄,站在许瑾瑜的面前,一颗心怦怦乱跳,鼓起勇气搭话:“许小姐还是第一次到叶家来吧!” 许瑾瑜礼貌的笑了一笑:“是,今日到叶家,见了这么多名品菊花,真是不虚此行了。” 叶凌笑道:“秋云自小就喜欢菊花,这个花房也是她亲自设计让人搭建出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一只手毫无预警的重重落了下来。 叶凌痛的倒抽一口凉气,龇牙咧嘴的瞪了陈元青一眼:“元青表哥,我和你没什么深仇大恨吧!”拍肩膀至于拍的这么重吗? 陈元青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一个不小心,力气稍微大了一点。你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稍微拍的重一些也不至于就大呼小叫的吧!” 叶家和陈家是姻亲,叶凌和陈元青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感情素来不错。所以,陈元青态度稍微粗鲁说话略显刺耳,叶凌也没往心里去,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笑道:“你这么大的力气,不去练武太可惜了。” 陈元青笑着还击:“你想的倒是美。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要一起下场考试了,到时候看谁能考中。” 陈元青这么一搅局,叶凌也不好意思盯着许瑾瑜看了。 男女有别,又是第一次见面,总不好表现的太过热切。 ...... 许瑾瑜没有留意陈元青那一点小心思。她的眼角余光瞄到一个苗条秀丽的身影,心里悄然一动。笑着走过去:“请问可是曹小姐?” 曹萦转过身,清秀白皙的脸上浮起温柔的浅笑:“正是,你是许小姐吧!” 两人之前虽未说话,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却都极好。 许瑾瑜抿唇笑道:“是,曹小姐的记性可真好。刚才只匆匆介绍过一回,就记住我了。” 曹萦微笑应道:“许小姐不也一样么?”顿了顿又道:“今日客人众多,许小姐相貌出众艳压群芳。我记住你也是应该的。倒是许小姐。记住我这么一个平平无奇半点都不起眼的,才是真的有心了。” 说话时不疾不徐,声音柔和悦耳。态度也拿捏的极好。既没有刻意的亲近,又不显生疏。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许瑾瑜对曹萦顿时生出了好感,含笑说道:“家兄许徵时常到曹府向曹大人请教,曹大人博学多才心胸宽厚。不吝指点,大哥获益良多。我今日一听到曹大人的爱女来了。自是多留意几分。” 曹萦略有些讶然:“原来你是许公子的妹妹。” 许瑾瑜好奇的问道:“莫非曹小姐见过我大哥?”许徵去过曹家不少回,不过都是去见曹大人,应该没机会进过内宅才是。 曹萦略有些腼腆的笑了一笑:“约莫一个多月前,我去父亲的书房。正巧见了许公子一回。许公子十分知礼,当时便歉然的告退,避到了书房外。” 许徵生的清俊如竹风姿卓越。令人一见难忘。当时的举动,更令人印象深刻。 怪不得初见许瑾瑜。她就隐隐觉得有些面熟。这对兄妹,相貌着实相似,却又各有风采。 许瑾瑜听着曹萦的形容,不由得哑然失笑:“哦?大哥当时真的立刻避开了么?他回来之后,倒是从没和我提起过。” 曹萦微微一笑:“些许小事,许公子大概早就忘怀了。很快秋闱就要开考了,先祝许公子秋闱高中。” “多谢曹小姐,我也盼着大哥此次能考中。到时候,曹大人可就是大哥的座师了。”许瑾瑜笑道。 按着此时的科举惯例,这一年在秋闱中考中的考生,座师正是主考官曹大人。凭着这一层关系,将来许徵可以顺理成章的攀上曹大人这棵大树。 两个原本陌生的少女,很自然的闲话起来。 曹萦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不擅长,却半点不见清高孤傲,也没有眼高于顶的矜持,性子十分亲切随和。 “我这个人闷的很,平日不爱外出,只喜练字作画。”曹萦笑问。“你平日喜欢做些什么消遣?” 许瑾瑜笑着答道:“看看书,偶尔练练琴,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做女红。” 名门闺秀大多喜欢琴棋书画这类风雅的事,喜欢女红的着实少见。 曹萦有些惊讶,细细打量许瑾瑜一眼:“莫非这条罗裙上的蝶戏百花图就是你自己绣的么?”待许瑾瑜点头之后,曹萦赞叹不已:“没想到许小姐竟有这等精湛的绣艺,别说是闺阁千金了,就是绣衣阁里的绣娘们大概也及不上。” 由衷的真诚的赞美,听着总是令人愉快。 许瑾瑜自从进了京城后,见识了不少名门闺秀。默默的在心中比较了一番。纪妤冲动浮躁,顾采蘋自以为是,叶秋云目中无人,无端冒出敌意的左姣娘赵慧。对了,还有身份矜贵活泼可爱的安宁公主。她们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却都令她避而远之。就连最相得的纪妧,一开始也是冷淡尖锐,彼此防备疏远的。 算起来,真正让她觉得一见投缘的,也只有曹萦了。 人与人之间确实有缘分这回事。有的人整日相对也没多少深厚的感情,比如说纪妤。有的人,只见了一回,却意外的投契。 很显然,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许瑾瑜,曹萦的眼底一直闪着笑意:“说句冒昧的话,许小姐可别见怪。我今日和许小姐一见如故,有心结交。许小姐若不嫌弃,你我姐妹相称如何?” 许瑾瑜欣然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叙齿,曹萦虚岁十五。比许瑾瑜大了一岁。许瑾瑜改口叫了声:“曹姐姐。” 曹萦笑道:“以后得了闲空,许妹妹不妨到曹家来找我说话解闷。” 只从这一句话,就足以看得出曹萦的细心周全。许瑾瑜毕竟是借住在侯府,邀请客人多有不便。 许瑾瑜含笑应了。 ...... 许瑾瑜和曹萦言谈甚欢,纪妤等的不耐烦,早就拖了陈凌雪去一旁赏菊。叶凌倒是有心留下来,陈元青却不给他半点接近许瑾瑜的机会。热情的拖着叶凌走了。 不远处。左姣娘和赵慧两人正低声私语。 从表面看来,两人有说有笑要多融洽有多融洽。事实上,她们两个一直互相较劲面和心不和。深究起其中的原因。其实和陈元昭也脱不了干系。 两人都暗中恋慕陈元昭,也都是家世身份足以配得上陈元昭的名门千金。自然互看不顺眼。原本以为彼此是最大的对手,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许瑾瑜来。 陈元昭在秦王府跳进水池救了许瑾瑜一事,早就传遍了京城闺秀的交际圈。左姣娘和赵慧知道此事之后。各自都在背地里气哭了一场。她们舍不得气恼陈元昭,有志一同的认定了是许瑾瑜主动勾~引陈元昭。 今日一见之下。许瑾瑜的美丽出众更令人心生嫉恨。于是,两人暂时放下了彼此的成见,凑在一起闲话起来。 “这个许瑾瑜倒是有些手段,”左姣娘的声音里带了些许不屑:“这么快就攀上了曹家三小姐。” 曹大人有两子一女。曹萦是曹大人的幼女,在家中极受宠爱。 赵慧扯了扯唇角,轻飘飘的话语里透出了几分刻薄:“曹大人今年是秋闱的主考官。许瑾瑜的兄长要参加秋闱,她自然要想尽了法子往曹三小姐身边凑。” 左姣娘轻哼一声:“人家已经攀上了安国公府。攀上了陈二公子,哪里还用在意什么曹家。” 话语里的酸意清晰可见。 赵慧假意叹口气:“说起来,我真是为左姐姐不值。左姐姐出身名门,相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和陈二公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也一直盼着能听到左姐姐的喜讯。谁曾想,好端端的忽然冒出这么一个许瑾瑜来,一个个在私下里都传陈二公子对许瑾瑜有意,十有*会登门提亲。这么一来,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左姐姐的一片情意?” 乍听着是在为左姣娘鸣不平,实则句句都在戳人心窝。 左姣娘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赵妹妹误会了。我何曾对陈二公子有什么情意,他有中意的女子,我只会打从心底里为他高兴。倒是赵妹妹,听说这两年常往安国公府走动,安国公夫人对赵妹妹欣赏有加,一直有结亲的打算。现在这般情形,看来赵妹妹的一番苦心是白费了。” 赵慧被说中了痛处,笑容也有些僵硬。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眼下陈元昭已经中意别人了,她们两个争来斗去还有什么意思? 赵慧率先叹道:“罢了,左姐姐,我们两个相识这么多年,彼此都很熟悉。也别这么绕弯子了,有话直说无妨。我看这个许瑾瑜处处不顺眼,今天总要找个机会压一压她的风头,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憋闷的慌。” 赵慧吐露心声,左姣娘也不硬撑着了,压低了声音说道:“赵妹妹,你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是你也就罢了,我左姣娘输也输的心服口服。可凭什么半路冒出她来?除了那张脸之外,她哪有一星半点及得上你我两人?今日若是不给点颜色给她看看,我心里可不痛快。” “好,我们两个好好合计一番。”赵慧眼珠一转,声音愈发压的低了。 两人也不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议了什么,时不时的看许瑾瑜一眼。 ...... 奇怪,左姣娘和赵慧在一起说什么,为什么总盯着她看,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许瑾瑜早就留意到她们两个了,心里暗暗奇怪。她什么时候开罪过她们两个么? 曹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了然,低声笑道:“许妹妹,你来京城不久,又一直待在侯府来,极少出来走动,有些事只怕是不太清楚。这汴梁城里的名门闺秀们,整日闲着无所事事,心眼比针尖也大不了多少。她们两个,只怕是心里都恨上你了。” 许瑾瑜一脸无辜:“我和她们从无交集,这恨意从何说起。” 曹萦轻笑:“莫非你不知道,京城里有不少闺阁千金暗中恋慕陈二公子,左小姐和赵小姐是其中家世相貌最出众的两位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安国公夫人大概早就从她们两个挑一个做儿媳了。” 许瑾瑜:“......” 又是陈元昭! 先是叶秋云,然后是左姣娘赵慧......她和陈元昭毫无关系,却平白的因为他多了几个仇敌,实在可气可恼! 许瑾瑜不愿曹萦生出误会,迅速的解释道:“曹姐姐误会了。陈二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初次之外,再无其他了。那位左小姐和赵小姐,只怕也是误会了......” 曹萦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语气十分温和:“你不用着急,我自是相信你的。不过,她们两个先入为主,只怕是已经将你视为情敌了。待会儿说不定会找机会刁难你。你有些心理准备才好。” ......宴无好宴,就知道准没好事!一个叶秋云也就罢了,现在又多了两个,实在让人头痛。 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实在太难看了!更何况,她明明和陈元昭清清白白的,为什么要应付这样的麻烦? 许瑾瑜心里憋了一肚子闷气,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曹萦显然误会了,笑着安抚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是在叶府做客,又都是自恃甚高的闺秀千金,最多就是想压一压你的风头,在言语上刻薄几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确实不算出格。 可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谁愿意平白受气? 许瑾瑜迅速调整心情,决定打起精神来接招:“多谢曹姐姐提醒,我会小心应付的。”L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争风 曹萦微微一笑,口中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待会儿左姣娘和赵慧若是出言刁难,她可不能袖手旁观...... 许瑾瑜心情郁闷,没什么心情赏菊。不过,在人前总得装装样子,免得别人看出异样。她随着曹萦一起在花房里悠闲漫步,时不时的停下脚步,对着一盆盆菊花欣赏评点。 不知何时,她的身边多了两个身影。 可不就是左姣娘和赵慧么? “今日花房里有这么多菊花,不知许小姐最喜欢哪一盆?”左姣娘脸上笑着,语气中却隐隐带着挑衅:“待会儿大家投了花签,选出最美的一盆菊花。不如我们就以菊花为题,各自作诗一首,然后选出魁首,也为今日的宴会添些热闹。” 赵慧根本不给许瑾瑜拒绝的机会,立刻笑着附和:“左姐姐的提议正合我心,我这就叫来叶姐姐说一声。”说着,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叫了叶秋云过来。 叶秋云翩然走了过来,妙目流转,已然察觉到了左姣娘和赵慧眼底的不忿和挑衅,心里十分舒畅,面上却故作不知:“赵妹妹特意叫我过来,不知有什么事?” 她设宴请许瑾瑜,本就是不怀好意。如今有人抢着出手对付许瑾瑜,她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阻拦。 因此,在赵慧说了作诗的事之后,叶秋云立刻欣然点头:“这个提议极好,我这就打发人去准备笔墨纸砚。”想了想又笑道:“我们这么多人作诗,总得有人做评判。不如就请六弟和元青表哥做评判好了。” “叶姐姐提议的好。”左姣娘笑吟吟的接过话茬:“那一切就劳烦叶姐姐了。” 从头至尾,许瑾瑜几乎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许瑾瑜冷眼看着她们几个,心里暗暗轻哼一声。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人家明打明的来叫阵。她也没有退缩的道理。不就是作诗么?她们凭什么以为就能稳胜一筹? 直到此刻,叶秋云才装模作样的看向许瑾瑜:“许小姐怎么一直都没说话,莫非是不会作诗么?” 之前她提起“惩罚”,许瑾瑜伶牙俐齿百般推脱,分明不擅长作诗。 很显然,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叶秋云一个。左姣娘和赵慧也想到一起去了,所以才想在作诗上压一压许瑾瑜的风头。 许瑾瑜淡淡一笑:“我自小随着父亲读了几年书。读书认字没问题。作诗确实不太擅长。不过,左小姐赵小姐既有这等雅兴,我也只能厚颜奉陪了。若是诗做的不好。你们可别笑我。” “这怎么会。”左姣娘假惺惺的掩嘴一笑:“我们提议作诗,不过是凑趣热闹。诗做的好些差些都没什么要紧。” 她们用不着出言取笑,只要在作诗上压过许瑾瑜,自然就能出了心里这口闷气。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纪妤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好奇的问道。 叶秋云笑吟吟的应道:“我们在商议,等选出了今日的菊花魁首。我们各自以菊花为题做首诗。” 纪妤一听说要作诗,顿时一脸的雀跃欣喜:“太好了!我最喜欢作诗了。” 许瑾瑜:“......” 纪妤做过的那首咏竹诗令人记忆犹新,足可见其“文采”。 所以,这样的场合你就别闹了好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不太好吧! ...... 赏完菊花。众少女一一投了花签,选出了今日最美的一盆菊花。 这盆菊花名为太白积雪。顾名思义,整体为雪白色。花瓣层层舒展,花朵极大。普通的菊花大多是碗口大小。这盆太白积雪却至少是其他菊花的两倍大,兼且香气夺人,也怪不得人人都将花签投给了它。 叶秋云一一看了花签,笑着说道:“今日我可是大大的亏本了。原来大家伙儿都选中了,等宴会散了,花房里的菊花岂不是要被搬之一空?” 这话说的幽默风趣,众少女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左姣娘咳嗽一声,笑着说道:“叶姐姐,你刚才不是说了要作诗么?不如把规则说一说。” 闺阁千金们的宴会里,作诗比画斗琴都是常事。众少女听闻要作诗,倒是没一个退缩的,反而兴致勃勃的看了过来。 叶秋云顿成众人的焦点,略显矜持的笑了笑,有意无意的看了许瑾瑜一眼,才说道:“今日既是赏菊宴,作诗自是要以菊花为题。为了公平起见,就以一炷香时间为限,写完诗句后退开,请元青表哥和六弟做个评判。” 叶凌和陈元青也没料到忽然会冒出这么一出,俱都有些惊讶。 不过,两人都是读书多年考中过秀才功名的,今年还要下场参加秋闱。做是诗词评判也不算难事,便一起应了下来。 叶秋云眸光一闪,含笑说道:“既是作诗,总得选出第一,也得有个彩头才好。这样吧,谁做的诗最好,我就把这盆太白积雪送给她。” 此言一出,众少女都是一脸跃跃欲试,颇有些舍我其谁的意味。 这盆太白积雪是十分珍惜少见的名品,若是拿到市面上,价值至少也在百两以上。当然了,名门闺秀们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独占鳌头的风光。 一炷香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当下也没人再说话了,各自冥思苦想起来。 许瑾瑜也不敢怠慢,凝神思索。 许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教导一双儿女也十分精心。许瑾瑜五岁开始读书识字,八岁就会作诗了。比起许徵来也只稍稍逊色一些。虽然未必能夺魁,不过,胜过左姣娘赵慧等人应该不是难事。 曹萦忽的悄悄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许妹妹,我想好了一首诗。你先记下......” 许瑾瑜先是一怔,旋即会意过来。曹萦这是担心她做不出精彩的好诗被左姣娘等人羞辱,所以才好心为她“捉刀”。 “曹姐姐一片好意,我心领了。”许瑾瑜心里一阵温暖,却轻声打断了曹萦:“不过,我也已经想好了,曹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言谈间。流露出胸有成竹的自信。 曹萦见状。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不再多言。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到了。 笔墨纸砚都是准备好的,众少女一一上前。各自提笔写诗。叶秋云身为宴会的主人,本来无需下场作诗。不过,她想压许瑾瑜一头的心思太过强烈迫切,竟也提笔写了一首诗。 当下。便有人出言打趣了:“谁不知道叶姐姐诗才出众,你既是动了笔。这第一自动归了你,我们不争也罢。” 这记马屁拍的叶秋云浑身舒畅。 叶秋云心中自得不已,口中却笑道:“有曹小姐和许小姐在,这第一哪里轮得到我。” 曹萦的父亲是当朝最有名的大儒。曹萦自小受熏陶,擅长诗词书画,若论作诗。在场的少女确实无人能及。提起她,一个个不服气都不行。 许瑾瑜不过是一个从临安来的土包子。到京城还不到一年,就算容貌生的好,作诗难道能及得上她们这些京城闺秀? 听了叶秋云的话,一个个心中自然都不服气。看向许瑾瑜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其中,尤以左姣娘和赵慧的目光最为轻蔑不屑。 曹萦微微蹙眉。 叶秋云刚才的话,看似夸赞她和许瑾瑜,实则是故意挑拨起众人对许瑾瑜的不忿。如果许瑾瑜诗做的好,当然无需畏惧。若是许瑾瑜做出的诗平平无奇泯然与众人,今天少不得要被奚落一番了...... 陈元青也看出不对劲来了,眉头皱了起来。 叶秋云分明是在处处针对许瑾瑜!她们两人之前全无交集,哪来的恩怨? 陈元青略一思索,悄悄扯了扯叶凌的衣袖,低声耳语道:“叶表弟,待会儿我们两个做评判的时候,你可得帮我一个忙。瑾表妹的诗不管好坏,都要评的好一些。” 叶凌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用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你和许小姐似乎很熟悉。” 那是当然。她可是我未来的二嫂! 陈元青想起待会儿还要叶凌这傻小子帮忙,这句话总算忍着没说出口,敷衍的应道:“瑾表妹是威宁侯府的姻亲,和我们陈家也算亲戚,我当然不忍心见她这般难堪。” 叶凌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追根问底,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众人瞩目下,许瑾瑜依旧神色自若,提笔如游龙,很快写好了诗句。 叶秋云瞄了一眼,可惜隔的远,一时也看不清许瑾瑜写了什么。不过,叶秋云心里丝毫不担心。她在诗词上可是下过苦功的,这个许瑾瑜,绝不可能比得上自己。今天丢脸是丢定了! 那一边,左姣娘也在和赵慧交换眼神。 你的诗写好了吧!能不能稳胜过许瑾瑜? 这还用说!待会儿一定将她比的黯然无光! ...... “大家的诗句都写好了,现在可要劳烦元青表哥和六弟了。”叶秋云笑吟吟的看向不远处的少年:“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你们两个可不能故意偏心谁。” 他今天还就是打算偏心了,那又怎么样! 陈元青心中轻哼一声,脸上却笑的爽朗:“叶表妹难道连我们也信不过吗?我们要偏心,也只会偏心你。”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拧了叶凌一把。 叶凌立刻笑着附和,心里却龇牙咧嘴。这个陈元青,今天该不是吃了炮仗才来的吧!下手也太重了,不用看也知道,胳膊肯定被拧青了。 两个少年走上前来,一一看了过去。 闺阁少女的诗作,大多柔婉优美。今日来赴宴的,也不乏顶着才女名声的闺秀,因此,这些诗句的水准倒是不错。左姣娘和赵慧的诗句都属于中上。不过,却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当看到叶秋云的诗句时,陈元青停下脚步,细细看了几遍,笑着夸赞道:“轻肌弱骨散幽葩,真是青裙两髻丫。便有佳名配黄菊,应缘霜后苦无花。叶表妹这首咏菊诗写的颇有风骨。” 平心而论,确实算是佳作了。 众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出言夸赞了一番。 叶秋云心中暗暗自得不已,口中当然要谦逊几句:“大家就别夸我了。曹小姐和许小姐的诗还没看呢!一定远胜过我。” 这“捧杀”捧的也太明显了吧!许瑾瑜扯了扯唇角,眼底闪过讥讽。 接下来看的是曹萦的诗。 “羞于春花艳冶同,殷勤培灌待秋风。不须牵引渊明比,随风篱边要几丛。”叶凌徐徐吟诵出诗句,情不自禁的赞道:“好!好诗!曹小姐这首咏菊诗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就是换了元青表哥和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做不出这样的好诗来。” 叶秋云也不得不服气:“曹小姐诗才出众,令人叹服。” 许瑾瑜也动容了,笑着赞道:“曹姐姐的诗写的真好。” 面对众人的夸赞,曹萦却十分低调,含笑说道:“许妹妹过奖了。我自小常看父亲做诗,看的多了,自然也学了一些。” “叶公子,现在就剩下许小姐的诗句没读了。”左姣娘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许瑾瑜出丑了:“快些读来给我们听听。” 赵慧也笑道:“是啊,之前一直听叶姐姐夸赞许小姐诗写的好,我们等的脖子都快等长了。” 叶凌应了声,正要上前读诗,陈元青却抢先一步,仗着人高身壮将叶凌挤过去,还“不小心”踩了叶凌一脚。 当着这么多妙龄少女的面,叶凌没脸呼痛,脸色却精彩极了。 他可以肯定,陈元青今日是故意要整他。肩膀疼,胳膊疼,现在脚趾更疼...... 陈元青踩过叶凌这一脚之后,顿时神清气爽。未来二嫂写的诗,怎么可以让叶凌来读,当然是他读才合适。 陈元青看了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缓缓读了出来:“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L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扬眉 这竟是许瑾瑜写的诗句?! 叶秋云双目圆睁,左姣娘一脸错愕,赵慧惊讶的嘴都合不拢,迟迟没回过神来。 许瑾瑜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女儿,整日里摆弄绣花针,怎么还会作诗?而且,诗还作的这么好? 一片诡异的安静。 “好!这首咏菊诗写的太好了!”曹萦第一个回过神来,眼中溢满了由衷的赞赏:“咏菊诗最重要的就是写出菊花的傲骨。从这一点来说,许妹妹的诗句更胜过我一筹。” 许瑾瑜瞄了面色难看的叶秋云三人,胸口的闷气尽数抒发出来,当众打脸果然是件很爽的事:“曹姐姐谬赞了。论诗句,当属曹姐姐的最好。我哪里比得上曹姐姐。” 许瑾瑜倒也不是有意吹捧。曹萦诗句工整优美,意境极佳,确实胜过自己一筹。不过,她又不是要拿第一。 只要压过叶秋云左姣娘赵慧三人就行了嘛! 陈元青定定神笑道:“你们两个不用谦让了,今日看了你们两人的诗句,我和叶表弟可着实要羞愧了。至于谁第一,我和叶表弟商议一下。” 说着,便拖了叶凌到一旁商议起来。 此时,场中各人也都渐渐回过神来。纷纷围拢过去,仔细欣赏起两人的诗句来。 “她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句。”左姣娘心中愤愤不平,脸色十分难看:“刚才曹萦一直站在她身边,这首诗肯定是曹萦代她写的。” 赵慧也觉得灰头土脸的,倒是没被怒火冲昏头脑:“这么短的时间里,曹萦就是再有才,也写不出两首这么好的诗句来。再说了。无凭无据的,说出来谁会信。” 想压人家的风头不成,反而被许瑾瑜狠狠的羞辱了,谁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可输都输了,再纠缠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左姣娘咬牙道:“我这就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挑些别的毛病。”比如说字写的平庸之类的。 这点小事,赵慧倒是没拦着。和左姣娘一起凑了过去。 可惜。今天两人注定是要以憋闷收场了。在看到许瑾瑜清隽工整的簪花小楷时,两人气恼的眼都要红了。 诗写的好,字竟然也写的这般漂亮。还有没有天理了! 同样憋闷的。还有叶秋云。 叶秋云一直以自己的书法为傲,在场的少女中,最多就比曹萦差一点点而已。可现在看看许瑾瑜的字......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啊! 许瑾瑜像是没看到叶秋云僵硬的神色一般。走上前来,仔细的打量叶秋云写的诗句。然后笑盈盈的说道:“叶小姐诗写的好,字写的也漂亮。” 这哪里是在夸她,根本是来膈应她的好么? 投桃报李是必须有的礼数。叶秋云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来:“哪里哪里,比起许小姐。我可差的远了。” 许瑾瑜抿唇一笑:“叶小姐实在太客气了。今日的魁首必然是叶小姐或是曹姐姐。” 叶小姐继续僵硬的笑:“依我看,应该是你和曹小姐其中一人才对。” 许瑾瑜笑的愉快极了:“那就承叶小姐吉言了。” ...... 陈元青和叶凌此时也商议好了,联袂走了过来。叶凌张口宣布:“我和元青表哥商议了半天。一直争执不下。所以,将曹小姐和许小姐的诗并列为第一。” 这个结果。倒也不算太意外。 许瑾瑜和曹萦对视一笑,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陈元青咧嘴笑道:“叶表妹,看来,你今日不止要送出那盆太白积雪,还要再挑一盆好的送给瑾表妹了。” 叶秋云脆弱的心脏又被戳中了一刀,勉强笑道:“那是当然。” 原本想着今日的赏菊宴上狠狠打许瑾瑜的脸,结果打脸不成反被打,还要送出心爱的名品菊花......叶秋云气的简直想吐血,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总算勉强没失态:“许小姐看中哪一盆,只管挑走就是了。” 许瑾瑜欣然笑道:“那可多谢叶小姐了。” 挑不挑菊花无所谓,不过,能看到叶秋云怄的要吐血的样子,挑上一盆也无妨。 叶凌见叶秋云面色不太好看,有些忧心,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叶秋云深呼吸一口气,低低的应道:“我没事。” 没事才怪!然而,赏菊宴还没结束,还得继续进行。就是心里再懊恼再气闷,也得熬过今日再说。 许瑾瑜动作很迅速,妙目一扫,已经挑中了一盆菊花:“我就挑这一盆好了。”这盆菊花倒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只是菊花是绿色的,十分少见。 叶秋云看了一眼,又有了吐血的冲动。 花房里有很多珍贵稀有的菊花,除了太白积雪之外,就要数到这盆绿翡翠了。许瑾瑜的眼光也太毒辣了,随便一挑就挑中了她最喜欢的一盆花...... 叶秋云暗暗咬牙切齿,脸上居然还能挤出笑容来:“许小姐的眼光着实不错,这一盆绿翡翠可十分的少见,花匠花了三年的功夫才养出了这么一盆。” 许瑾瑜一脸的意外:“哦?居然这般珍贵么?我只是随手挑了一盆,没想到有这等运气。该不会夺了叶小姐的心头所好吧!” “这倒没有。”叶秋云不肯示弱,决意死撑到底:“花房里珍贵稀有的菊花多的是,区区一盆绿翡翠也不算什么。” 别人倒也没看出什么,只有叶凌微妙的看了叶秋云一眼。 叶秋云最喜菊花,尤其最喜欢这盆绿翡翠。现在绿翡翠要送人,不知道会是何等心疼呢! ...... 无论如何,这花房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叶秋云清了清嗓子:“菊花赏过了,接下来请诸位随我去花厅,我今日特地命厨房做了几道以菊花为食材的菜肴。大家一起前去品尝。” 鲜花为食材,也算新鲜稀奇。 众人闻言笑着应了,随着叶秋云一起出了花房。 陈元青有意无意的放慢了脚步,待许瑾瑜走过身边时,迅速的低语道:“瑾表妹,且慢行几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许瑾瑜听到这样的话并不惊讶。事实上。自从陈元青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猜到了陈元青必然有目的而来。以陈元青的性子,能憋到现在才张口已经算不错了。 许瑾瑜也放缓了脚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么多的人。说话只怕不太方便。” 这里是叶家,今日来的客人多,她又大大出了风头,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是不可能的事。 陈元青的脚步更慢了一些。声音又低又快:“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和二哥是不是闹别扭了?” 许瑾瑜:“......” 许瑾瑜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表情有些僵硬。她和陈元昭什么关系都没有,所谓的闹别扭又是从何说起? 陈元青显然误会了许瑾瑜的表情,急急的低声解释:“我知道这是你们的私事,我本不该多嘴。可是。这些日子二哥一直闷闷不乐心情不好,我问他怎么回事,他总是不肯说。我只好来问你了。” 陈元昭整天冷着一张脸。你确定能看得出他是心情不好吗? 许瑾瑜无语的看了陈元青一眼,无奈的重申一遍:“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的事你不该来问我。” 果然是闹别扭了! 怪不得这些日子二哥心情这么差,每次回府都是冷冰冰的样子,稍微多问两句,眼神就冷飕飕的。 陈元青心里暗暗嘀咕,口中顺着她的话音说道:“是是是,我知道是我多事了。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不该多问。不过,二哥天生就爱板着脸,又不擅言辞,不会哄人高兴。你别和他斤斤计较。” ......许瑾瑜哭笑不得。这话真是越扯越远了。为什么她说的话就是没人相信?她和陈元昭真的没半点瓜葛。即使有一点点,也和男女之情无关好吗? 两人也没更多的时间说话了,很快,花厅就到了。 纪妤频频回头张望,显然对陈元青和许瑾瑜私下说话的行为十分不满。 许瑾瑜太了解纪妤的性子了,唯恐她当众说什么冒失的话,不动声色的笑着挽起纪妤的手:“妤表妹,我们和曹姐姐同坐一席吧!” 纪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许瑾瑜凑过去,低声笑道:“我不会养花,今日得的那盆绿翡翠,回府之后就送给你。” “真的么?”纪妤眼睛一亮,心情陡然好了起来:“你真的舍得把花送给我?” 许瑾瑜眨眨眼,抿唇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看到那盆花就会想起叶秋云,她可没有给自己添堵的嗜好,送给纪妤也好。 许瑾瑜两句话就哄的纪妤转怒为喜,两人亲亲热热的挽着手走进了花厅。 ....... 花厅里原本设了两席。如今多了陈元青和叶凌,两席自然是不够了,叶秋云命人多设了一席,中间以屏风隔开。 席位刚摆好,便有小厮匆匆跑来禀报:“启禀小姐,太子殿下楚王殿下和陈将军一起到了府里,听闻小姐在这儿设了赏菊宴,便也过来了。” 叶秋云又惊又喜,眼眸闪出熠熠神彩。也不知道是因为楚王来了高兴,还是因为即将见到陈元昭的缘故:“元青表哥,六弟,你们快些随我出去相迎。” 陈元青笑着应了,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许瑾瑜一眼。 昨天他在二哥面前提起赏菊宴,故意透露许瑾瑜也会赴宴。二哥当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原来也记在心上了。不然,今天怎么会特地跑到叶家来? 许瑾瑜垂下眼眸。 陈元昭竟然也来了? 这么想不对。叶家是他的外祖家,他来叶家走动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不巧的很,她今天也到叶家来做客,也免不了要碰面。 见面就见面,也没什么可紧张的。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说清了,再也没什么瓜葛。再者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没机会和她单独说什么...... 许瑾瑜在心中给自己反复打气,偶尔一抬头,却见同席和邻席的少女都在盯着她看,一个个神色微妙目光更微妙。 左姣娘和赵慧的目光里就更直白了,羡慕嫉妒恨! 许瑾瑜哭笑不得,索性垂下眼,谁也不看,免得心烦。 清闲不到片刻,太子一行人便到了花厅。 众少女俱都盈盈起身行礼,许瑾瑜也不例外。她不着痕迹的落在后面,借着众人的身形将自己的身子遮挡了大半。 一个含笑的男子声音响起:“今日孤和五弟还有元昭一起到叶家来,是为了散散心。听闻今日府中有宴会,便过来凑凑热闹。你们不必拘礼,都平身吧!” 这个男子,正是太子慕容旸。 朝堂内外,秦王的贤王之名大盛,隐隐盖过了太子。可不管如何,太子才是皇后嫡出的长子,也是大燕朝的储君。众人对太子不敢有半点不敬,恭敬的行了礼,才各自起身。 许瑾瑜趁着抬头的瞬间,迅速的打量太子一眼。 太子是个短命鬼,早早就被秦王暗中设局害了性命。前世许瑾瑜并未见过这位太子。 这一看之下,许瑾瑜不禁有些淡淡的失望。 魏王有腿疾,极少在人前露面,不过,魏王相貌英俊是个美男子。秦王就更不用说了,相貌堂堂风度翩然。年龄最小的楚王,虽然有些文弱,却也不失清秀。 这位太子,比起几个弟弟来却要差的远了。 年约三旬,身材微胖,皮肤略黑,眼睛不算大,相貌只能用端正来形容。当然了,身为储君多年,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是有的。不过,平心而论,和秦王一比,确实逊色了不少。 也怪不得秦王会更得圣心。 身为一个父亲,喜欢更优秀更出众的儿子也是难免的。只是这个父亲的身份太特别了一些,明显流露出来的偏心也会让朝臣们浮想联翩,也让秦王暗暗滋生出了野心...... 许瑾瑜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正巧对上了另外一双冷凝深幽的眼眸。L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相见 站在太子楚王身侧的青年男子,一身玄衣,身姿挺拔,浓眉冷眸,英俊冷凝,浑身散发出夺人的气势。将相貌平庸的太子和清秀文弱的楚王映衬的黯然无光。 正是多日不见的陈元昭! 往日见面,他最多是淡淡看她一眼就会移开目光,今日进了花厅之后,却毫不避讳的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专注,闪着奇异的光芒。 就像一个猎人牢牢锁定自己的猎物...... 许瑾瑜的心漏跳了一拍,想移开目光。然而,身体自有意志,楞是被牢牢地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众少女都在忙着向太子和楚王行礼,并未留意到陈元昭和许瑾瑜的对视。唯一例外的,就是站在楚王身侧的叶秋云了。 叶秋云脸上维持着笑容,一颗心却直直的往下沉。 所有的猜测都敌不过亲眼所见! 她自小恋慕陈元昭,可陈元昭生性冷漠,即使对着嫡亲的表妹也不假辞色十分冷淡。不止是对她,对着所有恋慕他的少女,他都一样的冷漠,从不会多看谁一眼。可今天,自从进了花厅之后,陈元昭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许瑾瑜的身上...... 陈元昭竟是真的中意许瑾瑜! 这个事实,令叶秋云心痛的快要滴血了。然而,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甚至不能流露出半点异样,用力的掐着掌心,用尽所有的自制力维持着平静。 留意到两人对视的,还有陈元昭身侧的陈元青。 一碰了面就看个没完,还说什么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鬼才相信! 陈元青既欣慰又免不了泛起些许酸意。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丝酸意按捺下去,由衷的为陈元昭高兴起来。就算两人之前闹了些别扭,今天相见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和好吧! ...... 这一幕,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 待众人见礼过后,许瑾瑜终于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收回目光。脸颊微热心跳加速手心冒汗这些诡异的反应......暂时还是别深想了。 陈元昭深深的看了不远处的许瑾瑜一眼。这才移开目光。 自从那一次不欢而散的摊牌过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段日子,大概是他生命中最特别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白天忙于操练士兵和军营琐事。无暇多想。可每到夜晚,她愤怒含泪指责的俏脸总在他的脑海中闪动。像着了魔怔一般,让他在长夜漫漫里难以入眠...... 于是,陈将军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怪癖。每天夜里燃着烛台。将芸香和周勇传回来的消息看上一遍又一遍。看着所有和她相关的点滴小事,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空荡的感觉才会稍好一些。 这种奇怪陌生的感觉。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回,让他有些慌乱,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隐隐的猜到了自己的心意。然而,想到自己曾那样的伤害过她。她又是那样的厌恶他,心情又难以抑制的阴暗起来。 这样纠结又复杂的心事,他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身边的人只知道他近来心情不佳。却无人知道其中的原因。陈元青察觉出他的情绪有异,明里暗里试探过几回。都被他面无表情的瞪了回去。 昨天回府的时候,陈元青随口说起叶家的赏菊宴,还说许瑾瑜也会赴宴。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上了心。于是,就有了今日的叶家之行...... 兴致颇高的太子笑道:“你们各自回席入座吧!孤今日厚颜叨扰一回,尝一尝叶家的菊花宴。叶表妹,孤留下不会扫了你们兴致吧!” 叶秋云从满心的嫉恨痛苦中回过神来,定定神笑道:“太子殿下肯留下一起品尝菊花宴,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被扫了兴致。” 叶家是太子和楚王的外祖家,楚王又和叶秋云定了亲,亲上加亲愈发亲密。 太子笑着打趣楚王:“五弟,你不会怪我擅做主张吧!我一片苦心,想为你和叶表妹制造些机会说话亲近。你今日怎么变成了个闷葫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叶秋云略有些羞涩的红了脸。 楚王倒是镇定自若,笑着应道:“大哥,你嘴馋了想品尝菊花宴,又何必拿我当借口。” 太子被逗乐了:“就算看出来,也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好歹给我留些颜面。”一派兄友弟恭和睦融洽。 众人都很捧场的笑了起来。 许瑾瑜忍不住抬眼看了楚王一眼。 略显单薄的清秀少年,脸上浮着笑意,看着温和又无害。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少年最终坐上龙椅成了大燕朝的天子? 此时太子尚未遇刺,魏王按捺不动,秦王暗中小动作不断尚未搬到台面上来,楚王还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小皇子。陈元昭要报仇雪恨,必然要阻止前世的一切上演。杀一个皇子,总比杀皇帝要容易多了。 陈元昭会怎么做?是站在太子这一边,还是会投靠魏王或秦王? ...... 太子等人坐了一席。 隔着屏风,太子等人肯定看不见各人的举止。可一众名门闺秀依然更矜持了几分,就连纪妤也比平日安分老实多了。 许瑾瑜的心不在焉,也没惹来任何人的瞩目。因为大家都差不多...... 太子年龄大了一点,相貌也不算出众,可尊贵的身份摆在那儿,若是入了太子的眼,就是嫁到太子府做个侧妃,将来也是贵不可言。 年轻英俊性情冷漠的陈元昭,更是众少女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选。虽然有传闻陈元昭中意许瑾瑜,不过,只要一日没定下亲事就做不得数,大家还是都有机会的嘛! 还有陈元青和叶凌。也都是极优秀的少年。 至于楚王,还是别多想了。皇子侧妃和太子侧妃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就算楚王最受叶皇后宠爱,日后也免不了要就藩。 众少女心思浮动,可惜了叶府的厨子们费尽心思做出来的菊花宴,根本没几个人用心品尝。各自草草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奇怪。好端端的,太子他们怎么会到叶家来了。”纪妤到底憋不了多久,凑在许瑾瑜的耳边低语:“还有陈二表哥。今日居然也来了。他可是出了名的不喜欢赴宴!” 难道,陈元昭是知道她会来赴宴,所以特地也到叶家来了? 许瑾瑜鬼使神差的冒出了这个念头,然后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俏脸有些发热。 一个个总爱把她和陈元昭扯到一起,害的她也跟着头脑发昏胡思乱想了。 纪妤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一直没得到回应,有些不满:“瑾表姐,你在想什么呢,今天怎么一直在发呆。我和你说了半天的话。你一句都没搭理。” 许瑾瑜挥开纷乱的思绪,掩饰的笑了一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所以有些惊讶。一时没回过神来。” 纪妤立刻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的八卦起来:“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早就听说太子殿下相貌平庸,气度远不及秦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太子的相貌也不算差,至少是中上。可和秦王一比,就不够看了。今日偏偏又是和英俊逼人的陈元昭一起来的,在陈元昭夺人的相貌气质下,太子简直快成路人了。 男人凑到一起喜欢谈论美人,其实,女子到了一起最爱谈论的也是英俊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生的一副好相貌的,天生就要占很多便宜。比如说,陈元昭冷漠无情,在少女们看来是冷酷有型,换一个丑八怪整日板着脸试试? 许瑾瑜一不小心,又走神了。 “......瑾表姐,我说的对不对?”纪妤一脸兴奋期待的问道。 许瑾瑜压根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胡乱点了点头。其敷衍程度,连粗枝大叶的纪妤都看出来了。 纪妤不高兴的撇撇嘴,转过身和陈凌雪说话去了。 耳根总算清净了! 许瑾瑜松口气,然后,思绪飘飞心神不宁。 上一次她已经和陈元昭摊牌说清楚了,从今以后两人再无瓜葛。可今天碰面,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是在记恨她那天的出言不逊,还是另有打算? ...... 另一席上,少女们也在各自低声说话。 “你刚才留意了没有,陈二公子进来的时候,看了许瑾瑜许久。”左姣娘像是喝了一缸的醋,语气里全是酸意。 赵慧也是又嫉又恨:“当然留意了。” 她一直偷偷看陈元昭,可陈元昭从头至尾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许瑾瑜。 “那个许瑾瑜到底有什么好。”左姣娘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不过就是长了一张有几分姿色的脸,论家世,哪里比得上你我,根本就配不上安国公府。陈二公子该不会真的娶她吧!” 如果不是冒出个许瑾瑜来,或许,安国公府现在已经到左家来提亲了。 赵慧恨恨的说道:“这也未必。陈二公子中意许瑾瑜,安国公夫妇可未必愿意要这么一个门第不显的儿媳。陈二公子如今是神卫军统领,将来还要承袭安国公的爵位,娶妻总得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许瑾瑜想嫁进安国公府,根本是痴心妄想。” 左姣娘听了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她简直是白日做梦。” 两人往日是情敌,见了面少不了争锋相对冷嘲热讽。今天遇上许瑾瑜,倒是生出了同仇敌忾的情谊来。 叶秋云就坐在她们两个身边,她们两个说话也隐约听到了一些,心里的憋闷也稍稍散开了一些。 是啊!就算陈元昭中意许瑾瑜,姑父姑母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以许家的家世,根本高攀不起安国公府。 现在就暂且让许瑾瑜得意好了,将来,有的是她哭的时候。 ...... 屏风那一边,少女们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屏风这一边,男子们免不了要推杯换盏。太子身份最尊贵,众人自然要以太子为尊,一个个轮番向太子敬酒。只有楚王例外。 楚王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多病,不知喝了多少补药才平安长大。一直忌口,生冷辛辣一律不吃,滴酒不沾。 陈元昭今日显然心情不错,喝酒十分爽快。一杯一杯几乎没停过。陈元青看在眼里,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担心,低声提醒道:“二哥,你可千万别喝醉了。” 陈元昭不以为意的应了句:“这点酒还醉不倒我。” 陈元青眼珠一转,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二哥,你今天怎么忽然到叶家来了?是不是为了瑾表妹来的?” 陈元昭当然不会回答这种无聊幼稚的问题,甚至瞪了陈元青一眼。 陈元青被他瞪惯了,也不放在心上,低声道:“今日人太多了,你们两个又都引人注目,想私下说话只怕不容易。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不如告诉我,我待会儿替你去传话。” 陈元昭动作一顿,看向陈元青的目光愈发不善。 自己不便和许瑾瑜说话,难道他就可以吗? “二哥,你这是什么眼神。”陈元青被看的不满了,低声抗议:“马上就要秋闱了,我忍痛牺牲了一天温习书本的时间,特意跑到叶家来,还不是为了你。” 二哥怎么可以怀疑他? 他以前确实很喜欢许瑾瑜......好吧,就是现在也不能完全忘怀。可自从他下定决心成全许瑾瑜和二哥,他就很努力的放下所有的少年情怀,一心为二哥和许瑾瑜牵线搭桥。 二哥这样的眼神,太可气了! 陈元昭见陈元青不高兴了,总算生出些许类似歉然的情绪来。此时此地不便多说,他只淡淡的说了句:“你不必烦心,我自有计较。” 在亲眼见到许瑾瑜的那一刻,这些日子聚集在胸膛的焦躁难安奇迹般的消失不见,只有无法形容的愉悦和释然。 他想,他终于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既然他喜欢见到她,那就娶她好了。 ......L ps:陈二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o(n_n)o~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太子 陈元昭常年冷着一张脸,几乎从未笑过。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难得柔和。 陈元青一脸惊讶,简直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稀奇:“二哥,你刚才是在笑吗?”一不小心,声音大了一些,顿时引来众人的侧目。 太子和楚王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哟,陈元昭居然真的在笑?! 太稀奇了! 太子笑着打趣:“元青,你刚才和子熙说了什么,他今天心情竟然这么好。”平时就算打胜仗回来得了皇上嘉奖,也从没见过他有笑脸。 “是啊,平日可很少见到表哥笑。”楚王笑着接过话茬:“到底是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陈元昭神色柔和不过是刹那的事,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应道:“没什么。” 太子和楚王碰了个软钉子,也没放在心上。他们都很清楚陈元昭的性子。直接追问肯定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两人一起看向陈元青。 陈元青自然不会随意说起许瑾瑜的事,敷衍的笑道:“我刚才和二哥就是随口闲聊,也不知道二哥听了哪一句这么高兴。” 这样的话谁能相信? 太子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却不好表露出来。 陈元昭不欲话题围着自己打转,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近来身体可好些了吗?” 叶皇后前些日子偶感风寒,重病了一场,一直在宫中养病。皇子皇子妃公主驸马轮流进宫伺疾,虽说不用做什么,只在一旁陪着。也够累人的。 太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过来,笑着应道:“母后的身子好多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今天早上我进宫探望母后,母后还在我面前念叨过你。说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心里甚为惦记。你若是得了空闲,就进宫陪陪母后。” 太子发了话,陈元昭自是不能拒绝:“好。我明天就进宫探望皇后娘娘。” 楚王笑道:“表哥。明日让姨母也一起进宫来吧!自从你回京之后,姨母还从未进过宫。” 陈元昭眸光一闪,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讥讽的冷意。点头应了一声。 叶氏若是真的进宫探望,只怕叶皇后又要多添一层心病,要在床上多躺几日了...... ...... 午宴过后,太子不便多留。准备起身离开。 楚王略一犹豫,低声对太子说道:“大哥。你有公务在身,先回太子府吧!我难得来叶家一回,想多待上一会儿再回去。” 太子哑然失笑,调侃道:“等成了亲。你爱看多久看多久,何必急在今日。” 楚王年轻脸嫩,被调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反驳。 太子打趣了楚王几句,又对陈元昭笑道:“五弟要留下参加叶表妹的赏菊宴。你随我一起走吧!” 陈元昭却出人意料的应了句:“我下午有空,陪楚王殿下一起留在叶家。” 闺阁千金们的聚会,陈元昭要留下做什么?楚王是想陪陪未婚妻,陈元昭该不是也“别有用心”吧! 想起曾经听过的那则流言,太子顿时来了兴致:“莫非,威宁侯府的那位表小姐今天也来了?” 陈元昭:“......” 陈元青想笑又不敢笑,表情颇有些怪异。 叶凌听的一头雾水,插嘴问道:“威宁侯府的表小姐,是不是就是许小姐?”可是,许瑾瑜和陈元昭有什么关系? 楚王笑了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六表弟,你整日埋头读书极少出府走动,也怪不得你不知道。三嫂生辰的那一天,许小姐去秦王府做客,不慎落水,当时幸亏表哥反应及时,英雄救美,许小姐才得以平安无事。” 英雄救美?落水被救? 叶凌呆呆的看了面无表情的陈元昭一样,刚萌动的少年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楚王的言外之意了。更重要的是,陈元昭竟然没有否认...... 陈元青原本看叶凌十分不顺眼,现在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底不免又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唏嘘。 太子原本要走,现在却又不想走了,笑着吩咐一声:“来人,去请许小姐过来,孤要见一见这位许小姐。” 刚才那么多人,太子来不及一一细细打量,现在倒是想仔细看看这位传闻中的少女了。 太子的话一出口,陈元昭便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楚王喜欢看书,魏王喜欢奇珍异宝,秦王的嗜好最隐秘也最离谱。太子倒是没什么怪癖,就是稍稍好色了一点。太子府里环肥燕瘦,不知有多少美人...... 太子要召见许瑾瑜,一来是好奇,二来只怕也是想欣赏美人。 陈元昭心中不快,却没有出言阻止。 太子发了话,谁敢阻拦? 这就是身份和权势!暂且忍耐一回,有他在场,太子总得收敛一二。 ...... 什么? 太子要召见她? 许瑾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笑容满面的内侍见她没动弹,又重复了一遍:“太子殿下想见一见许小姐,请许小姐随奴才去见殿下。” 许瑾瑜定定神,含笑应了,盈盈起身。 内侍的声音不算小,同席和邻席的所有少女都听进了耳中。一时间,各种嫉恨的目光纷纷飘了过来。 这个许瑾瑜实在是好运道!和陈元昭隐约的暧~昧已经够人羡慕了,现在竟又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论相貌气度,太子当然不如陈元昭。可太子是一朝储君,是大燕朝未来的天子。若是能进了太子府,将来可就是宫里的妃嫔娘娘,贵不可言。 冲着这一层,太子就是再平庸,也胜过世间所有男子。 而现在,太子竟亲自召见许瑾瑜,这代表着什么?又岂能不令在座的名门闺秀们咬牙切齿心中暗恨? 叶秋云紧紧的盯着许瑾瑜窈窕的身影,眼里的嫉火快喷出来了。 左姣娘用力咬着嘴唇,赵慧将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 许瑾瑜无暇留意众人的反应,深呼吸一口气,跟在内侍的身后去见太子。L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心意 转过屏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陈元昭深幽冷然的眼眸。 许瑾瑜不敢多看,忙收敛心神,盈盈上前给太子行礼:“民女许瑾瑜,见过太子。” 太子笑道:“免礼平身。” “谢殿下。”许瑾瑜不卑不亢的站直了身子,垂手敛容,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太子问话。 之前这么多名门闺秀在一起,太子虽然好色一些,却也不便盯着尚未出阁的少女看。更何况,许瑾瑜当时刻意垂首躲在众人身后,因此,太子也没留意到她。 现在细细一看,不由得暗暗惊艳。 容貌美丽动人,气质温婉沉静,声音温润悦耳,身姿窈窕妩媚。静静的站在那儿,宛如一朵含苞的木槿花,徐徐的绽放出迷人的风姿,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怪不得连心如止水从不近女色的陈元昭也动了心。 这样的美人儿,哪个男子能抵挡? 太子一向怜香惜玉,温和亲切的笑道:“你不用害怕。孤刚才听他们提起你,所以召你过来见上一见。” 许瑾瑜微微垂眸,恭敬的应道:“多谢殿下垂青,民女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前世太子死的早,她和太子从无交集。不过,太子好色的名声传的极广,她也听过一些。现在太子忽的召见她,若说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事到临头,再紧张再忐忑也无济于事,她只能沉下心来应对。 太子继续亲切的问道:“你今年可及笄了?定了亲事没有?” ......问一个少女这些问题,真的合适吗? 陈元青心里暗暗嘀咕,想到太子喜好美色的声名。心里有些不安。忍不住看了陈元昭一眼。 陈元昭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眸却暗了一暗。 太子问话,许瑾瑜不能不答:“民女今年十四,尚未及笄。家中兄长今年参加秋闱,还未定亲。” 兄长还没定亲,自然轮不到她这个妹妹。 答的委婉巧妙,又避开了尴尬。足可见其聪慧。 太子眼睛亮了起来。笑着说道:“妹妹蕙质兰心,兄长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今科秋闱看来必能高中。” “多谢殿下美言。”许瑾瑜的恭敬。很自然的拉开了距离:“民女也希望兄长能高中秋闱。” 该看的看了,该说的也说了,按理来说,也该让许瑾瑜回去了。 可太子却半点没有让许瑾瑜退下的意思。竟又问起了许徵的情形:“你兄长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简直就是没话找话说! 许瑾瑜心里暗暗生出警惕。身为女子的直觉,令她敏锐的察觉到太子对她的格外留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也没有半点想攀龙附凤的想法...... “许家的情形我十分熟悉。太子若是感兴趣,问我就行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瑾瑜心里漏跳了一拍,下意识的抬起眼眸。 竟是陈元昭张口为她解了围! 这比太子召她问话更令人惊讶。 陈元昭英俊的脸孔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随意的瞄了她一眼。便看向太子:“她的兄长叫许徵,今年十六,诗才书画俱都十分出众。他们兄妹的父亲去世已经有三年了。亲娘邹氏是威宁侯夫人嫡亲的长姐。许徵到京城来参加秋闱,因为舅家在外地赴任。邹家的老宅荒置了几年,所以他们一家借住在威宁侯府。许徵平日用功苦读,偶尔会参加书会诗会,或是带着文章到曹家,请曹大人指点。曹大人颇为赏识他的才学。” 众人都惊住了。 陈元昭竟然说了这么多话! 陈元昭竟然对许家的情形这么熟悉! 这简直是当众表示我确实中意她...... 陈元青几乎要忍不住当众冲陈元昭竖起大拇指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他之前是白担心白操心了。 ...... 太子不免有些尴尬。 .陈元昭刚才这一番话已经表明了态度,他若是再问下去,肯定会惹的陈元昭不快。 这样的可人儿,为什么自己竟迟了一步?若是不知道陈元昭的心意也就罢了,现在既是知道了,再出手可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换了是别的人,太子自然没什么顾忌,抢了就抢了,谁也不敢和堂堂太子争夺一个女子。可陈元昭身份不同,既是嫡亲的表弟,又手握重兵,是他必须要拉拢的人。若是为一个女子闹的反目,陈元昭投到秦王那一边可就得不偿失了..... 太子略一权衡,将心里的蠢蠢欲动按捺下去,半开玩笑的说道:“子熙,没想到你对许家的情形这般熟悉。看来,你对许小姐可算是用心良苦了。” 陈元昭竟没有否认:“让殿下见笑了。” 短短几个字入耳,许瑾瑜头脑一片空白,怔怔的看着陈元昭。 什么用心良苦,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陈元昭似是察觉到了许瑾瑜的目光,迅速的看了她一眼。看到聪慧冷静的她那副呆呆的样子,陈元昭的心里泛起奇异的感觉。 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漾起一圈圈的温柔涟漪。 这样的感觉,就是喜欢吧! 既然决定了要娶她,他自然会保护她,绝不容任何男子觊觎。就算是太子也不例外。刚才当众表明态度,就是为了让太子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太子殿下已经问完话了,你可以告退了。”陈元昭的声音堪称平生从未有过的温和。 许瑾瑜头脑快成浆糊了,完全没了平日的聪慧伶俐,愣愣的应了一声,然后僵硬的告退:“殿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民女先告退了。” 太子不无遗憾的看了佳人一眼,口中笑道:“也好,你先退下吧!”罢了,不属于自己的还是别惦记了。 许瑾瑜行礼告退,转身离开。 身后分明有一双眼眸盯着她的身影,目光分明是冷然的,却又带着难以想象的灼热。 不用再怀疑,不用再猜测。 她清楚的知道,那是陈元昭的目光。 ......L ☆、第一百五十章 纷乱(一) 许瑾瑜魂不守舍的绕过屏风。 一抬头,迎接她的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众少女神情各异,目光微妙而复杂。 只隔着一道屏风,太子和陈元昭刚才说的话众人听的清清楚楚。不用再猜测怀疑,陈元昭已经当众表露了心意。 这怎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在场的少女,暗中倾慕陈元昭的绝不止左姣娘和赵慧两个。只是她们两个家世相貌最出众,也是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可现在,两人彻底成了笑话。 叶秋云心中波涛汹涌嫉恨欲狂,还要强自维持镇定,脸孔都快扭曲了。 许瑾瑜逼着自己从一团乱麻中回过神来,在众人瞩目下,故作坦然的走到了纪妤的身边。 纪妤从来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许瑾瑜今天处处出尽风头,尤其是刚才隔着屏风的那一幕,更令纪妤眼热嫉妒,忍不住酸溜溜的来了一句:“瑾表姐,今日你可是出尽了风头。” 这句话可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众少女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点头,然后默默的一起看向许瑾瑜。 这样的风头,不出也罢!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随口敷衍:“妤表妹这么说,着实令我汗颜了。” 口不对心。 纪妤撇撇嘴,想说什么,总算又忍下了。 太子等人还没离开,她说话还是小心些为好。等赏菊宴散了之后再追问许瑾瑜也不迟。 ...... 太子等人很快起身离开了,原本打算留下的楚王,也随着太子一起走了。 然而,之前那一幕引起的影响却没有平息。众人各怀所思心不在焉,也使得接下来的菊花宴没了滋味。 左姣娘第一个起身告辞。接着是赵慧。有一就有二,很快,众人都有了去意。 叶秋云勉强打起精神,亲自送客人出府。 众人有意无意中和许瑾瑜保持距离,只有曹萦毫不介怀,临别时拉着许瑾瑜的手,低声安慰道:“她们这是眼热你得了太子的青睐。更嫉妒陈将军倾心于你。所以故意针对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许瑾瑜暗暗苦笑。她当然不会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反应放在心上,真正让她心神不属的,是陈元昭出人意料的举动...... 和曹萦才第一次见面。说的多了难免有些交浅言深。 许瑾瑜收敛心神,轻声应道:“多谢曹姐姐好意安慰。不用为我忧心,我能撑得住。”顿了顿又笑道:“今日到叶家来结识曹姐姐,也算不虚此行了。日后我得了闲空。再登门拜访。” 曹萦含笑应下,两人依依告别。 此时。门口的客人大多上了马车。 待曹萦走了之后,叶秋云终于忍不住走到了许瑾瑜的面前,脸上挂着笑意,口中却轻哼一声:“许瑾瑜。就算陈表哥对你有意,姑父姑母也不会同意和许家结亲,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对待主动来挑衅的人。自然不必客气。 许瑾瑜神色淡然的应了回去:“不知叶小姐是以什么身份说出此话?你是叶家的女儿,难不成还能插手管到安国公府的事?如果叶小姐是以表兄妹的身份关心此事。就更不妥当了。叶小姐是楚王殿下的未婚妻,到年底就要嫁入楚王府。陈将军中意谁娶谁和你都没什么关系吧!” 许瑾瑜言词如刀,句句犀利。 叶秋云被噎的哑口无言,面色难看之极,却又无法反驳。 是啊!说到底,她不过是陈元昭的表妹。陈元昭喜欢谁要娶谁,根本轮不到她来过问。如果她没定亲,还能争上一争。可现在她已经是楚王的未婚妻,早就失去了争风吃醋的资格...... 许瑾瑜心中纷乱烦闷,噎了叶秋云一通,心情倒是稍稍好了一些:“叶小姐若是没有别的指教,我和妤表妹就先行告辞了。” 说着,便转头叫上纪妤,一起上了纪家的马车。 叶秋云眼睁睁的看着纪家的马车启程离开,一张俏脸气的泛白。站了许久,才勉强将心里的怒气和嫉火平复下去。 以许家的门第,姑母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许瑾瑜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高兴一场! ...... 到了马车上,纪妤再也憋不住了,急急的张口追问:“瑾表姐,你以前不是说过和陈二表哥毫无瓜葛吗?他今天当着太子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初夏也关切的看了过来。 是啊!小姐口口声声和陈元昭井水不犯河水。可眼下看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陈元昭已经当众表露心意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找人登门提亲......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他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没了外人在场,许瑾瑜也没有再装着不在意,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懊恼。 上一次两人已经说清了所有的恩怨。接下来当然是恩怨两清从此路人。 陈元昭忽然来了这么一出,最震惊最意外的人是她好不好! 纪妤自然不相信她的说辞,撇撇嘴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若是和他没有牵扯,以陈二表哥的性子,他今天怎么会当众说那样的话?” 许瑾瑜懒得再多说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和他桥归桥路归路,根本不可能。” 说着,将头扭到了一边。 纪妤碰了个软钉子,也有些恼了,哼了一声,将头扭到另一边。 一路无话。 马车到了威宁侯府外停下了。 纪妤和许瑾瑜赌气,倒是没忘了那盆绿翡翠:“紫月,把这盆绿翡翠捧回清芷院。” 紫月忙应了下了,小心翼翼的捧了绿翡翠下马车。 许瑾瑜忽的叫住了纪妤:“妤表妹,今天在叶家发生的事,还请你帮着保密,别告诉任何人。” 这个奇怪的请求,让纪妤楞了一愣,一时也忘了还在和许瑾瑜生气这回事:“为什么?” 这样的好事,换了别人巴不得宣扬开来。许瑾瑜倒是处处都和别人不同。 “没什么,”许瑾瑜也不多解释:“还请妤表妹为我保密。” 纪妤没好气的应道:“你的事情,我才懒得多说。”说着,便率先迈步进了府。 ......L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纷乱(二) 在回引嫣阁的路上,许瑾瑜又叮嘱初夏:“今天发生的事,你别告诉我娘,更不能告诉大哥。” 初夏习惯性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疑惑地问道:“小姐,陈将军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太太和大少爷?” 若是安国公府登门来提亲,就再好不过了!陈元昭除了性子冷冽了一些,可以说是千里无一的夫婿人选。 难道小姐对陈元昭真的没半点心思? 许瑾瑜避重就轻的说道:“我自然有我的考虑,你不要再问了,记着我的吩咐就好。” 初夏很清楚许瑾瑜的性子,看着温柔好说话,其实最有主见。 算了,小姐不肯说,她就不问了。 初夏乖乖的闭了嘴。 许瑾瑜耳根清净了,心里却未必。 陈元昭突如其来的举动,搅乱了一池春水。她看着镇定,其实心里一片纷乱。 陈元昭是真的对她有意?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前世陈元昭一直都没娶亲,对女子也从不假以辞色。她至今仍然记得他看她时的轻蔑和不屑。 忽然,那份轻蔑不屑变成了专注和灼热...... 这样剧烈的转变,让人震惊,又有些措手不及。 她一时也没想好该如何应付这样的陈元昭,更不知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对她有意......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 暂时还是别让邹氏和许徵知道此事为好。邹氏也就罢了,许徵对陈元昭没有半点好感,要是知道此事,不火冒三丈才是怪事。万一许徵一怒之下跑到安国公府去找陈元昭就糟了!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先瞒着许徵。 至少也要等秋闱过后再说。 许瑾瑜打定主意。收敛了心神,迈步进了引嫣阁。 ...... 邹氏笑着迎了上来:“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今天去叶家还顺利吧!” 许瑾瑜神色自若的笑道:“一切都顺利。今日我可算是开了眼界,见识了许多名品菊花呢!” “小姐今日作诗得了魁首,还得了一盆珍贵的绿菊做彩头。”初夏笑着插嘴:“可惜,小姐已经将那盆绿翡翠送给三小姐了。不然,养在屋子里也颇为有趣。” 邹氏听了有点心疼,叹口气道:“妤姐儿到底小上一岁。你让让她也是应该的。” 就在此时。许徵进来了。 这些日子一直埋头温习四书五经苦练时文策论,许徵略显消瘦,精神却是极好:“娘。妹妹,你们在说什么?” 邹氏将绿菊的事说了一遍,言语间颇有些憾意。 “不过是一盆菊花,送就送了。”许徵倒是没把这些许小事放在心上:“再说了,妹妹对养花没什么兴趣。给了妤表妹还能落一个顺水人情。” 邹氏素来最听许徵的话。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许徵转头打量许瑾瑜一眼,忽的略略皱眉:“妹妹,你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在叶家做客的时候,遇到什么事了?” ......有这么一个细心敏锐的兄长。有时候还真是一件头痛的事。稍微有点不妥都瞒不过去。 许瑾瑜选择性的说了部分实话:“今天去叶家做客的,都是京城闺秀,难免有些傲气。有两个似乎看我不太顺眼。故意在诗词上向我挑衅。想羞辱我一番,不过。最终被我羞辱了回去。那盆绿翡翠,也是因为作诗得的彩头。” 许徵一向护着宝贝妹妹,听说此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故意针对你的人是谁?” 哪怕最终获胜的人是许瑾瑜,可这般被人针对敌视,总是令人不喜的事。 许瑾瑜答道:“一个是左丞相的女儿,还有一个是礼部赵大人的女儿。”顿了顿,又老实的交代:“还有叶小姐,似乎对我也有些偏见。” 许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果然都是名门闺秀,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他就是想为妹妹出气也不太可能...... 许瑾瑜太了解许徵了,一见他皱眉就猜出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大哥,我可不是白白受气的人。今日作诗我已经为自己讨回颜面了。” 许徵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这位叶小姐对你心怀不善,以后就别和她来往了。” 许瑾瑜乖乖应下了,想起曹萦,又笑道:“今天去也不是全无收获,我结识了一个性情相投的好友。” “哦?是谁?”许徵顿时来了兴致。 许瑾瑜笑着卖起了关子:“说起来,这位小姐你也曾见过一面。” 许徵一愣。脑子迅速的转了起来,曾见过一面的少女......自从到了京城之后,他大多闭门读书,见过的女子少之又少。 一张文雅清秀的脸庞忽的闪过脑海,许徵脱口而出道:“你说的莫非是曹家小姐?” 许瑾瑜原本是想逗逗许徵,没想到许徵竟真的猜中了,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大哥猜的可真准,确实是曹姐姐。今日曹姐姐也和我说了,她曾在曹大人的书房见过你一回。没想到大哥对曹姐姐也印象深刻呢!” 听着这样的打趣,许徵竟难得有些微不自在,解释道:“每一次我去曹家,曹大人都是在书房见我。我也没料到会遇到曹大人的千金。我怕唐突了曹小姐,曹大人心中不喜,所以立刻退出门外。只匆匆见了她一面。这点小事,我当时没放在心上,所以回来也没和你们说起过。” 只匆匆见了一面,竟然对彼此印象都那么深刻...... 许瑾瑜心里微微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邹氏便眼睛一亮,抢着张口问道:“这位曹小姐相貌人品如何?” 许瑾瑜不吝啬夸赞之词:“饱读诗书,知书达理,谦和有礼,性情温柔,相貌清秀。” 咦?怎么越说越觉得耳熟? 貌似许徵当时说的娶妻标准就是这样的...... 许瑾瑜若有所思的看了许徵一眼。 邹氏听着许瑾瑜的一番话,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兴致勃勃的问道:“这位曹小姐年龄多大了,定亲了没有?”L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惊喜(一) 许瑾瑜笑道:“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这些我可没好意思问。要不然,过些日子我去曹府找曹姐姐,细细问上一问。” 邹氏连连点头:“好,过两日你就去。” 许徵:“......” 邹氏话中的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许徵想装没听懂都不好意思:“娘,你就别多想了。曹大人是国子监祭酒,也是当朝大儒,声名清贵,极有名望。曹小姐是曹大人的爱女,才貌出众,就算尚未定亲,也轮不到我去登门提亲。” 论才貌人品,许徵当然是一等一的。 可这年头,两家结亲不仅看相貌人品,更讲究门当户对。许家比起曹家,显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很无情的现实。 邹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不无怅然的叹了口气:“可惜你爹死的早。如果他还在世,再升一升官职,你们兄妹的亲事也会顺遂的多。” 许翰一死,许家就没了撑门立户的。许徵再努力毕竟还是个少年,没了父亲,在说亲的时候难免吃亏一些。 至少,许家是高攀不起曹家的。 邹氏一脸低落颓然,许徵倒是很坦然,笑着安慰邹氏:“娘,你不用为我的亲事操心。等我考取了功名,再寻亲事也不迟。” 顿了顿又道:“至于曹小姐,在人前也不要随意说起,免得落了口舌。” 邹氏打起精神,笑着应道:“我知道这事急不得,不过是私下说一说罢了。在人前我自是不会贸然提起曹小姐。” 许瑾瑜没吭声,心里却默默盘算起来。 看许徵的反应,对曹萦似乎有些好感。至少第一印象很好。将来见了曹萦,不妨言语试探曹萦的心意。 门第差距是有的。不过,世事无绝对,总有例外。 那位曹大人不是很欣赏许徵吗?等许徵像前世那般科举得意年少得志的时候,或许曹大人会乐意有这么一个乘龙快婿。 谁也没提起秦王。 秦王就像一片巨大的阴影,无时不刻不笼罩在各人心头。如果不解决了这桩麻烦,许徵连未来都看不到。又何谈亲事? ...... 安国公府。世安堂。 丫鬟珍珠笑着来禀报:“启禀夫人,将军回府了,特意到世安堂来给您请安。” 叶氏既意外又惊喜:“还不快些让他进来。” 母子两个关系一直冷淡。陈元昭常年住在军营,回府的次数本就不多,偶尔回府了,也极少主动到世安堂来。也怪不得叶氏这般高兴了。 片刻后。陈元昭来了,叫了声母亲。便坐下了。 看这架势,显然是有事要说。不然,以陈元昭的性子,最多站上片刻就会离开。压根不会坐下。 叶氏心里暗暗琢磨着,口中亲切的问道:“元昭,你平日都在军营。回来也多是在晚上。今日怎么下午就回来了?” 陈元昭淡淡应道:“今天中午,我陪着太子楚王一起去了叶家。午饭过后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平日少言少语,问什么都懒得多说。今天却异于往常有问就答......看来,陈元昭心情很不错! “原来是去你外祖家了。”叶氏提起娘家,语气颇为冷淡,似乎没什么兴致多问,很快便扯开了话题:“你特意回府,是不是有事要说?” 陈元昭张口说道:“皇后娘娘抱病多日,近来有所好转。太子殿下说娘娘心中惦记我,让我进宫探望。还让母亲一起进宫。” 叶皇后生病,叶氏这个亲妹妹于情于理都应该进宫探望。不过,这些日子叶氏一直未曾进过宫,太子特意提起此事,心里显然是怪罪叶氏失了礼数,只是碍着颜面没直接说出口罢了。 叶氏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太子殿下亲自张了口,我们母子明日就一起进宫一趟好了。” 想来,这都是太子自作主张的主意。 否则,叶皇后怎么会想见她? 叶氏已经有四旬了,可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丝毫没有美人迟暮的困扰,依然美的惊心动魄风情万种。 陈元昭看着叶氏,心里涌起复杂莫名的滋味。 厌恶,憎恨,失望,愤怒,种种阴暗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打从心底里厌恶和她亲近。 然而,不管如何,这都是生了他养了他的亲娘。他再厌恶她,也改变不了血浓于水的事实。 不能舍弃,只能疏远。 如果天天住在府里,日日相对,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 叶氏自然不知道陈元昭复杂的心思,笑着试探道:“元昭,除了进宫探望皇后娘娘,你就没有别的重要事情和我说么?” 陈元昭沉默不语。 叶氏早就习惯了陈元昭的少言,不以为意的老生常谈:“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你若是有中意的,不妨和我说一声,我这就找人登门提亲。只要你喜欢,家世低一些也无妨......” 这样的话,每次见面叶氏都要念叨一回。 陈元昭心情好的时候,一声不吭的任由叶氏絮叨。当然了,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大多数的情况下,陈元昭会不耐的打断叶氏,扔下一句“我不想成亲”然后拂袖离开。 今天陈元昭倒是颇有耐心,说到现在也没翻脸走人。叶氏心里暗暗窃喜,忙说了下去:“你若是没有中意的,我这里倒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左家的小姐和赵小姐你不喜欢,还有杨家的三小姐......” “我已经有了中意的女子。” 叶氏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 陈元昭竟然说他有了中意的女子?! 陈元昭脸上没太多表情,目光却渐渐柔和:“你没听错,我说,我有了中意的人。” 叶氏楞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用狂喜来形容也不为过:“太好了!等了几年,总算是等到你说这句话了。快些告诉娘,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这就找人去登门提亲!”L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惊喜(二) “许瑾瑜!” 陈元昭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叶氏便欢喜的笑了起来:“果然是许家的二小姐。你呀,就是嘴硬。上一次许二小姐落水,你救了人家,就该负起责任登门提亲。非要拖延这么久才吭声。” “许二小姐虽然家世低了一些,又没了父亲,不过,相貌出挑,才学出众,性子看着也温柔。这样的女子,做我们安国公府的儿媳也足够了。” 门当户对当然是最好的。不过,陈元昭的情形又不同。 拖延了几年迟迟不肯成亲,平日从不亲近女色,外面有关陈元昭“身患隐疾”的流言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叶氏也有所耳闻。 这几乎已经成了叶氏的心病。只要陈元昭肯成亲,什么样的女子她都认了。许瑾瑜除了家世低一些,其余的样样出挑。这样的儿媳,叶氏自然满意,满口都是夸赞。 陈元昭听着叶氏夸赞许瑾瑜,什么也没说,眉眼却柔和了许多,唇角也微微扬起。 英俊冷凝的脸孔,似冰雪微融,又似层层的乌云中透出一缕阳光。 他竟然笑了? 叶氏看在眼里,既惊讶又欢喜,还有一丝酸意。 这臭小子,自小性子冷漠,对着她这个亲娘也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好脸色。现在总算开窍了。还没娶进门,就已经满心向着媳妇了...... 罢了!儿女都是前世的冤孽,今生来讨债的。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还是趁着陈元昭松了口,快些定了亲事要紧。 叶氏定定神,笑着问道:“明日就登门提亲。会不会有些仓促了?要不要等上几日?还有,请谁登门提亲为好?” 陈元昭略一思忖,缓缓说道:“提亲的事,暂且缓一缓。” 缓一缓? 叶氏一怔,脱口而出道:“为什么要缓一缓?你该不是又想反悔了吧!” 这可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他松口肯成亲了,绝不能容他再反悔。 陈元昭淡淡说道:“已经决定的事,我从不后悔。” 叶氏这才放了心。就听陈元昭继续说道:“秋闱将近。许瑾瑜的兄长要参加秋闱。要提亲,也要等过了秋闱再说。” 许瑾瑜没有父亲,能决定她终身大事的。当然是邹氏和许徵...... 想到许徵,陈元昭下意思的皱了皱眉。 前几次见面,他和许徵都闹了些不愉快......好吧,是闹的很不愉快。提亲一事。许徵不会从中作梗吧! “也好,那就缓上一些日子再说。”叶氏总算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头脑也恢复了冷静:“提亲不是小事,总要找一个合适的媒人。还有,这样的喜事,总得告诉你父亲一声。” 提到安国公。叶氏的声音冷了几分。 陈元昭眸光一闪,淡淡的嗯了一声。 儿子要定亲了,这样的喜事。当然要先和安国公商议知会。 叶氏想了想说道:“难得你今天回府,今晚就留在府里。我会让人请你父亲过来。将此事告诉他一声。” 叶氏和安国公平日各住一处,等闲十天半月都不见面。想见面商议事情,还得打发人去请一声。 这样的夫妻,说来不免可笑。 陈元昭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却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 到了晚上,一向冷清的世安堂难得的热闹起来。 安国公来了,陈元白夫妇领着骁哥儿骥哥儿来了,邱姨娘和陈凌雪来了。叶氏索性吩咐人一并将陈元青母子也请了过来。 安国公府里的主子全数到齐。都是一家人,也不讲究男女分席,围着大圆桌坐下了。 骁哥儿大一些,安稳的坐在袁氏身边。 骥哥儿还小,却不肯消停老实,在袁氏的怀里扭来扭曲,奶声奶气的要祖父抱。 袁氏假意瞪了骥哥儿一眼:“不准胡闹!今晚可是家宴,一家老少都在。祖父没时间抱你。” 骥哥儿扁扁嘴,哭闹起来。 叶氏皱了皱眉:“袁氏,你是怎么管教孩子的,怎么一直哭闹个不停。让奶妈先带骥哥儿下去。” 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商议,她哪有心情听孩子哭啼闹腾。 袁氏有些尴尬难堪,忙应了一声,正要招呼奶娘过来。安国公却张口道:“骥哥儿还小,哪里懂什么礼数。喊着要祖父,就到祖父这儿来。” 摆明了是为长房撑腰。 叶氏笑容顿时没了,脸色沉了下来。 袁氏心中暗喜,脸上却故意流露出为难的神情来:“这样不太好吧!” 安国公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好的。今天是家宴,又没外人,讲究这么多虚礼做什么。骥哥儿,来,祖父抱你。” 袁氏只得将骥哥儿给了安国公,然后歉然的看向叶氏:“公公这么吩咐了,儿媳不好不听。还请婆婆别生气。” 叶氏不怒反笑:“罢了,我和一个孩子有什么可计较的。既然国公爷想抱,就抱着好了。”今天有重要的喜事,她也懒得纠缠计较这点小事了。 袁氏在这场婆媳争斗中占了上风,心里十分舒畅,面上却不便表露出来。叶氏和安国公夫妻冷淡不和,可毕竟是正经的婆婆身份。想整治她法子多的是。 陶氏冷眼看着这一幕,显然没打算搀和。 陈元昭的目光掠过安国公抱着骥哥儿的慈爱模样,眼底的讥讽之意更浓了几分。 安国公不遗余力的抬举长房,不知听说他要成亲的事情后,安国公会是什么反应......大概是有惊无喜吧! 菜肴源源不断的上来。 骥哥儿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坐在安国公的怀里也不安分。安国公好脾气的呵呵直笑,饭桌的气氛倒是因此热闹了起来。 叶氏看在眼里,只觉得刺目,心里暗暗冷笑不已。 安国公这是故意给她添堵。 换在往日,她看着袁氏的两个儿子确实膈应的慌。不过,今天却不一样了。 叶氏咳嗽一声,张口道:“今日特地叫你们过来,是有件喜事告诉你们。” 喜事? 安国公笑容一顿,看了过来。L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争吵(一) 叶氏故意叹了口气:“元昭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别人在他这个年龄早就当爹了。他至今还没定下亲事,我这个做娘的,每日每夜惦记着,操碎了心,可元昭就是不肯成亲,我也拿他没办法......” 安国公神色不变,眸光闪烁不定。 叶氏的话音已经这么明显了,很显然,今晚要说的事就是陈元昭的亲事。 果然,就听叶氏笑着说了下去:“好在元昭总算是开窍了。今天回来告诉我,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让我找媒人登门去提亲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脸惊讶,齐刷刷的看向陈元昭。 换了是别的男子,这样的事半点都不奇怪。放在陈元昭的身上,可就太稀奇了。 五年前,叶氏挑了几个美貌的丫鬟送到墨渊居,却被陈元昭无情的全部撵走。这几年陈元昭身边从不要丫鬟伺候,只有亲兵。也没有半点要成亲的意思。 外面都传闻陈二公子身患隐疾,殊不知,这样的传闻在安国公府里传的更是有鼻子有眼。毕竟,一个身心正常的男子,怎么会不肯亲近女色? 谁能想到,陈元昭忽然开了窍,有中意的女子了...... 陈元青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脸的激动欢喜:“二哥,你总算是想明白了,肯成亲了。”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这满屋子的人里,真心为自己高兴的,也只有陈元青了。 至于叶氏,关心的无非是他早日成亲生了子嗣,将长房压下去。然后就有底气请封世子。将安国公的爵位牢牢的占着不放...... 尘封在心底的往事瞬间涌上心头。 陈元昭眼眸暗了一暗。 陈元白很快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知二弟相中了哪一位京城闺秀?” 这也是众人关心的问题。就连陶氏也竖长了耳朵。 陈元青抢着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瑾表妹了。” 什么?许瑾瑜? 陶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是她?”那个身份低微又有心机的许瑾瑜?陈元昭怎么可能相中了她? 陶氏的脸色实在有些刺目。 陈元昭原本不想张口,此时忽然改了主意:“我确实中意瑾表妹,莫非二婶有什么不满意?” 叶氏迅速的接过话茬:“许二小姐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堪为良配。我对这个儿媳可满意的很。” 陶氏被陈元昭母子两个噎的说不出话来。一脸讪讪。心里懊恼不已。 她以前在叶氏面前说过不少许瑾瑜的坏话。现在想来。不免尴尬。 袁氏咳嗽一声笑道:“既是二弟相中了,婆婆又满意,这门亲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也替二弟高兴......” 安国公忽的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门亲事不妥!” 袁氏戛然而止。 叶氏的笑容凝在了唇角。 陈元昭似乎料到了安国公的反应。并不意外,淡淡问道:“敢问父亲,这门亲事有何不妥?” 安国公面色同样淡然:“许家家世低微,许二小姐又没了父亲。如今家里只有兄长和寡母。这样的女子,怎么配为安国公府的媳妇。” “我不在乎什么家世。”陈元昭神色微冷。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自己娶妻,我心甘情愿即可。” “结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两家结为一家的喜事。容不得你任性!”安国公板起脸孔,毫不留情的说道:“总之。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 叶氏的火气直往上涌,脸上涌起愤怒的红晕,一怒之下脱口而出:“元昭年已二十。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女子。你从中阻拦,难道是希望元昭一直不娶亲?” 安国公皱眉。硬邦邦的说道:“荒谬!可笑!我什么时候不乐意元昭成亲了?我只是说许家小姐家世太低,配不上元昭罢了。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再另挑一个家世才貌都出众的就是了。” 叶氏连连冷笑:“说的倒比唱的还好听!元昭什么性子,莫非你不清楚吗?这几年连丫鬟都不让近身,提起亲事起身就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相中的姑娘家,你这个做父亲的却百般不愿,这到底是何道理?” 顿了顿,又冷笑道:“元昭一日不成亲,就不可能有子嗣,就没理由请封世子。这世子的位置不给嫡子,难道还要给你的庶长子不成?” 这番诛心的话,令安国公也变了脸色。 陈元白更是一脸尴尬! 有些事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这么宣之于口,无疑是揭开了光鲜虚伪的外表,露出了不堪的真相。 ..... 饭桌上陡然安静下来。 就连骥哥儿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不敢胡乱动弹,悄悄的往安国公的怀里钻。 安国公铁青着脸。 叶氏一怒之下,说出了憋在心里多年的话,心里颇有些豁出一切的快意。她无视安国公难看的脸色,直截了当的说道:“总之,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安国公冷哼一声:“我还没死,府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拿主意。元昭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点头,谁同意也不行!” 叶氏霍地起身,脸孔隐隐有些扭曲:“你......” “父亲,母亲,你们先别争吵了。”张口打圆场的是陈元白,他勉强挤出笑容说道:“今晚难得一家人都在,至少等吃了晚饭再商议也不迟。” 袁氏也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是啊,有什么事慢慢商议,好好一桩喜事,总不能弄的一家人吵吵闹闹的不愉快。” 袁氏的话看似不偏不倚,细细一品味,显然是若有所指。 不能让一家子吵吵闹闹不愉快,岂不是说这门亲事不合适? 陈元青听了心里有气,正想张口为陈元昭辩驳。 陈元昭却用目光制止了他的冲动,然后,陈元昭抬头看向安国公,缓缓说道:“父亲,你误会了。我不是和你商议,而是做了决定,告诉你一声罢了。” 安国公:“......”L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争吵(二) 安国公脸色变了又变,十分精彩。 这么多年来,父子关系冷漠疏远,见面也无话可说。陈元昭性情冷淡,不过,对他这个父亲还算敬重,从未像今日这般不客气的驳回他的话。 他满心怒火,很自然的摆出了父亲的威严来:“混账!终身大事岂容你这般肆意胡闹!若是换了元白元青,娶个门第低微的妻子也无妨。可你是我唯一的嫡子,将来这安国公的爵位迟早是你的。你的妻子,也会是这安国公府的女主人,更是我陈氏一族的宗妇。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岂能配得上你,更不配做安国公府的世子妃。这门亲事万万不可,你不用再多说了,另择一个门户相当才貌出众的结亲。” 安国公一番话义正言辞,处处为陈元昭着想,令人无可指责。 就连叶氏,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反驳。 陈元昭定定的看着安国公,目光复杂。 这就是他的父亲!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阻挠他的亲事。看似公允,其实一颗心早已偏到陈元白的身上了。 换了别的事,他退让也无妨。 唯有此事,他半步都不会退! “父亲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沉默了许久,陈元昭才缓缓张了口:“许瑾瑜确实不适合做安国公府的世子妃。” 安国公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脸也稍稍松弛下来:“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就好。我不是阻挠你的亲事,正因为你是我的嫡子,亲事才要更慎重......” 陈元昭淡淡的打断安国公:“父亲,我的话还没说完。许瑾瑜我非娶不可!” 安国公神色一僵,神情扭曲。看着怪异又可笑。 叶氏心里一个咯噔,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总觉得陈元昭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是她想听到的...... “想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陈元昭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自动放弃世子之位。” 什么?! 叶氏头脑轰的一声,热血奔涌,厉声道:“元昭,你胡说什么?这世子的位置是你的。你怎么可以如此荒谬任性!” 众人也都被陈元昭的惊人之语震的说不出话来! 陈元昭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为了娶许瑾瑜。竟然要放弃安国公世子的位置......这也太疯狂太不可思议了! 安国公显然也没料到陈元昭会是这等反应,脸上没什么喜色,眉头拧了起来:“元昭。你休得胡闹!” 爵位传嫡不传庶,这是大燕朝爵位世袭默认的规则。不管安国公心里怎么想,也不敢轻易在此事上动手。最多也就是用一个拖字诀。 几年下来,陈元白在兵部颇有声名。袁氏生了两个儿子,也在府里站稳了脚跟。陈元昭领着神卫军屡屡立下战功。和太子楚王来往密切,又颇得圣心眷顾。陈元白虽然远不及陈元昭,可陈元昭一直没成亲没有子嗣,这也是显而易见的劣势。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安国公也就有了理由更换世子人选。也因此,安国公并不乐见陈元昭成亲。 可现在,陈元昭却亲口说出了放弃世子之位的话来。只为了迎娶许瑾瑜过门。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安国公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二哥。你先冷静下来。”陈元青低声说道:“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陈元昭神色不变:“我当然不是随口乱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元白也坐不住了,忙张口劝道:“二弟,你别一时意气用事。亲事可以慢慢商议,总能找出解决的法子。什么放弃世子之位,这样的话以后绝不能再说了。若是传出去,外人不知内情,只怕会传出对父亲不利的话来。” 果然还是长子最孝顺贴心,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安国公的面色稍有好转。 叶氏冷笑一声,满腔的怒火迁怒到了陈元白的身上:“元昭有这样的心思,你应该高兴才是。何必在这儿假惺惺的劝元昭。” 这话实在尖酸刺耳。 陈元白暗暗咬牙,不过,他颇有城府,并不当众和嫡母顶撞,反而恭敬的应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不该多嘴。” 叶氏碰了个软钉子,纵有再多的怒气,也不便再指责什么。更何况,今天的事也实在怪不得陈元白。 叶氏强忍怒气,看向陈元昭:“元昭,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暂且不必再提。等日后慢慢商议解决。” 世子之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至于亲事,倒是还有商榷的余地。 陈元昭似是看出了叶氏的心思,眼底闪过讥讽,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没什么可商议的。我意已决!” 叶氏被气的全身簌簌发抖,面孔泛白。 安国公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张脸阴沉了下来。 就在此刻,骥哥儿扯着嗓子哭闹了起来。 哭闹声虽然刺耳,却也打破了此时的凝滞尴尬。袁氏忙起身抱过孩子,轻声哄了一会儿,然后和陈元白对视一眼。 夫妻两个颇有默契,陈元白立刻张口说道:“骥哥儿每到晚上这个时辰,就会闹着要睡觉。儿子先行告退。” 叶氏看着长房一家四口心里就堵的慌,也不挽留,随意地点了点头。 陈元白和袁氏领着两个孩子走了。接着,陈凌雪和邱姨娘也告了退。 陶氏咳嗽一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和元青也该走了。”这是人家的家事,她还是别跟着掺和的好。 临走前,陈元青担忧的看了陈元昭一眼。 陈元昭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冲陈元青微微点头。 陈元青这才随着陶氏走了。 陶氏憋了许久,出了世安堂才叹道:“元昭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那个许瑾瑜到底有什么好,竟迷的他连世子的位置也不要硬是要娶她过门。” 陈元青不乐意听这样的话,不快的皱起了眉头:“娘,二哥和瑾表妹两情相悦,想娶她过门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样的话,你以后别说了。要是被二哥听到,非生气不可。” 陶氏这才讪讪的住了嘴。L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相 众人都走了。 世安堂里,只剩下安国公夫妇,还有陈元昭。 三人各怀心思,神色各异,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叶氏才张口打破了沉默:“国公爷,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三个。元昭的亲事绝不能再拖了,今年先定下亲事。成亲的日子倒是可以缓上一两年再说。” 安国公神色略一缓和:“元昭年已二十,还未定亲,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岂能不急。可再心急也不能等闲视之随意定下亲事,否则岂不是耽搁了元昭的前程和未来。” “我们国公府已经无需元昭联姻。”叶氏放软了语气:“许家小姐除了家世低一些之外,其他的样样出挑。更难得的是元昭中意,又何必拘泥于家世。我知道你也是一心为了元昭着想,并非是要在他的婚事上挑刺。即是如此,就遂了他的心意又有何妨?” 硬碰硬不成,又改以情动人了。 安国公叹了口气,神色也柔和了起来:“夫人说的,我心里何尝想不到。元昭是我唯一的嫡子,我对他的期望丝毫不比你低。将来这安国公府,迟早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亲事更不能随意将就。我们安国公府无需联姻来巩固地位,可嫡出的儿媳总得出身名门。否则,将来怎么撑起我们国公府?” ......说来说去,关键还是世子之位。 叶氏心中暗暗冷笑,却不想和安国公撕破脸,故作无奈的说道:“元昭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决定了的事断然不肯再改。这许家小姐他是一定要娶的,难道。国公爷真的为此和他父子反目,将世子之位传给元白,让外人耻笑不成?” 安国公心里想什么不得而知,总之,脸上流露出来的却是一副慈父的样子:“以后这样的话休要再提,元昭是嫡出,这世子之位哪有传给元白的道理。至于亲事。暂且放一放。等过些日子元昭冷静下来再商议。” 陈元昭冷眼看着他们你来我往。 安国公居心不良百般阻挠他的亲事。叶氏看似站在他这一边,前提是世子之位必须是他的,半点不肯退让。 两人能谈得拢才是怪事。 果然。说了半天,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气氛又僵硬下来。 安国公终于起身:“天色不早了,先各自歇了。此事明天再说。” 叶氏皮笑肉不笑的应道:“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我明日要和元昭一起进宫探望。只怕无暇和国公爷商讨此事。” 提到进宫,安国公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寒意,淡淡的应了句:“既是如此,那就等夫人有空再商议。” 说罢。便拂袖而去。 ...... 安国公一离开,叶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看向陈元昭。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立刻把脑子里的念头给我打消。这世子之位,生来就是你的。你绝不准有放弃的念头。” 陈元昭定定的看着叶氏:“在母亲心里,到底是我的终身大事重要,还是世子的位置更重要?” 叶氏不假思索的应道:“当然都重要。” 陈元昭面无表情的问道:“如果两者只能选其一呢?” 叶氏:“......” 叶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面色十分难看:“为什么一定要两者选其一?你要娶妻生子,然后请封世子。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可现在,父亲不肯同意这门亲事。”陈元昭一改往日的沉默少言,言语犀利:“他以许瑾瑜家世低为借口,百般阻挠。我若是想娶许瑾瑜,只能放弃世子之位,他才会点头。我绝不会听从他的安排娶别的女子,非许瑾瑜不娶。” 叶氏皱眉:“你先别急。这件事总可以慢慢商议,我会劝你父亲,让他退让......” “父亲的心意,母亲不是很清楚吗?有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母亲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改变父亲的决定!” 陈元昭轻描淡写的话语,像利箭一般,狠狠的刺中叶氏的痛处。 这么多年来,夫妻两个各居一处,关系冷漠如冰。 说句不客气的,叶氏如今只剩下安国公夫人的名头了。平日想见安国公一面,都要特地打发下人去请。夫妻之间淡漠到这个份上,叶氏凭什么说服安国公? 叶氏面色一变,身子微颤,咬牙切齿的说道:“陈元昭,你就是这么和你亲娘说话的吗?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疑!我既然说了能说服他,就一定能做到。至于用什么法子,是我的事。无需你来过问!”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犀利回击:“你和父亲之间的问题,难道不是因为我?这世上,唯一有资格过问的,就是我!” ...... 短短两句话里,却透露出了许多复杂的意味。 叶氏先是惊讶,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变了脸色,连声音也变了:“元昭,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陈元昭站起身来,俯视着叶氏霍然变色近乎苍白的脸孔,心里掠过一丝近乎残酷的快意:“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秘密。发生过的事,总有迹可循,不可能永远瞒在鼓里。只要有心查证,总能找出真相。” 看似语焉不详的一番话,却让叶氏方寸大乱:“你、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陈元昭冷然道:“我知道了什么不重要。父亲为什么不肯同意这门亲事,真正的原因,母亲一定心知肚明。又何必自欺欺人当做不知。总之,这安国公世子的位置我不要。陈元白想要,就让给他好了。” “天色已晚,请母亲早些歇息,明天早上还要进宫。儿子先告退了。” 陈元昭转身离开。 叶氏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陈元昭的身影远去。 她的脑海里反复盘旋着陈元昭说过的那番话,后背和手心俱是冷汗。 陈元昭到底知道了什么?L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探望(一) 陈元昭回了墨渊居,迟迟没有入睡。 尘封已久的往事浮上心头。 安国公的冷淡疏远,令年幼的他黯然神伤。不管他怎么努力,父亲的眼里只有兄长陈元白,对着他的时候,却只有淡漠。八岁那年发生的事,在他心里烙下了深深的烙印。从那时候起,他对母亲生出了厌恶,对父亲却怀着类似愧疚的心情。 心中藏着不能诉之于口的痛苦隐秘,久而久之,他变的性情冷漠,对男女情爱十分排斥。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军营里。很快就成了大燕朝最年轻骁勇的武将,深得皇上器重。 太子死后,他暗中全力扶持楚王继位。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楚王登基之后,第一个就对他动了手。 那个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他进宫轮值。却没料到,等待他的,是无数的利箭。有心算无心,又是在封闭的皇宫里,他身中数箭,浑身的鲜血几乎要流尽了。 他不甘心做个糊涂鬼,临死前怒吼着要见楚王。 楚王果然来了。 那个文弱清秀温和的少年,终于露出了阴狠丑陋的嘴脸,冷笑着靠近他耳边低语数句:“......陈元昭,自从我得知这个秘密之后,我就决心要杀了你!今天,总算如愿以偿!” 他终于得知了真相,追悔莫及,死不瞑目。 重新睁开眼,竟重回到了二十岁的这一年。此时太子还没死,秦王魏王也都在世,楚王还只是一个年幼的无足轻重的皇子。 这一定是上苍怜悯他前世的悲惨结局,所以赐予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一定要报仇雪恨!前世曾经欺骗背叛过他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陈元昭思潮起伏,久久无法平息。在床上翻了个身,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又浮现在眼前。一颦一笑,俱都无比清晰。 冰冷的心田忽的注入丝丝暖流,涌动着陌生的情潮。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想到以后娶了她,两人可以朝夕相对......陈元昭眼神情不自禁的柔和起来。浮想联翩过后。才缓缓入睡。 然后......做了个美梦,大家都懂的。 ...... 第二天早晨,亲兵来敲门。 陈元昭素来浅眠。按着平日的习惯,听了敲门声很快就会来开门。可今天,亲兵等了许久,门才开了。 陈元昭已经穿好了衣服。神情却有些微怪异。 亲兵正要进去收拾床铺,却被陈元昭拦下了:“床铺我自己收拾过了。不用你收拾了。” 亲兵应了一声,心里不免有些诧异。待陈元昭去练功场练功后,悄悄溜进屋子里收拾。这一收拾才发现,床铺哪里是收拾过了。根本是又换了崭新的床单。 亲兵先是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咧嘴笑了。 周聪陪着陈元昭练功。也察觉出些许异样来。今天将军的心情似乎很好啊!脸上虽没有特别的表情,练刀时却分明手下留情了不少。 周聪一时兴起。嘴贱了一回:“将军,你昨天干什么了,今天练刀时似乎有些手软脚软......” 陈元昭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咦?目光里怎么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 周聪正胡思乱想,就听陈元昭淡淡说道:“周聪,过来陪我练刀!” 周聪:“......” 自作自受的周聪,长叹口气,苦着脸抽出长刀,进了练功场。然后被虐的体无完肤! ...... 陈元昭练完刀,沐浴换了干净的衣服,独自吃了早饭,然后才去了世安堂。 叶氏早已梳妆整齐。 这一夜的辗转难眠,从叶氏的脸上几乎找不到痕迹。叶氏用精致的妆容,巧妙的遮掩了过去。一袭华服,美艳动人。 陈元昭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神色淡然的喊了声“母亲”。 叶氏看似镇定,实则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难安,此时见陈元昭神色自若,才稍稍放下心来:“吃过早饭没有?” 陈元昭应道:“吃过了。” 叶氏嗯了一声:“那就进宫探望你姨母吧!” 陈元昭点了点头。 母子两个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 叶氏坐马车,陈元昭骑着骏马追月,周聪领着几十个亲兵在前开路,马车后也有几十个亲兵。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皇宫北门宣和门。 陈元昭将腰牌给了守门的侍卫,自有人去通传。 等了一炷香左右,延福宫里的岳女官亲自来了宣和门。恭敬的向叶氏和陈元昭行礼:“奴婢见过安国公夫人,见过陈将军。” 身为叶皇后的贴身女官,很清楚什么样的人可以开罪,什么样的人绝不能怠慢。眼前的这两位,正好就属于后者。 叶氏淡淡笑道:“免礼,我进宫探望皇后娘娘,有劳岳女官带路。” 岳女官忙笑着应了,在前领路。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延福宫。 叶皇后平日接见妃嫔或宫外的人,都是在正殿。今日却在自己的寝室见了叶氏陈元昭母子。显然是表示亲近之意。 叶皇后的寝室华丽考究,陈设精致,无需一一赘述。 叶氏见了叶皇后,笑着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陈元昭也随着行礼。 叶皇后笑吟吟的走上前,虚虚一扶,口中嗔道:“有外人在的时候,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今儿个又没外人,还这么多虚礼做什么。” 叶氏顺势起身,笑着应道:“礼不可废。我们虽是嫡亲的姐妹,却也不能无视礼节。”边说,边细细打量叶皇后一眼,然后轻叹道:“娘娘病了这一场,神色颇见憔悴,整个人也瘦了不少。我看在眼里,也觉得心痛。” 到底是年已五旬的人了,病上这么一回,躺着养了两个月才见好转。如今病容尚未完全褪去,看着愈发苍老。 叶皇后抿唇轻笑:“妹妹言重了。我如今年老色衰,比不得你年轻娇媚。病上一回,往你身边这么一站,简直就像个老太婆了。” “娘娘母仪天下风华正茂,这份风姿普天下的女子哪个能比得上。”叶氏笑着应道。 姐妹两个你来我往,说的亲切热闹。 全然看不出有半点心结。L ☆、第一百五十八章 探望(二) 这一幕看在陈元昭的眼里,却说不出的讽刺。 叶皇后是做戏高手,叶氏也不遑多让。姐妹两个在人前亲亲热热有说有笑,谁能想到这其中藏着多少阴暗和勾心斗角? 叶皇后和叶氏闲聊说话,也没忘了陈元昭,含笑看了过来:“元昭,你也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是不是近来军营琐事繁忙?” 陈元昭应道:“是。军营里新近招募了新兵,近来忙着操练,一直没有空闲来探望娘娘,昨日太子殿下提醒了一声,我今日才进宫,还望娘娘见谅。” 叶皇后颇善解人意的笑着应道:“正事要紧,我怎么会怪你。再说了,我在宫里好吃好喝的养病,太子太子妃还有秦王他们每天轮流进宫来伺疾,也不愁没人说话。只是我这么久没见你,心里不免惦记,在太子面前提了两回,他大概是上了心。” 陈元昭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对娘娘一片孝心,令人感动。” 这话可算是说到叶皇后的心坎里了。 叶皇后眉宇舒展开来,口中却道:“他是太子,帮着皇上处理政务才是最要紧的事,整日尽是惦记这些琐事,岂是一国储君所为。” “娘娘这话可不妥。”叶氏笑着接过话茬:“大燕朝以忠孝治国,太子一片孝心,正是我朝典范。身为一个男子,若是连孝顺都做不到了,还谈何其他!”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陈元昭一眼。 很显然,叶氏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儿子听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别的不说,只冲着这一条。陈元昭已经足够不孝的了...... 可惜,陈元昭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叶皇后何等敏锐,立刻听出了叶氏的话中之意,关切的问道:“元昭也不算小了,终身大事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妹妹心中可有合意的人选?” 叶氏叹道:“不瞒大姐,元昭倒是有了中意的姑娘,我看着也很满意。可国公爷却嫌对方家世太低。不肯点头。” “哦?”叶皇后顿时来了兴致:“不知是哪一个府上的千金?” 陈元昭心念电转。很快就猜出了叶氏的用意。 安国公不肯同意这门亲事,叶氏故意在叶皇后面前提起,只怕是打着求凤旨赐婚的主意。叶皇后城府极深。表面功夫也做的尽善尽美。只要叶氏张口恳求,叶皇后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这样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安国公再不情愿,也不能违抗叶皇后的凤旨。 叶氏正要张口说话,岳女官笑着进来禀告:“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楚王殿下来探望娘娘了。” 叶皇后听闻两个儿子一起来了,心里十分欢喜:“快些让他们进来。” 这一打岔。叶氏的话也无以为继了,心里暗暗懊恼。 太子和楚王来的也太不巧了,正说到最要紧的事。好在今日时间多的是,待会儿找个机会重提此事就是了。 ...... 太子和楚王并肩走了进来。 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感情自然比魏王秦王亲厚。两人相隔十几岁,楚王自幼体弱,太子对这个幼弟颇为照顾。 前世太子遇刺身亡。对叶皇后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差点一病不起。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多。后来。叶皇后召陈元昭入宫,流着泪恳求他暗中支持楚王。 楚王除了嫡出之外,几乎毫无优势。比起精明深沉的魏王远远不及,更比不上羽翼丰满的秦王。 可当年的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应下了。 叶皇后是他嫡亲的姨母,对他一直极好。楚王是他的表弟,血浓于水。比起魏王秦王,他当然更倾向于楚王。 之后几年,他全心辅佐楚王。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全力支持,楚王根本不可能斗不过秦王和魏王。 然而,他最终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陈元昭心中恨意滔天,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忍住拔刀杀了楚王的冲动。自重生回京城以来,每次见楚王一回,心里的恨意就更深一回。那份恨意,深入骨髓,只有楚王的鲜血才能平息。 心思深沉表里不一的叶皇后,他也绝不会放过。 仇人太强大了,纵然他再有自信,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无力报仇。杀了楚王和叶皇后倒不算难事,可杀了之后,他也难逃一死。安国公府上下也要因此陪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眼下能做的,是默默忍耐,暗中积蓄力量,暗中筹谋。 总有一天,他要亲自报仇雪恨...... “表哥,你今天果然进宫来探望母后了。”楚王亲热的走上前来打招呼。 陈元昭神色如常的应道:“昨天和太子殿下说好的,当然要来。” 太子也笑着走了过来:“今日你和姨母进宫,母后心中高兴,气色都比往日好看多了。难得进宫,可要多待一些时辰。” 叶氏笑着应道:“就是殿下不说,我也打算待上半天,至少也要等用了午膳再走。宫里的御膳,平日哪有机会尝到。” 这话说的颇为风趣,太子和楚王都被逗乐了。 叶皇后心情极佳,笑着说道:“放心好了,我早就打发人去御膳房叮嘱过了,今日的午膳早就准备好了。” 正说笑着,又有宫女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来了。” 王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特意跑到延福宫来,显然是皇上打发他来传话。 叶皇后眸光一闪,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浮出了温和亲切的笑意:“让王公公进来。” 宫女应了一声退下。 片刻过后,王公公进了寝室。 “奴才给娘娘请安,”年近四十面白阴柔的王公公一脸堆笑,给叶皇后请安之后,又向太子等人一一行礼。 叶皇后和颜悦色的问道:“王公公特意到延福宫来,可是皇上有什么事吩咐么?” 王公公笑着应道:“奴才特地来为皇上传话。今日中午,皇上会到延福宫来用膳,请娘娘早些预备。”L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皇上(一) 不出所料!果然如此! 叶皇后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笑道:“本宫这就命人安排。” 王公公笑着应了,行礼告退。 叶皇后含笑看向叶氏:“妹妹可真是我的福星,皇上平日朝事繁忙,极少踏足后宫。没想到妹妹一进宫,皇上也来了延福宫。” “娘娘这么说,真是让我汗颜了。”叶氏笑盈盈的应道:“我是沾了娘娘的福气,才有机会得见天颜。” 陈元昭面无表情的听着两人虚伪的应答。 太子倒是没听出什么不妥来,笑着插嘴道:“说起来,我也有一段日子没和父皇一起用膳了。今日父皇有兴致到母后这里用膳,母后可得让人准备好父皇最喜欢喝的酒。” 叶皇后笑道:“还是太子考虑的周全。我这就命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声。” 说着,叫来岳女官,仔细的叮嘱了一番。岳女官应声退下。 皇上年轻时颇迷恋美色,后宫中时有嫔妃得宠。其中,尤以纪贤妃风头最劲。 纪贵妃生了一个好儿子,朝野名声隐隐盖过了太子,又颇受皇上器重。纪贤妃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宫里地位极高,仅在叶皇后之下。 叶皇后一直在养病,宫务也落到了纪贤妃的手里。这两个月里,皇上踏足后宫,只召幸过两次嫔妃,其余的几次都是去了纪贤妃那里。延福宫也来过几回,每次都是匆匆待上片刻就离开了,特意来陪叶皇后用午膳还是第一回。 叶皇后一想到这其中不为人知的隐情,心里就觉得膈应。 可不管怎么说,皇上要来。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不但不能往外推,还要精心的准备好午膳,哄皇上高兴。也让宫里的人认清形势,纪贤妃和秦王再受宠,也敌不过她这个正宫皇后和太子。 叶皇后打定主意,将心里所有的愤怒遮掩的严严实实,对叶氏的态度愈发和蔼。 叶氏同样在打着如意算盘。 叶皇后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为了陈元昭的亲事。也得求着叶皇后。姐妹两个各怀心思,面上却是一派亲热,谁也看不出半点破绽。 这样的情形。陈元昭前世不知看过多少回。现在只觉得阵阵恶心。 ...... 临近正午,皇上摆驾延福宫。 叶皇后领着众人向皇上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笑道:“皇后还在病中,快些平身。”边说边亲自扶起了叶皇后。 这样的亲密举动,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叶皇后心中唏嘘。脸上适时的流露出受宠若惊的惊喜:“臣妾谢过皇上。” 皇上生的一副好相貌,年轻时器宇轩昂俊美夺人。现在年过五旬。再精心保养喝再多的补品也挽不回青春,额上眼角俱是皱纹。因着年轻时的贪色无度,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外表看着还算健康,可脚步虚浮。脸色也不算红润。 皇上的目光落到了叶氏的脸上,笑着说道:“叶氏,你快有半年没进过宫了吧!” 叶氏抿唇一笑:“皇上真是好记性。臣妇确实有半年都没进宫了。此次听闻娘娘生病。这才厚颜进宫来探望。” “你是皇后的亲妹妹,来探望皇后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厚颜两字从何谈起。”皇上显然心情不错,竟开起了玩笑。 叶氏迅速的抬眸看了皇上一眼,眼波流转间,俱是妩媚动人的风情:“臣妇这样的身份,没有娘娘的召见,自然不宜常进宫。宫中人多口杂,难免有人会传出闲话来。” 按着宫中的惯例,外命妇只有在新年初一可以进宫给皇后请安。没有皇后召见,平时等闲是不能进宫的。叶氏这么说,也合情合理。 皇上略略皱起了眉头。 叶皇后立刻笑道:“妹妹实在多虑了。你我姐妹情深,你来探望我,我心中不知多高兴。有谁敢在背后乱嚼舌头,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叶氏嫣然一笑:“有娘娘的金口玉言,臣妇可就放心了。” 岁月实在太厚待叶氏了。 明明已年到四旬,看着却像三十岁的妇人,美貌优雅,风情万种。宫中美人虽多,又有谁能及得上叶氏? 就是纪贤妃,到了叶氏面前也要沦为绿叶,自叹弗如。 女人哪有不在意容貌的?叶皇后表面大度雍容,实则暗暗咬牙切齿。 年轻时她也是才貌双全的美人,在京城赫赫有名。叶氏比她小了十二岁,她做了十年的太子妃,叶氏才及笄,美貌闻名京城。 皇上口中不说,心里早就惦记上了。 她唯恐皇上张口纳叶氏为太子侧妃。姐妹同嫁一夫听起来是一段佳话。可是,以叶氏的美貌风姿,一旦嫁给皇上,必然会得宠。她就要沦落得和妹妹争宠。再等皇上继承皇位,这皇后的位置也未必稳稳的落在她身上。 她思来想去,终于狠心在叶氏的亲事上动了心思。竭力促成叶氏和当年的安国公世子的亲事。 陈玹家世出众,相貌生的英俊,可惜风流名声在外,出身勋贵之家,却不擅长领兵打仗。是出了名的绣花枕头。貌美倾城的叶氏嫁给陈玹,实实在在是委屈了。 不过,为了她的皇后之位,叶氏也只能嫁到安国公府。圣旨一下,叶氏想不嫁也不行。 一切果然如她所愿。 很快,皇上就登基为帝,她顺理成章的做了皇后。 叶氏在安国公府却过的并不舒心。 陈玹贪恋叶氏美貌,新婚时也甜蜜过一阵子。身边却侍妾通房不断,其中一个叫婉儿的侍妾,自十四岁起就伺候陈玹,十分得宠,竟抢先一步怀了身孕生下了庶长子。 不过,这个婉姨娘也是命薄的,孩子还不满一岁,就生了重病一命呜呼。 当时安国公府里传言纷纷,这个婉姨娘的死大概和叶氏脱不了干系。陈玹心中生了隔阂,对叶氏愈发冷淡。 叶皇后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暗暗快意。却没想到,叶氏因此对她怀恨在心,然后用最不堪的法子作践她这个皇后的脸面......L ☆、第一百六十章 皇上(二) 想及往事,叶皇后满心苦楚酸涩。 然而,这些秘密绝不能诉之于口,只能死死的压在心底。她非但不能流露出来,还要忍气吞声和颜悦色:“皇上驾临延福宫,陪臣妾用午膳,臣妾心中感恩不尽。妹妹也难得带着元昭进宫一回,臣妾想着,今日就不分席了,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笑着赞许:“皇后心思细密,想的周全,就照着皇后的意思吧!” 叶皇后脸上笑着,心里却像吞了一个苍蝇似的,难受又膈应。 叶氏眼角余光瞄到叶皇后强颜欢笑的脸,心中暗暗冷笑。 姐妹两个的陈年积怨太深了,久远的让人不愿再去回忆。她过的窝囊憋屈,叶皇后也休想好过! 当着太子等人的面,皇上纵然有心和叶氏说话,也要顾忌几分。 君臣有别,更何况,叶氏还是臣妻的身份。身为一国之君,总要维持天子的尊严体面。因此,皇上略略看了叶氏几眼,很快就移开目光...... 然后,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陈元昭的身上。 皇上怜才爱才,重用的将领里不乏年轻人。其中,尤以纪泽和陈元昭最优秀出色,也最令人瞩目。有好事的,不免要将两人放在一起品头论足。 纪泽是纪贤妃的内侄,陈元昭则是叶皇后的姨侄。论身份,和皇上都很亲近。 论官职,纪泽做了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负责守卫皇城。陈元昭统领神卫军,驻守京城,还时常领兵出征。在军中的威望名声更胜纪泽一筹。 再论圣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上十分器重信任陈元昭。朝堂内外几乎无人能及。 陈元昭不过二十岁,已经成了大燕朝年轻将领中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像老安国公那样统领大燕军队也是迟早的事。 “元昭,近来新兵训练的如何?”皇上亲切的问道。 陈元昭拱手抱拳,正色应道:“启禀皇上,新兵招募不过三个月。臣不敢怠慢。一直在紧急训练。预计再有三个月,才能上阵。” 皇上笑着说道:“这里又不是朝堂上,朕也只是随口问问。朕是皇上,也是你的姨夫。你不用这么紧张慎重,放轻松随意一些就行了。” 陈元昭应了声是,神色却未见轻松。 冷凝英俊的脸孔。宛若刀削而成,冷肃凌厉气势夺人。 皇上看在眼里。非但没觉得陈元昭失礼,反而更增了几分欣赏。年轻人嘛,就应该像陈元昭这样,如出鞘的宝剑。光芒四射锐不可当。 和陈元昭一比,略显矮胖的太子,只能用平庸两个字来形容了!楚王倒是生的清秀。又孝顺懂事,可惜偏偏先天不足。自小到大小病不断...... 皇上心中涌过一连串不为人知的隐秘念头,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遗憾。 就算是天子,也不可能事事顺遂。 ...... 今日皇上到延福宫用膳,御膳房自然不敢轻慢,御厨们费尽心思,各展所长。各式精美的菜肴源源不断的呈了上来。 不过,每一道菜肴都要用银针试毒,再由太监试吃,这么折腾一番,菜肴早就凉了。再美味也免不了大打折扣。 皇上和叶皇后早已习惯了。太子和楚王生于宫中长于宫中,也都习惯了半冷不热的菜肴。 叶氏却是吃不惯的,勉强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宫中的御膳规矩极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皇上没搁筷子之前,所有人都不能搁筷子。皇上停了筷子,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一顿御膳到此结束,谁也别想再吃了。 这样的御膳,吃得惯吃得饱才是怪事。 陈元昭倒是不挑剔冷热口味。领兵行军的时候,只能吃干粮喝冷水,御膳再怎么样也比干粮强多了。 食不言寝不语,安静的用完午膳后,众人移步到正殿说话。 按理来说,皇上皇后太子楚王一家四口说话,不宜有外人在场旁听。哪怕是叶皇后的亲妹妹和亲姨侄,也应该避嫌。 不过,叶皇后却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此事。皇上也似没留意到这些细节,甚至欣然笑道:“今日御膳房做的御膳很合朕的胃口,该赏!” 皇上发了话,身边的内侍里立刻有人应声,赏赐很快就会到御膳房。 叶皇后笑道:“皇上今日是心情好,吃什么到口中都是美味了。” 皇上被打趣了也没恼,哈哈笑了起来:“果然还是皇后最了解朕的心意。朕处理完政事来延福宫,见了贤妻佳儿,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此时的皇上,褪去了朝堂上天子的威严,多了几分平易随和。 叶皇后看着这样的皇上,心里却没多少快慰欣喜,反而更添了几分酸意。 皇上这么高兴,到底是因为“贤妻佳儿”还是因为叶氏母子? 不过,皇上兴致这么高昂,叶皇后自然不会拈酸吃醋,更不会泼冷水扫了皇上的兴,顺着皇上的话音笑道:“皇上这么高兴,臣妾心中更是高兴。以后臣妾常叫太子和楚王过来,再打发人去请皇上的时候,皇上可别在长乐宫眷念不来才好。” 长乐宫是纪贤妃的居处。 叶皇后半真半假的玩笑,果然哄的皇上龙心大悦,笑着许诺道:“这自然不会。皇后才是朕的结发妻子,在朕的心里,谁也及不上皇后。” 说话的时候,目光一不小心越过叶皇后,在叶氏的身上打了个转。 叶皇后心里暗暗咬牙,脸上却露出了感动的神色:“皇上有这样的心意,臣妾死而无憾。” 一直含笑不语的叶氏张了口:“皇上龙体康健,要活到万岁。娘娘也要好好保重凤体,和皇上相携白首才是。” 叶皇后笑道:“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叶氏故意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 “妹妹可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明知道叶氏是有意在皇上面前扮可怜,叶皇后也不得不接话茬。 这样的问话正中叶氏下怀,只见她柳眉微蹙轻叹道:“还不是为了元昭的亲事。”L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计 叶皇后和叶氏的话,果然引来了皇上的注意:“元昭要成亲了?” 太子和楚王也被这个话题吸引了过来。 尤其是太子,心中不免有些唏嘘。那么一个温婉美丽的少女,也怪不得陈元昭会动了成亲的心思。可惜啊可惜,他比陈元昭迟了一步...... 叶氏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苦笑:“臣妇这些家事,本不该在娘娘和皇上面前絮叨,惹的娘娘和皇上也跟着操心。可臣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整日为他的终身大事忧心。如今他总算有了中意的姑娘,可国公爷嫌弃对方家世低了些,不肯同意这门亲事呢!” 原来如此! 怪不得叶氏今天格外配合,原来是有求于自己。 叶皇后不动声色的想着,面上关切的问道:“哦?竟有这等事。元昭到底相中了哪家的千金?” 叶氏迅速的看了皇上一眼,才答道:“是威宁侯府的表姑娘,许家的二小姐。她的父亲叫许翰,曾经任过临安同知,三年前因病去世。如今家中剩下寡母和兄长,今年兄长要参加秋闱,便提前住到了京城来。” 叶皇后略一思忖,缓缓说道:“说起来,许家的家世确实低了一些,也怪不得安国公不肯同意这门亲事。以元昭的相貌人品家世,想娶什么样的名门千金都没问题。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岂能配得上元昭?” 这是安国公府的家事,叶皇后和叶氏是亲姐妹,闲话几句无妨。皇上反而不便随意插嘴。 不过,皇上似乎对此事颇感兴趣,听的颇为专注。 叶氏眼角余光留意到皇上的神色。心里暗喜,脸上却流露出苦笑:“国公爷也是这个意思,说是要另外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名门千金。可元昭非许姑娘不娶,和国公爷为此生出了争执,甚至不惜要放弃世子之位......” 听到这儿,众人都是一惊,下意识的看向陈元昭。 真看不出陈元昭竟然还有这份毅力和决断!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放弃安国公世子的位! 越是冷情冷性的人。动起情来越是不顾一切啊! 太子冲陈元昭咧嘴一笑:“元昭。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平日也算是怜香惜玉之人,比起你来也是自叹不如!” 孝之一字重逾千斤。足以压的人抬不起头来。陈元昭为了许瑾瑜,竟然和自己的父亲起了争执,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知会惹来多少瞩目。 楚王也忍不住笑道:“真看不出表哥竟是性情中人。” 叶皇后嗔怪道:“好了。你们两个就别跟着添乱了。这事非同小可。若是安国公坚持不允,元昭还坚持娶许家小姐就是不孝。说什么放弃世子之位。更是胡闹。要是被那些无事也要生非的言官御史们知道了,不上奏折弹劾才是怪事。” 叶氏眼圈红了一红,眼中似泛起了水光:“娘娘这话可算是说中我的心坎里了。我盼着元昭早日娶妻生子,却没想到会横生枝节。现在闹的这般光景。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美人含泪,楚楚动人。令人心怜。 皇上忍不住看了叶氏一眼:“你先别着急,此事总有解决的法子。说到底。是元昭娶亲,想娶一个中意喜欢的无可厚非。安国公这门第之见,不免太过偏颇了。” 听这话音,偏心的不能更明显了。 叶氏一脸感激的谢恩:“臣妇谢过皇上。” 然后,终于正大光明的有了对视的机会。 看着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皇上心里一阵心荡神驰,一句“不用担心朕下旨赐婚就是了”就要脱口而出。 叶皇后似是看出了皇上的心思,咳嗽一声说道:“这门亲事到底成与不成,还得看安国公的意思。这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家事,本宫擅自插手,只怕会引来非议。” 身为皇后不便插手妹妹的亲事。 身为皇上,当然更不便插手臣子的家事! 皇上被叶皇后一提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却不免有些遗憾和气闷,对安国公愈发不满。 陈元昭喜欢谁就娶谁,安国公百般阻挠是存了什么心? “娘娘说的是。”叶氏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软弱和无助:“我说起此事,也是一时有感而发,并没有借此为难娘娘的意思,请娘娘放心。” 皇上听着这样的话,心里颇不是滋味,面上不免显出了几分。 叶皇后看在眼里,只得转了话风:“妹妹且不用担心。此事也不是没有商榷的余地。安国公也是为元昭考虑,这才不肯应允。只要说服了安国公,这门亲事自然水到渠成。” 叶氏强自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娘娘宽慰,我回府之后,自会和国公爷慢慢商议。” 叶皇后笑着安抚道:“妹妹不必心急,哪有父亲不疼惜儿子的。安国公再不情愿,想来也拗不过元昭,迟早是会点头的。” 这话乍听没什么,细细品味,却意味深长。 尤其是那句“哪有父亲不疼惜儿子的”,如同一根刺,扎的人心里一阵阵刺痛。 叶氏暗暗咬牙,下意识的看了陈元昭一眼。正好迎上陈元昭冷冽讥讽的目光,叶氏心里猛然一跳,竟不敢和他对视,很快移开了目光。 皇上听了叶皇后的话,似乎也有些触动,忽的张口道:“皇后,你下一道凤旨,为元昭赐婚。” 叶氏眼睛一亮,正要谢恩。 叶皇后却出人意料的出言反对:“皇上,若是安国公同意这门亲事,臣妾下旨是锦上添花的喜事,也能成就一桩美满姻缘。可现在安国公摆明了不愿意,臣妾再下凤旨,可就大大的不妥了。安国公自然不能抗旨不从,心里一定十分不喜,将来就算许家小姐嫁到了安国公府,也难免心中存着隔阂。时间久了,一家人离了心,岂不遗憾?家业和睦才能兴旺,这个道理皇上自然比臣妾更明白。” 皇上哑然。 不得不说,叶皇后实在是好口才,一番话有条不紊有理有据,谁也挑不出错处。就连皇上也指责不了什么。 可道理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 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理由,皇上很想为叶氏母子撑腰。 下旨赐婚这类事是皇后的职责,皇上贵为天子,一言一行都有万众瞩目,当然不能做出不符合礼仪法度的事情来。这个时候,叶皇后就该知趣的将事情揽过去,将一切安排好...... 以前那么多年,叶皇后都表现的贤惠得体,今天是怎么回事? 皇上心里不快,偏又不好流露出来,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皇后考虑的细心周全。直接下旨赐婚,确实不妥。” 叶氏暗暗咬牙。 这些年来,她和安国公夫妻形同陌路,早就离了心。无论陈元昭娶了哪家的千金,安国公也不会高兴,所谓的家业和睦,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一些,叶皇后不可能不知道,现在这么说分明是故意给她添堵! 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叶氏纵然满心怨怼,也只能忍气吞声,软言应道:“娘娘的话说的有道理,赐婚不是小事,确实该慎重一些。” 叶皇后从容一笑,尽显皇后雍容风范:“妹妹能谅解我的难处就好。这既然是家事,妹妹不妨和安国公慢慢商议。若是安国公一直不肯点头,妹妹再来找我也不迟。”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就是皇上也无从挑剔指责。 叶氏咽下所有的闷气,笑着应了声是。 当事人陈元昭,倒是显得格外淡定自若。 叶氏和叶皇后斗法,他无需掺和。他很清楚叶氏的性子,既是打上了凤旨赐婚的主意,这道凤旨十有*是跑不了的。 ...... 皇上有一堆政务还没处理,坐了片刻,便摆架回了崇政殿。 天家夫妻父子,和普通寻常人家远远不同。皇上先是喜怒无常掌握生杀大权的天子,然后才是丈夫和父亲。有皇上在,谁也轻松不了。 送走了皇上之后,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叶皇后目光微闪,含笑道:“我和妹妹独自说些体己话,你们几个小辈在这里自行说话吧!” 太子等人一起应了。 叶皇后站起身来。叶氏也正有独自和叶皇后“沟通”的想法,含笑起身,随着叶皇后一起去了内室说话。 到了寝室后,叶皇后屏退了所有宫女。 姐妹两个相对坐着,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急着说话,像是在比谁更有耐心。 到底是叶氏有求于人,率先沉不住气,张口打破沉默:“我所求的不过是一道赐婚的凤旨。对娘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娘娘又何必百般为难。” 没了外人在场,叶皇后也懒得再装什么姐妹情深,眼底闪着冷意,似笑非笑的看向叶氏:“一道赐婚的凤旨对我来说,确实易如反掌。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帮你这一回。不如妹妹仔细想一想,说给我听听如何?”L ps:姐妹两个积怨很深~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交易 叶皇后果然不肯放过任何讥讽打压她的机会。 叶氏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心里虽然恼怒,脸上却不流露半分,依旧软言恳求:“我只有元昭这么一个儿子,娘娘是元昭嫡亲的姨母,这么多年也是一直疼他的。如今我不过是求娘娘为元昭赐婚,娘娘若是迟迟不肯点头应允,试问别人会怎么想?” 叶皇后唇角的笑容凝住了。 这个别人,指的当然不是文武百官,也不是勋贵宗亲,而是皇上。 这么多年来,叶皇后一直对陈元昭慈爱温和,有大半都是做给皇上看的。叶氏一如既往的有心计。今天进宫,故意在皇上面前提起了赐婚的事,皇上很明显上了心。 若是她执意不肯颁这道凤旨,皇上心里会怎么想? 她苦心维持了这么多年的贤惠得体,岂不是功亏一篑...... 想及此,叶皇后暗暗恼恨不已,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妹妹真是好算计。这是看准了我不得不点头同意此事了。” 叶氏轻轻松松就扳回了劣势,微微笑道:“其实,此事对娘娘来说有百利无一害。一道赐婚的圣旨,既能维持娘娘在皇上心中贤惠大度的皇后形象,又能换来我们母子的忠心拥护。眼下秦王风头日劲,只要元昭肯全心全意辅佐太子,秦王的野心必不能得逞。孰轻孰重,以娘娘的睿智,当然会有所决断。” 叶皇后抿紧了唇角。 如果不是为了太子着想,这么多年来,她何必一直忍气吞声装着贤惠大度来讨好皇上。每次看到陈元昭那张英俊冷厉和皇上隐隐肖似的脸,她的心里就憋屈不已。却还要装作亲热温柔的嘘寒问暖。 做皇后做到这份上,也实在太窝囊了! 太子貌不出众贪念女色性情温软才能平庸。秦王却一日一日的显露锋芒广结党羽,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这么下去,太子的储君之位只怕真的不安稳了! 陈元昭年纪虽轻,却手握重兵,又深得皇上偏爱,将来迟早是军中第一人。若是陈元昭肯全力辅佐太子对付秦王。绝对是一大助力。 而她要付出的。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张赐婚的凤旨。 这笔交易,实在很划算! 憋闷窝火是免不了的。不过,比起太子的地位。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赐婚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叶皇后神色一缓,语气也随之缓和了几分:“不过,也不必急在一时。我总要先见一见许家小姐。再选个合适的机会赐婚。” 堂堂一朝之后,该有的体面是不能少的。若是连见都没见过许瑾瑜就赐婚。传出去不免被人取笑。 费劲口舌,总算是说动了叶皇后。 叶氏暗暗松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娘娘说的是。一切随娘娘安排就是了。” 叶皇后看着叶氏满脸的笑容,既觉得刺目又觉得气闷。淡淡说道:“若是没别的事,你就先跪安吧!” 见一回气一回!果然还是少见面的好。 叶氏见好就收,起身告了退。 ...... 陈元昭和叶氏一起回了府。 叶氏一脸欢愉的笑道:“元昭。皇后娘娘已经松了口,说是等见过了许家小姐。就选个合适的机会赐婚。” 陈元昭拧着眉头,神色间有些不快:“皇后娘娘还要召见许瑾瑜?” “要赐婚,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召见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叶氏不以为意的应道:“总之,此事交给我,你就不用操心了。” 陈元昭眸光一闪,冷不丁的问了句:“你向皇后娘娘许诺了什么?” 叶皇后之前百般刁难,和叶氏密谈之后就改了主意。很显然,叶氏“功不可没”。 叶氏傲然笑道:“如今秦王势盛,太子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我对她说了,只要她肯下旨赐婚,你就会全力辅佐太子对付秦王。这笔交易,她根本拒绝不了。” 果然如此!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母亲睿智,令人佩服。”语气里透出淡淡的讥讽。 这话音听着不对劲。 叶氏笑容一顿,试探地问道:“莫非,你不看好太子?想暗中投靠秦王?” 陈元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叶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皱眉低语道:“元昭,你可别犯糊涂。秦王再好,毕竟在出身上就差了一筹。太子既占嫡又占长,只要不犯大错,皇上也不好废黜了太子。站在太子这一边,风险要小的多。再说了,皇后毕竟是你的亲姨母,有这一层牵扯不断的关系,就算你有心投靠秦王。秦王也未必敢信你......” 陈元昭淡淡应道:“我自有主张,不劳母亲费心了。” 叶氏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也罢,反正辅佐太子的话是我说的,就算将来你反悔了,皇后娘娘也怪不到你头上。” 顿了顿又道:“至于你父亲那一边,你也不用多管。胳膊拧不过大腿,凤旨一下,他再不情愿也得乖乖点头。世子的位置也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陈元昭神色冷然:“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世子之位我不要。” 叶氏笑不出来了,眼中的怒气一点一点聚集。她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竭力心平气和的说道:“元昭,你是安国公府唯一的嫡子,谁也抢不走你的世子之位。你要也罢,不想要也好,这都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陈元昭定定的看着叶氏,眼里浮起了熟悉的嘲弄和冷冽。 叶氏被他冷凝犀利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陈元昭果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所以才会对世子之位满心怨怼不屑一顾吧! 她当年的一时冲动,造成了今天无可挽回的局面。他的身世永远见不得光,也是安国公心头一根拔不出的刺。可安国公再恨再怒,也不敢动他们母子分毫。 不能正大光明的做大燕朝的皇子,已经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愧对儿子。这安国公世子的位置,绝不能退让。 这么想着,叶氏心里的愧疚渐渐散去,重新抬眼看了过去。 没等她张口说话,陈元昭便淡淡说道:“今日进宫,母亲辛苦了,早点休息,儿子先告退了。”说着,便转身离开。 不用问也知道,陈元昭肯定要回军营。 叶氏反射性的追了两步:“等吃了晚饭再回军营吧!” 陈元昭头也未回:“不用了。”短短三个字的功夫,已经大步走远。挺拔笔直的背影透着冷漠疏离和拒人千里。 叶氏追之不及,愣愣的看着陈元昭的身影消失不见,一脸颓然。 前尘往事浮上心头。 ...... 当年的她,貌美倾城才学出挑,倾慕她的少年不知有多少。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悄悄恋慕的人是大燕朝的太子,也是她的姐夫。 而太子,心里也是有她的。 每次到叶家来,太子看向她的目光里总闪着惊艳热切的光芒。囿于礼数,她从未和太子独处过。不过,每次对视间心里总是溢满了甜意。 她想,等她及笄之后,太子就会娶她过门吧! 太子妃是她嫡亲的长姐,姐妹两个感情还算亲厚。姐妹两个共嫁太子,也算一段佳话。她不会和太子妃争宠,只要能做太子侧妃,长伴在太子的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可她万万没料到,等来的却是赐婚安国公世子陈玹的圣旨。 她不敢置信,呆若木鸡的接了圣旨,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哭了三天。然而哭的再久也无济于事,她嫁入安国公府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无可更改。 身为太子妃的长姐回府为她添妆,她忍不住诘问:“父亲说这道赐婚的旨意是你一力促成的。大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什么要把往火坑里推?满京城谁不知道陈玹是个贪念女色的绣花枕头?” 太子妃冷冷一笑:“你不嫁给他,难道还想嫁给太子,和我共侍一夫不成?” 笑容里透出傲然不屑,还有怨怼和嫉恨,脸孔扭曲而可怕。 “你和太子眉来眼去,难道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出来?”太子妃的声音里满是怨毒:“你比我年轻貌美,若是任由你嫁到太子府,将来太子登基,这皇后到底是我来做还是给你?你以为我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叶珺,想和我斗,你还不够资格!” 她泪脸满面,泣不成声:“大姐,我从没想过要和你争抢皇后之位。我只想嫁给太子,伴在他身边......” “养虎为患的蠢事,我怎么肯做。” 太子妃叶瑶端庄秀丽的脸上满是快意的冷笑:“叶珺,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大度的将丈夫让给你?将来太子身边纵然有再多的女人,其中也不会包括你!你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嫁到安国公府吧!以你的美貌和手段,或许陈玹能多宠你一阵子。就算你受了冷落,也不用担心,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会给你撑腰。”L ps:前世的恩怨渐渐浮出水面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当年 说完这些,叶瑶这个胜利者优雅起身离去。临走时的冷笑一瞥,在她的心里刻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 曾经亲密的姐妹两人,从那一刻开始,彻底决裂。 她将怨恨压进心底,认命地嫁进了安国公府。 洞房花烛的那一夜,她见到了自己的丈夫陈玹。陈玹不负“美誉”,年轻俊美风流。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男子,陈玹再英俊也取代不了太子在她心中的位置。 陈玹不是傻瓜,新婚的情热之后,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冷淡,来她屋里的次数渐渐少了。陈玹侍妾众多,最偏宠身边的通房丫鬟婉儿。婉儿有了身孕,生下了庶长子。陈玹欣喜若狂,立刻抬婉儿成了婉姨娘。 她终于有了一丝悔意。 她才是陈玹的正妻,却没有嫡子,将来在府里要怎么立足?就在她改变心意,准备放下身段讨好陈玹的时候,婉姨娘却传出了噩耗。 婉姨娘喝了她命人送去的参汤,当场就吐血身亡。 她惊骇不已,却百口莫辩有口难言。命人熬参汤的是她,送参汤的是她的陪嫁丫鬟春兰,谁都会以为是她心生嫉妒对婉姨娘动了毒手。陈玹也不例外,命人杖毙了春兰,看着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 为了保住安国公府的颜面,陈玹将此事压了下来,对外宣称婉姨娘是暴病身亡。从那之后,再也不肯踏进她的房门。 她心中既恨又怒,到底是在暗中算计她,将这一盆脏水泼到了她的身上?春兰死了,她一一拷问身边的丫鬟婆子。终于查出了线索。 春兰是她从叶家带来的陪嫁丫鬟,春兰的姐姐是叶瑶身边的宫女娇兰。在此事之前,娇兰曾经特地到安国公府来找过春兰。 一切水落石出。这是叶瑶暗中搞的鬼。 然而,此时的太子已经登基做了皇帝,叶瑶也做了皇后母仪天下。她就算满心怨恨,也奈何不了叶瑶。 新年初一,她和一堆外命妇一起进宫觐见皇后。隔着重重人影。姐妹两个目光交汇。她清楚的看到叶瑶眼底的轻蔑和冷笑。仿佛在说,你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恨意在胸透汹涌澎湃。 叶瑶分明是要毁了她的人生! 明明是嫡亲的姐妹,为什么这般狠辣无情?她咽不下这口气。不顾一切的要报复叶瑶。叶瑶最在乎的就是丈夫,那她就亲手夺走叶瑶丈夫的心。 皇上本就对她念念不忘,她暗中不动声色的勾~引,皇上果然动了心。她的妩媚风情和偷~情的刺激。令皇上神魂颠倒。 当叶瑶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看着叶瑶铁青扭曲的脸。她心里快意极了。憋在心里的怨气闷气一扫而空。 陈玹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怒声质问。她勾起优雅的唇,冷冷一笑:“陈玹,我确实给你戴了绿帽子。你若是愤怒。只管去皇宫里找奸~夫算账。” 陈玹当时就变了脸色。皇宫里的奸~夫......除了皇上再无他人。他就算再愤怒再怨恨,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再后来,她怀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儿子。 宫中的叶皇后命人送来了厚重的赏赐,陈元昭的名字也是皇上亲赐的。众皇子的名字都是按着日子旁来起的。皇上特地赐了昭这个字,显然也是为了补偿她们母子。 陈元昭不能入皇室宗谱,皇上心中愧疚,对她更多了几分怜惜。 老安国公去世之后,陈玹袭了爵位。 哪个男人都无法容忍盯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偷~情还生了别的男人的儿子。可陈玹不但不能吭声,还要千方百计遮掩此事。否则,皇上一怒,等待安国公府的绝没有什么好下场。 陈玹一忍就是二十年。他不甘心世子之位传给陈元昭,一直拖延着不肯请封世子。皇上出于微妙的心理,也不好主动提起这一茬。只能尽力在别的地方弥补陈元昭。 陈元昭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手握重兵,背后少不了皇上的推波助澜。 她曾无数次的感叹。如果不是叶瑶从中阻挠,当年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嫁给皇上,陈元昭就会是正经的皇子。以陈元昭的优秀,未必没有角逐皇位的机会。 而现在,陈元昭却要顶着安国公儿子的身份过一辈子。她亏欠儿子太多,这世子的位置万万不会退让。 然而,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陈元昭竟然知道了身世的秘密。 到底是谁暗中告诉了他? 看的出,陈元昭心中存着怨怼不满,对她这个母亲也百般冷淡。可当年那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怎么办?若是再不反击,等待她的就只有被冷落孤独终老的下场。 叶氏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息。 ...... 陈元昭大步走出世安堂。 他的心情同样不平静。这样的身世并未给他带来任何荣耀和骄傲,反而是无法启齿的羞辱。 安国公偏爱陈元白是理所当然的。陈元白才是安国公的儿子,而他,不过是叶氏和皇上**生的私生子罢了! 这世子的位置,他不该要,也不想要...... “二哥!”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声音。 陈元昭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来人。 陈元青出现在眼前,关切的笑道:“你今天和大伯母进宫去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凤体如何了?” 陈元昭淡淡应道:“还不错。” 不过,今天有没有被叶氏气的病情反复就不好说了。 陈元青重点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伯父不肯同意你和瑾表妹的亲事,你该不是真的要放弃世子之位吧!二哥,你可千万别犯傻。瑾表妹肯定要娶,世子的位置也别放手。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关切和愤愤不平。 如果陈元青知道了他的身世,还会这样全心为他着想吗? 陈元昭心里流淌过一丝涩意,半晌才应道:“放心,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L ps:姐妹两个,到底谁更狠毒谁更可怜? ☆、第一百六十四章 讨好? 陈元青对他几乎是盲从一般的信任,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咧嘴笑道:“我就知道我是白操心。对了二哥,你打算登门提亲的事,瑾表妹知道吗?” 陈元昭:“......” 陈元青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想登门提亲的事,该不会没告诉瑾表妹吧!” 陈元昭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尴尬:“登门提亲,不是直接去就行了吗?” 这种事,还用事先告诉许家吗? 陈元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提亲确实是由男方主动。可之前怎么也该和女方通个气。不然,万一媒人提亲被一口拒绝了怎么办?那多丢脸啊!而且,也没了转弯的余地。不说别的,就说徵表哥,他一直和你不对付。若是他不同意这门亲事,到时候要怎么办?” 陈元昭想到那张俊秀又固执的脸孔,眉头悄然拧了起来。 以许徵的性子,还真的有可能一口回绝...... 陈元青怜悯的看了陈元昭一眼:“二哥,我以前提醒过好几回。想娶瑾表妹,总该对她的兄长忍让几分。可你就是不肯听我的。” 不但没让着,还针锋相对的吵了几回。每一次都闹的不欢而散! 现在总算知道后悔了。可惜后悔已经迟了,不该开罪的已经开罪了。看二哥要怎么扳回一城了。 陈元昭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才说道:“有皇后娘娘凤旨赐婚,他不点头也不行!” 陈元青:“......” 陈元青一脸“我服了你”的神情:“二哥,你到底是要结亲,还是要结仇?” “是。皇后娘娘一道凤旨赐下,许家只能接了凤旨认了这门亲事。可徵表哥心里一定不痛快。他们兄妹感情亲厚,若是你和徵表哥结怨,将来就算你娶了瑾表妹过门,心里也会疙疙瘩瘩的。瑾表妹夹在你们中间,一定很为难。还有,你觉得你和徵表哥闹的不愉快时。瑾表妹会向着谁?” 当然要向着我! 许徵是她兄长。我可是她的丈夫! 陈元昭面无表情的想着,半晌才张口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元青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你知道要怎么讨徵表哥的欢心?” 陈元昭略有些不耐的瞥了过来:“你在怀疑我?” 眼看着陈元昭沉了脸,陈元青立刻换了真挚诚恳的表情:“当然没有。绝对没有。我对二哥的信任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油嘴滑舌! 陈元昭眼里有了一丝笑意。之前烦闷的心情悄然散去。 ...... 安国公府里发生的一切,许瑾瑜浑然不知。 日子一晃过了五六天,秋闱开考的日子终于到了。 秋闱共有三场,每场要考上三天。每一场中间休息两天。考完这三场之后,要等上半个月左右才会放榜。这一段时间。对所有参加秋闱的考生及其家人来说,都是极为难熬的。 从几天前开始,邹氏就紧张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威宁侯府里忙着筹备纪泽娶亲的琐事。邹氏也无心帮忙,一颗心都系在许徵的身上。 许瑾瑜笑着安慰邹氏:“娘,大哥此次必能高中。你不用担心。” 前世许徵在秋闱中考了第四名,名次极高。之后春闱又进了前三。在殿试上被点中了探花郎。可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今生许徵读书依然刻苦,又有了曹大人的指点,此次秋闱绝不会失手。 邹氏见许瑾瑜说的肯定,心里的紧张忐忑也散开了不少,双手合十:“希望你爹在天之灵保佑徵儿。” 许瑾瑜抿唇一笑,低头细细检查起了考前需携带的东西。检查了三遍,确定没有遗漏疏忽,才暗暗松口气。 纵然提前知晓了结局,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意外?这次秋闱对许徵来说太重要了,不容有失。 到了戌时,许瑾瑜抬脚去了许徵的书房外,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不出所料,许徵果然还在专注的温习读书,听到推门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妹妹,你怎么来了?” 许瑾瑜无奈的笑道:“我就猜到你还在看书。明日就是秋闱开考的日子,得早早就起床。今晚你可不能再熬夜了,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保存体力才是。” 许徵倒是很听话,笑着应了一声,便收起了书本。 兄妹两个有什么话,日后慢慢再说也无妨。眼下最要紧的是集中所有精力应付秋闱。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寅时初,天还没亮,许徵便醒了。穿衣洗漱过后,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饭。邹氏和许瑾瑜放心不下,坚持要一起送许徵去考场。 许徵拒绝不了母亲和妹妹的殷切关怀,只得笑着应了。 马车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家三口上了马车,奔赴考场。 考场就设在国子监里。从威宁侯府到国子监,路程不算远,坐马车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可今天来送考的人太多了。离的老远马车就被堵在路上不得动弹。 许瑾瑜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就见人头攒动人山人海,既无奈又好笑:“大哥,看来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马车是寸步难行!下马车送许徵也不可行,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宜抛头露面,更不宜在人群里拥挤。 许徵笑道:“从这里步行过去,最多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你们不用再送我了,快些回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 许瑾瑜含笑点头,目送许徵下了马车。 然后,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我送你去国子监考场。”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兄妹两个面前。 青年男子身姿修长挺拔,面容英俊冷凝,看的出已经在竭力收敛了,可全身上下依然散发出夺人的气势。 周围来参加秋闱的书生们,下意识的让开了几步。明明周围很拥挤,这个青年男子身边却奇迹似的出现了一片空地。 许徵:“......” 许瑾瑜:“......” 陈元昭?! 他怎么会在这里?L ps:小剧场: 陈元昭:大舅兄,我来讨好你了...... 许徵面无表情:滚!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讨好!!! 许瑾瑜和许徵两个见了鬼一般的表情,令人心塞。 陈元昭平生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讨好举动,心里本来就别扭,再看到兄妹两个不敢置信的震惊错愕就更别扭了。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半途退缩! 陈元昭维持面瘫的表情,说道:“时间无多,乡试就要开始了,快些走吧!别耽搁了进考场。” 许徵总算回过神来,目光既冷淡又有些不善:“我自会去考场,就不劳烦陈将军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管陈元昭来意是什么,他都没有领情的打算! 不识好歹!自己特意来送他,竟然这副嫌弃的表情。 陈元昭心里冷哼一声,差点就当场翻脸走人。不过,在眼角余光瞄到许瑾瑜圆睁的杏眼时,又改了主意。 看在许瑾瑜的面上,就忍上一回好了。 陈元昭竭力缓和脸上的表情。 可惜他是常年的冰块面瘫脸,怎么挤也挤不出温和亲切的笑脸来,既僵硬又不自然:“今天要进考场的人太多了。瑾表妹和伯母都是女子,不便送你进去。我送你一程。” 许徵皮笑肉不笑的应道:“陈将军一片好心,我心领了。不过,我们非亲非故又没交情,我进考场这点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非亲非故又没交情? 陈元昭眼皮跳了一跳,心里的怒气嗖嗖的往上涌。 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这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想贴都贴不上去......罢了!现在不宜和他翻脸。等日后娶了许瑾瑜过门,再慢慢和许徵算账。 陈元昭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按捺住了转身走人的冲动。不过。其余的话也实在张不了口了。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那儿。 许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向许瑾瑜:“妹妹,我走了,你和娘先回府去。第一场要考三天,这三天里,若是有‘不相干’的人登门做客,你一律不理。” “不相干”的某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许瑾瑜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胡乱点头应了。 虽然不清楚陈元昭为什么会忽然抽风到这里来,不过,总和她脱不了干系......那一天在叶府的一幕陡然浮上脑海。 许瑾瑜下意识的看了陈元昭一眼。恰巧陈元昭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心中各自泛起了奇异莫名的滋味,迅速各自移开了。 许徵看在眼里,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这个陈元昭。果然对妹妹一直不怀好意。以前装的倒是挺好,现在还不是露陷了?想讨好他来接近许瑾瑜?哼。没那么容易! 许徵吩咐车夫一声:“调转车头,送太太小姐回府。” 然后,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人。 从头至尾,许徵都没看陈元昭一眼。仿佛陈元昭是空气一般。 陈元昭唇角抿的极紧,俊脸愈发冷冽,瞪着许徵的背影。就像瞪着不共戴天的仇敌。然后......抬脚跟了上去。 说好了来送人,当然一定要送进考场。 ...... 陈元昭人高腿长。迈一步抵得上别人迈两步,轻轻松松的就赶上了许徵。面无表情的和许徵并行。 许徵不看陈元昭,陈元昭也不看许徵,只伸手接过......不对,是抢过了许徵手中拎着的木箱。 这个木箱子里装了三天的衣物和食物,还有笔墨之类,当然轻不到哪儿去。许徵拎着正嫌沉。陈元昭上赶着要做苦工,许徵也乐得轻松。 当然了,想不轻松也不行。他是读书人,就算练过几天拳脚也是为了强身健体,怎么也不可能及得上陈元昭的身手。陈元昭随手就抢走了木箱,他就是想抢回来也不可能! 陈元昭的气场实在太强了,腰间的宝刀更是令人侧目。原本拥挤的道路,渐渐留出了一条路来。正好够陈元昭和许徵并行。 许徵看着这一幕,颇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横了心,迈步向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国子监的考场外。 陈元昭这才将木箱还了回来。 许徵面无表情的接过木箱,连声谢谢也没有,头也没回的进了考场。 陈元昭目送许徵进了考场,然后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 一旁的书生忍不住悄悄议论起来。 “奇怪,这到底是来送考的亲人,还是仇人?怎么从头至尾连句话都没说过?” “是啊,我也从未见过这样来送考的。”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 “瑾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邹氏根本憋不住,在马车上就开始发问了:“陈元昭今天怎么会忽然冒出来了?” 许瑾瑜难得有些心虚,没有直视邹氏的眼睛:“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邹氏也不是傻子,嗔怪的白了许瑾瑜一眼:“你当你娘是傻子么?他总不可能无端端的来献殷勤。分明是冲着你来的。难不成你打算一直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许瑾瑜哑然。 是啊,看陈元昭这架势,显然不是在戏弄她。 以他的性子,若不是下定了决心,断然不会做出这么可笑的举动来。说不定下一步就是让人登门来提亲了......想瞒也瞒不住啊! 许瑾瑜踌躇片刻,才张了口:“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那一天在叶府做客,太子楚王和陈元昭也去了。太子莫名其妙的召了我相见,还问了一堆问题。是陈元昭替我解了围。” 说的很含蓄,可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 陈元昭冒着开罪太子的风险为她解围,这其中的原因只有一个! 邹氏的眼睛亮了起来,声音里多了几分欣喜和激动:“你是说,陈元昭倾心于你?” 许瑾瑜脸颊微热,强自镇定的应道:“是否倾心,我也说不好。” “傻丫头,这还用多想么?如果不是对你倾心,今天怎么会巴巴的跑到这儿来,对着徵儿献殷勤。”邹氏眉开眼笑,心情好极了。 比起冒失冲动的陈元青,陈元昭多了几分成熟。比起心思深沉的纪泽,陈元昭性子冷峻却又可靠。再加上英俊过人的相貌和出众的家世,这简直就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女婿人选啊! 许瑾瑜很清楚邹氏在想什么:“娘,你别多想了。就算陈元昭对我有意登门来提亲,我也不会嫁给他。” 邹氏笑容一顿,反射性的问了句:“为什么?” 原因太多了! 前世他对她存着偏见,她对他又何尝不是?今生就算解开了心里的疙瘩,她也不愿让自己陷进安国公府这潭泥沼。陈元昭身负血海深仇,将来必然要报仇雪恨。他面临的敌人将会是楚王叶皇后甚至是太子。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她绝不愿蹚这个浑水。 撇开这些不说,就是陈元昭本人冷厉无情的性子,也绝不是女子希冀的良人。 更何况,许徵和陈元昭水火不容,绝不会同意她嫁给陈元昭。 许瑾瑜不想多解释,只淡淡的说道:“齐大非偶!我不想高攀安国公府。” 邹氏想了想,笑容也淡了下来,叹口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结亲一事,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当日因为陈元青,无端的受了陶氏不少羞辱。现在换了陈元昭,只怕那位眼高于顶的安国公夫人叶氏也未必肯点头。 还是别多想了! 邹氏在心里遗憾了一阵,就将此事放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许徵的秋闱科考,别的事暂时没心思多想。 ...... 许瑾瑜口中说的坦然,心里却远远不如外表来的平静。 接下来的三天里,许瑾瑜时不时的怔忪发呆,拿惯的绣花针也不听使唤了,手指头被戳中了好几回...... 许瑾瑜倒吸一口凉气,洁白如玉滑腻如脂的手指上已经冒出了血珠。 初夏忙拿了干净的纱布来给她裹上止血,口中不停的絮叨着:“小姐,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三天已经是第六回了。再这么下去,手指都快成蜂巢了。” 许瑾瑜又好气又好笑,用没受伤的手指弹了初夏的额头:“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主子也敢教训数落。” 初夏捂着额头装模作样的呼痛,故作委屈的说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嘛!小姐又担心少爷的秋闱科考,又在想着陈将军,每天失神分心也是难免的。” “我什么时候想着陈元昭了。”许瑾瑜瞪了初夏一眼,耳后莫名的发烫:“再乱嚼舌头,看我怎么发落你。” 初夏口中应着是是是,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小姐,晚饭已经备好了。”芸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主仆两个的对话,她显然也听进了耳中,眼里多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许瑾瑜被笑的浑身不自在,拿出主子的架势和威严来:“初夏,去请太太过来。” 初夏忍着笑,领命退下了。 邹氏很快来了。母女两个坐在桌前,还没来得及举筷,就见一个小厮飞快的跑了进来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许徵回来了! 邹氏和许瑾瑜又惊又喜,不约而同的起身迎了出去。L ps:为可怜的陈二点蜡~o(n_n)o~ ☆、第一百六十六章 婉拒 许瑾瑜满心欢喜,脚步匆匆。 刚走到引嫣阁的门口,许徵的身影就映入眼帘。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高大英俊冷漠的青年男子...... 许瑾瑜脚步一顿。 邹氏走在许瑾瑜的身后,许瑾瑜冷不丁的停下脚步,邹氏一个没留神,撞到了许瑾瑜的背上,不由得诶哟一声:“走的好好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停了......” 在抬头看到前方的两个身影时,邹氏所有的话戛然而止,和许瑾瑜一起摆出了这样的表情:+_+ 陈元昭怎么会和许徵在一起?! 三天前莫名其妙的去送考,莫非今天又特地去接许徵回来? 许瑾瑜心里泛起微妙难言的滋味,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心跳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脸庞莫名的有些发烫...... 许徵板着一张脸,毫无笑意,大步走了过来。 陈元昭没费什么力气就跟了过来,手中拎着木箱,一张俊脸同样没什么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生死仇敌! 走到引嫣阁的门口,许徵面无表情的从陈元昭接过了木箱。 考了整整三天,又累又倦,刚一出考场,见到陈元昭的时候,许徵又惊又怒。僵持了许久,到底没当场翻脸。 “大哥,你总算考过回来了。”许瑾瑜克制住看向陈元昭的冲动,冲着许徵笑道:“你一定又累又饿,快些进去吃饭休息。” 许徵看着妹妹温柔的笑颜,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笑着点了点头。 眼角余光瞄到陈某人也在看着自家妹妹时。许徵心里一阵气闷不悦,冷淡的张了口:“陈将军执意要送我回来,现在我已经到引嫣阁了,陈将军还不走,该不是想留下吃了饭才走吧!” ......他原本还真有这个打算! 不过,许徵对他百般不耐,许瑾瑜和邹氏也没张口挽留的意思。他也做不来厚颜赖着不走的事。 陈元昭定定神。张口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恕不远送!”许徵半点都不客气的撵人。 邹氏看不过去了,冲许徵使了个眼色。一边笑着张口打圆场:“徵儿刚考了三日,休息两天就得考第二场。此时实在无心招呼陈将军。有什么说的不到做的不周之处,还请陈将军体谅包涵。” 陈元昭对着自己的亲娘都挤不出笑脸,更不用说别人了。可眼前的妇人,是自己未来的岳母。总不能冷着脸。 于是,陈元昭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伯母不用担心,我不会和徵表弟一般见识。” 邹氏:“......” 许徵:“......” 许瑾瑜听着既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这个陈元昭,不张口还好。一张口说话,要么冷冰冰的,要么就噎死人......没见许徵气的眼里都快冒火星了吗? “陈将军。”温雅悦耳的少女声音轻轻的响起。 宛如素手拨动了心弦,怦然心动。 那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令陈元昭心中一荡,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的看着她——当然了,之前也没少看就是了:“瑾表妹有何指教?” 在那双黑幽深沉专注的眼眸下,想保持镇定冷静实在不容易。 许瑾瑜收敛心神,轻声道:“你特意送大哥去考场,又接大哥回府,这份心意,我们兄妹心领了。只是,这样的举动容易惹来别人误会,还请陈将军谨言慎行,以后别再来了。” 这话说的很委婉,可话里的意思却很清晰,不容人错辨。 陈元昭神色不变,眼眸却暗了一暗。 许徵堵在心口的一口闷气长长的抒了出来,笑容里带了几分挑衅:“妹妹刚才说的话,陈将军应该听懂了吧!” 笑容真刺目! 陈元昭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翻涌不息。 任谁被这么当面婉言拒绝,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更何况,他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男人。这个时候最正常的反应,就是转身拂袖而去吧...... 许瑾瑜暗暗想着,释然之余,又有些隐隐的低落。 不出所料,陈元昭果然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临走前居然没忘了拱手作别。 母子三人目送陈元昭的身影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说到底,他也是一片好心。我们不但没道谢,反而把人给撵走了,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邹氏有些忐忑的说道。 许徵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合适的。不撵人,难道还要请他进去坐坐聊聊吃饭不成?不管他存着什么心,总之,我是绝不会要这种人做妹夫的。” 许瑾瑜也附和道:“大哥说的是。既然我没这份心思,还是早些了断的好。免得将来牵扯不清徒惹麻烦。” 兄妹两个态度一致,邹氏也不再说什么了。 许瑾瑜笑着对许徵说道:“大哥,饭菜已经摆好了,进去吃了饭,早些歇着吧!再过两天就要考第二场,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别再熬夜读书,免得伤神。” 许徵笑着应了。 母子三人一起进了引嫣阁的饭厅。 许徵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赞道:“这几天在号房里吃的没滋没味,还是家里的饭菜合我的口味。” 许瑾瑜抿唇一笑,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许徵的碗里:“喜欢就多吃一点。” 至于第一场到底考的如何,许瑾瑜没问,许徵也没提。 ...... 这一天晚上,疲累之极的许徵早早睡下了,睡的格外香甜。 邹氏反复想着白天的事,心中不免有些遗憾。许瑾瑜对陈元昭无意,许徵又竭力反对,看来是没结亲的可能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婿人选! 许瑾瑜躺在床上,思绪如潮,久久没有睡意。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陈元昭原本不是很讨厌她么?怎么会忽然又对她生出了好感,还上赶着来献殷勤? 今天她不留情面的拒绝,他丢了颜面,心里一定十分懊恼愤怒吧!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吧! 不来了也好。 她和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也绝没有成为夫妻的可能。L ps:可怜的陈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来了! 两天后,许瑾瑜和邹氏送许徵去考第二场。 国子监外的街道照例是人山人海。许瑾瑜和邹氏不便下马车,只能由许徵独自下了马车,拎着木箱子自己走进去。 许瑾瑜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一眼,待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时,不由得自嘲的笑了一笑。两天前已经拒绝了陈元昭,以他的性子,今日绝不可能再来了...... 许徵似察觉到许瑾瑜的心神不宁,随口笑道:“放心,他今天不可能再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少年声音:“徵表哥,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你。” 赫然是陈元青的声音! 许徵许瑾瑜一起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俊朗爱笑的少年大步走了过来......然后,身后徐徐走来一个高大英俊又冷漠的青年男子! 许徵:“......” 许瑾瑜:“......” 陈元昭竟然还是来了! 不过,人家是来送陈元青进考场的。许徵不好说什么,索性无视那张碍眼的俊脸,只和陈元青寒暄:“今天是考第二场了。上一场你考的如何?” 陈元青耸耸肩:“自我感觉不错,就不知道负责阅卷的考官是不是和我同样的感觉。” 话说的风趣幽默,顿时将众人都逗乐了。 许徵也展颜笑了起来,打趣道:“看你这般有把握,看来此次必然能高中了。” “彼此彼此。”陈元青笑道:“我看徵表哥胸有成竹满脸自信,必然更甚于我。这解元的位置索性就让给你了。” 两人有说有笑,气氛颇为融洽。 陈元昭也不插嘴,就这么随意的站在陈元青身侧。 只要有陈元昭在的场合。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也绝对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许瑾瑜看似自若,实则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陈元昭并没有什么惊人的举动,冷凝深沉的目光偶尔掠过许瑾瑜的俏脸,略一停顿便收了回去。 寒暄几句后,陈元青主动邀许徵:“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一起去考场。” 不管是巧合还是有心为之。遇到遇到了。相携同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许徵也不矫情,立刻笑着应了。 然后,就听陈元青热情的笑道:“这木箱太沉了。我们要留着精力应付考试,不如将木箱给我二哥拎着吧!他力气大,拎上两个也无所谓。” 边说边将许徵手里的木箱子拿了过去,递给了陈元昭。 许徵:“......” 算了!有免费的苦工。不用白不用!反正就是拎了木箱,他也不会感激陈元昭一星半点。 许徵很快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树。闲闲的说了句:“有劳陈将军了。”便转过头,和陈元青一起走了。 陈元青冲陈元昭眨眨眼。二哥,加油! 陈元昭强忍住将木箱砸到陈元青头上的冲动,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 堂堂神卫营统领将军。却做起了书童......传出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更郁闷的是,人家许徵根本不稀罕。他这么上赶着凑上来,简直是用热脸贴人家的冷臀部。 ......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被许瑾瑜婉言拒绝后。陈元昭心情十分挫败十分懊恼。 放弃?这当然不会。不过心情实在是糟糕就是了。憋在心里难受,想找个人商议。这个人选,除了陈元青似乎也没别人了。 陈元昭特地回了安国公府。 陈元青见到陈元昭,一脸感动:“二哥,我今天第一场考完了,你是特地回来看我的吧!”二哥这么忙,竟然还惦记着回来看他,真是太感动了! 陈元昭没什么表情的瞄了他一眼:“我有事和你说。” 陈元青兴致勃勃的问道:“什么事?” 陈元昭略一犹豫,简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他不善言辞,说起来干巴巴的。可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跌宕起伏了,陈元青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嘴巴也越张越大。一副想笑又强忍住的样子,让心情本就不好的陈元昭更烦闷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碰了钉子,你是不是很高兴?” 陈元青连连否认:“没有的事,绝对没有。我就是有点惊讶而已。” 陈元昭竟然放低身段去讨好许徵,想起那样的画面,实在太有喜感了。至于陈元昭被婉言拒绝嘛,这倒是意料中的事。 谁让陈元昭以前狠狠的开罪过许徵?许徵要是看他顺眼才是怪事。许瑾瑜和许徵兄妹情深,许徵不点头,许瑾瑜绝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二哥,你别气馁。”陈元青为陈元昭加油打气:“被拒绝一回不算什么,想娶心仪的姑娘,脸皮就要放厚一点。过两天,再去国子监外等着徵表哥和瑾表妹。” 还去? 陈元昭拧起了眉头:“这样合适吗?” 陈元青咧嘴笑道:“怎么不合适!你要是不好意思独自一人去,就打着送我进考场的幌子去就是了。你之前把徵表哥开罪的太狠了,想扭转回来,就得豁出这张脸。” 陈元昭没吭声。 没反对,显然就是同意了。 于是,今天一大早,陈元昭特意送了陈元青过来。为了及时等到许徵,还动用了不少暗卫,从马车出了威宁侯府开始,就有暗卫提前一步快马来送信了。 现在想来,这哪里是什么好主意,根本就是个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 陈元昭两手各拎一个木箱跟在两人身后,心情十分阴郁。 ...... 这一回,邹氏竟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路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许瑾瑜。 许瑾瑜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想张口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陈元昭摆明了没死心,所以借着送陈元青的理由又凑了过来。这份“不屈不挠”,让人哭笑不得又无奈之极。 许瑾瑜绝不会承认,当她看到陈元昭的时候,心里竟隐隐有些悸动和欣喜...... 真是一团乱麻! 很快,三天又过去了。 陈元昭和陈元青一起送了许徵回府。正巧纪泽也在府中,见了这阵仗。先是一愣。然后又似明白了什么。 陈元昭何曾对人如此殷勤过,这样的举动,分明是别有所图。看来。是真的中意许瑾瑜那个黄毛丫头! 纪泽心里暗暗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招呼道:“徵表弟元青表弟,你们两个辛苦了。第二场已经考过了。只剩第三场了。” 许徵笑着接过话茬:“是啊,第三场的考试日子不巧的很。正好适逢世子成亲。我和元青表弟要错过这次喜宴了。” 提到喜宴,纪泽神情淡淡,没多少喜意:“错过了也无妨。等你们两个考完了秋闱回来再补上好了。” 纪泽又看向陈元昭,半开玩笑的说道:“子熙。你近来不是一直忙着训练新兵吗?竟有闲空送考!”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竟然没解释也没反驳:“你日日忙碌,不也抽出闲空来成亲?” 众人:“......” 笑话有点冷!更令人震惊的是陈元昭竟然也会说笑! 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只有许徵面无笑意。陈元昭果然没死心。还在打着许瑾瑜的主意。成亲两个字说的倒是顺溜...... “子熙难得来一回,今日在府里小酌几杯。”纪泽扯开了话题。含笑挽留。 陈元昭本想点头,眼角余光瞄到许徵不算美妙的脸色,很快又改了主意:“他们两个连着考了三天,一定很累,不宜饮酒。今日就算了,改日再说。” 纪泽也不勉强:“也好。那就改日再聚。” ...... 许徵沉着脸回了引嫣阁。这一回,陈元昭还算识趣,没有跟着来。 许瑾瑜随着许徵进了书房。 兄妹两个说话,无需弯弯绕绕,直截了当。许徵皱眉说道:“看这样子,陈元昭根本不肯死心。说不定很快就会找人登门来提亲了。” 许瑾瑜想也不想地应道:“提亲的事在他,答不答应在我。到时候拒绝就是了。” 许瑾瑜的反应,令许徵神色为之一缓:“如果只是来提亲,倒是好应付。我只担心陈元昭会进宫求旨赐婚。” 许瑾瑜一怔,下意识的说了句:“这个应该不至于吧!” 许徵轻哼一声:“怎么不可能。他明知我们不愿意,登门提亲也会被拒绝,当然会想出别的法子来。对别人来说,求旨赐婚难如登天,对他来说却不是难事。皇后娘娘是他的亲姨母,只要他张口恳求,皇后娘娘十有*会点头。到时候赐婚的旨意一下,我们就是想拒绝也不可能了。” 陈元昭和叶皇后面和心不合,真的会为了她进宫求旨意赐婚吗? 许瑾瑜想说不可能,话到嘴边却又迟疑了。 许徵略一思忖,倒是想出了对策:“皇后娘娘就算是要颁旨赐婚,也不可能很快。至少也会召你进宫见上一面。若是真有那一天,你就抢先说已经有了口头婚约。皇后娘娘就算再向着陈元昭,也不好拆散别人的姻缘,硬是要为他赐婚了吧!” 这主意倒是可行。 许瑾瑜想了想,点头应下了。L ps:小剧场: 陈元昭:大舅兄,我送你进考场...... 许徵冷笑:滚! 陈元昭:......舅兄虐我千百遍,我待舅兄如初恋! ☆、第一百六十八章 热情 秋闱终于到了第三场。 这三场考试里,最关键最重要的是第一场。一般来说,只要第一场考的好,后面两场稍差一些,中榜也没问题。反之,若是第一场失了手,给阅卷的主考官留下了平平的印象,后面两场的试卷得分也不会高。 许徵第一场第二场考的都很好,到了第三场,心态已经十分平和,只要稳稳的发挥,一个举人的功名是跑不了的。 因为心情不错,就连看到陈元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许徵对陈元青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怡然自得的将木箱扔给了陈元昭,还吩咐了一句:“拎稳了。” 陈元昭:“......” 许徵眼角余光瞄到陈元昭隐隐变黑的俊脸,心情大好,步伐也随之轻快起来。 陈元青同情的看了陈元昭一眼。谁让他之前狠狠开罪过许徵?这也算是现世报来的快了! 陈元昭正憋了一肚子闷气,在见到陈元青怜悯的眼神后,心里愈发郁闷。 现在暂且让许徵得意片刻。心情好了,考试也能发挥得更好些。要不是顾及这一点,他岂肯这般忍让! 许瑾瑜坐在马车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知怎么的生出了想笑的冲动。 在她的印象中,陈元昭一直是高高在上冷凝无情的,对谁都不假辞色。这些日子却一直巴巴的送上门来,受冷言冷语不说,还要受闲气...... 亏得他一一忍了下来! “真看不出,一向心高气傲的陈将军竟能忍得下这份闲气。”邹氏忍不住喃喃自语,一边若有所指的看了许瑾瑜一眼。 说到底。陈元昭还不是为了她才肯放低身段来讨好许徵?这份心意,不能说不可贵了!有哪个男人能为女子做到这一点? 许瑾瑜没有接这个话茬,左顾言他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邹氏也只得撇开不提,笑着点了点头。 一双儿女都是极有主见的,她这个亲娘根本做不了他们的主,索性想开些。由着他们算了。 ...... 最后一场考试。依然是三天。秋闱的第三天,是纪泽和顾采蘋成亲的日子。 许徵陈元青自然无缘列席,纪灏也在下场考试。都不能前来。 事实上,婚期这一天的日子也是纪泽和小邹氏特意挑的。秋闱考试每三年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这个时候,低调的成亲。也能少惹些人瞩目。 小邹氏为了筹备喜宴,费了不少心思。既要低调。又不能太简单寒酸失了威宁侯府的颜面。宴请的宾客当然不能太多,那些关系远一些的不请也罢,只请姻亲和同族。饶是如此,来的宾客也足有十几席。 纪泽穿着大红喜袍。骑着骏马,领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去了顾家迎亲。 小邹氏目送着迎亲队伍,心里直冒酸水。 八年前。纪泽风光的娶了顾氏过门。好不容易除掉了顾氏这个眼中钉,却白白便宜了顾采蘋......再想到顾采蘋肚中还揣着一个小的。小邹氏愈发气短胸闷。 可她连自怨自艾的空闲也没有,今日一堆宾客,都要靠着她招呼。小邹氏强打起精神挤出笑容,和众女眷寒暄。 邹氏陪在小邹氏身边招呼女眷,许瑾瑜也不得清闲,陪着纪妤纪妧一起招呼同龄的少女。 纪妧忙里偷闲,打量许瑾瑜一眼,抿唇低笑道:“瑾表妹,你近来可是出尽了风头。” 许瑾瑜装傻充愣:“妧表姐说笑了,我每日老老实实待在府里,有什么风头可出的。” “得了,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纪妧半开玩笑的打趣:“你和姨母送徵表弟去考场,在国子监外的街道上‘巧遇’陈二表哥,他还为徵表弟拎了木箱。看到这一幕的人可不少。” 这世间从来少不了喜欢八卦的人。主角是声名赫赫的陈元昭,就更引人瞩目了。再联想到当日英雄救美的事,众人愈发传的沸沸扬扬。就连足不出户的纪妧也听说了这件事。 许瑾瑜无力辩驳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闭口不语。 纪妧却不肯放过她,压低了声音问道:“陈二表哥对你倾心,说不定很快就会登门提亲,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许瑾瑜想了想,决定说实话:“我不会嫁给他。” 什么? 纪妧笑容一顿,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竟然不打算嫁给陈二表哥?” “是。”这些日子,许瑾瑜不知想过多少次这个问题,每次到最后都是同一个答案:“齐大非偶,安国公府我们许家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 纪妧怔怔的看着许瑾瑜,像是第一次认识许瑾瑜一般。 那可是陈元昭! 家世出众,相貌英俊,年少得志,更难得的是洁身自好——当然了,最后这一点众说纷纭意见不一。有不少人认定了陈元昭身患隐疾因此不近女色。撇开这一条姑且不谈,不管从哪方面看,陈元昭都是闺阁少女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选。 许瑾瑜竟然毫不动心?! 所谓齐大非偶,分明是借口。真正的原因难道是...... “瑾表妹,莫非你暗中恋慕大哥,所以才没对陈二表哥动心?”纪妧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当日我倒是有心撮合你和大哥,可恨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顾采蘋先下手为强......” “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许瑾瑜哭笑不得的打算纪妧:“我对世子从来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他和顾四小姐共结连理,我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至于陈二表哥......他曾救过我,我对他心存感激,不过,也仅止于此。” 许瑾瑜说的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纪妧半信半疑。正要追根问底,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翩翩而来。 纪妧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悄悄扯了扯许瑾瑜的衣袖,顺便使了个眼色。 许瑾瑜顺着纪妧的目光看了过去,笑容不由得一顿。 ...... 今天是纪泽续弦的大喜日子,安国公府自然要登门道贺。此时翩然走过来的美丽优雅女子,正是安国公夫人叶氏。 叶氏薄施脂粉。笑意盈盈。顾盼间容色耀目。走在她身侧的陶氏,在叶氏绝世风姿的映衬下,毫不起眼。 叶氏很显然是冲着许瑾瑜来的。 许瑾瑜身为晚辈。不得不上前行礼:“瑾瑜见过安国公夫人。” “快些免礼。”叶氏笑吟吟的亲手搀扶起许瑾瑜,态度热情的令人头皮发麻:“多日不见,瑾娘出落的愈发水灵了。” 几个月前去安国公府的时候,叶氏也算随和亲切。可和今日一比。又实在不算什么了。 许瑾瑜笑的有些僵硬:“多谢夫人夸赞。” “叫夫人也太见外了。”叶氏含笑道:“你随妧儿叫我一声舅母就是了。” 纪妧抿唇一笑,若有所指的接过话茬:“瑾表妹。舅母一番盛情,你可别不领情,随我叫一声舅母就是了。” 许瑾瑜只得改口,叫了一声舅母。心里却无奈的连连苦笑。 陈元昭到底和他娘说了什么? 叶氏见了她,简直就是一副婆婆见儿媳的架势......还是百般满意的那一种!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举动难免会让人生出误会。没见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有多暧~昧么? 陶氏咳嗽一声笑道:“大嫂。这里都是些年轻的姑娘们在说笑,我们还是到正堂去吧!”说起郁闷。陶氏半点都不比许瑾瑜少。 她之前因为陈元青对许瑾瑜诸多偏见,明里暗里没少说过刻薄话。谁能想到,陈元昭竟中意许瑾瑜,叶氏也乐见其成。她夹在其中可就尴尬了。 见了许瑾瑜,脸上总有些火辣辣的。 叶氏对陶氏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也不说破,笑着应道:“也好。” 临走前,叶氏和颜悦色的对许瑾瑜笑道:“瑾娘,以后你有闲空了,不妨多到安国公府来走动,陪我说说话。元昭整日在军营里,无暇陪我,我一个人呆着怪冷清的。” ......许瑾瑜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 待叶氏陶氏走了之后,纪妧立刻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以后可别说什么齐大非偶了。依我看,舅母对你可满意的很。” 一口一个瑾娘,口口声声让许瑾瑜到安国公府走动,对许瑾瑜的满意几乎写在了脸上。 许瑾瑜苦笑一声:“妧表姐,你就别笑我了。长辈这般热情,我当面总不好推辞,不过,这安国公府我是不会去的。” 纪妧笑容一敛容,神色认真了不少:“瑾表妹,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顾虑,不过,以我看来,陈二表哥虽然性子冷了一些,比那些整日风花雪月纵情酒色的浪荡公子可要强多了。难得他对你一片真心,你可别一时意气用事,错过了好姻缘。” 纪妧的话语里满是真诚和关切。 许瑾瑜心里一暖,握住纪妧的手:“妧表姐,你放心,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纪妧凝视着许瑾瑜,那双美丽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你一直是个有主见的,”纪妧不无自嘲的笑了笑:“是我多虑了。” 许瑾瑜低声道:“妧表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你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也很感激。我和陈元昭之间,并非你想的那样......” 纪妧笑着打断许瑾瑜:“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别人说的再多也没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那边又有客人来了,我们一起过去招呼客人。” 纪妧一直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如今更多了几分体贴和善解人意。 许瑾瑜笑着点了点头。 ...... 许瑾瑜和纪妧相携走到了门口处。 这一拨客人里,赫然有一张熟悉的清雅秀丽的脸孔。 许瑾瑜喜出望外,笑着迎了上去:“曹姐姐,没想到你今日也来了。” 这个少女,正是曹萦。 曹萦抿唇一笑:“我是随着母亲一起来的。” 许瑾瑜这才留意到曹萦身边的中年妇人,忙笑着行了晚辈礼:“瑾瑜见过曹夫人。” 曹夫人已经年过四旬,额上眼角都有了细纹,一双眼睛却明亮美丽。曹萦的容貌肖似曹夫人,尤其是一双眼睛更像足了八分。 曹夫人态度和蔼亲切:“你就是许家小姐吧!萦儿上次去叶府做客回来之后,提了你好几回。今日一见,果然生的美丽出挑。”顿了顿,又笑道:“我也见过许公子,你们兄妹两个如人中龙凤,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听曹夫人的语气,对许徵印象很不错啊! “多谢夫人盛赞。”许瑾瑜心情陡然好了起来,笑容也灿烂了几分:“大哥曾屡次登门向曹大人请教,此次秋闱,只盼着大哥能不负所望考中,到时候再登门拜师。” 按着此时的考场惯例,秋闱的主考官,自动就成了举子们的座师。将来入了仕途,学生和座师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还有同乡同年同科等等,都是不可忽视的人脉关系。这也正是许徵最欠缺的。 曹夫人含笑道:“许公子年少英才,在学业上刻苦勤奋,又极有灵气。老爷在我面前夸赞过数回。料想这次秋闱一定能高中。” 许瑾瑜笑着应道:“托夫人吉言。” 寒暄几句后,曹夫人便去了正堂。 曹萦自是留下了。她和许瑾瑜只见过一回,性情却颇为相投,在一起说话毫无隔阂之感:“你不是说了要来找我么?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你登门。” 许瑾瑜歉然一笑:“这些日子府里忙着世子成亲的琐事,再有大哥要参加秋闱科考,我整日惦记着,也就没心思出府走动了。这才失了约,曹姐姐可别见怪。” 曹萦笑道:“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可别耿耿于怀放在心上。我这不是登门来找你了么?今日你可得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曹萦说的风趣,许瑾瑜心中的些许歉意也迅速褪去,欣然点头。L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过门 曹萦喜静,平日极少出门做客。 纪妧乍然见了,竟一时没认出是谁。待听说了她的闺名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曹大人的千金。” 曹大人是国子监祭酒,又做过太子太傅,是当朝闻名的大儒,家风清正,在京城中颇为名声。更令人称道的是,曹大人从未纳过侍妾,和曹夫人十分恩爱。长子考中了进士外放做了知县,次子也已娶亲,唯一的掌上明珠舍不得早早嫁出去,一直未曾定亲。 曹萦虽然极少赴宴,在京城闺秀里却很有名气。擅诗词擅书法,才学丝毫不弱于男子。 曹萦笑着上前见了礼:“见过李二少奶奶。” 出嫁从夫,往日的纪二小姐如今是李家的二少奶奶,称呼也随之有了改变。 纪妧成亲还不满三个月,听到这样的称呼有些不适应,微微红了脸:“曹小姐太多礼了。”又看向许瑾瑜:“瑾表妹,你和曹小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许瑾瑜看着性情温柔,实则颇有戒心,并不好亲近。纪妧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对人这般随意亲厚。 许瑾瑜笑道:“前些日子叶家小姐办了赏菊宴,我和曹姐姐一起去赴宴便认识了。说话间很是投缘。其实,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纪妧讶然的挑了挑眉。这才第二次碰面,竟然就这般亲热......就算再投缘,也不至如此吧! 这其中,莫非有些别的缘由? 正想着,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瑾娘,”邹氏口中笑着喊许瑾瑜。一双眼睛却忍不住连连飘向曹萦:“这位可是曹家小姐么?” 许瑾瑜笑着应道:“正是曹姐姐。”又为曹萦介绍:“曹姐姐,这是我娘。” 曹萦微微一笑,敛衽行礼,斯文而秀气:“见过许伯母。” 邹氏终于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打量曹萦,越看越是满意:“上次瑾娘从叶府做客回来,时常在我面前夸赞你。今日一见,果然生的貌美温柔娴静。” 温柔娴静是有的。貌美就稍稍有些夸张了。 曹萦并不是令人惊艳的少女。容貌算的上清秀耐看。不过,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份清雅的书卷气令她别有一番动人的气质。 “伯母盛赞了。”曹萦抿唇笑道:“在许妹妹面前。貌美这两个字,我实在愧不敢当。” 邹氏很自然的握住了曹萦的手,笑着说道:“怎么愧不敢当。到京城几个月,我也见识了不少闺秀千金。曹小姐无论是容貌气质都是顶尖出挑的。瑾娘能和曹小姐结识成为闺中好友,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也觉得安慰。” 被人这么当面夸赞。任谁都会觉得羞赧。曹萦微微红着脸,却又不便将手抽回来。 邹氏不同寻常的热情,终于引来了纪妧的注目。 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对了!刚才叶氏见了许瑾瑜不就是攥着她的手不放么? 纪妧瞬间了悟了什么。冲许瑾瑜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 许瑾瑜正觉得无奈好笑呢!自家亲娘未免太心急了,巴巴的跑过来,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曹萦。以纪妧的聪慧。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才是怪事...... 许瑾瑜咳嗽一声,提醒道:“娘。你不是要陪着姨母招呼客人么?”看也看过了,招呼也打过了,再这么拉着人家不放,也太惹眼了。 邹氏接收到许瑾瑜的眼神提醒,也察觉出自己有些失态了,讪讪的松了手:“瞧瞧我这记性,见了你们一高兴,差点把要紧事都忘了。” 临走前,到底忍不住又笑着看了曹萦一眼:“曹小姐日后有空,多和瑾娘走动来往。瑾娘来京城这么久了,难得有性情相投的朋友。” 曹萦涵养极好,虽然觉得邹氏的态度热情的有些诡异,也没表露出来,温柔的笑着应了。 邹氏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纪妧几乎可以确定邹氏的心意了,故意用酸溜溜的语气开起了玩笑:“我还从未见过姨母对哪家的姑娘这么热情过。就连见了我,姨母也没这么亲热呢!曹小姐真是人见人爱,一见面就入了姨母的眼。” 曹萦何等聪慧,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俏脸浮起淡淡的红晕。脑海中忽的闪过一张俊秀的少年面孔...... 于是,一张俏脸就更红了。 许瑾瑜笑着为曹萦解围:“我娘这是为我结识了好朋友高兴呢!自从妧表姐出嫁以后,府里可冷清了不少。我整日里除了和妤表妹说话之外,就是做绣活打发时间,不免有些气闷。我娘就盼着我能结交些闺阁好友,多出去走动。说起来,我还没到李家去做过客,不知妧表姐什么时候发帖子邀我去李府?” 纪妧很配合的转移话题:“再过几日是我生辰,到时候母亲大嫂三妹都要过去,你和姨母也一定要来。” ...... 说说笑笑中,时间过的飞快。 一阵嘈杂喧闹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显然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纪妧神色一动,正要说什么,纪妤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兴冲冲的说道:“迎亲的队伍回来了,下面该拜堂了。我们一起凑凑热闹去。” 边说边拉起纪妧的手,兴致勃勃的往外跑。 纪妧也顾不得数落纪妤举止冒失了,快步随着纪妤走了出去,还不忘回头招呼许瑾瑜一声:“瑾表妹,快些一起过去。” 虽然纪妧瞧不上顾采蘋,可不管怎么说,过了门就是长嫂。更何况,顾采蘋的肚子里还揣了一个金贵的。看在孩子的份上,总得对这个新过门的大嫂客气一些。 许瑾瑜含笑应了,拉着曹萦,不疾不徐的跟了上去。 拜堂的喜堂就设在浅云居的正堂里。 纪家的亲友都来了喜堂,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十分热闹。纪妧等人到的时候,众人立刻让开了地方。这是威宁侯府里正经的主子,也是纪泽嫡亲的妹妹。再没有别人比她更有资格观礼了。 托纪妧的福,许瑾瑜也有幸站到了最里层。 俊美如玉的纪泽,穿着大红喜袍,愈发显得玉树临风倜傥潇洒。 顾采蘋穿着精致的嫁衣,头上顶着厚厚的盖头,娇怯的站在纪泽身侧。虽然看不清面容,却丝毫不妨碍周围众人的一片赞叹声。什么“一双璧人”“天造地设”“珠联璧合”之类的贺喜声,蜂拥而来。 威宁侯远在边关,坐在上首的只有小邹氏这个继母。 小邹氏脸上笑的有多甜,心里就有多苦。不,不止是苦涩,还有无边的嫉恨。嫉妒的火焰在胸膛不停的燃烧,她耗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勉强维持着继母应有的体面。 纪泽迅速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含着不动声色的警告。 今天这样的日子,绝不容有半点不妥! 小邹氏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面上还算平稳。 “一拜天地!”一对新人先对着外面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一对新人向小邹氏深深一拜。 “夫妻对拜!” 在喜娘的指挥下,纪泽和顾采蘋相对站着,互相拜了一拜。然后,是一声喜气洋洋的“送入洞房”。纪泽手中握着喜带,另一头是顾采蘋,两人一前一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洞房里。 按着俗礼,婆婆是不能跟着进洞房的。 小邹氏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的看着一对新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心里又气又酸又苦。 “姨母,你还好吧!”一个关切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许瑾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小邹氏身边,一脸的关怀:“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今日太过忙碌劳累了?” 小邹氏回过神来,顺着许瑾瑜的话音笑道:“果真是老了,忙活了这半天功夫就浑身疲倦。好在还能撑得住,你不必为我担心。” 不管怎么样,也得将今天撑过去再说。 许瑾瑜眸光微闪,笑着叹道:“姨母为了世子,可算是操心劳碌费心费力了。有这样的继母,世子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心虚的人难免多疑。 小邹氏笑容一顿,下意识的看了许瑾瑜一眼。却见许瑾瑜笑颜如花,目光清澈,毫无异样。 看来,是她杯弓蛇影太多心了。 小邹氏暗暗想着,随口应道:“侯爷常年不在府里,我这个做继母的,自然要代侯爷好好照顾世子。顾氏一走,世子身边无人照料衣食起居,如今续娶了顾四小姐,我心中也安慰的很。” 许瑾瑜笑着附和:“姨母说的是。世子英俊倜傥年少得志,顾姐姐貌美贤淑,两人结为连理,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表嫂地下有知,也一定会为他们高兴。” 一提到顾氏,小邹氏总有些许不自在,今天也不例外,咳嗽一声道:“今天是世子的大喜日子,就不要提起故去的人了。人总得向前看,总惦记着逝去的人,没什么益处,反而徒惹伤感。” 许瑾瑜没有反驳,甚至顺着小邹氏的话音说道:“姨母说的是。”L ☆、第一百七十章 相遇 膈应了小邹氏一通之后,许瑾瑜心情大好。 纪妧纪妤要去新房,很自然的拖上许瑾瑜一起去:“瑾表妹,我们一起去新房陪陪大嫂。” 许瑾瑜欣然应了。顺便问了一声曹萦:“曹姐姐,你要一起去么?”曹萦本想拒绝,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改了主意,点头应了下来。 一行人去了新房。 纪泽正在众人的怂恿下,挑开了新娘的盖头。 大红的盖头飘落,露出新娘娇羞的脸庞。 平心而论,顾采蘋生的比顾氏秀丽。更何况,女子出嫁这一天,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候。此时在众人面前亮相,颇有些让人惊艳。 顾采蘋羞答答的抬头看了纪泽一眼,又羞红着脸垂下了头,心里满满的都是甜意。 费尽心思,终于嫁给了纪泽,成了他的妻子。 从几年前情窦初开的那一日开始,这就是她心里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美梦。今天,美梦终于成真了...... 相比起新娘的娇羞欢喜,纪泽的态度就淡然镇定多了。 成亲这种事,第一次还是有些激动的。再经历一回,也就没什么稀奇了。更重要的是,他对眼前这个女子毫无好感,如果不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绝不会早早娶她过门。 纪泽的掩饰功夫是一等一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的笑容从未断过。 众人鼓噪着将纪泽拖出了新房,闹腾着要灌新郎喝酒。 新房里的人呼啦去了一大半,剩下的是喜娘和陪嫁丫鬟,还有纪妧许瑾瑜等人。 按着此时的俗礼,新娘在这一天里不能随意张口说话。尤其是到了夫家。更要谨慎小心,免得当众出丑丢人。 顾采蘋坐了半天花轿,现在又得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早就腰酸背痛了。 许瑾瑜走到顾采蘋身边,小声道:“此时没有别人,表嫂若是觉得累了,不妨悄悄活动一下手脚。” 纪妧不怎么情愿的张口附和:“瑾表妹说的是。大嫂动一动也无妨。没人会笑你的。” 虽然身形不显,可顾采蘋实打实的是个孕妇。这样折腾,能受得了才是怪事。 顾采蘋听着两人口中的表嫂大嫂。心里美滋滋的,果然侧过了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然后才坐姿端庄的坐好。然后听许瑾瑜和纪妧等人闲聊。 她虽然不便插嘴。听着众人聊天也不算寂寞,时间也过的飞快。 很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晚上的喜宴也快开始了。 许瑾瑜略一思忖,笑道:“妧表姐,你和妤表姐在这儿陪着表嫂,我陪着曹姐姐去喜宴。” 纪妧和纪妤一起点头应了。 ...... 曹萦话语不多。却十分细心。出了新房之后,才低声道:“许妹妹,东厢房为上房。可我看着,这新房怎么设在了西厢房?” 许瑾瑜轻描淡写的应道:“东厢房本是已故表嫂的住处。世子念及夫妻之情,没让人动东厢房,就新收拾了西厢房做新房。” 事情的真相,只有寥寥几人知情。秉持着家丑不外扬的原则,这种事当然不便外传。 曹萦一听便知道其中别有内情,识趣的没有追问。 两人相携出了浅云居,一抬头,却见几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领先的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秀,唇角含笑,正是许徵。许徵身侧的两个英俊少年,则分别是陈元青纪灏。 陈元昭倒是没见踪影...... 许瑾瑜略一失神,很快便回过神来,快步迎了上去:“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徵笑道;“今天是最后一场的最后一天,考完了一身轻松,索性提前交卷出来了。元青表弟和纪表弟也是如此。我们三个正好一起赶着回来喝杯喜酒。” 一边说着,一边看了许瑾瑜身侧的少女一眼。虽然只见过一面,不过,许徵对这个文雅秀气的少女却出奇的印象深刻。 曹大人的掌上明珠,曹萦! 没想到,今日她也到威宁侯府来了。 曹萦也在偷偷看许徵,和他的目光一触,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眸。 许瑾瑜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哥,这是曹姐姐,你几个月前曾见过她一回,该不会忘了吧!” 许徵的声音清亮好听:“当然没忘。许徵见过曹小姐。”抱拳示意,行了平辈礼。 曹萦定定神,微笑着应道:“多日不见,许公子风采依然,举手投足满是自信。看来,今科秋闱必然高中。” 许徵颇守礼数,很快便收回目光:“承蒙曹小姐吉言,希望半个月后放榜,能有好消息。” 不算熟识,寥寥几句寒暄后,不便再多说话。 许瑾瑜和陈元青纪灏分别打了招呼,便和曹萦一起离开了。 ...... 许徵忍住多看少女身影一眼的冲动,对陈元青和纪灏笑道:“我们回来的倒是巧,正好能赶上晚上的喜宴。” 纪灏笑着附和:“没赶上迎亲拜堂,赶上这顿喜宴也算不错了。” 陈元青对喜宴的兴趣,远远不及对刚才的一幕来的兴趣大,抵了抵许徵,挤眉弄眼的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位曹小姐?” 同是少年人,对这种事最是敏感。 许徵脸孔微热,瞪了陈元青一眼:“她是曹大人的千金,我以前登门向曹大人请教的时候,偶然间匆匆见了一回,也不算熟悉。你可别乱说,免得损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哟!瞧瞧这紧张的样子!要说没半点意思,谁都不信! 陈元青和纪灏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然后一左一右围了上去。 “你和曹小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快些说来听听!” “就是就是,以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瞒的也太紧了吧!” 面对两张兴致勃勃的脸孔,许徵既无奈又哭笑不得:“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和她只见过一回,根本没说过话,你们两个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行不行。” 可惜,他的解释两人根本听不进去,依旧追问不休。 许徵无奈之下,落荒而逃。L ☆、第一百七十一章 洞房 顾采苹垂着头坐在床榻边。 天早已黑了。外面的喜宴也该进行的差不多了,可纪泽却迟迟没回来。 顾采苹不好意思抬头张望,更不便张口询问,心里却焦虑不安起来。 朝霞伺候她多年,最熟悉顾采苹的脾气,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今日是小姐和世子成亲的大喜日子,世子心中高兴,多喝几杯也是有的。小姐别心急,且耐心等上一会儿。” 朝霞说的也有道理。 顾采苹紧绷的心神稍稍一松。 朝霞又低声说道:“小姐一天没进食,现在一定饿了。趁着世子还没回来,奴婢伺候小姐先吃些糕点吧!” 不说还好,一说还真觉得饿了。 顾采苹的运气还算不错。原本孕吐反应很重,喝口水都会吐半天。恰巧在临近成亲这几日有了好转。不然,新娘子坐在花轿上就吐出来,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 这一整天,还是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匆匆吃了几口,除此之外,连一口水都没喝过。顾采苹腹中空空如也,哪有不饿的道理。不过,新嫁娘独自躲在新房里吃糕点,传出去显然不太好...... 体贴的朝霞看出了顾采苹的顾虑,小声安慰道:“小姐就算不顾自己的身子,也得顾着肚里的小世子,饿坏了身子可就不值了。” 孕妇本就容易饿,顾采苹也不是意志坚定的人,被朝霞这么一劝,顿时动了心思。 朝霞见顾采苹没有反对,便打发了一个丫鬟去守着门。然后亲自端了糕点来,伺候顾采苹进食。 朝霞本就是顾采苹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自从得了顾采苹的亲口承诺之后,朝霞伺候的就更尽心尽力了。 ...... 顾采苹一连吃了三块糕点,又喝了半杯热茶,总算稍稍止住了腹中的饥饿。 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守门的丫鬟忙出言提醒:“世子回房了。” 顾采苹口中最后一口热茶尚未咽下去,一个紧张。顿时呛住了。一张俏脸憋的通红。然后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这一幕,正好落入迈步进来的纪泽眼中。 纪泽微微皱起了眉头。瞄了桌子上少了几块的糕点盘子一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顾采苹偷吃偷喝被新婚丈夫逮了个正着。被茶水呛着又十分狼狈,这一切偏偏都被纪泽看在了眼里,心中又羞又愧,臊的不敢抬头。立刻怪到了朝霞的身上。 都是朝霞。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朝霞也是惴惴不安,不假思索的跪下向纪泽解释:“奴婢斗胆。见小姐......世子妃一日未曾进食,便劝着世子妃吃了一些。刚才听闻世子回房了,伺候的不免急躁了一些,惹的世子妃失仪。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还请世子发落。” 与其等着主子怪罪,不如主动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免得小心眼的顾采苹心中暗暗记恨。 纪泽的眉头舒展开来,淡淡说道:“你也是一片忠心为主。没什么可怪罪的。罢了,快些起身吧!” 朝霞心中暗喜。忙谢恩起身。 顾采苹心中也是一松。纪泽没生气就好。 一旁的喜娘扬着笑脸说道:“世子,时候也不早了,喝了交杯酒,早些安置吧!” 纪泽却出人意料的说道:“不用了,你们都退下吧!” 喜娘笑容一僵。新婚夫妻喝交杯酒是古礼,不喝交杯酒就洞房似乎不太合适吧...... 可纪泽根本不容任何人多说,一个眼神飘过来,喜娘就不敢吭声了,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便领着所有人都退下了。 朝霞本来也该退下,略一犹豫,又厚颜留下了。 顾采苹脸色白了一白。既委屈又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纪泽。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他竟连交杯酒也不愿和她喝么? 纪泽语气温和了一些:“你怀着身孕,不宜饮酒,免得伤及肚中的孩子。” 原来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 顾采苹心里的委屈失落顿时一扫而空,脸上又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轻声道:“世子细心体贴,想的周全,妾身粗心大意,反而没想到这一层。” 顿了顿,又起身道:“妾身伺候世子安置。” 纪泽的目光掠过顾采苹尚未隆起的小腹,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罢了,先哄哄这个蠢钝的女人也无妨。至于小邹氏那边......等过了今晚再去安慰她一番好了。 到了这光景,朝霞也不好再厚颜待在新房里。很显然,顾采苹不会在新婚之夜就让她代为伺候枕席了...... “世子妃,奴婢先退下了。”朝霞行礼告退,看向顾采苹的目光中存着最后一丝希冀。 顾采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纪泽身上,哪里还有心情顾及朝霞的那点小心思,随意的点了点头。 朝霞心中一阵失望,旋即又打起精神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以后多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 朝霞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顺便关上了门。 新房里只剩下新婚夫妻。 纪泽谈不上热情,也说不上冷淡,神色颇为平静。 顾采苹却是心跳如擂鼓,鼓起勇气走到纪泽身边,伸手为纪泽宽衣。 她的手还没落到腰带上,纪泽便张口阻止道:“你怀着身子,今日又劳累了一天,就不必伺候我更衣了。” 顾采苹略有些讪讪的应了,转过身,匆匆的脱了嫁衣,解开发髻,忍着羞怯躺到了床上。 纪泽的动作比顾采苹利落多了,很快脱了外袍,躺到了顾采苹的身边。 洞房花烛夜,红烛一夜燃至天明。新婚夫妻交颈而卧偶偶私语,说不尽的缠绵恩爱......以上这一切,是顾采苹在成亲前幻想了无数次的旖旎情景。 可事实是,红烛高燃,新房里溢满了柔和的光芒,躺在床上的一双男女却悄然无语,毫无交流。 顾采苹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纪泽的任何举动,心里既失望又委屈。 她怀着身孕,不宜同房。可新婚丈夫对她也太过冷淡了,进屋到现在,一共只和她说了两句话,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顾采苹鼓起勇气,主动侧过身子,面向纪泽。 纪泽平躺着,双目闭着,似乎没察觉到顾采苹的举动。 柔和的烛光下,纪泽的脸孔愈发俊美。顾采苹痴痴的看着,情难自禁的伸出手,轻轻的落在他的脸上...... 纪泽偏了偏头,正巧避过了她的手,目光还算平静。不过,若是仔细看,便会察觉到他眼底似有若无的厌恶:“明天还要早起敬茶,早些休息。” 说完,又重新躺好,闭上眼睛。 顾采苹一张脸涨的通红。纵有再厚的脸皮,也无颜再有任何举动了。 ...... 浅云居里的红烛一夜燃至天明。 汀兰院小邹氏的屋子里,烛台也燃了一夜。 前半夜,小邹氏颇有信心的等着纪泽过来,可惜一直等到后半夜依然不见人影。越等心越凉,过了三更,可以肯定纪泽是绝不会来了。 小邹氏躺在床上,心中又嫉又恨又恼,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起,小邹氏阴沉着脸起了床。 含玉加倍小心的伺候小邹氏梳妆,梳发的时候,动作轻柔又仔细。不过,想挑刺的时候,总能挑出毛病来。女子长发掉落几根也是免不了的。 “混账东西!”小邹氏陡然翻脸,破口大骂:“你是成心用力扯掉我的头发是吧!” 含玉心里暗叹一声倒霉,扑通一声跪下请罪:“都是奴婢一时不小心,还请夫人恕罪。”在这种时候,只能低头认错,小邹氏发完一通脾气也就罢了。若是胆敢出言辩解,才是真的糟了。 小邹氏臭骂了含玉一顿,心里的闷气稍解。在用早饭时,又将厨娘叫来训斥了一顿。 一大早,汀兰院里的丫鬟们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唯恐一个不慎被小邹氏逮住。含玉是小邹氏的心腹,尚且说骂就骂毫不留情,换了别的丫鬟,只怕是要挨板子了。 “启禀夫人,许太太领着表少爷表小姐来了。”守门的丫鬟战战兢兢的来禀报。 新妇过门,要向长辈敬茶。威宁侯府里人丁不旺,除了小邹氏之外,勉强算得上长辈的,也只有邹氏了。 小邹氏定定神道:“请她们进来。” 很快,邹氏便领着许瑾瑜兄妹进来了。 邹氏关切的打量小邹氏一眼:“妹妹这些日子果然是太过劳累了,今日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呢!” 邹氏的演技进步神速,假装起姐妹情深来毫无破绽。 许瑾瑜在心中暗暗点头,笑着接过话茬:“姨母虽然疲累一些,心里一定是欣慰欢喜的。昨日表嫂过门,今天早上还要来给姨母敬茶。以后有人为姨母分担些琐事,姨母也不必这么辛苦了。” 这个死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字字句句都戳人心窝! 小邹氏恨恨的想着,脸上不得不挤出笑容来:“瑾娘这话可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世子娶了新妇过门,有人照料他的衣食起居,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L ☆、第一百七十二章 婆媳 高兴两个字,绝对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许瑾瑜欣赏着小邹氏口是心非的表情,口中笑道:“新人过门,可不止是照顾世子的衣食起居。还要为纪家开枝散叶,姨母等着抱孙子就是了。” 小邹氏唇角抽搐了几下,笑的有些僵硬:“是啊,我也盼着这一天呢!” 为了避免许瑾瑜再说什么刺耳刺心的话,小邹氏很快又说道:“世子和新妇说不定很快就来了,我们先去内堂里侯着吧!” 说着,领先走了出去。 到了内堂,小邹氏当仁不让的坐了上首。邹氏坐在小邹氏身侧。许瑾瑜和许徵,各自站在一旁。 过了片刻,纪妤也来了。 “娘,大哥和大嫂还没来敬茶么?”纪妤撇撇嘴,口没遮拦:“刚嫁过门,敬茶都这么迟,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待会儿大嫂来了,你可得给她一个下马威......” “住嘴!”小邹氏瞪了纪妤一眼:“不准胡言乱语。” 这种话怎么能当众说出口! 不过,这主意倒是不错。她憋了这么久的闷气,今天不给顾采蘋几分颜色看才是怪事! 纪妤早被小邹氏瞪惯骂惯了,也没放在心上,撅着嘴站到了小邹氏身侧。 众人又等了一炷香左右,一对新人才姗姗来了。 ...... 纪泽城府极深,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顾采蘋脸色却略略苍白,虽然敷了脂粉掩饰,却遮不住憔悴落寞。 昨天晚上是她和纪泽的洞房花烛夜。纪泽对她却异常冷淡,从头至尾也没碰过她。她鼓起勇气主动。又被纪泽拒绝,既羞愧又难堪,之后几乎一夜都没睡。 小邹氏看在眼里,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纪泽的人和心都是她的。顾采蘋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嫁进了门又如何,纪泽还不是在新婚之夜就冷落了她! “我们来的迟了,让母亲久等了。”纪泽意思意思的说了句场面话。 新妇第二天敬茶迟了,确实有点说不过去。遇到宽容的婆婆。不会说什么。遇到那些刻薄的,可就未必了。 满心嫉恨的小邹氏,显然不属于前一种。 “刚过门的新妇。第二天就起的迟了。莫非是对我这个婆婆有什么不满,不想来敬茶么?”小邹氏似笑非笑的张了口。 顾采蘋有些难堪的张口解释:“婆婆误会了。儿媳不是有意迟来,只是儿媳有认床的坏毛病,昨夜直到三更左右才睡着。早上一睁眼天就亮了。匆匆洗漱过来,还是迟了......” “罢了!不用再多解释了。”小邹氏淡淡说道:“这一回也就罢了。以后晨昏定省可莫要迟了。” 儿媳晨昏定省给婆婆请安,是天经地义的事。小邹氏这么说,谁也不好指责她是在故意刁难。 可在场的人都很清楚顾采蘋如今怀着身孕需要安心养胎。这所谓的“晨昏定省”未免显得刻薄了。 顾采蘋明知小邹氏是故意刁难,也只能乖乖点头应了。 小邹氏稍稍出了心头恶气。还没等笑容展开,纪泽的声音响了起来:“儿子要向母亲讨个人情,小顾氏身子不佳。需要静养。这晨昏定省还是免了吧!” 小邹氏笑容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纪泽。 他竟然这般护着顾采蘋! 纪泽分明看出了小邹氏的愤怒。却丝毫没有改口退让的意思。 他太清楚太了解小邹氏了。如果不闻不问,小邹氏肯定会想尽所有的法子来折腾顾采蘋。顾采蘋本人他倒是不在乎,关键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容有失。 他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不无提醒警告小邹氏的意思。 小邹氏如同喝了一缸子陈醋,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在冒酸水。 不过,她也很清楚纪泽的性子。平日里大多顺着她,可一旦真的惹怒了他,那后果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 “世子如此心疼媳妇,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小邹氏硬生生的挤出笑容,语气里飘出一丝淡不可闻的酸意。 纪泽淡淡一笑:“多谢母亲了。” 顾采蘋伤心落寞了一整夜,此时却是心花怒放,瞬间就把所有的失落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纪泽果然还是向着她的。 就算是为了她肚中的孩子,也足以令她振奋欢喜了。 只要安心养胎,生下儿子,纪泽的心迟早会都被笼到她的身上来。 ...... 面色深沉的纪泽,心怀嫉恨的小邹氏,一脸喜色的顾采蘋......许瑾瑜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冷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的时候,殊不知有渔翁在虎视眈眈。 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气氛略有些冷凝,邹氏笑着打起了圆场:“世子妃也该给敬茶了。妹妹几天前就准备好了见面礼。” 顾采蘋打起精神应了,走上前。 一旁的丫鬟将准备好的蒲团放好,顾采蘋跪在蒲团上,从托盘上取了茶杯,双手高高捧起:“请婆婆喝茶。” 小邹氏迟迟没接过茶杯。 顾采蘋只能一直捧着茶杯,胳膊又酸又麻,却不敢胡乱动弹。万一手里的这杯茶水洒出来,今日的敬茶可就真的丢人了。 纪泽略略皱眉,不动声色的看了小邹氏一眼。 婆婆的威风也摆的差不多了吧! 小邹氏这才不情不愿的接了茶杯,随意的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到了一旁。然后吩咐含玉将准备好的见面礼呈上来。 锦盒里放的是一株约有七八寸高的石榴树。赤金打制的树干,各色宝石雕琢成的石榴,流光溢彩,精致夺目。 石榴寓意着多子多福。给新过门的儿媳准备这样的见面礼,足可见小邹氏用心良苦。 小邹氏准备的这份见面礼,让纪泽十分满意,面色和缓了不少。 顾采蘋纵然有些不痛快,在见了这株石榴树之后也是满心欢喜,忙笑着道谢:“多谢婆婆。” 小邹氏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她精心准备的这份见面礼,是给纪泽看的。 多子多福?哼!顾采蘋想的倒是美!L ☆、第一百七十三章 解救 顾采苹又给邹氏磕头敬茶。 邹氏自然不便摆架子,很快接了茶,送了见面礼。 再接下来,就是平辈之间见礼了。顾采苹早有准备,给每个人都送上礼物。许瑾瑜和纪妤的礼物一样,都是一支颇有分量的金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采苹不便和许瑾瑜多说什么,笑着冲许瑾瑜使了个眼色:“许妹妹日后有空,多到浅云居来说话。” 许瑾瑜含笑应了。 顾采苹初来乍到,不免心虚没底气,所以迫不及待的想拉拢她。事实上,她也正有此意。想揭开小邹氏和纪泽的奸~情,顾采苹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敬茶之后,纪泽又亲自领着顾采苹去了纪家祠堂。顾采苹在顾氏的牌位前磕了头,从今以后,她就是正经的纪家长媳了。 顾采苹怀着隐秘的喜悦,回了浅云居,召了所有丫鬟和管事前来。 以前,顾氏是浅云居的女主人。这里的丫鬟婆子大多是以前的老人。 现在,她顾采苹才是这里的主子,自是要先拿捏住所有的下人,免得她们一个个心思“活跃”不好掌控。简单来说,就是先来个下马威! 丫鬟婆子们规规矩矩的站满了一屋子。 领先站着的,是何妈妈和碧罗。 何妈妈是小邹氏派来的管事,碧罗是顾氏的贴身丫鬟。她们两个也最有资格站在前面。 顾采苹暂且不管碧罗,先看向何妈妈:“你就是何妈妈吧!大姐病逝后,这浅云居里的事情都由你照看,辛苦你了。” 语气温和,态度也算客气。 何妈妈不敢托大。忙陪笑道:“这是夫人交代的差事,奴婢只是听令行事,不敢居功。” 顾采苹心中轻哼一声。这个何妈妈,果然是个滑不溜丢的老油条。刚才这么说,明摆着是扯着小邹氏的大旗压人。她毕竟是刚进门的儿媳,一开始就动婆婆派来的管事,也确实不太合适。 “何妈妈做事仔细周全。我也曾有所耳闻。以后这浅云居上下琐事。依旧由给你打理。希望你尽心尽力做事,别让我失望。”顾采苹不轻不重的敲打几句。 何妈妈继续陪笑脸:“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让世子妃失望。” 暂且让她再得意一阵子。以后总要找个由头打发了她! 顾采苹不动声色的想着,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有件事我要问问你。我和世子成亲,新房为何没用东厢房。而是放在了西厢房?” 昨天被送进洞房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今天早起的时候。她才确定新房不是东厢房。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大羞辱。她很自然的将此事怀疑到了小邹氏的头上。 除了小邹氏,还有谁会处心积虑的让她这个继室难堪? 何妈妈不怀好意地看了碧罗一眼:“这件事碧罗最清楚,奴婢不敢妄言。” 这事和碧罗又有什么关系? 顾采苹略略蹙眉。看向碧罗:“碧罗,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罗平静的应道:“夫人命人收拾东厢房,奴婢以死相抗。夫人不得已才让了步,将新房设在了西厢房!” 什么? 顾采苹霍然色变。猛地站了起来,眼中闪过震惊错愕愤怒。 好一个碧罗!竟是她从中作梗! 顾采苹脸色十分难看,总算还没失去理智,狠狠的瞪了碧罗一眼:“随我到屋子里来,我有话要单独问你。” 碧罗是顾家的丫鬟。顾氏一死,碧罗顺理成章的应该是她身边的人。 如今碧罗做出了吃里扒外的事,她心中当然是愤怒的。不过,要发落也该私下发落,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 顾采苹阴沉着脸进了寝室,心底的怒火蠢蠢欲动。 碧罗随着顾采苹进了屋子。她早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幕,也早已做好了被训斥发落的准备,神色十分平静,不见半点慌乱。 朝霞打发人在门口守着,然后关了门。 “碧罗,你给我跪下!”顾采苹阴沉着脸说道。 碧罗安静的跪下了,没有急着张口为自己辩解。 顾采苹见了她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现在倒来说给我听听,你为什么要以死阻拦新房设在东厢房?” 碧罗抬起头,俏脸略显苍白,声音却沉着而坚决:“我从十二岁那一年,就随着大小姐到了威宁侯府来。这么多年来,大小姐一直待奴婢极好。奴婢无以为报,大小姐病逝之后,奴婢没有回顾家,而是留在了威宁侯府,就是想为大小姐守着生前的一切。” “夫人要将东厢房里的东西搬走,奴婢以死相逼,总算侥幸保住了东厢房。四小姐是大小姐嫡亲的妹妹,如今大小姐已经死了,四小姐连一间屋子也容不下么?这若是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十有*会说四小姐早就肖想着世子妃的位置,丝毫不顾念姐妹之情......” 言辞犀利,句句如刀! 顾采苹被说中了痛处,面色变了又变,怒骂道:“闭嘴!主子的事,也是你可以随意议论的么?” 碧罗扯了扯唇角,眼中满是悲凉:“是,奴婢确实没资格说这些。所以,自从大小姐病逝,奴婢安分的守着大小姐的屋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可是,就连这一点念想也无法达成。奴婢为此就是拼了这条命,又有何妨!” “你......”顾采苹又气又恼,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朝霞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碧罗这么做,根本没将主子放在眼里。大小姐已经去世了,哪有死人占着活人地方的道理。小姐既是嫁到了威宁侯府来,就是正经的世子妃,住在东厢房是理所应当的事。住在西厢房算怎么回事?岂不是让威宁侯府上下笑话么?碧罗居心叵测。小姐可要明察,绝不能轻易放过她!” 最好是立刻发落了碧罗!免得将来成了她的绊脚石。 碧罗看着朝霞,眼里满是嘲讽和轻蔑,仿佛洞悉了朝霞心里所有阴暗的算计。 纵然什么也没说,这样的眼神也足以让朝霞恼羞成怒了。 朝霞对顾采苹说道:“碧罗以下犯上,小姐应该让人重重的打她一顿板子,正好来个杀鸡儆猴。也让浅云居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看。谁才是浅云居里的女主人!” 最后一句话算是彻底说到顾采苹的心坎里了。 顾采苹沉着脸。正要点头,门外忽的响起了敲门声:“表嫂,是我。” ...... 是许瑾瑜的声音! 顾采苹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吩咐朝霞去开门。 门开了,许瑾瑜含笑走了进来。 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之后,许瑾瑜一怔:“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碧罗怎么会跪在这儿?” 顾采苹随意的扯了扯唇角。敷衍的应道:“刁奴欺主,不说也罢!” 许瑾瑜眸光微闪。忽的淡淡笑道:“前些日子,碧罗寻死觅活的拦着不让人进东厢房,姨母无奈之下,只好将新房设在了西厢房。想来表嫂一定是为了此事在生气吧!” 顾采苹:“......” 这么大的事。住在侯府里的许瑾瑜怎么可能不知道?刚才为了颜面还想瞒下来,实在是失策了! 顾采苹不免有些尴尬。 许瑾瑜善解人意的开解道:“也怪不得你这么生气。这种事换了谁都会不高兴,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顾采苹的面色缓和了一些。诉起苦来:“我刚嫁过门,就遇到了这等事。心里岂有不生气的。更可气的是,碧罗还是我们顾家的人。这简直是刁奴欺主!要是传出去,我的颜面要往哪儿放?不瞒你说,这个碧罗我是不打算再留了!” 碧罗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许瑾瑜不偏不巧的这个时候来,显然是早就料到顾采苹会发落她,所以特意赶来救她......自从上一次的事情过后,碧罗对许瑾瑜充满了感激和信任。 只要许瑾瑜来了,她一定会安然无恙。 “表嫂暂且息怒,请耐心听我一言。”许瑾瑜果然徐徐张口了:“遇到这样的事,你生气是免不了的。却不该在这个时候发落碧罗。” “碧罗是顾家的人,也是已故世子妃的贴身丫鬟,忠心的名声府中人人皆知。她豁出一条命,也要护着东厢房,这样的行为举动,正是一等一的忠心奴仆。表嫂刚嫁过门,就先发落碧罗,这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想?顾家的人又会怎么看你?” 顾采苹哑然无语。 是啊!她之前光顾着生气了,也没来得及深想。碧罗对顾氏如此忠心,她身为顾氏的亲妹妹,却上来就发作碧罗,实在说不过去...... 许瑾瑜见顾采苹神色松动了,立刻又接着说道:“不止于此。还有,碧罗的冲动之举,姨母也算认可了,世子也没说什么。你若是发作了碧罗,岂不是让姨母和世子难堪么?” 顾采苹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 许瑾瑜说的对。她不应该轻举妄动! 不过,看着碧罗,心里又觉得膈应的慌。要是整天由着她在面前晃悠,也太憋闷了! “有许妹妹为你说情,我就饶了你这一回。”顾采苹面无表情的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在屋子里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房门半步。” 这样的处置,顾采苹自认是宽宏大度了。 碧罗却没谢恩,而是央求道:“四小姐怎么处罚奴婢都行,可奴婢每日都要去东厢房里打扫收拾。若是天天待在屋子里,东厢房要怎么办?” 顾采苹尚未完全消退的怒意又腾腾的涌了上来,瞪了碧罗一眼:“大姐的屋子,我自然派人去收拾,你就不用操心了。” 碧罗情急之下,还想张口央求。 “碧罗,”许瑾瑜看了过来,冲碧罗使了个眼色:“表嫂这般发落,已经十分宽厚了。你还不快点谢恩。” 一味的硬碰硬可不行!只有先保全住自己,才能图谋以后。 碧罗果然聪慧,一个眼神便明白了许瑾瑜的心意,深呼吸一口气,磕头谢了恩:“奴婢谢过四小姐。” 一口一个四小姐,听的顾采苹刺耳极了。却又不便发作什么,不耐的挥了挥手:“好了,你先退下吧!” 碧罗退下之后,屋子里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许瑾瑜半开玩笑的提醒:“表嫂,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应该心平气和的养胎。总这么发脾气可不好,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不妙了。” 顾采苹定定神笑道:“你说的对。我现在可不能为不相干的人胡乱生气。” 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最大的依仗,她绝不能冒任何风险。碧罗那个贱婢,暂且放过这一回。总之在浅云居,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顾采苹心里暗暗盘算着,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许瑾瑜留意着顾采苹的面色,一颗心也放了下来。看来,碧罗暂时是安然无恙了。 ...... 隔日,纪泽陪顾采苹回门。 顾老爷和儿子侄儿陪着纪泽说话,顾采苹随着顾夫人回了屋子里说些悄悄话。 “采苹,你嫁过去这两日,世子待你还好吗?”顾夫人关切的问道。 顾采苹微微红着脸答道:“世子温柔体贴,待我很好。” 顾夫人心里一动,低声道:“你怀着身孕,不宜同房,你可一定要把持住,不要因小失大......” 话还没说完,顾采苹便红了脸嗔道:“娘!” 这种事,就是顾夫人不说她也知道。 更何况,就算她有这个心思,纪泽也未必肯。连着两天晚上,两人虽然同睡在一张床上,却没有半点肢体接触。他连她的手指都没碰过...... “年轻人脸皮薄,说起来不好意思。”顾夫人不以为意的笑道:“怀了身孕还是以孩子为重。不过,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世子正年轻,一直不近女色也太不近人情了。你找个机会,让朝霞开了脸伺候世子。免得世子在外面被别的女子勾~引......” 顾夫人细心的叮嘱。 顾采苹不怎么情愿地应了一声。L ☆、第一百七十四章 意外 有哪一个女子愿意将别的女子送到新婚丈夫的床上? 更何况,顾采蘋从来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出于女人的嫉妒心和独占心,她根本不愿让朝霞代替自己伺候枕席。 不过,顾夫人说的很有道理。她如今怀着身孕,要以孩子为重,不该只顾着拈酸吃醋。万一纪泽憋不住跑出去厮混,再纳个美妾回府就不妙了。 陪嫁丫鬟做通房是司空见惯的事。闺阁千金们出嫁,娘家大多会为其准备一些美貌伶俐的丫鬟。卖身契捏在手里,不用担心人心不稳起什么风浪。若是和主子离心或是小心思太多,随时可以发卖出府。 顾采蘋出嫁的时候,除了朝霞之外,另有两个相貌出众的丫鬟,都是预备着做通房丫鬟的。论相貌论忠心,首选当然是朝霞。 顾采蘋犹豫一番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今日晚上回府,就让朝霞开了脸做通房。 ...... 回门讲究早去早回,没等天黑,顾采蘋便辞别父母,随着纪泽回府了。回府之后,照例是要先去汀兰院。 小邹氏神色淡淡的问道:“世子今日陪着小顾氏回门,一切还算顺利妥当吧!” “有劳母亲操心,一切都还顺利。”纪泽张口答道。 然后,小邹氏便不吭声了。 显然,这是故意撂脸色给儿媳看,也是小邹氏在变相的表达心中的怨怼和不满。 小邹氏从头至尾连看都没看顾采蘋一眼。顾采蘋干巴巴的坐着,尴尬极了,下意识的看向纪泽。 纪泽眸光微闪,笑着为顾采蘋解围:“母亲这几日辛苦了。应该好好休息,儿子先领着小顾氏退下。今日晚饭就不过来了。” 这话正中顾采蘋的心思,顾采蘋忙笑着起身,和纪泽一起告退。 小邹氏眼睁睁的看着新婚夫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气的脸都青了。 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顾采蘋刚过门两天,纪泽已经开始处处向着她了...... 丈夫的呵护体贴,让顾采蘋心里甜丝丝的。回了浅云居之后。顾采蘋一脸娇羞的说道:“多谢世子刚才为妾身解围。” 纪泽温和的笑道;“夫妻本是一体。说这样的话可就见外了。” 顾采蘋满心欢喜含情脉脉的应了一声;“世子说的是。” “母亲些许刁难,你也别耿耿于怀。”纪泽的声音十分温柔:“新妇过门,做婆婆的难免要立些规矩。免得儿媳不知进退。” 顾采蘋被纪泽哄的晕乎乎的,想也不想的点头应道:“世子只管放心,这些道理妾身岂会不知,绝不会因此对婆婆生出怨怼。” 纪泽的目光落在顾采蘋的肚子上。愈发温柔了几分:“你肚子里怀着纪家的子嗣,以后凡事都要以孩子为先。晨昏定省之类的规矩暂且都免了。府里的琐事也无需你过问,你只要安心养胎就行了。” 顾采蘋一脸红晕,飘飘然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个时候,纪泽就是让她去跳河。她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纪泽心里暗暗松口气。 先哄住顾采蘋,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安然出生了再对付她也不迟。 这么一来,小邹氏不免要受些委屈闲气。得寻个时间。私下里好好的哄一哄小邹氏。免得她嫉妒心起,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 ...... 用完晚饭之后。朝霞伺候着顾采蘋更衣梳洗。 顾采蘋的目光在朝霞身上打了个转,冷不定的冒出了一句:“朝霞,你今晚就开了脸伺候世子如何?” 朝霞先是一愣,旋即一阵惊喜涌上心头。此事主仆两个早有默契,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朝霞勉强按捺下心头的雀跃欣喜,小心翼翼的应道:“小姐和世子正是新婚情热的时候,世子待小姐百般体贴。奴婢做通房丫鬟的事,还是缓一缓吧!” 这种时候若是得意忘了形,后果一定很严重。 朝霞这一番装模作样的忠心,果然起了作用。至少,顾采蘋的心里舒坦了一些。若是朝霞表现出迫不及待要爬床的样子,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我不是在试探你,你不用急着表忠心。”顾采蘋瞄了朝霞一眼,淡淡说道:“我怀着身孕,不能亲近世子。正是新婚,总不能一直委屈世子。所以,今天晚上你就代我伺候枕席。明日我会让人熬了避子汤给你。” 朝霞不再推辞,羞怯又柔顺的应了,心里溢满了欢喜。 顾采蘋按捺下心里的酸意,盘算着要怎么张口和纪泽说起此事。 当然了!任主仆两个前思百转,怎么也料不到纪泽的反应...... “世子,妾身有孕,不能伺候枕席。今日晚上,就让朝霞代妾身伺候世子。”顾采蘋一脸的贤惠大度,其实心里酸的都快冒泡了:“朝霞是妾身的贴身丫鬟,性子伶俐,温柔仔细......” “不必了!”纪泽神色淡然的打断顾采蘋:“我不是重欲之人。你刚进门,又怀着身孕,安心养胎就行,不必操劳这些。” 朝霞的笑容凝结在唇角,既仓惶又失落。 顾采蘋主动提起此事,却没想到世子竟然不肯点头...... 顾采蘋也颇为惊讶,下意识的说道:“世子是不是对朝霞不满意?若是不喜欢朝霞,妾身还有两个陪嫁丫鬟......” 纪泽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声音十分冷淡:“不用了。今晚我一个人去书房歇下,你早些休息。”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顾采蘋愣愣的看着纪泽的身影,一时弄不清纪泽到底是清心寡欲,还是因为自己的提议生了气。反而忽略了今天晚上即将独守空闺的事实。 朝霞又伤心又难堪,用力的咬着嘴唇,一脸泫然欲泣。 若是纪泽痛快的答应下来,顾采蘋心里不免泛酸。现在纪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顾采蘋倒是对朝霞多了几分怜悯,笑着安慰道:“以后日子长着呢,我会再找个时间和世子说一说。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 朝霞用袖子擦了眼泪,乖巧的应了。 主仆两个各怀心思,各自睡下不提。浑然不知半夜时分,本该睡在书房的纪泽悄然出了浅云居。 ...... 小邹氏连续等了两晚,都等了个空。今晚索性早早歇下了。却没料到夜半时分,门被推开了。 小邹氏被惊醒之后,既欢喜又免不了酸溜溜的来几句:“世子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怎么还有闲心跑到我这儿来。” 纪泽低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迅速的脱了衣服上了床。顾不及前戏,在小邹氏的惊呼声中入巷挞伐。 小邹氏意思意思的挣扎了几下,很快便投入其中,忘情的呻~吟起来。 激烈的交欢过后,小邹氏连日来的委屈和被冷落的不甘也散了不少,半真半假的嗔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让我连着等了两夜。还当着我的面和顾采蘋卿卿我我,分明是故意要气我。” 纪泽哄道:“她毕竟刚过门,我总得做做样子。不过,这两晚我虽然睡在她身边,却连她的衣襟都没碰过。一身的精力还不是都给你了。” 小邹氏在他的怀里扭动身子:“这种事我又不能找她去对质,你怎么说我只好怎么信了。”滑腻丰满柔软的身躯,轻易的撩拨起纪泽的**。 纪泽眼眸暗了下来,却没像往日那般一撩就着:“你先别乱动,我有话要和你说。” 小邹氏停下了动作,声音里有些不满:“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让我忍着一些,不要故意刁难顾采蘋。如果不是为了此事,今晚你也不会特意来找我了。” 再精明再厉害的女人,一旦吃起醋来,都如同市井泼妇一般难应付。 纪泽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你别总是拈酸吃醋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只要顾采蘋安然的生了儿子,以后你想折腾她都随你的心意。” 儿子! 又是儿子! 小邹氏用力的咬了咬嘴唇,一个冲动之下,“我替你生个儿子”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又及时忍住了。 这种事风险极大,绝不能事先和纪泽商议。否则,纪泽必然会阻拦。白白伤了两人的感情。不如等先造成了既定的“事实”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这个念头一旦涌上了心头,就像种子落进了田野里,迅速的茁壮成长。小邹氏根本抑制不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算算日子,这几天正是她最易受孕的时候。以前每次偷~情过后,她都会悄悄喝避子汤。当然,明天她是绝不会喝的了...... 要是在这个月里怀上身孕,将来用顾采蘋来遮掩也最方便。 小邹氏打定主意,假意应道:“好,我一切都听你的就是了。*苦短,你莫非要把整夜的时间都浪费在口舌上么?”边说边主动的凑了过去。 纪泽的呼吸声粗重起来,很快又将她压到了身下。L ☆、第一百七十五章 喜讯 纪泽在府中待了三天,从第四天起就正常上值去了。 有了纪泽之前的吩咐,顾采蘋整日在浅云居里养胎,很少在小邹氏面前露面。小邹氏也按捺着心里的嫉火,没有主动去招惹顾采蘋。 两人暂时相安无事。威宁侯府里也暂时恢复了平静。 这份平静下,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隔了几日,是纪妧嫁到夫家的第一个生辰。按着此时的习俗,娘家人要登门为纪妧过生辰。 纪泽特意告假一日,领着威宁侯府所有人去了李家。 顾采蘋身为长嫂,不去当然不妥。不过,她毕竟是有了身孕的人,不宜太过操劳。上了马车之后,便一直闭目养神。 小邹氏的目光迅速的掠过顾采蘋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别人没留意,许瑾瑜却没有错过小邹氏眼底的寒光,心里暗暗思忖起来。 小邹氏绝不会甘心看着顾采蘋生下儿子。她会做些什么? 马车很快就到了李府门外。 门房管事一边命人进去通传,一边扬起笑脸热情的迎了众人进府。过了片刻,李睿和纪妧亲自来相迎。 众人见面,自有一番寒暄热闹。 纪妧今日穿戴一新,眼角眉梢浮着笑意。 许瑾瑜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动。纪妧素来是个冷淡的性子,今天就算是见了娘家人,也不至于喜形于色吧! “妧表姐,你今日喜上眉梢,莫非是有什么喜讯么?”许瑾瑜笑着打趣。 纪妧脸孔微红,却也没瞒着:“我这个月有些异样。前两天请了大夫来诊脉,说是我已经有了身孕。”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阵惊喜,连连恭喜。女子出嫁到了夫家,只有尽早生了儿子,才算是站稳了脚跟。也怪不得纪妧如此欢喜了。 出嫁三四个月就怀了身孕,这速度不可谓不快了。当然了。比起速度。比顾采蘋还差了一点点就是了。 只可惜顾采蘋的喜讯不但不能公开,还得藏着掖着。如今怀孕时日短,出来走动无妨。等再过些日子显了怀。顾采蘋就得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待着了。 小邹氏笑道:“这样的喜事,怎么也不早点说。我今日只准备了一份礼物,岂不是失了礼数。” 纪妧和小邹氏从不亲近,如今出嫁了。倒是多了份看到娘家人的亲热,闻言抿唇一笑:“这个倒是无妨。母亲过些日子命人补上礼物就是了。” 众人都被逗乐了。 顾采蘋羡慕的看了纪妧一眼。纪妧落落大方的公布了喜讯。而她呢,怀着身孕却像做贼似的心虚,根本不敢声张。 ...... 在李家做客半日,直到下午众人才辞行回府。 在马车上。邹氏便忍不住夸赞道:“李二公子又体贴又细心,李夫人性情温和容易相处,妧姐儿嫁到李家来。可真是有福气。” 小邹氏笑着应道:“这门亲事还是侯爷当年定下的,足可见侯爷眼光独到。” 平日里极少有人提起威宁侯。 威宁侯在边关镇守数年。平日里家信虽然没断过,却已经几年都没回过京城了。顾氏去世,纪妧出嫁,纪泽续弦,府里的喜事他无一例外的缺了席。虽然没人张口抱怨,不过,久而久之,存在感十分稀薄。 邹氏关切的问道:“侯爷为妧姐儿定下了亲事,妤姐儿的亲事只怕侯爷还没来记得操持吧!” 小邹氏叹道:“侯爷领兵去边关的时候,妤儿还只有几岁,哪里顾得上这些。” 照着这架势,在将来的几年里,威宁侯是不会回京城了。纪妤的亲事只能由小邹氏自己操持。 “妹妹要撑着府里这一摊子琐事,还要照顾儿女,委实是辛苦了。”邹氏这话倒也不全是拍马屁。 偌大的威宁侯府,男主人常年不在府里,纪泽忙于朝务实极少回府,一切都靠小邹氏撑着。也亏得小邹氏精明强干,否则,不知要惹出多少乱子。 小邹氏被夸中了最得意之处,眼里闪出了几分自得。 事实上,最不希望威宁侯回京的人就是小邹氏。 她和纪泽恋奸情热,府里隐约知晓的也有几个。只是无人敢声张罢了。一旦威宁侯回了府,哪有现在这般自在。 小邹氏的心里甚至存着一个隐秘又恶毒的念头。 最好是威宁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既能为儿女都争一份荣耀富贵,又不会有任何后患...... 许瑾瑜冷眼看着小邹氏,微微扯了扯唇角。 小邹氏在想什么,她倒是能猜到几分。 这威宁侯确实是个倒霉鬼。前世的时候,在边军的一场战争里中了毒箭,不治身亡。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给自己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也便宜了小邹氏和纪泽这对贱人,在府里横行无忌。 算算日子,大概就是在明年年初的时候...... 小邹氏话锋一转,忽的提起了许瑾瑜最不乐意听到的话题:“对了,前些日子徵儿去参加秋闱科考,听闻安国公府的陈二公子去送考。没想到,陈二公子竟然这般热心肠。” 说到热心肠三个字,小邹氏意味深长,显然是别有所指。 许瑾瑜垂下眼眸,假装此事和自己毫无关系。 邹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初进京城时的毫无心机了,避重就轻的应道:“说起来,都是沾了侯府的光。陈家和纪家是姻亲,陈二公子为人热情,送陈三公子去考场的时候,顺便也送了徵儿一程。” 小邹氏眸光一闪,笑道:“我们姐妹两个私下说话,还用得着遮遮掩掩的么?依我看,陈二公子十有*是动了结亲的心思,才会故意示好。” 没算计到许瑾瑜,反而被许瑾瑜将了一军,让顾采蘋捡了个便宜。一想到此事,小邹氏就满心的憋闷。 眼看着许瑾瑜有机会攀上安国公府这根高枝,小邹氏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更重要的是,纪泽谋算着要将许徵送到秦王身边。要是冒出这么一桩亲事来,可就不太美妙了......L ☆、第一百七十六章 放榜 小邹氏追问不休,邹氏却没有正面回答,笑着敷衍道:“陈家若是真的有这份心,自然会找人来提亲。可现在看来,并无任何动静。我们也不便多想,免得自作多情徒惹笑话。” 小邹氏试探着问道:“如果陈家真的来提亲了,大姐会怎么办?” “这个我还没想过。”邹氏笑道:“真到了那一天,再想也不迟。” 邹氏的嘴还真紧! 小邹氏的目光又看向许瑾瑜,含笑道:“瑾娘,陈二公子对你倾心,你心意如何?” 许瑾瑜故作娇羞的垂着头应道:“终身大事,要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有娘和大哥为我拿主意就行了,我什么都没想过。” ......什么都没想过?这话骗鬼鬼都不信!许家母子三个分明早就有了主张,只是瞒的很紧,不露半点口风罢了。 小邹氏在心里冷笑一声。倒也没有过多的纠缠这个问题,很快又扯开了话题:“还有几日秋闱就要放榜了吧!” 邹氏叹口气:“是啊!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等着放榜,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的。”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公侯勋贵的子孙可以恩萌做官,文官的后人就没这个便利了。只有一心读书,考上科举博取功名,才能入仕途。 考中乡试,有了举人功名,就可以到吏部报名选官。当然了,一般来说,有了举人功名的学子大多会选择继续参加会试。有了进士的功名,才算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许翰当年中了探花,文采风流。相貌俊美。即使家族不显,依然娶了邹家嫡出的长女。若是许徵能像父亲那样在科举中杨名,将来想结一门好亲事也就不费什么力气了。 更重要的是,秦王一直在暗中虎视眈眈。许徵只有考取了功名,才能有自保的余地...... 在这样焦虑不安的心情下,邹氏难免患得患失。 许瑾瑜笑着安抚邹氏:“娘,你不用担心。大哥此次秋闱发挥稳定。考中是没问题的。只看名次高低罢了。再等上五天就知道了。” 邹氏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几年都等过来了,再耐心多等上五天。 ...... 没有所盼的时候,时间过的飞快。眼巴巴的数着日子过。时间就格外的难熬了。 邹氏寝食难安,许瑾瑜看似平静,其实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根本不能平静。 许徵考完了之后。几乎每天都出府,和同年的学子来往应酬。每天晚上回来都是一身的酒气。 这一天晚上也不例外。 邹氏年龄渐长体力不支。许瑾瑜劝着邹氏早些睡下休息,然后独自一人等着许徵。 约莫子时,许徵终于回来了。 “大哥,这是芸香做的醒酒汤。一直放在热水里,现在还温着呢!”许瑾瑜一脸关切的说道:“你快些把醒酒汤喝了吧!” 许徵酒量不佳,可出去赴酒席必然要喝酒。就算再躲也少喝不了多少。每天晚上回来醉醺醺的,第二天早上起来总要头痛一番。 许徵接过醒酒汤。很快喝完了。然后苦笑着叹道:“这还没放榜,天天就酒席不断。等明天放了榜之后,少不了还要有一番应酬。” “这也不是坏事。”许瑾瑜笑道:“将来踏入官场,少不了喝酒应酬。现在就当是提前适应了。” 许徵嗯了一声:“以后我若是回来的迟了,你就别等门了。” 许瑾瑜眨眨眼,俏皮的笑道:“谁说我是特意等你了。我是闲着无事看书看的晚了,顺便等你回来而已。” 许徵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许瑾瑜的头发:“好了,我说不过你总行了吧!天这么晚了,早些去睡。明天一大早就会放榜,我已经和纪二表哥元青表哥约好了一起去看榜。你只管等着报喜的人送来好消息。” 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许瑾瑜抿唇一笑:“好,我在府里等着你的喜讯。” ...... 第二天一大早,许徵便起了床。洗漱干净,换上了崭新的竹青儒袍。俊秀的脸孔神采奕奕,明亮的眼中充满了少年人的自信和意气风发。 许徵和纪灏陈元青约定好了时间,很快,两人便到了威宁侯府。三人一起骑上骏马,去了国子监外。 他们来的已经算早了,可惜还有很多人比他们来的更早。榜下人头攒动挤满了人,看来一时半会是挤不过去了。 陈元青半开玩笑的叹口气:“早知如此,昨天夜里就该来了。” 许徵背负着家人的期望,一心希望考中科举,博得功名。 陈元青出身虽然比许徵强的多,科举的压力却丝毫不比许徵小。亲娘陶氏对他期许极高,若是读书不成,十有*要被压着去军营“磨练”谋个职位了。 看过榜单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有的喜形于色,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考中了。还有的一脸颓然失魂落魄,很显然,这是没考中的。 此次参加秋闱的共有一千二百人,取中的只有一百二十人。是十中取一的概率。今天来看榜的,大多数都会失望而归。 年轻些的还算镇定些,等上三年再考就是了。那些已经年过四旬每考不中的,见自己榜上无名,有人当场就痛哭流涕。 不过,此时没人会出言取笑这些失态的考生。轮到谁身上,也不可能淡定。 许徵原本颇有自信,到了此时,被周围众人紧张焦灼的情绪感染,也随之紧张起来。 万一此次没考中怎么办? 秋闱三年一次,错过这一回,就要再等上三年。 亲娘和妹妹的期许,勤奋苦读数年渴望中举的急切,还有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影......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再等三年的底气。 等了许久,前面的人都看过了榜单,许徵等人终于被拥挤到了榜下。许徵的心怦怦跳的飞快,他勉强按捺住剧烈的心跳,抬头看了过去。 印入眼帘的自然是高居榜首的第一名。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许徵! ......L ps:许哥考了第一名,撒花~ ☆、第一百七十七章 解元(一) 自许徵走了之后,邹氏便坐立难安,不停的打发身边的丫鬟去门房处问问是否有人来报喜。一会儿工夫,丫鬟就来回跑了四五回,可惜一直都没消息。 许瑾瑜也不再阻拦邹氏了。 这个时候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也没心情做绣活或是看书了。时不时的往外张望一眼,仿佛许徵会随时出现在眼前。 时间一点点的滑过。 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来了喜讯。 “太太,表小姐,表少爷大喜!”威宁侯府的门房管事亲自跑来送信:“此次秋闱,表少爷高中第一名解元!报喜的人已经到了府外。” 邹氏霍然站起身来,激动不已的问道:“你没听错吧!真的是第一名解元?” 门房管事殷勤的笑道:“奴才听的清清楚楚,绝没有听错。” 期盼了许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邹氏愣愣的站在原地,神情似笑又似哭。 许瑾瑜也是一阵惊喜,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终于了落了地。这一世,许徵考的名次比前世更高。这对许徵来说,无疑是桩大喜事!声名越显越好! “赏钱早已准备好了。”邹氏还在发呆,许瑾瑜当机立断的吩咐:“还请管事拿到门口处,给报喜的官差们每人发上一份。” 门房管事笑着应了。 许徵考了解元,不止是给许家长脸,就是威宁侯府也跟着有颜面。勋贵世家或许不在意一个科举功名,不过,秋闱第一的名头总是不一样的。 待门房管事走了之后,邹氏才回过神来。眼中闪出了水光:“太好了!徵儿果然争气,竟考中了解元。你爹在地下有知,也一定十分欣慰......” 邹氏激动之余,喜极而泣。 许瑾瑜半开玩笑的说道:“娘,大哥考中解元你就高兴成这样。若是明年春闱再考个状元回来,你岂不是要更激动?” 邹氏又是哭又是笑:“他若是明年考中状元,我就是立刻闭了眼也心甘情愿。” “大喜的日子。可别说这样的晦气话。”许瑾瑜笑着嗔道:“大哥将来要成亲娶妻生子传承许家的血脉。还要入仕途做官光宗耀祖。一堆喜事等着你,你可得平平安安健健康的。” 邹氏听了这些话,心中舒泰之极。忙用袖子擦了眼泪:“你说的对。今天是好日子,我不该说这些。快些让芸香做些好菜,今天中午替你大哥好好庆祝一番。” 许瑾瑜却笑道:“大哥今日去看榜,又高中了解元。今天中午肯定会和同榜的举子们一起去喝酒庆祝。不会回府。说不定晚上也会有应酬,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我们就别等他了。自己庆祝一番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见含玉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表少爷高中解元,奴婢先恭喜太太和表小姐了。夫人知道此事之后十分高兴,特意吩咐奴婢来请太太和表小姐到汀兰院一叙。” 出于某些隐秘的少女心思。含玉心中的欢喜丝毫不比许瑾瑜母女少。只是羞于流露出来罢了。 许瑾瑜笑着应了。 许徵高中解元,对许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不过,对小邹氏和纪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小邹氏表面喜气洋洋的,心里还不知怎么懊恼。 ...... 这个许徵。运道实在太好了!竟在秋闱里考了第一名! 小邹氏阴沉着脸,恨恨不已的想道。 考中举人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以许徵的才学,有举人功名,秦王肯定会更“欣赏”。这对他们的计划十分有利。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许徵竟然考中了解元。 有了解元的名声,许徵必然名动京城,一举一动也会更受瞩目。若是他不肯从了秦王,想暗中做些“小动作”也会十分不便...... 小邹氏越想越是懊恼。不过,表面功夫却不能不做。 在许瑾瑜母女来了之后,小邹氏立刻收拾心情,挤出满脸欢喜的笑容:“徵儿实在是太争气了!考了秋闱第一,我这个姨母也跟着脸上有光。” 虚情假意! 许瑾瑜暗暗冷笑,面上却笑的十分灿烂:“大哥有今天的成就,这其中少不了姨母和世子的功劳。世子为大哥引荐了曹大人,大哥得了曹大人指点,才能考取这么好的名次。”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真不该介绍什么曹大人。 小邹氏心中别提多后悔憋闷了,口中还得笑着应道:“亲戚之间,本就该守望相助。引荐曹大人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徵儿本人好学上进,才学出众。认识曹大人的学子这么多,考中解元的还不是只有徵儿一个?这样的喜事,一定要摆上几桌喜宴庆贺一番。我已经打发人去给世子送信了。等世子晚上回来好好商议,一定要办的热闹些。” 不管小邹氏心里怎么想,这表面功夫是一等一的,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 邹氏连连笑道:“一切有劳妹妹了。” 小邹氏假惺惺的笑道:“大姐就别见外了。” ...... 纪泽接到了“喜讯”之后,也是一阵错愕。很快,便拧起了眉头。 他心中所想的,和小邹氏差不多。 许家如今无权无势,许徵有个举人的功名也翻不起风浪。借着识才重才的理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许徵送进秦王府。 可现在,许徵考了个秋闱第一,很快就会声名鹊起。若是明年春闱再考个第一中了状元,入了皇上的眼,可就不妙了。 秦王好男风的事,知道的人极少。这种事也绝不能张扬。所以,许徵进秦王府的事,越低调越好。照着眼下这个架势,还怎么低调得起来?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 趁着许徵刚考中解元,声名还没传及京城,先为秦王制造机会......生米煮成熟饭,这条定律不仅适用于女子,用在男人身上的效果也差不多。 邹氏和许瑾瑜还在威宁侯府,不愁许徵不低头。 纪泽拿定主意之后,立刻去了秦王府。 ......L ☆、第一百七十八章 解元(二) 临近傍晚时分,纪泽回了府。 顾采苹整日待在浅云居,无所事事颇为寂寞,听闻纪泽回来了,心里自是十分高兴。忙吩咐朝霞:“你去厨房叮嘱一声,今天晚上多做些精美的菜肴,再准备一壶酒。” 朝霞立刻领命去了小厨房。 顾采苹左等右等,等了许久也没见纪泽回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门房那边不是打发人来说世子回来了么?怎么一直不见世子的身影?” 朝霞笑着说道:“许家表少爷考中了解元,听说夫人打算办上几桌宴席庆祝。世子回府肯定也是为了此事。等世子和夫人商议完了,肯定就会回来了。” 顾采苹心下稍安。 又等了片刻,等来的却是纪泽身边的长随:“世子今晚留在汀兰院,陪着夫人和三小姐一起吃晚饭,请世子妃不用等了。” 顾采苹有些气闷,起身道:“既是如此,我也一起去汀兰院......” “世子特意吩咐过了,世子妃应以身体为重,不宜来回走动。”长随态度很恭敬,说出口的话却不太顺耳。 顾采苹脸上的笑容顿住了,眼睁睁的看着长随退下了。 ...... 顾采苹心里如何的恼怒且不必细说。 纪泽特意留在汀兰院里吃晚饭,小邹氏心情自是好极了。碍着纪妤也在,两人不便说什么。只偶尔眉目传情。 用完了晚饭之后,小邹氏和纪泽商议起了为许徵办酒宴庆祝的事。 “......这样的喜事,本来该办的热闹些。不过,徵儿到底是许家人,我们侯府不宜请太多亲友来。” 小邹氏细细的说起了自己的打算:“所以我想着只请些来往密切的。再让许徵请些同年的学子来。日子就定在两天后。有两日筹备,也该足够了。” 纪泽点了点头:“母亲考虑的很周全,就照着母亲说的办好了。”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徵表弟考中了解元的事,秦王殿下也知道了。他素来赏识徵表弟的才学,到时候不妨将秦王殿下也请来。” 小邹氏顿时心领神会,笑着应道:“秦王殿下肯纡尊降贵来参加酒宴。是我们侯府的荣幸。更是徵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请帖,就麻烦世子代劳了。” 纪泽笑着应了。 纪妤坐在一旁,听着这些颇有些不耐:“说起来。这都是许家的事,娘和大哥这么热心做什么。还特意请秦王殿下来,未免也太慎重了吧!” 纪泽续弦的时候,秦王都没来呢!凭什么许徵考中了一个解元。就要宴请秦王? 小邹氏瞪了纪妤一眼:“不得胡言乱语。这种话要是传到你姨母耳中,她们岂会不多心?你也不算小了。整日里口没遮拦的,说话从不过脑子吗?真不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笨的东西!” 纪妤被一顿臭骂,又委屈又生气:“反正不管我说什么都不入你的耳就是了。”说完,便气冲冲的起身走了。 小邹氏被气的头疼不已。 许瑾瑜既有心计又沉得住气。纪妤只比许瑾瑜小了一岁。城府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纪妤这样的性子,将来嫁人了,要怎么应付公婆小姑妯娌? 想想都觉得烦心! 纪妤一走。纪泽也不便多留了,起身告退。临走前。冲小邹氏使了个眼色。 有些话现在不便细说,等到了夜里再商议。 小邹氏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眼下最要紧的是许徵的事,其他的事暂且往后放一放再说。 ...... 不出许瑾瑜所料,许徵果然很迟才回来。 今天晚上邹氏太激动兴奋了,不肯早早睡,坚持要等到许徵回来。 刚看到许徵的身影,邹氏便喜滋滋的迎了上去,搀扶着许徵的胳膊絮叨起来:“徵儿,今天上午官差就来报过喜了。我和瑾娘高兴激动了一整天,一直在等你,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对了,快些坐下喝了醒酒汤,瞧瞧你这一身的酒气,明知道自己酒量不佳怎么还喝这么多的酒......” “今天被一起中榜的同年拉着去了酒楼,我是解元,一个个都来和我喝酒,我哪里好意思拒绝。” 许徵生平从未像今天这样兴奋激动过,喝了这么多酒,全身早已软绵绵的没了力气,头脑却出奇的清醒。 许瑾瑜笑道:“娘,你就别絮叨了。大哥出去应酬,喝酒也是难免的。现在头一定很痛,让他快些喝了醒酒汤睡下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了。” 邹氏果然住了嘴。 许徵坐下后,许瑾瑜端了醒酒汤来喂他。 许徵定定神道:“我自己喝就行了。” 许瑾瑜嗔怪的说道:“你走路都不稳了,哪里端的稳碗。还是我喂你好了!”说着,将勺子送到了许徵的嘴边。 许徵只得乖乖张嘴喝了。 一个喂一个喝,一碗醒酒汤很快便喝完了。 许瑾瑜催促着许徵去睡觉,许徵却不肯,谈兴颇浓:“我考中了第一名,纪二表弟和元青表弟也都榜上有名。纪二表弟在榜尾,元青表弟名次是第十二。我们三个约定好了,明年一起下场参加春闱。” 陈元青果然也考中了。 许瑾瑜由衷的为陈元青高兴:“元青表哥也考中了么?真是个好消息。” 许徵又笑道:“我此次能高中第一,一定要多谢曹大人。” “是啊!如果没有曹大人指点时文,你未必能考得这么好。”邹氏笑着接过话茬:“我给你准备好礼物,你明天就去曹家登门道谢。” 许徵不假思索的应了。 许瑾瑜心里一动,笑着说道:“我明天也陪大哥一起去曹家吧!上次曹姐姐到府里来的时候,邀过我登门做客。我一直都没去呢!” 提起曹萦,许徵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张文雅秀丽的少女脸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邹氏眼睛一亮,立刻拉起许瑾瑜的手叮嘱道:“你明天去曹家,见了曹家小姐,记得探一探她的口风。若是她对徵儿也有意,我就找官媒去曹家提亲!” 许瑾瑜:“......” 许徵:“......”L ☆、第一百七十九章 曹家 许家为了许徵高中解元激动欢喜,安国公府接到陈元青考中秋闱的喜讯后,也同样高兴。这一天下来,陶氏的嘴都没合拢过。 陈元青回府的时辰和许徵差不多,同样是满身酒气。 陶氏张罗着让人端醒酒汤来,又命人去准备热水。正忙活着,就听丫鬟来禀报:“二公子来了。” 陶氏有些惊讶,这么晚了,陈元昭来做什么? 陈元青却眼睛一亮,忙起身迎出去。他今日酒喝的太多了,走路时步履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上一跤。 陶氏看的心惊胆战,脱口而出道:“元青......” 一只稳而有力的大手及时的稳住了陈元青的胳膊,避免了陈元青摔倒在地的惨剧:“站稳了!” 陈元青站稳了,咧嘴一笑:“二、二哥,你怎么来了。” 陈元昭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怎么喝这么多的酒。”陈元青酒量还算不错,等闲一两壶酒绝不会醉成这样! 陈元青继续傻笑:“今天和同年一起喝酒,心里高兴,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其实,我喝还不算多,最惨的是徵表哥。今天一个一个去敬酒,他酒量本来就不行,喝到最后走路都快不稳了。” 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陈元昭无奈又好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先坐下说话。” 陶氏忍不住插嘴问道:“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敬许徵的酒?” 陈元青理所当然的应道:“徵表哥考了第一,拿了解元,同年的学子当然要以他为首。” 那个许徵,竟然考中了解元?! 陶氏哑然,眼神颇有些唏嘘和复杂。如果细细解读的话。大概就是“许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之类的! 许徵考了第一的事,陈元昭自然早就知道了,今天晚上特意回府找陈元青,当然也是有些私心的...... “曹大人此次是你们的主考官,你考中了举人,明天也该备了礼物去曹家一趟。”陈元昭淡淡的提醒。 陈元青果然还没想到这一层:“二哥提醒的是,我明天就去曹家。” 陈元昭不动声色的接过话茬:“我明日正好无事。陪你一起去。” 许徵明天必然会去曹家。他和陈元青一起去。正好见一见许徵,“顺便”提醒许徵一声,纪泽今天特意去了秦王府...... 陈元青虽然不清楚陈元昭的盘算。不过。稍微一想,也知道和许徵脱不了关系。不然,以陈元昭不喜热闹的性子,怎么肯陪他去曹家。 陈元青爽快的应了下来。 ...... 到底年轻底子好。一夜过来,宿醉的头痛就没了。洗漱干净换了新衣。又是英俊少年一名。 陈元青照了照镜子,对自己的形象颇为满意。 陶氏准备了谢师礼,陈元青不愿坐马车,便让长随携着礼物坐在马车上。他则骑着一匹骏马,紧紧随在陈元昭的身后。 兄弟两人,一个英俊冷凝。一个爽朗俊俏,一路上骑着骏马神采飞扬。不知引来多少人的瞩目。 很快就到了曹府门外。 今天来曹府拜会的客人着实不少,一个个投了名帖,然后都在门房处等着曹大人接见。 陈元青也照样投了名帖,然后兴致勃勃的和众人打起了招呼。 昨天秋闱放榜,今天来曹家拜会的,当然都是榜上有名的学子。其中有几个都是昨天一起喝过酒的,也算十分熟悉了。 陈元昭神色冷淡,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冽。和爽朗活泼的陈元青恰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学子们和陈元青打招呼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打量陈元昭一眼。 这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陈将军吗? 果然和传闻中的差不多,看着就觉得心里生出寒意,别说亲近了,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门口出一阵骚动。又有人来了! “是许徵!”有眼尖的,一口叫出了来人的名讳。 许徵笑着看了过来。却不料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孔。 陈元昭?他怎么也来了? 许徵迅速的皱了皱眉。不过,这里是曹家的门房,他来拜谢曹大人,陈元昭当然也能陪陈元青一起前来......之前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可能?真是失策了! 许瑾瑜就在外面的马车上,要进曹家,肯定要和陈元昭碰面不可! 陈元青扬着笑脸过来了:“徵表哥,没想到你今天也来了。早知道就该和你约好一起过来,人多路上也热闹些。” 对陈元昭纵有再多不满,也不好对陈元青甩脸色。 许徵定定神笑道:“我今天和妹妹一起过来的。我来拜谢曹大人,她来见曹小姐。” 许瑾瑜也来了? 陈元青眼睛一亮,忙冲陈元昭使了个眼色。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若是能趁机见许瑾瑜一面最好不过了。 陈元昭神色不变,一颗心却悄悄悸动了一下。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活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冷情冷性,从未对女子动过心。如今终于领略到了动情动心的滋味。 牵肠挂肚,魂牵梦绕,无一刻能忘怀。所有的冷硬坚强,都变的脆弱不堪一击。只听到她的名字,便已经轰然倒塌......迫不及待的想见她一面! 那样的愿望太急切太渴盼了,令他心旌摇曳无法自已。 可是,有许徵在,一定会拦着不让他见许瑾瑜...... 陈元青一心撮合陈元昭和许瑾瑜,自然竭尽全力为兄长创造机会。故意拖着许徵说个没完。一起在门房处等候的学子也凑了过来,将许徵团团围住了。 许徵打起精神和众人说话,一时没察觉陈元昭的身影悄然消失在门边。 陈元昭走到曹府门外,果然见到了一辆有着威宁侯府标记的马车。 许瑾瑜就在马车里。 时间无多!得趁着许徵反应过来之前见许瑾瑜一面。 陈元昭大步走到了马车边。驾车的车夫下意识的上前拦了一步,被陈元昭冷冷的一瞥瞪的全身发凉,自动自发的退下了。 “许瑾瑜!”陈元昭隔着车帘喊了一声。 马车里的少女全身一震,反射性的撩起了车帘。L ☆、第一百八十章 心意(一) 一张意想不到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陈元昭?他怎么会处在在这里! 几日不见,他似乎略略有些消瘦,眉眼间锐利依旧,却多了几分沉郁。 许瑾瑜怔怔的看着陈元昭,心里涌起复杂难言的滋味。排斥么?似乎也不全是,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喜悦...... 许瑾瑜不敢再多想,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挥开,定定神客气的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陈将军!” 陈元昭无心和她客套寒暄,迅速的说了句:“我要和你单独说会儿话。” 说的还真是直接! 许瑾瑜脸上微热,故作镇定的说道:“男女独处于理不合,有什么话,陈将军就在这儿说也无妨。” 陈元昭深深的凝视着许瑾瑜,口中淡淡说道:“事关秦王,不宜让别人听见。” 秦王?许瑾瑜一凛,所有的抗拒和羞涩顿时抛到了脑后。 以陈元昭的性子,绝不会无聊的拿秦王做幌子......可这里毕竟是曹府门外,人来人往,两人根本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和时间。 许瑾瑜急中生智,匆匆说道:“请陈将军上马车来细说。初夏,你下去!在马车外守着,不要让人靠近马车。” 初夏:“......” 初夏咳嗽一声,低声道:“小姐,这里毕竟是曹府门口,就算是陈将军上了马车,说话也多有不便。不如吩咐车夫一声,让他驾着马车到别的巷子里绕上一圈再回来。你和陈将军有什么话,就在马车里说。奴婢坐在车辕上放风。至于少爷那一边,之后再向他解释也无妨。” 果然是关心则乱。竟连这么简单的主意也没想出来。 许瑾瑜赞许的看了初夏一眼:“好。就按着你说的好了。” 马车在某处停止不动,说话声很容易就惹来众人的注意。若是马车缓缓行驶就不同了。谁也不会跟着马车旁边听人说话。 ...... 车门打开,陈元昭利落的上了马车。 初夏迅速下了马车,坐到了车辕处。又从身上取出一个荷包,赛到了车夫的手里:“驾着马车绕上一圈再回来。今天的事,回府之后谁都别告诉。” 车夫迅速的掂了掂荷包的分量,脸上露出殷勤的笑意:“初夏姑娘放心。我绝不会多嘴的。” 车夫很快将荷包收好。扬起马鞭,将马车调转方向。很快绕出了这个巷子。 马车里一片安静。 陈元昭上了马车之后,便在许瑾瑜对面坐下了。一双深沉幽暗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少女。 许瑾瑜到曹家来做客。特意穿了浅粉色的崭新衣裙。娇嫩的色泽映衬着少女容颜似玉,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散发出娇艳迷人的芬芳。 没有人说话,安静中透着莫名的紧张。似乎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有种类似暧昧~的情愫悄然滋生。 许瑾瑜的心比平日跳的快了许多。甚至没有勇气和他对视。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一定是因为男女独处的缘故,所以她才会局促难安。一定是因为这样! 许瑾瑜定定神,打破了沉默:“陈将军,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和我说么?怎么又不说了?” 陈元昭定定地看着许瑾瑜:“如果不是因为事关许徵的安危,你是不是就不见我了?” “男女授受不亲。”许瑾瑜没有假装听不懂陈元昭的话中之意。迅速的应道:“陈将军的心意,我承受不起,所以还是不见为好。” 接着。又左顾言他道:“你今日特地要见我,是要和我说秦王的事吧!” 陈元昭憋了多日的闷气。此时终于控制不住了。他没有回答许瑾瑜的问题,而是直直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拒绝我?我哪里入不了你的眼?” 许瑾瑜垂下眼眸,没有和他对视:“你没什么不好。出身高贵,年少得志,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是我配不上你......” “许瑾瑜,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你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陈元昭眼眸暗了一暗,僵硬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怒气:“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分明是因为前世的事裹足不前,唯恐嫁给我之后被我连累吧!” 许瑾瑜:“......” 被说穿了心思,许瑾瑜难免有些恼羞和难堪。 不过,她迅速冷静下来,犀利的回击:“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顾虑重重。这又有什么不对吗?你要报仇雪恨,要和皇后楚王为敌,大概连太子也在你的目标之内。说句不客气的,和造反也没两样。前路如何,只怕你自己也不清楚,更没有必胜的把握。成功了还好,一旦失败了,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明知道这些,还要嫁给你,难道是嫌命长么?” 这一次,轮到陈元昭哑然无语了。 话已经说开了,许瑾瑜也没了遮掩的心思,看向陈元昭说道:“人都是自私的。趋利避害是本能,我重生一回,一来要报仇,二来要保护我娘和我大哥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不但不能嫁给你,还要离你远远的。” 人都是自私的。 她也不例外! 在她心中,家人的安危是第一位!她绝不会拿家人来冒险。 陈元昭默然许久,忽的冒出了一句:“你对我真的没有半点好感?” 许瑾瑜心里一跳,白嫩的脸颊不受控制的浮起了淡淡的红晕。下意识的要张口否认:“没有......” “如果真的没有,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着我?”陈元昭咄咄逼人:“许瑾瑜,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许瑾瑜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红润的唇瓣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印记。过了许久,她终于抬起头,看入那双深幽的眼底。 他专注的看着她。 她专注的看着他。 他的眼里有她。 她的眼里也有他。 深深隐藏在心底的心思,再也无力遮掩。 是,不止是他倾心于她!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里也有了他的影子......L ps:瑾瑜其实已经对陈二动了心,可陈二要做的事是大逆不道的,她望而却步是很正常的反应。所以有了之前的回避拒绝~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心意(二) 男女之间的事真的很奇妙。 原本互相存着偏见,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却不知从何时起,那份敌意化作了男女间微妙的吸引。 一点一滴的汇聚,渐渐成了溪流,在心中潺潺流淌。 这份微妙的情愫,越是压抑,越是暗暗滋长。她从不诉之于口,甚至连最亲近的兄长也不清楚她这份隐秘的心思。 不然,以许徵的性子,纵然看陈元昭再不顺眼,也不会这般排斥处处令陈元昭难堪...... “许瑾瑜,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不然,她怎么会这般犹豫踌躇? 陈元昭的声音里透出释然和无法抑制的喜悦。素来冷凝淡漠的英俊脸孔柔和的不可思议,闪出惑人的光芒。 许瑾瑜被动的看着他,似被蛊惑了一般,无法移开眼睛。 白嫩柔细的手忽然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握住了。 异样的触感和温热的掌心,令许瑾瑜陡然清醒过来,反射性的用力抽回手。可她的力气和陈元昭根本无法相比。陈元昭稍一用力,就将她的手牢牢的攥在掌心里。 “你这个孟浪的登徒子!”许瑾瑜脸上耳后俱是热气,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满脸绯红羞恼:“快些放开我!” 陈元昭当然不肯放,不但不放,手还攥的更紧了一些,声音里透着理直气壮的霸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两个两情相悦,我要娶你过门,现在稍微有些亲昵的举动有什么不可以!” 陈元昭前世今生感情都是一片空白,根本不懂怎么哄女子开心。更不懂小意温存体贴之类。在他看来,现在的举动是理所当然的事! 许瑾瑜却天生端庄守礼。前世婚前失贞声名受污,是她心中永难磨灭的痛楚。哪怕后来知道自己是受人设计陷害,依然无法释怀。 此时,陈元昭冒失的举动,令许瑾瑜羞恼之极。偏偏力气远不及对方,若是大声呼救。惹来车夫和初夏的瞩目就更糟了! 许瑾瑜深呼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陈元昭,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不守礼数,霸道无礼。不知尊重!还是说,我许瑾瑜在你眼里,是可以随意轻慢无礼的人?” 唯恐声音传到马车外,她竭力压低了声音。可那份恼怒。却显露无疑。 陈元昭终于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略一犹豫。终于松开了手。 许瑾瑜松口气,迅速的将手收到了背后。 陈元昭看着她略显稚气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个傻丫头,他若是真的想......稍稍“唐突”“冒犯”一回。她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虽然心里蠢蠢欲动,不过,陈元昭还是将心里的骚动按捺了下来。 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 “瑾娘,”陈元昭凝视着许瑾瑜。轻轻喊了一声。 短短两个字,令许瑾瑜浑身紧绷,睁圆了眼睛瞪了过去:“你怎么可以这么叫我?” 女子的闺名,只有长辈.....或者丈夫可以随意喊。岂能随意的从别的男子口中说出来。 陈元昭略一沉吟:“叫瑾娘确实不妥。”没等许瑾瑜松口气,又接着说道:“你母亲姨母还有你大哥都这么叫你,我换个别的称呼。以后就叫你阿瑜。记着,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这么叫你。” 最后一句,充分彰显了陈某人烙印在骨子里的霸道! 阿瑜,真是好听。又亲昵又随意。 陈元昭对这个名字显然很满意,又喊了两声。可惜没得来任何回应。 许瑾瑜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不准喊我瑾娘,也不准叫我阿瑜。” 陈元昭恍若未闻,正色说道:“阿瑜,我知道你心里顾虑重重。前世我不得善终,陈家满门被斩,今生我誓要报仇雪恨。我的敌人是皇后和楚王,还有太子。” “正如你所说,一个不慎,等待我的绝没有好下场。所以,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绝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露出半点行迹。你可以放心,我比谁都更珍惜这条命。更珍惜身边亲人的性命!我娶了你,一定会好好待你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冷情冷性不善言辞的陈元昭,即使是在表明心意,依然没什么甜言蜜语。怎么听都觉得干巴巴的。 比起风流倜傥善于眉目调~情的纪泽,差了十万八千里。比起前世那个痴情温柔的陈元青,也多有不及。 许瑾瑜却心弦微颤,久久无法平静。 陈元昭也没催促,只是静静的坐在她对面,静静的凝视着她。 许瑾瑜没勇气和他对视,移开了目光:“谢谢你的一片心意,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陈元昭眼眸暗了一暗,唇角抿的极紧。 没等陈元昭问为什么,许瑾瑜就迅速的说道:“我对你确实有些好感......这一点我无法否认。可是,还远远没到非你不嫁的地步。哪怕只有一丝风险,我也不会拿家人的安危来冒险。对不起......” “嫁给我!我会全力护住许徵的平安!”陈元昭忽的打断了许瑾瑜。 许瑾瑜一怔,所有的话都卡住了。 陈元昭定定的看着许瑾瑜,缓缓说道:“威宁侯府对你们一家来说,无疑是龙潭虎穴。你们迟迟没搬走,是不想和纪家撕破脸皮。装作不知秦王的意图,装作不知纪泽的阴谋算计......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自保之道。” “可秦王不会无限期的忍耐下去,纪泽更会从中推波助澜。许徵想全身而退,绝不容易。别说他考中了解元,就算是将来中了状元,也未必躲得过秦王。” “这些,不用我多说,你心里也该清楚。我的危机是几年后,许徵的危机却在当下。眼下,也只有我能和秦王周旋,全力护住许徵。” 许瑾瑜俏脸泛白,面色变幻不定。 陈元昭又轻描淡写的扔下了一句:“我今天特意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纪泽昨天去了秦王府,和秦王密谋许久。许徵危险了!”L ps:小剧场~ 小剧场by晋若繁花 陈二:我要娶你妹妹! 许哥:不行! 陈二:你妹妹只能嫁给我! 许哥:我不同意! 陈二:你妹妹必须嫁给我! 许哥:你休想! 陈二:那我就告诉曹小姐,你不喜欢她,喜欢秦王! 许哥:………… ------------- 小剧场by两意子 两意子:我觉得让纪绎来侍候秦殿下这主意不错是不是? 金鱼:这个可以有! 金鱼哥:+1 陈二:需要我帮忙吗? 陈元青:楼上队伍错了,+1 众人:小情你觉得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决定(一) 之前许瑾瑜一直强自镇定,听到陈元昭的最后一句话时,终于霍然变色:“你说什么?” 纪泽昨日回府前竟然去了秦王府? 陈元昭沉声道:“我在秦王府里安插了眼线。昨日下午纪泽去了秦王府,和秦王在书房里密谋许久。秦王府里的幕僚无一在场,显然不是为了朝堂上的事。十有*是在暗中商议怎么对付你兄长。” “他们之前打的是明着招揽的主意。只要许徵到了秦王身边,秦王不愁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可现在,许徵考中了解元,名声显赫,一举一动都会引人瞩目。如果他明着拒绝秦王的招揽,秦王也不便明着做什么。所以,我猜他们必然暗中设了阴谋对付他。” 什么样的阴谋,会使得许徵再无退路,不得不屈从? 许瑾瑜脑海中闪过一个骇人的念头,俏脸陡然白了...... “看来,你和我想到一起了。”陈元昭缓缓说道:“以纪泽的行事风格和秦王的性子来看,大概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 “卑鄙!无耻!”许瑾瑜怒不可遏,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意恨意:“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们怎么可以有这么龌龊肮脏的想法!” 这和强取豪夺有什么两样? 前世许徵为了她,忍辱到了秦王身边。难道这一世许徵还要受这样的屈辱? 不,绝不行! 可对方是秦王,在皇权至上的大燕朝,一个受宠的皇子,只要不是谋朝躲位。强抢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书生......显然不费什么力气。 就算许家豁出一切揭开此事,秦王也只是名声受些损失,从根本上来说动摇不了什么。这也正是令人最愤恨无奈之处。 “你们母子三人,根本斗不过纪泽,更斗不过秦王。”陈元昭眸光微闪,毫不留情的揭开了残忍的事实:“秦王现在是顾忌颜面,所以没有强逼许徵。若是真的撕破了脸。他想对付你们易如反掌。” “阿瑜。只有我能帮助你们,也只有我有能力护住许徵!” 许瑾瑜眼中闪出水光:“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们母子三人谨小慎微,凡事从不敢任意妄为。为什么还会招惹来这样的祸事?” 愤怒到了顶点。憎恨到了极处,不止是声音颤抖,就连身子也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 陈元昭见她反应如此剧烈,心里涌起陌生又奇异的冲动。想将脆弱无助的她揽进怀里。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 这就是心疼怜惜的感觉吗? 陈元昭身体远比头脑反应更快,脑子里还在想着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惹来她的恼怒。身体已经前倾,舒展手臂,将她娇软的身躯搂了过来。 她的身子又软又轻,坐在他的腿上不轻不重正好。 搂着佳人在怀的感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妙数倍。陈元昭满意的用力,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 许瑾瑜一时反应不及,怔怔的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头脑一片空白。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了,她竟忘了愤怒指责他的唐突......不。这已经不是唐突了。这是彻彻底底的轻薄。 许瑾瑜终于回过神来,用力的挣扎推开他:“放开我!” 陈元昭的胳膊结实有力,紧紧的拥着她在怀里,她那点力气和蚂蚁推石头差不多。 许瑾瑜推了几次毫无用处。又急又羞又恼,咬牙切齿的说道:“陈元昭!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这就扬声喊人了。” 陈元昭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你喊了人正好。让人看见我抱着你,你除了嫁给我,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许瑾瑜俏脸热腾腾的,不知是羞是恼,抑或两者兼而有之。一双眼眸明亮逼人,快喷出火苗来了。 之前的愤怒伤心无助,倒是散开了不少。 陈元昭凝视着许瑾瑜,低声道:“阿瑜,嫁给我!我向你保证,许徵一定安然无恙!” 许瑾瑜停下了所有的挣扎,脑海里一片纷乱。 陈元昭霸道强势的纠缠,许徵的安危,还有迷茫混沌不清的未来,此时奇异的交织在了一起...... 她该信任陈元昭吗? 她能相信陈元昭吗? 嫁给陈元昭,意味着她将被卷进将来的宫廷争斗皇位争夺的漩涡里。动辄就是家破人亡满门被斩的下场。 拒绝陈元昭......不用等到以后,许徵即将面临生命中前所未有的危机。如果许徵出了事,她和邹氏也活不下去了...... 两条路同样充斥着危险和茫然。然而,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许瑾瑜沉默了下来。 元昭看似镇定自若,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是多么的紧张。甚至比他当年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刀下见血更紧张。 他当然可以不顾她的心意,请叶皇后凤旨赐婚,她想不嫁给他也不行!可他不想娶不情不愿的她,他希望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妻子。 ......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短短片刻。 许瑾瑜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你凭什么说一定能护住我兄长?你年少得志手握重兵确实不假,可对上秦王,也未必有胜算吧!” 陈元昭想也不想的应道:“我既然这么说了,当然能做到。” “如果我不信你呢?” “你除了相信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又是一阵沉默。 许瑾瑜思索片刻,悄然蹙眉:“陈元昭,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不然,他哪来资格和底气说这样的话。 陈元昭为她的细心敏锐暗暗惊讶,面上却半点不露,淡淡应道:“你若是对我的一切感兴趣,等嫁给我后,以你的聪慧,自然能发现你想知道的事。” 这个陈元昭,平时冷言少语,关键时候倒是话语很利索。 许瑾瑜不知怎么的有了想笑的冲动,咬着嘴唇,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倾心你的女子很多,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L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决定(二) “你一直对我存着偏见,之前几次接触,大多是为了元青表哥,或是对我起了疑心要试探我。我们两个针锋相对,甚至没心平气和的说过话。” 许瑾瑜皱着秀气的眉头,显然对这个问题想过不止一回:“你为什么忽然改了态度,忽然非我不娶?” 她确实生的还算不错,不过,陈元昭显然不是偏重美色的人。相反,陈元昭从来不近女色,性情冷漠,前世一直孤身一人,从未娶亲成亲...... 这样一个男人,忽然声称要娶她。她焉能不生出疑心? 陈元昭也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许瑾瑜:“......” 喜欢这两个字,说的轻飘飘的,让人实在没什么真实感。 陈元昭从她微妙的表情中似乎品味出了什么,眼里掠过一丝笑意,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一些:“莫非你一直不相信我倾心于你?” 男子的气息迎面而来。 许瑾瑜直到此刻才恍然惊觉自己还在他的怀里。 因为他的靠近,两人的身子贴的紧紧的。几层薄薄的衣衫根本隔不住彼此的体温。 许瑾瑜的脸颊滚烫,再也没勇气直视他饱含侵略的灼灼双目:“你、你先放开我再说。” 相比起之前的恼羞成怒声色俱厉,此时的拒绝显得软弱无力。 陈元昭察觉出这微妙的变化,心中一阵荡漾,头又靠的近了一些,几乎是额头相抵呼吸相闻:“阿瑜,你对自己太没自信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男人。都能看到你的好。我喜欢你想娶你再正常不过。你不必有什么疑心。”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我又何必巴巴的送上门任由你兄长讥讽。” ...... 短短的几句话,令许瑾瑜心潮翻涌,几乎无法自已。 前世的际遇,在她的心里刻印下了深深的印痕。 因为她的天真多情,她落入了纪泽编制的情网无法自拔。也陷进了小邹氏的阴谋里。她为此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赔上了自己的青春幸福。更连累了兄长和母亲。 为了报仇,她毁了美丽的容貌,毒哑了自己的嗓子。在绣庄藏身数年。情爱两个字于她来说,是一杯苦涩的毒酒。 重生之后,她全心想着的是如何守护家人,如何报仇雪恨。偶尔也想过自己的未来。 或许。就像许徵说的那样,嫁一个家世相当性情温柔体贴的少年郎。不必举案齐眉,只要相敬如宾,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就行了。 炽烈的情爱伤人伤己,她再也没有勇气尝试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冷厉无情的陈元昭会对她动了心...... 他当然没有骗她的必要。说句良心话,她身上也实在没什么值得陈元昭利用的地方。 “你的喜欢,来的太突然了。”许瑾瑜依然有种飘在半空的感觉。就连自己的声音听来都有些遥远缥缈:“别说是我,换了谁都会觉得奇怪......” “换什么谁?我前后两辈子。只对你动了心。” 许瑾瑜所有的话都被这短短的一句堵了回去,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俏脸泛起红霞,散发出动人的娇媚。 陈元昭心里一阵悸动,强忍住在她脸上轻吻的冲动,声音有些低哑:“阿瑜,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瑾瑜咬了咬嘴唇,口是心非的应道:“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陈元昭挑了挑俊眉:“当然不能拒绝!” 声音依旧霸道蛮横,奇怪的是,她心里不但没有排斥,反而涌起淡淡的甜意。 许瑾瑜逼着自己保持冷静:“那我们一言为定。我同意嫁给你,你要护住我兄长的平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大哥有个闪失,我们的约定就作罢。” 最后一句,听着实在不怎么顺耳。 陈元昭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好!” 许瑾瑜有些别扭的挣扎了一下:“你现在总该放开我了吧!君子不欺暗室。”这样的挣扎没用多少力气,颇有些女子娇嗔的意思。 陈元昭心里又是一阵荡漾,正要说什么,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初夏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小姐,已经绕了两条巷子了,还要继续再绕么?” 许瑾瑜一惊,用力的推了推陈元昭。 陈元昭不怎么情愿的松了手,许瑾瑜迅速的坐回原来的位置,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用再绕了,现在就回曹家吧!” 出来绕了这么久,许徵还不知道会怎么着急呢! 初夏应了一声,很快,马车又行驶了起来。 ...... 马车里又恢复了沉默。 不过,此时的静默里,却带着一丝丝流动不息的暧~昧。 “待会儿.....” “许徵......” 两人不约而同的张了口,对视一眼,陈元昭退让,用眼神示意许瑾瑜先说。 “待会儿到曹家,若是大哥生气让你难堪,你多担待多忍让几分。”许瑾瑜显然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不合情理,语气软软的,多了一些恳求:“他一向疼我,对我的事也最上心。因为你一开始态度不善,他和你屡有争执,对你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处处刁难针对你。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我自会找时间向他解释,说服他点头......” 陈元昭想到难缠的许徵,头隐隐作痛,下意识的问了句:“如果他坚持不点头,你要怎么办?” 许瑾瑜淡淡一笑:“你不了解他。只要是我心甘情愿的事,他绝不会阻难的。” 这世上,最疼她的人就是许徵。他纵然再不喜欢陈元昭,只要她张了口,他就一定会退让! 听到这样的话,陈元昭的心情竟没好多少,莫名的有些发闷:“在你心里,许徵就这么好吗?” 许瑾瑜想也不想的点头:“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就是大哥了。” 陈元昭心里更闷了。 就在此时,马车外又响起了初夏急促不安的声音:“小姐,不好了,我们刚转了弯,前面好像是大少爷找来了......”L ☆、第一百八十四章 震惊(一) 许徵竟然找来了? 许瑾瑜一惊,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曹家大门遥遥在望,从大门处急急走来的少年,不是许徵是谁? 许徵的身边,还跟着陈元青。 让他们看到自己和陈元昭独处在马车里......这也太尴尬了! 许瑾瑜心中一阵焦急,忙吩咐一声:“快些让马车停下。” 马车缓缓停下了。 许徵和陈元青的身影也越发近了。许瑾瑜看着许徵满是愠色的俊脸,心里难得的有些心虚。 陈元昭冷不丁的说了句:“你不用担心,待会儿我自会和许徵说明一切!” “不行!你待会儿什么都别说。”许瑾瑜不假思索的应道:“一切都有我来应付。” 许徵已经是一肚子怒气冲冲,陈元昭再直言无忌,许徵不火冒三丈才怪。两人十有*当场就会针锋相对吵起来......以前吵也就罢了。现在她已经打算要嫁给陈元昭,自然不希望陈元昭和许徵闹的太僵。 这一连串委婉曲折的少女心思,自然不便明言。也没时间细说。 许徵已经沉着俊脸大步走到了马车边。目光迅速的在许瑾瑜脸上打了个转,然后掠过许瑾瑜,落到了马车里的男子脸上,眼里闪出了点点火星。 好一个陈元昭!竟然趁着他没留意偷偷溜到了马车上!这一路上不知占了多少言语便宜!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许瑾瑜的闺誉岂不是大大受损? 许徵咬牙切齿的想着。盛怒之下,不免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如果许瑾瑜不是心甘情愿的和陈元昭独处说话,怎么会吩咐马车绕出这条巷子? “陈将军,请你速速下马车!”许徵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面无表情的压低了声音。 这里离曹家不远,今日曹家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颇多。他不愿惹来别人瞩目,因此竭力压抑着心头的火气。 陈元昭心中轻哼一声,想出言讥讽。许瑾瑜已经看了过来,盈盈的眼眸了溢满了恳求。 陈元昭按捺住心里的不快,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之后,陈元昭的俊脸又恢复了漠然。从他的脸上。绝对窥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陈元青对陈元昭太熟悉了。只看到他略略舒展的眉头,就知道此时的陈元昭心情很不错。 许徵看也不看陈元昭,迅速的打量许瑾瑜几眼。见她神色还算平静,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妹妹,你没什么事吧!” 许瑾瑜定定神应道:“我没事,大哥不用担心。”顿了顿。又轻声道:“刚才陈将军有些要紧事和我说,因为门口说话不便。我便让他上了马车,又吩咐车夫将马车驶出去绕了一会儿才回来。其中的详情回去之后我再和你细说。” 这一连串的解释,让许徵的脸色稍稍好转:“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进府见了曹大人,略坐了片刻出来。却不见了马车踪影。心里别提多着急了。” 许徵向门房一打听,许瑾瑜根本就没进曹家大门。再问陈元青陈元昭的行踪,陈元青目光闪烁言辞含糊。许徵心里更是又急又怒,立刻就怀疑到了陈元昭的身上。满心怒气的找出来。正好迎面遇上了许瑾瑜的马车。 短短片刻里,许徵心情堪称一波三折。此时确定许瑾瑜安然无恙,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当然了,看陈元昭还是很碍眼就是了。 一旁的陈元青,正悄悄冲陈元昭挤眉弄眼。和瑾表妹说几句话倒是无妨,怎么还上了人家的马车?也怪不得许徵会大发雷霆...... “妹妹,今日曹家客人太多了,你改日再来拜会曹小姐吧!”许徵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瑾瑜满腹心事,也没什么心思去曹家做客了,点点头应下了。 许徵转身向陈元青兄弟道别:“我和妹妹先行一步了。” 陈元青抢着笑道:“你们先走无妨,我和二哥都是骑着马来的。” 许徵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用力关紧车门,顺便将车帘放好。隔断了陈元昭看向许瑾瑜的目光。 马车调转车头,很快离开了。 陈元昭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马车消失了踪迹,才收回目光。然后,便迎上了陈元青好奇又八卦的眼神:“二哥,你刚才上了瑾表妹的马车,两人独处了许久,都说了什么?是不是私定终身了?” 陈元昭当然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些。 私定终身......也算是吧! ...... 马车上。 许徵皱着眉头问道:“陈元昭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你不是一直都讨厌他吗?怎么还会和他独处?” 一连串的问题抛了过来。 许瑾瑜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神色间不免有些犹豫。 许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声音里多了几分怒意:“是不是陈元昭用什么事来要挟你?这个陈元昭,实在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回去找他算账......” “大哥,你先别激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许瑾瑜唯恐许徵一个冲动真的去找陈元昭,急急张口解释:“陈元昭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所以我才会让他上了马车。” 然后,迅速将陈元昭推测的事说了一遍:“纪泽昨天下午特地去了秦王府一趟,和秦王在书房独自密谋许久,当时既无幕僚也无下人在场。十有*是在商量着要怎么对付你,或许很快就会下手。有些阴私下流的手段,不得不防......” *下流的手段? 许徵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全身气的颤抖不已,一张俊秀的脸布满了愤怒的红晕。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他们怎么敢!” 他可是今科秋闱的解元! 秦王怎么敢生出那般龌龊的念头? 许瑾瑜叹道:“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许徵眼中闪着怒火,冷笑连连:“我倒是不信,这世上莫非就没有王法不成?秦王若是有那种卑鄙无耻的念头,我宁死不从,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和他闹个鱼死网破。他不是最重名声一心想着储君的位置吗?到时候我写一封血书。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让他声名扫地。一个私德有亏逼死了当科解元的皇子,还有什么脸面角逐太子之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就是豁出了这条命。也绝不会受那样的羞辱! 许瑾瑜却霍然变了脸色:“大哥,你万万不能有轻生的念头!这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再说了,你若是死了,让我和娘还怎么活下去?” 许徵默然。涌上脑海的热血悄然退了下去。 是啊。他死了倒是容易,留下许瑾瑜和邹氏要怎么办?秦王恼羞成怒之下。母女两个也没有活路了...... 许瑾瑜低声道:“大哥,你先不用太过担心。陈元昭和我说了,他会想法子应付秦王,护住你的安危。” 陈元昭会有这般好心? 许徵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疏忽一变,紧紧的盯着许瑾瑜:“他是不是以此为条件,逼迫你同意亲事?” 许瑾瑜迅速的说道:“我确实同意了亲事。不过,是我心甘情愿的。他没有逼迫我......” “卑鄙小人!”许徵的脸色难看极了:“不行,我不同意。” 这世上,最了解许瑾瑜的非许徵莫属。 为了他的安危,许瑾瑜一定会答应陈元昭所有的条件。正如他对许瑾瑜一样,为了许瑾瑜,他可以做任何事。 许瑾瑜抬眼看向许徵:“大哥,你先别忙着生气。你看看我,可有半点勉强或不情愿?” 许徵抬头。 许瑾瑜的神色确实还算平静,可这说明不了什么。许瑾瑜若是想骗他,一定可以面不改色。 “你心里一定以为我是故意装着平静来骗你。”许瑾瑜无奈的笑了一笑:“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心里没有半点不情愿。” 许徵不信:“你之前和我说过对陈元昭没什么好感,也绝没有嫁给他的想法。现在忽然就变了个态度,换了是谁,谁也不会相信他没有逼迫要挟你!” 许瑾瑜咬了咬嘴唇,不用刻意假装,脸上也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大哥,我真的没骗你。以前我一直和你说不想嫁给陈元昭,是因为我不清楚他的心意,也没弄清自己的心意......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心里是喜欢他的,我也愿意嫁给他!” 许徵:“......” 许徵一脸错愕和不敢置信。 许瑾瑜一脸羞涩和欢喜。 过了许久,许徵才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妹妹,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没和我开玩笑吧!” 许瑾瑜暗暗松口气,用无辜又歉然的目光看了回去:“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敢随意开玩笑。对不起,大哥。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陈元昭,所以处处刁难针对他。可我现在却弄清了自己真正的心意,想和他共结连理。你心里一定不是个滋味......对不起!”L ps:小剧场: 陈元昭:大舅兄听见了没有?阿瑜喜欢我,所以才会答应亲事,绝不是我逼迫她的。 许徵冷笑。 陈元昭:书友们看见了没有?阿瑜喜欢我,所以才会答应亲事,绝不是我逼迫她的。 书友们一起冷笑。 陈二恼羞成怒,拔出宝刀:谁再敢冷笑? ...... ☆、第一百八十五章 震惊(二) 马车里又沉默了良久。 许瑾瑜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许徵。盈盈的眼眸里流露出歉然和恳求。 许徵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声,声音里颇有些晦涩:“我们兄妹两个,还用说什么对不起。只要你是真心喜欢他,我就是再不喜,也不会从中阻挠。只是此事来的太突然了,我之前毫无心里准备,所以才会这般惊讶。” 顿了顿,又说道:“如果陈家来提亲,我们就点头应下。” 一切正如许瑾瑜所料。 只要是她喜欢的,许徵绝不会阻难。哪怕他再不喜欢陈元昭...... 许瑾瑜看着许徵别扭的神情,心里不免有些酸涩,轻声道:“大哥,我不会早早出嫁。等安然解决了秦王的事,等你成亲娶妻之后,我才会出嫁。” 许徵心情复杂,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份沉默,一直维持到了回府。 邹氏见兄妹两个这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心里颇为奇怪,笑着打趣道:“你们两个一起去曹家做客,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怎么回来之后都不肯说话了?” 许徵许瑾瑜自小就十分亲厚,兄妹两个到了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像现在这般对坐无语的少之又少。 许徵定定神,清了清嗓子:“娘,今天确实有件重要的事。不过是喜事......” 喜事? 邹氏眼睛霍然一亮:“莫非曹家有意主动结亲?” 许徵:“......” 许徵的俊脸有些哭笑不得:“娘,你想多了。我要说的是妹妹的喜事。今天遇到了陈元昭,他对妹妹百般殷勤,妹妹也弄清了自己的心意,决定要嫁给陈元昭!” 什么?! 邹氏瞠目结舌。愣愣的看向许瑾瑜。 之前还死活不肯,怎么去曹家一趟就改了主意?这变的也太快了吧! 许瑾瑜也顾不得什么娇羞了:“娘,你没听错。我确实想明白了,我愿意嫁给陈元昭。” 字字句句,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许久之后,邹氏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这丫头!之前百般不愿,徵儿对陈元昭也从没好脸色。现在怎么忽然又变了个心思?这日后。徵儿见了陈元昭该有多尴尬!” 虽然是数落。话语里却透出了欢喜。 她可是一直都很看好这门亲事的!偏偏许瑾瑜兄妹竭力反对,她这个当娘也只得依着一双儿女的意思。没想到,许瑾瑜忽然转过了这个弯。愿意嫁给陈元昭了。 这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许瑾瑜垂着头,任由邹氏数落了几句。 邹氏意思意思的说了几句,又兴致勃勃的问道:“对了,陈家什么时候会来提亲?” 许瑾瑜老实的答道:“这个我倒没问。” “陈元昭若有诚意。自然会找人来登门提亲。”许徵淡淡的张口说道。虽然不得已认了这个事实,可他对陈元昭的成见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退的:“结亲一事。只有男方主动,没有女方主动的道理。所以,我们只管等着就是了。” 邹氏欣然笑道:“徵儿说的对。那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着陈家来提亲便是了。” 许瑾瑜提醒道:“这件事暂时别外传。尤其是姨母那一边,绝不能透露给她知道。” 邹氏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话音刚落,就听丫鬟来禀报:“侯夫人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邹氏心里暗暗嘀咕着。亲自起身迎了出去。许瑾瑜和许徵交换了个眼神,也随着邹氏一起出去相迎。 ...... 每天见面。也少了寒暄那一套。 小邹氏笑吟吟的说道:“昨日世子回来,特意和我商议了为徵儿举办酒宴庆祝的事。我花了半日功夫,拟好了宴客的名单。现在拿来给你们看看。” 一旁的含玉忙笑着呈了宴客名单过来,目光迅速的掠过许徵白皙俊秀的脸,心里怦然一跳,唯恐被人看出来,忙垂头退下。 邹氏接过名单,细细的看了起来。看完之后笑道:“一切都有劳妹妹了。” 许家的根基都在临安,在京城除了小邹氏之外,算得上举目无亲。小邹氏拟的宴客名单,都是和威宁侯府来往密切的。也多是京城勋贵。有这些人来给许徵庆贺,自然是面上有光的好事。 小邹氏笑道:“大姐就别见外了。徵儿考中了解元,我这个做姨母的脸上有光才是。除了这些客人之外,徵儿不妨再请些同年的学子来。待会儿就写请帖,让下人送出去。明日正午就是庆贺的喜宴。” 许徵笑着应了。 邹氏笑着问道:“纪二少爷今科也考中了,不知喜宴定在了哪一日?到时候我们可得备一份厚礼前去祝贺才是。” “纪灏的庆贺喜宴定在了后天。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说笑了一番之后,小邹氏故作随意的提起:“对了,昨日世子和我说了,徵儿中了解元是喜事,秦王殿下一直对徵儿青睐有加。这次的酒宴,要请秦王殿下过来。一则是回报秦王殿下的另眼相看,二来也能给徵儿扬名。” 小邹氏说的冠冕堂皇动听之极! 可惜,许家母子三人早已知悉了秦王的丑恶面目,更知悉了纪泽和小邹氏看似热情下的险恶用心!听到了这样的话,心里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邹氏笑容一顿,然后迅速的恢复如常:“一切都由妹妹安排就是了。” 许徵想起许瑾瑜之前的那番话,心中溢满了羞辱和怒意。 可他不能流露出一星半点,硬生生的将所有的愤怒压进心底,挤出笑容:“姨母一片苦心,我永生难忘,他日我有出息了,一定加倍回报姨母。” 小邹氏别有深意地笑道:“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很快,她就会给许徵“报答”恩情的机会。 许瑾瑜听出小邹氏的话外之意,心里冷笑不已。 陈元昭说的果然没错,纪泽和小邹氏已经没耐心等下去,这一次一定会趁着喜宴做些手脚......L ☆、第一百八十六章 袒露 许徵写了一摞请帖,邀请了十几个熟悉交好的同年来赴宴。威宁侯府的管事们将请帖一一送了出去。 小邹氏也没闲着,打点起了隔日喜宴的事。这是许家的喜事,邹氏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一整个下午都和小邹氏一起忙碌。 许瑾瑜态度的陡然转变,陈元昭即将变成妹夫的事实,还有秦王这一层隐忧......许徵心事重重,考中解元的激动欢喜早已消失了大半。 明天秦王会来赴宴,得防备着秦王和纪泽会使出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陈元昭对许瑾瑜说了会护住他的平安,不知陈元昭会做些什么...... 许徵沉默着思索着,连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也没察觉。 “大哥!” 许徵猝不及防之下,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妹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许瑾瑜无奈的一笑:“我进来已经许久了,一直站在你身后,你都没反应。”顿了顿,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明天酒宴的事?” 许徵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是,我一直在思虑这件事。虽说陈元昭答应了出手帮忙,不过,总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我也要想些对策才是。” 争锋相对揭破秦王?当然不行!没到最后一刻,还是别撕破脸的好。 既然不能正面抗衡,就只能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了。 许徵低声对许瑾瑜说了一番话。 许瑾瑜倒抽一口凉气:“大哥,你可千万别以身犯险!万一事情不如你所想的那样,你岂不是作茧自缚害了自己?” 许徵眸光一闪,清俊的脸孔闪过毅然坚决:“就算冒风险也值得。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等着人家算计我。” 许瑾瑜心神纷乱,还要说什么。许徵又说道:“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了。” 这个主意确实有些大胆和疯狂......不过,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秦王顾忌着名声,就算有什么阴谋算计也会暗中进行,绝不会大张旗鼓的惹人注意。纪泽也会在场,只要他仔细小心些,未必没有可趁之机...... 许瑾瑜无奈的住了嘴。 他们兄妹两个性子颇有些相似。外表看着温和。实则外柔内刚。一旦拿定了主意。绝不会轻易更改。 “等天黑了之后,我会悄悄出府一趟。”许徵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打算暗中找个药铺,买些‘有用’的药回来。娘若是问起来。你替我遮掩过去。” 这样危险的事,还是别告诉邹氏了,免得她紧张仓皇露了马脚。 许瑾瑜只得应下了:“好,如果娘问起。我就说有同年的学子邀你去赴宴了。” 看着许瑾瑜蹙着眉头,许徵心里涌起暖意:“妹妹。你不用担心,我会一切小心的......” 敲门声忽的响起,打断了兄妹两个的对话。 ...... “什么事?”许徵皱眉扬声问道。 “启禀少爷小姐,花匠周勇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花匠周勇?许徵对这个人基本没什么印象,闻言一头雾水。区区一个花匠,来求见会有什么事? 许瑾瑜也觉得奇怪。口中说道:“让他进来吧!” 门外应了声是,过了片刻。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奴才周勇,求见少爷小姐。” 许徵亲自去开了门。 周勇迅速的走了进来,顺便关上了门。 许瑾瑜的目光落在周勇身上,忽然觉得那张熟悉的脸孔和往常有些不同。 明明还是一样的脸,却少了平日的憨厚讨好,眼中露出精光,站在那儿不卑不亢。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许瑾瑜的心里忽的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脱口而出问道:“你到底是谁?” 许徵也看出不对劲来了,皱眉说道:“你来求见,是为了何事?” 周勇没有下跪,利落的抱拳道:“许少爷许小姐不必担心,我的本名确实是周勇。不过,我不是花匠,而是陈将军麾下的暗卫。” 什么?! 许瑾瑜和许徵俱是一惊。这个周勇,竟是陈元昭的人?! 许瑾瑜皱眉问道:“你既是陈元昭的暗卫,为什么会卖身到威宁侯府做花匠?” 周勇面不改色的答道:“陈将军命我乔装成花匠,混入威宁侯府,暗中盯着威宁侯府里的动静。我领命之后,捏造了身世,买通了牙婆子,混进了卖身的奴才里......” “陈元昭让你到威宁侯府来,不止是让你盯着侯府里的动静吧!”许徵冷不丁的插嘴道:“是不是特地吩咐过,一定要留意妹妹的一举一动,以便随时汇报给陈元昭知晓?” 周勇:“......” 周勇咳嗽一声:“许少爷误会了。将军绝没有唐突许小姐的意思......” 许徵沉了脸,冷笑一声:“好一个陈元昭!果然是居心不轨。几个月前就暗中在府里安插了内线,怪不得你每次出去,总能和他‘偶遇’!” 许瑾瑜:“......” 以她对陈元昭的了解。几个月前在侯府里安插眼线,绝不可能是对她心生爱慕,而是察觉到她的异样,特地命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才对。 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没办法解释。 许瑾瑜迅速的转移话题:“大哥,周勇主动来表明身份,想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你先别生气,听听他要说什么。” 许徵按捺下心里的恼怒,看向周勇:“你今日特地来求见,是为了什么事?” 周勇恭敬的应道:“将军让人暗中送了一封信,还有一个瓷瓶来。吩咐我一定要在今晚前将东西都交到许少爷的手上。” 说着,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份薄薄的信和一个白色的瓷瓶,递了过来。 陈元昭吩咐周勇表明身份。显然是为了表明诚意。 许徵接过信和瓷瓶,却没急着打开,淡淡问道:“这府里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内应?” 周勇又咳嗽了一声:“还有一个,和我一起进府,就在引嫣阁里......” 许瑾瑜不敢置信的睁圆了眼:“你说的是芸香?” 周勇的脸上略有些尴尬,点头应道:“正是。” ...... 许瑾瑜楞了片刻。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默寡言厨艺超卓的芸香......怎么可能是陈元昭派来的暗卫? 这么说来。这几个月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陈元昭全部了然于心...... 许徵虽然勉强接受了陈元昭即将成为妹夫的事实,不过。他对陈元昭的恶劣印象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来的。闻言冷哼一声:“还真是用心良苦。” 周勇腆着脸陪笑:“还请许少爷勿恼。我和芸香奉命到侯府来,除了定时汇报府里的情况之外,从未做过半点不该做的事。也从不敢惊扰了许小姐。这一回将军命我们袒露身份,也是为了表示诚意。” 不然。以他和芸香隐藏身份的功夫,在侯府里待上几年也绝不会泄露身份。 许徵听出周勇的言外之意。不得不承认周勇说的很有道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他依然不喜欢陈元昭! 许瑾瑜按捺住心里复杂的情绪,淡淡问道:“陈元昭除了让你来表明身份送东西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周勇答道:“这倒没有了。” 那你还不告退? 这句话许瑾瑜虽然没说出口。却在眼神中表露无遗。 周勇厚着脸皮说道:“许小姐往日瞧不上我,大概是因为我是个没什么出息的花匠,远远配不上初夏姑娘。现在小姐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也该对我改观了吧!我可是将军身边暗卫里最年轻身手最好反应最灵活的一个,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不如小姐将初夏姑娘许配给我......” 许瑾瑜被周勇的厚颜惊住了。听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才反应过来,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你先退下吧!” 周勇见她脸色不太美妙,也不敢再多说了,灰溜溜的告了退。 ......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 许徵素来将初夏当成半个妹子,对周勇这等恬不知耻毛遂自荐的行径实在看不顺眼:“初夏生的水灵标致,性子又活泼可爱,可不能许配给这种人!” 许瑾瑜无奈的苦笑一声:“以我看来,初夏对周勇倒是颇有些好感......罢了,这事以后再说不迟。大哥,你快些把信拆开看看。” 陈元昭特意命人送来这封信,肯定是有要紧事。 许徵嗯了一声,很快拆了信。 薄薄的一张信纸上写了大半页。力透纸背,字迹凌厉。许徵匆匆看了一遍,神色颇有些怪异。 “信里写了什么?”许瑾瑜好奇的问道。 许徵将信递了过来:“你自己看吧!” 许瑾瑜接了信,细细看了起来。看完之后,神色和许徵差不多......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许徵不无自嘲的笑了笑,打破沉默:“没想到,陈元昭倒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本来还打算晚上悄悄出府去找药铺,现在倒是省了这桩麻烦。” 一来时间急促不容易买到合意的东西,二来也怕走漏风声,惹来纪泽和秦王的疑心。陈元昭送来的药丸,倒是一次性的解决了这些难题。 许徵小心的打开瓷瓶,这个瓷瓶里放了两个药丸。药丸约有拇指大小,一个是白色,另外一个是浅红色。 白色的药丸是无色无味的迷药,药丸软软的,外面裹着一层蜡,捏破药丸,瞬息之间就能将一屋子的人迷倒。 浅红色的药丸是解药。只要事先服下就行了。 陈元昭手下的暗卫各有专长,这个瓷瓶里装的药丸便是出自一个善于制药的暗卫之手。 许瑾瑜定定神说道:“现在有了这个药丸,倒是多了几分把握。而且,这封信上说了,威宁侯府里的暗卫有周勇和芸香,府外还有五十个身手过人的暗卫。若是遇到紧急事情,只要吩咐周勇或芸香一声,放出信号,不出半个时辰,潜伏在暗处的暗卫就会赶来。” 多了这一层保障,心里踏实多了。 许徵不怎么情愿的承了这份人情:“这次若能安然度过危机,我以后见了陈元昭,不让他难堪就是了。” 不让陈元昭难堪,但是也绝不代表要对陈元昭笑脸相迎。 许瑾瑜忍住想笑的冲动,一脸正经的点头附和:“大哥说的有理。” ...... 兄妹两个又仔细商议了片刻。 有了解决困境的法子,暂且不问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总之,笼罩在许瑾瑜许徵心头的阴影散开了不少。 天色渐晚,到了晚饭的时辰。 初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小姐,晚饭已经备好了。有什么话,等吃了晚饭再说吧!” 被初夏这么一提醒,许瑾瑜顿时觉得腹中空空如也。对许徵笑道:“大哥,我们去吃晚饭。” “好,我也正觉得饿了。”许徵笑着点了点头。 许瑾瑜见了初夏笑盈盈的俏脸,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周勇那番话...... “小姐,奴婢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许瑾瑜一直盯着初夏,让初夏下意识的觉得哪儿不对,忙用帕子将脸蛋擦了一遍。 许瑾瑜自然不会提起周勇,顺着初夏的话说道:“原本有些灰尘,现在已经擦的干干净净了。”然后迅疾扯开话题:“我娘呢,她怎么没回来?” 初夏答道:“侯夫人留了太太在汀兰院吃晚饭,太太之前打发人回来吩咐过了。” 许瑾瑜和许徵坐到了饭桌前。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却异常美味可口。 许瑾瑜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美味,平日少不了要夸赞几句,今天吃在口中,却又多了几分异样的滋味。 不止是许瑾瑜,许徵也觉得怪怪的。 芸香到了引嫣阁之后,凭借着高超的厨艺早已收服了许家人的心。谁能想到,芸香竟会是陈元昭派来的眼线...... 吃完饭之后,芸香一如往常的出现了,神色如常的收拾碗筷。 许瑾瑜看了芸香一眼:“碗筷留着让初夏收拾,你随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L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试药 屋子里燃着几盏烛台,明亮的烛光将屋子里照的亮堂堂的。 许瑾瑜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注视着眼前的芸香。芸香那张略显平淡的脸孔依然毫不起眼,神色恭敬,垂手束立。看不出有半点异样。 如果不是陈元昭主动下令让周勇表明身份,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芸香竟是陈元昭派来的眼线...... 被欺瞒的懊恼,识人不明的羞愧,还有隐隐有种被背叛的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许瑾瑜心潮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平静。 “芸香,”许瑾瑜终于打破了沉默:“周勇假扮成花匠,你假扮成厨娘,你们两个一起混进侯府,是为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吧!” 芸香平静的脸孔终于有了一丝迟疑,很快应道:“是!不过,我确实擅长厨艺,以前在鸿胪寺罗大人府上做厨娘......” “也就是说,你以前是在罗家做眼线?”许瑾瑜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 芸香神色尴尬的点了点头:“是,我在罗家待了四年。”顿了顿又道:“其实不止是将军在京城各府里安插眼线,暗中这么做的不在少数。还望小姐别因为此事和将军生出嫌隙。” 生出嫌隙倒是不至于,不过,心里反正不怎么痛快就是了。 许瑾瑜定定神问道:“周勇和你各擅长什么?” 芸香毫不隐瞒的答道:“周勇身手出众,擅长隐藏追踪。我平日用厨艺来掩饰身份,其实最擅长的是制毒解毒。今日将军命人送来的那两枚药丸,就是我以前空闲的时候做的。” 许瑾瑜:“......” 真没想到,芸香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许瑾瑜心里的恼怒稍稍平息。忍不住追问道:“那两枚药丸真的如信上所说的那般有效么?” 芸香笑了一笑,原本平凡的脸孔顿时多了几分生动:“小姐若是不信,不妨亲自试一试。” 这要怎么试? 许瑾瑜一脸疑惑。 芸香迅速的从身上取出一个瓷瓶来,里面也放了一白一红两枚药丸:“小姐先服下红色的这枚解药,待会儿初夏来了,小姐再暗中捏破白色药丸,看一看效果就知道了。” 许瑾瑜眸光一闪:“好。你去倒杯水来。我先服下解药。” 芸香应了一声,迅速倒了杯茶水。 许瑾瑜喝了口水,将红色的药丸咽了下去。然后问道:“这样服下就行了么?要等多久解药才能发挥作用?” “不用等,只要服下解药就行了。”提起最引以为傲的制药,芸香一脸掩饰不住的骄傲:“我制作的这种解药,可以解所有的迷药。只要事先服下。可以担保在一天之内不被任何迷药迷倒。白色的迷药,也是我精心特制的。悄悄放在手心捏破就行了。无色无味,瞬间将人迷倒,最难提防。药效大概能维持两个时辰左右,醒来之后。中了迷药的人只会以为自己是不小心睡着了,绝没有头昏不适之类的反应......” 等等,说着说着为什么眼前一片模糊? 芸香很快晕倒在地上。 许瑾瑜饶有兴味的走上前。蹲下身子推了推芸香。芸香毫无反应。 许瑾瑜看着手掌心的药丸粉末,自言自语道:“连最擅长解毒制毒的芸香都被迷倒了。这迷药的效果果然不错。” 有了这样的迷药,许徵明天的人身安全也算有了保障。 ...... 初夏进来的时候,被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芸香吓了一跳:“小姐,芸香怎么了?” 许瑾瑜悠然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我一直被人蒙在鼓里,心里不太痛快,所以训斥了她几句。她被我吓的晕过去了,到现在都没醒!” 初夏:“......” 小姐,你这么忽悠奴婢真的好么? 许瑾瑜看着初夏扭曲的俏脸,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具体内情你也别问了。你趁着现在将芸香扶着回屋子里去。记着一路小心点,尽量别惹人注意。” 初夏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会质疑许瑾瑜的话,闻言乖乖点头应下,然后扶起芸香回了屋子。 这一个晚上,心事去了大半的许瑾瑜睡的很踏实。 第二天早上,芸香送早饭来的时候,许瑾瑜打量芸香一眼,笑眯眯的问道:“你昨天晚上睡的如何?” 芸香哭笑不得的答道:“奴婢半夜醒了一回,后来又睡着了,睡的十分安稳。” 怎么也没想到,昨天晚上竟被许瑾瑜捉弄了一回...... 想想也是难怪。她隐藏身份在许瑾瑜身边做事,暗中将许瑾瑜的一举一动都传回将军那里。若是一直没被揭穿也就罢了,身份一旦揭露,许瑾瑜焉有不生气的道理?这样小小捉弄一回,也算不得什么了。 芸香正想着,许瑾瑜的声音响了起来:“昨天陈元昭除了让你和周勇袒露身份之外,还有别的吩咐么?” 芸香忙收敛心神应道:“将军还说了,以后奴婢和周勇要全力保护小姐的安危。不管小姐有什么吩咐,奴婢和周勇都要照做。”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现在算是我的人,要听从我的吩咐了?”许瑾瑜眸光微闪,不疾不徐的接过话茬。 芸香微微一怔,很快敛容应了声是。 许瑾瑜沉声吩咐道:“今日正午府里有喜宴,会有不少客人来。你今日和初夏一起随在我身边。你去按照吩咐周勇一声,让他暗中守在大哥周围。尤其是留意世子和秦王,万一有什么异动,就立刻放信号召人前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以大哥的安危为第一。” 芸香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昨日接到将军传来的命令时,芸香十分惊讶。原本是来做暗中收集传递消息的。没曾想这么快就变了任务......这其中的缘故,不难猜测。 看来,将军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 到了正午,宾客盈门。 往日许徵大多随在纪泽身后,今日他才是当仁不让的主角。一袭竹青儒袍的许徵唇角含笑神采飞扬,不停的拱手抱拳和来客寒暄,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喝彩。 好一个俊秀出众的少年郎! 邹氏今日更是容光焕发。听着众女眷有口一词的夸赞许徵,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自从丈夫死了之后,她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到了许徵身上。许徵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一举考中了解元,这份风光荣耀更胜过其父。 如果能早日解决了秦王这个隐患,她就再也无憾了。 许瑾瑜跟在邹氏身边,笑着和众人说话。一边暗暗留意周围的动静。在看到门口熟悉的面孔时,许瑾瑜心中一喜。忙扯了扯邹氏的衣袖:“娘,曹夫人领着曹姐姐来了。” 邹氏眼睛一亮,立刻亲自迎了过去。 “没想到曹夫人今日亲自登门来道贺。”邹氏的态度既殷勤又热情:“还带着曹小姐过来了。徵儿一定很高兴。” 曹夫人笑道:“老爷是许徵的座师,我就算是他的师母了。今日是庆贺他考中解元的喜宴。我这个师母亲自来也是应该的。” 态度竟然也十分和善。 许瑾瑜心里一动。曹大人这个座师名下的学生有一百多人,曹夫人总不会一一亲自登门道贺。看这样子,曹夫人对许徵的印象很好啊...... 曹萦亲热的拉起许瑾瑜的手。低声嗔道:“昨日许公子登门来见我爹,门房管事特意来向我禀报。说是你也来了。我心里高兴的紧,没曾想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你来。” ......昨天原本是去找曹萦的,谁曾想半路冒出陈元昭来!搅乱了一池春水,她哪里还有心思再到曹家去。 许瑾瑜歉然笑道:“真是对不住曹姐姐了。昨天陡然冒出一桩事,耽搁了时间。我正想着过几日登门赔礼呢!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我就是想赔礼也显不出诚意了。” 曹萦善解人意的笑了笑:“突然冒出事情来,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也怪不得你。不过,今天你可得好好招呼我。要是怠慢了我,我可就要生气了。” “你这样的贵客,我岂会怠慢。”许瑾瑜俏皮的笑道:“对了,你今日看到大哥了么?” 提起许徵,曹萦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很快又恢复如常,落落大方的应道:“许公子今天一直在门口迎客,我下了马车就见到他了。他今日十分忙碌,我和他没机会说话,便互相点头示意。” 很快,纪妧也回来了。 “妧表姐,你怀着身孕,应该在府里安心养胎才是,怎么还特意回来了。”许瑾瑜见了纪妧又是高兴,又免不了要嗔怪几句。 纪妧不以为意的笑道:“马车又宽敞又平稳,半点都不颠簸。我一路坐着马车回来,于身子没什么妨碍。再说了,徵表弟考中解元,我这个做表姐岂有不回来庆贺的道理。你表姐夫也特意告假一日,陪着我一起回来的。” 许瑾瑜笑着打趣:“既是有表姐夫一路护花,我就彻底放心了。” “什么护花!”纪妧红着脸啐了许瑾瑜一口:“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说起来也不嫌害臊。” 许瑾瑜轻声笑了起来。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沉重。 如果许徵的计划能成功......那么,和威宁侯府反目成仇也近在眼前了。 纪妧此时满心欢喜的回门道喜,过了今晚,她和自己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实在难以预料。 纪妧自是不清楚许瑾瑜满腹的心事,目光一扫,低声问道:“大嫂呢,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没出来招呼客人?” 许瑾瑜压低了声音应道:“表嫂身形已经遮不住了,不能随意出来见人,只能称病静养......” 算算日子,顾采蘋的身孕已经过了三个月,渐渐显了怀。 今天府里人来人往,顾采蘋哪里有勇气露脸。 纪妧心情复杂的轻叹一声,很快扯开了话题。 ...... 一直到了正午开席的时候,秦王依然没现身,倒是打发人特地来说了一声。秦王被纪贤妃留在宫里用午膳,中午不能前来。 纪泽笑着对来人说道:“殿下中午不能亲自来,若是晚上有闲空再来也无妨。到时候我和徵表弟准备好美酒佳肴,扫榻以待。” 说到扫榻以待的时候,纪泽眸光一闪,笑的意味深长。 许徵心中冷笑不已。 什么中午不能来晚上来......这分明是纪泽和秦王之前就商议好的计策。 中午宾客众多,不便做手脚。到了晚上,秦王独自前来,府里只有他和纪泽两个男丁可以陪秦王饮酒。这么一来,想暗中做些龌龊的手脚也方便多了。 “徵表弟,你意下如何?”纪泽含笑看了过来。 许徵神色不变,笑着应道:“殿下肯亲自来,已经令我受宠若惊了。一切但凭世子安排。” 纪泽欣然点头。 中午的酒席是何等热闹,暂且不必细说。许徵不胜酒力,酒席过后,送了宾客出门,便回了引嫣阁休息。 临近傍晚,许徵才醒了。 许瑾瑜推门走了进来,命初夏守在门外,然后低声对许徵说道:“大哥,刚才纪泽命人来说了,秦王已经到府里了。现在正在浅云居的书房里。让你现在就过去。” 许徵嗯了一声。 之前虽然计划好了,可事到临头,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忐忑难安起来。许瑾瑜低低的问道:“大哥,你先把解药服下再去。” 许徵见她神色紧张,笑着安抚道:“好,我听你的,现在就服解药。” 许瑾瑜亲自去倒了茶水来,亲眼看着许徵服下了红色的解药,才稍稍松了口气。 许徵怜惜的看了许瑾瑜一眼,轻声道:“你不用紧张担心,我会小心应付的。” 许瑾瑜鼻子微酸,仿佛看见了前世那个文弱单薄的少年对她说着“妹妹,你放心,纪泽会娶你过门”。 “大哥,你一定要安然无恙。”许瑾瑜眼中闪着水光,声音不自觉的哽咽了。 许徵慎重的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手,然后离开。L ☆、第一百八十八章 算计(一) 男子不论是否喜欢读书,大多都会设一个书房以示风雅。 浅云居的书房,和东西厢房隔着一段距离,颇为清静。以前顾氏还在的时候,纪泽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歇在书房。因此,书房布置的格外雅致。 一间放满了书的房间,一间会客的小厅,一间卧房。还有饭厅净房等等,一应俱全。 此时,纪泽正和秦王在小厅里坐着闲话。 秦王神色中隐隐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时不时的看门口一眼。 纪泽看在眼里,唇角微微扬起。 男人最了解男人。以秦王的性子,既是对许徵动了心思,不弄到手绝不会罢休。尤其是即将要到手偏偏还没到手的这一刻,心里肯定像被猫爪子挠着一般难受...... 以纪家如今的声势,就算不靠着秦王也圣眷不衰。可是自从威宁侯镇守边关,他和继母小邹氏有了私情之后,纪泽的心里就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他为那份隐秘刺激的**沉迷,却又不得不为将来担忧。 父亲总会有回京的那一天,到时候,他和小邹氏的私~情十有*逃不过父亲的眼睛。到时候要怎么办? 他思来想去,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几年来,他一直暗中投靠秦王,全力辅佐秦王。等秦王做了皇帝之后,他就有从龙之功。到了那一天,即使是和父亲反目,他也有资本另外开府。 当然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愿走到那一步。想解决这个难题,其实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 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父亲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马革裹尸而还,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殿下不用着急,我已经命人去给徵表弟送信了,他一会儿就会过来。”纪泽若有所指的笑道:“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晚自然会让殿下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书房外除了留下守门的两个侍卫之外。其他的人都被支开了。 等许徵喝了加了料的酒。药效发作之后,他就悄悄离开。书房这边有现成的卧室,十分方便...... 秦王眼中闪出熠熠神采。愉悦的笑道:“玉堂一片好意,本王就心领了。”他等这一天,早就等的心痒难耐了。 今天晚上,许徵是跑不了了。 两人对视一笑。 纪泽又压低了声音笑道:“徵表弟一向不胜酒量。今天中午喝了不少,现在大概还没怎么醒酒。晚上殿下倒是不用怎么灌酒了。免得他烂醉如泥,也没什么情趣。” 秦王会心一笑:“你说的是,本王心中有数。” 纪泽眸光一闪,又提起了另外一桩极要紧的事:“近来太子行事似乎张扬了不少。时常在府中设宴招待一些文武官员。还招募了不少文人墨客做门客。时常有些吹捧太子贤名的诗作传出来......” 秦王不屑的冷笑一声:“拾人牙穗了无新意。” 这些招数,都是从他这儿学去的,有什么稀奇。 纪泽委婉的提醒:“太子虽然平庸无能。到底占着储君的名分。有些事殿下做着,未必如太子做来效果好。尤其是那些闻风而动立场不稳的。很容易见风而动。若是造成了声势,只怕殿下想挽回就不容易了......” 秦王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阴暗。 纪泽说的这些,他当然很清楚。 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的积攒名声,一点一点的拉拢人脉,终于将身为储君的太子压过了一头。在朝野声名极佳。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一言一行更要格外小心谨慎。否则,以他的性子,既是看上了许徵,怎么可能容忍这么久?早就命人将许徵暗中绑回府为所欲为了。 太子平庸蠢钝,唯一胜过他的就是投胎在叶皇后的肚子里,一出生就是嫡长子。早早就被立为太子。 更为可虑的是,太子还算有自知之明,明知才干不足,凡事也不争先。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原则发挥的很彻底。 皇上就算再喜欢他,也不会为了他废了一个没有过错的太子! 太子天生就占了许多优势。而他,看似处处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一旦走上了争夺皇位这条路,不成功则成仁。想全身而退绝不可能。 “......不知是谁在给太子出谋划策。如果这么下去,太子很快就会在朝野里博些贤名。只怕皇上就更不会生出易储的心思了。”纪泽低声道:“与其等到将来进退两难,不如早日下定决心,找机会刺杀太子......” 秦王皱眉:“太子平日出入侍卫重重,想动手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 刺杀容易,难的是要让人相信刺杀和他毫无关系。 纪泽沉声说道:“在京城想找这样的机会难之又难,又容易露出马脚。最好是想办法将太子引出京城,在外面动手。” 秦王意动,沉吟了片刻。 太子身为东宫,一言一行受人瞩目。想让太子离开京城当然不是容易的事。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纪泽见秦王动了心思,压低声音献上了思虑已久的计策。 秦王听了之后,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道:“此事急不得。必须谋定而后动,等筹划的万无一失了才能动手。” 纪泽忙笑着附和:“殿下英明。” 秦王看向纪泽,许下承诺:“玉堂,将来我若登上皇位,绝不会亏待你。” 纪泽等的就是这一句,闻言立刻表了一番忠心:“能辅佐殿下成就大业,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不敢奢求别的,只希望殿下记得我这份忠心......”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启禀世子,表少爷在书房外求见。” 许徵来了! 秦王眼睛闪出热切的亮光,哪里还有心思再听纪泽说什么,竟亲自起身迎了出去。 纪泽倒也不生气,慢悠悠的笑着起身。 他亲自为秦王送了这份“大礼”,过了今晚以后,秦王必然会更器重他,将他引为心腹......L ps:小剧场一则 --------------- 纪泽: 今天会是一个好日子! ?秦王?金鱼?陈二?金鱼哥?陈元青等点赞 秦王:超期待! 金鱼:楼上,今晚你确实是要好好期待! 陈二:同上 金鱼哥:同上,哼,今晚你值得拥有! 陈元青:同上……虽然不知今晚会发生什么,但赶脚好腻害的样子! 小邹氏: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好期待今晚! 纪泽:咦咦咦!那些书友瞄着我那带笑的小眼神是肿么一回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 算计(二) 秦王迎到了门口。 一身竹青儒袍风采卓越的许徵翩翩而来,微笑抱拳作揖:“许徵见过秦王殿下!” 没等行礼完,秦王已经亲切的伸出手来扶住许徵:“和你说过好多回了。见了本王不必多礼。” 这可不是虚虚一扶,而是实打实的扶住了许徵的胳膊。 隔着薄薄两层衣服,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秦王手心异于往日的温度。 许徵恍若不察,冲秦王笑道:“殿下宽厚大度,许徵感激不尽。” 俊秀的脸孔漾起清浅的笑容,令秦王怦然心动。 在秦王看来,许徵已经是他的禁脔,再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因此,秦王也稍稍卸下了平日的道貌岸然,灼灼的目光里透出了异样的热切:“此次秋闱,你高中解元,本王听闻此事之后,心里也为你高兴。” 许徵谦虚的应道:“此次秋闱,是我运气太好了。” “运气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才学出众。”秦王笑道:“不然,这么多参加秋闱的考生里,怎么偏偏是你得了第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秦王一直扶着许徵的胳膊没松手。 许徵竟也没闪躲退让,和秦王并肩而立谈笑风生。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孔,秦王心里涌起一阵阵热流,欲~念大涨。幸好此时天晚光线暗淡,兼且秦王又穿着深色锦袍,不然,此时非出丑丢人不可。 秦王看着许徵,心里越看越爱,恨不得立刻就将人压倒身下为所欲为...... “殿下。美酒佳肴已经备好了。我们不如现在过去,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如何?” 纪泽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也让秦王从高涨难耐的欲~望中稍稍清醒过来,终于松了手,欣然应了声好。 今天晚上时间还长的很,不必急在一时。 秦王对许徵是真的上了心,打着将许徵弄到身边长久陪伴自己的念头。若只图一时之快。倒是不用这般费心了。 ...... 饭厅雅致简约。却不算大,圆圆的花梨木饭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 秦王坐了上首。纪泽和许徵各自坐在秦王身侧。 明亮的烛火微微跳跃中,纪泽俊美倜傥面如冠玉,秦王俊朗不凡气度出众,许徵年少英俊气质卓越。一时难分高下。 两个上菜的丫鬟偶尔偷偷瞄一眼。芳心砰砰乱跳,心神荡漾。 只可惜。坐在桌前的三个男子各怀所思,谁也没兴趣多看她们一眼。 桌上的酒壶是铜质的,雕工十分精美。纪泽正要伸手拿过酒壶,许徵却抢先一步拿走了酒壶:“这里我年龄最小。我来斟酒也是理所应当的。” 纪泽也没和许徵争抢,欣然笑道:“也好,那就劳烦徵表弟了。” 许徵笑着给秦王和纪泽斟酒。一边在心中飞快的思索起来。 现在还有丫鬟在一旁伺候,外面又有侍卫......纪泽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做手脚?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做手脚? 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来。说不定有哪一盘就是加了料的。动筷子的时候务必要小心,还有这个酒壶里的酒,也不知是否有问题...... 许徵心里掠过一连串的念头,面上却一派泰然自若。端起酒杯敬秦王:“殿下对我青睐有加,我无以为报。今日仅以一杯薄酒敬殿下。”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秦王看着一脸微笑的许徵,早已心神迷醉,朗声笑道:“一杯怎么够,至少也要连饮三杯才行。” “三杯也不合适。”纪泽笑着凑趣:“两个人喝三杯岂不成了三心二意?倒不如再添一杯,来个事事如意!” 这句事事如意,实在合秦王心意。 秦王又是一阵朗笑:“好好好,我们两个就听玉堂的。喝上四杯好了。” 许徵没有拒绝,爽快的应下了。 许徵一边打起精神应付秦王,一边不动声色的留意纪泽的举动。看纪泽动了哪一盘里的菜肴,才会跟着动筷子。 四杯喝罢,不等纪泽张口,许徵便笑着说道:“表哥,今日殿下特意驾临侯府,你也该好好敬殿下喝四杯才是。” 秦王心情极好,闻言笑道:“许徵提议的是。” 纪泽颇有酒量,自然不会把区区几杯酒放在心上,欣然笑着举起酒杯。 ...... 三人你来我往,气氛融洽,颇为热闹。 酒过三巡之后,许徵故作酒力不支,歉然说道:“我酒量本就浅薄,中午又喝了不少,今日晚上实在不能再多喝了。不然非醉不可,也会在殿下面前失仪。还请殿下见谅。” 秦王巴不得将许徵灌醉,自然不肯放了他:“就算喝醉失仪也无妨,今天晚上,我们三人不醉无归。” “徵表弟不用担心,若是你喝醉了,我命人送你回引嫣阁去。”纪泽笑着接了口:“今晚秦王殿下特意为你而来,总得让殿下喝得尽兴。” 说完,又随口吩咐一旁的丫鬟:“好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退下吧!” 两个丫鬟应声退下。 饭厅只剩下许徵秦王和纪泽三人。 许徵暗暗提高警惕,口中依旧一味推辞。 秦王没有生气,纪泽更是和颜悦色,很自然的拿过了放在桌上的酒壶,在斟酒的时候,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用手托住了壶底。 倒出来的酒和之前一般无二,清冽中透着浓浓的酒香。 “徵表弟,”纪泽温和的笑道:“还不端起这杯酒,敬秦王殿下一杯。” 许徵端着酒杯,却迟迟没送到唇边:“只我和殿下两个人喝,实在没什么趣味。不如表哥也斟上一杯,一起喝也热闹些。” 纪泽却笑道:“等你们饮了这一杯,我们三人再一起喝。” 许徵心中冷笑一声。 他曾听说过有一种鸳鸯酒壶。酒壶里可以装两种不同的酒。倒酒时稍微扭一下机关,就能倒出不一样的酒。 现在他几乎可以断定,手里这杯酒绝对有问题...... 否则,纪泽为什么不肯给自己也倒上一杯?L ps:小剧场: 纪泽:哈哈,许徵,喝了这杯加了春药的酒,然后乖乖从了秦王吧~哈哈......奇怪,你们为什么都笑的这么诡异? 书友一:我得意的笑~ 书友二:我放声大笑~ 书友三:我奸笑~ 书友四:我不怀好意地笑~ ...... ☆、第一百九十章 算计(三) 短短瞬间,许徵脑海中不知闪过多少念头。 “好,我听表哥的,先敬殿下喝了这杯酒。”许徵举起酒杯,一脸诚恳的看向秦王:“祝殿下身体康健,心想事成!” 今晚可不就要心想事成了吗? 秦王怀着不为人知的喜悦,饮下了杯里的酒。 许徵将酒杯缓缓递到唇边,另一只手迅速的捏破暗藏在袖子里的药丸。心中默数:一、二、三...... 还没数到十,秦王和纪泽两人便同时晃了一晃,倒在了桌子上。 许徵高高提起的一颗心骤然放下了。 此时才察觉,自己竟已是一身的冷汗,紧紧攥着酒杯的手心也是湿漉漉的。 那杯酒许徵当然没喝。 许徵等了片刻,然后试着用力推了推秦王,秦王毫无反应。又推了推纪泽,纪泽同样沉沉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这迷药果然十分有效! 许徵对秦王愤恨之极,对助纣为虐的纪泽更是恨之入骨。 纪泽不是要将他送到秦王的床上么?今天他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料纪泽也没脸宣扬这种丑事! 许徵唇角扯开一抹冷笑,端着酒杯走到昏迷的纪泽身边,捏住纪泽的下巴,将杯中的酒一点点的灌进了纪泽的口中。 不知这酒里到底加了什么,也不知道药效会什么时候发作。再加上两人俱都中了迷药,估摸着要发作也是后半夜的事了。 纪泽为了算计许徵,特意支开了书房里所有伺候的人。只留了侍卫在外面守着。这也方便了许徵“行动”。 从饭厅的另一侧门过去是一条夹道,走上几步就是寝室。 许徵先扶着秦王进了寝室,将秦王放在那张结实的雕花木床上。然后再将纪泽扶过来。放在秦王的身边。 忙完这些,许徵已经是满身大汗。 寝室里原本燃着烛台,也被许徵吹熄了。 许徵关上门,却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站在了门外。 纪泽肯定命侍卫在书房守着,他这么早就离开,肯定会惹来侍卫的疑心。已经到了这一步。绝不能再功亏一篑。 ...... 许徵所料不错。 书房外不仅有纪泽安排的侍卫。还有秦王的随身侍卫。人虽然不算多,却个个身手过人。他们事先得了叮嘱,一直守在书房外。不管书房里有什么动静,一律不准进去。若是见了许徵独自出来,务必要拦下。 虽然这个命令很奇怪。不过,这些贴身侍卫天天跟在主子身边。什么怪异的命令没见过?一个个领了命令,绝没人敢多问半个字。 时间一点点的滑过。 打更的声音遥遥传来。 到子时了! 许徵在寝室外站了一个多时辰。双腿隐隐泛酸。不过,他静静的屹立在暗夜中,动也没动。只竖长了耳朵听着寝室里的动静。 终于,寝室里隐约有了些异样的声音。 许徵凝神听了片刻。终于确定了屋里此时正上演着精彩的“好戏”,唇角勾起冷笑。 ...... 热! 全身燥热!尤其是下身某处,异样的灼热滚烫。强烈的渴求着发泄! 秦王头脑有些昏沉,甚至没有睁开眼。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身边人的衣物。然后不耐的撕开扔掉。当他的手落到身边人平坦结实光滑的胸膛时,身体里的火苗燃烧的愈发旺盛了。 秦王低喘一声,迅速的扯开自己的衣物。 黑暗中看不清身下男子的面容,不能欣赏到许徵沉迷时的神色,确实有些遗憾。不过,此时的秦王已经欲~火~焚~身,也顾不得这些了,急切的亲吻抚摸身下的男子。 皮肤光滑,柔韧有力,尤其是细瘦结实的腰身和臀部...... 大概是药效发作的缘故,身下的男子也渐渐醒了,意乱情迷中似乎呓语了什么。可此时的秦王根本顾不及这些了,急不可耐的将身下的人翻了身,然后压了上去。 一阵剧烈的撕痛,令沉醉在药效中的男子骤然清醒,一声痛呼脱口而出。欲~火和震惊错愕交织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男子发出第二声痛呼,就被强行扭过脸,灼热滚烫的唇舌压了过来。 男子心里又惊又怒,想挣扎推开身上的人。可身体却全然不听指挥,甚至在那样屈辱的压迫交欢中体会到了另一种禁忌般的快~感,然后渐渐沉沦...... 激烈的交欢声,男子难耐的喘息声,还有木床轻轻摇晃的声音,交织成了淫~靡~荒~唐的一幕。 一夜荒唐,宛如一场荒诞的春~梦! 这一夜,两人不知纠缠了多少回,浮浮沉沉中,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临近天亮时分,才精疲力竭的交缠睡去。 ...... 守在书房外的侍卫们,早已精神困顿,强自打起精神盯着书房。 书房寝室里闹的动静实在不小,甚至顺着夜风隐约传了出来...... 侍卫们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当做没听见,甚至各自走的远了一些。 身为秦王的贴身侍卫,秦王有那么一点点“特殊”的嗜好,他们当然都很清楚。平日也没少做过这种望风的事情。以秦王对许徵的“另眼相看”,有今晚的事半点都不稀奇。 他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只要守在书房外,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秦王的“兴致”就行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颇为奇怪。威宁侯世子怎么也一直没出来?莫非秦王殿下的口味变了,喜欢三人行? 秦王的侍卫们恶趣味的猜测着。 纪泽身边的侍卫也在暗暗奇怪。 怎么世子一直都没出来?世子之前只吩咐他们守在书房外,别的并未多说。谁也没勇气进书房一探究竟。 天边微微发亮时,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侍卫们眼前。光线十分暗淡,少年的身形和面容有些模糊。 不过,侍卫们目力极佳,自然能看出这个少年是许徵。 身影慢慢近了。 许徵脚步缓慢迟疑,脸孔木然,眼神空洞,宛如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侍卫们心下了然,互相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任由许徵离去,无人阻拦。L ps:算来算去,纪泽将自己算计到了秦王的床上~ ☆、第一百九十一章 霹雳(一) 天际微微透亮。 许瑾瑜一直没睡,整整等了许徵一夜。陪在她身边的,还有初夏和芸香。 许瑾瑜越等越焦虑。许徵之前和她商议过,等“尘埃落定”了再出书房。到那时候,守在书房外的侍卫绝不会起疑心,也就不会拦下他了...... 现在天都快亮了!许徵却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许瑾瑜不自觉的蹙眉,一脸沉凝,唇角抿的极紧。 “小姐,你不用担心少爷的安危。”初夏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少爷不会有事的。”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笑的有些苦涩:“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这世上不知有多少欺男盗女的勾当,老天爷岂能一一管得过来?善良的好人未必平安,有权势的奸恶之人却大多安享富贵荣华。想平安无事,能靠的只有自己。” 前世许家一家三口,何曾主动招惹过谁?却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当年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无非是“报仇雪恨”四个字罢了! 这一世,她的重生影响改变了许多事。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自己躲过了小邹氏的算计,也不是设计纪泽娶了不省心的顾采蘋,而是许徵的平安...... 初夏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讷讷的说道:“小姐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初夏自小陪伴许瑾瑜长大。许家内宅平静,她这个丫鬟也过的十分悠闲自在。 自从到了京城到了威宁侯府之后,眼中所见耳中所听的,和以前截然不同,尽是些捧高踩低阴谋算计。 这样的生活。对天性单纯活泼的初夏来说,实在不易适应。 这一夜,许瑾瑜等的心力交瘁,初夏也是心事重重。 相较之下,芸香就显得轻松自若多了。 “周勇一直守在暗中盯着书房,若是有什么意外,肯定早就放信号示警了。一直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芸香胸有成竹的说道:“而且。少爷身上带着特质的迷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自保。小姐不用担心。” 许瑾瑜想起迷药的药效。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初夏看了芸香一眼,目光颇有些复杂和微妙。 芸香和周勇的真实身份,初夏是昨夜才知道的。 憨厚可爱的花匠竟然身手过人擅长隐藏踪迹,厨艺超卓的厨娘竟然擅长制毒解毒......这简直颠覆了初夏的认知。 就在此刻。芸香忽的神色一动,迅速的低声道:“外面有动静。一定是少爷回来了!” 芸香经过特别的训练,耳力远胜普通人。 许瑾瑜心中一喜,想也不想的起身迎了出去。 ...... 刚走到廊下,就迎面遇上了许徵。 “大哥!”许瑾瑜迫不及待的打量许徵一眼:“你没事吧!” 许徵进了引嫣阁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展颜笑道:“放心,我安然无恙。” “有事”的是纪泽! 许瑾瑜听懂了许徵的言外之意。心里畅快之极。前世她最恨的人除了小邹氏之外,就是纪泽。 无情无义狼心狗肺!整日盘算着算计他们兄妹!这一回有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大快人心。 “我们进屋子里细说。”许瑾瑜压低声音。 许徵点了点头。兄妹两个进了屋子里,又打发初夏和芸香在门外守着。 许徵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在说到将秦王纪泽迷倒又将那杯加了药的酒灌进纪泽口中时,许瑾瑜情不自禁的笑道:“好!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纪泽一心想算计许徵,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被送到秦王床上的人会是自己吧! 许徵没被这份快意冲昏头脑,一脸凝重的说道:“虽说躲过了这回算计,又坑了纪泽一回。不过,从此以后,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万一秦王对他还是不死心怎么办? 还有纪泽,在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对他们兄妹下毒手? 许瑾瑜略一思忖说道:“陈元昭说过会和秦王周旋,护住你的平安。以他的性子,绝不会空口说大话。所以,秦王那边暂且不用忧心。至于纪泽,算计你不成,自己却陪秦王睡了一夜,以他的骄傲,羞愤交加是肯定的。也绝不会主动将此事宣扬出去。不过,这威宁侯府我们也不能再待了。明天我们就收拾行李,搬出威宁侯府!” 许徵点了点头,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你对陈元昭倒是相信的很。” 全心全意疼爱的妹妹这般信任别的男子,让许徵这个做兄长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许瑾瑜俏脸微微一红,然后镇定的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了。” 许徵忍住心里的酸意,嗯了一声。 ...... 天刚蒙蒙亮,顾采蘋就从噩梦中惊醒了。 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满头的冷汗,一脸仓皇:“朝霞,朝霞!” 睡在地上的朝霞睁开惺忪的睡眼,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采蘋失神的低喃:“我身子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我梦见世子被一条极凶猛的蟒蛇追着,他奋力搏斗却敌不过蟒蛇,反而被蟒蛇缠着几乎窒息......” 这个噩梦太逼真了。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梦中的纪泽发青的俊脸。 朝霞忙安慰顾采蘋:“这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当不得真。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顾采蘋平缓呼吸,忽的问道:“昨夜秦王殿下到府里来,世子喊了许徵到书房,一起陪秦王殿下喝酒。后来一直都没回来么?” 朝霞点了点头:“是,世子一夜都没回来,大概是喝多了酒在书房里睡下了。” “那秦王和许徵呢?”顾采蘋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朝霞一脸无辜的应道:“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顾采蘋也不知心中的惴惴不安从何而来,勉强按捺住心神说道:“伺候我更衣,我要去书房看看。”L ☆、第一百九十二章 霹雳(二) 顾采苹很快穿衣洗漱,领着朝霞去了书房。 守在书房外的侍卫们远远的看见顾采苹来了,忙上前行礼:“小的见过世子妃。” 不动声色的拦住了顾采苹的去路。 顾采苹蹙眉问道:“世子呢?” 其中一个侍卫应道:“世子一直没出书房,大概是喝醉了,便在书房歇下了。” “秦王殿下和许徵呢?”顾采苹追问道:“他们两个也歇在书房么?” 那个侍卫迟疑了片刻答道:“秦王殿下也一直没出来。不过,许公子在一个时辰前离开了。” 照这么说来,莫非三个人真的都喝醉了?只是许徵醒的早了一些? 顾采苹暗暗想着,心里莫名的一阵慌乱忐忑,总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似乎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时候不早了,世子和秦王殿下都该起床了。”顾采苹定定神吩咐:“免得耽搁了今日的正事。” 那个侍卫颇有些为难:“可是,昨日世子特意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踏进书房半步。” 顾采苹心里腾的一阵火气,柳眉一竖:“连我的命令也不管用吗?” 几个侍卫都没吭声。 顾采苹沉着脸往里走。 这几个侍卫没动弹,却忽然冒出几个趾高气昂面容陌生的侍卫将顾采苹拦下了:“秦王殿下正在书房里休息,还请世子妃止步,不要惊扰了殿下休息。” 殿下折腾忙活了一整个晚上,现在正在好眠。要是进去扰了殿下的好兴致......这个后果他们可担待不起! 顾采苹气的脸孔泛白,用力握紧了拳头。 这里可是威宁侯府。秦王的侍卫就这么大喇喇的拦着她不让进书房!分明没把她这个世子妃放在眼底! 朝霞见势不妙。唯恐顾采苹一个冲动谩骂出声,忙扯了扯顾采苹的衣袖:“小姐,既是秦王殿下也在书房里休息,还是别进去了。不如先去厨房看看,安排厨房准备些精致可口的饭菜。等世子和秦王殿下醒了,正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早饭。” 顾采苹深呼吸一口气,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 顾采苹强撑着的笑容。等出了书房之后。立刻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朝霞少不得又要好言安慰一番。 就在此刻,浅云居的门口又有了动静。 顾采苹疑惑的抬头看过去。只见一行人进了浅云居,领先的妇人容貌娇媚风情万种,正是婆婆小邹氏。 小邹氏厌恶顾采苹,正如顾采苹不喜欢小邹氏。自从顾采苹过门之后。婆媳两个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不过,见了面总得维持些场面上的礼数。 “儿媳给婆婆请安。”顾采苹收拾心情。上前给小邹氏行礼:“这么一大早的,婆婆怎么特地到浅云居来了?” 当然是特地来看看事成了没有! 小邹氏想到昨夜,心情颇为愉悦,也没心思刁难顾采苹了:“秦王殿下昨夜一直留在浅云居里没走。我这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早上过来看看。” 顾采苹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忿:“儿媳刚才已经去看过了。可秦王殿下的侍卫们都拦着不让进去。” 当然不会让外人随意进去了!许徵此时也在书房里......那种场景怎么能让人看见? 小邹氏心里暗暗得意,语气还算温和:“你现在怀着身孕。不必为了这等小事动气。暂且回屋子歇着吧!有我过去就行了。” 顾采苹下意思的应了一句:“秦王殿下在书房,世子昨夜也歇在书房。婆婆这么过去。只怕不方便吧!” 什么? 纪泽也歇在书房? 小邹氏笑容一顿,心中惊疑不定:“你是说,世子一夜都没回房休息?” 顾采苹也顾不上什么害臊了,迅速的点了点头:“是,我心里惦记着世子休息的好不好,所以才想进书房看看。” 顿了顿,又随口添了句:“对了,听侍卫们说,徵表弟一个时辰前才离开。” 小邹氏皱起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 许徵在书房里待了一夜才走! 看来,秦王已经得手了。 至于纪泽,或许是担心出什么岔子,所以也在书房里待了一夜。秦王倒是快活了,可怜纪泽要一直听着那样的动静...... “既然殿下还在休息,我们也不必急着进去叨扰。不妨在内堂里等上一会儿。”小邹氏迅速有了主意,和颜悦色的说道。 顾采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点点头应下了。 婆媳两个进了内堂,顾采苹不愿意言语讨好奉承继室婆婆,小邹氏也懒得搭理这个儿媳,就这么干巴巴的对坐着。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 顾采苹越等越是不耐,脸上已经显露了出来。 小邹氏虽然比顾采苹有耐心,可等了这么久书房还没动静,心里也有些浮躁不安起来。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不,不可能! 计划的如此周详!又是有心算无心,许徵区区一个文弱书生,还不是手到擒来? ...... 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悄悄洒落在床脚。 被撕扯成碎片的衣物被扔的满地都是,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欢~爱过后的气息。结实的雕花木床上,两个全身光~裸的男子交缠而卧。 一脸餍足仰躺着的男子,正是秦王。 另一个男子却是半侧着身子,俊美的脸庞半明半暗,即使在熟睡中依然紧紧的皱着眉头。无意中动了动身体,下身某个羞于启齿的地方顿时一阵剧烈的疼痛。 男子低低的嘶了一声,终于醒了过来。 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极熟悉的俊朗脸孔。 昨夜淫~靡~荒~唐的一幕也浮上心头。 男子又倒抽了一口凉气,脸孔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平生从未体会过的怒火几乎席卷了他的理智。 他控制不住的伸出手,用力的掐住了秦王的脖子。 用力过猛,不免又牵动了下身被撕裂的地方,痛不可当! 秦王被这么用力一掐,也醒了过来。L ☆、第一百九十三章 霹雳(三) “许徵,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秦王还没睁开眼,便低声调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如愿以偿的志得意满。从今天起,许徵就是他的人,可以长伴在他身边了。 昨天夜里的欢~爱,太缠绵太疯狂了。许徵的滋味,比他想象中的更美妙。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奇怪的颤了一颤,然后松开了。 生米煮成熟饭!这个道理果然对男女都是一样通用。秦王心情舒畅之极,懒懒的睁开眼。然后,“许徵”两个字猛地卡在了喉咙里。 秦王像是见了鬼一样,双目圆睁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俊秀斯文的许徵怎么不见了?! 为什么光~裸着身子躺在他身侧的男子是纪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乱不堪的被褥,满地破碎的衣物,激烈欢~爱后留下的痕迹,还有纪泽愤怒阴沉的俊脸,一切都昭示着昨夜曾经发生过什么。 秦王一脸震惊错愕,满眼都是不敢置信,素来精明深沉的头脑此时乱成了一团浆糊。 纪泽可比不得别人。他们两个年龄相近,又是嫡亲的表兄弟,自小一起长大,亲若兄弟颇为亲厚,平日来往也十分密切。虽然他嗜好男风,却也从未肖想到纪泽的身上...... 可现在,怎么偏偏就在酒醉后睡了纪泽?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 无言的尴尬和沉默迅速蔓延。 秦王就算脸皮再厚,此时也无颜面对纪泽。他迅速的看了身无寸缕的纪泽一眼,然后用更快的速度移开了目光,干巴巴的挤出一句:“你......先穿了衣服再说。” 生平从未经历过的奇耻大辱,令一向精明有城府的纪泽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尖锐的冷笑一声:“你看这地上的衣服,还有哪件是能穿的。” 秦王:“......” 昨夜喝了加了药的酒,“兴致”一起,哪里还顾得上脱衣服,当然是随手就扯碎了。 满地破碎狼藉的衣物,一件件都在提醒秦王昨天夜里做过什么。秦王既无法解释,又不知该怎么安抚纪泽。索性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纪泽到底没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见秦王如此尴尬难堪,硬是将到了嘴边的难听刺耳的话咽了回去。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愤怒也无济于事。堂堂男人,总不能像个失了贞节的姑娘家一般哭闹不休...... 纪泽深呼吸一口气。起身下床。 全身像被巨石碾压过一般酸软无力,下身某处更是疼痛难忍,稍微动一动便疼的钻心。 纪泽竭力压抑,依然忍不住闷哼了几声。双脚落地时。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差点摔倒。幸好有一只手及时的抓住他的胳膊。为他稳住了身形。 “小心!”秦王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抓住了纪泽的胳膊。 纪泽显然没有领情的心思,面无表情的看了秦王一眼。 秦王讪讪的松了手。 同样欢爱了一夜,秦王也是腰腿酸软。不过。更多的是欲~望发泄后的餍足舒适。相较之下,纪泽只能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了。 纪泽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和力气,走到衣柜边。打开柜门,找出干净衣服。忍着疼痛背对着秦王穿上了衣服。 穿衣过程中种种痛苦折磨,实在不足为人道也。 ...... 有了衣服遮体,纪泽的理智也稍稍回笼。 昨天晚上,明明是他为秦王和许徵倒了加了药的酒。秦王一口将酒喝下了,许徵将酒放在嘴边,却迟迟没喝下。再然后,就是一片昏暗没了记忆。 一夜混乱又羞辱的片段纷纷涌上脑海。 纪泽的唇角抿的更紧了,眼中闪过滔天的怒焰。 这一切,肯定是许徵捣的鬼!不知许徵用什么样的手段迷倒了他和秦王,将药酒灌进了他的肚子里,又将他和秦王扶到了卧室的床上...... 好一个许徵! 不杀了他,难消心头这口恶气! 纪泽眼中闪过狠戾的寒意,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身后响起秦王迟疑又尴尬的声音:“玉堂,我们两个身形相仿,你找一件干净的衣服给我。” ......昨天夜里秦王太过激动亢奋,不仅将纪泽身上的衣物撕碎了,连自己身上的衣物也撕扯的不成样子。根本不能再穿了。 纪泽没吭声,迅速找了件崭新的衣服,转身走了几步便停下了,俊脸闪过痛苦之色,神情僵硬又扭曲。 秦王“经验丰富”,自然清楚初哥被破身之后会是如何的痛楚。更不用说他昨晚喝了“助兴”的药酒,远比平日更亢奋激烈。如果不是纪泽年轻底子好,今天一天都别想下床走动。 现在纪泽强撑着走来走去,那滋味绝不是好受的...... 秦王略一犹豫,厚着脸皮也下了床,从纪泽的手里接过了衣服。 这么一来,纪泽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秦王光溜的身体,尤其是下身晃悠的某处......于是,纪泽的神情更僵硬了。 这种情况下,纵然满心愧疚,也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秦王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穿了衣服。然后迟疑着问道:“是不是叫人进来把卧室收拾干净......” “不行!”纪泽脸都黑了,想也不想的说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一屋子狼藉,若是任由下人进来收拾,岂不是什么都瞒不住了? 自知理亏的秦王没脸发脾气,小心翼翼的应道:“不让人进来,那这一屋子谁来收拾?你的身体.....至少也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过来,今日不宜多动。” 纪泽收拾不了,难不成让他堂堂一个皇子来收拾床铺? 纪泽面无表情的说道:“一切不用劳烦殿下,我自会收拾。” 说着,硬是强撑着走到床边,一股脑的将床铺上所有的被褥枕头之类的全部卷起。再俯下身子捡拾地上的衣物。 秦王只得也放下尊贵的身段,也俯下身子收拾起来。 他的动作比纪泽麻溜多了,很快就将地上所有撕碎的衣物尽数捡起,然后统统塞进被褥里。 ......L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后续(一) 收拾妥当这一切之后,纪泽去开了门,忍着疼痛走到门外,扬声喊了侍卫进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侍卫们听到传唤,立刻进了书房。 走到卧室外的夹道上,便见到了纪泽。侍卫们忙一起上前行礼,心里俱都暗暗奇怪。世子的脸色怎么这般惨淡。说句不好听的,倒像是失了身的黄花闺女似的...... 当然了,这种念头一闪而过,谁也不敢露出一星半点。 “我吩咐你们几个守在书房外,不得放许徵出去。”纪泽直到此刻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嘶哑:“许徵人呢?” 其中一个侍卫忙答道:“启禀世子,表少爷一直在书房里,直到临近天亮时才离开。而且,表少爷当时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小的们见了便没阻拦。” 纪泽面色一变。 许徵临近天亮才离开?这岂不是说许徵将什么都听进耳中了?还装着一脸失魂落魄......真是好演技好心计!他之前是在太小觑许徵了! 纪泽的怒火在胸膛里奔涌不休。 然而,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先处理了屋里的麻烦再说...... 纪泽沉着脸吩咐其中一个侍卫:“你将屋里床铺上的所有东西都拿出去,烧的干干净净。不准翻看,否则我要了你的狗命。” 这个命令太诡异了! 联想到许徵的异样,那个侍卫自以为明白了什么,忙敛容应了一声,迅速的进了屋子。很快就抱了一大堆的被褥出来。被褥里塞了衣物,鼓鼓囊囊的。抱着显得格外蠢笨。 纪泽压根不想看这代表了耻辱回忆的东西,不耐的挥挥手。 那个侍卫忙抱着被褥退了下去。 纪泽又吩咐另一个侍卫:“去厨房拎两桶热水到净房,我昨夜醉酒,满身酒气,要沐浴更衣。” 那个侍卫也应声退下了。 剩下侍卫中的一个,小心的禀报:“世子,今天一大早世子妃就来了。小的们斗胆拦下了世子妃。没让世子妃进书房。后来夫人也来了浅云居。现在一起在内堂里等着见世子和秦王殿下......” “不见!”纪泽硬邦邦的挤出两个字。 几个侍卫都是一愣。 之前在休息不见也就罢了。这都醒了。连妻子母亲都不见,似乎不太合适吧! 殊不知纪泽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们两个。尤其是小邹氏。知悉他所有的计划。见了面必然要问起......他此刻心情纷乱,半个字都不想提,就连编谎话的心情都没有! 更重要都是,他现在走几步都是钻心的痛苦。身姿步伐都异于平时。这副模样,万万不能出现在人面前! “你现在去内堂传我的话。就说我今天头疼不适,要在书房里休息一日,谁也不见。”纪泽冷着脸吩咐:“你们几个在书房外守了一夜,去换一班侍卫来。继续守着。不准让任何人踏进书房半步。” 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侍卫们迅速的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然后齐声应了。 ...... 纪泽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说的话秦王自然也都听见了。 当纪泽去了净房之后,秦王莫名的松了口气。再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细想一遍。只觉得头痛极了。 他想要的人是许徵,阴错阳差之下却误睡了纪泽......这件事要怎么收场?或者说,他要怎么安抚纪泽,才能消了纪泽心头的怒气? 以纪泽的骄傲,自然不会将这种事宣扬出去,他好男风的事也不会传开。不过,他很清楚纪泽的性子。算计许徵不成,反而被许徵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坑了一回,纪泽绝不会放过许徵!说不定现在就在盘算着要怎么杀了许徵泄愤。 可是,他实在舍不下许徵。 活了二十多年,他拥有娇妻美妾,身边也不乏温柔小意的俊俏少年。却从未有人像许徵这样令他心动难忘。 就连昨夜许徵的反击,在秦王看来也是机智聪慧的表现,对许徵甚至更高看了几分。这么一个合心意的少年,秦王实在难以舍弃。 说不得要想个法子,哄纪泽高兴高兴,然后放下杀许徵的念头...... 秦王脑海中不停的转着各种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纪泽终于又重新出现在秦王面前。 沐浴更衣过后,纪泽看来总算没那么狼狈了,就连怒火也收拾了起来。不过,脸色还是不算好看就是了:“昨夜的事,还请殿下彻底忘了,以后永远不要提起。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说到最后一句,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受了这样的羞辱,却不能找秦王算账,还要忍气吞声若无其事,实在憋屈。 “好。”秦王不假思索的一口应下了:“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提起昨夜的事。” 纪泽的俊脸有些扭曲,硬是挤出四个字:“谢谢殿下。” 不等秦王有别的反应,又迅速的说道:“殿下还要去户部衙门理事,我就不送殿下了,还请殿下自便。” 秦王却没离开,反而歉然道:“昨夜的事总归是我的错,你受了委屈,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和我多说什么,我都能谅解。不过,还望你手下留情,不要对许徵动手......” 居然还在惦记着许徵?! 冷不丁的听到许徵的名字,纪泽的眼里骤然暴起杀意,冷冷说道:“不知殿下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想着将许徵弄进秦王府?这倒是对不住殿下了。我迟早要杀了他不可!” “你先别动怒。”秦王也摆不出皇子的架势了,好声好气的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你杀了许徵,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许徵一回。” 纪泽气的脸都白了。怒瞪秦王:“慕容晔!你竟然让我放过许徵?!” 如果不是许徵,他怎么会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秦王被直呼姓名,也没脸生气,继续说道:“你做了三年的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难道就不想把那个副字去掉吗?” ...... 秦王终于走了。 纪泽站在窗前,面色阴沉,久久没有动弹。脑海中闪过秦王临走之前的那番话: “......玉堂。只要你肯放过许徵。我自会暗中为你谋划指挥使一职。此事无法一蹴而就,容我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若是我谋划不成,你再杀许徵泄愤也不迟。” 他年仅二十五岁。就做到了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在别人看来,圣眷极浓前程似锦。可是他野心勃勃,并不因此而满足。 指挥使慕容晖是皇室宗亲。是秦王慕容晔的堂兄。论资历论圣眷,更胜过他一筹。他想越过慕容晖。绝不是容易的事。如果秦王肯全力相助,倒是多了几分把握。 只要他肯忍气吞声,先放过许徵...... 秦王提出这个诱人的条件,分明是看准了他无法拒绝。 纪泽目光闪烁不定。唇角抿的极紧。素来冷然果决,此事却迟迟下不了决心,不由得一阵心浮气躁。 就在此刻。门外又响起了侍卫的声音:“世子,小的照您说的向世子妃和夫人禀报过了。可是世子妃夫人都坚持要来见您,小的们拦也拦不住,现在她们已经到书房外了......” 什么? 纪泽俊脸铁青,厉声道:“拦住她们!”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门边,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世子爷,到底出什么事了?快些开门啊!” 声音哽咽,带着焦虑和急切,是顾采蘋的声音。 “世子大概是宿醉不适,所以想休息,不愿见人。”镇定中隐含关切忧心的女子声音是小邹氏的:“小顾氏和我都放心不下,还请世子开门见上一面。” 纪泽听的心烦意乱,冷冷说道:“我谁也不见,你们通通都走!” 隔着一道门,看不见纪泽的神色,话语中的阴沉冷厉不耐却清晰可闻。 顾采蘋一阵错愕。 纪泽一向脾气温和,从不口出恶言。她嫁过门之后,他对她颇为温柔。像这般态度恶劣的还是第一回...... 小邹氏心里却一个咯噔。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纪泽。 如果昨夜事情顺利,纪泽心情一定极好,绝不可能不见人,更不会这般暴戾......莫非,真的出了什么岔子? 小邹氏惊疑不定,越想越是不安。 “婆婆,现在怎么办?”顾采蘋眼巴巴的看了过来,眼中闪动着水光:“世子根本不肯见我。” 小邹氏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情理睬顾采蘋,随口说道:“你怀着身孕,情绪不宜过于激动,先回屋歇着。”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小邹氏瞪了顾采蘋一眼,语气颇为不耐:“让你回去就回去,你一直站在这儿,世子就肯见你不成?” 顾采蘋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婆婆留在这儿,难道世子就肯开门了?” 小邹氏:“......” 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各自悻悻的扭过头,却没一个人肯离开。 ...... 门忽的开了。 顾采蘋和小邹氏俱都心中一喜,一起扭头看了过去。 引入眼帘的,是纪泽冷冰冰的饱含怒气的俊脸:“我要一个人静静,谁也不想见,你们两个若是听懂了,立刻就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让人赶你们走!” 顾采蘋还想痴缠,小邹氏却看出纪泽是真的十分愤怒,不敢再留下惹纪泽不快:“世子勿恼,我这就走。等世子心情好转了,再来汀兰院见我也不迟。” 说完,立刻转身离开。 顾采蘋到底还不了解纪泽的脾气,挤出笑容道:“世子宿醉头痛,妾身这就吩咐厨房准备醒酒汤......” “滚!” 纪泽冷冷的吐出一个字,然后猛的关了门。 竟是半点颜面都没留! 当着丫鬟和侍卫们的面,顾采蘋丢尽了脸,泪水在眼中直打转,却也无颜再逗留,在朝霞的搀扶下转身走了。 ...... 回了汀兰院之后,小邹氏强装的镇定彻底烟消云散。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徵不是在书房里待到了临近天亮才离开么?为什么纪泽的反应这般不对劲?还有,刚才匆匆一瞥,纪泽的脸色十分不对劲,倒像是纵情过度...... 小邹氏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住了。 不可能!事情绝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纪泽可是秦王嫡亲的表弟,秦王再如何也不会对纪泽下手...... 就在此刻,一个丫鬟匆匆走了过来禀报:“启禀夫人,许太太来了。” 小邹氏深呼吸口气,将心里骇人的念头按捺下去:“快些请她进来。” 很快,邹氏便进来了。许徵兄妹,赫然也跟在邹氏的身边。 小邹氏的目光迅疾的落在许徵的身上。许徵熬了一夜,面色也不好看,不过,精神还算不错,唇边带着浅笑,行走间步履轻松自若,一如往常。 小邹氏心里一沉。 许徵竟然安然无恙!这怎么可能? “徵儿,昨天晚上你在浅云居里喝了不少酒吧!”小邹氏出言试探:“听侍卫们说,你临近天亮时才离开。” 许徵略有些羞赧的应道:“说出来不怕姨母见笑。我酒量浅薄,昨天中午本来就喝了不少酒,晚上喝了几杯,我就不胜酒力醉倒了。之后在桌子上趴着睡了大半夜,临近天亮时才醒。当时秦王殿下和表哥两人在卧室里抵足而眠,我没有惊扰他们两个,就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昨天夜里,秦王竟是和纪泽一起睡的? 小邹氏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抑制不住的变了脸色。 “姨母怎么了?”许瑾瑜关切的问道:“脸色怎么这般难看?难道秦王殿下和世子醉酒还没起么?” 小邹氏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秦王殿下已经走了,世子有些宿醉不适,还在书房休息。” “宿醉头痛,滋味最是难受。”许瑾瑜若有所指的笑道:“姨母无需着急,等世子好好休息一天就好了。” 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邹氏心中又急又怒,这句质问差点冲口而出,幸好到最后一刻忍下了。事情的真相还没弄清楚,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邹氏张口说道:“妹妹,今日我过来,是特意向你辞别的。”L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后续(二) 辞别? 小邹氏又是一惊,强自挤出的笑容陡然消失无踪:“大姐怎么会忽然说这些?” “这几个月来,我领着徵儿和瑾娘住在侯府,一直麻烦妹妹照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邹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脸感激的说道:“眼下徵儿考中了解元,也算有了些成就。总不好一直打扰妹妹。所以,我打算今天就带着他们兄妹搬出侯府......” 小邹氏自然不肯轻易放邹氏等人走,打断邹氏:“大姐,你说这话可太见外了。我们是嫡亲的姐妹,这么多年我在京城,你在临安,姐妹两个几乎没什么来往,我心里一直觉得遗憾。如今你和徵儿瑾娘住在府里,我们姐妹两个日日相见,我这心里实在高兴。别说什么打扰之类的话,只管安心住下。” 邹氏握住小邹氏的手,一脸恳切:“妹妹,我也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们毕竟是许家人,借住一时不妨,长住在侯府实在不妥。再说了,现在世子续了弦,世子妃还有身孕,妹妹操持着府里的琐事已经够累了,再分神照顾我们母子,我这心里委实过意不去。所以,我是一定要搬走的。” “姨母,我们从昨日起就开始收拾行李了。”许瑾瑜笑着接过话茬:“现在一切收拾妥当,特意过来和你道别。以后我们住在邹家老宅,离侯府不算远。姨母若是惦记我们了,打发人送个口信来,我们随时过来探望姨母就是了。” 许徵也道:“是啊,以后我们一定常来看望姨母。” 小邹氏纵然舌灿莲花,此时也哑然无语了。 许家母子下定了决心要走。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她拿什么理由硬留着不让他们离开? 小邹氏面色阴晴不定,脑海中飞速的思索着:“你们就是要走,也不必急在今天。今日世子宿醉不适,不便为你们送行......” “不用劳烦世子送行了。”许徵笑道:“我们只是从侯府搬到邹家老宅罢了,同在京城,相隔也不算很远。” 邹氏也笑道:“既是决定要搬走,也不必再拖延了。就在今日搬出府。” 没弄清真相前。小邹氏岂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皮笑肉不笑来了一句:“你们这么急着走,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小邹氏骤然变脸,令邹氏心里一沉。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许瑾瑜看向小邹氏:“姨母说这话倒是奇怪了。我们要搬走的理由,已经一一说了。姨母一直拦着我们不让走,又是何道理?我们前来投奔姨母,只是来暂时寄住。难不成来得走不得?” 如果说小邹氏说话有些尖刻。许瑾瑜这几句话无疑是诛心了。 饶是小邹氏城府极深,也变了脸。冷冷说道:“瑾娘,你说这话是何意?” 许瑾瑜淡淡一笑:“我不过是随口说笑罢了,姨母何必动怒。既然姨母没有硬留我们的意思,我们现在就向姨母辞别了。” 小邹氏被噎的面色难看之极。 想强留下他们母子三人也不算难事。只要一声令下,府里这么多侍卫拦住他们就行了。这么一来,也就彻底撕破了脸。闹腾开来。对侯府的名声有损...... 可让她就这么眼睁睁的放他们离开,又实在咽不下这口闷气。 精心谋划了这么久的计划。难道就这么付诸流水? 邹氏也回过神来,见小邹氏目露凶光,心里暗暗一惊。 徵儿和瑾娘之前说的没错,今天若是走不了,日后更别想逃开这个龙潭虎穴了。 “妹妹,”邹氏挤出笑容:“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们,所以一时语气重了些。妹妹的恩情,我们母子三人一定铭记于心,日后自会报答妹妹。只要妹妹有所求,我们能帮忙的绝不会推辞。” 有了邹氏打圆场,原本针锋相对的冷凝气氛为之一缓。 小邹氏心念电闪,终于下了决心。 许徵母子想走就让他们走好了。他们无权无势,在京城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威宁侯府,根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就算回了邹家老宅又能怎么样? 这么一想,小邹氏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你们既是坚持要走,我也不多挽留了。以后住在老宅里,可别生分了。” 邹氏暗暗松口气,忙笑着应了。 ...... 好说歹说,小邹氏终于点了头。不仅是邹氏松了口气,就是许瑾瑜和许徵心里也踏实多了。 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十几个丫鬟小厮婆子来来回回的忙活,不到一个时辰就将行李都搬上了马车。 听闻许家母子要走,纪妤和顾采蘋也出来送行。 “瑾表姐,你们之前一声不吭的,怎么忽然就要走?”纪妤一脸的不高兴。 虽然她一直不太喜欢许瑾瑜,可相处了几个月,到底也有些感情。而且,许瑾瑜一走,府里就更冷清了。 即将离开威宁侯府的事实,令许瑾瑜的心情好了起来,笑着哄了纪妤几句:“你以后若是想我了,就打发人送个信给我,我一定来看你。” 纪妤撇撇嘴:“谁会想你,你就别往脸上贴金了。” 许瑾瑜懒得和纪妤计较口舌,笑了一笑,又和顾采蘋道别。 “住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走了。”顾采蘋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了一场,想遮也遮不住:“以后可得常来走动。” “那是一定的。”许瑾瑜含笑应着,明知故问:“表嫂,你怎么哭了?” 顾采蘋掩饰的笑了一笑:“今日早上在院子里转了转,眼中不小心吹进了尘土,揉了一会儿眼就红了。” 事实是,她被纪泽无情的拒之门外,既丢了颜面又伤心。回屋哭了许久。 许瑾瑜也没追根问底,笑着说道:“你是双身子的人,以后言行举止可要小心些。” 顾采蘋打起精神应了,正要说什么,忽的咦了一声。 许瑾瑜也听到了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下意识的转身看了过去。 ....... 一列骏马疾驰而来,领先的是一匹乌黑发亮四蹄踏雪的骏马。骏马上坐着一身玄衣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神情冷凝。英俊逼人。 隔着一段距离,许瑾瑜依然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陈元昭! 许瑾瑜的心怦怦一跳,脸颊莫名的发热。下意识的垂下了眼。 许徵却皱了皱眉头。陈元昭怎么会忽然来了? 说来话长,其实短短片刻功夫,陈元昭一行人就到了门口。身后的侍卫们利落的下了马,机警的守在一旁。 陈元昭走上前。目光迅速的掠过许瑾瑜,然后简短的和邹氏姐妹打了招呼。 小邹氏对陈元昭的忽然出现暗暗疑惑不已。打起精神笑道:“世子昨夜宿醉未醒,还在浅云居里休息,今日只怕是不能招呼将军了。” 陈元昭眸光一闪,似笑非笑的应道:“既是如此。我就改日再来拜访。”顿了顿,又明知故问:“门口停着几辆马车,侯府里的女眷又都在门口。不知是要给谁送行?” 小邹氏勉强笑道:“大姐要领着徵儿和瑾娘回邹家老宅。可惜世子不能相送......” 陈元昭很自然的接过话茬:“这倒无妨,我正好有空。顺便送他们一程。” 小邹氏:“......” 众人:“.......” 陈元昭看向邹氏,神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倒是温和了不少:“时候不早了,许太太领着徵表弟瑾表妹上马车吧!我送你们到邹家老宅去。” 邹氏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到陈元昭为了许瑾瑜才特意来献殷勤,索性也不推辞了:“那就劳烦陈将军了。” 邹氏已经答应下来,许徵也不便说什么,冲陈元昭点了点头,便转头对许瑾瑜说道:“妹妹,你和娘先上马车。” 许瑾瑜嗯了一声,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经过陈元昭的身边时,正好一阵风吹过来,吹拂起披散在胸前的长发,有一缕秀发从陈元昭的鼻间掠过。 许瑾瑜有些尴尬,迅速的瞄了陈元昭一眼。 陈元昭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心里却一阵荡漾。她的长发光滑柔软,透出淡淡的幽香。那一刻,他几乎要伸出手握住那一缕青丝...... 幸好及时忍住了。 许徵一直盯着他,他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 许瑾瑜和邹氏先上了马车,然后是许徵。 其余的丫鬟小厮婆子分别坐了后面几辆马车。 陈元昭吩咐一声,十几个侍卫立刻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前面开路,另外一半侍卫则尾随在马车后。 陈元昭骑着骏马,不疾不徐的跟在马车旁。 不知道的人见了,十有*会认定这是安国公府的女眷。 小邹氏目送马车远去,脸上强撑着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心中咬牙暗恨。 怪不得许家母子急着离开威宁侯府,原来果然暗中攀上了安国公府这棵大树......陈元昭毫不避讳的亲自送许家母子,显然是很中意许瑾瑜那个贱丫头。 若是许瑾瑜真的嫁给了陈元昭,将来对许徵动手,不免又多了一层顾忌...... 纪妤半是羡慕半是嫉妒,语气中满是酸意:“陈二表哥哪里是来找大哥,简直就是特意来送瑾表姐的。难不成,他是真的中意瑾表姐么?” 顾采蘋的语气里也不无羡慕:“这么明显的事还用问么?如果不是中意瑾表妹,陈将军素来冷淡的性子,又怎么会这般热心的送他们去邹家老宅。” 纪妤撇撇嘴道:“陈家这样的门第,怎么可能同意陈二表哥娶瑾表姐过门!” “这可不好说。”顾采蘋不自觉的偏帮着许瑾瑜说话:“虽说门第相差了不少,不过,世事无绝对。说不定这门亲事真的能成......” 小邹氏憋了一肚子火气,再听她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心里愈发恼火,狠狠地瞪了过来:“亲事成不成都是人家的事,和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都别多嘴,老实回府里待着去!” 纪妤早被骂惯了,也没放在心上,扁扁嘴就进了府。 顾采蘋到底是新过门的儿媳,平日之间小邹氏冷冷淡淡或皮笑肉不笑,何曾见过小邹氏翻脸不客气的骂人,顿时又红了眼眶。 小邹氏心情极差,哪里还顾得上理会顾采蘋的心情,看都没看她一眼,冷着脸便进了府。 丫鬟婆子也随着小邹氏进去了,门口只剩下顾采蘋和朝霞主仆两个。 顾采蘋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心里别提多委屈了:“世子给我没脸,婆婆也丝毫不顾及我这个儿媳的颜面......” 说着,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朝霞一惊,忙低声哄道:“小姐,这里是大门口,可不能在这里哭鼻子抹眼泪。若是被那些多嘴饶舌的下人们看见了,指不定会说什么刻薄话呢!你就算不顾及别的,也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可别伤着了孩子。” 提起孩子,顾采蘋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一些,用帕子擦了眼泪。 朝霞松了口气,忙上前一步,搀扶着顾采蘋进了府。 ...... 许家母子三人坐在马车里,各怀心思,一时无人说话。 马车里静悄悄的,只听到木制的车轮发出咯吱的声响,还有嘚嘚马蹄声......马蹄声不疾不徐,一直萦绕在耳边。 许徵终于忍不住了,轻哼一声,不满地说道:“他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走。”还巴巴的跑来送行! 许瑾瑜小声提醒:“昨天我就让人收拾行李了,这些动静肯定瞒不过芸香。” 这么重要的事,芸香自然会送信给陈元昭。陈元昭知道他们今天要走也是情理中的事。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陈元昭会亲自来护送他们。 “陈将军也是一片好意。”邹氏嗔怪的看了许徵一眼:“你也别总是绷着一张脸。不然,瑾娘夹在中间多为难。” 许徵闻言看了许瑾瑜一眼,然后不怎么情愿的点了点头。L ps:终于搬出威宁侯府了~不过,后面还会有很多对手戏~重要的精彩情节快要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过关 到了正午时分,终于到了邹家老宅。 赵管家早已得了消息,领着邹家所有下人在门口相迎。一边命人搬行李,一边忍不住悄悄打量骑着骏马的一行人。 一个个身材高大年轻力壮目光炯炯,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显然不是普通的家丁护院。 领头的青年男子冷冽英俊气势逼人,宛如出鞘的宝刀,散发出夺人的光芒。一言不发,却令人无法忽视。 这个男子是谁? 为什么会特意送许家母子过来? 赵管家曾经在几年前见过威宁侯世子,自然清楚眼前这个英俊出色的男子绝不是纪泽。偌大的京城,又能谁能和纪泽相比毫不逊色? 赵管家心里暗暗思忖着,却听邹氏含笑介绍道:“赵管家,这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也是神卫军的统领,你称呼一声陈将军就是了。” 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陈元昭! 赵管家一惊,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陈将军!”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赵管家免礼。” 这位赵管家年龄未免也太大了一些,还有邹家的下人,老的老小的小,年轻力壮看着伶俐的几乎没几个。以后还是多派些暗卫盯着邹家才好.....或者直接化暗为明,秦王和纪泽也也会多些顾忌。 陈元昭心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 下人们很快将行礼搬进了屋里安置。 赵管家殷勤的笑着引着众人进了邹家大门:“大小姐领着徵少爷瑾小姐一路奔波,现在一定又饿又累了。奴才已经让厨房准备好了午饭。” 邹氏笑道:“赵管家果然想的周到,我确实饿了。”说着,含笑看向陈元昭:“陈将军一路送了我们回来,不如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吧!” 此言正合陈元昭心意。 陈元昭干脆利落的点头应下了。半点推辞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许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想出言讥讽,眼角余光瞄到了许瑾瑜羞涩中带着欢喜的脸庞......许徵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娘说的没错。就算他不喜欢陈元昭,看在妹妹的面上也该收敛几分。免得妹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 进了邹家之后,一直笼罩在心头的巨大阴影,因为远离威宁侯府的缘故散去了大半。许瑾瑜陡然轻松了起来。 她成功逃过了小邹氏的算计,许徵也安然无恙。纵然未来还有许多茫然不可知的危险,也无需畏惧。 身侧高大挺拔的身影。宛如一棵巨树遮挡住风雨。令人安心。 碍着邹氏和许徵,两人一直没机会说话。 许瑾瑜悄悄的瞄了陈元昭一眼,陈元昭似心有灵犀一般。也在此时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触,很快又各自移开,心中各自泛起淡淡的甜意。 邹氏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里既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又不免生出女大不中留的感慨。 当然了,不管如何。邹氏对陈元昭这个准女婿还是颇为满意的。 “陈将军,赵管家没料到你会来,只准备了一桌菜肴。你若是不介意,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如何?”邹氏态度亲切温和。 当然不介意!半点都不介意! 陈元昭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围着饭桌坐下。陈元昭不偏不巧的坐了许瑾瑜的对面。桌上的饭菜颇为丰盛。不过,陈元昭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上面,压根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这种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也不知道收敛些。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看着他,没见许徵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么?许瑾瑜同样的心思浮动食不知味。胡乱吃了些就搁了筷子。 许徵忽的说道:“妹妹。你若是吃饱了,就先回屋安置。我有些事要问问陈将军。” 许瑾瑜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微红了俏脸,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谈论婚嫁之事的时候,她这个主角确实不宜在场...... 陈元昭显然也会意了过来,心中闪过一丝喜意。这个难缠的大舅兄总算是开窍了。 很快,陈元昭就知道自己想的太美好了。 ...... 吃完了午饭,许徵低声说了句什么,邹氏点点头也离开了。饭厅里只剩下许徵和陈元昭两人。 许徵站起身,抱拳作揖:“此次的事,多谢陈将军援手之恩。如果没有陈将军特意命人送来的迷药,我也无法轻易脱身。” 陈元昭有些意外,立刻应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徵表弟不必客气。”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哪里还要计较这一点点小事。 “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没齿难忘的恩情。”许徵正色说道:“不管如何,我都承了你的人情,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只管张口,我绝不会推辞。” 陈元昭心里一动,下意识的问了句:“真的什么事都能张口吗?” 许徵心平气和的应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不过,事关瑾娘的除外。” 陈元昭:“......” 他该料到!许徵这一关岂是那么好过的? 许徵无视陈元昭一瞬间扭曲的神色,神色淡然的张口说道:“该谢的我已经谢过了,下面我有几件小事想问一问陈将军。” 陈元昭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就听许徵问道:“敢问陈将军,是从何时生出了派人到威宁侯府来的心思?周勇和芸香平日每隔几日就传回消息一次?这些消息是不是都和瑾娘有关?” 陈元昭:“......” 语气不算咄咄逼人,却一个比一个刁钻! 饶是陈元昭再冷凝再淡定,面对着许徵咄咄逼人的追问也有些窘迫之感,咳嗽一声应道:“徵表弟误会了。我命人暗中潜入威宁侯府,是为了暗中保护你们。并没有窥探你们隐秘的意思。” 就算是有,此时也万万不能承认! 许徵淡淡说道:“如果没有窥探的意思,那就请陈将军从即日起让他们都回去吧!” “不行!”陈元昭皱起了眉头,想也不想的反驳:“你们虽然搬出了威宁侯府,却要提防纪泽他们暗中有什么举动。周勇身份没有曝露,就继续留在威宁侯府打探消息。至于芸香,就让她留在许瑾瑜身边。万一发生什么事。至少能保许瑾瑜平安无事。” 没等许徵说什么,陈元昭又沉声说道:“徵表弟,纪泽若是想对付你们。手段多的令人防不胜防。你虽有这份心,却无力护着家人平安。这对我来说,却不算难事。难道你要为了一点自尊,就将我的好意拒之千里吗?到底是家人平安重要。还是你的自尊更重要?” 许徵哑然,面色有些难看。 这些话虽然刺耳。却句句说中了他的痛处。 有心无力......正是世上最令人无奈又痛苦的事情! 如果不是陈元昭施以援手,或许此次他根本躲不过这一劫。这样无能的自己,又谈何能力保护许瑾瑜? 看着许徵难堪又痛苦的神情,陈元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太直接了。十几岁的少年郎都是骄傲又自负的。他刚才无异是毫不客气的羞辱了许徵...... 陈元昭咳嗽一声,不怎么自然的放软了语气:“我刚才说那些,不是有意要折辱你。只是说清一个事实罢了。” ......这也算安慰吗? 还不如不说! 许徵的俊脸都快黑了,心里腾腾的直冒火气。没好气的说道:“行了,你什么都别说了。芸香留下就是了。周勇还在侯府,让他把收集来的消息也送一份给我们。这样我们也能随时知道侯府里的动静,以便及时做出应对。” 这样就可爱多了! 陈元昭的眉头舒展开来,点了点头:“好,我会吩咐下去,每日都让人送消息过来。” 许徵沉默了片刻,忽的抬起头,注视着陈元昭问道:“你是真的喜欢瑾娘吗?” 许徵神色郑重,陈元昭自然更无玩笑之心,正色答道:“是。” “为什么?”许徵眼中的警惕未退,继续追问:“你是不是看中了瑾娘的美色?” 陈元昭挑了挑眉:“问这样的问题,你不觉得可笑吗?许瑾瑜确实生的很美,却也算不上倾国倾城。京城闺秀也有才貌不输给她的。我若是看重美色,娶一个门第相当的美人并不是难事。又何必非她不可!” 这话说的并不算顺耳,许徵的脸色却好看了不少。 如果陈元昭不是真的在意许瑾瑜,也不会因为这样的问题动怒了。 陈元昭从来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白自己的心意,不过,这一回不得不例外。许徵是许瑾瑜嫡亲的兄长,他想娶许瑾瑜,就得过许徵这一关。 许徵并不在意未来的妹婿什么家世什么身份,真正在意的是他对许瑾瑜的心意。从这一点来说,许徵确实是全心的在意许瑾瑜这个妹妹。 “我年过二十,一直没有成亲。是因为没有遇到令我心动的女子,所以我宁愿孤身一人。”陈元昭面无表情,明明是深情动人的话,从他口中说来却是干巴巴的:“我中意她,以后娶了回去,自然会好好待她,绝不会辜负了她。” 许徵听了这些话,并未动容:“你现在说的倒是好听。若是将来你负了她,或是她在安国公府受了欺负,以我们许家的门第,我想登门为她撑腰,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陈元昭不快的拧起眉头:“我既是要娶她,当然会护着她不受人欺负。”不等许徵说话,又冷然说道:“你该不是要我发誓吧!我从不相信誓言!” 能做到的事,无需赌咒发誓。 若是做不到,发了誓又有何用? 许徵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陈元昭。 陈元昭眼底分明是不快又不耐的,却强自按捺着应对。如果不是在意许瑾瑜,堂堂神卫军统领又何苦巴巴的跑来受这份闲气? ...... 过了许久,许徵才打破沉默:“此事你和父母提过了?他们不嫌弃许家的门第低微吗?” 这么问,看来许徵已经默许这门亲事了吧! 陈元昭暗暗松口气,心里所有的不快恼怒尽数散去:“此事我自有解决的办法,不用担心。” 许徵挑眉:“也就是说,你的家人确实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兄妹两个一样的聪慧敏锐难缠! 陈元昭心知瞒不过去,索性坦然承认了:“母亲是赞成的,父亲却一直不肯点头。不过,母亲已经求了皇后娘娘,日后凤旨赐婚,风风光光的迎娶许瑾瑜过门。” 果然是打着求旨赐婚的主意。 许徵忽的笑了一笑:“我早料到你会有这一步。当日还和瑾娘说过,如果皇后娘娘召你入宫,就说她已经有了婚约在身。皇后娘娘总不能硬拆散原来的姻缘赐婚。现在看来,这一招是用不上了。” 陈元昭:“......” 陈元青说的没错,开罪了未来的大舅兄,滋味果然不好受。一个不小心,媳妇差点就变成人家的了...... 许徵又收敛了笑容,肃然道:“陈元昭,我承认,我到现在还是看不惯你。如果按着我的心意,我绝不希望瑾娘嫁给你这样的男人。可瑾娘向我坦诚过心意,我再不情愿也没办法,只好认了这门亲事。希望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以后一定要好好待瑾娘,否则,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不会放过你!” 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毫不客气! 终于过了许徵这一关! 陈元昭精神一振,不假思索的应道:“你放心,我陈元昭说话算话。” 许徵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间有些迟疑。 陈元昭疑惑的看了许徵一眼:“你还有什么事要问吗?” 许徵踌躇片刻,终于张口问道:“京城一直有传言,说你一直不近女色不肯成亲是因为身患隐疾,这事不是真的吧!” 陈元昭:“......”L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怀疑   不知道许徵会和陈元昭说些什么,竟然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想着。   “......小姐,以前在侯府你和太太少爷同住一个院子,现在到了邹家可以独住一个院子,比以前可要宽敞清静多了。”   初夏兴致勃勃的在许瑾瑜耳边念叨着,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忍不住看向许瑾瑜:“小姐,小姐!”   一连喊了几声,许瑾瑜才恍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初夏有些不满的嘟哝:“小姐,奴婢刚才说了这么多,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么?”   许瑾瑜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刚才在想些事情,没听清你在说什么。要不,你再重新说一遍?”   初夏哭笑不得:“小姐,你就别逗奴婢了。”水灵灵的眼睛骨碌碌一转,一脸好奇的凑了过来:“你刚才是在想陈将军么?”   许瑾瑜脸颊微热,却没有否认:“大哥每次见了他都没好脸色,他又不是个肯让人的性子,我担心他们两个到一起吵起来。”   一个是最敬爱亲厚的兄长,一个是许了终身的男子......他们两个相处不睦,动辄争锋相对,她夹在中间,实在为难。   初夏笑着安慰道:“小姐不用担心。陈将军看着冷冰冰的,见了少爷可从未摆过架子,总是会让几分。少爷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主,遇到一起应该不会争吵的。”   但愿如此了。   许瑾瑜嗯了一声,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挥开,开始有闲心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邹家老宅如今除了下人之外,正经的主子只有他们三个。空置的屋子多的是。每人可以独居一个院子。   她住的这个院子不算大,窗明几净十分整洁。小巧的廊檐下摆放着几盆精致的盆栽。院子里还种了几株梨树,如今早过了梨树开花的季节,碧绿的树叶间倒是有几个小小的梨子。两株梨树间有一个秋千架。   许瑾瑜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冲初夏笑道:“这儿又干净又雅致,比威宁侯府强多了,我很喜欢呢!”   论环境。这里其实不及威宁侯府。可这里没有口蜜腹剑整日算计人的小邹氏。没有表里不一阴险深沉的纪泽,没有脾气急躁不讨人喜欢的纪妤,也没有斤斤计较最易迁怒于他人的顾采蘋......   许瑾瑜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深深呼吸。连空气都格外的清新可人。   初夏由衷的笑道:“小姐,奴婢已经很久没见你笑的这么愉快了。”   在威宁侯府的时候,许瑾瑜总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笑着也带着几分不自觉的警惕和小心。虽然只有十四岁。却透露出不合年龄的成熟,甚至偶尔会让人有饱经沧桑的错觉。   此刻的许瑾瑜。眉眼舒展,笑颜如花。   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姐,似乎又回来了。   许瑾瑜抿唇一笑,拎起裙摆。坐上了秋千:“初夏,来替我打秋千。”   初夏笑眯眯的应了,走上前来。轻轻推起了秋千。秋千飘飘悠悠的飞上了半空,裙摆发丝随着一起飞扬。许瑾瑜惬意的半眯起双眸。   ......   许徵进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许瑾瑜欢快的坐着秋千的一幕。   清脆悦耳的笑声传进耳中,许徵纵还有满腹心事,也忍不住随之笑了起来:“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坐秋千。”   临安城的许宅里,也有这样一个秋千。那是许徵亲手为许瑾瑜做的,小的时候,许瑾瑜最喜欢坐秋千,推秋千的那个人当然是许徵。   许瑾瑜俏皮的扬声道:“大哥,来替我推秋千。”   许徵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好好,我这就来。前世我一定是欠了你的,今生做了你大哥来还债。”   许瑾瑜和初夏一起被逗乐了。   许徵走上前,接替了初夏,为许瑾瑜推起了秋千。他的力道比初夏大多了,不过,他并没有过分用力,耐心的维持着不轻不重的力道。   陈元昭的事,许瑾瑜没问,许徵似乎也忘了说。   “大哥,你记不记得以前为我做过的那个秋千?”许瑾瑜人在秋千上,声音也跟着飘飘悠悠的。   许徵笑道:“怎么不记得。当时你闹着要秋千,我花了几天的时间,亲手为你做了一个。可惜过了几年,现在已经又破又旧了。”   “怎么会。在我心里,那个秋千永远是世上最好的。”许瑾瑜转头对许徵一笑,微微皱着鼻子,模样俏皮慧黠又可爱:“那是你亲手给我做的秋千,再好的也比不过那一个。”   许徵心里一暖,鼻子又微微泛酸。   许瑾瑜还是那样的敏锐细心。分明是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好,所以说了这些哄他开心。   这种酸涩难过的心情,大概世上所有做兄长的都体会过。   捧在手心娇宠着的妹妹,忽然长大了,那份美丽也引来了觊觎的臭男人......只要一想到妹妹出嫁之后就属于那个臭男人了,他就满心的不是滋味。之前故意百般刁难陈元昭,也不过是稍稍出心头一口恶气罢了。   其实,他何尝看不出陈元昭的心意?又何尝察觉不到许瑾瑜对陈元昭的心意?   许徵心里暗暗叹口气,手中不再用力,待秋千慢悠悠的停下来,才说道:“我之前特意支开你,是想单独问一问陈元昭的心意。”   许瑾瑜似是猜到了许徵要说什么,白玉一般的俏脸浮起了薄薄的红晕,抿着唇角没好意思吭声。   “他生性高傲,不喜说话。今天却耐着性子,任由我刁难质疑,足可见他是真心喜欢你的。”许徵有些困难的吐出这番话:“从今日起,我这一关算他过了。以后我不会再为难他了。”   “大哥......”   许瑾瑜喊了一声。忽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许徵眼中满是不舍,口中却轻快的笑道:“当然了,他想安然娶你回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安国公不同意这门亲事,安国公夫人求了皇后娘娘为你们赐婚。这些事也够他忙的了。而且,长幼有序,我还没成亲,总不能早早将你嫁出去。让他等上两年再说。”   许瑾瑜红着脸嗯了一声。心里泛起喜悦。   ......   这一天。许家兄妹心情各异,总体来说都很不错。搬出了威宁侯府,就像跳出了龙潭虎穴一般。心里别提多轻松了。   对小邹氏和纪泽来说,这一天却异常的难熬。   纪泽在书房里整整待了一天,没出书房半步,谁也不肯见。   临近傍晚。顾采蘋又鼓起勇气去了书房一回,照例吃了闭门羹。红着眼眶哭哭啼啼的走了。   顾采蘋走了没多久,小邹氏又来了。   守着书房的侍卫们俱都苦着脸:“夫人,世子谁也不见。刚才世子妃来过了,世子发了很大的脾气。隔着门怒骂了几句,把世子妃都骂哭了......夫人还是别进去的好。”   不止是顾采蘋被吓到,就连侍卫们也都被震住了。   纪泽极有城府。平日笑脸待人,就算心里不快。也极少显露出来。像今日这般大发雷霆的,几乎从未有过。   这也让侍卫们心里愈发疑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世子如此愤怒?   小邹氏面无表情,右手悄然紧握,指甲恰入掌心,一阵阵刺痛:“你们暂且退下,我自去敲门。”   “可是......”   “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么?滚!”小邹氏陡然变了脸色,怒叱一声。   那几个侍卫一脸晦气,悻悻的退下了。   小邹氏转身吩咐:“你们几个在这儿守着,含玉,你随我来。”   含玉低声应了,默默地跟在小邹氏身后到了门边。敲门这种事当然不能由小邹氏动手,含玉硬着头皮敲了门:“世子爷,夫人特意来探望你了......”   “滚!”   门内传出一声怒喝,声音里蕴满了怒气。   含玉吓的全身打了个寒颤,求救的回头看了小邹氏一眼。盛怒中的纪泽太可怕了!   没用的东西!小邹氏瞪了含玉一眼,略有些不耐的说道:“行了,你先退下。”   含玉如获圣旨,暗暗松口气,忙退到了一旁。   小邹氏定定神,走到门边,放柔了声音说道:“世子,你已经一天都没出屋子了,这一天米粒都未进过。不管怎样,也不该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   纪泽这次总算没那么暴怒了,声音冷冷的:“我怎么折腾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母亲费心。”   母亲两个字,此时听来异常刺耳。   小邹氏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声音愈发温柔:“你先开门,我有件重要的事告诉你。今天大姐已经带着许徵兄妹搬出了侯府......”   什么?   许徵竟然已经搬走了?!   门内的纪泽先是一惊,旋即勃然大怒,忍着疼痛迅疾开了门,阴沉着俊脸怒道:“没经过我的同意,你怎么就把许徵放走了?”   含玉心里一个咯噔,忙垂下头,耳朵却竖长了。   小邹氏不无委屈的辩驳:“他们母子坚持要走,我总不能硬拦着不让离开。再说了,你今天又一直都没露面,我哪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纪泽想到许徵,心里压抑的怒意全数涌了上来。一张俊脸几乎扭曲了:“当时,你就该先拦下,再让人来给我送信。”   怎么可以让许徵就这么走了!   他受了这等奇耻大辱,就算不能杀了许徵泄愤,也总能想出别的法子来......许徵这一走,以后想找许徵可就麻烦多了。   小邹氏没有辩解。   此时侍卫和下人们都退到了书房外,唯有含玉在一旁。在知道内情的含玉面前,小邹氏也没了顾忌,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纪泽。目光奇异而复杂。   纪泽此时终于察觉到了小邹氏的异样,俊眉紧紧的皱了起来,语气中满是不快:“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倒是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小邹氏低声道:“让我进去再说。”   纪泽面色又是一变,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是疯了吗?天还没黑,外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怎么可以到我的屋子里来。”   “我是要疯了!”小邹氏的声音颤抖不已,眼中闪出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你若是再不见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纪泽抿紧薄唇,和小邹氏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敌不过小邹氏的坚持,无奈的让了开来。   ......   小邹氏进了屋子之后,目光紧紧的盯着纪泽。   纪泽休息了一天,疲软酸痛的身体已经缓解了不少,步伐放的慢一些,倒也没太大异样。可落在小邹氏的眼中,那迟疑的步伐触目惊心。   小邹氏喃喃的喊了声“玉堂”,眼泪已经哗地涌了出来,剩下的话难以为继,泣不成声。   纪泽见小邹氏泪如雨下,便知道精明的小邹氏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一阵难以启齿的屈辱狼狈涌上心头,在小邹氏的泪水里化为无法言喻的羞恼和愤怒:“别哭了!”   小邹氏用袖子胡乱擦了眼泪,咬牙切齿的问道:“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已经都安排好了吗?为什么......”   许徵安然无恙,“有事”的反而是纪泽?   纪泽一脸阴霾,阴沉的说道:“肯定是许徵预先知道了我的算计,所以有了提防,甚至反过来算计我。”   此事知情的人只有他和小邹氏两人。他绝没有走漏过半点风声,那么许徵又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很显然,一定是小邹氏有意无意的露过口风。   看到纪泽怀疑的眼神,小邹氏又急又委屈:“玉堂,你该不是在怀疑我吧!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将这么要紧的事透露出去......”   “不是你,难道会是我?”纪泽冷冷的反问,眼中闪着冷厉不善的光芒。   那阴冷的目光,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来。   小邹氏心里一颤,从头到脚都凉的彻底。   ......L   ☆、第一百九十八章 隔阂 “你怎么能怀疑我?” 小邹氏的嘴唇颤抖不已,水光在眼中浮动,声音哽咽:“这么多年来,我一颗心都给了你,对你一心一意。我怎么可能做出伤害你的事?若是知道许徵竟敢这么对你,我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你若是还不相信我,我现在就领着人去邹家,将许徵带来对质......” 说着,转身就要走。 “站住!”纪泽声音中满是恼怒:“你这是发的什么疯。这么晚了,你领着人去捉许徵算怎么回事?闹的动静大了,要怎么收场?” 小邹氏红着眼眶说道:“我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与其待在这儿受你猜疑,倒不如豁出去一回。放心,到时候就算闹出人命了也都归在我身上,绝不会牵扯到你......” 这个女人,真的是要疯了! 纪泽咬牙切齿:“你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做,我相信你,这总行了吧!” 小邹氏这才用袖子擦了眼泪,又重新转过身来。引入眼帘的,却是纪泽僵硬冰冷的神情。很显然,纪泽刚才只是想拦着她,那些话绝不是发自内心的。 他分明还在怀疑她! 真是浑身长着嘴也解释不清。 这件事明明只有她和纪泽知晓,之前从未露过半点风声,一切做的十分隐蔽,许徵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小邹氏心中又气又苦,却又不愿因为此事两人生了隔阂,匆忙之下,忽的生出一个念头来:“对了,我们都是在半夜商议此事。会不会是含玉偷听了只字片语。然后悄悄告诉了许徵?” 含玉? 纪泽眼中闪过寒光:“你确定是她给许徵报的信?” 当然不确定。她甚至不清楚含玉到底有没有偷听过......不过,此时最要紧的是消除纪泽的疑心顾虑, 含玉区区贱命一条,不必放在心上。 小邹氏迅速下了决心:“肯定是她没错。这个小蹄子,到了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年龄,十有*是暗中恋慕许徵。暗中通风报信讨许徵的欢心也不算稀奇。” 纪泽所有的愤怒顿时找到了出口,重重的冷哼一声:“好一个含玉!你调教了几年。就调教出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和以前那个含翠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含翠的过失,令他逼不得已娶了顾采蘋! 含玉就更可恨了,竟然和许徵曲通暗款偷偷通风报信...... 提起含翠。小邹氏有苦说不出,挤出笑容应道:“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我调教不力,用人不妥。这次连累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我决不会轻易放过含玉。更不会放过许徵!” 明明罪魁祸首是秦王。小邹氏却像忘了这茬似的只字不提,将一切都怪罪到了含玉和许徵的身上。 秦王是最受宠的皇子,纪泽全力辅佐秦王,希望秦王夺了储君之位坐上龙椅。有了从龙之功。纪泽才能摆脱父亲的阴影,才能真正的手握兵权。 所以,纪泽是万万不能和秦王翻脸的。昨夜的羞辱不忍也要忍了...... 这么一来,只能把帐全部算到许徵头上了。 至于含玉。更不算什么。卖身契捏在她的手里,她想怎么发落处置都无妨。 ...... 提到许徵,纪泽的目光更阴沉了,却出奇的没有暴怒发火,半晌说道:“许徵那边暂时先别动。” 小邹一惊,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纪泽不是恨许徵入骨吗?怎么又要暂时放过许徵? 纪泽面无表情的答道:“慕容晔让我放过许徵,他会为我谋划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一职。”纪泽对秦王既怨又恨且怒,连尊称也没了,直呼秦王的名讳。 小邹氏听了,面色也是一变,怒不可遏:“秦王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可是他嫡亲的表弟,他怎么能这般对你!” 明知许徵是有意算计纪泽,秦王竟然还要护着许徵?! 这未免太不把纪泽放在眼里了! 这种行径,实在令人心寒齿冷。 “天家无手足。慕容晔对自己的兄弟都下得了手,又怎么会在意我这个表弟。”纪泽的声音听来十分冷漠,然而仔细聆听,分明又能听出其中的怨毒和恨意。 小邹氏咬牙道:“这个官职不要也罢。总不能生生的咽下这口闷气。先杀了许徵再说。秦王总不至于因为一个许徵就和你翻脸。” “他提出这个条件来交换许徵的性命,我若是不管不顾的杀了许徵,他一定会耿耿于怀记恨在心。”纪泽考虑的显然比小邹氏深远多了:“为了一个许徵就和慕容晔生出隔阂,实在不值。” 小邹氏恨恨的说道:“难道就这么放过许徵不成?” “我当然不会放过他!”纪泽眼中闪着杀气,声音里满是寒意:“只是暂时不动他罢了。暂且让他得意一阵子,静待时机,将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世上,多的是令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杀了许徵,未免太便宜他了! 小邹氏定定神,低声道:“我一切都听你的。你既是要暂时放过他,那我就按兵不动。” 纪泽嗯了一声。 小邹氏小心翼翼的看了纪泽一眼,又低声道:“你在书房里歇了一天,身子还好吧!” 男人承欢的痛苦,远远胜过女子**。昨天晚上秦王又喝了助兴的药酒,也不知折腾了多久...... 纪泽神色一僵,不愿回想屈辱的昨夜,也不愿回答小邹氏的问题。 小邹氏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小巧的瓷瓶来,柔声道:“这是最好的伤药,你待会儿敷一些,身子也能好受些......” 纪泽全身僵硬,瞪着小邹氏,就像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字一字的挤出牙缝:“用不着!” 小邹氏急了:“你这样伤着身子,不知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过来。总不能一直躲在书房里,一直告假不出......” 纪泽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于接过了瓷瓶。 ......L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含玉(一) “我要一个人静静,你走吧!” 小邹氏还想安慰纪泽几句,可纪泽接过瓷瓶之后便转过身,再也不看她一眼。 无奈之下,小邹氏只得点头应了,转身离开。 手刚推开门,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说世子不肯见任何人么?为什么婆婆却进了屋子?你们几个给我让开!我要进去见世子。” 小邹氏神色一僵,暗暗咬牙。 这个顾采蘋,简直没一刻消停! 纪泽心情本就阴郁,接二连三的被顾采蘋闹腾,心里的怒气几乎冲到了顶点。 顾采蘋口不择言的嚷着“哪有继母和继子这般亲近的道理”,更是直直戳中了他心底最忌讳人提起的隐秘,霍然变了脸色。 “你们放人过来。”纪泽铁青着脸扬声喊道,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声音骤起,站的最近的小邹氏被吓了一跳,急急低语道:“你怎么让她过来了。” 顾采蘋嫉妒心重心胸狭窄,和顾氏可完全不同。万一被顾采蘋察觉到什么就糟了! 纪泽冷笑一声,俊脸一片阴狠冷厉:“我今天就是要看看她想闹什么。” 没等小邹氏说话,顾采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 顾采蘋刚才还闹的挺欢腾,真的到了纪泽面前,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殷切又温柔:“世子休息了一日,可好了些?刚才我急着想见世子,声音大了些,没吵着你吧......” “你刚才说了什么?”纪泽冷冷的看着顾采蘋,眼神阴郁而暴怒。 顾采蘋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小声嗫嚅道:“你不肯见我,我心里着急,不免胡言乱语了几句。我不是有心的,你别放在心上!” “不是有心的?”纪泽冷笑连连,咄咄逼人:“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母亲虽是继室,也是我的长辈,她来探望我。我若不见就是失了礼数。到了你口中倒像是什么龌龊的隐秘。你有没有想过。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想?” “我......” “不知礼数,不懂进退。不敬长辈,胡言乱语!顾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女儿。”纪泽口中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比起你大姐,你真是差的太远了!” 谁都有不能碰的痛处! 对纪泽来说,最忌讳人提起他和小邹氏之间的亲密。而顾采蘋却最不愿别人将她和已逝的顾氏相提并论。更不用说。这些伤人的话还是出自丈夫的口中...... 顾采蘋的俏脸刷的白了,又是错愕又是受伤。身子晃了一晃。然后双目一闭,竟然晕了过去。 幸好一旁的朝霞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顾采蘋。 很显然,顾采蘋动了胎气。 朝霞惶惑不安的抬头:“世子爷。世子妃大概是动了胎气......” 纪泽余怒未消,却不愿顾采蘋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事,沉声吩咐:“先扶着她回屋子歇下。让人请大夫来瞧瞧。” ...... 令小邹氏遗憾的是,顾采蘋年轻底子好。虽然动了胎气,却没什么大碍。只要喝些安胎药,在床上躺上几日就好了。 她执掌内宅,想指使人在安胎药中做些手脚不是难事。 可这样的手段太低劣了,根本瞒不过纪泽。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隐秘的预感,接下来的计划还有用着顾采蘋的地方...... “启禀夫人,何妈妈刚才打发人来禀报,说是世子妃喝了药已经歇息下了。”含玉一如以往的恭敬。 小邹氏随意的嗯了一声,看向含玉的目光闪过一丝寒意。 含玉垂着头,没有察觉到小邹氏眼中一闪而逝的狠辣。 “夫人忙了一个晚上,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奴婢这就去厨房,命人送晚饭来。”含玉殷勤地说着。 小邹氏淡淡说道:“不用了。含玉,你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含玉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走上前几步,安静的等着小邹氏问话。 小邹氏心狠手辣,脾气阴晴不定,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一个比一个伶俐。含玉是其中翘楚,最是机灵,也最得小邹氏欢心。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小邹氏问什么。含玉心中暗暗奇怪,却什么也不敢多问,老实安分的等着。 小邹氏终于慢悠悠的张了口:“含玉,你到我身边也有五年多了吧!” 含玉定定神笑道:“夫人好记性,过了年就正好六年了。” 小邹氏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一转眼,竟然快六年了。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含玉想也不想,反射性的答道:“奴婢这辈子都报答不尽,来世愿意再到夫人身边伺候。” 小邹氏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又伶俐又知趣,今后没了你在身边,我肯定不习惯。” 含玉笑容一顿,心里一紧:“夫人说笑了,奴婢怎么会不在夫人身边。奴婢这辈子都要在夫人身边伺候。” 小邹氏笑着叹了口气:“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女子年龄大了,总得嫁人生孩子,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在我身边。”顿了顿,又说道:“你心里可有了中意的男子?” 含玉心里扑腾乱跳,下意识的摆出了一个羞怯的样子来:“奴婢从未想过此事。” 夫人为什么忽然会问这些? 难道她暗中恋慕表少爷许徵的事,夫人已经察觉了么? 不,这不可能! 她将这桩心事隐藏的结结实实,从未告诉任何人。夫人绝不可能知晓。所以,这是在试探她么? 含玉心念电转,非但没觉得欣喜,反而一阵莫名的慌乱。以她对小邹氏的了解,小邹氏一定是因为什么事对她起了疑心,这才会出言试探...... 小邹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含玉,你真的没有中意的男子么?那我为你安排一个前程如何?” 含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夫人......” “许家的表少爷许徵,你觉得他如何?”小邹氏冷不丁的冒出一句。L ☆、第二百章 含玉(二) 含玉反射性的抬起头,眼中满是仓惶:“夫人,您一定是误会了。奴婢从没有生出过攀附表少爷的心思。” 好端端的,夫人怎么会突然提起许徵? 小邹氏眸光闪烁,缓缓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你是真的恋慕许徵?” 含玉被说中了最隐秘的心思,摇头否认的动作顿了一顿。 小邹氏看着神色惊惶的含玉,心中暗恨不已。她之前只是随口敷衍纪泽,却没想到竟说中了实情。 一定是含玉悄悄向许徵报了信,不然,许徵岂能提前知晓纪泽的计划?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邹氏确定了这个事实,再也没了和含玉周旋的心情,忽的扬声喊道:“来人!”两个壮实的婆子应声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上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含玉面色陡然变了。 这两个婆子她很熟悉,都是小邹氏得力的心腹。平日专门管着责罚之类的事。当日含翠就是被她们两个活生生的打死...... 含玉扑通一声跪下,俏丽的脸庞上布满了惊恐:“夫人饶命!奴婢一向对夫人忠心耿耿,不知夫人对奴婢生出了什么误会......” 小邹氏冷笑一声,压根没听含玉的辩解:“先让她喝了药!” 两个婆子应了一声,一个走上前来,用力的拧着含玉的胳膊,另一个捏住含玉的下巴,狞笑着将碗凑了过来。毫不怜惜的将药灌进了含玉的口中。 含玉拼命挣扎,药还是被灌进了大半,另外有小半溅落在裙摆上。褐色的印迹星星点点,令人触目惊心。 药刚入口,便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待药进了腹中,一阵灼痛迅速的蔓延开来。 然后,嗓子里似被什么堵住一般,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这竟是一碗哑药! 小邹氏冷冷的看着含玉,目光恶毒冰冷:“杀了你实在便宜了你。你伺候我几年。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这就送你去一个‘好地方’。” 说着,又吩咐那两个婆子:“把她拖出去,用力的重重的打。记着废了她的右手,让她这辈子再也不能握笔写字。” 含玉被两个凶狠的婆子拖了出去,泪水肆意横流,却再也发不出哭声。 到底是为什么? 她战战兢兢尽心尽力的伺候小邹氏。平日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唯恐触怒小邹氏。为什么小邹氏还要这般对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 粗大结实的木棍雨点般落下。 含玉的右手早已被打折。不自然的弯曲着,身下满是殷红的血迹。奄奄一息,只余下一口气。 “等等,不能打打了。”其中一个婆子停了手。低声说道:“夫人特意叮嘱过了,要留她一条命。” 另一个婆子又重重打了一记,结实的木棍正好落在含玉的背上和头部。早已昏迷的含玉抽搐了一下,又不动了。 两个婆子这些年跟在小邹氏身边。不知做了多少这种事,看着地上凄惨之极的含玉,毫不动容。 “这个含玉平日最得夫人宠爱,这回不知道怎么惹怒了夫人,竟连一个痛快都不能。毒哑了嗓子,废了右手,只剩下一口气。还要卖到最腌臜的窑子里去......” “行了,这都是夫人的决定。你就别多嘴了,小心祸从口出。夫人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吧!” 那个多嘴的婆子立刻住了嘴。和另一个婆子一起将含玉拖着放在木板上。 趁着夜色,正好将含玉送走。 到了天明,只要说含玉得了急病暴毙,府里哪个下人敢多问半个字? ...... 第二天,含玉暴病身亡的事在府里传了开来。 侯府里的下人们人人自危,暗中不免悄悄议论几句。 “白天含玉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个晚上过来就没了性命......” “说是暴病身亡,谁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个月,含翠也是一夜之间就没了命......” “真是可惜了。那么标致水灵的丫鬟,怎么就这么白白死了。还不如给我做媳妇......” 几个花匠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已经三十了还打着光棍没娶媳妇的花匠口没遮拦的说着,顿时惹来其他人的一阵哄笑。 “你们几个在说什么?”一张年轻的脸凑了过来。 那个三十多岁的花匠颇为惋惜的将含玉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叹道:“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就这么没了。” “是啊,确实可惜。”周勇口中一起惋惜不已,心里却哂然冷笑。 含玉的事当然瞒不过他。 昨天夜里,有两个家丁将只剩一口气的含玉送出了府。他不愿打草惊蛇,只吩咐一个擅长追踪的暗卫跟了上去。 小邹氏着实心狠手辣,竟将含玉暗中送到了那种腌臜的地方。 一模一样的消息,一份传到了陈元昭的手里,另一份已经悄悄送往邹家老宅。 ...... 陈元昭的动作极快,昨天动了心思,今天立刻就送了一些侍卫到邹家。 明面上的不算多,约有二十个。这二十个侍卫分成两班,轮流巡视守着邹家宅院。暗中的比明面上的人手至少多了两倍。 许徵一开始还有点别扭,很快就坦然了。 陈元昭说的很有道理。不能为了一点自尊,就将别人的好意拒之门外。 眼下情况不明,谁知道纪泽会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举动。多一些身手利落的侍卫,他们母子三人的安全也能多一份保障。 欠下的人情,一时半会是还不了了。不过,陈元昭也是为了许瑾瑜的安危着想,才肯这般费周折。这样的心思,又岂能用人情两个字来论? 邹家忽然多了这么多侍卫,赵管家一时也不太适应,踌躇片刻才问邹氏:“大小姐,这些侍卫每个月的月钱要怎么发?” 邹氏笑道:“这事你暂且不用操心。只要每天让厨房准备好这二十个人的饭菜就行了。” 赵管家这才放了心,笑着退下了。 邹氏又看向许瑾瑜,笑着打趣道:“陈元昭为了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许瑾瑜有些羞赧,心里却又泛起阵阵甜意。 芸香悄悄走了进来,耳语一句,又将一个纸卷塞到了许瑾瑜的手里。许瑾瑜迅速的打开纸卷,只看了一眼,面色就变了。L ☆、第二百零一章 救人 “怎么了?”邹氏见许瑾瑜面色不对,心里一个咯噔:“是不是威宁侯府那边出什么事了?” 许瑾瑜深呼吸一口气,平复紊乱的心绪:“确实出了事!含玉被毒哑了嗓子,废了右手,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又被送进了腌臜的地方。” 什么? 邹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我们离开侯府还没到两天,走的时候含玉还好好的,随着众人一起给我们送行。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是谁对含玉下的毒手?” 许瑾瑜用力攥紧了手里的纸卷:“除了姨母,还会有谁?” 含玉是小邹氏身边的人,知悉小邹氏所有的秘密。当年小邹氏一直重用含玉。 这一世,她的重生影响了许多人的命运。含翠死了,含玉竟也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许瑾瑜的脑海中闪过含玉水灵的俏脸,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虽然含玉是小邹氏的人,可她对含玉并没什么恶感。说到底,含玉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卖身契捏在小邹氏手里,不得不曲意逢迎挣扎求生罢了。 她也曾有过暗暗拉拢含玉对付小邹氏的心思,却又担心惊动了小邹氏,一直按捺未动。没想到还没等到这一天,含玉就遭了小邹氏的毒手! 邹氏也皱起了眉头:“含玉是你姨母身边最得用的人,你姨母怎么会忽然对她下了毒手?该不是含玉暗中做了什么吧!” 许瑾瑜默然不语,暗暗思忖起来。 是什么事令小邹氏勃然大怒,毫不留情的斩断了自己的臂膀? 然而,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蹊跷来。 芸香忽的轻声道:“小姐心里若是存着疑窦。不如让人暗中救了含玉出来,亲自问问就知道了。” 许瑾瑜一怔:“你们能救出含玉么?” 这个你们,指的当然是府外潜藏的暗卫们。 芸香微微一笑,眼中尽是自信从容:“周勇命人暗中盯着侯府家丁的行踪,对含玉的下落也心中有数。我们可以暗中救出含玉,再塞些银子给鸨母。以后有人问起,就说含玉重伤不治已经死了。料想威宁侯夫人也不会起疑。含玉受的都是皮外伤。只要救治及时。应该不会有性命大碍。至于被灌了哑药,也不是全无救治的法子。奴婢擅长制毒解毒,可以试着给含玉治一治嗓子。” 一句句说来。条理清晰。 许瑾瑜顿时意动了,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好,你暗中命人将含玉救出来。不过。不能安置在这里,免得惹来姨母和世子的疑心。” 芸香应下了:“小姐等奴婢的消息。最多三日。一定救出含玉。” 待芸香退下之后,邹氏一脸的不安忧虑,低声道:“瑾娘,你让人救出含玉。万一走漏了风声被你姨母察觉了,她一定会记恨在心。” 为了区区一个含玉,值得么? 许瑾瑜看出了邹氏的顾虑。浅笑着安抚道:“就算没有含玉这件事,姨母对我也从来没什么好感。她用这么狠辣的手段对付含玉。含玉对她一定怀恨在心。我救了含玉,多了一个知悉姨母所有秘密的含玉,可是一大助力。” 邹氏很快被说服了,不再反对,只叮嘱道:“总之,一切要小心些,千万不要惹祸上身。” 许瑾瑜口中乖乖应了,心里却暗暗想着。 就算不惹祸,祸事也早已主动找了上来。如果不是费尽心思周旋应对,现在她和许徵不知会落得何等下场! ...... 很快,许徵也知道了此事。 “你做的对。”许徵对救人的事十分赞成:“到底是一条性命,能救回来总是好事。含玉是姨母的贴身丫鬟,对姨母的所有事情都很清楚。今后她站在我们这边,也能多一个对付姨母的把柄。” 和许瑾瑜的想法不谋而合。 许瑾瑜凝视着俊秀斯文的兄长,一句“你知道含玉暗中倾慕你么”到了嘴边,犹豫片刻,还是咽了回去。 含玉身份特殊,今后还有用得着含玉的地方。这些阴私的事有她来做就好,还是别把许徵牵扯进来了。 许徵敏锐的察觉到许瑾瑜的欲言又止,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许瑾瑜神色自若的应道:“也没什么要紧事。我们如今搬出了侯府,以后侯府那边我和娘回去走动,你专心读书准备明年的春闱,尽量别去侯府了。” 纪泽算计不成反而将自己赔了进去,心里不知多恨许徵。许徵还是避一避的好。 许徵倒也没逞强,点点头应下了。 ...... 等了三天,许瑾瑜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芸香一脸喜色的来禀报:“小姐,一切都办妥当了,含玉已经被救出来了。奴婢让人将含玉安顿在一处民宅里。” 许瑾瑜眼睛一亮:“真的么?那处民宅在哪里?可靠么?” 芸香答道:“我们这些暗卫,都有别的身份做掩饰,在内城外城有不少安身的地方。这处民宅,是我当年住过的地方,非常隐蔽安全。” 俗话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想藏人,当然是将人放在人海里最安全。 芸香又道:“奴婢想今日悄悄去一趟。先看看芸香的伤势,她的嗓子需要及时医治。时间长了,嗓子彻底毒哑了,再好的药也没用了。” 许瑾瑜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芸香没有阻拦,只提醒了一句:“不知太太允不允许小姐出府。”许瑾瑜年龄渐长,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不该随意出府走动了。 许瑾瑜随口笑道:“我和娘说一声就行了,她不会拦着我的。” 不出所料,邹氏果然没拦着许瑾瑜,只是絮叨的叮嘱一定要小心之类的话。 许徵不放心许瑾瑜独自出门,想陪着一起去。 许瑾瑜却坚持不同意:“大哥,你近来还是别出去了。你若是不放心,我就多带些侍卫,到了那边只待一会儿就回来。” 许徵拗不过许瑾瑜,只好应允了。 ......L ☆、第二百零二章 “偶遇”(一) 一辆轻便的马车出了邹家大门。 马车里除了许瑾瑜之外,只有芸香和初夏。马车后面跟着几个侍卫。这是明面上跟着的人,暗中守着这辆马车的,还有十几个暗卫。 许瑾瑜没有拒绝芸香的安排。 如今和小邹氏纪泽正式结下了仇怨,不过是蒙着一层遮羞布没彻底翻脸罢了。他们两个都是手段狠辣翻脸无情之辈。出行的时候还是小心为好。 汴梁城是大燕京都,四周环水,水路繁华,汴梁城内的道路也修缮的宽阔平整。就连平民聚集的地方也是街道平坦。 马车东拐西绕,在一个半时辰之后,拐进了一条巷弄。 这里是一处长长的巷弄,住了约莫几十户人家。大部分的门都半开着,偶尔能见到有妇人带着孩子在门前玩耍。 奇怪的是,马车驶入巷弄里,竟无人张望。 许瑾瑜心里一动,低声问道:“芸香,这条巷弄里,除了你有住宅,是不是还有别的暗卫也住这里?” 芸香轻描淡写的应道:“这里叫槐树胡同,都被将军暗中买下了。大部分的暗卫家眷都住在这里。平日有人进出,不会有人张望。还会有人帮着望风传信。含玉在这里养伤,绝对安全,小姐无需忧心。” ......感情这里是陈元昭的地盘。 许瑾瑜心里泛起异样的滋味。陈元昭这三个字宛如石子投入湖心,漾起圈圈涟漪。 芸香瞄了许瑾瑜一眼,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口中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将军平日都在军营,不过。偶尔也会到槐树胡同来。说不定今日就会来,小姐或许会和将军‘偶遇’呢!” 许瑾瑜:“......” 看这架势,今天必然会有“偶遇”了! 初夏俏皮的眨眨眼:“陈将军还真是用心良苦呢!”为了见小姐一面,费了这么多心思。真是有心了。 许瑾瑜脸颊微热,故作镇定的呵斥初夏:“不得多嘴饶舌!” 初夏笑嘻嘻的应道:“是是是,奴婢这就闭嘴,待会儿保准不会多说半个字。回去在太太和少爷面前。也绝不会多嘴。” 许瑾瑜瞪了初夏一眼。一张俏脸却悄然红了。 马车停下了。 许瑾瑜借着下马车,避开了这个令人羞涩的话题。 这处民宅位于槐树胡同的最里边,木门虚掩着。 芸香上前推开门。转头笑道:“小姐,这里比不得邹家,更比不得侯府,只是个小小的院子。里面有五六间屋子。” 许瑾瑜抬脚进了院门,随意的打量一眼。确实是个不起眼的小院子。收拾的还算干净。院子里有两个年轻力壮的侍卫守着。 那两个侍卫也是陈元昭麾下的暗卫。见了许瑾瑜,立刻上前来行礼:“见过许小姐。” 陈元昭对许瑾瑜的心意如此明显,将来必然会是将军夫人。暗卫们自然不敢怠慢。 许瑾瑜微笑道:“快些免礼。” 芸香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侍卫就退到了一旁。 “含玉在最里面的屋子里养伤。”芸香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小姐。奴婢这就带你进去。” 许瑾瑜点点头,跟在芸香的身后走了进去。初夏忙跟了上去,浑然不知那两个暗卫在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这个俏丫鬟就是周勇那小子的心上人么?果然生的水灵可爱。怪不得周勇上了心...... ......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飘了过来。 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少女静静的躺在床上,全身几乎都裹着白色的纱布。宛如破败的娃娃一般又被拼凑到了一起。 呼吸微弱,似乎随时都会咽气。 许瑾瑜心里一阵恻隐,低低的问道:“她一直都没醒么?” 芸香低声答道:“找到她的时候,她被扔在柴房里,浑身血迹斑斑,几乎快断了气。我们给了鸨母一笔银子,又趁着半夜将她带了出来。找了大夫替她治伤。大夫说她右胳膊全断了,就算接上,以后也不能再动笔写字。全身上下都有伤,失血又过多,幸好没伤及五脏六腑,不然,这条命就救不回来了。” 顿了顿又道:“她一直高烧未醒,奴婢也不清楚她的嗓子如何。今日特地过来,总得将她叫醒才是。” 许瑾瑜嗯了一声:“我来叫醒她。” 说着,走到床边,轻声喊道:“含玉!含玉!醒一醒!” 含玉毫无反应。 芸香咳嗽一声道:“小姐,这样喊她怎么会醒。你且让开,我来叫醒她。” 许瑾瑜只得让了开来。 芸香走上前,忽的伸出手在含玉包裹好的伤处拍了一拍。剧烈的疼痛,令昏睡不醒的含玉皱紧了眉头,嘴唇动了一动,却毫无声音。 身体一旦被唤醒,无处不在的疼痛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含玉终于睁开了眼。全身不自觉的颤抖着,脸上溢满了痛苦惊恐绝望,直愣愣的看着芸香,眼中却毫无焦距。 宛如置身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中。 许瑾瑜心里微微一酸,轻轻说道:“含玉,不用怕,是我。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含玉终于有了些反应,茫然呆滞的目光看了过来。嘴唇微微一动,看口型,分明是在喊表小姐。 看着含玉这般模样,就连初夏也是一阵心酸,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说道:“含玉,是小姐让人暗中将你救了出来。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安心养伤。” 含玉迟钝麻木的大脑终于慢慢清醒,昏迷前的痛苦回忆顿时涌上心头,泪水哗地涌了出来。 挨打的时候,两个婆子口中污言秽语不绝。她知道自己会被送到最低等的窑子里,绝望的只想一死了之。再之后的回忆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痛苦。 没想到,竟是许瑾瑜救了她。 她一直忠心耿耿,精心尽力伺候,从不敢违抗小邹氏的命令。小邹氏和纪泽私会,她常是整夜不睡的守在门外,从不敢走漏半点风声。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小邹氏要如此对她! 身为奴婢,性命就如此轻贱么?L ☆、第二百零三章 “偶遇”(二) 含玉全身颤抖着,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 心里无穷无尽的委屈怨怼和恨意,似要穿破胸膛爆发出来。 许瑾瑜见含玉神色激动,忙柔声安抚道:“含玉,你全身是伤,万万不可过于激动。先平心静气,听我说。” “我让人将你救了出来,你先安心在这里养伤。你身上的伤势很重,好在还年轻,底子好,只要好好养伤,很快就能好起来。” 含玉看着许瑾瑜,眼中满是感激。想张口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脸上颓然又伤心。 纵然身上的伤能养好,可她的右手却彻底废了,再也不能提笔写字。嗓子又被毒哑了......这是防着她泄露侯府里的阴私隐秘。 小邹氏果然阴狠周密。 “你被灌了毒药,毒哑了嗓子。”许瑾瑜的声音轻柔悦耳:“我带着芸香来替你看看,或许她能治好你的嗓子。” 含玉不敢置信的抬眼,眼中满是惊喜。 她的嗓子真能被治好么?她还会有张口说话的一天? 许瑾瑜冲含玉笑了一笑:“我既是救了你,自会负责到底。你什么也不用多想,只要安心养身体就行了。” 含玉全身是伤,像被裹粽子一般动弹不得,即使想起身磕头谢恩,也有心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目光表露心中的感激。 许瑾瑜还要说什么,门外忽的响起了脚步声。 然后,就是咚咚的敲门声。 许瑾瑜心里一跳,直觉的意识到来人是谁。 一定是陈元昭! 初夏抢着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陈元昭。陈元昭看也没看别人。目光直直的落在许瑾瑜的身上。 许瑾瑜脸热心跳,心里想到的竟是,芸香也不早点暗示一声,她今日出来穿的是家常半旧衣裙,出来的时候连头发也没好好梳过....... “见过将军!”芸香上前行礼。她的目光迅速掠过陈元昭身侧的男子,脸颊热了一热,迅速的垂下目光。 陈元昭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明明是对着芸香说话。目光依旧盯着许瑾瑜:“你好好看一看含玉的嗓子,尽量治好含玉。” 芸香迅速应道:“是,奴婢一定尽力而为。”又对许瑾瑜说道:“奴婢给人诊治的时候不习惯有别人在场。还请小姐和将军暂避片刻。” 芸香说的这么明显,以许瑾瑜的聪慧,哪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就是芸香不说,许瑾瑜也拒绝不了和陈元昭独处的念头。 他特地为了见她一面而来。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岂能不动容? ...... 芸香留在屋里。其他人都退了出来。 陈元昭回头看了许瑾瑜一眼,低声道:“我们到隔壁的屋子里去。” 许瑾瑜轻轻的嗯了一声。 声音又软又柔,像是一片羽毛滑过耳际。陈元昭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似想伸出手。抓住那片轻飘飘的羽毛...... 心念一动,他真的伸出了手,将她的手握住。她的手滑腻如脂。手指纤长柔软,握在手中触感好极了。 许瑾瑜被吓了一跳。立刻瞪了过来。 周勇和初夏还在呢!胡闹什么? 陈元昭挑了挑眉,示意她回头看。 周勇早已转过身去,初夏反应稍慢一点,不过,此时也已经将头扭到了一边。许瑾瑜的脸又热了起来,却没有再抽回手。 陈元昭凝视着许瑾瑜微红的脸庞,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满足,握着她的手,进了屋子。 周勇迅速的上前关了门,然后退开几米外守着。 初夏站在门外犹豫了片刻,终于也退开了。小姐和陈将军已经互许了终身,两人私下独处片刻也没什么大碍吧! ...... 门被关上了。 自从互许终生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独处。 许瑾瑜一颗心怦怦直跳,迅速抬头看了陈元昭一眼。 陈元昭神色间和往常无异,一双眼眸却闪出灼灼热切的光芒,低低的喊了声:“阿瑜!”声音低沉好听。 许瑾瑜俏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不是让你别这么叫我了么?”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娇嗔绵软,显露出平日少见的风情。 在这样的娇嗔下,百炼钢也要化为绕指柔。 陈元昭唇角微微扬起,冷峻的面部线条陡然柔和了许多:“你大哥已经同意了我们两个的亲事,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那一天许徵和陈元昭独处说话过后,许徵就默认了两人的亲事。许瑾瑜听陈元昭提起此事,心里一阵甜意,忍不住问道:“你那天到底和大哥说了什么?” 陈元昭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你大哥没告诉你吗?” 许瑾瑜摇摇头,轻叹道:“大哥那天心情不佳,我哪里忍心问。” 对许徵来说,大概和妹妹被人抢走的感觉差不多......追根问底无异于在许徵的伤口上撒盐,许瑾瑜哪里忍心问? 想到兄长许徵,许瑾瑜心里浮动的旖旎绮念顿时消散了大半。 陈元昭见许瑾瑜神色怅然,知道她又惦记起了许徵,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你们是兄妹,感情亲厚是难免的。不过,他毕竟只是你兄长,将来要娶妻生子,不可能永远陪着你伴着你。我和你情意相投,互许终生,他本来就不该从中阻挠!” 最后一句话,说的凌厉霸气! 许瑾瑜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所以,那一天你就是用这番话打动了我大哥?” ......要是真的这么说了,许徵肯点头才是怪事!想娶人家捧在掌心的亲妹妹,稍微低声下气一回也不算什么。 陈元昭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抿紧了嘴不吭声。 许瑾瑜看在眼里,情不自禁的轻笑出声。 想象着陈元昭放下身段讨好许徵的样子,那画面实在有些违和,又有些喜感。以陈元昭的骄傲,在她面前肯定是不好意思承认的。 听到许瑾瑜的轻笑声,陈元昭有些被看穿的狼狈,故作自若的扯开话题:“你让人救下含玉,有没有想过日后要怎么利用含玉对付你姨母?”L ☆、第二百零四章 坦诚(一) “我心里确实有了计划。”许瑾瑜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细说:“不过,现在急不得。总得等含玉治好了嗓子养好了伤再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含玉受了这么重的伤,至少也得养上两三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陈元昭对许瑾瑜的轻描淡写有些不快,沉声道:“你和她之间的仇怨一并交给我,我自会为你报了前世的仇。” 许瑾瑜笑容一敛:“不用,我自己的血海深仇我会亲自动手。” “你一个娇弱闺阁女子,哪里敌得过精明深沉的小邹氏和纪泽?”陈元昭见许瑾瑜毫不犹豫的拒绝自己的好意,心里一阵恼意。 许瑾瑜淡淡说道:“前世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还不是照样报仇雪恨。” 陈元昭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前世你无牵无挂,做什么事都豁得出去。现在你亲娘兄长都安然无恙,也就意味着你有了更多的弱点。如果小邹氏或纪泽对他们动手,你要怎么办?” 许瑾瑜哑然。 是啊,前世她孑然一人,狠心毁了容颜,隐姓埋名躲了八年。小邹氏和纪泽在明处,她在暗处伺机而动,以有心算无心,窥准时机一举报了仇。 可现在,家人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事! 有了牵挂,也就有了弱点...... “你将前世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告诉我。我自会想办法替你报仇。”陈元昭的声音打断了许瑾瑜的思绪:“你什么事都不用管,只要安心的待在闺阁里,等着听好消息就行了。” 那种理所当然的霸气,惹恼了许瑾瑜。 许瑾瑜抬起头,直视陈元昭:“你觉得我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添乱?” 陈元昭拧着眉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不希望她殚精竭虑战战兢兢整日活在惊恐忐忑里。他愿意做一棵大树为她遮风挡雨。让她活在自己的庇护下,悠闲度日无忧无虑...... 这些话在心头掠过,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大概是大多数男人都有的通病。更何况陈元昭从来都是一个沉默少言不习惯表露心意的男人。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硬邦邦的几个字。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许瑾瑜指控的瞪了过去。 陈元昭不惯解释,索性什么也不解释了,只重复了一遍:“所有的事都交给我。” 许瑾瑜简短的应了两个字:“不行!” 陈元昭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大男人,习惯了发布命令被服从。听着许瑾瑜一次一次的拒绝自己的好意。陈元昭心里的怒意迅速堆积,脸色沉了下来。 就像许瑾瑜记忆中的一样,冷凝肃杀。冷漠无情。 ...... 许瑾瑜心里所有的柔情蜜意,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心里沉甸甸的,有些莫名的低落和感伤。 他们两个各自背负着重重秘密和血海深仇。早已习惯了依靠自己,谁也不肯轻信他人。平日里也看不出什么。真正靠近了对方,才会知道彼此并不好亲近。 就像两只刺猬,远远的看着无妨,想靠在一起的时候却很容易被对方刺伤。 僵持了片刻。在气氛变的更冷硬之前,许瑾瑜终于张口说道:“陈元昭,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你希望我无忧无虑的活在你的羽翼下。可是,这并不是我的愿望。”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借助你的暗卫保护家人的平安,更快的得知他们的消息做出应对。你肯帮我,我心里十分感激。可这是我自己的恩怨,我不想假手旁人。我要亲手报仇雪恨!” “我不否认,我对你确实是有好感的。我答应嫁给你,我愿意靠近你了解你,和你携手终生。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要依附着你而活。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坚持,如果你因此愤怒不快,我很遗憾。” 我很遗憾!但是,我绝不会因为你的愤怒不快而改变自己。 陈元昭面无表情,目光紧紧的盯着许瑾瑜平静而坚决的脸庞。 他早该知道,温柔只是她的外表,真正的她坚定果决。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许瑾瑜抬眼,注视着陈元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温柔也不讨喜,生性有些自私,永远以家人的平安为第一。如果你想要的是一个温柔沉默百依百顺的妻子,对不起,我永远也做不到。” “你还愿意娶这样的我吗?如果不愿意,我们的口头约定就此作罢。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不放。承你的人情,我也会想办法还给你......” 许瑾瑜的话戛然而止。 一只胳膊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灼烫的嘴唇蛮横的覆住了她的唇瓣,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 女子太过伶牙俐齿了,果然令人头痛! 现在终于安静了。 陈元昭满意的想着,手下微微用力,将怀中柔软的身子搂的更紧了一些。嘴唇用力的覆住她的唇。 怀中的身子有些僵硬,然后挣扎着想推开他。 陈元昭动也没动。 就她这点力气,怎么可能推得动他...... 不但没推开他,挣扎中身体反而贴的更紧了。他心猿意马的感受着她柔软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腿,身体里迅速窜起灼烫的温度,迅速的从某一处蔓延至全身。 就像是沉睡了多年的猛虎,忽然被唤醒了...... 两人贴的这么近,许瑾瑜岂能察觉不到他的身体变化。脸颊一片滚烫,却不敢再挣扎了。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万一陈元昭一个冲动之下......就是眼前这样也够羞人了。 许瑾瑜昏昏沉沉的想着。事实上,就算她想挣扎也没力气了。 他将她搂的极紧,身子微微前倾,胳膊结实有力,男性的气息将她密密实实的包围。他的嘴唇,在她柔软的唇上用力的摩挲。动作有些笨拙,却又蛮横有力,让人无从逃避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念念不舍的抬起头。 许瑾瑜忍不住瞪着他:“你怎么可以这般轻薄我?”L ☆、第二百零五章 坦诚(二) 陈元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俯下了头。 呼吸相闻,嘴唇紧贴。 许瑾瑜心跳如擂鼓,气息紊乱,只觉得脸颊的热度可以煮熟鸡蛋了。 过了许久,陈元昭才重新抬起头。那双幽暗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有些不怀好意的等着她继续骂她轻薄。 她才不上这个当! 许瑾瑜瞪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扭到了一边。她靠在他的怀里,这样的姿势无疑是将脸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更显亲密。 陈元昭心里涌起前所未见的柔软,仿佛寒冰被温柔的春风融化,低沉的嗓音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温柔:“阿瑜,我一定要娶你。以后那样的话不准再说!” 语气还是那样的霸道! 许瑾瑜却没了之前的愤怒,软软地嗯了一声。 要是一直这么温柔乖巧多好。陈元昭默默想着,心里很清楚,这只是许瑾瑜一时退让。如果再有意见不合的事情,她依然会像刚才那样横眉冷对毫不退让,牙尖嘴利的让人头痛。 不管是什么样的她,都是如此令人心动。 他既已动了心,就绝不会放手,更不会容她退缩。 说他霸道也好,蛮横也罢。总之,这一世她注定要和他纠缠在一起。 ...... “我不会说那些话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许瑾瑜小声的说着,撒娇一般的扯了扯他的衣襟。 陈元昭心里一荡,便点头应了。 刚一松手,许瑾瑜就像敏捷的兔子一般逃开他的怀抱,离他足有三米远——这间屋子不大。一共也就四米宽而已。 看着许瑾瑜一脸警惕戒备的样子,陈元昭心里好笑不已。 他若是真的有心,这点距离算什么?眨眨眼就到她身边了。 许瑾瑜清楚的看到陈元昭眼底的笑意,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可笑。很快收起了戒备的样子,假装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故作镇定的说道:“要怎么对付小邹氏,我心里确实已经有了计划。不过。现在时机还没到。等时机来了。我自会将全盘的计划都告诉你。” 还是不够信任他啊! 陈元昭迅速的皱了皱眉,此次却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许瑾瑜暗暗松口气。 难得见一回面。她也不愿意两人总是争吵。 默然片刻,陈元昭忽的问道:“小邹氏和纪泽有私~情,她暗中算计你婚前失贞,令你不得不嫁给纪泽。你成亲后就有了身孕。后来生下了儿子。那个儿子,真的是你生的吗?” 许瑾瑜惊讶于陈元昭的敏锐缜密。不答反问:“你很介意这个问题?” 说不介意是骗人的。 “果然不是。”陈元昭眸光一闪,声音轻松了几分:“我之前就在想,如果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就算顾念着孩子。也不会希望纪家满门被斩......孩子既然不是你生的,难不成是小邹氏生的?” 许瑾瑜见他猜出了真相,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孩子是小邹氏的。当年她怀了身孕。迫不及待的算计我嫁到侯府。用我当幌子来遮掩她有孕,她假借着有病在田庄里住了半年多,等孩子出生之后才回府。那个孩子我只见过几面,就被抱到了她的屋子里养着......” 对那个孩子,她早已没了什么印象。 镌刻在记忆里的,是纪泽看着孩子爱怜的眼神,还有小邹氏隐含着轻蔑的得意的目光。 她恨小邹氏纪泽入骨,对那个名义上的儿子谈不上爱恨,却也绝没什么怜惜之情。隐忍八年,大仇得报,纪家满门被斩,那个孩子也死于刀下。 说起这些,许瑾瑜神色很平静,平静的近乎漠然。 陈元昭凝视着许瑾瑜,久久没有说话。 许瑾瑜抬起眼眸,低声问道:“陈元昭,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肠冷硬无情?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也下得了手,并且,我从未有一天后悔过。” 陈元昭深深的看着许瑾瑜:“小邹氏和纪泽害得你家破人亡,你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若论冷硬无情,你怎能及得上我。我领兵上阵,令出如山,从不留活口。死在斩风刀下的亡魂不知有多少。你若是见了战场上的我是何等模样,只怕要对我退避三舍。” “阿瑜,不用再试探我了。不管你有多少阴暗的过往,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要娶你!我也绝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许瑾瑜被动的看着他炽烈专注的眼眸,心神激荡不休。 他哪里是冷漠如冰,内心分明藏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离的远些,只觉得冰冷逼人。靠的近了,才能感受到那份灼热的温度。 “阿瑜,”陈元昭轻轻唤道,眼睛专注的看着她,张开双臂:“过来。” 许瑾瑜宛如中了蛊一般,身不由己的走上前,投入他的怀抱。 柔软的身体依偎进怀抱,陈元昭只觉得心底的空虚都被填满了。宛如荒芜的田野上开出了绚烂的花朵...... 陈元昭情难自禁的俯下头,急切又霸道的吻住她柔软的红唇。 他的动作并不熟稔,甚至有些笨拙,渴切的在她唇上啄吻。许瑾瑜对这样的亲密同样生疏,眼眸闭的紧紧的,仰着绯红的俏脸,笨拙的迎合着。 陈元昭渐渐难以满足,舌尖抵开她的唇,探入她的唇内,急切而热情。 她被这样的亲密惊到了,低低的喘息一声,却无力推开他......也不想推开他。 唇舌交缠,相濡以沫,两颗心俱都跳的飞快,隔着胸膛渐渐有了共同的节奏。 不知多久,陈元昭才稍稍抬起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许瑾瑜急促的呼吸着,脸颊一片潮红,眼眸半睁半闭。看在陈元昭的眼中,说不出的娇美动人。 陈元昭心底又开始骚动起来。 许瑾瑜忽的睁开眼,咬了咬嘴唇,红着脸说道:“你......你身体明明没问题,为什么别人会传言你身患隐疾?” 陈元昭:“......”L ☆、第二百零六章 秘密 两人贴的这么近,许瑾瑜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脸热心跳之余,藏在心底的疑问很自然的问出了口。 当看到陈元昭略有些扭曲的俊脸后,许瑾瑜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不由得一阵羞愧。身为一个端庄守礼的闺秀千金,怎么可以问这种问题...... 不过,问都问了,此时再懊恼也没用了。 于是,许瑾瑜又厚颜追问了一遍:“这样的传言是谁传出去的?” 陈元昭扭曲的俊脸很快恢复如常,淡淡应道:“是我。” 许瑾瑜:“......” “身患隐疾是假的,但是我不近女色厌恶女子是真的。” 陈元昭生平第一次向别人解释留言的由来:“我从十岁起进了军营,之后一直在军营生活。回府少之又少,身边也从不要丫鬟伺候。母亲心中担忧,在我十六岁那年特意挑了几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伺候’我。被我全部撵了出去。母亲既生气又无奈,府里也有了流言。我索性命人将这些流言传出府,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之后,母亲有意为我操持亲事,被我拒绝了。我又暗中对父亲禀明心意,只愿领兵打仗,不想早早成家。父亲应了下来,这几年,一直没再提起亲事。” 流言也愈演愈烈,几乎人尽皆知。 许瑾瑜忍不住说道:“你前世一直孤身一人,没有成亲。这是为什么?” 陈元昭淡淡应道:“没遇到令我心动的女子,我自是不想成亲。” 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许瑾瑜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然后抬眼看向陈元昭:“原因肯定不止这一个!” 陈元昭眸光一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男女成亲大多是盲婚哑嫁,成亲前没见过面的比比皆是。如你所说的,那这世上不知要有多少人孤独终老。”许瑾瑜言辞犀利,一针见血:“你一直不肯成亲,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陈元昭眼中闪着惊讶。 早知道许瑾瑜心细如发聪慧过人,可此刻,他还是被她的敏锐惊住了。 许瑾瑜密切的留意陈元昭的神色变化。见他神色微变。便知道自己猜中了:“这个理由,是不是安国公有关?” 陈元昭全身一震,锐利的目光紧紧的锁住她的双眸:“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许瑾瑜坦然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其中颇有些蹊跷,暗中想了几回。想来想去,总觉得和安国公脱不了关系。” “明明你才是嫡子,却迟迟没请封世子。我记得。前世你死的时候,安国公世子的位置依然未定。这未免太反常了!安国公偏宠你庶出的兄长。偏心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陈元白确实优秀出色,可比起你来还是有所不如。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安国公会这般偏心。” 陈元昭沉默不语。 许瑾瑜径自说了下去:“安国公不止是偏宠庶子,而且宠爱妾室。和你母亲的感情十分冷淡形同陌路。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就算夫妻不睦,也不至于对你这个嫡子如此冷淡疏远。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陈元昭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避重就轻的应道:“我和父亲确实生疏淡漠。不过。他也不会特意针对我,你不用忧心......” “陈元昭!”许瑾瑜打断了陈元昭:“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我若是嫁给你,夫妻一体,你在安国公府里地位尴尬,我又该何去何从?面对困境我不怕,可我不能一直被瞒在鼓里。” “两人相处,贵在坦诚。我的一切你都知晓,你的一切对我来说却是茫然未知。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也足可以说明你从头至尾根本没把我放在心里。所以不愿让我知悉你的秘密!” 一句比一句犀利! 陈元昭神色有些难看。 无言的沉默蔓延开来,空气渐渐变的冷凝。两人的身体依然依偎在一起,却早已没了之前的旖旎缠绵。 许瑾瑜紧紧的盯着陈元昭,坚持要一个答案。 半晌,陈元昭才缓缓张口道:“我确实有一个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事关我的身世,前世我也一直懵懂不知。直到临死前才知道。” 许瑾瑜一惊,陡然动容:“和你身世有关?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根本不是安国公的亲生儿子?” 陈元昭的眼中闪过痛苦,僵硬的点了点头。 ...... 许瑾瑜一脸的错愕和不敢置信,楞了许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元昭竟然不是安国公的血脉! 怪不得安国公对他冷淡疏远,怪不得安国公迟迟不肯请封世子,怪不得安国公对他的亲事漠不关心...... 等等! “你母亲和别的男子私~通生下了你,安国公怎么肯咽下这口气?”许瑾瑜敏锐的抓住了最要紧的一点:“而且一忍就是这么多年?” 安国公大可以揭露此事,休妻另娶。何必顶着这个绿油油的帽子一过就是二十年! 不对,是二十多年。前世直到安国公府满门被斩,陈元昭的身世也未曾披露过。也就是说,安国公至死都没说出这个秘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稍微有点血性的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气! 陈元昭眼中闪过讥削:“这口闷气,他不忍也得忍。” 短短一句话,却透露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许瑾瑜脑海中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声音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他不得不忍气吞声,是不是因为......你的亲生父亲太过尊贵,他根本不敢声张。” 陈元昭看着许瑾瑜,点了点头。神色莫测。 许瑾瑜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头脑一片混乱,那个念头却愈发清晰。 她似喃喃自语的低声道:“你的母亲暗中和皇上私通,然后生了你。安国公明知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还得尽力遮掩。否则,一旦传出皇上和臣妻私通的丑闻。皇上就会颜面扫地。皇上一怒。安国公府上下都会性命不保!” 陈元昭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许瑾瑜虽然猜中了事实,却全然没有半点欢喜。一张俏脸不自觉的绷紧了,脑海中一片混乱。 老天! 陈元昭竟然是皇上的儿子!也就是说,他真正的身份,远比现在更尊贵! 只可惜。他的身份根本见不得光。 安国公绝不会宣扬出去,安国公夫人不守妇德。绝不敢随意透露此事。皇上对他大概是有几分愧疚和怜惜的,所以对他格外的偏爱些。他不过二十岁,就能统领神卫营,这显然和皇上的偏爱不无关系...... “所以。你前世在宫中身亡,不是什么谋逆,而是因为叶皇后和楚王知道你的身世。”许瑾瑜依旧震惊。混乱的思绪却渐渐清明:“他们除掉你,是不愿留下任何后患。” “是。”这段回忆痛苦不堪。是陈元昭心底最深最痛的伤疤,现在提起,依然如撕裂般痛苦:“叶皇后一直知道我的身世,她一面示弱拉拢,利用我为楚王出力,一面暗中提防我。等楚王继位之后,立刻就对我下了毒手。” “我毫无提防,那一天像往常一样进了皇宫。没想到,等着我的是重重御林军的包围和无数利箭。我虽带了一些侍卫,却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很快,我身边的人都死了,我也身中数箭。我心中实在不甘,临死前怒喊着楚王的名讳......” 楚王知道他必死无疑,终于现身。 那个文弱秀气敦厚总亲热的喊着“表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穿着龙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奄奄一息的他。眼中满是胜利者的得意和他从未见过的阴狠。 然后,楚王蹲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陈元昭,你要怪就怪你娘,不守妇道勾~引我父皇生了你。我岂能留你苟活于世!” 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他在震惊愤怒和不甘在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他骇然发现自己竟在二十岁的这一年活了过来。或许,是老天爷也不忍见他含恨而终,所以给了他重来一回的机会。 叶皇后,楚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有能力报仇之前,他会一直隐忍不发,暗中积蓄力量。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有了前世的记忆,他应对太子秦王楚王等人并不算吃力。 然而,并不是所有事都在他掌握之中。 许瑾瑜就是那个意外,也是他重生后最大的惊喜。 “......阿瑜,我前世不愿成亲,是因为我厌恶女子,厌恶男女情爱。”陈元昭终于吐露心声:“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一直都清楚母亲对父亲不忠。” 今天听到的隐秘实在超乎想象。 许瑾瑜震惊的几乎快麻木了。 陈元昭看似镇定,实则情绪激动,手下不自觉的用力,她被紧紧的搂着,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年幼时,母亲常带我入宫。每次进宫,总能见到皇上。皇上对我格外温和,对母亲也格外的不一样。他们以为我年幼懵懂,在我面前不免放纵了一些,时有眉目传情。” 陈元昭面色沉凝,眼中满是厌弃:“父亲和母亲冷淡疏远,从不同寝。母亲看似处于劣势,父亲却不敢对她怎么样,颇有些忍气吞声的意味。我口中不说,心里却渐渐明白,这是因为母亲和皇上暗中私~通,父亲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我自幼早慧早熟,八岁的时候已经懂事了,渐渐不愿随母亲进宫。母亲不知道我的心思,依然带着我进了宫。那一回,我悄悄的躲了起来,然后亲眼看到了母亲和皇上在一起......” 许瑾瑜听的惊心动魄,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什么都看到了么?” 陈元昭眼中闪过痛楚,嗯了一声。 这段往事,在一个八岁孩子的心里烙印下刻骨铭心的印记,永生难忘。 许瑾瑜心里一阵恻然,伸出胳膊,主动的搂住了他。似乎这样的举动,能稍稍慰藉陈元昭。 陈元昭沉浸在往事中,目光幽暗,声音低沉:“回府之后,我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肯亲近女子,甚至不肯要丫鬟伺候!” “我打从心底里厌恶母亲,同情父亲。父亲待我冷淡,我心里只觉得难过,却从没有怨恨。身为一个男人,遭受这样的屈辱,父亲厌弃母亲不喜欢我,也是难免的。” “我努力习武,只希望能令父亲高兴,多给我一些关爱。可惜,不管我怎么做父亲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他的眼里只有大哥陈元白。他会耐心的教大哥读书写字,他会带着大哥出去踏春游玩,而我,想进父亲的书房,都要小心翼翼的恳求。唯恐看到父亲眼中的冷淡和厌恶。” “我不肯成亲,一来是厌恶男女情爱,二来也是想借此让父亲高兴些。他不希望我做这个世子,我索性就将这个位置让给陈元白。我一日不娶妻生子,父亲就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不请封世子。” 遥想起当年渴望父爱却从未受过关注的自己,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眼中满是自嘲。 许瑾瑜听着这番话,脑海中忽的出现了这样一幕。 俊美温和的男子细心教导长子读书习字,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年幼的男孩站在远处,渴望着亲近,却又没勇气靠近...... 那就是年少时的陈元昭吗? 背负着母亲不守妇德的痛苦,遥望渴盼着不可得的父爱...... 长辈之间的情爱恩怨纠葛不清,真正品尝到这份苦果的却是年幼的陈元昭!陈元昭自十岁起就毅然离开侯府去了军营,不止是为了建功立业,更多的是想逃开这令他痛苦的一切吧! 相比起陈元昭,她要幸福多了。至少,她有真心疼爱她的兄长和母亲,还有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当陈元昭低头,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她才惊觉自己已泪流满面。L ps:写到这一章很心酸,很心疼年幼时的陈二~ ☆、第二百零七章 誓言 今日之前,在她的心里,陈元昭冷厉无情,性情冷漠。 他说倾心于她,单方面的决定了要娶她。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可那份好感远远没到心动的地步。答应了要嫁给他,有大半原因是为了许徵的安危。 直到此刻,陈元昭在她面前敞开心扉,袒露阴暗痛苦的过往。原本觉得有些陌生的陈元昭,忽然变的清晰,深深的镌刻进了心底...... 男人多因美色生爱,女子却更易因怜生爱。 “傻丫头,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有什么好哭的。”陈元昭故作轻快的说着,心里却缓缓注入一股暖流。 这就是被人心疼的感觉吗? 对他来说,这种感觉既奇异又陌生,却又美妙极了。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许瑾瑜声音哽咽:“你母亲犯下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何其无辜!” “以前我不知自己的身世,曾为他的疏远淡漠伤心难过。”陈元昭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起伏:“不过,重生以后,我倒是半点都不恨他了。” 哪一个男人能受得了妻子不贞的羞辱,更不用说还生下了别的男人的儿子。安国公却硬生生的忍了二十年。他甚至不敢对他们母子有半点唐突,只能用冷漠疏远掩饰心中的愤怒。 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可怜又可鄙的男人。 陈元昭低头,略有些笨拙的为许瑾瑜拭去眼角的泪水:“他对我的亲事百般阻挠,无非是不想将世子之位传给我。我已经对他明言,我一定要娶你过门,世子之位我会就此放弃。” 许瑾瑜看着陈元昭。 两人近在咫尺。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的面容,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决然。 一个女子一生中能遇见这样一个男人,是何等的幸运? 许瑾瑜,你何德何能,竟拥有他的爱。 许瑾瑜从未像此刻这般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听见自己轻柔又坚决的说道:“纵然前路坎坷,我也会与你携手并肩同行!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陈元昭全身一震。黑眸闪出异彩。 他生平最厌弃不屑所谓的誓言。 然而。此时此刻,浓浓的感动和情意在心里奔涌不休,一串话几乎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阿瑜。我陈元昭对天立誓。此生,我永不负你!如违此誓,就让我永远不能报仇雪恨,含恨九泉之下。” 许瑾瑜脸颊绯红。不知是因为激动抑或是情动。 两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两颗心隔着彼此的胸膛跳动。越来越近。 ...... 在屋子里待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 初夏守在门外等了许久,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虽说陈将军有意娶小姐,毕竟还没正式定亲。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是不妥。君子不欺暗室,只不过,左看右看陈某人也不像是这样的“君子”...... 初夏正准备去敲门。 另一扇门忽的开了。芸香走了出来。 初夏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芸香,你替含玉看过嗓子了么?她的嗓子还能不能治好?” 芸香素来是八风不动的模样。此时也不例外,淡淡说道:“含玉被灌的是一碗毒哑嗓子的药,可惜我不知道那碗药的具体配方,一时也配不出对症的解药来。只能先试试再说。到底能不能治好,还要看含玉的运道如何。” 初夏听着一阵揪心。 含玉以前在威宁侯府何等风光。人人敬畏三分!现在却是遍体鳞伤无比凄凉。 由此可见,跟对了主子是何等重要的事情! 初夏为自己庆幸不已,她陪伴着小姐长大,和小姐情同姐妹。小姐最是疼她,在她面前从不摆什么主子的架子,有什么好吃的或是好看的衣料,一定会想着给她留一份。 芸香抬头看了高大冷肃的男子一眼,脸庞微微泛红,很快又恢复如常。 初夏在一旁浮想联翩,自是没留意到这一幕。 “芸香,”周聪主动喊了一声:“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芸香压抑着心里泛起的涟漪,恭敬的走上前来听令。 周聪是陈元昭身边的侍卫统领,所有侍卫和暗卫都要听从周聪的号令。 芸香和周勇都是暗卫中的佼佼者,周勇是十个暗卫队长之一。因为暗卫中女子极少,擅长制毒解毒的更是绝无仅有,芸香的地位比周勇也不遑多让。 周聪当时派了周勇和芸香去威宁侯府,颇有些大材小用之嫌。不过,陈元昭未置一词,显然是默许了周聪的安排。 周聪比陈元昭年长两岁,身材高大壮实,腰际佩戴着长刀,一张脸棱角分明充满了阳刚之气,虽然不算俊美,却也足以吸引女子的目光。 “不知周统领有何吩咐。”芸香大胆的飞速看了周聪一眼。 周聪似没留意到芸香的异样,淡淡的吩咐道:“如今周勇留在侯府,邹家那边便以你为首。你一定要加倍留心保护许小姐,若是出了半点纰漏,我为你是问!” 芸香敛容应道:“是,属下谨遵周统领的命令,绝不敢有半点懈怠。” 周聪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芸香心里隐隐有些失望。难得见一回面,周聪实在太吝啬了,只和她说了这么两句......一转头,却见初夏睁着一双好奇的杏眼兴致勃勃的看了过来。 芸香脸上一热,故作镇定的问道:“初夏,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初夏笑嘻嘻的应道:“芸香,我从没见过你这副模样呢!” 芸香一怔:“什么模样?” 初夏眨眨眼,促狭的摆出了一个恭敬中隐含着激动的表情:“就是这个模样嘛!既激动欢喜,又偏要装的一本正经!” 芸香:“......” 周聪神色不动,眼里却多了几分笑意。不动声色的打量初夏一眼。 俏丽活泼,明媚可爱。怪不得周聪那小子心心念念不忘。上次传信回来的时候,甚至厚着脸皮央求自己在将军面前为他的亲事求情...... 这小子的眼光果然不错! 初夏看了看天,鼓起勇气去敲了门:“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回去了。不然,天黑前可就回不了府了。太太和少爷都会担心。” 过了片刻。门开了。 许瑾瑜神色还算镇定。一张嫣红的散发出异样光彩的俏脸却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还有略显红肿的嘴唇...... 初夏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庞微微泛红:“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许瑾瑜嗯了一声。转头对陈元昭说道:“我要走了。” 陈元昭淡淡说道:“我送你一程。” 许瑾瑜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明明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也没什么暧~昧的眼神交流,可就是让一旁的众人觉得自己很多余! 周聪打量陈元昭一眼,见他唇角微扬目光柔和。心里惊叹不已。 遇到许瑾瑜,陈元昭这块千年不化的寒冰。终于也融化了。 ...... 上了马车后,初夏一个劲儿的盯着许瑾瑜看。 许瑾瑜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嗔怪的白了初夏一眼:“总这么看我做什么。天天在我身边,还没看够么?” 初夏俏皮地笑道:“奴婢天天在小姐身边。当然是看惯的。不过,小姐今日格外好看。奴婢想多看一会儿。” 这倒不是成心打趣。 许瑾瑜本就生的极美,可那份美是温婉沉静的。如同美玉一般,含蓄不张扬。此时的许瑾瑜。全身上下却散发出笔墨难描的神采。 就像一潭静止不动的水,忽的化成了清泉汩汩流淌,美的灵动明媚。 许瑾瑜此时满心甜意,听着初夏欢快的话语愈发甜丝丝的。不过,她脸皮一向薄,被初夏这么打趣两句无妨,可芸香还在一旁,就有些不自在了。 许瑾瑜迅速的扯开话题:“芸香,你替含玉诊断过了,含玉的嗓子能治好么?” 芸香将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含玉。大概就是八成左右!而且,就算能再次张口说话,嗓音也会受不小的影响,不可能完全恢复。” “有八成的把握也不错了。”许瑾瑜叹道:“能重新张口说话,总比口不能言要强的多。想来含玉是不会计较的。” 如果没有人出手相救,含玉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想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含玉,初夏忍不住叹道:“侯夫人也太狠辣无情了。含玉怎么说也是她的贴身丫鬟,贴身伺候她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犯了错,也不至于用这么不堪的手段对付含玉吧!” 将含玉毒哑,废了右手,打的半死不活,又卖进了最低等的窑子里......手段如此毒辣,让人不寒而栗! 小邹氏对嫡亲的姨侄女都毫不留情,又怎么会怜惜一个丫鬟的性命。 许瑾瑜想到小邹氏,眼中闪过冷意。 “小姐,奴婢能遇到你这样的主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初夏由衷的说道:“如果还有来生,奴婢还要做你的丫鬟,永远伺候你。” 许瑾瑜听着这样的话,心里却一阵酸涩。 前世修来的福气么? 在前世,初夏陪着她被软禁在府里,后来又去了田庄,最后更是代她赴死。她这个主子懦弱无用,护不住身边的人,反而连累的初夏尸骨无存...... 今生她和许徵的命运依然风雨飘摇,以后嫁给陈元昭,即将面临的是更险恶的敌人。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初夏跟在她身边,算哪门子的福气? 许瑾瑜凝视着初夏,心里默默的想着。 初夏,若有来生,我希望你不要再做丫鬟了。 投胎到一个富裕之家,做一个衣食无忧的闺阁少女。长大后嫁得良人,幸福终老。 ...... 陈元昭一直送到了邹家的巷子外,才停下了,然后在原地目送着马车远去。 那目光,神情而专注,深邃而动人。佳人远去,似乎将陈元昭的一颗心也带走了......以上数句,纯属周聪脑补。 事实当然没那么夸张,陈元昭除了脸部线条稍微柔和一点之外,和往常无异。就算心里思绪翻腾,面上也绝不会流露出来。 马车走了之后,陈元昭便调转马头,向秦王府疾驰而去。周聪立刻收敛心神,扬鞭策马,追了上去。 到了秦王府时,天色将晚。 秦王府门客幕僚众多,秦王平日又最喜设宴,用夜夜笙歌来形容也不为过。 陈元昭手握重病,极得圣眷,幼时常出入皇宫,和秦王十分熟悉。秦王广交朝臣,自然不会漏了陈元昭。只可惜,发十次帖子,陈元昭也未必肯来一回。 也因此,当秦王听说陈元昭也来赴酒宴的时候,既惊又喜。立刻亲自出来相迎。 “子熙!” 秦王没穿朝服,只穿了一身暗色锦袍,神采奕奕,朗声笑道:“真没想到,你今天居然也赏脸来了。本王实在高兴。” 边说边拉起陈元昭的手,一起并肩同行。 这也是秦王笼络示好的手段之一。不知内情的人见了秦王这般平易近人热情示好,不受宠若惊才怪。 陈元昭最不喜肢体接触,别的男人还能忍一忍,好男风的秦王却令他打从心底觉得恶心。 陈元昭果断的抽回了手,扯了扯唇角道:“我不惯和人握手,请殿下见谅。” 秦王一愣,倒也没怎么恼怒。 陈元昭是出了名的怪癖。从来不近女色,不喜和男子握手也不算什么了。更何况,他偏好的是许徵那样的俊秀少年,对陈元昭这种高大冷峻型的不感兴趣...... 这些念头迅速在秦王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秦王笑容自若的和陈元昭并肩同行。陈元昭冷不丁的问了句:“今晚的酒宴,玉堂来了吗?” 秦王笑容一顿,眼中的尴尬一闪而过,咳嗽一声应道:“玉堂这些日子身体抱恙,告假几日在府里静养。我不忍惊扰,便没发帖子给他。” 陈元昭似笑非笑的看了秦王一眼,意味深长的应道:“哦?原来玉堂竟然病了。殿下可知道,玉堂生了什么病?” 秦王:“.....”L ☆、第二百零八章 密谈 秦王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掩饰的清了清嗓子:“到底生了什么病,本王也不太清楚。” 陈元昭从善如流的接口:“原来殿下也不知情。玉堂自小身体就好,平日连风寒也是极少的。这回怎么就病了!不如我们两个明日一起去探望玉堂如何?” 秦王脱口而出:“不用去了!” 纪泽肯定还在气头上,他这个始作俑者实在没脸去威宁侯府。 陈元昭疑惑的看了过来。 秦王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反应有些突兀。纪泽是他嫡亲的表弟,平日来往频繁密切。如今纪泽“生病”,他表现的无动于衷确实有些不妥...... “本王的意思是,玉堂既是在病中静养,必然不喜人登门打扰。”秦王有些生硬的解释:“等他身体好了,本王再邀他来赴宴。” 说这话的时候,秦王心里愈发心虚。 他自命潇洒风流,猎尽男女美色。可这回却着实不一样。 经过那天晚上的事......他和纪泽之间实在尴尬。 当然了,“吃亏”的人是纪泽,纪泽羞愤交加也是必然的。对他来说倒是没太大影响。只是最近提不起什么“兴致”。一时也没想好要怎么对付许徵,索性暂时将此事放到了一旁。 陈元昭频频提起纪泽,那一晚的记忆便又蜂拥而来。 陈元昭瞄了面色变幻不定的秦王一眼,心中哂然冷笑。随意的扯开话题:“不知殿下今日请了哪些客人来?” 陈元昭不再提起纪泽,秦王顿时松了口气,展颜笑道:“今日宴请的都是军中将领,都是你熟悉的。晖堂兄也来了。” 秦王口中的晖堂兄。正是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慕容晖! 秦王平日最好结交文臣,现在又开始拉拢武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陈元昭眸光一闪,淡淡说道:“那我今晚倒是来对了!” 秦王又是一阵朗声大笑:“你难得肯赴本王的酒宴,今晚务必要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他极少笑,这样的表情便已经是难得的敷衍客气了。秦王清楚他的脾气,也不放在心上。一路说笑着进了正堂。 ...... 今日来赴宴的。果然大多是军中将领。 大燕朝文武并重。文官殚精竭虑打理朝务,武将善战骁勇保家卫国。自来文武相轻,在朝堂上互别苗头也不稀奇。 年老一辈的武将以安国公的爵位最高。不过。安国公是朝野有名的绣花枕头,从未领兵出征,堪称京城勋贵纨绔里的第一人。军中最有声望的是威宁侯。威宁侯领边军驻守边关,算起来近十年没回过京城了。 陈元昭接任了神卫营统领一职之后。治军严格,令出必行。打了几场胜仗,平定过几次匪乱,声名鹊起。俨然成了年轻一辈将领中的领军人物。 不过,陈元昭冷漠不近人情也是出了名的。平日大多待在军营。从不热衷应酬。也因此,当陈元昭露面的时候,引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哗然。 众人一一上前来寒暄。其中有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面容英俊,唇角含笑。气度不凡,正是慕容晖。 陈元昭今日心情显然不错,竟没有露出半点不耐,和众人点头示意。 慕容晖和陈元昭私交还算不错,笑着打趣道:“子熙今日怎么有心情来赴酒宴,莫非是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兴致才这般高昂?” 话一出口,众人都笑了起来。 陈元昭不近女色可是赫赫有名。安国公夫人为他的亲事几乎愁白了头,可陈元昭却半点成亲的意思都没有。这些事在场的人谁不知道? 慕容晖这么说,分明是有意拿陈元昭开玩笑。 谁也没想到,陈元昭竟一本正经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你猜的没错。” 没错? 什么没错? 众人都是一愣,再仔细咂摸这句话,顿时不淡定了,七嘴八舌的鼓噪起来:“这么说来,陈将军是真的要成亲了?” “不知陈将军的心上人是谁?莫非就是那位许家小姐?” “除了那位许家小姐还能是谁?” “陈将军成亲大喜,可别忘了发喜帖给我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异常热闹。 陈元昭素来冷冰冰的不喜说话,别人见了他自动三缄其口。今日陈元昭却出奇的好脾气有耐心,甚至扯了扯唇角说道:“好,到时候我自会一一发喜帖。” ...... 秦王看着这一幕,笑容却渐渐收敛。 陈元昭不会拿终身大事开玩笑,更不会随意张口损了许家小姐的闺誉。看来,陈元昭是真的有意迎娶许瑾瑜。陈元昭一旦娶了许瑾瑜,许徵就成了陈元昭的舅兄。 多了这一层关系,他还怎么对许徵下手? 再一深想,陈元昭平日极少赴酒宴,偏偏今晚应邀而来。又在众人面前坦诚和许家的关系,显然不是无意为之...... 秦王心中思索惊疑,面上自是不会流露出来,笑着招呼众人入席。 美酒佳肴如流水般源源不断,酒过三巡,丝竹乐声响起,美貌的舞姬翩翩起舞助兴。众人一边饮酒一边谈笑作乐,气氛自是融洽热闹。 陈元昭和慕容晖同坐一席,慕容晖颇为健谈,陈元昭和他相熟,坐在一起时不时的聊上几句。 “这几日玉堂一直告假不出,听说是病了。”慕容晖关切的问道:“子熙,你可知道玉堂生了什么病?” 陈元昭眸光一闪,随口应道:“此事我也不清楚。” 慕容晖不疑有他,笑着说道:“玉堂平日身体极佳,没想到这一病就是几天。也罢,等他病好了我再喊他出来喝酒。到时候你也来。” 陈元昭点了点头。 慕容晖故意调笑:“平日喊你出来一回。你总是推辞不肯来,现在倒是随和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此话果然不假。” 陈元昭果然是心情极好,听了也不恼,只扯了扯唇角,举起了酒杯。 宾主尽欢,酒宴到了子时才散。 秦王亲自送了众人出府。陈元昭却留了下来:“我有些重要的话。想和殿下私下说。不知殿下是否方便?” 秦王似是早有预料,并不惊讶:“正好本王也有事想问你,你随本王到书房来。” ...... 秦王府的书房是一个独立的院落。秦王平日召集幕僚门客商议事情都在这里。书房外有重重侍卫看守,别说一个人,就算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 秦王摒退了所有人,诺大的书房里只有秦王和陈元昭。 秦王注视着陈元昭。缓缓张口问道:“子熙,你今日不止是为了赴酒宴而来吧!” 陈元昭淡淡应道:“殿下英明。我今天其实是特地为了许徵而来。”半点都没绕弯子。直截了当的挑明了来意。 果然如此! 秦王不动声色的说道:“子熙此言实在令人费解。许徵考中了解元,声名鹊起,前程似锦,正是春风得意少年时。本王也确实欣赏许徵。有意将他拢到本王麾下。不过,若是他不情愿,本王也绝不会强人所难。你说的特地为他而来。不知是什么意思?” 陈元昭眸光微闪,唇角似笑非笑:“这里只有我和殿下两人。今日所说的话也绝不会传进他人耳中。殿下不必诸多顾忌,有话不妨明说。” 秦王笑容如常:“本王刚才说的,正是心中所想。倒是你,说话含糊其辞,令人惊疑。” “既然殿下不肯明说,那我就斗胆放肆一回,有话直说了。”陈元昭神色淡然,说出口的话却如石破天惊:“我知道殿下不止喜欢美人,更喜美少年。许徵年少出众,俊秀无双,也怪不得殿下对他动了心思......” 这话一出口,秦王面色陡然变了。 他喜好男风的事十分隐秘,就连皇上太子等人也不知情。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寥寥无几,都是秦王真正的心腹。 陈元昭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他对许徵的心意,陈元昭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元昭无视秦王难看的面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是殿下的隐秘,原本我不该过问。可我对许瑾瑜倾心,想娶她为妻。将来许徵就是我的舅兄。希望殿下看在我的颜面上,放过许徵。” “只要殿下点头同意,我一定承殿下这份人情,将来必有回报。” 秦王的面色沉了下来,目光闪烁不定。 不管陈元昭是从哪儿得知这个隐秘,总之,陈元昭知悉此事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眼下再恼羞成怒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想一想该如何解决此事...... 他当然舍不下许徵。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令他心动的少年,那份强烈的渴切,甚至令他自己也觉得惊讶。即使是算计不成被许徵算计了一回,也没能让他厌弃死心。对许徵,他是志在必得! 可万万没想到,陈元昭竟知道了此事,还亲自张口相求。 陈元昭手握重兵骁勇善战,被视为年轻武将中的第一人,在军中威望极高。将来必然会成为武将中的领袖人物。若是能拉拢陈元昭为己所用,争夺储君之位顿时多了一大助力。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 答应了陈元昭,就意味着要放弃许徵。 孰轻孰重,其实根本不用犹豫。可秦王偏偏就犹豫了。 换了别人,秦王还可以先敷衍过去,利用完甩手扔掉,鱼与熊掌两者兼得。可陈元昭却不是普通之辈,不能等闲轻忽。 张口拒绝陈元昭,更是不智之举。如果惹怒了陈元昭,陈元昭大可以暗中将他喜好男风的秘密禀报给父皇知道,父皇心中一定会对他很失望。失去了父皇的欢心,他再想争夺储君之位,无疑是痴人说梦。 即使不能拉拢陈元昭,也不宜树这样的强敌。 ...... 秦王沉着脸,许久都没说话。 陈元昭也不着急,耐心的在一旁等着。 终于,秦王张口打破了沉默:“你的母亲和皇后娘娘是嫡亲的姐妹,你和太子是表兄弟。我如何能相信你会全心助我?” 这么诱人的鱼饵,秦王果然心动了。 陈元昭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说道:“我陈元昭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殿下应该很清楚我的脾气。说出口的话,就一定做到,绝不会反悔。” 这话颇有些狂妄骄傲,不过,由陈元昭口中说来却理所当然。 就连秦王也不得不承认,陈元昭确实有骄傲自信的资本。 不过,单单只这几句话,并不能完全打消秦王心里的顾虑:“你一言九鼎,本王自是深信不疑。不过,本王心里实在奇怪。只为了一个许徵,你就甘愿放弃辅佐太子,转而投向本王?” 陈元昭神色不变:“太子性情平庸,比殿下相差甚远。我愿辅佐殿下成就大业。他日殿下登基,成为一代名君,我愿做殿下臣子,为殿下效力。” 秦王听着这番话,神色稍微缓和:“子熙,你确实是有心投靠本王?” “殿下如果不信,我愿对天发誓。”陈元昭神色一肃,沉声立下誓言:“从今日起,我陈元昭便以殿下马首是瞻。暗中全力辅佐殿下登上储君之位。如违此誓,就让我死后无颜见陈家列祖列宗!” 反正他不是陈家血脉,见不见陈家祖宗都无妨。 秦王听陈元昭发这样的毒誓,立刻动容了:“何必发这样的毒誓,本王岂有不相信你的道理。只要你全心辅佐本王,本王也绝不会亏待你。” 顿了顿又道:“至于许徵......本王只是赏识他的才学,对他并无别的想法。你大可以放宽心。” “多谢殿下!”陈元昭拱手道谢。 两人心中各怀所思,面上却十分融洽相得。 密谈至半夜,陈元昭才张口告辞。秦王亲自送陈元昭出了府。 待陈元昭走后,秦王脸上的笑意渐渐隐没,面色阴沉,眼里满是阴霾。L ☆、第二百零九章 来客 隔日上午,许瑾瑜收到了陈元昭命人传来的消息。 “昨天夜里,我已和秦王达成口头约定,秦王答应放过许徵。此言不能尽信,叮嘱许徵要多加小心。短期之内许徵安全无忧。” 短短几句话,许瑾瑜翻来覆去看了数次,一直悬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秦王的承诺未必是心甘情愿的,或许是打着登基之后再和陈元昭翻脸的主意。不过,至少眼前这一难关是度过去了。 许瑾瑜去了许徵的院子。 兄妹两个的院子紧挨在一起,只隔了一道墙,几步就到了。 许徵正专注的低头写着文章,听到推门声,头也不抬的笑道:“妹妹,还没到午时,你怎么就来了。” 许徵潜心读书,一心准备来年的春闱。每天除了一日三餐之外极少出书房,每天晚上读书都要至半夜。许瑾瑜劝不动他,索性也不再劝了,每日精心的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一天三顿定时到书房来叫许徵吃饭。也因此,许徵才会这般调笑一句。 许瑾瑜笑道:“不到午时,我就不能来了么?” 许徵放下手里的书本,含笑抬头看向许瑾瑜:“谁说你不能来了。我看书看的累了,你来的正好,我和你说话顺便休息片刻。” 许瑾瑜抿唇一笑,走上前,将手里的纸条给了许徵。 许徵匆匆看了一遍,眼睛亮了起来。 “大哥,秦王既是在陈元昭面前承诺过了,在登基之前应该不会对你再动什么心思。一两年之内都无大碍了。”许瑾瑜的眼中满是欣慰。 许徵点点头:“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现在也不必时时忧心。”冷不丁的又问道:“你昨天去看含玉。是不是遇到陈元昭了?” 许瑾瑜:“......” 许瑾瑜倏忽红了俏脸,心虚的不敢和许徵对视。 这副样子,无疑是默认了。 许徵心里有些不快,当然了,这不快主要是针对那个无孔不入的陈某人的:“你们两个虽然彼此有情,毕竟还没定下亲事。瓜田李下总该避嫌。万一亲事不成,身为女子可就大大吃亏了。” 许瑾瑜没勇气辩解。更没勇气告诉许徵。昨天她着实是吃了不少亏...... 许徵到底心疼许瑾瑜,舍不得令她尴尬,立刻又放缓了语气:“以后他若是想见你。让他正经的登门拜访,我总不会拦着他见你。” 当然了,见上一面无妨,想独处门都没有。 没成亲之前。绝不能让妹妹被占了便宜。 许瑾瑜乖乖的应下了。 ...... 午后,邹家老宅来了访客。 “什么?妧表姐来了?”许瑾瑜又惊又喜。 初夏笑着应道:“是啊。太太正陪着李二少奶奶说话呢!太太打发人过来请小姐过去。” 许瑾瑜笑着应了一声,忙起身走了出去。 两人隔了多日没见,此刻见面格外欢喜。邹氏知道她们两个素来交好,见了面肯定有些体己话要说。起身笑道:“你们两个说说话,我就不在这里陪着了,也免得你们说话不自在。” 待邹氏走后。许瑾瑜拉着纪妧的手,上下打量几眼。笑着打趣道:“妧表姐,你的肚子还没显怀么?” 纪妧抿唇一笑:“还不到三个月,孕相自是不显。” “怀孕不到三个月,胎相还不稳,应该在府里安心静养。怎么还特意坐马车过来了。”许瑾瑜关切的嗔道。 纪妧笑容一敛:“我听闻大哥身体有恙,今日特地回府探望大哥。这才知道你们从侯府搬了出来。所以特地过来探望你们。” 今天回侯府,纪妧听闻许家母子搬走,着实惊讶。原本住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搬走了?这其中必然有些隐情。 问纪妤,纪妤一脸茫然什么也不知道。问纪泽,纪泽沉着脸一言不发。至于小邹氏那边,纪妧连问都没问,索性到邹家来问个究竟。 “是下人成心怠慢你们?还是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所以你们才特意搬了出来?”纪妧皱着眉头问道。 许瑾瑜应道:“这倒没有。在侯府借住这么久,侯府里的下人从未怠慢过。” “那是为什么?”纪妧追问道:“是不是三妹和你闹了什么不愉快?” “我和妤表妹相处的很融洽,没什么不愉快。”许瑾瑜迅速说道:“妧表姐,你别多心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大哥考中了解元,接下来一心读书,准备春闱。我们总不能一直借住在侯府,所以就搬出了侯府,住到了邹家老宅来。因为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先告知你一声。也怪不得你这般惊讶。” 纪妧聪慧敏锐,不是区区几句话就能糊弄得了的。 不过,许瑾瑜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便再追根问底,轻叹一声道:“罢了,既是已经搬出来了,多说也无益。以后别忘了常走动来往。我日后肚子渐渐显怀,就不便出府来找你了......” “那就换我去李家探望你。”许瑾瑜飞快的接口。 纪妧哑然失笑,心里的些许遗憾不快尽数散去:“好,以后可别忘了常来看我。” 两人对视一笑,很有默契的将这个话题搁下不提,转而说起了闲话。 自从纪妧出嫁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偶尔见面,身边也有许多人。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般独处闲聊了,东拉西扯漫无边际兴之所至随口闲谈,自然轻松愉悦。 纪妧渐渐将话题扯到了纪泽的身上:“......今天我回府探望大哥,问及大哥的病情,大哥不肯细说,脸色也不好看。还冲我发了几句脾气。” 对心高气傲的纪泽来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大概是刻骨铭心的耻辱。根本不愿别人问起。 许瑾瑜心中暗暗冷笑,口中安慰纪妧道:“世子卧病在床,心情不佳也是难免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纪妧轻叹一声:“近来纪家真是诸多不顺。大嫂动了胎气在静养,大哥生了病,就连母亲这几日也身体不适......” 小邹氏病了? 许瑾瑜眸光一闪,有意无意的追问了一句:“妧表姐。姨母生了什么病?” 纪妧对小邹氏没什么深厚的感情。提起她的病情也没见多少忧色:“我今天回去,见母亲面色不佳清减了许多,便问了几句。母亲说是受了寒气。这几天胃口不佳。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母亲闻到饭菜味道就变了脸色,草草吃了几口就恶心欲吐。看来是病的不轻......” 闻到饭菜味道就变了脸色? 草草吃了几口就恶心欲吐? 许瑾瑜心里一动,一个模糊的念头陡然闪过脑海。 今生因为她的重生。许多事情都受了影响。莫非,小邹氏比前世提前几个月怀上了身孕? “......母亲下午要请大夫来诊脉。我本想留下陪一陪母亲。不过,她却说没什么大碍。又说我身体有孕,不宜操劳,让我早些回府。我吃了午饭之后。索性就来找你了。”纪妧没留意到许瑾瑜神色间的异样,将今日回府的事情一一道来。 “父亲到边关已有十年,一个月寄一封家书回来。父亲走的时候。三妹还是个三岁的孩童,大概连父亲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这么多年来。府里的事一直由母亲撑着,她也实在辛苦。我和她感情虽不亲近,却也盼着她身体康健。” 说到后来,纪妧忍不住长叹一声:“大哥病好了就要入宫当值,府里只剩下母亲大嫂和三妹。一个病着,一个养胎,都不宜操心。三妹年龄倒是不小了,偏又是个浮躁冒失的性子,根本担当不起府里的琐事。实在令人发愁。” 如果许家母子还住在侯府里就好了。至少还能帮着打理府中的琐事。现在许家人已经搬出侯府,纪妧自然不好提起这些了。 许瑾瑜只当没听出纪妧语气中的遗憾,笑着安抚道:“姨母身子一向好,偶感风寒,只要休息几日也就好了,妧表姐不用忧心。” 但愿如此了!纪妧扯了扯唇角。 ...... 临近傍晚时分,纪妧才回了李府。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留妧姐儿吃了晚饭再走。”邹氏低声嗔道。 许瑾瑜解释道:“妧表姐身孕不满三个月,孕相还不稳。我若是留了她晚饭,她就得赶着夜色回李家,天黑坐马车多有不便。所以我就没留晚饭。” 邹氏听了之后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怀孕的妇人最是娇贵,还是别赶夜路的好。” 说来惭愧,若轮处事仔细,她这个当娘的还不及女儿。 许瑾瑜满心惦记的却是另一桩事:“娘,我今日听妧表姐说了,姨母这几日身体有恙。我们也该携了礼物登门探望才是。” 邹氏听到小邹氏生病一事,倒没觉得心疼。姐妹之间的情分,早在得知小邹氏有心算计自己一双儿女时消弭殆尽了。如今她的心里只有满满的憎恨和愤怒。 不过,既然没撕破脸,亲戚间应有的走动和礼数是不可少的。 “我们备些礼物,明天去侯府一趟。”邹氏略一思忖,便做了决定:“将此事告诉徵儿一声吧!让他也跟着一起去。” 许瑾瑜却说道:“姨母生病,我们去探望就行了。大哥去了也不便多问,不免尴尬。再说了,大哥近来闭门苦读,不愿出门,还是别打扰他了。” 小邹氏心胸狭窄锱铢必较,又对纪泽恋奸情深。知道了纪泽被算计羞辱,不恨许徵入骨才是怪事。 许徵还在别在小邹氏面前露面的好。免得小邹氏一个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 邹氏没太大主见,听许瑾瑜这么一说,又觉得颇有道理,点点头应了。 ...... 第二天早上,邹氏命赵管家准备礼物,登门探望小邹氏。 赵管家当年得邹夫人器重,才做了管家一职。赵管家感激邹夫人,对邹氏忠心耿耿。虽然邹氏出嫁多年,依然称呼一声大小姐。 至于庶出的小邹氏,赵管家却是不以为然的。虽然小邹氏嫁的门好亲事,身份地位远远胜过邹氏,可在赵管家的眼里,只尊嫡出的大小姐。 赵管家为小邹氏准备了既得体又不算隆重的礼物。 许瑾瑜听着赵管家禀报时,不由得哑然失笑。 年老又忠心的赵管家,真是耿直的可爱。 “赵管家,”许瑾瑜陡然生出一个主意来,含笑说道:“姨母生病胃口不佳,我想带些鲜美开胃的食物登门,聊表心意。今日厨房里可有鱼虾之类的?” 赵管家笑着应道:“说来巧了,今日厨房采买的管事正好买了一篓活虾回来。活蹦乱跳的十分新鲜。不知瑜小姐打算怎么带过去?” 带新鲜的活虾登门探病,显然不太妥当。 许瑾瑜微微一笑:“有鲜虾就好,我身边的芸香最擅厨艺,让她去厨房,以鲜虾为原料做一道鲜香可口的菜肴,放在食盒里带过去。” 说着,便吩咐芸香一声。 芸香领命去了厨房。 邹氏觉得此举有些费事。 侯府里什么好吃的没有?而且,就算带了食物登门,小邹氏也未必肯吃。不过,见女儿兴致勃勃的,邹氏也不忍心浇冷水了。 芸香心灵手巧动作利索,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做好了一道菜肴,装好放进精美的食盒里。 邹氏领着许瑾瑜坐上马车,临近正午时才到了威宁侯府。门房管事见了邹氏母女,颇为热情,一边打发人给小邹氏送信,一边亲自领着她们进了府。 只隔了几天,再进威宁侯府,心情截然不同。邹氏心里是否唏嘘不得而知,许瑾瑜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这里对她来说,是一个充满了痛苦阴暗回忆的牢笼。如今,费尽心思终于逃脱了出去。今天重回威宁侯府,当然不止是探望小邹氏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要确定小邹氏是否怀了身孕...... 许瑾瑜心中默默盘算着,和邹氏很快就到了汀兰院。L ☆、第二百一十章 “有恙” 到了汀兰院的院门口,一个俏丽苗条的丫鬟含笑而立,盈盈行礼:“奴婢给太太表小姐请安。” 这个丫鬟叫含黛,显然是取代了含玉的位置。 许瑾瑜对含黛并不陌生。 小邹氏当年一次买进府十几个丫鬟,名字都是以含字开头。容貌最出挑性子最伶俐的是含玉,面相忠厚善于伪装的是含翠。这个含黛容貌稍逊含玉,是小邹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平日负责做些端茶送水的事。含玉“暴病身亡”之后,小邹氏便让含黛接替了含玉,做了一等丫鬟。 常年在小邹氏身边伺候,虽然不如含玉那般知悉小邹氏和纪泽之间的私~情,不过,隐隐约约的也能察觉出些微不对劲。含翠被杖毙,含玉突如其来的病亡,令小邹氏身边的丫鬟们人人自危。 含黛被提拔做了大丫鬟,惊喜是有的,更多的却是惶恐和忐忑。唯恐行步差池,一个不慎,含翠含玉的下场可是历历在目啊! 含黛见了许瑾瑜母女,比往日格外的殷勤了几分。扬着笑脸,领着许瑾瑜母女进了内堂里坐下。 等了片刻,小邹氏却迟迟不见踪影。 “姨母可是真的病了?”许瑾瑜温和的问道。 含黛恭敬的应道:“夫人身子偶感风寒,这些日子虚弱无力胃口不佳,昨日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大夫开了药方,夫人今天喝了药之后就睡下了。听闻太太和表小姐来探望,夫人十分高兴,正在梳妆。还请太太和表小姐稍后片刻。” 这个含黛,既伶俐又善于逢迎,唯一不及含玉的。就是话稍稍多了一些。含玉骤然“身亡”,小邹氏匆忙间也只得提拔了含黛。 许瑾瑜有意探听小邹氏的近况,不动声色的套起含黛的话来:“大夫替姨母诊脉后,只说姨母是受了风寒么?有没有其他的症状?” 含黛略一迟疑,才应道:“其他的症状倒是没有。” 当然有。 哪有受了风寒却频频呕吐的,尤其是闻到饭菜味就恶心欲吐,实在不对劲......这些念头在含黛心里一闪而过。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口。 许瑾瑜从含黛一闪而逝的迟疑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小邹氏的“病情”果然不同寻常! ...... 等了片刻。小邹氏终于来了。 邹氏忙起身迎上去,握住小邹氏的手,一脸关切的问道:“妹妹。昨日妧姐儿登门来做客,说起你身体有恙。我听了心里实在着急,今天特地来看你。你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小邹氏确实清瘦了一些,面色也略显苍白憔悴。敷了脂粉也遮不住。 许瑾瑜也走了过来:“是啊。我娘听闻姨母身子不适,担心的一夜都没睡好呢!” 假惺惺! 小邹氏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挤出笑容应道:“我不过是感染了些风寒,休息几日就好了。倒是劳烦你们惦记了。” 看到邹氏和许瑾瑜,不免就要想起许徵。一想到许徵,就会情不自禁的想到受了屈辱的纪泽...... 小邹氏暗暗咬牙。现在还没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暂且忍耐,等待最佳时机再动手。 许家母子三人一个也逃不掉! “你们回了邹家,住的可还习惯么?”小邹氏收拾心情。挤出笑容问道。 邹氏笑道:“我住的是当年没出嫁时的院子,一切还维持着当年的样子。住起来自是没什么不习惯的。就是我心中总惦记着你,放心不下。” 小邹氏叹道:“姐姐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这半年多习惯了和你朝夕相伴,你这一走,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你今日回来看我,我心里不知多高兴呢!我这就吩咐一声,让妤姐儿和小顾氏到汀兰院来。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人多也热闹些。” “妤姐儿来倒是无妨。小顾氏还是算了吧!”邹氏说道:“她动了胎气,还是卧床静养的好,不宜走动。” 小邹氏不以为意的笑道:“她在床上躺了几天,安胎的药也喝了不少。不过是走上几步,能费多少力气。” 说到底,就是看顾采蘋不顺眼,不想让顾采蘋舒坦就是了。 小邹氏这般坚持,邹氏也不好再说什么,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小邹氏吩咐一声,两个丫鬟领命退下,各自去了浅云居和清芷院。 ...... 很快,纪妤和顾采蘋便来了。 隔了几日没见,乍见之下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亲热。 许瑾瑜和纪妤寒暄了几句,又看向顾采蘋:“表嫂,昨日听闻你动了胎气在静养,我一直为你忧心。今天一看,你的气色果然不太好。” 小邹氏只是略显清瘦,顾采蘋却是结结实实地瘦了一圈,肚子微微隆起,衣裙穿的颇为宽松。脸上脂粉未施,颇为憔悴。 顾采蘋这几天过的浑浑噩噩,一想到纪泽当日的横眉冷对恶言相向,就满心的苦楚。当着众人的面又不便流露出来,勉强笑道:“多谢瑾表妹关心,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小邹氏迅速的瞄了顾采蘋隆起的肚子一眼,眼中的怨毒一闪而过,快的令人捕捉不及。很快又换成假惺惺的笑容:“世子那天是一时愤怒失言,你不用耿耿于怀,若是因此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可就追悔莫及了。” 顾采蘋垂头,应了声是。 小邹氏心中一阵快意。又瞄了顾采蘋的肚子一眼。 一切都如之前所想,实在是太妙了! 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告诉纪泽,等过些日子再说也不迟。 小邹氏正想着,耳边响起了许瑾瑜温润悦耳的声音:“姨母,我听妧表姐说你近来胃口不佳。今日来的时候,特意命芸香做了些吃食带来给姨母尝尝。也算是我的小小心意,还望姨母笑纳。” 边说边从芸香的手里接过食盒,顺手打开,呈到了小邹氏面前。 还没来得及看清食盒里放的是什么,一股异常鲜美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小邹氏闻到这股香味,面色却微微一变。那鲜美的香气在她闻来。却是淡淡的腥气。胃里顿时翻动不休。隐隐作呕。 小邹氏暗道不妙。 这几天都是独自一人吃饭,想吐也只有身边的丫鬟看见,无人敢多说。今日这么多人都在。她若是当众吐出来就糟了....... 小邹氏强自按捺住想吐的冲动,硬生生的挤出笑容:“瑾娘真是有心了。” 许瑾瑜看着小邹氏陡然苍白难看的脸色,心里畅快之极,故意将食盒又凑的更近了一些。十分殷勤的笑道:“姨母若是不嫌弃,现在就尝尝如何?” 小邹氏胃里翻腾的更厉害了。勉强应道:“菜肴凉了滋味不佳,等拿到厨房重新蒸热了再拿过来......” 话还没说完,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小邹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用手捂着嘴快速的跑了出去。含黛等人都是一惊。慌忙追了出去。 众人都被小邹氏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一时反应不及,面面相觑。 只有许瑾瑜心中了然。小邹氏果然是怀了身孕。而且孕吐反应十分严重,虾肉没吃到口。才闻一闻就受不了了。 “妹妹不是说感染了风寒么?”邹氏满心的疑惑:“风寒之症也会有不思饮食闻了虾味都想吐的症状么?” 这也太奇怪了! 当然了,邹氏再怎么疑心,也没有联想到身孕上去。威宁侯在边关十年,从未回过京城。小邹氏无异于守活寡,怎么可能有身孕。 邹氏没联想到身孕,待字闺中的纪妤就更不可能想到这些了,一脸担忧着急:“我先过去看看母亲。”说完便小跑出了内堂。 顾采蘋到底是在孕中,对呕吐这类事情十分敏感。不过,顾采蘋的念头刚一生起,立刻又自觉荒谬可笑。 公公常年不在京城,婆婆独守空房,断然不可能怀孕。肯定是因为风寒之症带起了肠胃虚弱......嗯,一定是这样! 顾采蘋将这个荒唐的念头赶出脑海,只听许瑾瑜自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都是我思虑不周,带什么不好,偏偏带了鲜虾来。姨母身子不适,哪里闻得下鱼虾的气味。” 顾采蘋心里又是一动,下意识的接了句:“说起来,我前两个月也闻不得半点鱼虾腥气。”话一出口,惊觉失言,忙又改口道:“瞧瞧我这张嘴,说话实在欠妥当。怎么能将婆婆的病症和我相提并论。” 这种不过脑子的话,要是传到小邹氏的耳中,小邹氏不勃然大怒才是怪事。 许瑾瑜冲顾采蘋笑了一笑:“表嫂也是一时情急失言,料想姨母绝不会怪罪。再说了,姨母这闻不得鱼虾腥气的样子,也确实令人费解。” 意味深长的笑容,似有所指的话语,令顾采蘋心里又是一动。 许瑾瑜冷眼旁观,知道多疑善嫉的顾采蘋已经起了疑心,也不再多说,很快将话题扯了开去。 ...... 纪妤匆匆赶到的时候,小邹氏早已将早上勉强吃下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面色异常苍白。 “娘,你怎么样了?”纪妤一脸焦虑搀扶住小邹氏,口中恨恨说道:“昨天请来的那个大夫哪里是什么京城名医,分明就是名不副实的庸医。” 明明已经开了药方,小邹氏却丝毫没有好转。不是庸医是什么! 如果是那个大夫在场,只怕要大喊数声冤枉!他来倒是来了,可小邹氏压根就没让他诊脉,对外的说辞和开的药方都是小邹氏授意的...... 小邹氏不愿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纪妤看见,皱眉道:“行了,我没什么事。你这么慌慌张张做什么。先回去陪着你姨母她们,我休息片刻再过去。” 纪妤放心不下,还要说什么,小邹氏已经瞪了过来:“还不快去!” 纪妤委屈极了。她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明明是一番孝心苦心,可小邹氏半点都不领情,还凶巴巴的骂她! 纪妤红着眼眶走了。 小邹氏此时正难受,哪里还有心情顾及纪妤的感受:“含黛,扶着我回房休息。” 含黛楞了一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许太太和表小姐还在内堂呢!夫人就这么回房休息么?” 小邹氏听的一肚子火气,怒瞪含黛一眼:“我要做什么,还要你来教训不成?” 含黛被骂的灰头土脸,哪里还敢再吭声,乖乖的搀扶着小邹氏回房休息。 到了此刻,小邹氏才惦记起含玉的好来。 含玉素来伶俐,凡事看在眼里从不多舌,又善于揣摩她的心思,用着顺手顺心。含黛比起含玉可要差的远了。只可惜含玉起了异心留不得了...... 小邹氏的心思在含玉身上打个转,迅速的又转移到许瑾瑜的身上。 许瑾瑜今日登门,竟带了虾肉来......是无意之举还是有心为之? 不,不可能是成心的! 她月事迟了些日子,又频频不适呕吐,这才敢确定自己是有了身孕。此事她连纪泽都瞒在鼓里,身边伺候的下人也绝不敢胡乱猜疑。许瑾瑜绝不可能知道其中的内情。 今天的事,一定只是个意外的巧合! ...... 休息了片刻,缓过劲来之后,小邹氏强打起精神重又去了内堂。 许瑾瑜一脸歉然的迎了过来,搀扶住小邹氏的胳膊:“姨母,真是对不住。都怪我自作主张,带了食盒来,惹得姨母不适。” 许瑾瑜面容真挚,表情诚恳,十分自责。 小邹氏密切留意之下,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最后一丝疑虑尽去,扯了扯唇角道:“这也怪不得你。你也是一片好心。” “姨母不怪我就好。”许瑾瑜松了口气。 邹氏顾采蘋也各自凑过来安抚了几句,至于纪妤,还在为刚才挨骂一事耿耿于怀,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小邹氏也没放在心上。 纪妤自小就是这个坏脾气,动辄为了点小事生气,不用多哄,一会儿自然就会好了。 ......L ☆、第二百一十一章 脉脉(一) 午饭的菜肴十分清淡,几乎看不到鱼肉。 饶是如此,小邹氏还是没半点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在感到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时,忙搁了筷子,提前离了席。 邹氏心里不免又是一阵诧异,草草吃了一些也停下了。 许瑾瑜已经确定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也没兴致多逗留了。暂且先容小邹氏暗中窃喜一阵子。等过上几个月,自然有小邹氏哭都哭不出来的那一天...... 许瑾瑜凑到邹氏耳边,低声道:“娘,姨母身子不适,表嫂也不宜多操劳,我们还是别叨扰了。早些离开,让她们早些休息。” 邹氏深以为然,很快便向小邹氏辞别。 小邹氏挽留了几句,见邹氏去意坚决,便不再多说。因为身体虚弱不便送行,让含黛代为送邹氏母女出府。 回程的马车上,邹氏忍不住嘟哝了几句:“你姨母这病症真是蹊跷,吃了没几口就会恶心想吐。吐过了精神立刻恢复如常。哪里像是生病,简直就像是......” 邹氏说到这儿,便不肯再说了。 许瑾瑜心中了然,面上却是无辜懵懂的表情:“就像是什么?” 邹氏掩饰的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你姨母的肠胃太虚弱了,吃不下什么。我们不说这些了。你整日待在家里若是觉得闷,不妨去李家探望妧姐儿。有交好的也可以请到邹家来做客。” 许瑾瑜很配合的转移话题:“我正想和娘商议一声,我打算过几日邀请曹姐姐来登门做客。” 邹氏含笑应了:“曹家小姐知书达理性情温柔,和你颇为相投。你不妨和她来往,结为闺中密友。” 若是能娶回来做儿媳,和许瑾瑜成为姑嫂是再好不过了。 许瑾瑜对邹氏的心思一清二楚。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以前住在威宁侯府多有不便,一直没邀曹萦登门做客。到了邹家倒是方便多了,还能制造些机会,让许徵和曹萦见面说话什么的。 ...... 两天后,许瑾瑜命人送了帖子到曹家。 曹萦很快就应了帖子,到了邹家来做客。 “曹姐姐,”许瑾瑜拉起曹萦的手。亲昵又热情:“你今日倒是来的早。” 穿着一身浅蓝衣裙的曹萦抿唇一笑。清丽动人:“你发了请帖邀我登门做客,我岂有不来的道理。总不能让你一尝我当日久等客不至的滋味。” 许瑾瑜哑然失笑:“曹姐姐上次还说不怪我了,原来一直耿耿于怀。以后我可不敢再有类似的举动了。免得你放在一起算总账,我可吃不消。” 两人对视一笑,携手进了院子。 曹萦细细打量一番,笑着赞道:“这院子虽然不大。却收拾的颇为雅致整洁。” “是啊,虽然不如威宁侯府的引嫣阁宽敞。可我住着倒是格外自在舒适。”许瑾瑜笑着接过话茬:“威宁侯府再好,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这里是我的外祖家,长住倒是无妨。以后随时来找我都可以。” 曹萦歉然的笑了笑:“我平日喜静不喜动,甚少出门。如今我年龄又不小了。父亲母亲不准我常出门。” 曹萦比许瑾瑜年长,虚岁已经十六,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确实不宜再随意出门。 许瑾瑜心里一动。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曹姐姐,你的亲事定了么?” 曹萦俏脸微红。摇了摇头:“这两年常有人登门提亲,不过,父亲母亲舍不得我早早出嫁,一律推拒了。” 曹家书香门第声名极佳,曹萦才貌出众,想和曹家结儿女亲事的自然不会少。曹大人心疼爱女,一心想多留她两年再出阁。 许瑾瑜试探着问道:“曹姐姐,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我们说些私密的悄悄话。你心中可有中意的男子?” 曹萦一怔,脑海中迅速的掠过一张俊秀斯文的少年脸孔,俏脸一红,羞涩的说道:“终身大事,当然要听父母之命。哪有自己相中的道理......” 就是有中意的,也绝不好意思张口承认。 许瑾瑜见曹萦羞臊的不肯说,也不追问,悄声说道:“其实,我倒是已经有了中意的男子。” 曹萦顿时抛开了羞怯,好奇的问道:“你说的是陈元昭么?” 陈元昭英雄救美之后,又对许瑾瑜频频示好。那一天在叶家的表现,更是令人难忘。 提起陈元昭,许瑾瑜心里涌起丝丝甜意,如玉般白皙的脸颊漾起动人的红晕,轻轻的嗯了一声。 “陈元昭对你有情,你对他有意,若是能结成眷属,诚然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曹萦由衷的笑道,笑容里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艳羡之意。 时下大多盲婚哑嫁。成亲前见过自己的未来丈夫已经算是幸运的事了,像许瑾瑜这般和陈元昭情意相投的实在少见,让人不得不羡慕。 更令曹萦羡慕的,是许瑾瑜勇于承认心中情意的勇气。 换了是她......心中虽然偷偷恋慕着那个少年,却绝没有诉之于口的勇气。 许瑾瑜脸皮薄,换在平日绝不会主动提起此事。今天特意提起,自然是有用意的:“你父母都很疼爱你,若是你有了中意的男子,也不妨私下告诉他们一声。或许就能成就一桩美满姻缘。” 曹萦羞的满脸通红,却没吭声。 许瑾瑜心知她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这种事不宜多说,点到即止就好。以曹萦的聪慧,自然能猜出她的用意。 初夏笑吟吟的来禀报:“小姐,少爷过来了。” 许瑾瑜露出会心的笑意:“知道了,让大哥直接进来就是了。” 她之前让人送了口信给许徵。由此也足可以看出,许徵对曹萦颇有些好感。不然,许徵绝不会主动过来...... 曹萦听说许徵要来了,一颗芳心如小鹿乱撞,俏脸不自觉的发热。 许瑾瑜看在眼里,也不出言打趣,免得曹萦脸皮薄害臊。 很快,许徵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L210 ☆、第二百一十二章 脉脉(二) 许徵最喜竹青色,身上穿的衣服大多是竹青色,今日也不例外。 许瑾瑜巧施妙手,在袖口和领口处用同色的丝线绣了暗纹,映衬的许徵清俊无双。 近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许徵的改变也是显而易见的。些许浮躁之气全部散去,转而内敛蕴秀,一双清亮的眼眸多了几分深邃平和。 “许徵见过曹小姐。”许徵微笑着行了平辈礼。 曹萦的目光和许徵稍稍一触,便微红着脸垂了眼睑:“许公子多礼了。” 算起来,这一双少年男女只见过寥寥几回,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十句。不过,对彼此的印象都是极好的。 行了礼之后,许徵一时也不知该和曹萦说些什么。 许瑾瑜见许徵略显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不禁暗暗好笑。许徵平日冷静自信,到了心仪的少女面前却显得局促起来。 许瑾瑜善解人意的为许徵解围:“大哥,我今日特意邀曹姐姐登门来做客,打算领着曹姐姐在园子里转上一转。你若是有空,不妨一起来。” 许徵立刻应道:“当然有空。” 许瑾瑜抿着嘴角,眼里盛满了笑意。 曹萦俏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心里却涌起微妙的欢喜来。 ...... 邹家的园子不算太大,和威宁侯府的园子比起来,约莫只有三分之一的大小。 园子里种了不少花草树木,眼下已是深秋,落叶瑟瑟,天气微凉,没太多美景可赏。不过。在有心人眼中,落叶凋零的秋景也是极美的。 许徵走在许瑾瑜的身侧,和许瑾瑜说话时,目光可以正大光明的掠过许瑾瑜身侧的清丽少女,:“妹妹,我许久没听你抚过琴了。今日难得有兴致,不如让人把琴搬到园子里来。弹上一曲。” 许瑾瑜欣然应了。又对曹萦笑道:“曹姐姐,你的诗词和书法我都领教过了。今日和我切磋一番琴艺如何?” 曹萦含笑应道:“许妹妹有这份雅兴,我奉陪就是了。” 许瑾瑜吩咐下去。初夏和芸香很快搬了琴过来,安置在树下。 “曹姐姐,我先献丑了。” 许瑾瑜坐到琴前,一连串流畅的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琴音一改往日的悠远平和。欢快而动听。 曹萦不仅擅长诗词书画,琴艺也十分高超。聆听片刻便微笑了起来。 许瑾瑜的琴艺颇为高妙,不在诗词之下。 许徵很自然的靠近了一些,和曹萦并肩而立:“妹妹久未弹琴,琴艺倒是没怎么生疏。”刻意压低了声音。以免惊扰了许瑾瑜弹琴。 这么一来,曹萦得再靠近一些竖长耳朵,才能听清许徵在说什么:“许妹妹的琴艺确实极好。还有诗词书画。俱都出类拔萃。” 许徵的眼中闪过身为兄长的骄傲自得:“这些不过是平日消遣,她最擅长的是女红刺绣。” 曹萦由衷的叹道:“许妹妹实在优秀出色。足以令一众自以为是的名门闺秀自叹弗如了。” 许徵疼妹如命,听到曹萦盛赞许瑾瑜,心里自是高兴,笑着说道:“她生性喜静,捧着一本书可以坐一个时辰,若是拿着绣花针,能坐上半天。平日如非必要,极少出府走动。我时常忧心她性子孤僻,交不到闺中好友。今日知道你登门来做客,我心中真的很高兴。” “你真是个好兄长。”曹萦笑着赞了一句。 许徵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父亲早亡,只剩下母亲和我们兄妹相依为命。我这个做兄长的,多疼妹妹一些也是应该的。 曹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许徵一眼,正巧许徵也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触,心中俱是一阵微妙的悸动,迅速的各自移开了。 ...... 许瑾瑜看似专注弹琴,其实一直在留心许徵和曹萦的动静。见他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低语,各自眼中含笑,心里颇为欢喜。 许瑾瑜将一首欢快的琴曲反复弹奏了几次。 许徵和曹萦竟然都浑然不察,在淙淙的琴声里柔声细语。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终于戛然而止。 许瑾瑜笑着自嘲:“久未弹琴,手法生疏了不说,手指也禁不住长时间的操劳。弹了半个时辰就撑不住了。” 半个时辰? 竟然已经弹这么久了么? 她一直和许徵在说话,竟没留意到许瑾瑜一直在反复弹同一首琴曲。 曹萦有些羞窘,故作镇定的笑道:“接下来你休息,换我弹半个时辰的琴给你听。” 许瑾瑜俏皮的眨眨眼:“也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曹萦收敛心神,缓步走到琴边坐下,伸出纤长的手指轻拨琴弦。琴音如溪水潺潺,流畅悦耳。 行家一出手,高低立见。 许瑾瑜倾听片刻,忍不住低声赞道:“曹姐姐的琴艺胜我一筹。” 许徵难得的公正了一回:“曹小姐的琴艺确实略胜你一些。听的出至少苦练过七八年。” 许瑾瑜心里有些泛酸了。 换在以前,在许徵眼里,她这个妹妹十全十美,样样都胜过别人。现在有了心上人,她这个妹妹也没以前那么宝贝了...... “不过,这样比较对你不公平。”许徵又迅速说道:“你虽然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涉及,真正精通擅长的却是刺绣。若是让曹小姐和你比一比绣艺,她肯定远远比不上你。” 听许徵这么说,许瑾瑜心里顿时愉快多了。 曹萦弹琴时十分专注,微垂着的俏脸更显文雅清秀,身姿优雅动人。许徵默默的凝视着抚琴的少女,十六年未动过的少年心荡漾不休。 许瑾瑜压低的声音悄悄传进耳中:“大哥,你喜欢曹姐姐么?” 许徵被这么冷不丁的一问,顿时面红耳赤,心慌意乱,却没吭声。 没张口否认,自然也就是默认了。 许瑾瑜得到意料中的答案,心里既欢喜,又有些微的怅然低落。 大哥有了心上人。以后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再也不是她这个妹妹了...... 此时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当她和陈元昭情意相许时许徵心里的酸楚滋味。L ☆、第二百一十三章 牵线 曹萦专注的弹着琴,自是没留意许徵兄妹在窃窃私语什么。 “曹姐姐才学出众,兰心慧质,温柔可人,大哥若是真的喜欢她,可得早些筹谋提亲的事。别被别人抢了先。” 许瑾瑜很快调整了心情,低声说道:“我之前问过曹姐姐了,曹大人和曹夫人已经开始为她操持亲事了。” 以曹家的家世和曹萦的才貌,不愁找不到佳婿。许徵既是中意曹萦,就得早些去提亲。 许徵听了此话,却略一踌躇。 许瑾瑜一眼就看出了许徵的顾虑:“大哥,你是不是担心曹家不答应这门亲事?” 许徵点点头,神色有些暗淡。 论才学相貌性情,他不输给任何人。许家的家世和曹家却相差颇远,登门提亲,曹家怎么可能答应?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就不行。”许瑾瑜倒是颇为乐观:“曹大人和曹夫人都是心疼女儿的,或许并不介意门第之别。只要曹姐姐中意你,他们或许就会应允。” 许徵默然不语,神色间却有几分动容了。 许瑾瑜又轻笑道:“你既是有这份心意,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娘和我就行了。等过了今天,我就和娘商议去曹家提亲的事......” 正说着,琴声停了下来。 许瑾瑜立刻住了嘴。 曹萦笑盈盈的起身,半开玩笑的嗔道:“我这么用心的弹琴,你们两个都没凝神听,实在有些过分。” 许瑾瑜俏皮地笑道:“曹姐姐这么说可就冤枉我和大哥了。我们两个一边说话一边聆听悦耳的琴音,半刻都没舍得失神呢!不信你问问大哥,他刚才看你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过。” 曹萦心里一跳,迅速的抬眸看了许徵一眼。却见许徵窘迫的红了脸,心头一点甜意,迅速的蔓延开来。 许瑾瑜有意为许徵制造机会,扯了扯许徵的衣袖:“大哥,我和曹姐姐都弹琴给你听,你总该投桃报李吧!” 许徵定定神笑道:“早知道你不肯放过我。我这就让人取我的竹笛来。” ...... 许徵自幼学过琴艺。不过更喜欢吹笛。许翰特意聘请了一位擅长竹笛的乐师教许徵吹笛。许徵学了三年。便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许徵平心静气,将翠绿的竹笛放到唇边,轻轻吹奏。优美的笛声悠然响起。 曹萦既喜书画,又喜音律。闻之顿时动容了,一脸的惊叹:“许公子的吹笛之艺实在高妙。” 许瑾瑜看着曹萦,若有所指的笑道:“大哥不止擅长吹笛。书画更是一绝。好学上进,诚恳待人。也不知哪家的女子有幸能嫁给他,做我的大嫂。” 曹萦一颗芳心怦然乱跳,没勇气和许瑾瑜对视:“许公子才貌人品千里无一,将来必然会娶得佳妇。琴瑟和睦。” 只听许瑾瑜轻轻地叹了一声:“大哥什么都好,只是父亲早亡,我们许家门第不显。只怕会耽搁了他的终身大事。”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时下结亲最讲究门当户对。如今大哥有了中意的女子。想登门提亲,却又担心女方嫌弃家世低微不肯允诺。曹姐姐,依你看,我们该不该登门去提亲?” 曹萦何等聪慧,很快听出了许瑾瑜的言外之意。俏脸早已嫣红一片。 许瑾瑜分明是在探听她的心意...... 不过,许瑾瑜并未挑明了直说,也就少了尴尬。 许徵是真的中意她么?还打算去提亲?父亲很欣赏许徵,母亲对许徵的印象也很好。只是不知道是否介意许家的家世...... 曹萦一直没说话,许瑾瑜也不追问,安静的站在一旁,唇角含笑,目光却密切的留意着曹萦的神色变化。 娶妻当娶贤,许徵若是能娶才貌双全性情温柔的曹萦,自是一桩好亲事。而且,曹大人在朝廷中声誉极隆。许徵若能做曹大人的女婿,秦王碍于曹大人,也会多几分顾忌。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门不可多得的亲事。 现在就看曹萦的心意和曹家人的心意了...... 笛声悠扬欢快,似一阵春风吹拂进人的心田。 曹萦咬咬嘴唇,轻声道:“许妹妹,令兄长既是中意对方,自是应该登门提亲。先表露出诚意,才有可能打动女方的家人。” 说了这番话之后,曹萦羞不可抑的低下头,再也没抬头看过许徵一眼。 许瑾瑜眼睛一亮,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曹萦肯定听懂了她的话意。这样回应,足以显示出曹萦对许徵也有意。 既是如此,登门提亲也多了几分把握。 ...... 到了申时正,曹萦向许瑾瑜辞别。 送走了曹萦之后,许瑾瑜立刻拖着许徵去找邹氏:“娘,大哥有件重要的喜事要和你商议呢!” 邹氏饶有兴味的“哦”了一声:“徵儿有什么事?” 许徵难得的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邹氏哑然失笑:“到底是什么事,怎么说都不好意思说了。瑾娘,你既是知道就直说吧!也免得你大哥扭扭捏捏的不自在。” 事实上,就是许徵不说,邹氏也猜到了几分。 今日曹萦登门做客,许徵不肯待在书房,主动出来陪着客人......现在张口要说的事,十有*和曹萦有关。 许瑾瑜笑吟吟的看了许徵一眼:“那我就代大哥说好了。大哥对曹姐姐有意,想和娘商议,请人去曹家提亲。” 邹氏既惊又喜,霍地站起身来:“徵儿,瑾娘说的是真的么?” 许徵定定神,点了点头:“是,我确实有此意。” “太好了!”邹氏高兴的简直不知要说什么是好了:“我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许徵有些无奈的笑道:“娘,你别忙着高兴激动。提亲一事是男方主动,答不答应却在女方。我现在虽有提亲的心意,曹家肯不肯点头还不知道。” 邹氏喜气洋洋的应道:“不管怎么说,总得先去提亲了才知道曹家是什么反应。” ......L ☆、第二百一十四章 提亲(一) 登门提亲,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邹氏高兴激动过后,开始思忖起提亲的事宜来。 请一个身份贵重的女眷登门去提亲当然是最好的。她多年不在京城,举目无亲,唯一熟悉的只有妹妹小邹氏。不过,这件事万万不能请小邹氏登门。免得小邹氏从中作梗,坏了这门亲事。 思来想去,也只能请官媒登门了。 邹氏打定主意之后,便打发赵管家去请官媒。 赵管家听闻请官媒为许徵说亲,心里十分快慰,特意请了一位能言善道经验丰富的官媒来。 这个妇人年约三十五六,颇有几分姿色,未语先笑:“妾身姓张,太太称呼一声张氏即可。” 邹氏和颜悦色的笑道:“张氏,今日我特意请你来,是为了我儿子许徵的亲事。烦请你从中说和,只要亲事说成了,我一定厚礼答谢。” 张氏笑吟吟的应道:“太太请放行,贵公子的亲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知太太想为许公子说一门什么样的亲事?是家世出众的大家闺秀,还是要才貌双全的少女?我手中倒是有些合适的......” “人选就不用你操心了。”邹氏笑道:“我心中已经有了合意的。” 张氏好奇的问道:“不知太太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邹氏答道:“是国子监祭酒曹大人府上的千金。” ......什么? 张氏一惊,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就是那位闺名一个萦字的曹家千金?” 邹氏含笑点头。 张氏踌躇片刻,才陪笑道:“我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还请许太太听了勿恼。这位曹小姐才貌出众,闻名京城。也怪不得许太太青睐有加。不瞒许太太说。我前两个月还曾替沈大人的二公子到曹家提过亲,曹家当时一口就回绝了......” 沈大人可是正经的四品官职,沈二公子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少年俊杰,曹家尚且一口回绝。以许家如今的家世,去提亲也只会是无功而返。 这份媒人谢礼可不是好赚的。 张氏虽然没把话尽数说出来,神色间却表露无遗。 邹氏见了也不恼,依旧笑吟吟的说道:“你只管去曹家提亲。曹家若是一口回绝了。我也不会怪你。谢媒礼半点都不会少。” 张氏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满脸堆笑的应下了。 ...... 两天后,张氏带着厚礼去了曹家。 递了名帖之后。等了约莫一炷香时辰,曹夫人笑着出来了。 张氏忙笑着上前见礼,曹夫人见了张氏有些惊讶,笑着打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是第三回来了吧!” 除了为沈大人的二公子提亲外,一年前还来过一回。 张氏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令千金貌美多才声名赫赫,也不知哪家的儿郎有这个运气娶了回家。我也不绕弯子了,今日我是为许家公子来说和提亲的。” 曹夫人微笑不语。 张氏滔滔不绝的说道:“这位许公子全名许徵,今年十六岁。生的俊俏无双,才学出众。今科秋闱考了解元。和曹小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起来,这位许公子还是曹大人的门生。曹夫人定然也是见过他的。对他的人品才学也该有所了解才是......” 曹夫人依旧矜持的微笑着,并不多说。 张氏也不以为意。 男方登门提亲的时候。女方纵然心里情愿也绝不会流露出来,这是女方应有的矜持。没当面婉言拒绝已经算不错了,说明还有些希望。 “......今日我代许太太冒昧登门提亲,还请曹夫人看在许家一片诚意的份上多考虑考虑。过几日我再登门来听回音。” 张氏殷勤的说完之后,便起身告辞。 曹夫人命身边的管事婆子送了张氏出去,然后转身进了内室。 ...... 一身浅蓝衣裙的清丽少女倚窗而立,她正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唇角浮着一丝羞涩的浅浅笑意。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曹夫人笑着走了进来。 曹萦抬眸,轻轻喊了一声:“娘。” 曹夫人细细打量曹萦几眼,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不舍:“萦儿,今日许家请官媒来提亲了。” 曹萦俏脸飞起动人的红晕,鼓起勇气问道:“娘,你是怎么回复许家的?” “我什么都没说,那个官媒过些日子才会登门来听回音。”曹夫人缓缓说道:“许徵是你爹的门生,我也见过他几回。他相貌人品性情样样出众,也算配得上你。只是早早丧父,如今只有寡母和一个妹妹。论家世,许家实在不算好。若是允了这门亲事,未免委屈了你。” “我心中思来想去,一时也决断不下,所以先来问问你的心意。这门亲事,你心里可愿意?” 曹萦羞不可抑,既舍不得摇头,又不好意思点头,红着一张俏脸不吭声。 曹萦这般模样,曹夫人哪还有不明白的,忍不住笑着叹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身为母亲,岂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几个月前曹萦在书房偶尔见了许徵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后来又和许瑾瑜结交,时不时的提起许徵...... 曹夫人察觉到曹萦的心思之后,也特意细细的观察过许徵两回。 撇开家世不论,许徵实在是少见的优秀出色,在同龄人中十分出挑。也怪不得自家女儿芳心暗许。 曹夫人想了片刻说道:“萦儿,终身大事不比寻常,许徵虽好,却门第不显,你嫁给他实在委屈了......” 曹萦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道:“娘,我不在意什么家世。”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只愿和喜欢的男子携手白头! 曹夫人哑然失笑,声音愈发温柔:“傻丫头,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不过,这事我总得和你爹商议过后再做决定。只要你爹肯点头,就随了你的心意。你这些日子就别出去走动了。” 已经谈婚论嫁的女子,确实不宜再出门。尤其是邹家,自是不能再去了。 曹萦的俏脸红彤彤的,乖乖点头应了。L ☆、第二百一十五章 提亲(二) 许瑾瑜轻轻推开书房的门。 许徵坐在书桌前,却未低头看书,呆呆的看着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瑾瑜抿唇轻笑,悄悄走上前,冷不丁拍了拍许徵的肩膀:“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许徵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抬起头:“妹妹,你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差点被你吓得坐不稳摔一跤。” “明明是你发呆没听见我的脚步声,现在倒来怪我。”许瑾瑜笑着打趣:“是不是在想曹姐姐?” 许徵俊脸微红,却也没否认:“今日官媒去提亲,也不知道曹家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事关终身大事,许徵焉能不忐忑? 许瑾瑜笑了一笑:“张氏不是说了么?曹夫人没有当面拒绝,就说明此事大有可为。上次她为沈家去提亲的时候,曹夫人可是当面就婉言拒绝了。你且耐心等上几日。” 想娶人家的掌上明珠回来,媒人不免不了要多跑上几趟。 许徵定定神,不无自嘲的笑道:“你说的对,亲事急也急不来,只能耐心等着。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我就心思慌乱的看不进书,实在好笑。” 许瑾瑜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毕竟是终身大事,换了谁都一样忐忑紧张。” “放心,就算亲事不成,我也不会因此一蹶不振。”许徵打起精神说道:“曹大人夫妇都是极疼爱女儿的,他们一定希望曹小姐嫁一个如意夫婿。我若是入不了他们的眼,也怪不得他们。只能怪我还不够好。” 许瑾瑜听的微微心酸:“大哥,你是世上最好的男子。如果曹家因为家世拒绝了这门亲事,那是他们的损失。” 许徵足以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女子。 许徵心里涌起阵阵暖意。笑着起身,摸了摸许瑾瑜的头:“在你眼里,我自然是世上最优秀最出色的。曹家人可未必会这么想。算了,不说这些,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起去陪娘吃晚饭。” 许瑾瑜柔声应了。 不止是许徵患得患失,邹氏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想着许徵这么优秀曹家怎么舍得拒绝亲事。一会儿又想着曹家只怕会嫌弃许家的家世不显。 不过。在见到许徵的时候,邹氏却表现的信心十足:“徵儿,你什么也不用管。只要安心读书,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许徵没有揭穿邹氏的外强中干,笑着点了点头。 ...... 这一等就是整整十天。 许徵如何心神不宁就不用细说了,许瑾瑜这些天也天天惦记着此事。 前世许徵屈辱的成了秦王的男宠。直至临死之极也未成亲娶妻。这一生,她愿付出一切换来许徵的平安。由衷的盼着许徵娶妻生子,活的幸福安乐。 “今天张氏去曹家听回音了。也不知道曹家到底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邹氏在许瑾瑜耳边絮叨着:“同意了自是好事一桩。怕只怕曹家不肯同意,你大哥心里一定很难受。” 看许徵的样子,显然是对曹萦有意。 少年情窦初开。是世上最美好的事。若是亲事被拒,伤的不仅是自尊,更是一颗脆弱的少年心。 许瑾瑜笑着叹口气:“曹家到底答不答应。等张氏从曹家回来就知道了。现在想的再多说的再多也没用。” 这种等待的滋味,实在是煎熬。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邹氏无奈的笑道:“可就这么白白的等着。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真恨不得亲自去曹家一趟,问一问曹家人的心意。” 许瑾瑜被逗乐了:“好,我陪着你一起去。” 说笑间,时间悄然滑过。 左顾右盼,等的脖子都快长了,官媒张氏终于来了。 邹氏和许瑾瑜不约而同地起身迎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张氏扬着笑脸容光焕发地走了过来。 许瑾瑜心里一喜。 看来,张氏是带了好消息来了。 “怎么样?曹家答应了么?”邹氏一脸期待的问道。 张氏却卖起了关子:“许太太,我刚从曹家出来,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现在嘴里干巴巴的,总得喝口水再说话。” 邹氏一听这轻松的语气,心知必是有好消息。心头一颗巨石落了地,连连笑道:“好好好,先进去坐下,喝杯茶歇一歇再说。” 张氏坐下之后,慢悠悠的喝了杯茶,吊足了邹氏母女的胃口,才笑着说道:“我今日去听回音,曹夫人说了,曹家只有这么一个爱女,舍不得早早出嫁,一直留到今日才谈婚论嫁。就算答应了亲事,出嫁的日子也要迟一些。所以特意打发我来问一问,许公子肯不肯等上一年再成亲。若是愿意,我过几日就去回话,若是不愿意,这门亲事就作罢......”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邹氏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年底前定下亲事,成亲的日子明年再商议也不迟。也不用等上几日了,你明天就去给曹家回话。” 亲耳听到这些,许瑾瑜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喜悦从心底蔓延。 大哥若是知道此事,不知会是怎样的高兴。 张氏失笑不已:“许太太,我知道你这是心里高兴,巴不得早些定下亲事。不过,这事可急不得。总得等上几天再回话,说不定曹家还会提些别的要求。” 两家结亲是大喜事,其中要商议的种种细节也很多。中间免不了要媒人来回跑腿说和。越是门第显赫的人家,越是讲究这些俗礼。就算心里满意,也是要端一端架子的。 现在只是初步口头应允了,想正式定下亲事,至少也得两三个月。 邹氏笑的合不拢嘴:“是是是,是我太心急了。下面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需要我准备什么,你只管说一声。” 张氏连道不敢。 许瑾瑜笑着提醒:“娘,张官媒来回跑腿这么辛苦,你可别忘了谢媒礼。” “瞧瞧我,高兴的快不知东南西北了。”邹氏立刻笑了起来,一边吩咐李妈妈把准备好的谢媒礼拿来。L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惊讶 “大哥,”许瑾瑜眉眼含笑,十分愉悦:“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曹家已经点头应允了亲事!” 在许瑾瑜扬着笑脸进来的时候,许徵就已经有了预感。 听到这番话后,许徵一直悬在空中的心晃晃悠悠的落了地。俊脸骤然闪出熠熠光彩,眼里盛满了喜悦。 太好了! 曹家终于应了亲事! 许瑾瑜笑着说道:“曹家现在只是初步口头允下了,接下来还要官媒来回跑几趟,商定好细节再正式提亲定亲。在年底前应该能定下亲事。还有,曹家提了要求,要将曹姐姐多留一年,你想娶曹姐姐过门,还有得等呢!” 说到最后一句,不无打趣的意思。 许徵心愿达成如愿以偿,心情极佳,闻言笑道:“别说一年,纵是等上两年也无妨。” 等明年考过春闱有了进士的功名,就能报吏部选官。踏入仕途之后再娶妻,正是双喜临门! 许瑾瑜看着许徵欢喜的模样,心里无比快慰。 前世许徵从未成亲娶亲,也没有过男女两情相悦的爱情。这一生,许徵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纵然心里有些淡淡的酸意,和巨大的欢喜比起来,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了。 “大哥,”许瑾瑜由衷地叹道:“见到你开心,我心里也很欢喜。” 许徵凝视着许瑾瑜,郑重的说道:“妹妹,我将来会成亲娶妻,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许瑾瑜心里暖暖的,鼻间却微微有些酸楚,轻声道:“大哥,你待我的好我都知道。我只盼着你过的幸福平安。” 至于‘谁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许徵见许瑾瑜有些伤感怅然,十分心疼,有意要哄许瑾瑜高兴。故意说道:“这怎么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是第一要紧的大事才对。我可先说好了,日后就算你嫁到了安国公府,成了陈元昭的媳妇。心里最着紧在意的也得是我这个大哥才行。” 许瑾瑜果然被逗的扑哧一声笑了:“是是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大哥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的。” 说笑间,心底最后一丝怅然也烟消云散。 ...... 又过了数日,官媒张氏又去了曹家一回。将许家人的话带了去。 曹夫人听到张氏说起邹氏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心里也颇为欢喜。 低嫁也有低嫁的好处。 女儿日后做了许家的媳妇。料想邹氏也不会做那等揉搓儿媳的恶婆婆。许家人口又简单,许瑾瑜这个小姑聪慧机敏性情温和,和曹萦私交甚笃,今后也不难相处。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许徵本人出色。虽然年少,性情却远比同龄的少年沉稳。才学出众,又好学上进。今科考中了解元。来年春闱考中前三甲指日可待。再有自家老爷在朝中提携,何愁将来没有好前程? 女儿嫁给这样的夫婿。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曹夫人这样想着,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不过,在张氏问起何时定亲的时候,还是没轻易松口就是了:“两人亲事是否合适,还得合一合生辰八字。等看过了生辰八字是否合适再商议也不迟。” 张氏满脸带笑的应下了。 从曹家出来之后,又去了邹家老宅不提。 男女结亲种种礼仪十分繁琐,期间耗费两三个月也是等闲事。 ...... 日子一晃,进了腊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曹家和许家议亲的事,终于传进了小邹氏的耳中。 “你说什么?”小邹氏一脸震惊错愕:“许家去曹家提亲,曹家竟然应下了?” 何妈妈陪笑道:“这么要紧的事,奴婢岂敢有半个字假话。此事奴婢也是听丫鬟们私下议论才知道的。听说,表少爷和曹家小姐的八字已经合过了,年底前就会正式下定。” 小邹氏听了此事,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欢容,反而沉了脸。 好一个邹氏!这么重要的事,前些日子来做客的时候都没露过半点口风,分明是打定主意一直瞒她到底了。 许徵攀上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将来想对付许家人,不免又要多一层顾忌...... 小邹氏越想越心浮气躁,一张脸阴沉沉的,似暴雨将至。 何妈妈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中忐忑。 小邹氏原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厉害主子,这一个多月来,脾气愈发阴晴不定。前一刻还笑吟吟的,下一刻就会翻脸发怒。汀兰院里的丫鬟婆子们没少挨过骂。 何妈妈是浅云居的管事,每日都要到汀兰院来“请安”。将顾采蘋的一举一动细细禀报给小邹氏。今天听说了许家的事,急着来禀报给小邹氏。原本是想讨主子欢心,可看小邹氏的反应,今日不挨骂就算不错了...... 果然,就听小邹氏阴测测的声音响了起来:“这等要紧的事,怎么直到今日才来禀报?” 何妈妈立刻跪下了:“奴婢也是刚听说这件事,若是早知道了,肯定不会瞒着夫人。” 小邹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怒骂道:“废物!都是废物!我真是白白养了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吃喝花用样样都精通,到了做事的时候就个个推诿。” “是是是,奴婢是废物,奴婢没用,还请夫人别生气,免得伤了身子。”何妈妈唯唯诺诺的应着。 小邹氏一肚子火气,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自动消散了大半。 是啊!眼下她的身子可是最要紧的,不能轻易动怒,也免得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小邹氏的神色陡然柔和了起来。 何妈妈悄眼打量,心里不由得暗暗讶异,却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跪着。 等了片刻,小邹氏才淡淡说道:“罢了,看在一片忠心的份上,暂且饶过你这一回,起来回话。” 何妈妈忙谢了恩,利索的起身站在一旁。 就在此刻,含黛上前来禀报:“启禀夫人,世子领着世子妃来给您请安了。”L ☆、第二百一十七章 商议 小邹氏眸光微闪,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让他们两个进来吧!” 含黛应声而退,过了片刻,纪泽领着顾采蘋进来了。 顾采蘋怀孕已近五个月,宽松的衣裙也遮不住日渐隆起的肚子。 自从那一次动了胎气之后,顾采蘋格外小心,一直在浅云居里安胎静养,不知喝了多少名贵的安胎药补药。整个人养胖了一圈,一张脸白白嫩嫩的,气色极好。 反观小邹氏,因为严重的孕吐反应,每日吃不下什么东西。还得强撑着若无其事打理府中的琐事,整个人日渐憔悴消瘦。没了原来的妩媚娇艳,看着有了三十妇人的沧桑。 纪泽神情淡淡,脸上没多少笑意,不过,对身侧的顾采蘋还算照顾。在踏进高高的门槛时,还特意搀扶了顾采蘋一把。 只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换来了顾采蘋的感动和欢喜。 顾采蘋含情脉脉的看着丈夫,几乎忘了还有碍眼的恶婆婆在旁。 顾采蘋有多感动欢喜,小邹氏就有多嫉恨交加。死死的握紧了拳头,然后缓缓松开。 现在不是和顾采蘋斗气怄气的时候,先容她得意张狂一阵子。等过上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了,再慢慢收拾顾采蘋也不迟。 “儿媳给婆婆请安。”顾采蘋恭敬的行礼问安。 小邹氏不怎么情愿的应道:“你怀着身孕,不必多礼了。坐下说话。”当着纪泽的面,她从不刁难顾采蘋。 顾采蘋柔声应了,和纪泽一起在下首坐下了。 小邹氏碍于面子,不得不关切的问上几句:“你近来吃的可好?睡的如何?身子感觉怎么样?若是哪里觉得不适。千万不能瞒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也只管张口说。” 顾采蘋羞涩的应道:“多谢婆婆关心,儿媳在浅云居里一切都好。吃喝穿用样样不缺。” 小邹氏嗯了一声,总算有机会正大光明的看向纪泽:“世子近来还好吧!” 这一个多月来,纪泽只回过两次府。每次都是匆匆回来匆匆离开,连话都没和小邹氏说上几句。更别提夜里私会了。 小邹氏孕期尚短,不能同房。纪泽没在半夜来找她。倒也正中她的心意。不过。时间久了,心里便觉得不是滋味了。 出了秦王那件事之后,纪泽表面看来没什么影响。照常上朝进宫当值酒宴应酬,样样都不少。小邹氏却敏感的察觉到了纪泽的变化。 换在以前,纪泽绝不可能一个多月都不来找她一回...... 在小邹氏隐含关切的目光下,纪泽神色淡然镇定:“我近来一切都好。有劳母亲挂念了。” 礼貌而疏远,淡漠又客气。 正是继子对继母应该有的样子。 小邹氏心里一凉。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笑道:“既是一切都好,那我就放心了。世子公务繁琐,这些日子一直不曾回府。今天晚上就留在汀兰院里用晚饭吧!” 只要在汀兰院里吃晚饭。当天晚上纪泽便回悄悄到她的屋子里来。这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延续了好几年。 纪泽犹豫了片刻,竟没一口应下。 小邹氏心里又气又酸又苦。 不过,她怀孕的事情不能再瞒下去了。过了三个月就会显怀。她必须要将此事告诉纪泽,并且商议出妥善的法子遮掩。 错过今晚。也不知纪泽哪一天才会回府。所以,今天晚上,纪泽必须要来汀兰院。 碍着顾采蘋也在,小邹氏只能用母亲式的关切遮掩话语中的讨好:“世子一回府,我就命小厨房准备了你喜欢的菜式。” 小邹氏放低了身段,显得颇为可怜。 就连顾采蘋也有些看不过去了,柔声道:“母亲一番苦心,世子就应了吧!”不过是吃顿晚饭而已,至于这么犹豫踌躇嘛!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不过,纪泽这样的表现,也令顾采蘋心里舒坦多了。 继子和继母本来就该是冷冷淡淡的,太过和睦了才是不正常。 两个月前的那一回,纪泽不肯见她,却让小邹氏进了书房,后来还对她大发雷霆百般讥讽。顾采蘋一直愤愤不平耿耿于怀。心里也不免暗暗有些不能诉之于口的猜疑。 之后的日子里,纪泽极少回府,偶尔回来也没到汀兰院。这才让顾采蘋疑心渐渐淡了。 顾采蘋自以为是的好意劝慰,听在小邹氏的耳中,无疑是一大讥讽。 小邹氏暗暗咬牙,面上却半点不露,只含笑看着纪泽。 纪泽终于点了点头:“也好,那今晚就留在汀兰院里用晚饭吧!” 小邹氏松了口气,眼中浮起笑意。 顾采蘋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一顿晚饭罢了,小邹氏至于这般高兴吗?! ...... 过了子时,汀兰院里所有的下人都歇下了。 小邹氏的屋子里依旧燃着一盏烛台,一点点光芒透过门的缝隙,在暗夜里浮动。 含黛守在小邹氏的门外,头脑里的那根弦紧紧的绷着。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小邹氏意味深长的警告。 晚上在门外守着,不管看见了谁,都不要惊讶,也不准声张! 至于“惊讶”或“声张”会有何下场,倒是不用细说了。有含翠和含玉的先例在前,她哪里还有胆子多舌多问。 不知等了多久,含黛终于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然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含黛头脑一片空白,宛如一根木桩,呆呆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到门边,然后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老天! 竟然是世子! 年龄相差只有五岁的继子,半夜潜入貌美如花的继母屋里......这背后还能隐藏了什么秘密?! 怪不得含玉“暴病而亡”! 现在轮到她顶替含玉的位置,只怕一个行步差池,等待她的就是同样的下场...... 门内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含黛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全身不停的颤抖,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悄悄挪开了几米远。L ☆、第二百一十八章 摊牌(一) 纪泽推门而入,顺手关上了门。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这数年来做惯的,熟稔之极。接下来,小邹氏就该吹熄烛台,然后扑进他的怀里,之后便是激烈的交~欢...... 纪泽心情颇有些复杂和微妙。自从那一晚过后,他的心里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对男女情事竟生出了莫名的厌倦。也因为如此,这一个多月来,他极少回府,也不愿面对小邹氏。 今天晚上若不是小邹氏主动发出邀请,他大概是不会来的...... 奇怪的是,小邹氏今夜也和平日大相径庭。站在原地并未动弹,也未吹熄烛台。未施脂粉,脸孔在烛光下显得苍白憔悴。 纪泽心里暗暗诧异。 小邹氏素来爱美,最喜装扮。知道他肯定会来的情况下,肯定会精心装扮拾掇的格外妩媚,今晚怎么会以素颜朝天的模样等着他?也没了平日的热情如火,站在那儿,有些奇异的拘谨和矜持。 虽然他没什么“兴致”,不过,小邹氏的种种异常也令他惊讶不解,还有些微的恼火。 纪泽脸色稍沉,淡淡说道:“你今天晚上特意让我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和我商议?” 小邹氏看着纪泽冷淡疏离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哀怨:“我没有事和你商议,就不能叫你来了么?” 纪泽被噎了一下,神色愈发不善。 那一晚的事情,果然对纪泽颇有影响。小邹氏既心疼又愤怒的想道。换在平日,纪泽早就凑过来抱着她亲热了,绝不会这般疏远冷淡。 一个冲动之下。小邹氏忍不住问道:“这些日子,你见过秦王没有?” 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问的太过直接。纪泽最是好面子,她这么问,纪泽心里不恼怒才是怪事。 小邹氏不由得暗暗懊恼。怀了身孕之后,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思虑也远不如以前周全缜密。不过。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问都问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等待纪泽的回答。 纪泽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也平板冷漠:“时常在朝堂上碰面,秦王府的宴会我也去过两回。” 表面看来。和以前无异。 只有纪泽心里清楚,经过那样的耻辱之后,再见到秦王时心里是何等的憎恶愤恨。不过,他一向擅长掩饰。表面功夫做的极好,无人窥出异样罢了。 秦王也未必是不尴尬的。可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再提什么赔礼道歉未免假惺惺的更惹人厌。倒不如心照不宣的将此事搁下,闭口不提。 小邹氏见纪泽沉着脸,不由得讪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确实不宜翻脸。也免得疏远了。” 这话听在纪泽耳中,说不出的刺耳,又十足的讥讽。 纪泽不愿再提起这些。不耐的扯开话题:“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过年时免不了有客人登门,顾采蘋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不宜在人前露面。趁年前将她送到田庄里去养胎。等明年生下孩子,孩子有四个月大的时候再抱回府,然后再办满月酒宴。这样也不会太惹人瞩目了。” 这是纪泽之前和小邹氏就商议好的办法。 顾采蘋眼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浅云居里养胎,外人只知顾采蘋有了身孕,却不知月份大小。到了过年的时候,亲朋好友总要登门,顾采蘋的大肚子可就瞒不了人了。所以,一定要在年前将顾采蘋送出府。 小邹氏却没一口应下,神色迟疑,不知在犹豫什么。 纪泽心中不快,挑了挑眉:“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小邹氏深呼吸一口气:“玉堂,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告诉你。我也怀了身孕。” ......什么? 纪泽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震惊的盯着小邹氏:“你说什么?” 小邹氏一鼓作气的说道:“我是说,我也怀孕了。算一算日子,应该就是你和顾采蘋成亲那几日怀上的。现在有两个多月,快满三个月了。再过些日子,就该显怀了。所以,我不能再留在侯府里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纪泽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第一个反应不是喜悦,而是被隐瞒算计的愤怒:“你不是一直都喝避子汤吗?为什么会怀上身孕?你是不是早就打了这个主意,故意没喝避子汤?怀了身孕又一直瞒着我,直到现在才肯说?” 小邹氏不敢直视纪泽含怒的眼眸,避重就轻的应道:“玉堂,现在就别追究这些了。总之,我已经怀上了你的骨肉。现在最要紧的是想法子遮掩......” “你说的倒是轻巧!” 纪泽愤怒之下,说话也变的格外刻薄:“要怎么遮掩?你是威宁侯府的女主人,父亲在边关十年没回京城。你忽然怀了身孕,再生下一个孩子。是想让全京城都知道你和我这个继子有私~情吗?” “你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早该过了天真懵懂的年纪。怎么会生出这么荒谬的念头来!还背着我悄悄怀上了身孕!现在倒是想起来和我商议怎么遮掩了,做决定之前怎么不知道和我商议?” 小邹氏早料到纪泽会震惊会不太高兴,却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愤怒。心中既慌乱又觉得委屈,低低的说道:“我一心念着你,想为你生个孩子,你不感动也就罢了,怎么可以一直指责我。” “你想要孩子,我可以把顾采蘋生的孩子给你养着。”纪泽阴沉着脸,瞪着小邹氏:“你以祖母的身份养着我的儿子,将来这个威宁侯府还是你的天下,没人能撼动你的地位。你为什么还不满足?一定要自己怀孕生孩子?” “你这是一心念着我想为我生孩子吗?说的倒是好听。你其实是担心我会因为孩子偏心顾采蘋,日后对她日久生情,渐渐冷落你。所以也想生个儿子,来绑住我的人和心吧!” 一句比一句犀利,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小邹氏的私心。L ☆、第二百一十九章 摊牌(二) 面对纪泽洞悉一切的怒火,小邹氏难堪极了。 女子怀孕的时候,本来就十分敏感脆弱。再被纪泽这么不留情面的揭穿心思,小邹氏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嫉妒顾采蘋!我嫉妒她正大光明的嫁给你,我嫉妒她可以为你生孩子,我嫉妒你对她的体贴温柔。” 小邹氏泪如泉涌,哽咽的声音里充满了嫉恨:“凭什么她能为你生孩子,我就不能?我偏要生!我不仅要给你生儿子,还要想法子给他名分,让他正大光明的叫你一声爹。将来继承你的一切,成为威宁侯府的主人!” “反正我已经有了孩子,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你生气也好,愤怒也罢,总之,这个孩子非要不可!” 疯了! 这女人简直是疯了! 纪泽简直不知要说什么了,直直的盯着小邹氏,半晌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你盘算了这么久,一定想出了遮掩的办法。现在说来给我听听。” 虽然态度还是不太好,不过,总算是软化让步了。 小邹氏心中一阵狂喜,也顾不得再哭了,用袖子擦了眼泪,迅速说道:“这些我早就想过了。顾采蘋如今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再有四个月就要临盆。我比她迟上三个月左右,借口生病也到田庄里休养。到时候生下孩子,和顾采蘋的孩子一起抱回府里,对外就宣称是双生子。待日后,想法子让顾采蘋‘病逝’,两个孩子就都抱到我的院子里养着......” “再让顾采蘋的孩子意外‘夭折’,你生的孩子就成了我唯一的骨肉。”纪泽冷不丁的接口:“这才是你真正的盘算吧!” 小邹氏:“......” 纪泽见小邹氏心虚的不敢辩解。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小邹氏的心思,冷笑道:“说来说去,无非还是你独占欲太强,容不得有别的女子在我身边,更容不下别的女子为我生下孩子。” 小邹氏回过神来,急急说道:“玉堂,我绝没有这样的心思。你千万别误会。只要是你的骨肉。我一定会视同己出。精心养大。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立下毒誓......” “行了,毒誓要是有用。我不知死多少回了。”纪泽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小邹氏:“等顾采蘋生下孩子,想怎么处置她都由你。不过,你绝不准对孩子动手。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两个就恩断义绝!” 最后四个字。说的异常冷冽。 小邹氏心底涌起一阵寒意,却也不敢多辩解什么。只柔顺的应下了:“是,我一切都听你的。” 顿了顿,小邹氏又不无委屈的说道:“你只顾着生气发火,知道我怀孕了。难道一点都不高兴么?” 纪泽心浮气躁,压根没心情哄小邹氏,直言不讳的应道:“孩子我当然想要。可不该由你的肚子里生出来。为了一个孩子。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一旦走漏半点风声,或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等待你我的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你若是真的在意我,就不该生出这种念头1” 小邹氏几乎当场就泪涌而出。 这次倒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被纪泽的话伤了心。 如果不在意他,她怎么会嫉火中烧日夜不得安稳? 如果不在意他,她怎么会一定要生个孩子? 如果不在意他,她又怎么肯冒这么大的风险? ...... 小邹氏掩面无声的哭泣。 烛火跳跃不定,屋里的光线时明时暗。纪泽英俊的脸孔在烛光下阴晴不定。 过了片刻,纪泽终于长叹一声,走上前,将小邹氏搂进怀里:“好了,你别哭了。我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又是忽然听说此事太过震惊,刚才说话语气不太好。你既是怀了身孕,总该知道要保持心情平和,情绪起伏不定,很容易伤到肚中的孩子。” 男人果然都在意自己的骨血。纵然这般生气,也顾及了她的身子。 小邹氏抽抽噎噎的嗯了一声,柔顺的依偎在纪泽的怀里。 久违的怀抱依旧温暖,却又有些不熟悉的僵硬。 小邹氏对纪泽太熟悉了,熟悉到纪泽稍微有些异样也瞒不过她。秦王的事给纪泽造成了极大的阴影,如今就连抱着她也有些别扭了...... 不过,眼下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玉堂,接下来这半年,顾采蘋不能留在府里,我也要在府外找个僻静的庄子住着。直到生下孩子才能回来。”小邹氏柔声低语。 纪泽嗯了一声,想了想,眉头又皱了起来:“顾采蘋一个人出府养胎还说的过去。你若是再托辞去田庄养病,未免太惹眼了。” 偌大的威宁侯府,婆媳两个都不在,跑到田庄里住着。传出去实在不像话。 再说了,府里总不能连个主持中馈的人都没有。 小邹氏叹道:“这事我也细细想过了。我和顾采蘋都不在府里,确实容易惹来闲话。不过,也没更好的法子了。将顾采蘋留下也不妥当。到时候我生下的孩子,总得和顾采蘋的孩子一起抱回来,才好对外称是双生子。” “好在我离府不需要太久,只要八个月左右就行了。妤姐儿也不算小了,让她学着管理府里的事。” 让纪妤掌管内宅? 纪泽反射性的拧起了眉头:“她自幼娇生惯养,性子又浮躁,哪能做得来这些。” “府里有经验老道的管事们在,出不了什么差错。”小邹氏像是说服纪泽,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她也老大不小了,也该锻炼锻炼了。退一步说,就是出了什么岔子,也有你在。” 也只能这样了。 纪泽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大半年不能露面,如果她追根问底,或是坚持要去探病怎么办?” 小邹氏显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了,不假思索的应道:“就说我得了会传染的病症,只能躲在田庄里静养。” ☆、第二百二十章 离府 隔日清晨。 顾采苹特意早早起了床。如今她孕期明显,宽松的衣裙早已无法遮掩身形,脸庞和腿脚比往日胖了一圈。脸上还生出了一些淡淡的孕斑。 顾采苹揽镜自照,半晌郁郁地问道:“朝霞,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特别蠢笨难看?” 怀了身孕之后,自然没了原来的轻盈秀丽。 朝霞巧舌如簧的安抚道:“小姐多虑了。在世子的眼里,小姐现在的样子一定比以前美的多。” 顾采苹眉眼舒展开来,笑着白了朝霞一眼:“巧言令色。” “奴婢可不是花言巧语,说的都是真心话。”朝霞笑道:“再有三四个月,等小姐生下了儿子,世子不知多高兴呢!” 顾采苹抿唇一笑:“行了,你也别尽说好听话来哄我了。快些打发人去厨房问问,早饭准备好了没有。我要去书房喊世子用早饭。” 朝霞笑着应了,利落的退了出去。不过片刻就回转,说是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顾采苹嗯了一声,忽的说道:“朝霞,你用心伺候,我都看在眼里。本来我打算早日让你开脸伺候世子,也算成全了你的心意。不过世子极少回府,在女色上也不热衷。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顾采苹后来在纪泽面前又提过一回,纪泽反应却十分冷淡,只得作罢。 朝霞俏脸一红,既感激又有些尴尬:“小姐这份恩德,奴婢铭记在心没齿难忘。只是......奴婢愚钝,入不了世子的眼。小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没有什么比这个事实更令人难堪了! 如果纪泽欣然领受了朝霞的伺候,善嫉又小心眼的顾采苹肯定会酸溜溜的。现在纪泽对朝霞冷冷淡淡的毫无兴趣。顾采苹心里反而舒坦多了。 好言安抚了朝霞几句之后,顾采苹去了书房。 明朗的晨曦中,身材高大的纪泽面如冠玉俊美倜傥。 顾采苹含情脉脉看着纪泽:“世子,早饭已经备好了。妾身陪你一起吃早饭。” 纪泽唇角含笑,温柔地应了一声。在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扶了顾采苹一把:“你身子笨重,走路时小心些。” 顾采苹顿时受宠若惊了:“多谢世子。” 自从那一次在书房动了胎气之后。纪泽就极少回府。偶尔见了面也是不冷不热的。像今日这般温柔体贴的。只有成亲的那几日才有过。 “我们两个是夫妻,这么谢来谢去岂不是见外了。”纪泽眼中带笑,目光柔和。很自然的握住顾采苹的手往饭厅走去。 顾采苹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红晕,脚步轻飘飘的。 一顿早饭,在纪泽少见的柔声细语中度过。 早饭后,纪泽温和的对顾采苹说道:“你的身子愈发笨重。任谁也看得出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之前一直待在府里不见外人倒也无妨。还有大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府里客来客往。实在不便。” “所以,我想着在年前就送你到外城的一处田庄里住下。等到明年孩子出生四个月了,再抱回府办满月酒宴。这样,也能将你婚前有孕的事情遮掩过去。” “待会儿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我就向母亲提起此事,商议好离府的日子。你让身边的丫鬟婆子收拾衣物行李。” 两人刚成亲的时候,纪泽就对顾采苹提过这个法子。顾采苹也早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些话,心里只觉浓浓的不舍:“可是。这么一算,我就要离府大半年......” 要有大半年独自住在田庄里,想想就觉得寂寥冷清。 纪泽放软了语气哄道:“以后我得了空闲就去田庄看你。”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这样委屈你了。为了肚中的孩子,你就忍一忍。将来等你生了孩子回府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这一番甜言蜜语,听的顾采苹心神俱醉,除了点头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 三天后,几辆马车从威宁侯府的侧门出了府。 当先的一辆最奢华精致,坐在马车上的正是顾采苹。朝霞和另外两个丫鬟坐在一旁伺候着。 其余的五六个丫鬟婆子,坐了第二辆马车。紧随其后的三辆马车上,放的满满的都是衣物行李。 顾采苹偶尔撩起车帘,看着马车外骑着骏马的俊美男子,心里甜丝丝的。 今日她离开侯府去田庄,纪泽特意告了假,送她去田庄...... 朝霞最清楚顾采苹的心思,悄声笑道:“世子待小姐真是上心呢!到了年底公务繁忙,还特地告了假送小姐。” 顾采苹听的受用极了,撩着车帘的手迟迟不肯落下,目光缠绵的落在纪泽身上。 可惜纪泽一直端坐在骏马上,并未回头,也错过了顾采苹依恋的眼神。 半晌,顾采苹才放了车帘。想到今后的大半年都要独居在田庄里,心里不免又浮起丝丝怅然。 朝霞想到留在府里的碧罗,心里颇不是个滋味。 顾采苹此行,将陪嫁丫鬟和婆子都带了来。却将碧罗留下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姐不在府里,碧罗若是趁机献媚讨好世子可就容易多了。奈何这份心思不能明言。否则,小心眼的顾采苹一定会疑心她想留下。 ...... 顾采苹离府去田庄的事,许瑾瑜很快就知道了。 此事不出许瑾瑜所料,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小邹氏打算如何遮掩身孕。 算算日子,小邹氏怀上身孕也快近三个月了,很快就会显怀。还有大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小邹氏绝不能待在威宁侯府里,只能像前世那样装病,打着养病的借口躲到庄子里...... 初夏的声音打断了许瑾瑜的思绪:“小姐,太太来了。” 许瑾瑜回过神来,起身迎了过去。 邹氏行色匆匆,皱着眉头。 许瑾瑜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邹氏皱眉道:“我今日派人去威宁侯府送了帖子,本打算明日去侯府探望你姨母。没曾想你姨母竟然病了。”L ☆、第二百二十一章 怪病 不出所料,果然还是用的这一招! 许瑾瑜眼中闪过讥讽的冷笑,口中问道:“姨母生了什么病?严重么?” 邹氏眉头皱的更紧了:“听说身上脸上长了红斑,不能见人,而且这种病症还会传染。我原本想登门去探望,可这病症既是会传染,还是别去的好。” 万一被传染上这种怪病可就糟了。 许瑾瑜眼里的讥讽之色更浓了。 小邹氏的“病”和前世一模一样! 为了避免将病“传染”给他人,小邹氏应该很快就会躲在庄子里“养病”。等上大半年,孩子一生,“病”自然就好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府。 最妙的是,到了那个时候,顾采蘋生的孩子也该有三个月了。可以趁着满月的时候一起抱回府,对外假称是双生子就行了...... 许瑾瑜略一思忖,就将小邹氏的计谋猜了个十之*:“娘,姨母生了这样的病,只怕不敢在府里养病了吧!” 邹氏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正想着来和你商议,是不是该打发人送些补品过去。” 不管怎么说,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人不去探望,总该送些礼物过去。 许瑾瑜却说道:“只送礼物过去未免显得凉薄,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 “可是你姨母的病会传染......” “我们就远远的看上一眼,不会被传染的。”许瑾瑜笑了一笑:“也不用等明天了,我们今日就过去看看。” 许瑾瑜表现的如此积极,大出邹氏意料。 邹氏狐疑的看了许瑾瑜一眼:“瑾娘,你什么时候对她的事这么热心了?” 许瑾瑜对小邹氏从来都没半点好感。巴不得看到她倒霉才是真的。这次怎么会这么热心肠的想登门探病? 许瑾瑜半真半假的笑道:“娘,我不是对姨母的病热心,而是想亲眼看一看她病的重不重。最好是从此一病不起,我们也不用再想法子对付她了。” 这倒也是! 亲眼去看一看,确定小邹氏的病症也好!总不至于看上一眼就会传染吧! 邹氏立刻改了主意:“好,那我们就登门看看。” ...... 许徵知道此事之后,坚持一同前往。 许瑾瑜劝道:“大哥。你还是别去的好。万一遇到纪泽总不太好。” “我总不能躲着一辈子不见纪泽。”许徵不以为意的应道:“之前两个月他都没有任何行动。说明他心中也有顾忌,不会轻易出手对付我。” 许瑾瑜见许徵执意要去,只得让步。然后郑重的提醒道:“大哥,你还不了解纪泽。他这个人最记仇也最擅隐忍,现在隐忍不发,不代表安然无事了。反而要更加提防小心。” 许徵见许瑾瑜说的慎重,也收敛了笑意。点点头应道:“放心,我会加倍小心的。” 许瑾瑜思来想去放心不下,特意将芸香带在身边,私底下悄悄叮嘱芸香多带些防身的迷药。 像上次那样的药丸效果就很不错...... 芸香笑着应了。 许瑾瑜虽然温柔却绝不娇弱。出乎意料的心细胆大。明知道威宁侯府不是善地,也从不畏缩害怕。 还有更令人欣赏的一点是,许瑾瑜从不清高自傲拒绝别人的好意。反而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也不排斥利用身边有用的一切。 这样聪明又不矫情的女子。才配得上陈元昭! ...... 许瑾瑜许徵兄妹两人随着邹氏一起去了威宁侯府。 小邹氏果然称病不出,没有出来见人。招呼许家母子的是纪妤。 纪妤到了年才十四岁,虽然个头不矮身子发育的有了少女模样,心性却并不成熟。乍闻亲娘生了怪病,心里的惶惑不安几乎都写在了脸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邹氏见纪妤这般模样,心中倒是生出了些许怜惜:“妤姐儿,你先别慌。好好跟我说一说,你娘到底是生的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 纪妤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昂,红着眼眶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从前天起忽然全身都起了红斑,就连脸上也有。请了大夫来看,大夫也诊断不出是什么毛病。只说这病症是皮肤病的一种,可能是传染之症。让我娘最好出府静养。我娘这两日已经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庄子里养病了。还不准我跟着去,让我留在府里,学着打理府里的琐事......” 说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纪妧出嫁了,纪泽极少回府,顾采蘋去了庄子里安胎,小邹氏再一走,这诺大的威宁侯府岂不是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纵然满府的丫鬟婆子小厮,可对纪妤来说,没有亲人在身边,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要打理府中的琐事! 她长这么大,何曾做过这些! 邹氏好言安慰道:“你娘生了这样的病症,自然要独自养病不能带上你。万一传染给你岂不是糟了。你也别哭了,你娘很快养好了病就会回府了。” 纪妤鼻音重重的嗯了一声,用袖子擦了眼泪。却有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许瑾瑜见纪妤哭哭啼啼的,心里难得的生出一丝怜悯。 纪妤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有可怜之处。 父亲常年不在京城,亲娘只顾着和纪泽暗中偷~情,根本顾不上管她。将来小邹氏怀孕事发,等待小邹氏的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到那个时候,身为小邹氏亲生女儿的纪妤,等待她的又会是怎么样的命运? 刹那间,许瑾瑜有一丝心软。 可想到前世许徵所受的屈辱,想到许徵身首异处,想到邹氏自尽身亡,想到初夏纵火身亡,想到孤零零的自己从夜半噩梦中惊醒时的凄凉,想到为了报仇雪恨曾受过的苦......那一丝心软很快就消失了。 这份血海深仇,非报不可! 小邹氏和纪泽之间的私~情,非揭露不可! 报仇的过程中,免不了会有人因此痛苦难过。这些也实在无法顾及了。221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可怜 纪妤哭了许久,才渐渐停了。 邹氏哄了纪妤半天,也颇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一杯茶之后,对纪妤说道:“妤姐儿,你娘的病不宜见人,我也就不多待了,这就回去了。” 纪妤用袖子擦了眼泪,红着眼睛说道:“姨母难得来一回,怎么着也得吃了午饭再走。我这就打发厨房去准备午饭。” “不用了!”邹氏轻叹一声:“眼下你娘生了这样的怪病,你心中忐忑,少不了手忙脚乱。我们就不给你添乱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 许瑾瑜许徵也各自起身,向纪妤道了别。 纪妤平日性子浮躁冒失,如今乍然遇到这样的事,只觉得天都塌了一半,一夕之间长大了不少。见许家母子要走,立刻起身相送。 纪妤一直将许家母子送到了门口,然后迅速的扯了扯许瑾瑜的衣袖,小声央求道:“瑾表姐,我娘今天下午就要离府,以后就我一个人待在府里,怪冷清的。你若是有空,多来陪陪我说话。” 眼里浮着一层水汽,仿佛随时都会掉落。 就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家猫,收起了所有的利爪,只剩下可怜。 许瑾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低声应下了。 纪妤这才依依不舍的松了手。站在原地,目送着许瑾瑜等人上马车。待马车远去后,才落寞的转身进了府。 ...... “妤姐儿也够可怜的。”邹氏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娘这一病,府里这么一摊子琐事都落到她身上。她不过是个孩子,哪里能应付得来。” 偏巧的又到了年底。不说别的,只送年礼这一项就足够人头痛的。别说一个没接触过内宅琐事的少女,就算是经验老道常年掌管的内宅妇人也要忙的团团转。以纪妤的性子。哪里能应付得来? 许瑾瑜的脑海中浮现出纪妤泪光点点的模样,默然不语。 邹氏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这样,我这些日子多去威宁侯府几趟,指点指点妤姐儿如何打理家事。” 许徵沉默片刻说道:“娘,妤表妹确实有些可怜。不过,我们和威宁侯府迟早反目成仇。既是如此,此时心软帮忙又有何意义?姨母不会承我们的情。妤表妹将来回想起这些。也只会愤怒指责我们假惺惺装模作样!” 既然已经是仇敌了,索性心肠冷硬到底! 许瑾瑜深呼吸口气,接过了话茬:“大哥说的对。说到底。这都是威宁侯府的家事。姨母生病要离府,自然会安排好这一切。” 小邹氏都狠下心肠不管不顾纪妤了,他们何必多事。 这么说稍嫌冷漠无情,却也是人之常情。 邹氏被一双儿女浇了冷水。心里的热情也稍稍退却,长叹一声道:“罢了。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我听你们的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一路上,许家母子难得的沉默相对。 ...... 当天下午,小邹氏收拾行李上了马车。随行的还有几个贴身丫鬟和管事婆子。 小邹氏离府的动静比顾采蘋小的多。携带的衣物行李日常用具却足足多了一倍,堆满了六辆马车。就连平日用惯的梳妆镜都带上了,一副离府长住的架势。 小邹氏身上起了红斑之后。便穿的严严实实,又特意带了帷帽。长长的面纱遮住了小邹氏的脸庞和神情:“......妤儿。我此去田庄养病,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在府里要好好的,我特意留了几个经验丰富的管事妈妈给你,你有什么事都吩咐她们去做就行了。若是还有不懂的,就等你兄长回府的时候,让他做决定......” 纪妤眼泪汪汪的听着,忽的放声痛哭起来:“娘,我不要一个人留下。我也要陪着你去庄子里住着......” 涕泪交加的模样,颇有些狼狈,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小邹氏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心疼的。 可她此行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为了养胎,绝不可能带上纪妤! 想到这些,小邹氏稍稍软下来的心肠又硬了起来。狠狠心说道:“不行!我患的是罕见的皮肤病,你不能随我一起去田庄,不然,这种病若是传给你怎么办?你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脸面身子都是顶顶要紧的,万万不能疏忽大意。” “你别胡闹了,安心留在府里,我病好了,立刻就会回来。” 小邹氏的语气十分坚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纪妤心里既失望又黯然,知道没有跟去的希望,也不再闹腾了,改而说道:“那我过些日子去看你。” 小邹氏不假思索的应道:“不用去了!我是去养病,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享乐,你去做什么。再说了,田庄里也没什么可看的,哪里比得上我们侯府内宅。” “又不准跟着去,又不准我去探望!”纪妤连连被呵斥,心里委屈极了,眼泪唰的涌了出来:“哪有这样的道理!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你就没有半点舍不得我么?” 从三岁起,威宁侯远离京城去了边关。纪妤对父亲的印象十分模糊,生活中只有两个姐姐一个兄长还有小邹氏这个亲娘。 纪嬛和纪妧对她这个妹妹冷冷淡淡不算亲热,纪泽待她也不算亲近。真正说起来,她最亲最近的人只有亲娘小邹氏。 小邹氏这么一走,纪妤颇有点被亲娘抛弃的惶恐不安。 看着放声痛哭的纪妤,小邹氏既心疼又恼怒。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独自去田庄。算算日子,至少要住到*个月才能回府。这么一摊子琐事交给纪妤,她也放心不下。也舍不得离开女儿啊! 可又有什么办法? 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等人。再不离府,很快就会显怀了。也只能硬下心肠,委屈纪妤这一回了。 小邹氏咬咬牙,狠狠心转身离开。 “娘......” 身后传来纪妤的哭声。 小邹氏眼中闪过水光,脚步却未停。 L ps:纪妤也是个可怜孩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多磨(一) 因为纪妤的事,许瑾瑜这两日心情有些阴郁。 到了腊月初十这一天,许瑾瑜的心情才又好了起来。 许徵和曹萦已经合过了八字,又交换了庚帖。明日就可以正式登门下聘了。 曹家是书香门第,曹萦是曹大人唯一的掌上明珠。许家和曹家结亲,算是高攀。也因此,邹氏这两个月一直在精心准备聘礼。 许徵是许家唯一的男丁,亲事总不能寒酸失礼。 邹氏临来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长住京城的打算。临安只留下了老宅未动,其余的田地铺子都变卖换成了金银细软,一并带到了京城来。 在两个月前,邹氏便将一双儿女召到面前,说了自己的打算:“徵儿,瑾娘,临安的老宅不能动,其余的家产我都折换成了银票,带到了京城。约莫两万六千两。这些银子要怎么用,我也早已盘算过了。” “徵儿日后要成亲娶妻,不能一直住在邹家的老宅里。所以,我打算拿出一万两银子,在京城买一处宅院。以京城此时的物价,买一处三进的宅子再收拾一番绰绰有余,这处宅子留给徵儿成亲。” “剩下的银子,我留六千两在身边。剩余的一万两,分作两份。一份留给瑾娘做嫁妆,另外一份就给徵儿成亲。除去办喜宴的银子,留作置办聘礼的约莫有四千两......” 话一出口,许徵和许瑾瑜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不妥!” 邹氏哑然失笑:“瞧瞧你们两个,异口同声的说不妥。到底是哪里不妥了?” 不待兄妹两个说话,又叹道:“说起来,这么安排是委屈瑾娘了。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有五千两银子置办嫁妆也过得去了。将来若是嫁到安国公府,这样的嫁妆未免有些寒酸了。可娘也实在没法子。你大哥要娶曹家的千金,总不能连处住宅都没有......” “娘,我没觉得委屈。”许瑾瑜打断了邹氏的长吁短叹:“我们之前住在威宁侯府,现在住在邹家的老宅里。住上一年半载无妨,总不能一直住下去。买处住宅也是理所应当的。新宅子布置好了,不仅是大哥和娘的家。也是我的家。” “娘留六千两防身。剩余的一万两银子,留三千两给我将来置办嫁妆就行了。剩余的七千两都留给大哥置办聘礼成亲吧!” “这怎么行!”许徵皱眉反对:“女子出嫁的时候,嫁妆若是少了。将来在夫家会被人耻笑的,直不起腰杆抬不起头来。这万万不行!这一万两银子,我只要三千两成亲就足够了,留七千两给你置办嫁妆。” 许瑾瑜自然不肯同意:“嫁妆少了。大不了我将来私房少一些。你去曹家下聘礼可是不能少的。若是惹得曹家不快,你将来登岳家的门多尴尬。” 许徵抿紧了嘴唇。清亮的眼中满是坚定:“曹家早知道我们许家不是大富之家,同意这门亲事,是相中了我的人,不会在意聘礼多少。” 许瑾瑜迅速应道:“陈元昭想娶我。总不会是为了我的嫁妆吧!” “不管怎么说,你将来的嫁妆绝不能寒酸,免得让婆家人小瞧了。以后在婆家受闲气!” “大哥。现在要紧的是你的亲事。我才十四岁,要出嫁准备嫁妆是以后的事。现在应该先紧着你的亲事才对。” ...... 兄妹两个素来亲厚友爱。难得一回争吵,竟是为了给彼此多留些银子。 邹氏一开始还在笑,笑着笑着却又心酸起来。 如果丈夫还在世,撑着许家的这片天,也不至于这般委屈一双儿女...... “你们两个都别争了。”邹氏声音有些哽咽:“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连累的你们兄妹两个为了银子发愁......” 如果家资丰富,就能有足够的银两置办聘礼,也能留下足够的银子为许瑾瑜置办嫁妆。兄妹两个也不必这般推让了。 邹氏心中阵阵酸楚,泪水夺眶而出。 许瑾瑜和许徵见邹氏落了泪,俱是一惊,立刻停了争执。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起邹氏来:“娘,你先别哭,我们不吵了,什么都听你的。” “是啊,一切都由你决定。我们不争不让了。” 邹氏颤颤巍巍的用袖子擦了眼泪,说道:“你们两个都别推让了。就照着我之前说的,各留五千两银子。徵儿不算委屈,瑾娘委屈些也暂且忍一忍。先等你大哥成了亲,等你出嫁的时候,若是手头宽裕了,再多为你准备一些嫁妆。” 许瑾瑜柔顺的应下了。 许徵也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想着,妹妹今年十四,至少还有两年才出嫁。这两年之内,他早些入仕途,为妹妹多攒些嫁妆。 ...... 这两个月之内,邹氏一边吩咐赵管家打听合适的住处,一边用四千两银子陆陆续续地置办好了聘礼。都整齐的放在邹家的库房里。 明天就是正式下聘的日子了,邹氏领着许瑾瑜许徵一起进了库房,对照着聘礼单子将聘礼仔仔细细的核对了一遍。 赵管家年纪大了,眼力耳力都不如前。检查贺礼的事也帮不上什么忙,本可以不来。可他硬是跟着到了库房,乐呵呵的站在一旁。 花了半日功夫,才将聘礼盘查了一遍。一切妥当无误! 邹氏长长的松了口气,展颜笑道:“好了,聘礼准备妥当了。明日你和官媒一起去曹家下聘就行了。” 许徵应了一声,眼里闪过喜悦。 许瑾瑜笑着打趣道:“可惜我不便跟着一起去,不能亲眼看着大哥以女婿的身份登曹家的门了。” 许徵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就在此刻,门房小厮匆匆的跑了进来:“太太,官媒张氏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向您禀报一声。” 要紧事? 明天就该去曹家提亲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要紧事? 许徵心里一跳,忽然有了不太美妙的预感。 L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多磨(二) 很快,许徵这份不妙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张氏还没说话,就先叹了一声:“许太太,我刚从曹家过来,有件要紧的事得向你回禀。曹家的老夫人昨夜突发了急症,今日一早就去了。曹家此时忙成一团,又是布置灵堂,又是打发人到各府送丧信。我去的实在不是时候,曹夫人没空闲见我,只吩咐一个管事妈妈给我传话。说是下聘的事暂时搁下,待日后再说......” 好事多磨! 这话半点都不假。眼看着就要下聘礼定亲了,曹老夫人却忽然急病而亡。曹家此时忙着办丧事,自然没时间也没心情操持定亲的事。 而且,曹老夫人这么一走,曹萦肯定要为祖母守孝。想娶曹萦过门,怎么着也得等出了孝期再说了。 邹氏心里暗暗叹口气,打起精神说道:“谁也想不到会忽然遇到这样的事。下聘的事待以后再商议也不迟。” 张氏松口气,忙陪笑道:“许太太果然通情达理。” 遇到这种事,不通情达理也不行啊! 邹氏定定神,和张氏说了会儿话,又命人取了封银子赏给张氏。张氏假意推辞一番才接了银子,然后满脸欢容的走了。 许瑾瑜低声问许徵:“大哥,虽说你和曹姐姐还没正式定亲,不过,两家已经有了口头婚约,也该以姻亲的身份登门吊唁曹老夫人才是。” 就算不是姻亲,只冲着许徵是曹大人门生的情分,也是一定要登门的。 许徵嗯了一声:“不等明天了,我下午就过去。” 邹氏立刻说道:“我陪着你一起去。” “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许瑾瑜很快应道:“正好我能见一见曹姐姐,和她说说话。” ...... 既是登门吊唁。自然要换了素服再去。 许家母子匆匆换了衣服,坐上马车去了曹家。 刚进了曹府外的街道,马车就停下了。许徵扬声问车夫:“马车怎么停下了?” 车夫无奈的应道:“回少爷,前面全是马车,将路都堵住了,根本过不去。” 许徵撩起车帘往外看,前面果然全是马车。这些马车大多豪华宽敞。显然都是听闻了曹老夫人去世的丧讯前来曹家吊唁的。结果到这里就堵住了。 许徵略一思忖。转头说道:“娘,妹妹,你们两个先坐在马车上等着。我到前面去看看。” “大哥,干脆我和娘也下马车,一起步行去曹府。”许瑾瑜低声建议:“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过去。” 许徵有些犹豫:“可是。这样一来,你和娘就要抛头露面走过去......”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许瑾瑜飞快的接过话茬:“堵在这里的马车都是要去曹家的,估计等的不耐烦了,很快都会走过去。我们走的快些,也不会太惹眼的。” 邹氏也点头赞成:“瑾娘说的对。事急从权。我们还是先走过去好了。” 许徵见她们两个这般坚持,也不再多说。母子三人一起下了马车,往曹家走去。 一路走过去。至少也有几十辆马车。 曹家虽比不得那些勋贵府邸,却也是传承多年的书香门第。尤其是到了这一辈。出了曹大人这样的当朝大儒,更是声名鼎盛。 曹大人门生极多,有通家之好的亲友也不少。一个个闻风而来,竟将曹府外的街道都堵的水泄不通。 ...... “徵表哥!瑾表妹!”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的从不远处响起。 许徵许瑾瑜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却见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开了车门,一个俊朗少年迈步下了马车,大步走了过来。 竟是久未碰面的陈元青! 陈元青爽朗一如往昔,用力的一拍许徵的肩膀说道:“徵表哥,近来你都去哪儿了?诗会书会都不见你的身影。” 许徵随意的笑了笑:“我这些日子一直闭门读书,没有外出。对了,我们从威宁侯府搬了出来,如今住在邹家的老宅。你若是想找我,就到邹家老宅来。” 许家搬出威宁侯府了? 陈元青有些惊讶,却识趣的没有多问。借住在别人府上,难免有些不便。许家从威宁侯府搬走也是迟早的事。 陈元青和许徵寒暄两句,又看向许瑾瑜:“瑾表妹,多日不见,你似乎长高了不少。”也比以前更美了。 最后一句,陈元青默默的咽了回去。 他对许瑾瑜的恋慕已经成了过去。以后,许瑾瑜会是二哥陈元昭的媳妇,也会是他的二嫂。他言行举止自然要避嫌,免得惹来闲话,也免得惹二哥不快。 别看二哥平日里不苟言笑严肃深沉的样子,其实也是个醋坛子。男人嘛,在这方面都是小心眼斤斤计较的...... 许瑾瑜抬眸,微微一笑:“元青表哥看着也稳重了不少。” 陈元青挑了挑眉,笑道:“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变相的暗示我以前冲动冒失?” 许瑾瑜被逗的莞尔一笑。 此时此地不宜叙旧闲聊。许徵略有些歉然的说道:“我们打算走到曹家去,无暇陪你多说了。” 陈元青不假思索的接过话茬:“我和你们一起过去。”至于马车上的叶氏陶氏,她们暂且等上一等好了。 ...... 曹府开了正门,举府服丧。触目所及处,几乎都是白色。 偌大的灵堂中间,放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死去的曹老夫人,神色安详的躺在棺木里。曹家子孙俱都跪在棺木旁,哭声一片。 许徵上前,郑重的对着棺木磕了头。一旁的曹家人叩首还礼。 许徵起身之际,目光迅速的瞄了一眼,并未发现曹萦的身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许徵不由得暗暗自嘲。 真是关心则乱!大户人家办丧事设灵堂,也是有内外之分的。所有女眷都是在内灵堂,不会抛头露面。 曹萦现在自然是待在内灵堂里...... 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口响起了声音:“秦王殿下亲至吊唁曹老夫人!” “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纪大人亲至吊唁曹老夫人!” L ☆、第二百二十五章 会面(一) 竟是秦王和纪泽联袂而来! 秦王以皇子之尊,亲自到曹家来吊唁,自是令曹家颜面有光。这样的举动,也免不了有些收买人心的意思。 曹大人是清流文官,在士林中名声极隆,门生遍布朝野。秦王早就有意拉拢曹大人,苦无良机。此次正好趁着曹老夫人去世的机会,亲自登门示好。 秦王来了,纪泽又岂能不来? 两人心里各自别扭尴尬,不过,表面上看来却毫无异样,往来不断,一如往常。今日联袂骑马前来,各自穿着素服,并肩而立,各有神采。 纪泽镇定自若的神色,在看到许徵时,陡然变了一变。 两个月前那一晚发生的事瞬间涌上心头。 那种无法启齿的羞辱,那种恨不得将许徵碎尸万段的愤怒,交织成了万丈火焰,在纪泽的心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冲出胸膛。 秦王敏锐的察觉到纪泽情绪有异,顺着纪泽的目光看过去。 一张俊秀的少年脸孔引入眼帘。 灵堂里一片白色,来吊唁的人也都穿着素服。可那张脸孔在人堆里依然清俊夺目,不容人忽视。 是许徵! 秦王眼睛微微一亮,却硬是克制自己,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纪泽就在身侧,他若是流露出对许徵的关注,纪泽一定会很愤怒。而且,他向陈元昭允诺过,以后不再动许徵的念头。纵然心中十分不情愿,不过,短期之内总得装装样子...... 纪泽还在盯着许徵。 被那双隐含着狠戾怨毒的眼盯着,如芒在背,又似被毒蛇盯上了。让人打从心底生出阵阵寒意。 许徵神色不变,神情镇定。 秦王轻轻咳嗽一声:“玉堂,我们一起上前吊唁致哀。”再这么盯下去,可就要惹人疑心了。 秦王对许徵倒是真的很上心。他什么都没做,不过只盯了几眼,秦王就心疼不舍了。 纪泽心中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纪泽将目光移开之后。许徵正面承受的压力顿时为之一轻。心中不由得暗暗叹口气。他果然是高估了自己。 如果没有陈元昭暗中出手。秦王一定不肯放过他。纪泽对他怀恨在心,更不会饶了他。他纵然有了功名在身,却未入仕途。无权无势。又有何能力和他们对抗? 一身傲骨,在权势滔天的秦王和纪泽面前,只有被拆骨剔肉的份! ...... 吊唁过后,秦王和纪泽并未立刻就走。 秦王走到曹大人身侧。低声安慰了几句:“人的寿元有天定,曹大人请节哀。” 虽说只是收买人心的门面功夫。可堂堂皇子能做到这一步,也着实令人动容了。 纪泽迈步走到了许徵面前,目光深沉,不辨喜怒:“徵表弟。好久不见了。搬到邹家老宅之后,一切可还适应?” 许徵神色淡淡:“多谢表哥关心。自从搬到邹家老宅之后,我潜心闭门读书。极少外出,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没等纪泽说话。又关切地问道:“姨母得了怪病,听闻去了田庄里静养。不知到了哪一处田庄里?我娘想带着我们兄妹一起去探望姨母。” 小邹氏“生病”的真正内情,只有许瑾瑜知道,许徵并不知情。 不过,以许徵的机智敏锐,自然能察觉到此事的不同寻常之处。 顾采蘋前脚离开侯府,小邹氏后脚就生了怪病,将纪妤留在府里,独自到庄子里去养病...... 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提到小邹氏养病一事,纪泽神色如常:“母亲挑了一处十分僻静的田庄,在汴梁的外城。骑马过去也得两个时辰,若是坐马车,得要大半天的时间。往返十分不便。而且,她的病症会传染。为了安全,暂时别去探望了。” 纪泽轻描淡写的回答,非但没令许徵释怀,反而更增了几分疑窦。 纪泽恨他入骨,竟然还有耐心解释不便探望的理由...... 事有反常必为妖! 小邹氏的病,肯定是另有隐情! 两人只说了寥寥几句,秦王便过来了。纪泽善于掩饰,秦王更是个中高手,一派泰然自若:“玉堂,你和许徵在说什么?” 许徵避不过去,只得拱手为礼:“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如今倒是不便摆出以前那副亲切随意的样子来了,冲许徵略一点头。便对纪泽说道:“玉堂,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纪泽应了一声,随着秦王一起离开。 临走前,纪泽深深的看了许徵一眼。 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没有结束!迟早要做个了断! 陈元青一直站在许徵身侧,见了这一幕不免暗暗奇怪。试探着问道:“徵表哥,你和纪表哥是不是闹了些不愉快?” 刚才怎么看许徵和纪泽都有些不对劲。 许徵当然不会说实话,敷衍地应道:“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我们搬出侯府的缘故,表哥心里有些微不快。” 陈元青见他不肯多说,也不便再多问了。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就听灵堂门口又响起了声音:“神卫军统领陈将军亲至吊唁。” ...... 陈元昭来了! 陈元青眼睛一亮,立刻看了过去。 从灵堂门口大步走来的青年男子,气质冷凝,神色冷漠,英挺逼人,果然是陈元昭。 这里是灵堂,不宜大声喧哗说话。陈元青冲陈元昭眨眨眼,算是打了招呼。陈元昭冲陈元青略一点头,然后又向许徵点头示意。 许徵也冲陈元昭点了点头。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陈元昭脚步未停,心里却暗暗惊讶。 许徵素来看他不顺眼,见了面从未给过他好脸色。虽然勉强同意了他和许瑾瑜的亲事,却不准许瑾瑜私下和他见面。 许瑾瑜最听许徵的话,许徵这么说了,这两个月就再也没到槐树胡同来。他也一直没机会再见许瑾瑜一面。 没想到,许徵今天竟肯搭理他了..... 陈元昭不肯承认,自己竟然因为这一点点另眼相看受宠若惊了。L ☆、第二百二十六章 会面(二) 此时的许瑾瑜,正在曹家的内灵堂里,吊唁过后,便走到曹萦身侧。 曹萦一身孝服,眼睛哭的又红又肿,显得格外消瘦憔悴。 许瑾瑜看在眼里,既心疼又不舍,低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曹姐姐节哀,不要太过伤心伤了身子。” 曹萦没力气也没心情说话,低低地嗯了一声。 许瑾瑜又低声道:“大哥也来了,就在外面的灵堂里。” 曹萦想到许徵,心里涌起一阵甜苦难辨的滋味。 如果不是因为祖母忽然去世,今日本该是许徵登门下聘的喜日子。如今府中办着丧事,婚嫁一事必然要搁置下来。等她出了孝期再说了...... “曹姐姐安心待在府里守孝,你不便出府走动,我会时常登门来看你。”许徵和曹萦在议亲,不便再见面。她倒是没什么顾忌,可以随时登门做客。正好可以为他们两个从中传传话什么的。 曹萦轻轻地点了点头。 灵堂里不便多说话,许瑾瑜低语几句之后便住了嘴。 另一边的邹氏,站在曹夫人的身侧,同样温言宽慰了一番。 曹夫人对许家人及时登门吊唁一事颇为欣慰。虽然还没正式定亲,许家人却以正式的姻亲身份走动,足可见对这门亲事极有诚意。 曹夫人轻声道:“原本今日该是两个孩子的大喜日子,没曾想婆婆忽然去了,他们两个的亲事只怕是要拖一拖了。” “曹夫人不必介怀。”邹氏善解人意的应道:“俗话说,好事多磨。等上一年再议亲也无妨。” 按着此时的俗礼,祖母去世。孙女需守孝一年。这一年之内,不便提起婚嫁一事。好在两家已经有了口头婚约,也合过庚帖了,再等上一年也不算什么。 曹夫人听了这番话,心里颇为欣慰。 守孝是人伦大礼,不可不遵循。遇到这样的事,许家也挑不出理来。难得的是邹氏话语真挚态度诚恳。曹萦将来嫁到许家。有这样一个脾气和善的婆婆也是福气了。 ...... 吊唁过后。邹氏领着许瑾瑜一起告辞。 曹夫人曹萦是不能出内灵堂的,自有精明强干的管事妈妈送邹氏母女出了灵堂。刚出灵堂,就迎面遇上了安国公府的女眷。 叶氏目光掠过许瑾瑜。然后颇为客气的冲邹氏点头示意。 邹氏同样点头浅笑还礼。 虽然陈元昭和许瑾瑜的亲事还没定下,不过,两个人都是心中透亮。两人日后必然是儿女亲家,见了面便多了一份亲切。 许瑾瑜身为晚辈。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上前给叶氏和陶氏行礼请安:“瑾瑜见过两位舅母。” 叶氏浅浅一笑:“瑾娘不必多礼。快些起身。” 婆媳之间大概是世上最复杂最微妙的关系。做婆婆的,十个有九个都看不惯儿媳。还剩下一个有涵养未必表露出来罢了。 叶氏盼着陈元昭早日娶妻生子,只要陈元昭肯成亲,娶什么样的女子她都认了。也因此。叶氏在知道陈元昭中意许瑾瑜之后,心切的想促成这门亲事,对许瑾瑜也格外的热情和善。 不过。这并不代表叶氏真的这般喜欢许瑾瑜。 事实上,叶氏对这个未来儿媳的感觉是十分微妙的。冷情冷性对亲娘都冷冷淡淡的儿子。对许瑾瑜却是一门心思,做亲娘的心里岂能不泛酸? 当然了,以叶氏的城府,绝不会将心里这一丝酸意流露出来就是了。 许瑾瑜对叶氏的感觉就更复杂了。 身为一个女子,不守妇德,暗中和皇上偷~情还生下了儿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和皇后明争暗斗和丈夫勾心斗角,半点不落下风......这位安国公夫人,相貌心机城府样样都是顶尖的。将来她若是嫁给陈元昭,要应对这样一个婆婆可不是易事。 从另一方面来说,许瑾瑜对叶氏又有些同情怜悯。 为人妻为人母,叶氏无疑都是失败者。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不过,许瑾瑜的面上却半点不露,恭敬温婉的行完礼,便随着邹氏一起离开了。 ...... 许瑾瑜和邹氏走出曹家的时候,曹家门外依旧排满了马车,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邹氏忍不住叹道:“曹家门第显赫,可见一斑。” 许徵娶曹家小姐,的的确确是高攀了。 许瑾瑜最清楚邹氏的心思,闻言低声笑道:“娘,曹家是书香名门,极有清名。不过,我们也不必妄自菲薄。结亲一事讲究的事你情我愿。大哥是千里无一的年少俊彦,足以配得上曹姐姐。曹家肯点头应下这门亲事,也是相中了大哥的人品才学。” 顿了顿又说道:“还有,我们许家人口简单,娘又是个温柔和善的脾气。曹姐姐嫁来之后,既不用担心有成心刁难的恶婆婆,也不用发愁会有难缠的小姑。这样的亲事,曹家怎么会不满意?” 曹家人心疼爱女,不在意门第,只希望女儿嫁的好过的好。许家正是最合适的选择。 邹氏听了这番话,眉头舒展开来。 母女两个很快走回了自家的马车上。 可惜的是,前后都堵着马车,想离开却不是易事。只能耐心等着了。 “奇怪,徵儿怎么还没出来?”邹氏左等右等不见许徵,心里有些焦急,掀起车帘往外张望。 许瑾瑜很自然的顺着邹氏的目光一起向外看:“大哥和元青在一起,大概是又见到了熟人寒暄去了......” 话音未落,就见许徵的身影引入眼帘。 许徵的身侧,除了陈元青之外,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玄衣武服,身材高大,俊容冷冽。 竟是陈元昭! 暌别多日未见,陈元昭依旧冷峻沉默,英俊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锐利冷凝的眼眸如犀利的锋刃,令人不敢直视。 那双逼人的眼眸,遥遥的对上了她的眼眸。几乎是在瞬间,就柔和了许多。 许瑾瑜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脸颊和耳后莫名的热了起来。L ☆、第二百二十七章 表现...... 槐树胡同一别之后,许瑾瑜和陈元昭再也没见过面。 屈指一算,也有两个月了。 许徵的阻挠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陈元昭太过......“热情”,许瑾瑜至今想起那一日独处时的旖旎情景,依然会面红耳赤。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在正式定下亲事之前,不再和陈元昭见面。 就算见面,也必定是大庭广众之下,绝不独处一室...... 今日到曹家来,许瑾瑜没想过会遇到陈元昭。陈元昭最不喜繁琐的应酬,和曹家关系平平,应该不会亲自来吊唁。 该不会是提前知道了她会来,所以他也特意赶过来了吧! 许瑾瑜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这个念头,旋即为这个想法暗自脸红,轻轻啐了自己一口,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邹氏也留意到了许徵身边的陈元昭,不由得“咦”了一声:“徵儿怎么会和陈元昭在一起?” 以前都是称呼陈将军或陈二公子,现在视为未来女婿了,当然就没必要那么客气见外了,直呼其名更显亲切嘛! 许瑾瑜故作自若的答道:“或许是凑巧遇上了。” 邹氏瞄了俏脸微红的许瑾瑜一眼,莞尔一笑:“是是是,肯定是凑巧。陈元昭绝不会是有意跟着徵儿来的,更不是特意来看你的。” 许瑾瑜大窘,脸颊飞起两抹绯红:“娘......” 这副小女儿情态,惹得邹氏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短短两句话间,许徵等人已经走到了马车边,喊了一声:“娘,陈将军知道你也来了。特意来打个招呼。” 陈元昭低沉的声音响起:“许伯母近来一切可好?” 邹氏笑吟吟的将车帘撩起,和颜悦色的应道:“我身子康健,胃口好心情好,有劳陈将军挂念了。” 陈元昭的目光迅速掠过邹氏身边的美丽少女:“伯母叫我一声元昭就行了。” 陈元昭沉默少言,平日里一张口,大多是发布军令。习惯使然,说话时语气不免有些冷硬。显得不够礼貌。 一旁的陈元青暗暗为陈元昭捏一把冷汗。 看来。以后要提醒二哥一声,还是少张口说话的好...... 好在邹氏也算了解陈元昭的脾气,并未放在心上。含笑说道:“那我就倚老卖老,以后就叫你元昭好了。”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努力表现出礼貌友善的一面:“我送伯母回府。” 如果说僵硬的扯动脸皮也算笑的话,陈元昭此刻也算是在笑了。 ......陈元青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默默的抬眼望天。 这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二哥身手过人,擅于骑射领兵作战。心思敏锐精明,再加上出色的相貌家世,堪称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冷漠,不喜交际应酬也不擅客套寒暄。常年沉着一张脸。全然忘了笑是怎么回事。 平日也就罢了。见了准岳母,这缺点可就暴露无遗了。 也亏得邹氏好脾气,并不介怀。笑着点头应了:“也好,那就劳烦元昭一回了。” 陈元青为陈元昭长长松了口气。有这么一个通情达理准岳母。真是二哥的福气。 ...... 许徵上了马车。 陈元昭骑的是骏马,比马车要方便多了。 陈元青正和周聪商议:“周聪,我今日没骑马来,你的马先借给我骑上半天。你去找别的侍卫借一匹马......” 周聪显然不甚乐意:“何必这么麻烦。二少爷直接找侍卫借一匹马就是了。” 周聪陪伴着陈元昭长大,名为侍卫,实则和兄弟无异。在陈元昭心里,周聪比兄长陈元白可要亲近多了。 周聪地位特别,对着陈元青也没多少敬畏。 陈元青见周聪不愿意,只得摸了摸鼻子作罢,又去找另一个侍卫借了马来。高高兴兴的骑在骏马上,到了陈元昭的身侧。 陈元昭讶异的看了陈元青一眼:“元青,你骑马打算去哪里?” 陈元青:“......” 当然是要和二哥一起去邹家老宅!二哥这是明知故问,重色轻弟,不想带上他。 陈元青故作委屈哀怨的看向陈元昭:“二哥,我们兄弟两个好些日子没见了。难得你今日有空,我想和你一起送一送徵表哥他们,你该不是嫌我碍眼了吧!” 知道自己碍眼还要跟着! 陈元昭不怎么情愿的应道:“想去就一起去吧!” 陈元青顿时眉开眼笑,兴致勃勃的应了。 许瑾瑜坐在马车里,将陈元昭兄弟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忍俊不禁的弯起了唇角。 她和陈元昭隔着马车,也没有说话。可知道他近在咫尺,心里却异常安稳踏实。 许徵坐在对面,将许瑾瑜唇角含笑的样子尽收眼底,心里泛起复杂莫名的滋味。 原来,见到陈元昭,她是这般的开心。 他之前阻挠她和陈元昭见面,本是为了她的清誉着想。可现在看来,是不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一厢情愿了? ...... 回到邹家老宅的时候,约莫是申时正。 许瑾瑜随着邹氏许徵一起下了马车。也终于有了机会和陈元昭正面相对。 许瑾瑜眼波盈盈,似会说话一般。 陈元昭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眸,心里泛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逼着自己移开了目光,看向邹氏。 邹氏热情的邀陈元昭兄弟:“我们搬到邹家老宅也有两个月了。你们还是第一次来,总得进来喝口茶再走。” 有登堂入室的机会,陈元昭当然不愿错过,立刻点头应了。 想到难缠的大舅兄,陈元昭下意识地看了许徵一眼。以许徵的性子,十有*没好脸色给他看。 就连许瑾瑜也不自觉的有些忐忑紧张,悄悄看向许徵。 ......他有那么可怕吗? 许徵默默的反思片刻,清了清嗓子说道:“天色将晚,还是等吃了晚饭再走吧!” 陈元昭:“......” 许瑾瑜:“......” 太阳是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吧?! 许徵竟亲自张口留了陈元昭晚饭!L ☆、第二百二十八章 温暖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许徵神色泰然,对陈元昭说了句:“陈将军里面请!” 陈元昭迅速回过神来,扯着唇角挤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然后迈步进了邹家老宅。 虽然弄不清许徵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了态度,不过,这变化对他有利。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犹豫不前。 陈元青笑着嚷道:“二哥,等等我!”边说边追了上去。 许瑾瑜和许徵并肩同行,一边悄声问道:“大哥,你今日怎么主动留陈元昭吃晚饭?” 没人比她更清楚许徵是多么不喜欢陈元昭。 这两个月来,她一直安分的待在闺阁里,从未主动出府见过陈元昭。有大半都是为了安抚许徵,免得许徵心中不快。 没想到,今日许徵竟有如此惊人的改变...... 许徵扯了扯唇角:“因为我今天想通了一些事。”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听的许瑾瑜一怔。细细一思忖,却又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品味出了许多的滋味。 她舍不得伤了兄长一片爱妹护妹之心。许徵对她的心意也是一样的,舍不得她这个妹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所以一退再退...... 许徵没再说什么,大步追上了陈元昭兄弟两人。虽然招呼的不算特别热情,不过,比以前的冷淡要强多了。 许瑾瑜心里涌起阵阵暖意。 ...... 许徵陪着陈元昭兄弟两人说话,许瑾瑜安静的坐在一旁,极少插言说话。 邹氏则亲自叫来赵管家,叮嘱一声:“今日来了重要的客人,让厨房准备些精致的饭菜。” 赵管家笑着应了。目光迅速的在陈元昭陈元青的身上掠过,心中暗暗猜测着两人的身份。大小姐说了他们是重要的客人,那自然是不能轻忽怠慢的。 赵管家亲自去了厨房,将几个厨子叫来叮嘱了一番。 当天晚上的菜肴果然特别的丰盛。 六个冷碟,六个炒菜,六个烧菜,还有一道甜汤一道肉羹和各色点心等等。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一个桌子。 陈元青冲陈元昭挤眉弄眼。低声笑道:“二哥,这可是上门女婿才有的待遇。” 陈元昭听的心中舒畅极了。 更令陈元昭惊讶的还在后面。 许徵进来的时候,后面竟还跟着邹氏和许瑾瑜。 许徵淡淡笑道:“家宴不拘常礼。只我们三个坐在桌前太过冷清,我索性让娘和妹妹也过来一起入席。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高兴还来不及呢!”陈元青抢着笑道:“伯母,瑾表妹,快请入座。” 颇有些反客为主的热情。 陈元昭看在眼里。既觉得好笑又格外的窝心。 陈家上下,真正将他放在心上的也只有陈元青了。这个傻小子。明明还没彻底忘了许瑾瑜,却又热心的为他和许瑾瑜的事奔波高兴...... 许家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时不时的闲话几句,说些日常琐碎的小事。气氛轻松而融洽。 陈元青从来都是个自来熟的脾气,很快便加入话题。 陈元昭不擅长闲聊,一直默默的旁听。许徵和陈元青的说笑声。邹氏热情的招呼各人多吃些,还有许瑾瑜悦耳的低语声。如欢快和谐的乐曲,缓缓流淌进陈元昭的心扉。 陈元昭的眉眼柔和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眼前这样的一幕,是他曾渴求了二十多年也未曾实现过的奢望。 前世,安国公极少踏足叶氏的院子。偌大的饭桌上,通常只有他和叶氏两个人。叶氏矜持优雅,进食的时候十分安静。他本就不是活泼的性子,后来愈发沉默少言。 八岁那年大病了一场之后,他对叶氏心生芥蒂怨恨,话也越来越少。待到去了军营之后,母子两个时常几个月才见一面。久而久之,隔阂渐深。 他渐渐的变得不苟言笑性情冷肃,全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军营的士兵对他又敬又怕,同僚下属对他敬畏有加,安国公府的下人们见了他只想绕道走。 对此,他没觉得落寞难过。 让人怕,总比被人轻蔑鄙视强多了! 重生之后,他的心房更加冷硬坚固,能打破他不近人情惯例的,也只剩下身边的周聪和陈元青了。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许瑾瑜。 许瑾瑜似有所察,抬眸看了过来,冲他微微一笑。 笑容如花绽放,落进他荒芜的心田。瞬间春光烂漫,温暖之极。 陈元昭神色从容,心里却涌动起汹涌的情潮。默默的下了决定,一定要早些娶许瑾瑜过门。 到时候,他就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 晚饭后,陈元昭兄弟两人便告辞了。 陈元昭其实舍不得离开。不过,今天已经是出乎意料的优渥待遇。若是赖着不肯走,消磨掉了大舅兄的耐心可就不太美妙了。 许徵笑道:“这么晚了,我也就不留你们了。”顿了顿又对许瑾瑜说道:“妹妹,你随我一起送他们出府。” 今天令许瑾瑜惊讶的事太多了,多这一桩也不算什么。 许瑾瑜定定神,含笑起身。 一路上,许徵有意无意走地慢了一些。陈元青何等机灵,立刻放慢了脚步。 陈元昭终于有机会和许瑾瑜单独说上几句悄悄话了。 陈元昭凝视着许瑾瑜,声音低沉:“顾采蘋离府养胎,小邹氏也离开侯府去了田庄里,说是得了怪病,这怪病会传染,不能不离府养病。这事你都知道了吧!” 许瑾瑜嗯了一声:“知道了。” 陈元昭又道:“含玉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也能派上用场了。” 许瑾瑜又嗯了一声。 陈元昭有些按捺不住了,低声道:“你明日若是有空,就去槐树胡同看看含玉。” 走在前面的丫鬟提着灯笼,朦胧的光晕里,许瑾瑜的俏脸漾起红晕。在陈元昭隐含着渴切的目光里,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和大哥说一声,明日早上就去。” 陈元昭心神一阵荡漾,低低地说道:“我明天早些去等你!”L ☆、第二百二十九章 邀约 出了邹家老宅,陈元昭骑上骏马,却并未放马疾驰。手中松松地握着缰绳,慢悠悠的往前走。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月光莹润,虽然有些清冷,却格外动人。 他的心情也正如此时的月色,皎洁明媚。 陈元青骑着马随在陈元昭身侧,笑嘻嘻的打趣:“二哥,你现在是不是心情很愉快?”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算是默认了。 “徵表哥以前对你和瑾表妹的事诸多阻挠,今日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看来,他是彻底接受你这个未来的妹婿了。” 陈元青快慰地笑了笑,然后又惋惜的叹道:“可惜的是,大伯父一直不肯点头。你想娶瑾表妹过门,还有的磨呢!” 陈元昭淡淡说道:“你不必忧心,母亲已经为我求了凤旨赐婚。” 陈元青先是一愣,旋即喜出望外:“真的吗?既是有皇后娘娘下旨赐婚,那大伯父反对也没用了。二哥,你也真是的。这样的好消息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一直为你担心。” 陈元昭难得地耐心解释:“皇后只是口头允了此事,要等合适的机会召许瑾瑜进宫,见上一面才好赐婚。事情未定之前,我不想走漏了风声,更不想被父亲大哥他们察觉。所以一直都没吭声。今日和你提起此事,回府之后,你要守口如瓶,谁都别告诉。就算是二婶娘问你,你也不要说。” 一旦走漏风声,被安国公知晓了,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法子来阻挠。 陈元青想也不想地应下了。 过了片刻,陈元青颇有些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二哥。明明你才是大伯父的嫡子,可大伯父也太偏心了。对大哥要比对你好多了。连我看在眼里,都为你不平。” 暗夜里,看不清陈元昭的表情,只听到陈元昭淡漠的声音:“我早已习惯了。” 陈元青还想说什么,陈元昭已经勒紧了缰绳,用力一踢马腹。疾驰而去。 陈元青忙策马追上了上去。 ...... 送走了陈元昭兄弟两人。许瑾瑜默默地随着许徵去了书房。 许徵亲手点燃了书房里的烛台。 烛火摇曳,光芒迅速的洒满了整间屋子。许徵的眉眼在烛光下清俊柔和。 “大哥,”许瑾瑜凝视着许徵:“你之前不愿我和陈元昭见面说话。今天晚上为什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在曹家吊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许徵态度骤然转变,必然是有原因的。 许徵笑着叹了口气:“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今天我在曹家的灵堂里,遇到了秦王和纪泽。” 许瑾瑜一惊。脱口而出道:“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威胁或不堪的话?” “这倒没有。”许徵应道:“纪泽明明恨我入骨,却强自隐忍。并未做什么过激的事。至于秦王,倒是比往日还收敛了几分,只和我打了招呼,便和纪泽一起离开了。” 许徵默然片刻。声音低沉了几分:“如果不是陈元昭暗中找了秦王,只怕今日就不是这样的局面了。妹妹,我之前真是太天真了。现在想来。在权势滔天的秦王和纪泽眼里,我这个区区解元真的算不了什么。如果不是顾忌着陈元昭。大概早就对我下毒手了。” “我连自己都护不住,又何谈能护得住你。这样想来,你嫁给陈元昭确实是件好事。至少,他有能力保护你。我日后大概也少不了有借助他力量的时候。既要借重他,又对他处处摆脸色,我确实是思虑欠妥。” 说到这儿,许徵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酸涩。 少年的自尊和骄傲,不得不向无情的现实稍稍低头。 更重要的是,许瑾瑜和陈元昭两情相许。 他不该以关心的名义阻挠一对有情人见面。更不该仗着许瑾瑜对他这个兄长的敬爱,就肆意地刁难陈元昭,让许瑾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许徵深呼吸一口气,低低说道:“妹妹,我已经想通了。以后,你若是想见他,私下见上一面也无妨。或是让他到邹家老宅来,我不会再处处刁难了。” 听了这番话,许瑾瑜本该高兴才对。可许徵话语中的黯然,却令许瑾瑜心中微酸不已:“大哥,你不要妄自菲薄。父亲早亡,许家又无得力的亲友在朝中做官。你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考中解元已经是竭尽全力。这些日子你一直闭门读书,就是希望春闱考中前三甲,能博得皇上青睐,入朝做官,保护我和娘。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说到这儿,许瑾瑜声音哽咽,竟难以为继。 许徵用并不宽阔的肩膀承担起了保护她的重任。前世甘受秦王的屈辱,今生也一直在尽力的守护她。 他或许不是最优秀的男子,却是世上最好的兄长。 许徵见许瑾瑜落泪,一阵心疼,伸出手为许瑾瑜拭去眼泪:“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总之,只要你过的高兴开心就好。以后你想出府了,多带些侍卫就行了。” 许瑾瑜抽噎着嗯了一声,小声道:“我刚才就和陈元昭说好了,明天上午去槐树胡同。” 许徵:“......” ...... 第二天清晨,许瑾瑜坐上马车,去了槐树胡同。 马车前后各有五个侍卫,马车里陪伴着许瑾瑜的,是初夏和芸香。 芸香擅长用毒,身手又好,又是丫鬟的身份,不惹人注目。有芸香在身边,许瑾瑜也觉得格外安心。 初夏好奇的缠着芸香问道:“芸香,你身上的毒药迷药都藏在哪儿了?” 芸香似笑非笑的应道:“你若是好奇,我就让你领教一回如何?不用担心,我身上还放了解药。” ......初夏立刻就老实消停了。 许瑾瑜看在眼中,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 马车外寒风冷冽,马车内燃着小小的铜炉,温暖宜人。还有心上人在等着自己...... 许瑾瑜此时的心情,早已越过寒冬,进了阳春三月。 L ☆、第二百三十章 定计(一) 马车在槐树胡同里停下了。 许瑾瑜刚下马车,小院的门就开了。 一身玄衣的青年男子站在门口,英俊至极的脸孔远比平日柔和,眼神专注的落在许瑾瑜的脸上。 许瑾瑜脸颊微热,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轻轻笑道:“你来的倒是早。” 没等陈元昭说话,一旁的周聪便闲闲的来了一句:“也不算很早,将军来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陈元昭:“......” 陈元昭瞪了周聪一眼,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明天早上练武场上见! 初夏低头忍笑,芸香的眼里也浮出笑意。 许瑾瑜难得见到陈元昭羞恼的样子,先是一阵好笑,然后浓浓的甜意袭上心头。从安国公府到槐树胡同至少要一个时辰的路程。陈元昭岂不是天没亮就起床到这里来了? 有情之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难得有机会见面约会,不止陈元昭心中急切,她昨夜也是浮想联翩辗转难眠。 陈元昭清了清嗓子,张口道:“站在门口做什么,先进来再说话。”说着,便让了开来。 为了防雨水,此时的门槛都很高。 许瑾瑜提起裙摆,轻盈的迈步进了院子。还没站稳,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便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胳膊,伴随着低沉悦耳的声音:“小心!” 他的掌心热烘烘的,被他握住的胳膊处也热了起来。 再然后,陈元昭顺理成章的握住了她的手,相携往里走。 许瑾瑜的脸上也热热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是满脸红晕。她素来自持端庄,从未在人前有过这般亲昵的举动。下意识的用力抽回手。 她这点力气,和陈元昭相比,无疑是蚂蚁撼树。 陈元昭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用力,霸道地将她纤长柔软的手紧紧的握在手中。 “陈元昭!”许瑾瑜压根不敢看周围人是什么反应,有些羞恼的低声道:“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快些放开我的手!” 陈元昭不肯放。 许瑾瑜无奈之余。只得低低的允诺:“等私下独处的时候,我......一切随你,你先松手。” 一切都随他? 陈元昭心里一荡。终于依依不舍的松了手。许瑾瑜迅疾无比的将手缩进了袖子里。 滑腻绵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掌心里。想到等上一会儿就能“随心所欲”,陈元昭的心在半空飘飘悠悠,已经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 许瑾瑜一脸红晕,脸热心跳。走到含玉门前驻足片刻,稍稍平静了才敲了敲门。 很快。门便开了。 站在门里的少女身姿窈窕,面容俏丽,正是含玉。 这两个多月来,含玉一直在这里养伤。皮外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也能下床走动了。只是右手伤的太重,现在绵软无力,不能再握笔。也不能再做什么事。嗓子也勉强能说话了,不过。声音粗哑,不复往日的甜美清脆。 经历过这样的变故,含玉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灵动,似乌云沉沉地压着,显得压抑而阴郁。 许瑾瑜进了屋子,打量含玉一眼,关切地问道:“含玉,你的身子现在怎么样了?行卧坐立都无碍么?” 含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感激地应道:“多谢小姐相救,奴婢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如果没有许瑾瑜及时命人相救,现在的她大概如置身地狱,生不如死吧! 许瑾瑜听着含玉粗砺沙哑的声音,心里一阵恻然:“芸香之前就和我说过了,当日灌进你肚子里的哑药毒性甚烈,十分霸道。又迟了几日才救你出来,你的嗓子受了损伤,没办法彻底治好。只能像现在这样了。还有你的右手,以后也做不得半点重事......” “奴婢能捡回这条性命,还能张口说话,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不敢再有更多的奢求了!”含玉迅速的答道,神色平静,没有半点遗憾自怜。 比起性命,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许瑾瑜见含玉这般豁达通透,心里暗暗欣慰:“好了,你也别跪着了。你伤病初愈,还是站起来说话吧!” 含玉却没有起身,跪着说道:“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不忘。奴婢愿为小姐差遣出力,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这两个多月来,含玉一边养伤,一边暗暗琢磨许瑾瑜救她的真正用意。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许瑾瑜冒着触怒小邹氏的风险暗中救了她,定然是看中了她有可用之处...... 怪不得小邹氏一直这般器重含玉。这样聪慧伶俐又善解人意的丫鬟,实在难得。 许瑾瑜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确实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交待给你。只是,这件事有极大的风险。一个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而且要不远万里奔波劳苦,期间不知会遇上多少危险。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如果有半点勉强不情愿,此事就作罢。我另外找人前去。” 含玉眼中流露出坚定:“小姐不用再说了,奴婢愿意去边关。找到侯爷,并向侯爷禀报夫人和世子暗中私~通的事情。” 许瑾瑜挑了挑眉,讶然地问道:“你竟然猜到了我要你做的事?” “奴婢这两个多月来一直苦思冥想,猜测着小姐救奴婢的用意。”含玉静静地答道:“思来想去,除了此事之外,实在没有别的事非奴婢不可了。” 许瑾瑜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点点头说道:“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有此打算。你是小邹氏的贴身丫鬟,她所有隐秘的事都瞒不过你。由你去边关向威宁侯报信,最合适不过。” “边关远在万里之外,一路上需乘船坐车奔波不定,粗略算来至少要一个多月才能到。往返需要三个月。你伤病初愈,身体还没恢复元气,本该让你再休息几个月出发。不过,时间不等人。眼下有一个极好的契机,能一举扳倒小邹氏。”L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定计(二) 含玉忍不住追问道:“不知小姐说的契机是什么?” 许瑾瑜淡淡一笑:“你一直在这里养伤,对威宁侯府里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不妨告诉你实情,小邹氏已经怀了身孕。两天前悄悄离府去了外城一处僻静的田庄里养胎。直至生了孩子,才会回府。” 什么? 含玉先是一阵震惊,旋即喜出望外:“太好了!她和世子私~通,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确实是对付小邹氏最好的机会! 只要威宁侯得了消息,暗中赶回京城。到那个时候,挺着大肚子的小邹氏根本无从抵赖! 许瑾瑜郑重的说道:“这个机会确实难得。事前绝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免得小邹氏有所防备。所以此去边关,必须要暗中行事,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我只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含玉对小邹氏恨之入骨,闻言毫不犹豫的应道:“奴婢不怕辛苦,愿意前往边关。小姐不用担心奴婢的身体。奴婢皮粗肉厚贱命一条,不会轻易倒下。” 只要能对付小邹氏,让她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许瑾瑜早料到含玉会是这样的反应。 小邹氏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对待伺候了自己多年的心腹丫鬟竟下此狠手。含玉对小邹氏的恨意如江水连绵不绝。也一定愿意去边关报信。 不过,此事的风险绝不止是这些。 许瑾瑜略一犹豫,才低声道:“含玉,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瞒着你。你此行最大的风险不在路途。而在见了威宁侯之后。” 这等丑事,威宁侯听了之后必定勃然大怒。不管信与不信,都一定会潜回京城验证。等小邹氏怀孕一事曝露,和继子的奸~情也就无所遁形。 到那个时候,不管威宁侯当年如何宠爱小邹氏,也不会再容小邹氏苟活人世。怎么处理纪泽,却是未知数。 毕竟纪泽是威宁侯唯一的嫡子。也是纪家唯一的血脉。威宁侯再愤怒。也不至于要了纪泽的性命。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的遮掩这段丑事。 到那时,知悉所有内情的含玉就岌岌可危了...... “我从未见过威宁侯,也不知他的性情为人。”许瑾瑜细细将其中的危险道来:“他会否杀人灭口。我实在不敢断言。这也是你会遇到的最大的危机。” 含玉抬眼,眼中已经隐见水光:“其实,这些奴婢早已经想到了。奴婢在威宁侯府几年,不知见了多少腌臜肮脏的事。杀人灭口也实在不稀奇。奴婢早已下定决心。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一定要报仇雪恨。奴婢只是没想到。小姐竟肯实言相告......” 话说到这里,含玉的声音已经微微哽咽。 在高高在上的主子们眼里,为奴为婢的下人们就如蝼蚁一般。没人会顾惜在意她们的性命。这几年来,她时刻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伺候小邹氏。还不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许瑾瑜救她一命,确实是有目的的。可在许瑾瑜心里,她这个丫鬟的性命并不轻贱。 只这一番话。足以令含玉赴汤蹈火死而无憾。 含玉小声抽噎了片刻,想起曾受的痛苦屈辱。想到自己终于有机会亲手报仇,不想再哭了。 含玉迅速的用袖子擦了眼泪,郑重说道:“请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亲自面见威宁侯,将小邹氏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一一禀报。” 许瑾瑜也被含玉的决然勇敢感动了,亲手搀扶起含玉:“好,那我就将此重任交付给你了。” 含玉定定神,问道:“小姐,此事宜早不宜迟,奴婢今日就出发。” 许瑾瑜失笑:“今日出发也太急了,还是等明天吧!趁着今日有时间,你收拾好衣物行李。还有,这么远的路途,你一个女子不能孤身上路,我会暗中派几个身手过人的侍卫护送你去边关。还要准备路引和一路所需的银子,这都要些时间。” 含玉听闻有侍卫护送自己,顿时悄然松口气,一一应下了。 至于许瑾瑜为什么要对付小邹氏,含玉并不追问。 每个人都有不愿为外人道的隐秘。许瑾瑜不说,她也没什么可问的。 许瑾瑜又细细的叮嘱了一番。然后才出了含玉的屋子。 ...... 陈元昭一直站在外面等着,表面神色自若,心里却有些不满。 许瑾瑜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哪里需要费这么多口舌。难得见一面,她在含玉身上耗费的时间也太多了...... 就在陈元昭等的不耐烦,打算敲门喊人之际,许瑾瑜终于推门出来了。 “让你久等了。”许瑾瑜略有些歉然的笑了一笑。 只一个笑容和一句温柔的安抚,陈元昭心里所有的焦躁不耐,立刻奇迹般的散去。 柔能克刚,这句话半点不假。再冷硬心肠的男人,遇到了放在心上的那个女子,也会变成绕指柔。 陈元昭淡淡应道:“也没等多久。” 许瑾瑜抿唇一笑,聪明的不去揭穿陈元昭眼底的不耐:“我有些事要和你商议。含玉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她一个人孤身上路,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想请你派些暗卫一路护送她到边关。还有要准备路途所用的路引之类的,我一个女子,不便出面打理这些,一切就有劳你了。” 陈元昭俊眉微挑,想也不想地说道:“这些事你就不用烦心了。”头也不回地喊了声:“周聪,过来!” 周聪原本站在几米之外,冷不丁地听到陈元昭传召,反射性的大步过来了:“将军有何吩咐?” 陈元昭简短的吩咐一句:“挑十个身手好的暗卫,准备好路引和路费。” 这等小事哪里需要他这个侍卫队长亲自出马。 分明是将军小鸡肚肠,有意报复! 周聪心里嘀咕着,不怎么情愿地应下了。 陈元昭将这些琐事扔给周聪,心情陡然愉快了不少,对许瑾瑜说道:“阿瑜,随我来。”L ☆、第二百三十二章 约会(一) 许瑾瑜见陈元昭迈步向外走,不由得一怔:“你要带我去哪里?” 陈元却不肯多说:“你随我来就知道了。” 许瑾瑜略一犹豫,才跟了上去。 初夏不假思索的跟在许瑾瑜身后,却被芸香一把拖住了:“等等,将军和小姐难得有时间独处,你跟着去做什么。不嫌自己太煞风景吗?” 初夏立刻道:“我是想帮着放风,不会巴巴往前凑碍将军的眼。你快些放开我,再不追出去就跟不上了。” 芸香悄声笑道:“你这傻丫头,有你在旁边,将军和小姐说话都不方便,更不用说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了。行了,今天你就当是放假一日,别操那么多心了。” 芸香中等身材,看着并不健壮,手劲却大的出奇。 初夏被她紧紧的拉着胳膊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许瑾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听你的就是了。小姐已经走了,你现在总该放开我了吧!” 语气不免有些埋怨。 芸香和颜悦色的安慰道:“你先别生气。你想想看,如果小姐不愿意和将军独处,肯定会主动叫上你。现在既是没喊你,说明小姐也想独自和将军出去。你就安心在这儿待上半日。等小姐回来了我们再回府。” 初夏心气稍平。 芸香说的对。许瑾瑜没吭声,显然也是愿意的。 ...... 许瑾瑜随着陈元昭出了院子。 陈元昭吹了声口哨,四蹄踏雪神骏威武的宝马追月跑了过来。陈元昭对许瑾瑜低声道:“过来,我抱你上马!” 许瑾瑜又是一怔:“你......让我骑马?可是,我平日坐惯了马车。从未骑过马......” 陈元昭的眼里浮出了一丝笑意:“怕什么,我带着你骑马,不会让你出事的。”顿了顿,又说道:“你平日循规蹈矩,很少踏出闺阁。出入都是坐马车,肯定从未骑过马。难道不想尝试一下风驰电掣的感觉?” 英俊逼人的脸孔,因为那一丝清浅的笑意显得异常柔和。 许瑾瑜怦然心动。无力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陈元昭眼中闪出奕奕神采,先翻身上马,然后弯下腰。长臂舒展,搂住许瑾瑜的纤纤细腰。稍一用力,便将许瑾瑜抱上了马。 许瑾瑜惊呼一声,只觉得眼前一花。裙摆飘扬,已经坐到了马上。 许瑾瑜惊魂未定:“吓死我了!” 陈元昭右手握着缰绳。左手揽着许瑾瑜,目光下意识的掠过她因急促呼吸起伏不定的胸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格外的诱人。 陈元昭的眼眸暗了下来,眼底似燃起了火苗。 奇怪。陈元昭怎么不说话了? 许瑾瑜稍稍平静下来,忍不住扭头看了陈元昭一眼。这一看之下,顿时面红耳赤羞窘交加。啐了他一口:“登徒子!” 声音软绵绵的,不像责骂。倒像是娇嗔。 陈元昭心里一荡,微微俯下头,在她耳边低语:“是我不对,下面我不乱瞟了。” 温热的男子气息吹拂在敏感的耳后,心底涌起羞于启齿的骚动。许瑾瑜耳后都红了,没勇气回头和陈元昭对视:“我就这么和你共乘一匹马,不太合适吧!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放心,我早有准备。” 说着,转头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一个机灵的侍卫走上前来,将准备好的帏帽了过来。 陈元昭接过帏帽,亲自为许瑾瑜带上。 柔软的两层轻纱垂至胸前,将许瑾瑜的脸庞都遮挡住了。就算有风吹拂,两层轻纱也不会被全部吹起。 果然是早有准备。 许瑾瑜戴上帏帽后,心里踏实多了。 身后的陈元昭将她揽入怀里,低声说了句:“小心了!我们现在出发!”说完之后,便手执缰绳,轻踢马腹。 追月长嘶一声,四蹄奔驰。 许瑾瑜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然忍不住轻呼出声。 坐在马鞍上的感觉和坐平稳的马车截然不同,颇有些颠簸不定。许瑾瑜还是第一次骑马,愈发紧张,总觉得随时会被追月甩下马。下意识的将身子依偎进陈元昭的怀里,寻求倚靠和安心。 佳人投怀送抱的感觉美妙至极。 陈元昭搂紧了许瑾瑜,心里暗暗想着,陈元青总算提了一回很靠谱的建议。 ......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许瑾瑜才稍稍平静下来。 乍然骑马的紧张忐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领略过的新奇和刺激。马背上确实不够平稳,不过,只要坐稳了身子,随着骏马的奔波起伏摇摆,倒也是桩刺激有趣的事。 直到此刻,许瑾瑜才惊觉自己和陈元昭是何等亲密。 两人同乘一匹马,马鞍是专为一个人骑马设计的,自然大不到那儿去。这么一来,就必须要紧紧的靠在一起。 她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他的怀里,背紧紧的贴着他结实的胸膛。他的手揽着她的纤腰,不知何时往上挪了一点点......几乎就快碰到她的胸脯了。 许瑾瑜在马背上不敢胡乱动弹,只低嗔道:“你搂的太紧了,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陈元昭似是低低的笑了一声,因为骑马,不便低头,就这么平视着前方说道:“阿瑜,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明明是你在紧紧的搂着我。” 许瑾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两只胳膊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陈元昭的脖子。顿时羞不可抑,正要抽回手,头顶又响起了陈元昭义正言辞的声音: “你是第一次骑马,一定要格外小心,将我搂紧了才是正理。” 许瑾瑜又想瞪眼,又忍不住想笑。 这还是那个阴沉冷厉不苟言笑的陈元昭吗? 在她面前,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不过,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她生平第一次骑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许瑾瑜没有松开手,依旧搂着陈元昭的脖子。 陈元昭眼中泛起愉悦的神采。L ☆、第二百三十三章 约会(二) 追月是汗血宝马,速度远胜过普通骏马。这样不疾不徐的跑着实在憋屈不习惯,时不时的想加快速度疾驰。 陈元昭唯恐追月速度太快吓到许瑾瑜,不时的勒紧缰绳。 许瑾瑜最是细心敏锐,低声道:“这匹宝马平日驰骋惯了,这般速度,一定是委屈它了吧!要不然,你就放松缰绳,让马跑的快一些好了......” “不必管它。”陈元昭不以为意的打断许瑾瑜:“若是任追月奔驰,别说是你一个娇弱女子,就算身体健壮的男子也未必承受得住。” 今天就委屈追月一回好了。 许瑾瑜闻言也不再出声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如果追月肆意疾驰,她十有*是吃不消的。 骑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里已经靠近外城,正是汴河河畔。 此时已进了寒冬腊月,汴河边的垂柳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也没了春日时节的热闹。河边稀疏地停着几艘船。船上有撑船的船夫,没招揽到生意,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坐在船头。 这些船夫见有骏马徐徐而来,骏马上的英俊男子怀中还抱着一个戴着帏帽的少女,顿时高兴起来。 这个时节来乘船的人极少,做上一笔生意,足够家中几日的饭钱了。 ...... 停下之后,陈元昭率先下了马,又将许瑾瑜抱下了马。 许瑾瑜坐了这么久,双腿又酸又软,骤然站到了平地上,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陈元昭眼疾手快。及时的搂住了许瑾瑜。 “有美人兮,投怀送抱,不亦快哉!”陈元昭心情极好,出言戏谑。 许瑾瑜俏脸红若云霞。 不远处的几个船夫正探头张望,发出善意的笑声。 陈元昭知道许瑾瑜脸皮薄,今天肯和他一路同骑一匹马,大概已经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也不再调笑。迅速的放开了许瑾瑜。 许瑾瑜定定神。打量四周一眼:“你带我到这里来,是打算游船么?” 陈元昭嗯了一声:“冬日游船的人少,比别处都清静。” 酒楼茶庄书肆之类的地方。人多口杂,喧嚣过度。他实在不喜,料想性子安静的许瑾瑜也不喜欢去那样的地方。思来想去,便将许瑾瑜带来游汴河。 陈元昭猜的没错。 许瑾瑜果然很喜欢。眼眸中浮起温柔俏皮的笑意:“此举甚合我意。真没想到,陈将军还懂如何讨女子欢心。如果陈将军肯施展一二。前世也不会连媳妇都娶不到了。” 最后一句,自是拿陈元昭来打趣了。 换了擅长甜言蜜语的男子,此时十有*会说上一通动听的。陈元昭却只是无声的笑了笑,将追月的缰绳扣好。握着许瑾瑜的手去了汴河边。 几个船夫争相上前来招揽生意。 “这位公子,我的船干净宽敞......” “还是我的船更快更稳......” “我的船上有桌有茶,婆娘还做的一手好菜......” 陈元昭很快便选定了一艘船。选中的正是那个自称婆娘会做菜的船夫。船夫约莫三十多岁。脸孔黝黑,穿的倒是颇为干净。 陈元昭先上了船。然后拉着许瑾瑜也上了船。 船舱里收拾的整洁,不大的桌子上摆着茶具。船上的妇人容貌平平,手脚颇为利落。煮了一壶茶,便退了出去。 许瑾瑜坐下之后,将帏帽取了下来。见陈元昭看着自己,心里暗暗有些紧张:“我的头发是不是乱了?还是脸上沾了灰尘?” 天底下的女子,没有不爱美的。尤其是在心上人的面前,更希望自己是完美无缺的。许瑾瑜也不能免俗。 陈元昭眼中迅速地掠过笑意,身子微微向前,伸手为她拂去耳边的一缕乱发。然后,手在她白白嫩嫩的脸上流连不去。 许瑾瑜脸颊发烫,却没有推开他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情意脉脉流淌。 许久,陈元昭才放下手,低声道:“阿瑜,我心里很欢喜。我从未像此刻这般平静喜悦。” 许瑾瑜轻轻的应道:“我也很欢喜。” 两情相悦是世上最美好的事。这样的美好,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滋味。 陈元昭又说道:“等你及笄了,我就娶你过门。” “这可不行。”许瑾瑜回过神来,哑然失笑:“大哥和曹姐姐还没定亲成亲,我做妹妹的总不能抢了大哥的先。至少也要等大哥成亲了才能出嫁。” 此事许瑾瑜不说,陈元昭也心知肚明。忍不住叹了一声:“曹家刚办了丧事,曹家小姐至少也要守孝一年。等你大哥成亲,至少也得一年多。我想娶你过门,岂不是要等到后年?” 许瑾瑜点点头:“这么看来,确实要等到后年。” 翻过这个年头,她十五岁。到了后年才十六岁。时下女子大多十六岁以后才出嫁。 陈元昭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罢了,我等就是了。” 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令许瑾瑜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瞧瞧你,莫非还觉得委屈不成。你可别忘了,到现在我们两个亲事还没定下呢!” 陈元昭挑了挑眉说道:“此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正要和你说。每年新年初一,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觐见皇后。我原本打算让你随着小邹氏进宫,如今小邹氏‘生病静养’,今年肯定不会进宫了。你就随着我母亲一起进宫好了。” 什么? 和叶氏一起进宫? 许瑾瑜反射性地蹙眉:“和你母亲一起,似乎不太妥当吧!” 还没正式定亲,就和未来的婆婆一起进宫......怎么想都有些尴尬别扭。 陈元昭说道:“我也觉得不大妥当。不过,除了这样,也没更好的法子了。” 小邹氏实在“病”的不是时候。许家在京城并无另外得力的亲友女眷,想进宫,也只有随着叶氏进宫了。 许瑾瑜迟疑片刻,才问道:“那到时候,我要怎么去见你母亲?” 陈元昭说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到新年初一早些起床等着,到时候我自会让人去接你进宫。” L ☆、第二百三十四章 约会(三)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许瑾瑜只得点点头应下了。 陈元昭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低声安抚道:“阿瑜,母亲一直都很喜欢你,你不用担心。” 叶氏对她确实是很热情。不过,是否是真的喜欢可就不好说了。婆媳之间的关系最是微妙,可没有陈元昭说的那么简单轻松。 许瑾瑜不欲多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扯开了话题:“楚王就快大婚了吧!” 提起楚王,陈元昭眼底笑意尽去,淡淡应道:“就在五日后。楚王还特意请我陪他迎亲。” 皇子成亲规格自是隆重,礼仪规矩也格外的繁琐。 大婚当天,皇子亲自迎亲,事关皇家体面,身边陪着迎亲的人也绝不能少。陈元昭和楚王是嫡亲的表兄弟,楚王请陈元昭陪着迎亲也在情理之中。 许瑾瑜很清楚陈元昭对楚王的恨意,轻声道:“你若是不愿和他虚与委蛇,张口拒绝就是了。” 强自压抑心中的怨恨,若无其事的和不共戴天的仇人周旋......只有亲身经历过的许瑾瑜,才知道这是何等滋味。 陈元昭见许瑾瑜一脸关切,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放心吧!区区小事,我能应付。” 若是连场面上的事都敷衍不过去,还谈什么暂时隐忍日后报仇雪恨? 许瑾瑜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有意玩笑几句缓和气氛:“其实,我真正介意的是你陪楚王到叶家去迎亲。你的叶表妹一直倾心于你,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陈元昭眼里果然有了笑意,语气也轻快起来:“她想什么是她的事。我只知道。我的心已经被一个叫许瑾瑜的女子塞的满满的,再也没闲心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许瑾瑜光洁的脸颊漾开红晕,似娇似嗔的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这一套了。” 口中娇嗔埋怨,心里却是甜蜜欢喜的。 女人嘛,就是这么口是心非。 陈元昭一本正经的应道:“我从不会油嘴滑舌,更不会甜言蜜语,说出口的话。必然都是心中所想。” 事实证明。性子再冷再硬的男子,到了心仪的少女面前也会变的温柔许多。 许瑾瑜心里甜甜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熠熠闪亮。宛如漆黑的夜幕中繁星闪烁,令人心醉神迷。 陈元昭情难自禁的伸出手,将对面的佳人搂住,身子前倾。灼热的唇落在她的额上,然后是小巧的鼻尖。最后落在她柔软的红唇上。 辗转吮吸,热切的唇舌纠缠,令许瑾瑜全身颤栗微颤。一股热流从心底缓缓涌了上来,许瑾瑜闭上眼眸。微微仰头承受着陈元昭的热情索取。 陈元昭情潮翻涌激昂,一时忘了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张小巧的茶桌,将她搂的更紧了些......然后。就听到吱呀一声,伴随着茶杯摔落的清脆声响。 许瑾瑜从意乱情迷中迅速惊醒。不假思索的推开陈元昭。 好在摔碎的只是一个空茶杯,装满了热茶的茶壶并未摔落,不然,滚烫的茶水四溅,两人十有*会被烫到。 ...... 船夫的婆娘听到船舱里的声响,忙跑了进来。 印入眼帘的,是脸庞羞红的美丽少女,还有皱着眉头的英俊男子,还有地上的茶杯碎片。 只听青年男子沉声吩咐:“把船舱收拾干净,没我的命令,不准踏进船舱半步。”话语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妇人唯唯诺诺的应了,不敢再抬头多看,忙收拾了茶杯碎片,迅速的退出了船舱外。 “都怪你!”许瑾瑜脸上红晕未褪,如桃花绽放,明媚娇艳:“这么情急......还摔碎了茶杯。那个妇人口中不说,心里不知怎么想呢!” 陈元昭难得虚心的接受批评:“确实是我太过心急,竟忘了我们两个中间还隔了茶桌。”好在他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陈元昭起身绕过茶桌,坐到了许瑾瑜的身侧,将她揽入怀中:“这样就不会碰到茶桌了。” 还能搂佳人入怀,一举两得! 陈元昭对自己的机智应变能力颇为满意。 许瑾瑜对陈元昭愈发雄厚的脸皮表示无可奈何。她就是想娇嗔几句也不行,因为刚一张口,唇舌就被牢牢的堵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元昭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了许瑾瑜。 许瑾瑜气息紊乱,满脸动人的潮红,眼波盈盈似水。 陈元昭欲念一动,身体很自然的有了反应。许瑾瑜早被他抱着坐到了腿上,两人身子贴的极紧,他的“变化”当然瞒不过许瑾瑜。 许瑾瑜脸上滚烫,不敢和此时的陈元昭对视,又不便低下头......只得将头扭到了一边。 陈元昭勉强克制着解开她衣襟的冲动,将她绵软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过了许久,情潮才稍稍平息。 陈元昭在许瑾瑜耳边低叹:“我还要等许久,才能娶你过门!” 话语里透出些许男人的哀怨。 多年来从未尝过温香软玉的滋味。现在浅尝辄止,就已经这般美妙。等到真正娶她过门那一天,洞房花烛,不知会是怎样的美好...... 许瑾瑜既觉得害臊,又觉得好笑,咬了咬嘴唇说道:“你若是......忍不住了,就先收用一个通房丫鬟好了。” 语气里的言不由衷,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得出来。 陈元昭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故意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回府之后,就让母亲挑一个美貌的丫鬟送来侍寝。” 许瑾瑜半点都不着急,悠然一笑:“一个怎么够,以你母亲的性子,肯定会为你准备一群美貌丫鬟伺候枕席。最难消受美人恩,你以后有的是艳福了。” 陈元昭前世一直不近女色,足可见他的冷情冷性。若是想要通房丫鬟,哪里还要等到现在。 陈元昭爱极了她慧黠俏皮的模样,忍不住俯下头,温柔的覆住她的唇。 两人亲密的相拥亲吻,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L ☆、第二百三十五章 约会(四) 船在汴河上慢慢悠悠的飘荡,船舱中的一双男女亲密的依偎在一起,时而欣赏船舱外的美景,时而低声细语,说到情动处免不了唇舌交接。其中的缠绵甜蜜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船上妇人的厨艺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芸香,家常菜肴也做的颇为美味。 当然了,就算是没滋没味的粗茶淡饭,此时吃到口中,也会格外的美味。 约莫未时三刻,才调转了船头,往来时的小码头划去。 陈元昭在许瑾瑜的耳边低声问道:“今日开心吗?” 若是有熟知陈元昭性情的人在,一定会被惊得掉了下巴。这还是那个冷厉淡漠无情的陈元昭吗? 许瑾瑜轻笑着嗯了一声。 这一日的甜蜜时光,仿佛是偷来的一般,过的飞快。过了这一天,想再见独处不知又会是何时何地了。 虽说许徵不再阻难她出门和陈元昭相见。不过,两人到底还没定亲,见面太过频繁总不太合适。而且,陈元昭平日十分忙碌,也未必有空登门去看她。 陈元昭显然也很清楚两人相见不易,也因此格外的留念不舍。 船只到岸了。 陈元昭加倍付了船只,船夫和妇人俱都喜形于色,连连道谢。那妇人早看出两人关系密切,临别前笑道:“祝这位公子和小姐早日结为佳偶。” 这一双男女容貌气质出众,穿戴绝不平常,显然出身良好。若是夫妇同游,至少会带些伺候的丫鬟小厮来。只两个人前来,显然是因为尚未成亲要避人耳目。 这句话。听的陈元昭十分愉悦,又给了赏银。在妇人的千恩万谢中,抱了许瑾瑜上马离开。 ...... 过了未时,初夏便开始坐立难安,站在院子门口频频张望。 小姐和将军已经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至于芸香,难得有机会见到周聪。打着禀报事务的借口一直和周聪说话。 待大事小事一一禀报完了。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又腆着脸说道:“周统领,我平日跟在许小姐身边。没什么练武过招的机会。身手较之以前多有退步,今日有空,不知周统领是否肯指点几招。” 若是换了周勇听到这番话,肯定要嗤之以鼻。 芸香的特长是配药制毒解毒。什么时候也这么在意身手了? 明明就是找机会接近心上人嘛! 周聪目光扫过芸香略有些紧张泛红的脸孔,略一点头。然后领着芸香到了院子里的空地上。拆招过招指点了起来...... 初夏听到动静,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 练武过招,免不了会有肢体接触。周聪神色肃然十分正经,芸香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张略显平凡的脸孔微微泛红。眼神羞涩中透着一丝欢喜,倒是比平日动人多了。 初夏这一看,便窥出了芸香的心思。不由得莞尔一笑。心里暗暗想着,芸香的眼光实在不错。这个周统领面容端正俊朗生性沉稳身手又好。确实是良配。只不知道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想到周聪,不免就想到了他的堂弟周勇。 自从搬出侯府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周勇。偶尔想起,心中竟有些怅然...... 这一惆怅发呆,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门外响起了马蹄声。 初夏心里一动,忙去开了院门。 只见四蹄踏雪的骏马停在门外,陈元昭神采飞扬的下了马,然后伸出手臂,将侧坐在马上的少女抱下马。动作温柔仔细。 “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初夏松了口气,一脸欢喜地迎了过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难熬。这半天,初夏的脖子都快伸长了。 许瑾瑜的俏脸红扑扑的,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神色间却愉悦而轻松,唇角弯弯:“初夏,你是不是等的急了?” 初夏先点头,然后又连连摇头:“没有的事,难得今日小姐不用奴婢伺候,奴婢待在这儿格外悠闲自在呢!” 一听就知道言不由衷。 许瑾瑜哑然失笑,好言安抚道:“今天是例外,以后我再也不丢下你了。” 初夏自幼陪伴在她身边,两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今天随着陈元昭出去,将初夏独自留下,别说初夏失落,就连她的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初夏被许瑾瑜这么一哄,心里那一丝哀怨顿时烟消云散。欢快地笑道:“小姐不用担心奴婢,奴婢一个人呆着也挺好的。”眼角余光瞄到芸香过来了,又笑嘻嘻的说道:“芸香有周统领指点练武,巴不得小姐和将军再迟些回来呢!” 芸香顿时红了脸,心虚的不敢抬眼看许瑾瑜:“哪有的事。初夏你可别胡说。” 许瑾瑜了然,露出会心的笑意。 原来芸香恋慕周聪啊...... 陈元昭挑了挑眉,看向周聪,目光中流露出询问之意。 周聪神色自若,看不出心思如何。 ...... 天色不早了,许瑾瑜不便再多留,转身对陈元昭说道:“我要先走了。” 陈元昭嗯了一声。 许瑾瑜领着初夏芸香上了马车,临走前,撩起车帘向陈元昭挥手作别。 陈元昭目送着许瑾瑜上了马车。一直等到马车驶出巷子不见了踪影,才收回目光。 周聪在陈元昭身边多年,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咧嘴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话果然半点不假!” 陈元昭不理会他的打趣,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对芸香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聪:“......” “说起来,芸香也老大不小了吧!”陈元昭若有所思的说道:“过了年就整二十了。她暗中恋慕你也有几年了。又常年被派出去做眼线,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难得见一回,连女子的矜持也顾不上了。主动求你指点练武。这样的情意,你岂能忍心辜负......” 周聪咳嗽一声,避重就轻的说道:“将军还没成家,我总不能抢在将军的前面。” 既没承认对芸香有意,也没否认。 陈元昭瞄了周聪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许瑾瑜回到邹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晚了。 邹氏忍不住絮叨了几句:“你一个姑娘家。偶尔出门无妨。不过,在外面总不该逗留太久。瞧瞧天都快黑了,你这才回来。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歹人。或是遇上什么意外怎么办?” 许瑾瑜乖乖的站在一旁挨训。 许徵心知肚明许瑾瑜为什么会回来的这么迟,肯定是因为陈元昭的缘故......换在往日,他十有*会因此而愤怒。现在既是想通了,自然不会吭声。 许徵打断了邹氏:“娘。妹妹难得出府一回,回来的迟一些也不算什么。反正人已经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就不要再絮叨了。让人摆饭吧!” 邹氏最听许徵的话,立刻住了嘴,吩咐丫鬟们去饭厅。 晚饭过后,许瑾瑜对邹氏和许徵说道:“娘。大哥,我有件要紧的事要和你们商议。” 许徵心里一动,试探地问道:“是你和陈元昭的亲事?” 许瑾瑜俏脸微微一红。却没有否认:“是。今天他对我说了,到了新年初一的那一天。会安排人来接我进宫觐见皇后,皇后娘娘会为我们赐婚。” 邹氏先是一阵惊讶,旋即一脸喜色:“真的吗?这可实在是个好消息。你们两个一日没定亲,我心里总是不踏实。等正式定了亲事,再私下来往也就少了顾忌。对了,到时候你随着谁一起进宫?” 许瑾瑜有些尴尬的答道:“安国公夫人。” 邹氏:“......” 还没定亲就随着未来的婆婆进宫,似乎有些别扭。 许徵也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并未出言反对,反而笑着安抚许瑾瑜:“陈元昭既是这么说了,肯定一切都安排妥当。你不用顾虑太多,等着新年初一进宫就行了。” 邹氏也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徵儿说的有道理。若是你姨母能进宫,你随着她进宫当然是最好的。可惜她去了庄子里养病,这个新年都不能回府。你想进宫,也只能随安国公夫人一起了。” 顿了顿又笑道:“离新年还有些日子,正好为你做几身新衣。我明日就打发人去请绣衣阁的掌柜过来。” 邹氏和许徵有志一同的赞同,令许瑾瑜心里最后一丝紧张忐忑也悄然散去,抿唇笑道:“就快过年了,不止是我要做新衣。娘和大哥也各做几身新衣吧!” 邹氏含笑应了。 ...... 五天后,楚王大婚。 许瑾瑜待在闺阁里做绣活,并未过多的关注此事。 初夏天生活泼爱凑热闹,和许瑾瑜央求一声得到了应允之后,便和邹家的一些丫鬟婆子挤到街上看热闹。半天才回来,一脸兴奋地说起了叶家嫁女的排场:“......小姐,你没能亲眼看看真是太可惜了。今日街上着实热闹,好多百姓挤着去看楚王迎娶叶家小姐呢!叶小姐的嫁妆也不知有多少,抬了半天还没完......” 许瑾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叶家原本就是百年世家,又是叶皇后的娘家,这些年水涨船高家族壮大。叶家的女儿嫁给皇家做儿媳,嫁妆自然是不能寒酸的。 初夏又兴致勃勃的说道:“奴婢有幸远远的看了迎亲的队伍一眼,可惜看不清楚王殿下的脸。对了,我还见到陈将军了。他骑着那匹宝马追月,跟着楚王的身后。比楚王英俊高大威风多了。” 提起陈元昭,许瑾瑜的眼里浮起笑意:“你不是说离的远,根本看不清楚王的脸么?怎么又能看清陈元昭的模样了?” 初夏理所当然的应道:“这个还用看吗?想想也知道,陈将军肯定是迎亲的男子里最英俊出众的那一个!” 一直默不吭声的芸香立刻接过话茬:“初夏说的有理。” 许瑾瑜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故意说道:“我倒是觉得有一个人比陈元昭生的更英俊出众!” 芸香反射性的问道:“不知小姐说的是谁?” 许瑾瑜悠然应道:“就是陈元昭身边的侍卫队长周聪。” 芸香:“......” 素来冷静支持又稳重的芸香,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许瑾瑜和初夏笑的前仰后合。 半晌,许瑾瑜才止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芸香,喜欢一个人不是你的过错。勇于表露心意争取自己的姻缘,更是件勇敢的事。你不必觉得害臊。将来若是我能帮忙,一定会尽力帮你完成心愿。” 芸香也顾不得害羞了,忙跪下谢恩。 许瑾瑜可是未来的将军夫人。若是有她做主,自己的心愿或许真的有达成的那一天。 许瑾瑜吩咐芸香起身后,又笑着打趣初夏:“初夏,你若是有心仪的男子,不妨和我明言。我日后也会为你做主的。” 初夏也忸怩了起来:“奴婢哪有什么心仪的男子,一切但凭小姐做主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脑海中却迅速的闪过一张少年脸孔。 许瑾瑜对初夏的心思也知悉几分,见初夏俏脸微红眼波流转,心里有些怅然地想道。女大不中留。就连初夏也有心上人了...... ...... 日子流水般的滑过,很快就到了年底。 许家人口简单,在京城也没什么亲友来往,只往威宁侯府和曹家送了年礼。这两家自然也有回礼。令邹氏惊讶的却是安国公府也打发人送了年礼来。 还没定亲,就当姻亲走动。足以显示出安国公夫人对这门亲事的满意和诚意。 邹氏心中欢喜,忙命人送了回礼,又私下对许瑾瑜说道:“瑾娘,新年初一你随着安国公夫人进宫,凡事都谨慎小心些,宁可少说少做,别惹得安国公夫人不喜。” 对着未来的婆婆,总得留下好印象。 许瑾瑜笑着应道:“娘,你放心,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女儿一向聪慧懂事,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是。 邹氏心里这么想着,口中依然忍不住叮嘱了一通。L ☆、第二百三十六章 赐婚 从年三十开始,天上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足足下了一夜,直到新年初一的早上才停。雪深几乎至膝盖。 瑞雪兆丰年,新年降雪是喜事。不过,要出行的可就多有不便了。 许瑾瑜天还没亮就穿戴一新收拾妥当了,一直等到天微亮,安国公府的马车才到了邹家门外。 前来接许瑾瑜进宫的,是陈元昭母子两人。 邹氏见叶氏亲自来了,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忙笑道:“劳烦夫人如此奔波,我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叶氏穿着貂绒披风,容貌明艳姣美,妩媚动人,未语先笑:“许太太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过了今日,我们两个再见面,就该以亲家互称了。我亲自来接一回准儿媳,心中乐意的很,这算什么奔波劳累。” 这话听的格外顺耳。 邹氏和颜悦色的应对了几句。 陈元昭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许瑾瑜的身上。 翻过这个年头,许瑾瑜已经十五了。褪去了几分青涩稚嫩,更多了几分少女的韵味,愈发温婉美丽动人。那双明眸似会说话一般,娇羞中带着欢喜,笑盈盈的看着他...... 许徵咳嗽一声,打断了陈元昭和许瑾瑜的对视:“妹妹还是第一次觐见皇后娘娘,烦请夫人多多照顾。” 叶氏亲切的应道:“我既是带了瑾娘进宫,自是要好好看顾她,安然无恙地送她回来。你们就放心好了。” 时间无多,匆忙说了几句话之后,许瑾瑜就辞别母亲兄长,随着叶氏上了马车。 陈元昭出行。从来都是骑马,几乎从未坐过马车。今日却一反常态,陪着叶氏一起坐了马车。 自陈元昭八岁之后,母子两个日渐疏远,陈元昭主动陪她坐马车还是第一回。叶氏心里自是欢喜。 等许瑾瑜上了马车之后,叶氏很快就知道陈元昭坐马车来的真正用意了...... “这些日子过的还好吧!”常年横眉冷对性子冷厉的儿子,像忽然换了个人似的。语气格外温柔。 许瑾瑜微微一笑:“一切都好。” “今天进宫。你什么也不用多说,只要跟着母亲的后面就行了。一切都有母亲应对。”某个不孝顺的儿子,殷切的叮嘱未来儿媳。 未来儿媳有些羞涩的瞄了自己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再然后,陈某人又关切的说道:“今日地上积雪甚厚,天气冷冽,你可别冻着了......” 叶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陈元昭对她这个当娘的十分冷淡,见面说不了几句话。撂脸色给她看也是常有的事。何曾有过眼下这般温柔体贴的时候?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可倒好。媳妇还没娶进门,她这个亲娘就已经被冷落到墙角去了。 许瑾瑜最是细心敏锐,早已留意到叶氏面色不愉了,悄悄冲陈元昭使眼色。 你娘还在一旁。还是收敛些的好。 陈元昭不太情愿地住了嘴。 ...... 因为积雪的缘故,街道远比平日难走,马车的速度也不算快。 叶氏张口打破了沉默:“照这个速度。还要有半个多时辰才能赶到宫门处。今日进宫肯定迟了。” 也不知叶皇后会不会小题大做故意责备刁难。 陈元昭眸光微闪,淡淡说道:“这样的天气。想快也快不起来。皇后娘娘贤惠大度,定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母亲不用忧心。” 人都有弱点。 叶皇后最大的弱点就是沽名钓誉。处处都要贤惠的名声,当着众人的面,是绝不可能对叶氏有微词的。非但不会有微词,还要贤良大度体贴关怀...... 叶氏比陈元昭更熟悉叶皇后的脾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冷笑。 许瑾瑜不便插嘴,垂首不语。 又是一阵静默。 陈元昭不喜说话,叶氏有心和儿子闲聊几句,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氏目光流转,落到了垂着头的许瑾瑜身上:“瑾娘,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因为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所以心里紧张?” 叶氏摆明了是没话找话说。 许瑾瑜不好不答,故作羞怯的应道:“是。” 叶氏含笑说道:“待会儿进了宫门,你只管跟在我身后就是了。若是有人打量,你也不必紧张。不敢说话就不说,低着头做出羞怯的样子,没有人会故意来刁难你。” 许瑾瑜柔顺的应了声是。 叶氏见许瑾瑜这般温驯,心里颇为满意。 陈元昭性情冷厉桀骜,难以约束管教。好在相中的媳妇性子温软乖巧,将来嫁进安国公府了,和她每日作伴,也能稍解寂寞孤单。 ......若是陈元昭知道叶氏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暗暗失笑。 许瑾瑜看着温柔静默柔顺,其实外柔内刚,极有主见,伶牙俐齿,张嘴的时候气死人不偿命。 到了宫门外,果然已经迟了。 陈元昭不便陪着一起进后宫,将叶氏和许瑾瑜送到宫门处,便匆匆走了。今天是新年初一,皇上要领着文武百官祭天祭祖,陈元昭也要到场。 进了宫门,就是长长的夹道。许瑾瑜收敛心神,跟在叶氏的身后。 ...... 叶皇后端坐在延福宫正殿里,妆容端庄,唇角含笑,一派母仪天下的皇后气度。 叶皇后的下手坐着宫中几个品级高的妃子,纪贤妃当仁不让的坐了第一个,时不时的和叶皇后低声说笑,显得十分和睦。 诰命夫人们在偏殿里候着,按着品级高低,一一进正殿觐见皇后。 叶皇后心里暗暗奇怪。安国公夫人本该是诰命夫人之首。怎么一直没进殿觐见? 正想着,就听宫女悄声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安国公夫人携许二小姐前来觐见。”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来了!叶皇后眸光一闪,唇角似笑非笑的扬起:“快些让她们进来吧,本宫早就等的心急了。” 宫女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下了。 片刻之后,安国公夫人领着许瑾瑜进了正殿。 正殿内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领先的安国公夫人叶氏。虽然已是四旬之龄。望着却如三十左右。风姿绰约,容光照人,目光流转间。妩媚动人。 在叶氏绝色风姿的映衬下,正殿里满头珠翠精心雕琢的妃嫔们顿时逊色了几分。那些年长的诰命女眷们更是黯淡无光。 叶氏的身后,跟着一个美丽少女。少女眉目如画,温婉沉静。垂首敛容,显得柔顺安静。这个少女。当然就是许瑾瑜。 “臣妇天没亮就出了府,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这才进宫迟了。还请皇后娘娘勿怪。”叶氏领着许瑾瑜上前行礼,盈盈一福。仪态万方。 叶皇后果然半点都没恼,大度的笑道:“昨夜下了大雪,路上积雪甚深。也怪不得你来迟。本宫又岂是那等心胸狭窄的人,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又打量叶氏身后的少女:“这位就是许二小姐么?” 叶氏笑着应道:“是。这就是许二小姐,闺名瑾瑜。”转头对许瑾瑜说道:“瑾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了许瑾瑜的身上,心里暗暗诧异。 许二小姐怎么会跟着安国公夫人进宫? 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安国公夫人真的有意让许二小姐嫁给陈元昭?特意带着许瑾瑜进宫觐见叶皇后又是何用意? 许瑾瑜轻轻地应了一声,移步上前,敛衽行礼:“民女许瑾瑜,给皇后娘娘请安。” 叶皇后温和的笑道:“免礼平身。抬起头来说话,让本宫好好瞧一瞧你。” 许瑾瑜谢了恩,依言起身抬头,目光微微垂着,既能让叶皇后清楚的看到她的面容,又不会和叶皇后对视显得不敬。 只这一个小细节,便令叶皇后另眼相看。 区区一个普通官宦之女,初次进宫不慌不忙毫无差错。这位许二小姐,确实不同凡响。又生的一副少见的好相貌,也怪不得冷情冷性的陈元昭会动了心...... “早就听闻许二小姐容貌出众气质不凡。”叶皇后笑着夸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许瑾瑜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民女不敢当皇后娘娘盛赞。” 叶皇后亲切的询问了几句。 “你今年有多大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过了新年十五。” “可读过书认过字?” “民女自幼随着父亲读书习字,四书五经不算精通,略有涉及。读写倒是无碍。” “除了读书之外,可还有些别的消遣喜好?” “民女曾拜师学习女红刺绣,平日喜欢做些绣活。” ...... 叶皇后随口发问,许瑾瑜一一作答。态度恭敬,不卑不亢。 叶皇后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坐在一旁的嫔妃里,有人笑着张口凑趣:“许二小姐既是入了皇后娘娘的眼,皇后娘娘何不为许二小姐赐一桩姻缘,也能成就一桩佳话?” 那个说话的嫔妃,平日以叶皇后马首是瞻。说出这番话,当然不会是临时起意。 众人终于会意过来。 原来,安国公夫人是打着赐婚的主意,这才领着未来儿媳进宫觐见。否则,以许家的门第,许瑾瑜根本就没有进宫的资格。 叶皇后笑着说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本宫也很乐意做一次媒人。”说着,又看向许瑾瑜:“许二小姐,本宫的侄儿陈元昭年少英姿,至今尚未婚配。本宫想为你们两个保媒,你可愿意?” 正殿里陡然安静下来。 能得叶皇后亲自张口赐婚,这是何等的体面! 众人的目光复杂微妙,其中夹杂着两道隐含着嫉恨的视线。 刚嫁给楚王不久的楚王妃叶秋云,和太子妃秦王妃魏王妃分别站在叶皇后的身侧。自从许瑾瑜进了正殿,叶秋云的眼睛就没有从许瑾瑜身上离开过。 叶皇后为许瑾瑜陈元昭赐婚一事,叶秋云之前就隐约知道一些,既嫉妒又愤怒。此时亲眼目睹这一幕,心中更是嫉恨不已。 她爱慕陈元昭多年,陈元昭却对她冷冷淡淡。 许瑾瑜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迷住了陈元昭? ...... 许瑾瑜微微红了俏脸,羞涩中夹杂了几分欢喜:“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叶皇后扬起唇角,笑着说道:“既然你愿意,那本宫过了上元节便下旨赐婚。妹妹,本宫自作主张给元昭定下了亲事,你心里不会怪罪本宫吧!” 叶氏立刻笑着答道:“娘娘亲自赐婚,既是元昭的体面,也是安国公府的体面。臣妇怎么会不高兴。”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诰命夫人张口道喜:“恭喜安国公夫人,陈将军年少有为,许二小姐美貌温柔,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到时候可别忘了邀我们登门喝喜酒,让我等也沾沾喜气。” “是啊,办喜宴的时候可不能漏了我们的请帖......” 叶氏心愿得偿,心情格外愉快,一改往日的矜持冷傲,笑意盈然,一一回应。 许瑾瑜倒是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低头装羞涩就行了。 叶皇后冷眼看着春风得意的叶氏,心里暗暗冷笑一声,不疾不徐的张口道:“说起来,元昭也老大不小了。过了这个年就已二十一了吧!别人在这个年龄,早就当爹了。他也该早些成亲,为陈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有意无意的加重了“陈家”两个字。 叶氏被戳中了痛处,心中十分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娘娘说的有理。臣妇也盼着元昭早日成亲。不过,瑾娘上面还有一个尚未成亲的兄长,兄长尚未成亲,做妹妹的总不能抢了先。所以,这成亲的事大概要等上一两年了。” “还要再等一两年,这么说来,元昭岂不是要到二十三岁以后才能成亲,这也太迟了。”叶皇后略略皱眉:“他这个年纪,身边总该有知冷知热的人照顾。” 叶氏笑容一顿。 许瑾瑜也听出不对劲了,心里一个咯噔。 叶皇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L ☆、第二百三十七章 赏赐 叶皇后一脸关切慈爱,一副为陈元昭全心着想的口吻道:“许二小姐和元昭要缓上一两年成亲,元昭身边总少不了人照顾。本宫赏赐两个聪慧伶俐的宫女给元昭,照顾元昭平日的衣食起居。这样,元昭成亲迟些也无妨了。” 许瑾瑜毫无防备,骤然听到这番话,心里一沉。迅速的抬眸看了叶皇后一眼。 年过五旬的叶皇后,姿色衰退垂垂老矣,看着笑容可掬十分温和。可在这张温和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恶毒狠辣的心...... 叶皇后明知陈元昭不喜女色,故意在赐婚的关口又赏赐两个宫女,这不是成心给陈元昭添堵也故意让她难堪么? 可叶皇后的赏赐,又岂能推辞不要? 叶氏的面色微微一变,怒气瞬间涌上心头。 叶皇后根本不给叶氏婉言拒绝的机会,立刻命一旁的女官叫了两个宫女过来。 这两个宫女约莫十七八岁。一个身材窈窕姿容妩媚,一个清秀白皙五官楚楚。两个宫女羞怯恭敬的站在一起,各有动人之处。 叶皇后笑道:“这两个宫女都是本宫身边的人,调教了三四年,也算伶俐。左边的这个叫青蔓,另一个叫青桐。青蔓身段丰满,有宜子之相,青桐识字读书,看账记账都没问题。” 又吩咐青蔓和青桐:“从今日起,本宫就把你们两个赏赐给元昭了。你们两个先见过安国公夫人,还有许二小姐。” 青蔓青桐一起应下了,莲步轻移,敛衽施礼:“奴婢青蔓(青桐),见过夫人。见过许二小姐。” ......这算是买一送二么?还是无法拒绝的那一种! 叶氏将心里的火气压了下去,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这般体贴关心元昭,元昭知道了,心里不知会多高兴。臣妇先代元昭谢过娘娘。” 顿了顿,又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不过,娘娘也该清楚元昭的怪脾气。他自小待在军营,平日从不肯亲近女色。身边也从不要丫鬟伺候。青蔓和青桐我可以带回安国公府。可元昭肯不肯让她们两个伺候,臣妇也不敢保证。” 叶皇后看着叶氏眼底隐忍的怒气,心里十分舒畅。憋足了几个月的闷气顿时散了大半:“妹妹这么说可就不妥了。本宫特意将两个美貌又伶俐的宫女赏给元昭。元昭岂有不肯接受的道理。本宫相信,这点小事,妹妹一定能处理妥当。” 叶氏:“......” 这简直就是正大光明的刁难! 叶皇后不但让她带两个宫女回去,还要让她将这两个宫女塞给陈元昭。母子两个之间稍有缓和的关系。十有*会因为此事再次闹僵! 叶皇后果然是不怀好意啊...... “妹妹怎么不说话了?”叶皇后的声音响起:“难不成是觉得为难了?还是担心许二小姐会拈酸吃醋心中不高兴?” 最后一句,分明是在挑唆叶氏和许瑾瑜的关系。 许瑾瑜不能再装鹌鹑不吭声了:“皇后娘娘这么说。实在令民女汗颜。民女学过?女训??女诫?,也知道女子当贤良淑德的道理。皇后娘娘特意赏赐两个宫女伺候陈将军,民女心里感激还来及,岂会拈酸吃醋。” 就算心里再恼怒。面上也绝不能流露出来。 叶皇后摆明了是要用这两个宫女来膈应叶氏母子,也是在不动声色的给她下马威。看这架势,青蔓青桐是一定要带回陈家了。 叶皇后听到预料中的回答。心里颇为愉悦,含笑赞道:“许二小姐如此贤良。元昭日后娶了你,内宅和睦安宁,也是他的福气。妹妹,许二小姐并无异议,你意下如何?” 有了这片刻缓冲,叶氏也迅速回过神来,挤出笑容应道:“臣妇代元昭谢过娘娘厚赐。” ...... 陈元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多了两个身份特殊的通房。 叶皇后当然是不怀好意。 陈元昭和叶氏这对母子关系冷淡不睦。当年叶氏为陈元昭挑了几个美貌丫鬟,陈元昭半点都不领情,毫不客气的将丫鬟都撵出了院子。这件事在京城传的人尽皆知。 叶氏亲自为陈元昭求娶许瑾瑜,一来是希望陈元昭早日娶妻生子,有了子嗣便有理由正大光明的请封世子。二来则是借着这样的举动讨好陈元昭,缓和母子关系。现在领着两个美貌妖娆的宫女回去,陈元昭不怒火中烧才是怪事! 还有许瑾瑜,还没嫁到安国公府,丈夫身边就有了两个身份特殊的通房,心里一定很憋屈。 借着这个机会,又正大光明的在安国公府安插了两个眼线。 这正是一箭三雕的妙计! 叶皇后心中得意,心情十分愉快。 叶氏心中阴郁,却不愿显露出来,挤出笑容,一脸若无其事。 许瑾瑜神色同样从容镇定,心里却如巨浪翻腾,波涛汹涌。 这个叶皇后,心思深沉,手段狠辣。陈元昭要对付楚王,自是绕不过叶皇后。将来她嫁给陈元昭,夫妻一体同仇敌忾,叶皇后自然也是她的仇人...... 至于那两个宫女,许瑾瑜倒是没放在心上。 陈元昭若是这么容易被美色所迷,也不会一直孤身一人了。 接下来,又有不少诰命夫人一一进殿觐见。 许瑾瑜安静的站在叶氏身侧,垂头不语。渐渐察觉到有两道不善的目光时不时的看着自己。 是谁?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迅速抬眸,很快便捕捉到了那两道目光。 站在叶皇后身侧的女子,身姿窈窕,容貌姣美艳丽,穿戴奢华精致。正是楚王妃叶秋云。 叶秋云见许瑾瑜抬眼看她,不但没心虚。反而回了个挑衅的眼神。 ......她都嫁给楚王了,该不是还对陈元昭念念不忘吧!瑾瑜觉得此人可鄙又可笑,懒得搭理她,迅速的移开了目光。 叶秋云的怒意迅速在心里堆积。 许瑾瑜竟对她不屑一顾! 总有一天,她要让许瑾瑜知道她的厉害。 ...... 待所有诰命夫人都觐见完,已近中午。 接下来,就是宫中赐宴。 宴席的位置自然是有讲究的。要按着品级一一入座。坐错了不免出丑被人耻笑。纪贤妃和另外几个品级高的嫔妃陪着叶皇后一席,太子妃秦王妃等人坐了一席,宫中品级低的嫔妃又是一席。诰命夫人们分着坐了两席。随着家中长辈进宫的闺阁千金们坐了最后一席。 许瑾瑜自是坐了这最后一席。 巧的很,这一席上有不少熟面孔。大多是那一次在叶家的赏花宴上见过的。左姣娘和赵慧也赫然在其中。 在她们两个看来,自己的如意快婿生生的被许瑾瑜抢走了。此时见面,颇有些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意味。 “恭喜许小姐。”左姣娘皮笑肉不笑的率先张口:“今日有皇后娘娘亲自张口赐婚,这份荣耀体面。可实在令人羡慕。” “这是许小姐的福气,我等羡慕也羡慕不来呢!”赵慧接过话茬,语气中飘出淡不可察的酸意:“这京城里谁人不知陈将军对许小姐一往情深。如果不是陈将军在皇后娘娘面前出言恳求,许小姐今日哪有进宫的机会。更不会有皇后娘娘赐婚的好事了。” 细细品味。一句比一句说的刻薄。 许瑾瑜满腹心事,实在不想理会这些幼稚的挑衅。不过,她们两个咄咄逼人。她万万没有退让的道理。 许瑾瑜故意挤出一个娇羞欢喜的笑容来:“能得到元昭的倾慕,是我三生有幸!” 那一声娇滴滴的元昭。听的左姣娘和赵慧两人酸倒了牙,心里的嫉恨恼怒就别提了。偏偏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 气的两人哑口无言之后,耳根顿时清净多了。 很快,一排排宫女们捧了御膳呈了上来。 宫中赐宴,讲究的是矜持和体面。谁也不可能在这种宴席上填饱肚子。许瑾瑜早有准备,早饭特意多吃了些,此时也不算饿,略略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其他少女也都差不多。 可惜了这么一桌精致的御膳,吃的还不到五分之一,实在浪费。 御膳过后,正殿里还有丝竹歌舞可供欣赏。到了这个时候,气氛也轻松了下来。相熟的可以趁着此时低声说笑,不会惹人瞩目。 许瑾瑜打定主意,一定要选一个安静的角落坐着,熬过这一个时辰就可以出宫了...... 打算的倒是挺好,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还没进正殿,就被一个欢快又可爱的声音喊住了:“瑾娘!等一等!” 许瑾瑜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一张娇俏的少女脸庞映入眼帘。 是安宁公主慕容湘。 今日安宁公主一直待在纪贤妃的身边,宫宴的时候和太子妃她们坐了一席。许瑾瑜巴不得离安宁公主远一点,当然没有故作熟稔的找机会说话套近乎,。 没想到,她没往前凑,安宁公主却主动来找她了。 安宁公主提着裙摆,很快走到了许瑾瑜身边,热情的拉起许瑾瑜的手说道:“瑾娘,我们可有几个月没见了,我心中一直惦记你。正想着寻个机会出宫去找你,没想到你今日进了宫来。来,和我坐一起,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安宁公主如此热情,许瑾瑜也不好拒绝,只得笑着应了。 安宁公主亲昵的挽着许瑾瑜的手进了正殿,好在没坐在纪贤妃身边,而是挑了第二排的坐席。 很显然,安宁公主有些悄悄话要和她说,所以挑了个不算惹眼的位置。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思忖着,面上不露声色,随着安宁公主坐下了。 ...... 安宁公主东拉西扯的说着闲话,迟迟没进入正题,许瑾瑜一向沉得住气,微笑着聆听安宁公主说话。 “......前几个月母后重病了一场,大哥三哥他们天天进宫伺疾,我也天天来延福宫。根本无暇出宫。再后来,天气冷了,我又小小的病了一场。所以这一段日子,我一直都没出过宫。” 安宁公主的言语中颇有些遗憾。 几个月没出宫,也就意味着她一直都没机会再见到许徵。 少女情窦初开,感情浓烈而真挚。虽然一直没能见面,心里的情意非但没有淡薄,反而愈发浓烈缠绵。这样隐秘的少女心思,自然不能告诉任何人。 许瑾瑜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笑着安抚安宁公主:“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本就应该待在宫里,不便轻易出宫。” 安宁公主无奈的笑了一笑:“金枝玉叶,说来好听,其实也不过是笼中鸟雀。我的笼子比别的女子更精致罢了。” 新年之际,说这样的话自然不妥。安宁公主迅速的扯开话题:“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母后为你和陈将军亲自赐婚,你有了如意夫婿,可喜可贺。” 许瑾瑜微红着脸应道:“承殿下吉言。” 安宁公主看着许瑾瑜羞红的脸庞,心中对许徵的思念愈发渴切,忍不住问道:“听闻今科秋闱许徵考了解元是么?当时我在宫里,没能亲自去道贺,心中一直遗憾呢!” 果然还是对许徵念念不忘啊! 许瑾瑜假装没留意安宁公主眼中骤然闪出的神采,含笑应道:“是啊,大哥考了解元,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读书,准备明年的春闱。” 安宁公主心中怦然一动。 许徵才学出众,考了秋闱解元。明年的春闱,考中进士应该是没问题的。若是能考进一甲前三就更好了。 虽说许家家世低微,不过,若是有状元榜眼探花的功名在身,也勉强有资格入选驸马了。母妃一向疼她,只要她张口恳求,母妃十有*会点头。到时候再由母妃去向父皇求情。或许,许徵就能成为她的驸马...... 安宁公主浮想联翩,越想越是欢喜。 许瑾瑜一直在留意安宁公主的神色变化,此时见她面泛红晕眼波醉人,心里不由得暗暗蹙眉。 安宁公主该不会是打着让许徵做驸马的主意吧! 这可不行!L ☆、第二百三十八章 波澜(一) 许徵已经有了心上人,亲事也已经定了。 就算许徵没定亲,也万万不能和安宁公主有任何牵扯。 许瑾瑜很快就打定了主意,低声笑道:“公主殿下,你久未出宫,很多事情都还不知道吧!大哥今年的喜事可不止这一桩。” 安宁公主笑容一顿:“哦?还有什么喜事?” 为什么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许瑾瑜笑道:“大哥已经和国子监祭酒曹大人的千金定了亲事!” ......什么? 许徵竟然和别的女子定了亲?! 安宁公主心里咯噔一沉,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年前的事。”许瑾瑜只当没看到安宁公主花容失色的错愕,笑吟吟地说道:“我和曹姐姐也见过数面,颇为投缘。曹姐姐出身书香世家,饱读诗书,气质娴雅,性情温柔,善解人意。以后她嫁给大哥,做我的大嫂,我心里也很高兴呢!” 安宁公主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却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心里沉甸甸的,苦涩极了。 才短短几个月......许徵就成了别的女子的未来夫婿了! “那位曹小姐长的很美么?”安宁公主困难的挤出几个字。 许瑾瑜想了想,如实答道:“若论相貌,曹姐姐倒也不算特别美,不过也文雅清秀,十分动人。大哥之前在曹家书房见过她一面,对她念念不忘。考中了解元之后,才鼓起勇气请官媒登门提亲。没想到曹家很快就答应了亲事。” “原来,曹姐姐对大哥也是一见倾心。他们两个彼此钟情,家中又无阻碍,实在是一桩大好姻缘。” 安宁公主全身微颤,用力的咬了咬嘴唇。 原来,许徵和那个曹小姐竟是两情相许。 他们两个成就一桩大好姻缘......那她呢,她的一腔情意还没来得及倾诉流露。就要成为泡影了吗? 安宁公主生平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挫折。伤心又难过,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眶也隐隐红了。 许瑾瑜也不是铁石心肠,看着一个娇美可爱的少女这般伤心落寞。不忍再说了。轻轻咳嗽一声:“公主殿下,我们两个说着闲话解闷,是不是我哪句说的不妥,惹的你不高兴了?” 这也是暗暗提醒安宁公主。再不收敛些,很快就要惹来众人注意了。 安宁公主将到了眼角边的泪水逼了回去。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什么。只是乍然听到许徵定亲的喜事,一时有些震惊失态了。他......定了亲事,婚期也定了么?” 许瑾瑜神色自若的应道:“曹家老夫人去世,曹姐姐要守孝一年才能出嫁。婚期暂时还未商定。” 许家和曹家换过了庚帖。却还没来得及正式下聘礼定亲立下婚约。不过,这些细节就没必要告诉安宁公主了。 趁着这个机会,让安宁公主彻底断了对许徵的念想。也免得日后多生波折。 许徵定亲的消息。对安宁公主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接下来。安宁公主也没心情再说话了,呆坐着看着歌舞表演,实则思绪飘飞心乱如麻。 好在场中歌舞不断,十分热闹。众人要么欣赏歌舞,要么交头接耳悄声说笑,一时无人留意这个角落。也没人留意到安宁公主失魂落魄的样子。 ...... 一个时辰后,歌舞停了。 诰命夫人们一一向叶皇后辞行。 叶氏来的时候只带了许瑾瑜,回去的时候身后多了两个叶皇后赏赐的宫女,心里既窝火又膈应。 不过,叶氏城府极深,面上半点不显,微笑着向叶皇后道别:“......多谢皇后娘娘为元昭赐婚。还特意赏了青蔓和青桐给元昭,皇后娘娘一番美意,元昭知道了一定感激涕零。改日再让他进宫,亲自向娘娘道谢。” 叶皇后笑道:“元昭是本宫的侄儿,本宫为他赐婚心中也高兴的很。” 又特意叮嘱青蔓青桐:“你们两个是本宫身边的人,以后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本宫的颜面。以后去了安国公府,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否则,丢了本宫的颜面,本宫为你们是问!” 青蔓青桐诚惶诚恐的齐声应下了:“请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尽心伺候陈将军,绝不敢怠慢。” 叶氏心中冷笑连连。 叶皇后这是故意要膈应她到底了。刚才这些话,看似教训两个宫女,其实根本是说给她听的。 青蔓青桐代表着叶皇后的颜面。这岂不是说,两个宫女罚不得骂不得,否则就是损了叶皇后的颜面? 眼皮子底下多了这两个明晃晃的钉子,实在愉快不到哪儿去。 “娘娘严重了。”叶氏也不是省油的灯,笑吟吟地应了回去:“青蔓青桐都是娘娘细心调教出来的,必然都是伶俐周全的。否则,娘娘也不会特意将她们两个赏给元昭。她们又岂会不尽心尽力?就算偶尔犯了什么错,也一定是臣妇管束不严,自然无损娘娘的体面。” 一番柔中带刺的话,不动声色的将叶皇后噎了回去。 这对身份尊贵的姐妹两个勾心斗角言语交锋,别人根本没有插嘴的资格。 许瑾瑜站在叶氏身后,一言不发,默默的将两人的话语都听在耳中。 眼前这两个女子,一个是陈元昭的亲娘,一个是陈元昭的亲姨母,也是陈元昭的仇敌。日后嫁给陈元昭,她不可避免的要被卷入这潭泥沼里...... 叶皇后心中冷哼一声,面上笑道:“罢了,倒是本宫太过操心了。区区两个宫女,你自能安排妥当。等忙过了这些日子,让元昭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你领着许小姐和青蔓青桐退下吧!” 叶氏笑着应了,行了礼,然后憋着一肚子闷气退下了。 一直到出了延福宫,叶氏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了。 带着这两个碍眼的宫女回府,真不知道陈元昭会是什么反应!真是让人头痛!L ☆、第二百三十九章 波澜(二) 叶皇后赐婚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多了青蔓青桐这么一出,就像一碗美味的羹汤里多了两只苍蝇。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想着都觉得膈应。 叶氏上了马车之后,便沉了脸,不言不笑。 青蔓青桐很守规矩,战战兢兢的站在马车里。马车稍一颠簸,两人的身子就不免晃上一晃。 不过,没有叶氏的吩咐,她们两个根本不敢擅自坐下,只能一直这么站着。 许瑾瑜自认没这份贤惠大度为她们两个求情。索性视而不见,垂首敛容地端坐着。 过了许久,叶氏才张口打破沉默:“我先送你回去。” 许瑾瑜轻柔地应道:“谢过夫人。” 叶氏眸光微闪,笑着打趣道:“皇后娘娘已经亲口赐了婚,不久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媳了。还要叫夫人这么疏远么?” ......这是要表示亲昵,还是想提前调教儿媳? 许瑾瑜心里暗暗思忖着,口中很自然地改了称呼:“既是如此,那我就厚颜叫一声伯母了。” 叶氏对许瑾瑜的柔顺温婉颇为满意,含笑道:“也好,日后你就称呼我伯母。等日后过了门,再改叫娘也不迟。” 许瑾瑜故作羞怯的垂下头。这个未来婆婆美貌手段都是一流的,绝不是盏省油的灯。不过,怎么应付是以后的事。 眼下嘛,先装装柔顺哄叶氏高兴...... 叶氏果然舒展了眉头。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话确实有些道理。儿子性情冷淡难以掌控,娶一个性情柔顺的儿媳也是好事。 叶氏和许瑾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两人很有默契的无视了站在一旁的青蔓青桐。 在对付叶皇后这一点上,叶氏和许瑾瑜绝对是站在同一阵线的。 ...... “瑾娘怎么还没回来。天都快晚了。”过了午后,邹氏就开始坐立难安,念叨了至少十几回。 许徵也有些心神不宁,口中却说道:“大概是在宫中耽搁的时间久了。再者,今日路上有积雪,马车行驶速度也快不起来。或许很快就回来了......” 话音还没落。门房管事便兴冲冲的来禀报:“瑾小姐回来了!” 邹氏和许徵不约而同的起身迎了出去。 到了门口。就见许瑾瑜俏生生的立在那儿,正柔声向叶氏道谢。 邹氏迅速的打量许瑾瑜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中带着喜悦。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笑着对叶氏说道:“今日辛苦夫人了。既已到了门口,不如进来小坐片刻。” 叶氏含笑应道:“不必了。我得在天黑前赶回安国公府,以后有空再来拜会。” 邹氏也就不再挽留,客气的和叶氏道别。 待叶氏上了马车离开之后。邹氏立刻握住许瑾瑜的手,急切的问道:“瑾娘。今天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可还顺利么?皇后娘娘可为你和陈元昭赐了婚?” 许瑾瑜抿唇一笑:“娘,你先别心急,先进去再慢慢细说。” 是啊,哪有站在大门口说话的道理。邹氏自嘲的笑了一笑:“瞧瞧我。一激动起来就忘了形。我们先进屋再说。” ...... 许瑾瑜将进宫的经过娓娓道来。 当然了,其中不免要略过一些,诸如叶皇后故意赏赐两个宫女给陈元昭。左赵两女的挑衅,安宁公主的失魂落魄。这些就不必说了。免得邹氏和许徵担心。 邹氏听到叶皇后赐婚已经眉开眼笑:“太好了!皇后娘娘凤口一开,这门亲事算是定下了。” 皇后亲自赐婚,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和荣耀。纵然许家家世不显,将来许瑾瑜也可以挺直了腰杆嫁给安国公府。 身为母亲,最希望看到的莫过于儿女都有一门好亲事。而今如愿以偿,邹氏心里自是快活,喜形于色。 许瑾瑜见邹氏如此高兴,心里也觉得快慰。前世她婚前失贞,让邹氏羞愧的抬不起头来。之后的几年,不知邹氏为她哭过多少回。 这一生,她要改变前世的命运,努力过的幸福安乐。也让邹氏欣慰欢喜! 许徵却没邹氏那么好糊弄,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妹妹,皇后娘娘半点都没刁难过你吗?” 许瑾瑜迅速的应道:“当然没有。” 许徵挑了挑眉,追问道:“安国公夫人身边的那两个美貌女子是什么人?” 许瑾瑜:“......” 有这么一个聪明敏锐的兄长,有时候也难免头痛。想瞒也瞒不过去! “早上来的时候还没见这两个女子,出宫的时候就多了这两人。看来这定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人了。” 许徵见许瑾瑜神色微妙,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心里微微一沉:“这两个宫女,莫非是赏给陈元昭的?” 既然瞒不过去,许瑾瑜索性说了实话:“是。皇后娘娘借口我要迟一两年出嫁,陈元昭身边不能没人伺候,便赏赐了两个貌美的宫女。一个叫青蔓,一个叫青桐。” 还没成亲,就先赏赐通房,简直是欺人太甚! 许徵的眼里跳跃出愤怒的火苗,薄唇抿的极紧。 可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别说许家,就算是安国公府也无法拒绝叶皇后的“美意”! 邹氏也是一惊,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无踪:“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摆明了要给你们添堵么?” 叶皇后是陈元昭嫡亲的姨母,一向器重陈元昭,还肯亲自赐婚,足以说明叶皇后对陈元昭的疼爱。 闹了这一出,又算怎么回事? 许瑾瑜故作轻松地应道:“皇后娘娘的心意,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们不用太过忧心。安国公夫人对那两个宫女也不喜,自会出手对付她们。再说了,陈元昭素来不喜女色。如果区区两个宫女就能让他心神动摇,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肯成亲。” 这倒也是。 整个京城再也找不到像陈元昭这样洁身自好的勋贵公子了。 邹氏眉头舒展开来,似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说起来,这样不近女色也让人有些忧心。陈元昭该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样,身患隐疾吧!” 许瑾瑜:“......”L ☆、第二百四十章 反应 叶氏领着两个宫女回了府。 此时,安国公和陈元白陈元昭都还没回来。 长媳袁氏领着两个儿子来给叶氏请安。袁氏态度颇为恭敬,可骁哥儿骥哥儿都是好动的年纪,少不了要闹腾。 叶氏略有不耐的皱了皱眉。 袁氏十分伶俐,立刻呵斥两个孩子:“祖母今天在宫中待了一天,疲累不堪。你们两个不准吵闹!” 骁哥儿大一些,还算听话。骥哥儿却还小,根本不懂看脸色,依旧闹腾不休。 袁氏板着脸孔,待要训斥骥哥儿,就听叶氏淡淡的说道:“行了,孩子还小,吵闹些也是难免。你不用训斥孩子,免得传进国公爷的耳中,倒要觉得我这个祖母心胸狭窄容不得孩子。” 袁氏被说的一脸讪讪:“婆婆说的是,都是儿媳考虑不周。”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听闻婆婆带了两个女子回来,还吩咐她们两个去墨渊居伺候。不知这两个女子是何身份?” 陈元昭从不要丫鬟贴身伺候。叶氏这般安排,等陈元昭回府知道了,只怕又不消停了。 当然,袁氏很乐意看这种热闹就是了。 叶氏似笑非笑的瞄了袁氏一眼:“这两个宫女是皇后娘娘特意赏给元昭的。你若是眼热羡慕,我这就让人买两个更美貌柔顺的女子来伺候元白如。” 袁氏:“......” 袁氏被噎的灰头土脸,再也不敢多嘴。 公公确实偏心长房,可这安国公府里主持中馈的还是叶氏。叶氏想给她添堵再容易不过。 ...... 宫中的酒宴散后,安国公父子三人一起回了府。 安国公平日待陈元昭冷冷淡淡,不过。在外人面前总是要装装样子的。尤其是今天宫中饮宴,皇上就坐在上首,时不时的瞟过来一眼...... 安国公很憋屈的做了一个晚上的慈父。陈元昭在人前也少不了要装模作样。这一个晚上,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不能诉之于口的煎熬! 陈元昭晚上喝了不少酒,有了些醉意。回了墨渊居,立刻张口命人准备热水沐浴。 却不料,应声而来的竟是两个面容陌生的女子:“奴婢领命。这就去准备热水。” ......陈元昭神色一顿。微微眯起眼眸,迅速的打量一眼。 这两个妙龄女子,一个身姿妖娆容貌美艳。一个纤细窈窕清秀动人,神色紧张中又带着媚意。 “你们是谁?”陈元昭阴沉着脸,冷冷问道:“怎么会在墨渊居里?” 自从几年前他毫不客气的撵了那几个丫鬟之后,墨渊居里再也没有女子的身影。 两个宫女中。青蔓的胆子稍稍大一些,张口说道:“陈将军。奴婢青蔓,她叫青桐。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皇后娘娘今日为将军和许小姐赐婚,又怜惜将军成亲迟身边无人伺候,所以特意将奴婢们赏赐给了将军。照顾您的衣食起居......” 所以,叶氏就乖乖把人带回来,还安排到了墨渊居? 陈元昭眼中闪过寒意。吐出一个字:“滚!” 青蔓戛然而止,全身瑟缩了一下。 青桐本就比青蔓怯懦。此时见陈元昭神色冷厉肃杀寒意逼人,吓的几乎快哭出来了。 她们是叶皇后赏赐的人,怎么可能再回宫? 青蔓鼓起勇气张口:“奴婢们不敢有别的奢望,只求将军不要撵奴婢回去。回了宫,奴婢无颜见皇后娘娘,只能是死路一条。”说着,拉着青桐一起跪了下来,一起哀求道:“求将军怜惜!” 怜惜个屁! 陈元昭冷笑一声:“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墨渊居,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右手已经握上了腰际的宝刀,似乎随时都会拔刀相向。无形的杀气犹如实质,足以令青蔓青桐花容失色。 眼看着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泪光盈盈全身颤抖,周聪忍不住咳嗽一声劝道:“将军,天这么晚了,总不能这个时候送她们回宫。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陈元昭淡淡地瞄了周聪一眼:“你既是心生怜惜,不如我将她们两个赏赐给你如何?” 周聪:“......” 周聪反应极快,立刻提出了解决的办法:“这两个人是夫人带回府的,不如将她们先送到夫人身边去。” 陈元昭神色略一缓和:“嗯,你现在就送她们过去。”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周聪心里颇有些哀怨,迅速的领命。 青蔓青桐虽然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墨渊居,可陈元昭实在太可怕了。为了保住小命,还是先乖乖撤退再说。 ...... 叶氏正在卸妆更衣,大丫鬟珍珠来禀报:“夫人,二公子身边的周统领来求见。”犹豫片刻,又低低的说了句:“周统领还将青蔓青桐也一并带了来。” 叶氏半点都不意外,淡淡道:“知道了。” 这算什么反应? 珍珠一时拿不定主意,试探着问道:“夫人要见一见周统领么?” 叶氏头也未回:“不用了。把人留下,让他回墨渊居。”有什么话,明日陈元昭自会亲自来和她说。 珍珠应了一声,退下了。 隔日清晨,陈元昭果然来了世安堂。沉着一张俊脸,一脸不善:“母亲,那两个宫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氏无奈地轻叹一声:“皇后打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赏人给你,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把人领回来了。” 争夺皇上的宠爱,叶皇后不是她的对手。在明面上,她难免要被压叶皇后压一头。叶皇后贵为六宫之主,要赏赐两个宫女,她除了谢恩还能怎么样? 陈元昭没耐心听这些。冷然道:“人是母亲领回来的,若是不便让她们送回宫,就留在世安堂伺候母亲。” 只要不在他眼前出现,他就勉强忍一回。 叶氏略略皱眉:“这是皇后点名要赏给你的,你不肯放在身边,岂不是让皇后不快?你可别忘了,赐婚的凤旨还没下。万一再出什么变故。吃亏的还不是你。” 陈元昭冷哼一声:“如果不是顾忌这些,昨天夜里我就让她们回宫了。” 叶氏:“......” 陈元昭一脸冷凝不耐,态度坚决。 叶氏劝不动他。只得无可奈何的让了步:“也罢,就依着你。青蔓青桐先放我身边调教些日子。等赐婚的凤旨一下,再商议如何处理这两个宫女。” 陈元昭淡淡应道:“不用商议了。我相信母亲肯定有打发她们两个的办法。”不等叶氏说话,又说道:“如果她们两个再出现在墨渊居。我可无法保证她们能不能活着出去。” 叶氏听的好气又无奈:“她们是皇后赏赐的人,你还能杀了她们不成!”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目光冷厉。迟早有一天,他连叶皇后也不放过......更何况叶皇后身边的两个宫女! 就在此刻,丫鬟前来禀报:“国公爷来了。” 叶氏挑眉:“请国公爷进来。” ...... 夫妻两个宛如仇敌,能维持着表面的冷淡已经是不容易了。当着外人的面还要装装样子。世安堂里的下人都是叶氏的心腹,在她们面前没什么可遮掩的。 至于陈元昭...... 有些事他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也没什么意义了。 安国公走了进来。面色沉凝,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意味。张口便问:“你昨日进宫觐见皇后。皇后是不是为元昭赐了婚?” 叶氏讥讽的笑了笑:“国公爷的消息果然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安国公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元昭的终身大事,本就应该我这个做父亲的做主。你求皇后赐婚,把我置于何处?” “国公爷的记性未免也太差了。”叶氏扯了扯唇角应道:“元昭的亲事,我之前就和你商议过。你不肯点头,一拖再拖。再这么拖延下去,元昭的终身大事就被耽搁了。我一介妇人,无法可想,只得进宫求皇后娘娘赐婚。” 求的不是皇后,而是皇上吧! 这句话几乎冲口而出,又生生的咽了回来。 安国公的面色愈发难看,说话颇为刺耳:“好好好,你坚持要让元昭娶那个许瑾瑜过门,又请了皇后赐婚,我阻拦不得,一切随你折腾。不过,我话也说清楚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这个儿媳我也不认。就算娶进了门来,也不用来给我敬茶!” 叶氏听的心浮气躁,怒火上涌,冷笑着反击:“国公爷确定要这么做么?你可别忘了,这门亲事是皇后娘娘保的媒,皇上当时也在场。元昭娶了新妇回来,你拒不肯认,若是传到皇后娘娘的耳中,她会怎么想?还有,这等事传进别人耳中,别人在背后又会怎么议论国公爷?” “嫡子的亲事拖延至今,好不容易有了合意的女子娶进门来,你这个做父亲的百般刁难,故意让儿媳难堪。无非是偏心长房,想借着这样的举动捧高长房。只可惜,你就算捧的再高也没用。陈元白的生母是个卑贱的通房丫鬟,他这辈子也休想做世子,更不用说继承爵位!” 叶氏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尖酸刻薄。 安国公气的脸都黑了,怒道:“叶氏,你不要口口声声拿皇后皇上来压我!别的事我做不得主,可元昭的亲事应该由我说了算!是你不讲道理在先,以后也怪不得我......” 叶氏神色激动,安国公更是气血上涌满脸通红。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陈元昭沉肃冷冽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安国公和叶氏的争吵。 安国公正在气头上,闻言霍然转过头来:“陈元昭,身为人子,你就这么和你父亲说话的吗?” 陈元昭看着那张怒不可遏的脸孔,心里奇异的没什么愤怒,只有厌倦和麻木。 这个男人,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前世他奢求父亲的关切瞩目,却求而不得,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才知道真相。眼前这个顶着绿帽子二十年的男人,胆小懦弱无用,没有勇气揭开真相,更没勇气和皇上理论。把所有的怨怼和恨意都发泄到了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 说到底,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父亲,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陈元昭缓缓说道:“我要娶许瑾瑜为妻,此事已经定局,谁阻拦都不行!” 安国公眼中闪出怒火,咬牙切齿的怒喝:“逆子!你这是在教训我?!”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眼里浮起一丝讥讽:“儿子不敢,父亲请息怒。”顿了顿,又说道:“至于安国公世子之位,我从来没放在心上。父亲尽管放心!” “元昭,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这次,陡然变色的人换成了叶氏:“你是陈家的嫡子,神卫军也由你统领。这世子之位迟早是你的,别人有什么资格和你争抢!” 安国公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愈发阴沉。 陈元昭看着这一幕,心里只觉得讽刺极了。 在场的三人心里都很清楚,他是皇上的私生子,根本不是什么陈家子孙。陈元白才是安国公唯一的血脉。 安国公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绝不甘心将世子的位置留给外人。叶氏为了自己的颜面,也绝不肯眼睁睁的看着陈元白成为世子。 前世为了讨好父亲,他想将世子之位让给陈元白,因为叶氏百般坚持一直没成功。今生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这个世子的位置他就更不会要了。 可惜,这句话说出来,根本没人相信! “我想说的已经说过了,是否相信取决于父亲自己。”陈元昭的声音低沉冷然:“不过,不管父亲相信与否,我都要娶许瑾瑜过门。希望父亲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不认这门亲事之类的话。免得我们父子离心反目!” ......这算是警告,还是威胁? 安国公的脸忽红忽白,正要说什么,陈元昭已经淡淡的说了句:“儿子有事,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L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新年 安国公看着陈元昭大步离开的身影,气的七窍生烟。 “看看,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安国公铁青着脸,咬牙怒道:“这等忤逆不孝,传出去简直丢尽了陈家的颜面!” 叶氏原本也是一肚子火气,不过,眼看着安国公被气成这副样子,心里颇觉得解气。故意笑道:“国公爷这话可就不妥了。元昭年少英才,骁勇善战,年纪轻轻已经成了大燕朝最出名的武将。谁见了不夸一声好。他又不是那些出身勋贵却不会领兵打仗的废物,哪里丢陈家的颜面了?” 出身勋贵却不会领兵打仗的废物......这话戳中了安国公的痛处,顿时暴跳如雷:“叶珺!你不守妇德,辱骂自己的丈夫!我要休了你!” 叶氏冷笑一声:“你若是想写休书,只管现在去写!我叶珺出了安国公府,也不会回娘家,自有更好的去处!” 大不了豁出这张脸,恳求皇上让她进宫为妃。 到那个时候,安国公绿云罩顶多年的事也就藏不住了!安国公府会成为满京城的笑话,他也无颜再出门见人!更可虑的是,她若是在皇上耳边进上谗言,只怕对他更为不利...... 安国公眼中闪着怒焰,胸膛急促的起伏不定,一言不发,猛的转身走了。 叶氏看着安国公的背影,冷笑连连,丝毫不惧。 夫妻多年,她实在太了解安国公了。 他若是有勇气休妻,也不会忍这么多年了。拂袖而去,十有*是去美貌温柔的小妾那里寻求安慰了。 ...... 叶氏所料半点没错。 安国公出了墨渊居之后,便去了邱姨娘的院子里。 邱姨娘年龄也不算小了。当然不如年轻时候美貌,不过,胜在善解人意温柔逢迎。又生了女儿陈凌雪,在安国公面前也颇有几分体面。 安国公怒气冲冲的过来,二话不说便将邱姨娘抱上了床,毫不怜惜的粗鲁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这是谁惹到他了?一大早就这么大的怒气? 邱姨娘心里诧异,却不敢张口询问。更不敢拒绝。只一味小意殷勤的伺候着。 折腾了一回,安国公的怒火才稍稍平息。邱姨娘忙穿了衣服洗漱一番,又伺候着安国公更衣。 今天是新年初二。府里定然有亲朋好友登门,心里纵然再气再愤怒,也不能流露出来。安国公任由邱姨娘伺候自己更衣,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邱姨娘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国公爷。这一大早的,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安国公冷哼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这府里上下,除了安国公夫人叶氏之外,还有谁敢惹怒安国公? 邱姨娘知情识趣。也不再多问了。 很快,便有管事来禀报:“有贵客送了拜帖来。夫人命奴才来向国公爷禀报一声,还请国公爷到正堂去招呼贵客。” 安国公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 一炷香之后,安国公到了正堂。 叶氏迎了上来。神色自若,笑意盈盈:“国公爷,妾身恭候多时了。”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叶氏演技高超,安国公也不遑多让,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貌合神离的夫妻两个一起招呼来客,丝毫看不出之前曾激烈的争吵过! ...... 新年时,免不了要走亲访友。 许家在京城没多少熟悉的亲友,需要登门走动的并不多。曹家新丧,许徵年前送了年礼,新年时也特意去拜了年。 威宁侯府自然是要去的。 顾采蘋和小邹氏都不在府里,纪泽又忙着酒宴应酬,府里只剩纪妤。 纪妤原本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浮躁脾气,这些日子被逼无奈的学着打理家事,一时哪能适应。再加上思念小邹氏,吃不好睡不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气色实在不算好。 邹氏心肠软,见不得纪妤这般可怜,忍不住又安慰了一番:“......府里这么多的事情,你若是不懂,只管打发管事们去做,别累着自己。” 纪妤经过这些事,倒是比以前懂事多了,点点头应道:“姨母说的这些,我知道了,谢谢姨母关心。” 许瑾瑜试探着问道:“妤表妹,姨母的病养的如何了?这些日子可有好转了么?” 纪妤摇摇头,眼眶泛红:“没有。我娘打发人给我送了信,说是病情没什么起色,不知要养多久的病。让我安心的在府里待着,不用惦记着去看她。” 她连小邹氏去哪儿养病都不知道,想悄悄去探病也不可能。 许瑾瑜口中安抚纪妤几句,心里悄然叹息。 含玉半个多月前就出发了。等威宁侯回京,小邹氏怀孕的丑事就会无所遁形。到那个时候,纪妤得知真相,不知会是何等震惊痛苦...... 许瑾瑜又特地去了李家。 纪妧怀孕日久,身子渐渐笨重,一直待在府里养胎。见许瑾瑜登门,心里十分欢喜,攥着许瑾瑜的手说了许久的闲话:“......我现在简直没勇气照镜子了。整个人胖了一圈,挺着肚子,脸上还长了斑。丑的不堪入目......” 许瑾瑜抿唇一笑:“女子怀孕的时候都这样。表姐夫肯定不会嫌弃的。” “是啊,他倒是从没嫌弃过,昨天还夸赞我变的更美了。睁着眼睛说瞎话,随口就来哄我。”纪妧看似抱怨,实则心里甜丝丝的,圆润了一圈的俏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 许瑾瑜由衷的为纪妧高兴:“你们夫妻真是恩爱甜蜜。” 纪妧微微红了脸,又笑着打趣许瑾瑜:“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皇后娘娘亲口为你和陈表哥赐婚,这份风光体面,实在令人羡慕。” 叶皇后当着一众诰命夫人的面为陈元昭许瑾瑜赐婚。诰命夫人们各自回府之后,此事立刻便传开了。 纪妧知道此事之后,既惊讶又为许瑾瑜欢喜。 提起亲事,许瑾瑜也有些羞涩:“妧表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这是真心为你高兴,哪里舍得取笑你。”纪妧俏皮地笑了起来:“想当初,你在我面前斩钉截铁地说绝不会嫁给陈表哥。没曾想你们两个竟然成了一对。快些说给我听听。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私下看对了眼?” 他们两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落水时他毫不迟疑的跳水救了她的那一刻?还是为了陈元青激烈争吵的那一回?或许更早,今生在皇宫重逢四目对视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已经悄然悸动。只是一直不肯对自己承认罢了...... 这些事,许瑾瑜自然不肯对纪妧说起,含糊其辞的应道:“这个我也说不清。大概是看的久了,渐渐觉得他顺眼了。” 这么明显的敷衍之词。纪妧岂能听不出来。不过,许瑾瑜不肯说。她也不会追问。打趣了几句,很快便扯开话题:“我如今怀着身孕,不便回威宁侯府。母亲和大嫂都不在府里,也不知道三妹一个人能不能撑得住。” 纪妤的性子。纪妧这个亲姐姐比谁都清楚。许瑾瑜也没隐瞒,实话实话:“新年初三那一天,我随着母亲去了威宁侯府。见了妤表妹。表嫂不在府里倒是没什么,姨母不在府里。她实在不太适应。” 纪妤在小邹氏身边长大,几乎一天都没离开过。小邹氏这一走,纪妤简直像被亲娘抛弃的孩子一般,说不出的孤单可怜。 纪妧听了这些,不由得蹙眉。 她和纪妤关系不算好,可毕竟是姐妹。有一份割舍不断的血缘亲情。 “我待会儿就去和婆婆说一声,明日我就回府一趟,看看三妹。”纪妧很快下了决心。 许瑾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纪妧用略带央求的目光看了过来:“瑾表妹,明天你若是无事,就和我一起回去陪陪三妹吧!” 许瑾瑜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请求,只得应下了。 隔日,纪妧先去邹家老宅接了许瑾瑜,然后一起回了威宁侯府。 两人一起回府,纪妤十分欢喜,忙吩咐厨房准备饭菜。 纪妧没见到纪泽的身影,心里暗暗奇怪:“三妹,大哥人呢,没在府里么?”大过年的,就算应酬再多,也不该总将纪妤一个人留在府里吧! 纪妤答道:“大哥今日去田庄陪大嫂,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纪妧这才释然:“大嫂一个人在田庄里过年,大哥确实该去陪陪她。” 提起顾采蘋,不免又要说到小邹氏的病情。纪妧问了几句,纪妤又红了眼眶:“二姐,我好想我娘。” 纪妧看着纪妤这副模样,心里颇不是个滋味,好生安慰了一番。和许瑾瑜一直陪着纪妤,直到傍晚时分才离开。 ...... 纪泽这一天也十分忙碌辛苦。 上午先去了外城的田庄探望顾采蘋。 顾采蘋整日待在庄子里养胎,除了几个丫鬟婆子之外,根本见不到外人。日子过的颇为寂寞冷清。 纪泽一来,顾采蘋心里别提多欢喜了,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出门相迎。 “这么冷的天,你的身子又笨重,不在屋子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纪泽出言责怪,一边拉起顾采蘋略显冰凉的手:“我扶着你进去,地上有冰路滑,你走路时千万小心些。” 体贴入微,温柔关切。 顾采蘋等待了多日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含情脉脉地看了纪泽一眼:“世子说的是,都怪我太急着见你,竟忘了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母以子贵,这句话真是半点不假。以前纪泽对她冷冷淡淡不假辞色,自从她怀了身孕嫁到威宁侯府之后,纪泽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想及此,顾采蘋顿时觉得,不管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以纪泽的手段,哄顾采蘋自是不费多少力气。温言款语的关切几句,再陪着顾采蘋吃了午饭,将顾采蘋哄的高高兴兴地才离开。 临走时,顾采蘋依依不舍的问道:“世子,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实在孤单。你若是有空了,一定要记得再来看我。” 纪泽立刻笑道:“好,过些日子我再来。” 出了田庄,纪泽吩咐侍卫们先行回府,身边只带了两个身手最忠心身手最好的侍卫。骑马疾驰了近两个时辰,到了小邹氏那里。 ...... 小邹氏所住的这一处田庄,已经算是出了汴梁外城。离官道有几十里路程,等闲绝不会有人特意到这里来。 小邹氏挑中这一处庄子,正是看中这里偏僻幽静。 管着庄子的庄头,是小邹氏几年前特意派来的,忠心可靠。随行来伺候小邹氏的丫鬟婆子,也都是小邹氏的心腹。 小邹氏以生病为由到这里养病,时日一久,孕相渐渐显露,身边人自然都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各自震惊之余,却无人敢多嘴半个字。 以小邹氏的心狠手辣,一旦露出怀疑惊惧,杀人灭口绝不会手软。所以,一个个反而伺候的更加尽心。 各人私下里也不免暗自揣测。小邹氏以前一直待在府里,从不与外男接触来往。这肚子里的孩子会是谁的?总不可能是府里的侍卫家丁吧...... 唯一知道真相的含黛心中惶惶不安。 继母与继子私~通,这可是天大的丑闻。小邹氏胆大包天,不但没收敛,连孩子也怀上了。还打算瞒天过海生下孩子。一旦走漏了风声,等待小邹氏的绝没有好下场。她这个贴身丫鬟也没了活路...... 小邹氏表面镇定,其实心里也日日悬着一颗心。大多待在屋子里,极少出门走动。 “夫人,”含黛走了进来禀报:“世子来了。” 小邹氏眼睛一亮,喜出望外。 自从到了田庄,纪泽还是第一次来。小邹氏本有心出去相迎,可一低头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略一犹豫便改了主意:“快些请世子进来。” 外面路滑,她这样的年纪怀着身孕,还是小心为好。L ☆、第二百四十二章 弑父 纪泽和小邹氏之间的事,之前一直百般遮掩。小邹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隐约察觉到一些,却无人敢挑破这一层。 可现在,小邹氏怀着身孕躲在这里养胎,纪泽毫不避讳的只身前来探望...... 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各人心中如何惊惧不必细说,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迅速退出了屋子。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纪泽迈步走了进去。 “玉堂!” 纪泽推门而入,一声深情的呼唤传入耳中,映入眼帘的是小邹氏溢满了柔情蜜意的眼眸:“你总算来看我了。我在这里日日都盼着你。” 纪泽走上前:“正值过年,应酬太多,一直抽不开身来。直到今日才有空来看你。” 小邹氏苦等了多日的心酸苦楚陡然消散,主动依偎在纪泽的怀里:“没关系,只要你心里惦记着我就好。” “在这里吃住的还习惯吧!”纪泽低声询问。 怎么可能习惯? 这个偏僻的小田庄,比起威宁侯府的内宅可要差的远了。而且,她每日闷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心里既惦记着纪泽,又惦记纪妤,滋味实在难受。 不过,小邹氏对这些只字不提,只轻轻说道:“玉堂,只要能平安的生下孩子,吃再多的苦我也心甘情愿。” 这也是小邹氏的高明之处。比起一味诉苦的顾采蘋,这样的甘愿和柔情,才能真正笼络住纪泽的心。 纪泽的眉眼果然柔和了下来:“委屈你了。” 小邹氏听了这句话,比喝了蜜还甜,柔腻的喊了一声“玉堂”。伸着胳膊将纪泽搂的更紧了一些。 纪泽如今对女色异常冷淡,对这样的亲密也有些排斥,不着痕迹地挣脱开小邹氏:“你怀着身孕,情绪不宜太过激动,我们坐着说说话。” 小邹氏心里有些失望,又不敢多说什么,柔顺地应了。 两人各自在椅子上坐下。闲话了片刻。小邹氏忍不住问道:“我这些日子不在府里。妤儿还习惯吗?管事们有没有欺负她年幼无知暗中捣鬼?年礼的事没出差错吧!” 纪泽挑了挑眉:“我整日忙碌,极少回府,哪有时间过问这些。”他哪有这份闲心过问内宅锁事。 小邹氏讪讪地住了嘴。心里懊恼着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过了片刻,小邹氏又试探着问道:“你大老远的跑来看我,是不是再顺路去看看顾采蘋?” 纪泽淡淡应道:“我上午已经去看过她了。” ......纪泽竟然先去了顾采蘋那里! 小邹氏心中直冒酸水,面上却没流露出来:“那就好。现在最要紧的是哄住顾采蘋,别让她起疑心。” 表现的倒是挺大度。只可惜。纪泽太了解小邹氏善嫉的性子了。岂能听不出话中的酸意。 纪泽似笑非笑的瞄了小邹氏一眼:“你就别拈酸吃醋了。等生了孩子,我就将孩子和顾采蘋的孩子一起抱回府,对外称是双生子。以后两个孩子都留在你的膝下养着。” 至于顾采蘋,当然再也没机会回府了。 女子生产是道鬼门关。难产身亡也不算稀奇。 小邹氏听了这番话,心里美滋滋的,立刻说道:“你放心。我对两个孩子一定一视同仁。精心将他们抚养成人。” 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道:“玉堂。这些日子我总有些忐忑难安。你父亲远在万里之外,每个月写一封家书去就能敷衍过去。就怕万一有人走漏了风声,被你父亲知晓起了疑心就糟了......” 绿云罩顶是所有男人都无法容忍的耻辱。威宁侯一旦知道她怀了身孕,绝不会放过她! 纪泽眸中闪过寒意,轻描淡写地说道:“父亲那边你不用担心。他在边关驻守,没有兵部公文不会回京城。你怀孕一事,也只有你身边的几个人知道,怎么可能传到他的耳中。”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小邹氏自嘲的说道:“大概是怀了身孕之后容易胡思乱想。” 夫妻十年未见,威宁侯这个丈夫在她心里早已模糊淡薄成了影子。她甚至自欺欺人的想着,若是威宁侯在边关战死永远不再回来多好。 这样,她就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着丈夫归来。 她和纪泽也可以长相厮守! 纪泽仿佛看穿了小邹氏的心思,忽的说了句:“你无须忧心忡忡。父亲不会再回来了!” ...... 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 小邹氏霍然站了起来,脸色变幻不定,语气中满是惊疑:“玉堂,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 什么叫不会再回来了? 难道......纪泽动了弑父的念头? 这个惊人的猜想,令小邹氏心跳加速,惊魂不定。 纪泽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淡淡说道:“你只要安心养胎,别的事一概不用操心。” 小邹氏心中一沉。她太了解纪泽了,既然这么说,必然已经暗中做了布置。威宁侯是别想活着回京城了...... “怎么了?莫非你还眷念着父亲,舍不得他出意外?”纪泽紧紧的盯着小邹氏,目光冷厉尖锐。 小邹氏在纪泽冷冽的目光中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容:“这怎么会。我只是乍然听说此事,有些惊讶罢了。他出了意外战死在边关最好不过!这样,威宁侯府就彻底在你我掌握之中,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玉堂,你打算怎么做?不管怎么样,行事一定要小心,万万不能被人察觉。” 弑父可是忤逆不孝的死罪! 万一事发,纪泽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纪泽眸光一闪,声音里透着冷意:“父亲在边关多年,经常领兵上战场,难免会中箭受伤。若是箭上有毒,就会毒发身亡。父亲一生征战,最后马革裹尸而还,也算成全了他对大燕的一片忠心。” 他从去年就开始暗中布置,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月就该有消息了。 L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上元(一)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这一天。 大燕朝的百姓有扎花灯的习俗。到了上元节的夜晚,街道上到处放置着花灯,灯火辉煌绚烂夺目。可以赏花灯猜灯谜,还有各式美味的小吃点心。 上元节的灯市热闹非凡,大姑娘小媳妇们这一日也都解了门禁,三三两两结伴去灯市赏灯。 许徵兴致勃勃的对许瑾瑜说道:“妹妹,我们也去灯市赏灯。” 这个新年,许徵只去过曹家一趟,其余的时间一直待在书房里读书,也着实闷了。 许瑾瑜闻言也心动了。一年中上元节这一日最热闹,身在闺阁里的闺秀们也难得有正大光明的机会出门:“我们叫上娘一起去吧!” 许徵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和娘说一声。” 邹氏出乎意料的拒绝了:“汴梁城的灯市确实值得一看。你们兄妹两个去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少年人喜好热闹,她这个孀居的妇人哪有这等心情。还不如在家中待着清静。 许瑾瑜劝了几句,见邹氏坚持不肯去,也就不再多说了。兄妹两个提前吃了些点心垫饥,打算在傍晚之际就出门。 正吃着点心,赵老管家笑眯眯地来了:“瑾小姐,徵少爷,陈家的两位公子来了。说是邀小姐少爷一起去灯市赏灯。” 许徵笑道:“快些请他们进来。” ...... 陈元昭陈元青兄弟两人相携而来。 陈元青笑的热情爽朗:“徵表哥,瑾表妹,今日晚上有灯市,我和二哥特意来陪你们一起去赏灯。” “你们两个来的倒是巧。”许徵笑着应道:“我和妹妹正打算出去,如果再迟来片刻。大概就遇不到我们了。” 陈元昭常年穿着玄色武服,今日天冷,外面罩了件同色的鹤氅。英俊的脸孔神色淡淡,眉眼却少了往日的冷厉,柔和了许多。 许瑾瑜抬眼,迅速的看了陈元昭一眼。 两人四目相触,便密密实实地缠绕在一起。 ......简直就是旁若无人! 许徵强忍住打断两人对视的冲动。对陈元青笑道:“元青表弟。那边有点心,你随我先去吃一些垫垫肚子。” 陈元青本就有心制造机会让陈元昭和许瑾瑜独处,见许徵如此知情识趣。忙笑着应了一声,随着许徵走了出去。 初夏和芸香对视一笑,也悄然退到了屋外。 “阿瑜,”陈元昭注视着许瑾瑜。声音低沉动听:“那天在宫里委屈你了。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两个宫女已经被我撵走了。” 许瑾瑜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青蔓青桐生的美貌妖娆,又是皇后娘娘特意赏给你的。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么?” 陈元昭挑了挑眉:“我若是将她们两个留下,今日哪还有脸来见你!” 许瑾瑜唇角扬的更高了些,眼底闪烁着笑意:“看在你表现良好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回。以后可不准再有这样的事了。” 陈元昭一本正经的应下了。 许瑾瑜情不自禁的轻笑出声。 她很清楚陈元昭的性子,所以并没为此事忐忑担忧过。只是一想到有两个别有用心的美貌宫女在陈元昭面前晃悠,心里难免不舒坦。陈元昭做事倒是利落的很。直接就将那两个宫女撵走了...... “你把她们两个撵到哪儿去了?”许瑾瑜好奇地问道:“该不是送回宫里了吧!” 陈元昭轻哼一声:“赐婚的凤旨还没下,不便和叶皇后正面对上。我忍着没将她们两个送回宫。而是送到了母亲身边。我对母亲说了,那两个宫女以后就留着伺候她,不得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算是把烫手山芋扔给叶氏了。 许瑾瑜不太厚道的点头赞成:“这主意倒是不错。” 以叶氏的手段,想对付区区两个宫女根本不费什么力气。最好是在她过门之前,就将那两个碍眼的宫女送回宫去。这样,也省了她的心。 陈元昭看出了许瑾瑜的心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低声道:“别的女子,入不了我的眼,你大可不必担心。” 许瑾瑜脸上泛起红晕,口是心非地应道:“你说的倒是好听,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陈元昭从来没有立誓的习惯,更不会甜言蜜语哄人,简短地说了句:“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短短的几个字,令许瑾瑜心中漾起甜意,久久不散。 过了片刻,许瑾瑜才张口打破沉默:“含玉年前出发,算起来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到了边关没有。” 含玉孤身上路既危险又不方便,周聪特意从暗卫里挑了一对夫妇和含玉同行。此行以保密为第一要诀,路途中不便传信回来。许瑾瑜根本不知道含玉现在的近况如何。 陈元昭眸光一闪:“这一路要掩人耳目,他们没走官道,有些地方要绕行。路途上或许还有意料之外的情况,一个多月未必能赶到边关。” 这个也不用太过着急。 只要在小邹氏怀孕期间赶回来,逮小邹氏一个正着无从抵赖就行了。 许瑾瑜嗯了一声:“这事急也急不来,我慢慢等着就行了。” 当年为了报仇,她在绣庄里一躲就是八年。那样漫长的岁月她都熬过来了,区区几个月不算什么。 ...... 临近傍晚时,众人一起出了邹家老宅。 灯市人多,马车多有不便,许徵和陈元昭兄弟各自骑着马,许瑾瑜则坐了软轿。再有随行的丫鬟侍卫,声势浩荡。 衣衫鲜亮的公子哥儿,穿着儒袍的书生,精心打扮过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平日极少露面的闺阁千金,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这种热闹的灯市自然也是有危险的。 随时要提防毛贼,还有那些专门盯着孩子的拐子,更有许多无赖闲汉,专门趁着这个时候往女子身边挤,趁拥挤时揩油。 许徵和陈元昭自然不会让许瑾瑜有半点风险。 两人一左一右将许瑾瑜护在中间,侍卫们围在外圈。 纵然人流如潮,许瑾瑜却安然无恙。L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上元(二) 许瑾瑜自小长于闺阁,又喜静,很少出门。偶尔出府做客,也多是坐在马车上。前世毁了容貌隐藏身份,上元节灯市再热闹,她也没出过门。 此刻在街上漫步,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对她来说实在是新鲜有趣。还有兄长和心仪的男子陪伴在她身边,心里更多添了几分满足。 天色渐晚,各色花灯都被点亮,光芒汇聚在一起,璀璨夺目。 陈元昭时不时地侧头看她一眼,绚烂夺目的灯光下,许瑾瑜眼中闪着愉悦的笑意,俏脸上似闪着一层晶莹的亮光。 美丽夺目,不可方物。 陈元青少年心性,见前面有一处卖花灯的摊子前挤满了人,兴冲冲的凑了过去。猜中了灯谜,就能赢一盏花灯。若是取了灯谜没猜中,就要付两钱银子。 陈元青饶有兴致的猜起了灯谜。 这个摊主不是普通小贩,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秀才。摆花灯设灯谜不是为了求财,灯谜也设的格外难。围在摊子边的一个个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陈元青能考中秋闱,当然颇有才学。很快就猜出了一个灯谜,赢了一盏荷花灯。 陈元青得意洋洋的拎着荷花灯过来了,将那盏精致的荷花灯送给许瑾瑜:“瑾表妹,这是我猜谜赢来的,送给你。” 灯光下,少年俊朗的脸孔神采飞扬,笑容熠熠。 许瑾瑜恍惚间,宛如见到了当年那个痴情不移的少年,一不小心失了神。下意识的伸出手要接过荷花灯。 手伸到半途,冷不丁的冒出另一只手来接走了荷花灯:“这灯有些重,我来拿着。” 许瑾瑜:“......” 这个小心眼的陈元昭! “二哥。这荷花灯哪里重了。”陈元青有些不满的说道:“再说了,你看看周围,哪个女子的手里没拎着花灯......” 陈元昭面不改色的打断陈元青:“阿瑜喜欢花灯,我自然会去猜灯谜赢一盏给她。这盏荷花灯你自己留着吧!” 陈元青:“......” 许徵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对陈元昭既小心眼又霸道的行径并不反感。 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子,难免会格外的在意。 陈元青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悻悻地说道:“好好好,你要去猜灯谜只管去。不过。我可提醒你。那个摊子上的灯谜很难,想猜中可不容易。” 可别讨好不成,反而出了丑。 以陈元昭的性子。一旦出了丑,十有*会迁怒到他的头上来。 陈元昭瞄了陈元青一眼,淡淡说道:“放心,就算猜不中。我也不会迁怒于你。” 陈元青立刻笑道:“这可是你亲口说过的,大家都听见了。给我做个见证。免得二哥出尔反尔。” 众人都被逗乐了。 陈元昭的眼里也有了笑意。 陈元昭自幼习武,四书五经也是读过的,不过远远比不上许徵和陈元青就是了。如果灯谜特别难,还真的未必能猜中。 陈元昭大步走到了花灯摊子前。 他身材高大。气质冷冽,举手投足间自然的散发出逼人的气势。本来围在摊子前的书生们心中凛然,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让出了一片空地。 许瑾瑜远远的看着,不由得莞尔失笑。 这个陈元昭。整天沉着一张脸,仿佛随时都会拔刀相向一般。也怪不得人人都怕他。 “取最好的花灯来!”陈元昭沉声道。 那个秀才也被吓的够呛,几乎以为自己遇上了强盗劫匪,抖抖索索颤颤巍巍地取了最高处的梅花灯。那盏梅花灯果然做的十分精致,灯上绘制的梅花栩栩如生。 陈元昭取了梅花灯上的灯谜,看了几眼,眉头皱了起来,许久都没吭声。 ......果然猜不出来。哈哈!今天二哥可要出丑丢人了! 陈元青乐的咧嘴直笑。 许瑾瑜忽的低声对许徵说道:“大哥,我也想过去看看花灯。” 许徵分明看出了许瑾瑜的心思,却不说穿,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们也过去猜灯谜。” 兄妹两个相携走了过去。陈元青忙跟了上去:“等等我!” ...... 陈元昭皱着眉头看着灯谜,仿佛像瞪着仇人。那个秀才心里阵阵发凉,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这位公子,猜灯谜也是有时限的......” 陈元昭冷冷的瞥了过来。 秀才立刻就改口道:“没关系,公子尽管慢慢猜。” 实在猜不出来,干脆将这盏梅花灯送给他算了!也免得一直站在这儿,惹的别人都不敢靠近。 就在此时,一行人走了过来。 那秀才一抬头,一张温婉如玉的美丽脸庞陡然映入眼帘。本就是美丽佳人,灯光下更是眉眼如画,笑意莹然。 那秀才眼中闪过惊艳,心跳陡然快了许多:“这位小姐,是要猜灯谜吗?小生这里有各式各样的花灯......” 陈元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许瑾瑜:“阿瑜,你怎么来了?” 许瑾瑜抿唇轻笑:“我平日最喜灯谜,一时技痒,所以便过来了。”往陈元昭身边靠了靠,柔声道:“你手里的灯谜呢,让我看看。” 她这般柔声细语,宛如在耳边呢喃,自不会令陈元昭觉得自尊心受挫,随手将灯谜递给了许瑾瑜。 许瑾瑜拿过灯谜,迅速的看了一眼。 三山自三山,山山甘倒悬。一月复一月,一月还相连。左右排双羽,纵横列二川。阖家都六口,两口不团圆。 这是一个字谜。 许瑾瑜略一思忖,便猜了出来,却故意蹙着眉头假装为难。 许徵看在眼里。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意。许瑾瑜这是怕猜的太快了会让陈元昭难堪。就不知道陈元昭能否体会到许瑾瑜的一片苦心了...... 许瑾瑜“皱眉苦思”,半晌才迟疑地说道:“不知是不是用字?” 那秀才忙笑着应道:“这位小姐才思敏捷,令人佩服。这盏梅花灯是小姐的了。”说着,殷勤的将梅花灯拎起,送到许瑾瑜的面前。 许瑾瑜抿唇,微微一笑:“多谢。” 笑颜如花,瞬间绽放。 那个秀才呼吸一顿。几乎无法移开目光。陈元昭目中闪过冷意。从秀才手里接过梅花灯。手劲稍稍大了一些,秀才颇有些狼狈的松了手,不敢再多看许瑾瑜。 其实。不止是这个秀才,围在一旁的男子一个个都悄悄往这边张望。像许瑾瑜这般美丽沉静气质如玉的少女,简直是平生前所未见...... 陈元昭冷着脸扫视了一圈。 那些男子顿时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美人虽好,可惜已经名花有主。这位玄衣公子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还是少看为妙。 ...... 梅花灯精致轻巧。拎在手中没什么重量。 许瑾瑜眉眼柔和,唇角挂着甜甜的笑靥。脸颊边梨涡隐现。 陈元昭因为刚才猜灯谜没猜中一事有些懊恼,更为周围时不时张望来的惊艳目光气闷。早知如此,还不如在邹家老宅里待着...... 偏偏陈元青哪壶不开提哪壶,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抵了抵陈元昭:“二哥,那边还有花灯摊子,要不要再过去猜灯谜?刚才这一盏可是瑾表妹自己猜中的。你总该赢一盏送给瑾表妹吧!” 陈元昭:“......” 难得看到陈元昭面色忽红忽白的样子,陈元青乐不可支。嘴巴咧的老大。 许瑾瑜和许徵也都听到了这番话。许徵忍俊不禁的笑了出声,许瑾瑜努力忍住笑,善解人意地说道:“我有这盏梅花灯就行了。再有花灯,我哪里拎得动。” 许徵笑着接过话茬:“是啊,这些摊子上的灯谜都是普通的字谜,也没什么特别难的。我们去猜灯谜,不免有欺负人摊贩老板的感觉。” ......陈元昭的俊脸更黑了! 许徵话一说口,才觉得失言了。陈元昭刚才没猜出字谜,他偏偏说字谜简单,这岂不是变相的在取笑陈元昭文墨不甚精通吗? 许徵咳嗽一声,试图打圆场:“我这么说,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你自小习武,擅长的是兵法布阵领兵打仗。书读的少一些,于这些字谜不感兴趣,不太精通也是难免的。” 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不对劲。 陈元昭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尤其是许瑾瑜面前,心里颇有些羞恼。再被许徵这么一安慰,心里更不是滋味。 总得想办法找回场子才行! 陈元昭利用身高腿长的优势,目光越过重重人群,不知看到了什么,神色一动。忽地说道:“那边有很多人围在那儿,看起来颇热闹有意思。我们过去看看如何?” 口中说的客气,其实已经迈步走了过去。 许徵和陈元青对视一眼,心中十分好奇,忙跟了上去。 许瑾瑜倒是猜中了几分陈元昭的心思,抿唇轻笑不已。陈元昭最是骄傲自负,肯定是找到了法子争回颜面了。 ...... 短短十几米,却因为人多拥挤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到。 围拢在摊子边的人很多,里面的人不知在做些什么,不时的传来阵阵鼓噪喝彩声。间杂着众人的说笑声议论声孩童兴奋的叫嚷声。 陈元青踮起脚尖一看,顿时乐了。 怪不得二哥坚持要到这儿来了!感情是想在众人面前露一露身手啊! 许瑾瑜被陈元昭和许徵遮在身后,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扯了扯许徵的衣袖,低声问道:“大哥,里面是什么?” 许徵转头笑道:“这也是一处花灯摊子。不过,不是猜字谜,而是用木箭投壶。一钱银子投壶一次,投中退还银子,还可以取走这里任意一盏花灯。若是投不中,这一钱银子就归老板了。” 这样的投壶游戏倒也新鲜有趣。比起文绉绉的猜字谜更受人欢迎。毕竟,不是人人都读书识字,尤其是普通百姓。 木箭投壶靠的是眼力和手力,男女老少皆宜。也怪不得这处花灯摊子围了这么多人。 此时正在投壶的是一个*岁的男童,父母俱在一旁陪着。那男童买了三支木箭,可惜都没投中。 男童一脸失望。可惜这处摊子索价不菲,父母肯定舍不得再掏银子出来了。 那个四十多岁的老板从旁边取了一盏小小的兔子灯,送给了男童。男童拎着兔子灯,顿时高兴起来。一家三口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许瑾瑜看着这一幕,心里只觉温馨。 这世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相守在一起。 陈元昭回过头来,淡淡问道:“你喜欢哪一盏花灯?我去赢来给你。”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许瑾瑜本想说不用了,转念一想,这是他的一片心意,自己推拒了反而不美。便笑着指了一盏高高挂着的花灯道:“那一盏最漂亮,就要那一盏灯好了。” 陈元昭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声。 不待陈元昭吩咐,周聪便已走到那个老板面前,从身上取出一些碎银子。那老板笑道:“一钱银子投壶一次,投中退还,还可以取走花灯。若是投不中,那可就对不住了。这银子可就不退了。不知你们要投几至木箭?” 陈元青也来了兴致,在一旁插嘴道:“给他三两银子,取三十支木箭来。我们三人每人十支。” 周聪付了银子。老板见这些人衣衫鲜亮相貌英俊出手阔绰,自是喜出望外。殷勤的抱了三十支木箭过来。 陈元青兴致勃勃的第一个走上前。 十步之外的地上放了一个铜壶,肚大口小,木箭细细的,没多少分量。没有点准头力道,这木箭确实很难投进壶中。 陈元青投十支中了四支,已经惹来一片喝彩声。那老板故意苦了脸叹气:“要是都像这位公子这般准头,我今日不止要亏多少。” 陈元青乐的哈哈大笑:“行了,你也别诉苦了,我只取一盏就是了。”本来就是图个乐子,要那么多花灯做什么。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 许徵准头还比不过陈元青,只投中了三支。 接下来,轮到陈元昭了。L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上元(三) 陈元昭漫不经心的走上前,拿过一支木箭,既未瞄准也没用力,随手一扔,木箭轻飘飘的飞起,精准地落进了小小的壶口中。 众人顿时齐声喝彩! 许瑾瑜也被激昂的情绪感染,连连拍手道好。 陈元昭眉头舒展开来,不再投木箭,转身对老板说:“我就要那一盏花灯,其余的不用投了。” 老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是高挂在竹竿上的那盏最大最精致的花灯,哪里舍得。忙弯腰陪笑:“请公子不要生气。那一盏花灯又大又精致,用的料子是最上等的,我花了几日功夫才做出来。所以我定了规矩,一定要连投中十支才能拿走......” 顿时有人嘘出声来:“哪有这样的道理,谁能连续投中十支木箭。你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这处花灯摊子的老板油滑又精明,立刻振振有词的反驳:“这怎么是故意刁难。那盏花灯光是本钱就花了二两多银子。若是投中一支就取走,我岂不是太亏了。至少也得连中十支才行。” 不管众人怎么嘘声闹腾,老板硬是厚着脸皮,口口声声坚持。必须接连投中十支木箭,才能拿走那盏花灯。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今日非让你开一回眼界不可! 陈元青嘲弄的看老板一眼,然后怂恿陈元昭:“二哥,既然老板这么说了,你就露一手。赢了这盏灯送给瑾表妹。” 陈元昭不置可否,转头看了许瑾瑜一眼:“你稍等片刻。” 说着,接连取过木箭,一支接着一支抛出去。 木箭在空中划过,一支支地落进小小的壶口。 别说老板看傻了眼。就连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也都目瞪口呆,忘了喝彩道好。 此刻的陈元昭,漫不经心中透着霸气自信,举止优雅从容。许瑾瑜从未见过他这一面,看的心醉神迷。 短短片刻,陈元昭手里的木箭扔完了,瞄了老板一眼。淡淡说道:“我现在可以取走花灯了吧!” 老板张大的嘴巴几乎合不拢。结结巴巴的答道:“可、可以!” 正要用竹竿挑下花灯,陈元昭已经走上前,也不见如何作势。原地高高跃起,脚落地时手中已经多了花灯。 ......到了这时,一旁围观的人群才反应过来,叫好声不绝于耳。 陈元昭将花灯递给许瑾瑜:“送给你。” 许瑾瑜接过花灯。俏脸红扑扑的。 灯下看美人,愈发多了几分风姿。之前众人都被陈元昭惊人的身手吸引。此时才留意到他身后的美丽少女,一个个争相张望。 今晚出来的时候,真该让她戴上帷帽...... 陈元昭略略皱眉,低声道:“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找个雅致的酒楼吃些东西。” 许瑾瑜也被众人的目光看的颇不自在,闻言轻轻应了,稍稍垂下头。随着陈元昭许徵等人离开。 ...... 灯市的附近就有不少酒楼。今天是上元节,每家酒楼里都是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众人进了那间最豪华气派的酒楼。要了一个临窗的雅间。 酒楼伙计眼皮子最利索,一眼就看出了一行人中谁为首。扬着笑脸殷勤的凑到陈元昭面前:“不知几位贵客想吃些什么?” 陈元昭随口应道:“你们酒楼有什么特色的菜肴,多上一些。” 应完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许徵:“你喜欢什么菜肴?” 许徵哑然失笑,倒也没客气,点了几道平日爱吃的菜。又特意点了许瑾瑜爱吃的清蒸鲈鱼。 雅间里只有一张圆桌,众人围着圆桌坐下了。休息片刻,菜肴便陆陆续续的端上来了。热腾腾的的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今晚出门之前只吃了些点心,逛了这么久,许瑾瑜的肚子早就饿了,立刻埋头吃了起来。 陈元昭和陈元青许徵小酌几杯,偶尔看许瑾瑜一眼,只觉得她吃相秀气又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真是半点都不假!换了别的女子,陈元昭只怕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许瑾瑜很快便察觉到陈元昭在看她,只以为是自己吃相难看吓到陈元昭了,颇有些赧然的红了脸。不好意思再吃了,准备搁下筷子。 碗里忽然多了一大块鲜嫩的鲈鱼。 许瑾瑜一怔,抬起头,正好迎上陈元昭略带笑意的目光:“你喜欢鲈鱼,就多吃些。” 他刚才明明一直和陈元青许徵喝酒,怎么会留意到她夹了两次鲈鱼? 许瑾瑜心里涌起一阵甜意,将鲈鱼夹起一片放入口中。果然格外的鲜嫩美味。 再然后......几乎一整盘的鲈鱼都被陈元昭夹进了许瑾瑜的碗里。 陈元青看着陈元昭旁若无人的献殷勤,几乎被闪瞎了眼。许徵也有些别扭不自在,不过,更多的却是为许瑾瑜高兴。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陈元昭对许瑾瑜如此上心在意,他这个做兄长的,也终于能放心了。 只可惜未婚妻曹萦要在家中守孝,不然,今晚就可以约她一起出来赏花灯了......许徵心中暗自唏嘘,和陈元青推杯换盏,酒意醺然,不亦乐乎。 陈元昭和许瑾瑜也不多话,一个夹菜一个吃,然后又换另一个夹菜另一个吃。偶尔四目对视一笑,那份幸福甜蜜,几乎要从心里溢出来。 此景此景,终生难忘。 直到子时,灯市才渐渐散了。 许瑾瑜一行人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陈元昭兄弟两人将许徵许瑾瑜送回去,才回了安国公府。寒风冷冽,骑在马上疾驰,滋味当然不是好受的。 不过,陈元昭心情愉悦,压根没将这点寒风放在心上,用力一夹马腹,追月如离玹的箭一般飞驰。 跟在后面的陈元青可就惨了,立刻被落下老远。 陈元青顶着瑟瑟寒风,策马追上去。 可惜他胯下的骏马远不及追月,他的骑术比陈元昭又差了一大截。不但没追上,反而距离越拉越远了。 二哥,等等我啊! L ☆、第二百四十六章 凤旨 她要挺起胸膛,和陈元昭并肩前行,风雨同舟,同生共死。 “瑾娘!” 邹氏满脸扬笑神采飞扬地走了进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凤旨:“快来看看,皇后娘娘的赐婚凤旨来了。” 许瑾瑜将脑海中所有纷乱的思绪挥开,笑着走上前,接过凤旨打开细细地看了一遍。 在别人面前要装装羞怯,在亲娘和兄长面前自是没必要装模作样。许瑾瑜眼角眉梢俱都挂着甜甜的笑意。 邹氏笑吟吟地说道:“看过了立刻收起来,这凤旨可得收好了,千万别弄脏弄皱了。” 许瑾瑜应了一声,将凤旨给邹氏。邹氏立刻喜滋滋的接过去,如珍似宝的捧着收了起来。L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定亲 凤旨赐婚过后,便是互换庚帖正式下聘礼定亲。 安国公对这门亲事十分不满,对如何操办陈元昭的终身大事更是漠不关心,一概放手不管不问。叶氏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打起全部精神操办起了一应琐事。 一个月后,陈家和许家换了庚帖,选定了吉日,就等着登门下聘礼了。 叶氏特意私下叮嘱陈元昭:“你和许瑾瑜已经定了亲事,以后可要避讳一些,在成亲前不要再私下见面了。” 陈元昭敷衍地嗯了一声,显然没将叶氏的话放在心上,张口问道:“聘礼都准备好了吧!” 叶氏笑着答道:“早就备好了。聘礼单子你要看么?” 她这么说,自是在打趣说笑。以陈元昭的性子,怎么肯过问这种事...... 没想到,陈元昭竟点了点头:“也好。” 叶氏一愣,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成亲的事我岂会不上心。莫非你还怀疑我不成?” 陈元昭有些不耐的挑眉:“让我看的也是你,现在又说我怀疑你。你到底是想让我看聘礼单子,还是不让我看?” ......叶氏被噎了一下,面色不太好看,抿了抿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将手里的聘礼单子给了陈元昭。 母子两个感情生疏淡漠,并不亲近。其中的原因,大半都在陈元昭身上。自从陈元昭表露出知道身世秘密之后,叶氏身为母亲的底气不免又弱了几分。 不管当初有何苦衷,她对丈夫不贞总是事实。陈元昭的身世永远见不得光,只能做安国公的儿子。安国公对陈元昭的冷漠不喜。也是对她的迁怒罢了。 正因为如此,叶氏对陈元昭更多了几分愧疚,事事迁就。费尽心思促成这门亲事,也是想借机修复母子关系...... 只可惜,现在看来效果并不明显。 陈元昭翻开厚厚的聘礼单子,看了一遍。 纵然没成过亲没有下过聘礼,只看单子上罗列的各色聘礼。也知道叶氏操办的尽心尽力。陈元昭冷峻的眉眼稍稍柔和了一些。将单子还给叶氏:“辛苦母亲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令叶氏感动唏嘘不已。 这几年来,母子聚少离多。见了面也多是争执。这样的温言她已经很久没听过了:“我是你娘,为你操办亲事是我分内的事,没什么辛苦的。既是没什么问题,你明日就早些出发去送聘礼。” 过了定。亲事才算是正式定下了。以后只等着商定婚期迎娶过门就行了。 陈元昭点点头应下了。 儿子难得这般温驯听话,叶氏一时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心酸。转念一想。儿子定了亲事总是件大喜事,等儿媳过门了,先“调教”儿媳,再借着儿媳来左右陈元昭的意见决定。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嘛! 这么想着,叶氏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 第二天,安国公府声势浩荡大张旗鼓地到了邹家老宅送聘礼。 以不近女色名满京城的陈元昭终于定了亲。对方不是京城闺秀,而是一个到京城还不满一年名不见经传的少女。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赐婚,...... 这门亲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不知有多少人在关注此事。 陈元昭骑着骏马在前,身后跟着长长的抬聘礼的队伍,街道两侧不时冒出看热闹的人对他指指点点,或是低声议论说笑。 换在平日,陈元昭早就不耐烦的皱眉瞪人了。 今天当然不一样。 陈元昭不但不能板着脸,还要竭力表现出神采飞扬和满心欢喜。对天生表情不丰富的陈元昭来说,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随着陈元昭一起登门送聘礼的,还有陈元白陈元青兄弟两人。陈元青时不时的瞄陈元昭一眼,低声揶揄道:“二哥,你还是别笑了,免得吓到路边的妇人孩子。” 陈元昭:“......” 陈元昭冷飕飕的瞥了陈元青一眼。 陈元青毫不介意,咧嘴笑了起来。 陈元白骑马跟在两人身后,见他们两个低声说笑十分亲昵,心里也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和陈元昭才是亲兄弟。因为父亲的偏心,兄弟两个自小就不亲近。随着年纪渐长,父亲的百般偏爱,也让陈元白渐渐生出野心,觊觎起了不该属于他的世子之位。这一点,陈元昭也心知肚明。 也因此,兄弟两个之间的关系愈发微妙起来。 比起他,陈元昭和陈元青更像嫡亲的兄弟,两人亲密无间,无意中他就被孤立了...... ...... 抬着聘礼的队伍走的很慢,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到了邹家老宅。 邹家老宅开了正门,一身新衣精神奕奕的许徵站在正门口相迎。 邹氏身为女眷,不宜出来相迎,便在正堂里等着。而真正的主角许瑾瑜,今天得一直待在闺房里,不能露面。 家中有女子定亲,本该邀些亲眷好友来观礼,既热闹又壮声势。可惜许氏同族都在临安,邹氏的兄长一家也不在京城。唯一称得上关系密切的小邹氏又在“养病”不可能来。这么一来,许家索性什么人都没请。 许家人丁单薄,安国公府这一边却是兄弟三人都来了。再加上抬着聘礼的长长队伍和一众侍卫家丁,形成了强烈又鲜明的对比。 许徵却半点没有局促心慌,神清气朗,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我和家母已恭候多时,请进来吧!” 陈元昭心里暗暗点头。 大舅兄虽然年少,行事却有气度。又生的清俊夺目,如天边的皎皎明月。也怪不得前世秦王对他格外眷念,今生也是念念不忘了。 秦王看在他的颜面上。不得不暂时按捺隐忍。一旦得志,有登上皇位的那一日,绝不会放过许徵。 这一点,陈元昭和许徵心里同样清楚。 今日是大喜日子,陈元昭无心多想这些,迈步进了邹家老宅。陈元白陈元青两人随着陈元昭走了进去。 接下来,抬着聘礼的家丁也一个个的进来了。各色聘礼将正堂内外的空地摆放的满满的。后面依然还有许多没抬进来的聘礼。 这聘礼也实在太多了! 邹氏只得接过聘礼单子。对着单子一一点收了聘礼,让人把点看过的抬进库房里。腾出空地,后面的再一一抬进来。 邹氏十分欣慰欢喜。不是她爱财。而是从丰厚的聘礼中看出了陈元昭母子对这门亲事的在意上心。将来女儿嫁到陈家,想来也会过的顺遂。 欢喜之余,又不免暗暗发愁。 安国公府的聘礼如此豪绰,她原先为许瑾瑜准备的嫁妆可就显得太寒酸了......算了。要发愁也是以后的事,今天可得高高兴兴的。 ...... “小姐。小姐,”初夏拎着裙摆兴冲冲的跑了进来,一脸雀跃激动:“安国公府今天送了好多聘礼来。一整间库房都被放满了,外面的空地上还有很多呢!” 初夏今天一直陪着许瑾瑜待在闺房里。不过,她天生是个跳脱活泼的脾气,听到外面的动静便心痒难耐。溜出去看热闹,直到现在才回来。 许瑾瑜嗯了一声。却未抬头,继续低头做着绣活。 初夏凑上前来看一眼,笑嘻嘻的打趣:“小姐,你真能静下心来做绣活么?半天了这一片桃花瓣怎么还没绣好。” 明明就心情忐忑,还要装着镇定,啧啧! 许瑾瑜被说穿了心思,倒也没恼羞成怒,自嘲的笑了笑:“我不做绣活还能做什么。总不能也学你一样出去张望吧!” 初夏:“......” 一旁的芸香,忍俊不禁的弯起了唇角。 自从表露了真实身份,芸香便时常和初夏一起在许瑾瑜身边伺候。时间久了,芸香对许瑾瑜的性情脾气也越发熟悉。 许瑾瑜其实很有主见,认定了的事,别人很难说服她改变心意。只是,这份坚强果决被遮掩在温婉柔和的外表下。外人只见到她的温柔,只有熟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的真实脾气。 不过,许瑾瑜待身边的人十分和善,尤其是对初夏,近乎纵容宠溺。哪家的丫鬟敢这么和主子说话? 初夏被许瑾瑜揶揄惯了,也不放在心上,很快又恢复了欢快活泼:“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出去见见未来姑爷么?” 听到未来姑爷几个字,许瑾瑜终于红了脸,娇嗔的白了初夏一眼:“越说越不像话了。” 今天是陈元昭来下聘礼的日子,这种日子,她和陈元昭怎么可以见面? 虽然她也很想见陈元昭...... 按着此时的俗礼,定了亲的男女在成亲前不宜再见面。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在接下来的一两年之内都不应该再私下相见。只是,以陈元昭的性子,未必会将这些俗礼放在心上,也未必肯忍耐这么久...... 也不知道许瑾瑜想到了什么,白嫩的脸颊悄然飞起两抹红云,眼波流转间,俱是少女的娇羞妩媚。 芸香和初夏对视一眼,露出会心的笑容。 ...... 陈元昭果然“不拘小节”,送来了婚书和聘礼,吃了午饭之后,便对许徵说道:“我想见一见阿瑜。” 许徵:“......” 还真是直接!半点都不带拐弯抹角的。 一旁的陈元青也是一脸“我真是服了你”的表情:“二哥,今日你和瑾表妹见面似乎不太妥当吧!” 陈元昭挑了挑眉,反问道:“只见一面,说几句话,有什么不妥?” 陈元青也被反问住了。 是啊,都是未婚夫妻了,将来是要厮守终生的,也不用担心什么流言蜚语了。现在见上一面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陈元昭不理会陈元青,又看向许徵:“可以吗?” 许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吐出几个字:“给你一盏茶时间。” 陈元昭眉头舒展开来。难缠的大舅兄脾气越来越平和,这可是一桩不折不扣的好事。 许徵亲自领着陈元昭进了内宅,对着守着院子的小丫鬟说道:“你进去禀报小姐一声,就说陈二公子来了,请她出来一见。” 那小丫鬟迅速的跑去通传。 ...... 什么? 陈元昭竟然来了?还是大哥亲自领着他来的?! 许瑾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了片刻,才在初夏兴奋的声音中回过神来:“小姐,奴婢这就伺候你梳洗装扮。” 打扮的美美的去见未来姑爷! “不用了。”许瑾瑜定定神:“以大哥的脾气,肯让他来见我就不错了。绝不会容他逗留太久,大概就是说几句话的功夫。” 时间短暂宝贵,哪里舍得浪费。 许瑾瑜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面容还算平静地出了屋子。到了偏厅,许徵和陈元昭已经等在那儿了。 陈元昭穿着和往日无异,漫不经心的站在那儿,英俊的令人屏息的脸孔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在见到许瑾瑜的一刹那,眼眸微微一亮,原本的冷凝淡漠顿时化为柔和。 许瑾瑜喊了声大哥,再看向陈元昭,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 陈将军陈二公子?两人已经定了亲事,这样的称呼显然太疏远了。 陈二表哥?有点肉麻! 直呼其名陈元昭?似乎又有些怪怪的...... 陈元昭看出了许瑾瑜的迟疑,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张口道:“阿瑜,你以后就叫我子熙。” 子熙是陈元昭的表字,这样的称呼,显然十分亲昵。 许瑾瑜略一犹豫,喊了声“子熙”。 她的声音不算清亮,比起普通女子柔和低沉一些,听着温柔悦耳。仿佛用手轻轻拨动了心弦...... 她将是他的妻子,与他朝夕相守,与他风雨共度,与他不离不弃。 陈元昭凝视着许瑾瑜,心里泛起无限柔情:“阿瑜!” ......许徵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 他在这里,显然太多余了! 许徵没吭声,迅速的转身离开。当然了,也没走的太远,就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下等着。一盏茶过后,他就要催陈元昭走人。免得一直赖在这儿不走,实在不像话。L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春闱 没见面之前,心心念念的想着见上一面,似乎有许多话要说。等真正见了面,却又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就这么看着她,心里已经异样满足。 陈元昭和许瑾瑜对视片刻,才张口说道:“阿瑜,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未婚夫妻了。” 许瑾瑜弯了弯唇角,轻轻嗯了一声。 “可惜你大哥还没成亲,我还得等上许久才能娶你过门。”陈元昭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遗憾和些微的不满。 许瑾瑜脸颊微热,低声说道:“也不会等很久。大概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曹萦出了孝期,许徵和曹萦就能成亲。接下来,自然就轮到她了。 再不情愿也得等。 陈元昭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而说起了许徵的事:“还有半个多月,春闱就要开始了吧!”许徵前世就在春闱中大放光彩中了探花,这一世说不定能考个状元。 这些话不用说出口,许瑾瑜自然能心领神会:“大哥一直闭门苦读,一心准备春闱,今年考中一甲前三应该没问题。” 陈元昭点点头:“殿试之后,我替他谋一个好官职。” 许瑾瑜也没有矫情的推辞:“那就劳你多费心了。”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在什么时候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有陈元昭暗中相助,许徵今生的仕途总该顺利一些。 至少,眼下秦王是不会打许徵的主意了。 想到秦王,许瑾瑜不免想到了另一件极要紧的事:“太子是不是就快离开京城了?” 山东去年闹了灾荒,朝廷拨粮赈灾,却被贪墨了大半。致使民不聊生起了匪乱。皇上勃然大怒。特意派太子亲往山东巡查安抚镇压乱民。 后来,太子“遇刺身亡”,秦王也受了“重伤”,此事震动朝野。也因此拉开了几个皇子争夺皇位的序幕。 以秦王的勃勃野心,这一世绝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陈元昭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山东闹了灾荒,皇上让户部拨钱粮赈灾救济。秦王主管户部。早已暗中做了手脚。山东的民乱也绝不是偶然。目的就是为了将此事闹大,惹来皇上的滔天之怒。再利用此事引太子出京城!不过,山东那边的民乱暂时还没闹开来。也没惊动到皇上。大概还要再有两三个月。” 太子身边侍卫众多,出入惹人注目。秦王绝不敢在京城对太子动手。出了京城就不一样了。只要安排妥当,就有一举除掉太子的机会...... 前世秦王甘冒风险,对太子动了手。这一世。有了知悉内情的陈元昭,秦王的阴谋岂能得逞? 许瑾瑜想了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帮太子保住性命顺便揭破秦王的阴谋。太子就能坐稳储君之位。楚王也就没机会再坐上龙椅。 可这么一来,陈元昭想报仇也不可能了。太子再感激他,也绝不可能坐视他对付楚王。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顺水推舟的坐看太子被杀。然后秦王势力大盛。在未来的两年里风光赫赫,无人能及。再坐等魏王出手揭破秦王的阴谋...... 陈元昭会选择哪一条路? 陈元昭显然早已有了谋划,轻描淡写地应道:“我一切早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早有安排? 许瑾瑜心念电闪,迅速的接过话茬:“你已经私下向魏王投诚?” 太子和楚王是亲兄弟。陈元昭要对付楚王,根本绕不开太子。所以,陈元昭不会站在太子那一边。秦王野心勃勃,又对许徵虎视眈眈。陈元昭也不会辅佐秦王继位。那么,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暗中投向魏王,全力辅佐魏王继位。 身患腿疾的魏王,韬光养晦多年,平日极少在人前露面,几乎是快被人遗忘。可生在帝王家,又岂有不渴望坐上龙椅的皇子? 魏王隐忍多年,暗中搜集秦王刺杀太子的证据,一举扳倒秦王。显然也是心思深沉心狠手辣之辈! 陈元昭帮助魏王继位,魏王自然不会怜惜楚王的性命。无需陈元昭亲自动手,魏王就会除掉楚王。 许瑾瑜想通这一些,心思霍然明朗:“投靠魏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不过,魏王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可得小心一些。” 陈元昭前世全心辅佐楚王对付魏王,最终却死在楚王手里,焉知魏王是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人? 陈元昭意味难明地扯了扯唇角:“放心,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位争斗是何等的残酷!也没有人比他清楚太子秦王魏王楚王的性情脾气! 要报仇雪恨,绝不是短期之内能做到的事,绝不能急躁冒进。需要的是隐忍等待,静待最佳的时机出手...... 许瑾瑜抬眼看过来,柔声叮嘱:“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有保重自己,才能报仇雪恨! 陈元昭看着那双满怀关切温暖的眼眸,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我还没娶你过门,哪里舍得铤而走险。” ...... 门外响起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那是许徵的声音,显然是在提醒陈元昭该离开了。 陈元昭看了许瑾瑜一眼,低声道:“我得走了。以后有空了再来看你。” 许瑾瑜心中依依难舍,面上却展颜微笑:“你有大事要做,一定忙的很,不用总惦记着我。”顿了顿,又轻轻道:“子熙,我等着你来娶我。” 陈元昭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郑重的点了点头,深深的凝视许瑾瑜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许瑾瑜默默地注视着陈元昭的身影离开。然后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初夏低声提醒:“小姐,姑爷已经走了很久了。” 许瑾瑜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恼的白了初夏一眼:“我和他还没成亲,你怎么能叫他姑爷。” 初夏眨眨眼,一脸无辜地应道:“反正迟早是要这么称呼的,早些改口早些适应嘛!” 许瑾瑜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又瞪了初夏一眼。才转身进了内室。 初夏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小姐分明也是乐意她喊姑爷的,不过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 日子过的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春闱开考的日子。 许瑾瑜早已为许徵准备好了考试用的木箱。临行前又特意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对许徵笑道:“大哥,今日你去参加春闱,让赵管家和娘送你。我就不去了。” 今日参加春闱的举子不知有多少,她已经定了亲事。不宜再抛头露面。 许徵嗯了一声,习惯性的举手摸了摸许瑾瑜的头:“你安心在家里待着。我很快就考完回来了。” 为了这一天,这几个月来,他几乎没出过家门,每日在家中温习四书五经练习时文到深夜。 对这次春闱。他是志在必得。 看着许徵沉稳又饱含自信的脸,许瑾瑜心里一阵快慰欢喜。 许瑾瑜送了许徵上马车,目送着马车远去后。才回了屋子。 这些日子她为许徵做了两身新衣鞋袜,想着陈元昭的生辰就在下个月。又替陈元昭做了身新衣。 陈元昭喜穿深色的玄衣,身上几乎没穿过别的颜色。许瑾瑜并未挑别的颜色,依旧做了玄色衣衫,又精心在衣襟处用暗色丝线绣了一只雄鹰。 这样的女红十分考验眼力和绣艺,许瑾瑜虽然精于女红,却也足足花了十几日功夫,才将雄鹰绣好了。 雄鹰展翅欲飞,透出凌厉逼人的霸气,一双鹰目特意用了暗金色的丝线,在光线暗处看不出来,到了阳光下才闪出夺目的光华。因为有了这双锐利的鹰眼,整只雄鹰顿时鲜活起来,似随时会一飞冲天。 初夏和芸香看在眼里,不由得啧啧称赞不已。 “小姐,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初夏笑着夸赞:“这只雄鹰绣了眼睛之后,栩栩如生,又神气又威武,就像姑爷给人的感觉一样!” 初夏称呼起姑爷来越来越顺溜。这和主子的默许纵容自然不无关系。 芸香也忍不住在赞道:“奴婢还从未见过这般精妙的绣艺。将军见到这身新衣,心里不知会怎样欢喜呢!对了,小姐既是为将军做了衣服,不如再做一双鞋子,到了将军生辰那一日,一起送给将军。” 在她们两个面前,许瑾瑜也未忸怩作态:“衣服的大概尺寸我心中有数,做鞋可不一样,总得要具体的鞋样子才行。” 芸香立刻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奴婢这就让人送个信给将军。保准今晚之前鞋样子就会送到小姐的手里。” “送礼物讲究的是惊喜,这样岂不是提前告诉姑爷小姐为他做衣服鞋子了么?”初夏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又了主意:“不如找个侍卫回安国公府,将姑爷的旧鞋悄悄偷一双过来。小姐照着姑爷的旧鞋做一双新鞋就是了。” 许瑾瑜失笑:“就你鬼主意最多。” 初夏洋洋得意的笑道:“这怎么是鬼主意。奴婢这是为小姐排忧解难。” 许瑾瑜被逗得莞尔一笑,却没反对。 芸香心领神会,立刻去找了个侍卫来,低声吩咐了一番。侍卫领命而去。 到了晚上,许瑾瑜的眼前就多了一双旧鞋。 ...... 隔日,许瑾瑜便开始做鞋。 做鞋比做衣服更费事,别的不说,单只纳鞋底便是极耗费时间精力的事。而且,这鞋底怎么做也很有讲究。要针脚细密,做出来的鞋才会结实舒适。想做的好看,就更要花心思了。 好在许瑾瑜多的是时间和耐心。 等她做完第一只鞋的时候,许徵的春闱考试也结束了。 许徵昏天暗地的睡了两三日才恢复了力气精神。考完了春闱等着放榜的这段时间,许徵也没闲着,先去拜访了座师兼未来的岳父,之后每日去赴同年学子的邀约。 等许瑾瑜将第二只鞋做完了,也到了放榜的日子。 许徵一大早就去看榜了。 邹氏和许瑾瑜待在府里等着。比起秋闱时的焦灼不安,此次春闱邹氏要从容多了。秋闱解元,考中春闱是没什么问题的。只看名次高低罢了。 秦王危机解除,许徵又定了门好亲事。邹氏的心事已经去了大半,满心欢喜的期盼着许徵春闱考个好名次。 许瑾瑜今日自是没心情再做女红,和邹氏一边闲聊一边等着。 “大小姐!大喜大喜!”赵老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报喜:“外面有官差来报喜了,徵少爷考了春闱第一。” 许徵竟然又考了第一! 邹氏大喜,忙笑道:“快些给双倍的赏钱!” 赵老管家精神抖擞的应了一声,又迈着轻快的步伐匆匆出去了。 “太好了,瑾娘,你听到了没有,你大哥考了春闱第一。”邹氏情绪激动,又笑又哭,几乎语无伦次:“你爹在天之灵知道了,不知会有多高兴......” 许瑾瑜也是一阵惊喜。 她早知道许徵会在此次春闱中大放光彩,却也没料到他竟考了第一名会元。 按着此时的科举惯例,春闱考中的所有人还要再参加殿试,由皇上亲自主考。春闱进士都是天子门生,最是清贵。不过,只有春闱前十的试卷能有幸入皇上的眼,一甲的名次也由皇上亲自定夺。 许徵考了第一,也就意味着他一定能进一甲前三。只要殿试上不出差错,被点中状元的机会也是极大的。 邹氏喜极而泣,情不自禁地掩面哭了起来。 许瑾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笑着用帕子为邹氏擦拭眼泪:“娘,大哥考了春闱第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应该笑的合不拢嘴才对。怎么倒哭起来了。” 邹氏吸吸鼻子,展颜道:“你说的对,这样的喜事,我可不能哭。我这就去命人准备赏银,人人都沾点喜气。” 许瑾瑜抿唇一笑:“娘可别忘了我。” 邹氏被逗的笑了起来:“好好好!给你双份!” L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佳婿(一) 春闱放榜,许徵高中会元。 许徵赴了同年宴回府后,和邹氏许瑾瑜见面,彼此如何高兴就不用细说了。 曹家在当日就得知了这个好消息。曹萦心中暗自为许徵高兴。 曹夫人也十分欣慰,低声笑道:“许徵果然有才学有运道,此次考了会元,若是殿试上再被皇上点中状元,可就是连中三元。将来仕途不可限量。” 幸好当日没有因为门第之见拒绝许家的亲事。不然,可就错过这么好的乘龙快婿了。 曹萦俏脸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曹夫人不无遗憾的叹道:“只可惜你祖母走了,你得守孝一年,和许徵的亲事只有口头约定,尚未过定。” 好在许家和曹家对这门亲事都是乐见其成。就算没正式定亲也无妨,总不可能再出什么岔子吧! 这个念头在曹夫人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便抛之脑后。 ...... 皇宫里。 宫女雪晴小心地端着熬好的药进了内室,轻声唤道:“公主殿下,该起来喝药了。” 半晌,床上才传来微弱的声音:“我不想喝。” 安宁公主慕容湘躺在床上,娇俏秀美的脸庞憔悴消瘦了许多,活泼爱笑的眼眸黯淡无光,躺在华丽精致的床上,怔怔的发呆,看着惹人心怜。 新年初一晚上,安宁公主受了凉气,又是发热又是咳嗽,第二天就卧床不起。一直断断续续的不见好,就要进三月了,安宁公主依然整日躺在床上。 眼看着安宁公主精神萎靡不振。雪晴心中自是心疼,柔声哄道:“公主殿下,你病了这么久,每天都在屋子里待着,实在烦闷无趣。把药喝了,奴婢陪你去御花园里转转散散心,或许会好的快一些。” 安宁公主神色恹恹:“我不想去。” 说着。将身体转到了里侧。不肯再看雪晴。 雪晴无奈地苦笑,将热腾腾的药碗放在桌子上。安宁公主整天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又不肯按时喝药。也怪不得病情反复。 她整日伺候安宁公主,对安宁公主的心事也略知一二。此时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公主殿下,今年春闱已经放榜了。你猜猜第一名会元是谁?” 不待安宁公主吭声,雪晴便又笑道:“说起来。这个人公主也见过几回呢!” 安宁公主果然有了反应,迅速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眼里闪出了久违的光芒:“你说的莫非是许徵?” 雪晴笑着应道:“正是许公子!” 许徵竟然考中了会元! 安宁公主心里一阵欢喜,脸上有了笑意。雪晴趁机将药碗端过来,一边伺候喝药,一边说道:“再过几日就是殿试。许公子才学过人。又生的清俊斯文,皇上十有*会点他做状元。咱们大燕朝还从没出过这么年轻的状元郎呢......” 安宁公主听的入神,不知不觉中将一碗药都喝下了。 雪晴暗暗松口气。放下药碗,低声劝慰道:“公主的心事。奴婢也知道一些。若是公主对许公子有意,何不主动向贤妃娘娘禀明心意。娘娘一向疼爱公主,或许肯成全公主的心意也未可知......” 安宁公主却没见欢喜,反而小声啜泣起来。 雪晴一惊,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跪下请罪:“奴婢一时胡言乱语,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安宁公主用袖子擦了眼泪,眼眶红红的,低声道:“是我心情不佳,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紧张惧怕,起来吧!” 雪晴定定神,站了起来。 安宁公主自以为心事无人知晓,一直郁结在心。现在被雪晴说穿了心思,既难堪又羞臊,半晌才低声道:“新年那一日,许瑾瑜进宫觐见母后。当时她告诉我,许徵已经和曹家小姐定了亲事......” 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十分伤心难过。当天夜里哭了许久,又受了寒气,心情沉郁,整日躺在床上不想见任何人。病情也一直反复不定。 雪晴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怪不得安宁公主的病总不见好转,原来是心病...... 雪晴性子颇为稳重,温柔的宽慰了安宁公主一番。待安宁公主睡下了,才悄悄退了出去。 ...... 说来也巧,雪晴刚出了内室,迎面就遇到了前来探病的纪贤妃。 雪晴忙行礼请安,纪贤妃忧心女儿的病情,忙问道:“雪晴,安宁今日可好些了么?御医开的药她都喝了吧!” 雪晴如实答道:“公主殿下还是不肯喝药,奴婢劝了许久才勉强喝完,刚睡下休息。娘娘若是进去,奴婢就去叫醒公主......” “不用了。”纪贤妃长叹一声:“既是睡下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别叫醒她了。” 纪贤妃没有回宫,就在偏厅里坐下等着。细细的询问雪晴安宁公主的坐立行卧日常起居。 待听到安宁公主既不肯喝药也不肯出去走动时,纪贤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安宁自小身子骨健壮,活泼爱玩,这一回病了这么久,又不肯喝药又不肯出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晴欲言又止。 纪贤妃眼眸一扫,声音里多了几分威严:“雪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老实道来。” 雪晴不敢再隐瞒,低声将刚才的一番话学了一遍:“......奴婢原本不敢确定,所以出言试探,没想到公主殿下竟承认了对许公子的心意。只可惜许公子已经和曹大人的千金定了亲,公主殿下这才相思成疾心情郁结。这些日子卧病在榻,连药也不肯喝......” 纪贤妃听了既惊且怒,面色变幻不定。 雪晴说完了之后,便垂首束立。不敢再吭声。 许久之后,才听纪贤妃冷冷的说道:“这件事你知道无妨,绝不准告诉其他人知晓。否则,本宫绝不轻饶。” 雪晴心中一凛,唯唯诺诺的应了。 纪贤妃思忖片刻,吩咐道:“琉璃,你现在就出宫去威宁侯府一趟。替本宫问问妤姐儿许徵和曹家小姐定亲的事。打探的清楚仔细了。再来回禀。” ...... 安宁公主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天,直到晚上才醒。 一睁开眼,纪贤妃关切的脸顿时映入眼帘:“湘儿。你可总算醒了。” “让母妃担心,都是女儿不孝。”安宁公主愧疚的低语。 纪贤妃嗔怪地看了安宁公主一眼:“你确实不该有事瞒着我!”摆明了是话中有话。 安宁公主本就心虚,闻言心里怦怦乱跳,压根不敢和纪贤妃对视:“母妃。女儿什么时候有事瞒着你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和母妃说实话。”纪贤妃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语气强硬了起来:“今天我问过雪晴,她已经把实情都告诉我了。你病了近三个月,原来都是为了许徵!” 安宁公主冷不丁地听到这番话,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母妃......” “母妃不是责怪你。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倾慕才貌出众的少年也不算什么。”纪贤妃放软了语气:“不过,你总该告诉母妃一声,不该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一连病了三个月。卧床不起,你可知道这三个月母妃有多担心?” 安宁公主的眼眶陡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声音哽咽:“都是女儿不好,让母妃日夜牵挂担心。” 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纪贤妃暗暗叹口气,口中却安慰道:“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益。我今日吩咐琉璃去了趟威宁侯府,打探许徵的亲事。这一问才知道,原来许家确实和曹家在议亲。只不过,曹家老夫人意外病故,这门亲事便被耽搁了下来。” 安宁公主有些茫然迟疑:“母妃,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纪贤妃好笑不已,白了安宁公主一眼:“傻丫头,这么明显的事都听不出来么?许徵和曹家小姐只有口头婚约,还未正式定亲。你既是喜欢许徵,那就招许徵为驸马!” ...... 安宁公主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脸孔顿时涨红了:“不行!这怎么可以!许徵和曹小姐两心相许,情意相投,他们两个才是最合适的一对。我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横刀夺爱?! 纪贤妃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怎么不可以?男未婚女为嫁,只要没正式定亲,有些变故也算不了什么。你能相中许徵,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招他为驸马,更是许家的荣幸和荣耀。” “你是大燕朝最尊贵的公主,只要是你喜欢的,谁也休想和你争抢!曹家千金又算的了什么!” 最后几句话,说的霸道之极。 安宁公主听的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这种抢人夫婿的行为不妥,可一想到可以嫁给许徵,又情难自禁的芳心怦然乱跳。 一时之间,竟难以决断。 纪贤妃见她涨红着脸不吭声,顿时露出了然于心的笑意。伸出手,摸了摸安宁公主的头:“湘儿,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何必处处委屈自己。既是喜欢许徵,抢过来又有何妨。这事不用你操心,我去找你父皇说一声,请你父皇为你赐婚!” 安宁公主咬着嘴唇,目光闪烁不定,过了许久才低声道:“若是......许徵不愿意做驸马怎么办?” 纪贤妃眸光一闪,淡淡说道:“做驸马是一步登天的喜事,许徵怎么可能不愿意。” 就算不愿意,也由不得他! 只要皇上张了金口,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纪贤妃细细的宽慰安宁公主一番,然后才离开了。 安宁公主坐在床上,怔忪失神了许久。 ...... 皇上年轻时喜好美色,如今年迈,涉足后宫便少了许多。近来朝事繁忙,又要准备新科进士的殿试,愈发无暇踏足后宫了。 纪贤妃想求见皇上,只能主动出击。 隔日,纪贤妃亲自下厨做了点心,拎着精致的食盒去了崇政殿,对守在殿外的太监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来给皇上送些点心。” 皇上忙于政事的时候,普通嫔妃根本进不了崇政殿。不过,育有一子一女颇为受宠的纪贤妃却是例外。 那太监忙笑着应了一声,快步跑进去通传。 片刻后,纪贤妃进了崇政殿。 纪贤妃扬着娇媚的笑颜给皇上行了礼,又捧出了精心做的点心:“皇上忙于政事,也别太过累着身子。臣妾今日特意亲手做的点心,还请皇上尝尝。” 皇上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笑着说道:“朕也很久没尝过爱妃做的点心了。” 点心当然不能就这么进皇上的口中,一旁有太监用银针验了毒,试吃无碍之后,才呈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吃了点心,和纪贤妃闲话了几句。 纪贤妃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很快就将话题扯到了安宁公主的身上:“......臣妾今日特地来见皇上,其实是为了湘儿。” 皇上素来疼爱幼女,闻言立刻问道:“湘儿的病还没好吗?” 纪贤妃叹口气道:“臣妾昨日去看了湘儿,仔细问了许久。这才知道,湘儿生的是心病。” 心病? 皇上又是一愣,脱口而出道:“她生了什么心病?” 纪贤妃含蓄地说道:“皇上,过了年,湘儿也有十五岁了。” 皇上哑然,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纪贤妃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安宁公主这是思嫁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湘儿有了心上人,却又羞于告诉臣妾,总憋在心里,竟憋出病来。”纪贤妃无奈的苦笑一声:“臣妾心疼女儿,只能厚颜来求皇上了。” 皇上略一沉吟,张口问道:“湘儿喜欢的男子是谁?” “是新科会元许徵。” 纪贤妃早有准备,立刻娓娓道来:“许徵是威宁侯夫人的姨侄儿,去年在威宁侯府借住。湘儿去过威宁侯府几回,也见过许徵。这个许徵比湘儿年长两岁,生的相貌清俊,才学出众,擅长书画。做湘儿的驸马,也勉强够资格了。再过几天就是殿试,皇上正好可以见一见许徵。” L ☆、第二百五十章 佳婿(二) 纪贤妃在崇政殿里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告退出来。然后便去了安宁公主那里。 安宁公主正忐忑不安地等着,见纪贤妃满脸笑容来了,高高悬在半空的心悄然落了地。 “......我已经求过你父皇了,”纪贤妃笑着说道:“到殿试那一日,你父皇自会仔细看一看许徵。只要你父皇对许徵满意,就会为你赐婚。现在我倒是担心,万一许徵表现不佳,入不了你父皇的眼该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安宁公主脱口而出道:“许徵这般优秀出众,父皇一定会喜欢他的。” 待话出口,迎上纪贤妃满含笑意的眼,安宁公主腾地红了脸,羞答答地垂下了头。脸颊酡红,眼中也有了神采。比起前些日子的恹恹无力,简直判若两人。 纪贤妃笑了起来:“傻丫头,在娘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中意许徵,娘自会帮你达成心愿,让他成为你的驸马。” 安宁公主犹豫彷徨了一夜,心中依然有些愧疚负罪感,闻言嗫嚅道:“父皇知道许徵和曹家有婚约的事么?” 如果知道了,皇上肯定不会同意招许徵为驸马。 纪贤妃淡淡说道:“许家和曹家没正式定亲,口头的婚约自然就不算数了。你父皇赐婚,也不算夺了臣子的女婿。” 安宁公主明知这样的话是强词夺理,却没有再吭声。 她实在太喜欢许徵了!和许徵结为夫妻朝夕相守,是她心中最美的愿望梦想。 就容她自私一回吧! 母女两个正说着悄悄话,就听宫女来禀报:“秦王殿下特意来探望公主和贤妃娘娘。” 纪贤妃听闻秦王来了,心里很是欢喜,立刻说道:“快些请秦王进来。” ...... 秦王大步走了进来。给纪贤妃行礼请安,然后看向安宁公主:“湘儿,你今日的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 那是当然。 安宁公主的病有大半都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来医,有了纪贤妃带来的好消息,病几乎立刻好了大半。 安宁公主羞于启齿,不好明说,只含糊地应道:“今天早上喝了药之后就好多了。” 秦王舒展眉头。笑着说道:“这就好。你这病断断续续的已经三个月了。再这么拖下去,都快成药罐子了。” 纪贤妃笑着插嘴道:“想治好湘儿的病倒也不难。再过几日,殿试一过。她的病保准就全好了。” 安宁公主红了脸,娇嗔道:“母妃!你取笑人家!” 秦王听出些意味来,饶有兴味地追问:“怎么了?殿试和湘儿的病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大大的有关系。”纪贤妃悠然一笑:“能参加殿试的都是今科春闱的进士,其中不乏年少英才。到时候你父皇若是有相中的少年俊彦。或许会从中择一个做湘儿的驸马呢!” 驸马? 秦王笑容微微一顿,敏锐的察觉到了纪贤妃的言中之意。下意识地问道:“湘儿,莫非你已经有了中意的男子了?” 为什么他有种不太美妙的直觉? 这个直觉很快就成真了。 安宁公主羞臊的不敢抬头,只听纪贤妃笑吟吟地说道:“是啊,湘儿中意的是新科会元许徵。这个许徵你也熟悉吧。她很快就要成为湘儿的驸马了......” 许徵? 怎么会是他?! 秦王笑不出来了。心里波涛汹涌,澎湃不息。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湘儿什么时候竟喜欢上了许徵?还想招他为驸马?如果她真的如愿以偿,许徵就会成为他的妹夫。他再肆无忌惮。也不能对自己的妹夫“下手”...... 秦王收敛了笑容,面色变幻不定。纪贤妃看在眼里。暗暗奇怪,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对许徵有什么不满?” 安宁公主颇有些忐忑的抬起头来。 皇兄和纪家表哥交好,和许徵也颇为熟稔。若是皇兄反对这门亲事该怎么办? 秦王看着一脸忐忑不安的安宁公主,所有反对的话情不自禁地咽了回去:“你误会了。我刚才只是骤然听到好消息,一时震惊错愕罢了。没有什么不满的。许徵确实优秀出众,湘儿好眼光。” 安宁公主这才松了口气。 秦王满腹心事,随意地闲话几句,没有留下一起午膳,很快便离开了。 出了安宁公主的寝宫后,秦王脸上强撑着的笑容渐渐散去,心里一阵烦躁阴郁。 这种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憋闷在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 五天后。 一百多个新科进士坐在金銮殿里执笔奋书。这些进士老少不一,年龄相差颇多。年龄最大的四十多岁,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七岁。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正是新科会元许徵。 今日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青色儒衫,按着春闱名次依次坐开。有资格坐在第一二排的,是春闱的前十名。 许徵身为会元,理所当然地坐在第一个。 殿试这一关,一般不会罢黜新科进士,不过,却是众人踏进仕途的最重要关口。皇上会亲自批阅前十名的试卷,其余的答卷里答的格外好的,也会有主阅官送到皇上手里。若是能在殿试里给皇上留下深刻印象,对仕途自是大大有利。 也因此,众人拿到考卷后,个个绞尽脑汁,力求写出最好的文章来。 许徵思忖片刻,开始写草稿。草稿写好之后再仔细修改,最后整整齐齐的誊写在答卷上。 金銮殿里安静无声,只听到笔尖碰触纸张的簌簌声响。许徵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做答卷,并未留意到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时不时地在打量他。 这就是湘儿中意的少年? 目如朗星,五官清俊。单看相貌,确实是千里无一的俊秀少年。这么年轻就考中会元,显然才学也是极其出众的。 皇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心里颇为满意。 待殿试结束后,所有进士一起起身谢恩,并退到殿外等候召见。 许徵正要随众人一起退下,就听皇上身边的太监尖声道:“请新科会元许徵暂且留下。” 许徵有些意外。却不敢怠慢迟疑。忙应声而立。 其余的人鱼贯退出金銮殿,无人敢在皇上面前东张西望。一个个心中对许徵的好运羡慕眼热极了。 这么多的新科进士,皇上独独留下了许徵。显然是对许徵另眼相看。看来。今日的状元十有*是许徵的囊中之物了。 许徵垂首站在金銮殿内,心里远没有外表来的平静。 皇上独自留下他,自然是极少见的殊荣。不过,他总有种隐隐的奇怪预感。皇上留下他。似乎另有目的...... 太监将前十名的答卷呈到了皇上面前。放在第一张的,赫然正是许徵的答卷。 皇上取过试卷。还没看清内容,便已暗暗惊叹一声。答卷上的字迹清隽飘逸,工整而美观。不说别的,只这一手漂亮的书法。便足以令人另眼相看。 再仔细浏览文章,通篇文采逼人。 皇上心中大为满意,眼中流露出笑意。这样优秀出色的少年。点为状元十分合适。再赐婚安宁公主,传出去岂不是一段佳话? “许徵。”皇上的声音颇为温和:“你师承何人?” 许徵正要跪下回话,就听皇上说道:“不用跪下了,朕允你站着回话。” 这样的恩宠,由不得许徵不受宠若惊,忙感激涕零地应道:“谢皇上恩典。许徵自幼随父亲读书,书画也都是学自父亲。” “哦?”皇上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的父亲是何人?” 能教出许徵如此优秀出色的少年,许徵的父亲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许徵恭敬地答道:“父亲名讳一个翰字,十八年前曾考中过探花。后来在临安做了同知。四年前,父亲因病去世了。” 皇上对许翰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闻言笑道:“原来你是许翰的儿子。许翰当年书画双绝,才学过人。你比你的父亲还要强一筹!” 许徵忙应道:“多谢皇上夸赞。” 一旁的太监凑趣地低声道:“皇上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为陈将军赐婚,那位许二小姐正是许会元的亲妹妹。” 皇上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陈元昭中意的女子,原来是许徵的妹妹。 许徵如此优秀出众,他的妹妹显然也是才貌兼具的佳人。 在皇上心里,陈元昭当然和普通臣子不同。因着这层隐秘的关系,皇上看许徵不免又顺眼了几分。原本还想着过些日子再赐婚,此时却下定了决心。 “许徵,你年少得志,才学过人,这一科的状元非你莫属。”皇上和颜悦色地说道。 许徵虽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皇上这么说,心里依旧无法抑制的一阵激动狂喜,忙跪下谢恩。 父亲病逝后,他用单薄的肩膀撑起了许家,也担起了光耀门楣的沉沉重任。这几年来,他没有一刻轻松懈怠过。 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他得了皇上的青睐,中了状元,光宗耀祖。将来再娶温柔美丽的曹萦过门,奉养母亲再准备嫁妆让妹妹风光出嫁,此生再无遗憾。 许徵磕头谢恩后起身,趁着抬头的时候,迅速的看了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一眼。 穿着龙袍的皇上十分威严,不过,到底已年过五旬,已经呈现出垂垂老态。皮肤松弛,额上有不少皱纹。 许徵匆匆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垂下了头。 直视皇上,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今日的“惊喜”远远出乎了许徵的意料。只听皇上又笑道:“许徵,朕今日再赐你一桩喜事。” 喜事? 许徵心里一个咯噔,陡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朕的幼女安宁公主,今年十五,生的美丽可爱活泼伶俐。朕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对她疼爱有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朕的女儿是金枝玉叶,也到了婚配的年龄。朕总不能一直留她在身边......” 皇上温和的声音传进耳中,许徵的面色却悄然变了。之前说是喜事,现在又说起了安宁公主。若是他还猜不出皇上是什么用意,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皇上竟是想为他和安宁公主赐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皇上之前从未见过他,怎么会忽然想起要招他为驸马?!此事背后,一定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他该如何婉言拒绝此事! 如果他有心,当日察觉到安宁公主对他有意时,大可以暗中对安宁公主示好。可他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驸马,一直对安宁公主保持距离。 更不用说,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真正喜欢的女子。这个驸马,他是绝不愿意做的。 直接拒绝当然不行,若是触怒了皇上,不仅是他的性命难保,许家满门都会危在旦夕。 许徵迅速有了决断。 在皇上没来得及张口说出“赐婚”两字之前,许徵忽的跪下了:“许徵有事要禀报,斗胆打断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胆敢打断皇上说话,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站在皇上身侧的内侍们和几位大臣俱都是一惊。 皇上也微微一愣,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他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许徵没欣喜若狂的跪下谢恩,反而是“有事要禀报”。莫非,他不想做驸马? “你有何事要禀报?”皇上按捺着心里的怒意,淡淡问道。 许徵跪在金銮殿中间,声音颇为沉稳,并不慌乱:“启禀皇上,许徵在去年年底与座师曹大人的千金有了婚约。因为曹小姐的祖母急病去世,曹小姐需守孝一年,亲事这才耽搁了下来。皇上的美意,令许徵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只是许徵不愿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也不愿辜负了曹小姐。还请皇上明鉴!” 说完,深深的一跪到底。 一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夸许徵胆子大,还是该笑他不知死活。 皇上赐婚是何等的荣耀?他竟然就这么拒绝了?L ☆、第二百五十一章 震怒 皇上心中既惊又怒。 惊的是许徵竟已有了婚约,身为天子总不能夺臣子的女婿,原本打算好的赐婚自然不能再提起。怒的是纪贤妃有意无意的隐瞒,惹的他不明情况贸然张口,在臣子们和内侍们面前出了丑。 当然了,这份怒意里,还有是对许徵的。 和曹家还没正式定亲的事,许徵本可以避而不说,跪谢赐婚,风风光光的做皇家驸马。现在偏偏在众人面前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让他这个天子也跟着难堪...... 皇上面色难看,站在金銮殿上的臣子们也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一桩天大的喜事竟会变成这样,一时间,也无人敢张口说话。 金銮殿上一片安静。 许徵依旧跪在金銮殿中间,等待着皇上张口。 短短片刻,却异常难熬。 皇上终于张口打破了沉默:“此事说起来是朕的不是,不知你和曹家已有婚约,这才贸然开口。” 许徵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悄然落下,忙跪着请罪:“许徵辜负了皇上的一片美意,还请皇上赎罪。” “你恪守信诺,对曹小姐有情有义,何罪之有?”皇上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眼底毫无笑意:“朕乃一朝天子,岂会连这点度量都没有。罢了,你不用再跪着了,起身回话。” 许徵恭敬地应了一声,起身后才惊觉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才的举动确实是冒险一搏。万幸皇上并不昏庸,虽然恼怒不快,却没有当场发怒。看来,他的性命是无碍了。 只不过,他也彻底失了圣心。 皇上碍于颜面。大概还会点他为一甲状元。不过,日后他的仕途肯定会大受影响。 一个不得圣心的状元,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 不出所料,皇上依然点了许徵为状元。 接下来,新科进士们簪花游街。再之后便是宫中赐宴。许徵身为状元,又生的清俊无双,不知引来多少瞩目。风头之劲。无人可及。 许徵自始至终一直维持着得体又沉稳的神情,没有半点年少得志的轻狂。 皇上在宫宴里偶尔看许徵一眼,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这个优秀出色的少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赐婚,放弃了一步登天的机会。 今日的事很快就会传开,他这个堂堂天子也将成为臣子们眼中的笑柄...... 这股无以名状的怒火渐渐汇聚,在皇上的胸膛涌动不休。没等宫宴结束。皇上就起身离了席。 一旁的内侍心知肚明皇上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今日劳累了。是不是要早些回寝宫休息?” 皇上冷冷说道:“摆驾长乐宫。” 长乐宫,正是纪贤妃的寝宫。 内侍暗暗为纪贤妃道一声不妙。皇上今日在金銮殿上大失颜面,憋了一肚子闷气,肯定是要迁怒于纪贤妃了。 ...... 纪贤妃还不知道金銮殿里发生的事。听宫女禀报皇上驾临长乐宫。心中一喜。这么晚了,皇上还特意到长乐宫,一定是为了赐婚的喜事而来。 纪贤妃扬起笑脸。领着宫女太监们相迎:“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阴沉着脸:“让人都退下,朕有事要单独问你!” 纪贤妃心里一个咯噔。皇上一脸怒容。语气中透出咄咄逼人的斥责之意。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赐婚的事出了什么岔子? 宫女太监们退下之后,皇上憋了一肚子的怒气顿时铺天盖地而来:“你前几日来求朕,说是湘儿中意许徵,希望朕给他们赐婚。你怎么不告诉朕,许徵已经和曹家有了婚约?朕今日在金銮殿上提起婚事,许徵张口便说有婚约在身,不能辜负了曹家小姐。朕这张脸简直丢尽了......” 什么? 许徵竟然胆敢拒绝皇上赐婚? 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纪贤妃惊怒交加,在看到皇上阴沉难看的面色时,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撇清,免得失了圣心。 “皇上请息怒。”纪贤妃迅速地挤出惊惶又懊恼后悔的表情,眼中闪出了盈盈水光:“臣妾之前并不知道许徵和曹家有了婚约的事,所以才会求皇上赐婚。否则,就算给臣妾再大的胆子,臣妾也不敢用此事来戏弄皇上。” 声泪俱下,边说边用帕子擦眼泪。 皇上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半信半疑:“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之前确实不知情?” 纪贤妃红着眼眶应道:“臣妾敢对天发誓,确实不知情。若有半字虚假,就让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这样的毒誓,终于令皇上的怒火稍稍平息:“好,朕就相信你这一回。” 纪贤妃暗暗松口气,还没等这口气松完,就听皇上又问道:“此事你不知情,湘儿知道吗?” 纪贤妃神色一僵,下意识的答道:“湘儿自然也不知情......” “去把安宁公主叫过来!”皇上随口吩咐一边的内侍:“朕要亲口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贤妃又惊又慌,不假思索地说道:“皇上,天已经晚了,湘儿的病还没好,不宜来回奔波,还是等明天再问吧!” 安宁公主不擅作伪说谎,只要皇上厉声斥责,十有*会露马脚。 皇上见纪贤妃阻拦,眸光一闪,淡淡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湘儿还生着病,确实不宜到长乐宫来。还是朕亲自去看湘儿好了。” 说着,抬脚就要走。 纪贤妃头脑嗡地一声,反射性地喊上:“皇上......” 皇上停下脚步,神色莫测:“你还有话要说?” 纪贤妃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咬咬牙,终于跪了下来:“皇上,臣妾有罪!刚才臣妾撒了谎,许徵和曹家有婚约的事,臣妾其实是知道的。” 皇上冷哼一声,眼里骤然闪出怒火:“你明明知情,在朕面前却只字未提过。是想夺人女婿。还是故意要来戏弄朕?” 纪贤妃面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下了:“皇上恕罪,臣妾绝没有戏弄皇上的意思。臣妾只是不忍湘儿相思成疾,所以才出此下策。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恕臣妾这一回。” 皇上听了这番话。怒气更盛:“这么说来,许徵有婚约在身的事,湘儿也是知情的了?” 纪贤妃不敢否认,低低地应了声是。 “好!好一个仗势欺人强夺人夫的公主!”皇上脸色铁青:“真是给朕长脸了!” 纪贤妃见皇上勃然大怒。心中后悔懊恼之极。不敢多辩解,不停的张口求饶。 皇上冷冷道:“现在就随我一起去湘儿的寝宫。朕今天要亲口问一问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 安宁公主这几日心中暗暗喜悦。病情也有了好转。 今天就是殿试,父皇一定已经见到许徵了吧!以许徵的相貌才学,父皇一见之下,一定十分欣赏满意。说不定。今日在金銮殿上已经提起了赐婚的事...... 安宁公主心思浮动浮想联翩,一张俏脸泛起了醉人的红晕。 雪晴看在眼里,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意:“公主殿下是不是想起驸马了?” 安宁公主羞窘不已。娇声嗔道:“什么驸马,父皇还没下旨赐婚。你怎么可以这么乱喊。要是让别人听见了,我可羞也羞死了。” 口中嗔怪,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雪晴大着胆子笑道:“奴婢知道轻重,当着别人的面自是不会乱喊,只在公主面前喊一声。” 安宁公主红着脸笑了,脑海中几乎被许徵的身影塞满了。 就在此刻,一个宫女脚步匆匆地走进来禀报:“公主殿下,皇上和贤妃娘娘亲自来看你了。” 父皇和母妃竟然一起来了?! 一定是为了她和许徵的婚事! 安宁公主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雪晴抿唇一笑,跟了上去。 满心欢喜期待的安宁公主,甚至没留意到皇上沉着的脸和纪贤妃苍白的面色:“湘儿见过父皇,见过母妃。这么晚了,父皇母妃一起看湘儿,湘儿心里真开心呢!” 皇上看到笑的格外甜美可爱的女儿,眉头忍不住皱了一皱,不善地瞪了纪贤妃一眼。 如果不是纪贤妃在背地里怂恿,善良可爱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出夺人夫婿的决定。现在又得接受被人拒婚的残忍事实...... 纪贤妃被皇上瞪的心里发凉,面色愈发苍白。 安宁公主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疑惑地看了纪贤妃一眼:“母妃,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纪贤妃在皇上冰冷的目光下,困难的张口道:“湘儿,这次的事都是母妃的错。许徵已经和曹家有了婚约,婉拒了你父皇的赐婚......” 安宁公主的神情僵住了。 全身上下忽然不听使唤了,想动一动手指都不可能。纪贤妃的话语断断续地传进耳中:“......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你以后也别再惦记许徵了,母妃以后一定为你挑一个更好的驸马......湘儿,你怎么了?” 最后几个字,陡然拔高了音量。 离的最近的雪晴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安宁公主倒下的身子。 皇上也变了脸色,厉声喊道:“来人,立刻去宣太医来!” 接下来,便是一团混乱。 ...... 皇宫里发生的这一切,许徵当然无从知晓。 不过,他今天的心情也并不轻松。宫宴结束出了宫门坐上马车之后,强撑着的若无其事面具终于褪了下来,露出了满脸的疲倦。 金銮殿上的一幕,现在想来还觉得惊心动魄。 皇上在臣子们面前,不得不做出宽容大度的样子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个由头发作他。他能不能保得住自己都很难说,又何谈保护家人?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自尊了,一定要早些将此事告诉陈元昭。不管发什么事,邹氏和许瑾瑜至少能安然无恙...... 许徵踏着沉重的步伐回了邹家老宅。 早已得了喜讯的邹氏容光焕发红光满面的迎了过来:“徵儿,你可总算回来了。我和瑾娘整整等了你一天。你爹在天之灵知道你考中了状元,不知有多高兴。” 一旁的许瑾瑜也是一脸笑意盈然:“大哥,你今天在宫宴上喝了不少酒吧!一身的酒气,醒酒汤早就煮好了,我这就让人端来。” 看着亲娘和妹妹的笑颜,许徵焦躁不安的心终于缓缓平息下来。 喝了醒酒汤,许徵打起精神,向邹氏和许瑾瑜说起了今日的殿试——当然是挑好的说。至于赐婚的事,却只字未提。 邹氏听的兴致勃勃,细心的许瑾瑜却敏锐的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许徵面见圣颜,又考中了状元,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眼角眉梢却没多少喜意,甚至有些隐隐的忧虑...... “大哥,你今日在金銮殿上面见天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许瑾瑜关切地问道。 许徵略一迟疑,然后无奈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今日确实有一桩很意外的事。” “什么事?”邹氏一惊,忙追问道。 许徵叹口气:“皇上想为安宁公主赐婚,招我为驸马!” 什么?! 许瑾瑜和邹氏俱是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你答应了没有?” “我婉言拒绝了皇上的美意。”许徵深呼吸一口气,稳稳的说道:“我和曹小姐已经有了婚约,如果不是因为曹家老夫人去世,我们两个早已正式定亲谈婚论嫁了。我怎么能背信弃义。” 就算没有曹萦这一层原因,他也绝不会做什么驸马! 秦王对他存有不轨之意,至今还没死心。他怎么可能去做秦王的妹夫! 邹氏先松了口气,再一细想,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你就这么拒绝了皇上的赐婚,皇上怎么还肯点你为状元?” 许徵苦笑一声:“皇上在赐婚之前就已经点了我为状元,后来我婉拒了赐婚,皇上心中虽然恼怒,却也不便改口了。” 皇上金口玉言,说了话岂能轻易反悔。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得将这个状元给了许徵。L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余波(一) 邹氏虽是内宅妇人,也能听出此事背后的隐忧,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许瑾瑜想的更深了一层,微微蹙眉道:“大哥,皇上此时隐忍不发,难保心中不记恨。”被皇上这样“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堂堂天子,想对付区区许家不费吹灰之力。 许徵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有婚约在身,‘不得不’婉言拒绝皇上的美意,又不是嫌弃安宁公主。皇上英明大度,不会因此怪罪我的。” 或许不会怪罪,对他不喜是肯定的。 许徵的前途也算是完了。 许瑾瑜心里一阵酸涩的凉意,和许徵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无奈,却有默契的没提起这些。免得邹氏心中忐忑难安。 “不管怎么说,大哥考中状元总是喜事。”许瑾瑜打起精神笑道:“按着惯例,一甲前三的新科进士可以不要馆选,直接入翰林院。大哥勤奋苦读多年,以后终于可以一展所长了。” 许徵很配合地笑了起来,一副壮志得酬的意气风发:“是啊,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几年了!” 邹氏迟疑地问道:“徵儿,皇上真的不会因此记恨刁难你吗?” “当然不会。”许徵神色自若地笑道:“安宁公主生的花容月貌,身份又如此尊贵,皇上大可以为她另择更好的驸马。皇上日理万机朝务繁忙,怎么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娘,你就不用担心了。天已经这么晚了,你先回屋去歇着吧!” 许徵好言好语的哄了邹氏去休息。 待邹氏走了之后,兄妹两个齐齐沉默下来。 半晌。许瑾瑜才低声道:“大哥,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许徵叹口气:“我今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心里一团乱麻,也没想出个章程来。”顿了顿又道:“明天我就让人送个信给陈元昭,将此事告诉他一声。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总有他护着你和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瑾瑜打断了:“大哥。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我和娘还能安然无事的活下去么?” 许徵心里一暖,继而鼻间微酸:“妹妹,我这个做大哥的真没用。不但没能让你和娘过上好日子。还总让你们为我操心烦忧。” 许瑾瑜眼中闪过水光,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你别这么说,你已经竭力做到最好了......” 奈何命运多舛造化弄人! 前世许徵因为她甘受屈辱,受了秦王的侮辱。今生又被安宁公主这朵桃花招惹上了。公主倾心想下嫁。皇上心中满意要招驸马,许徵拒绝的再委婉都是不识抬举。 想说理都没地方说去! 这对兄妹。简直就是许徵的噩梦。 许徵见许瑾瑜眼眶泛红泪水盈然,心中一阵苦涩。 这世上有些事可以讲道理,有些事却没理可讲。拒绝了皇上的赐婚,就是他最大的过错。 ...... 金銮殿上发生的事。事关天子颜面,没人敢当众议论。不过,私下口耳相传是免不了的。很快就传到了曹家。 曹家上下俱都震惊不已。既感动于许徵的恪守情义。又不免暗暗忧心。 皇上最疼爱幼女,许徵拒做驸马。皇上肯定会恼羞成怒。现在不显,保不准将来哪天找个由头就发落许徵了。曹萦嫁给许徵,以后受他连累怎么办? 曹萦的大哥咳嗽一声说道:“父亲,妹妹和许徵的亲事还没正式定下,算不得正式婚约。不如现在就退了这门亲事。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许徵做他的驸马飞黄腾达,曹萦也可以另择佳婿,免得日后随着许徵吃苦头。 曹萦的二哥也立刻接口道:“大哥说的对。和许家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我们曹家总不能和皇家抢女婿。” 胳膊拧不过大腿,想争抢也没那个底气。 皇上损了颜面,大概也不会再招许徵做驸马了。可这事已经发生了,总不能当不知道。以后许徵做了曹家女婿,皇上对曹家岂能不生出芥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多赞成退婚。 曹大人皱着眉头,神色凝重。曹夫人也是叹气连连。原本郎才女貌的好亲事,谁想到会横生这么多波折? “你们都别说了。” 一个温柔悦耳的少女声音忽的响起。 众人一惊,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穿着一身素服的秀丽少女缓缓走了进来,正是曹萦。 也不知曹萦在门后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眼眶微红,神色却温柔又坚定:“我绝不会退亲。许徵待我有情有义,甘愿惹怒皇上也不肯做驸马。我岂能辜负他!此生,我非许徵不嫁!” 最后几个字,说的铿锵有力。 众人哑然无语。 曹大人的眉头舒展开来,眼里竟有了笑意:“说的好!不愧是我们曹家的女儿!我们和许家有婚约在先,皇上想招许徵为驸马在后。所以不是曹家和皇家抢女婿。许徵没有背信弃义,我们曹家又岂会悔婚。” “萦儿,许徵才学过人勇敢果决,有这样的未来夫婿,是你的福气。” 曹夫人此时也转过弯来:“对,我们不能悔婚。这样好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 他们两个都发了话,其他的人自然也没了声音。 曹萦感动又感激的看着父母,轻声道:“爹,娘,女儿为祖母守孝,本不该随意出府。不过,许家出了这样的事,我是许徵的未婚妻,于情于理都不能置身事外。所以,我想今日去许家一趟。还请爹娘应允。” 曹大人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下了:“也好,你就去许家一回吧!” 许徵为曹萦拒做驸马的事想来已经传开了。曹萦也铁了心要嫁到许家去,倒也无需介意别人的目光了。 曹萦坐上马车,去了邹家老宅。 许家母子三人听说曹萦来了,俱都惊喜不已。昨天的事,曹家肯定知道了。曹萦亲自到了许家来,已经足以表明曹家的态度了。 邹氏立刻说道:“快请曹小姐进来。” 许徵许瑾瑜不约而同地起身:“我们去门口迎她进来。”L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余波(二) 几个月没见,曹萦清瘦了一些,下巴尖尖的,眼眸明亮。身上穿着素服,愈发多了楚楚动人的风韵。 见到许徵许瑾瑜时,曹萦白净秀雅的脸庞浮起温柔的笑意,先喊了声许妹妹,再抬眼看许徵,一时却不知该怎么称呼是好。 叫许公子显得太生疏了。两人本就有婚约,经过这样的事,她更坚定了非他不嫁的心思...... 曹萦鼓起勇气,张口喊道:“许大哥。” 短短三个字,令一向镇定自若的许徵脸热心跳,下意识地应了句:“曹妹妹,你今日怎么忽然来了?” 曹萦凝视许徵,轻轻道:“你昨天在金銮殿上婉拒了皇上的美意,拒做安宁公主的驸马。这事我爹他们都知道了。大哥二哥心中胆怯,又担忧我日后嫁给你会吃苦头,想劝爹娘为我退婚。” 许徵呼吸一顿,不自觉的紧张起来:“那你的心意呢?” 曹萦俏脸一红,却没有回避许徵的目光,声音柔婉坚定:“我对他们说,我不退婚。今生我非你不嫁!爹娘他们都被我说服了,还允我今日登门来看你。” “许大哥,不管将来会遇到什么事,我都和你一起面对。” 风雨同舟,同生共死! 最后这八个字,曹萦没有说出口,却在她温柔坚定的目光中毕露无遗。 许徵心情激荡,情难自禁的上前一步握住曹萦的手:“曹妹妹......” 这一天一夜对许徵来说,其实并不好过。他表面镇定,实则心中纷乱烦忧。曹萦的到来,令他感动之极。 佳人情重!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夫复何求!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曹萦被他紧紧的握着手。脸颊染上动人的红晕,却没有缩回手。 许瑾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双情意脉脉的少年男女,心中既宽慰又欢喜。过了片刻,见两人还在握手对视,忍不住咳嗽一声笑道:“大哥,先领着曹姐姐进去说话吧!娘还在等着呢!” 这里可是邹家的大门口。在这里上演你侬我侬的一幕未免不太合适。 许徵和曹萦红着脸松了手。 ...... 曹萦在许家没待多久。见了邹氏。说了几句家常闲话,并未留下吃午饭,很快便起身告辞。 邹氏本想亲自送曹萦。被许瑾瑜一把拉住了。 许瑾瑜冲邹氏眨眨眼,又对许徵说道:“大哥,你送一送曹姐姐。” 邹氏这才反应过来。曹萦今日来,一定有些悄悄话想和许徵说。她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邹氏忙笑道:“我正好有些累了。就不送你了。” 许徵在亲娘妹妹鼓励的眼神中,起身送了曹萦出去。 从内堂到门口。只有短短一段路。两人都放慢了脚步,丫鬟们识趣地落后了几步,方便两人喁喁私语。 曹萦温柔端庄,许徵也是恪守礼仪。两人并无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有目光交汇时,才会流露出绵绵情意。 曹萦忽的低声问道:“许大哥,你见过那位安宁公主么?” “我借住在威宁侯时。安宁公主曾经来过侯府,所以我见过她几回。”许徵坦然应道:“不过。我和她从未私下独处过。” “听闻安宁公主俏皮可爱又美丽,又对你倾心。你从来没动心过么?”再豁达的女子也不能免俗,总想知道心上人是否为别的女子动过心。 许徵停下脚步,看向身侧的曹萦,神情专注而认真:“我不想瞒你。其实,我早就察觉到安宁公主似对我有意。我若是动了心,或是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也不会等到今天。昨天皇上赐婚,我大可以顺水推舟的答应皇上赐婚。” “阿萦,从见你的第一回开始,我就暗暗喜欢上了你。别的女子再也入不了我的眼。她的身份再尊贵,也与我无关。” 少年的目光热情而炽烈,话语更是直接浓烈。 曹萦的心几乎化成了一池温暖的春水,抬眼看着许徵:“许大哥,我等着你来娶我。” 许徵毫不迟疑地点头:“好,等你出了孝期,我们就成亲。” ...... 邹氏和许瑾瑜等了许久,许徵才回来。 许瑾瑜笑着打趣:“这么短的路,竟送了这么久。” 许徵有些赧然,俊秀的脸孔却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神采飞扬:“你也好意思来取笑我。每次陈元昭来,都要厚着脸赖上许久才肯走。阿萦可只是小坐了片刻就走了。” 许瑾瑜也不脸红,笑吟吟地应了回去:“这么快就改口了,叫的真亲热。” 兄妹两个你来我往的斗嘴,邹氏在一旁看着,乐的呵呵直笑。因为许徵拒婚带来的阴影,悄然散开了不少。 赵管家亲自来禀报:“大小姐,午饭已经摆好了。” 邹氏笑着嗯了一声:“徵儿,瑾娘,我们去吃午饭。” 许徵许瑾瑜各自笑着应了,随邹氏去了饭厅。刚坐下还没等动筷子,就有门房小厮跑着来禀报:“陈将军来了!” 许瑾瑜一怔,陈元昭怎么来了? 许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天一大早我就让人送信给他了,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正好请他进来一起吃午饭吧!” 过了片刻,陈元昭来了。 正式定了亲,彼此关系自然不同。邹氏许徵对陈元昭的态度都比以前热情随意多了,笑着招呼陈元昭入座。 陈元昭也不客气,在许瑾瑜身边坐下了。 许瑾瑜忍不住打量陈元昭一眼。从军营到这里路程颇远,就算追月脚程快也得一个多时辰。 陈元昭俊脸隐隐泛着潮红,额上还有密密的汗珠,显然是得了消息便匆匆赶来。 许瑾瑜心里一软,低声道:“你这么急着赶来做什么。等得了闲空再来也不迟。”事情已经这样了,接下来能做的无非是谨言慎行小心提防见招拆招。谁也不敢也不可能主动去对付皇上! 陈元昭看着她眼中的关切,心里涌起暖意:“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军营里还有事,吃了饭我就回去。”L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余波(三) 午饭后,许徵将陈元昭叫到了书房。 许徵将金銮殿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皇上没有当场发怒,依然点了我为状元。不过,宫宴才到了一半,皇上就退席了。我一大早就让人送信给你,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万一以后皇上怪罪迁怒于我,还请你护住我娘和妹妹......” 陈元昭眸光微闪,淡淡地打断了许徵:“放心,有我在,她们一定会安然无事。” 换了别人说这样的话,难免会显得张狂。可由陈元昭说来,却是那样的自信和理所当然。 许徵郑重道谢:“谢谢你!” 陈元昭挑了挑眉:“阿瑜是我未婚妻,我保护她是天经地义的事。何需你道谢?” 这话说的不算客气,许徵却听的异常顺耳舒心。 陈元昭又说道:“你也不用太过忧心。皇上是一朝天子,不能全以一己好恶行事。就算心中不喜,也不会出手对付你,免得落人口舌。” 陈元昭说的直接,许徵应的也坦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现在是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有那么一天,至少不会牵连家人。” 陈元昭看着许徵,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几年内,你免不了会受些委屈,皇上是不会重用你了。等熬过这几年,自有大好前程。” 许徵只以为陈元昭是安慰自己,笑着叹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皇上归天新皇登基,对我这个不肯做驸马的状元也绝不会有什么好感。什么大好前程我是不敢想了。只希望能平安度日,不要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没有再说什么。 许徵去了一桩心事,整个人也随之轻松不少:“你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还得赶着回军营,着实辛苦了,我就不多留你了。” 陈元昭却没动弹,看了许徵一眼。 ......许徵会意过来,咳嗽一声道:“你若是不急着走。就去见一见妹妹。” 陈元昭眉头舒展开来:“也好。” ...... 陈元昭轻车熟路的进了许瑾瑜的院子。 许瑾瑜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慢悠悠的晃着秋千。见到陈元昭大步进来,许瑾瑜半点都不惊讶,冲他微微一笑。 春日和煦。春风徐徐。树枝茂盛,绿叶葱茏。 秋千上的少女巧笑嫣然,浅绿色的裙摆在风中飘扬。 陈元昭冷峻的脸孔瞬间柔和了许多,走到秋千旁。很自然地接过了推秋千的美差。初夏和芸香识趣地退到了廊檐下。 许瑾瑜什么都没问,陈元昭也就什么都没说。稍一用力,将秋千推的高高飞起。 许瑾瑜一声惊呼,旋即口中溢出一串欢快的笑声。 陈元昭的心里被陌生的柔软挤的满满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吧!真希望时间永远地停驻在这一刻...... 待秋千停下来时,许瑾瑜的额上和手心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扭头看他,声音娇嗔:“你推的这么高,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不小心摔下来破了相怎么办?” 再冷静再理智的少女。在心上人面前也会变的娇气起来。 这是因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纵使是蛮不讲理。对方必然也是乐意宠着自己的。 解风情的男子在这种时候,应该深情款款地俯下头,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就算你破相了,也依然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女子。” 可惜,陈元昭从来不会甜言蜜语:“有我在,怎么会让你摔下来!” 典型的陈元昭式回答。 许瑾瑜想板着脸孔,眼中却已流露出了浓浓的笑意:“不和你胡扯了。大哥刚才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陈元昭点点头,说道:“我对他说了,不用太过担心。皇上就算看在我的颜面上,也不会为难他的。” 陈元昭的身世秘密,知道的人极少。如果许徵知道陈元昭其实是皇上的私生子,大概也就不会那么忧心忡忡了。 陈元昭和许瑾瑜定了亲,许徵是陈元昭的大舅兄。从血缘关系上来说,许家也是皇上的亲家。皇上再不快,也不可能对许家动手。 许瑾瑜一开始有些慌乱,静下心来,也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笑着嗯了一声。 陈元昭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说了句:“前些日子,墨渊居里少了一双旧鞋。” 许瑾瑜:“......” 不是说陈元昭极少回墨渊居,绝不会察觉到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么? 陈元昭看着许瑾瑜羞红的脸庞,心里一阵荡漾,压低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敢问许小姐,可知道这双旧鞋去了哪里?” 明知故问!真讨厌! 许瑾瑜脸上热腾腾的,故作坦然地应道:“你的生辰就快到了,我为你做了一身新衣。芸香建议我再做一双新鞋,找人回府悄悄拿了一双你的旧鞋来,我照着旧鞋的样子给你做了新鞋。原本想着等你生辰的那一天让人送过去,给你一个惊喜。现在你既是知道了,索性现在就拿给你好了。” 说着,扬声喊了初夏过来:“初夏,将我做好的那身新衣和鞋子包好拿过来。” 初夏有些错愕,脱口而出道:“可是,小姐不是想给将军一个惊喜的么?”这样送出去,还有何惊喜可言? 许瑾瑜嗔怪地瞪了初夏一眼:“快去拿来。” 初夏讪讪地应了。 后知后觉的陈元昭,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煞风景。 许瑾瑜暗中亲手准备的生辰贺礼,等到生辰那一天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该有多惊喜多美好。他怎么可以早早就说破? 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陈元昭难得的反省,静默片刻才低声道:“这礼物还是先留在你这儿。等我生辰那一天,再给我也不迟。” 许瑾瑜原本还有些懊恼,听到陈元昭这般低声下气的哄自己,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本就是要送给你的,提前一些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喜欢就好。” “喜欢!当然喜欢!”陈元昭不假思索的应道:“是你亲手做的衣服鞋子,我怎么会不喜欢。” 初夏很快将衣服和鞋子包好拿了过来。 陈元昭接过包裹。正想打开。就听许瑾瑜说道:“别打开了。回去再看。”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打开包裹,多不好意思。 陈元昭这次格外听话,立刻应了。 相聚的时间总是这般的短暂。 陈元昭虽然不想走。可惜军营还有事,不得不回去。临走前,当着初夏和芸香的面亲了亲许瑾瑜的额头:“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许瑾瑜没想到陈元昭会这般大胆,一张嫩脸顿时绯红。 陈元昭走后。许瑾瑜故作镇定地回了屋子......然后,一整个下午都没露面。 ...... 秦王也很快得知了许徵拒做驸马一事。心中除了惊怒之外,还有一份不为人知的窃喜。 许徵若是做了驸马,就是他的妹夫,他就得立刻熄了染指的心思。许徵自己拒绝了此事。对他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想到许徵对曹家小姐情深意重,宁愿惹怒皇上也不肯做驸马。秦王心里直冒酸水。可恨的是他现在还没资格吃这份闲醋。 再一想到一片痴情的傻妹妹,秦王又有些心疼。 身为公主。自小到大衣食无忧众人捧着,慕容湘何曾受过这样的打击。原本就断断续续的病着,再经历这样的打击,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隔日下午,秦王进了宫。 刚迈进安宁公主的寝宫,秦王便拧起了眉头。 宫女们脸上没了笑意,一个个行色匆匆。寝宫里飘出浓浓的药味,太医院里几个艺术高明的太医也都在...... “雪晴,”秦王叫来安宁公主的贴身宫女,沉着脸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伺候了安宁公主一整晚没合眼的雪晴,面容憔悴眼眶泛红,战战兢兢地禀报:“回亲王殿下的话,昨天晚上皇上和贤妃娘娘都来了。贤妃娘娘告诉公主,许公子拒做驸马,公主气血攻心,当时就昏了过去......” 安宁公主昏厥过去之后,皇上立刻召了太医来为安宁公主诊治。又是针灸又是灌药,折腾到大半夜,安宁公主才悠悠醒转。 醒了之后,任凭众人怎么劝慰,安宁公主却再也没张口说过话。就这么直直的躺在床上。 皇上一开始还愤怒不已,后来见到女儿这副模样,心中又不免心疼。没舍得训斥什么,只吩咐众人好好伺候着。 雪晴说着,眼中泛起水光:“......奴婢刚才端了药进去,公主根本不肯喝。奴婢百般劝说也没用,正想着让人去禀报贤妃娘娘呢!” 秦王皱起了眉头:“我先进去看看。” 秦王和安宁公主是同胞兄妹,感情自然远胜过别人。 当秦王看到面色苍白如纸仿佛失了魂魄的安宁公主时,一颗心都被揪紧了。安宁公主目光呆滞,似没看到秦王一般。秦王喊了几声,安宁公主恍若未闻。 秦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湘儿,”秦王坐到床边,微微俯下头,目光落在安宁公主没有血色的脸庞上:“刚才听雪晴说,你连药都不肯喝。你这么做,是在折腾自己的身体,只会令心疼你的人着急。许徵根本不会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对你有半点怜惜。他喜欢的是曹家小姐,为了曹小姐,他甚至敢拒绝父皇的赐婚,根本不会在意你怎么样......” 一句句犀利的话语,宛如无情的利箭,戳中了安宁公主脆弱的胸膛。 安宁公主身子瑟缩了一下,瞬间泪如泉涌。泪珠滑过苍白的脸颊,令人心怜。 秦王狠狠心,继续说道:“他对你无意,你也不必再对他有什么留念。早些忘了他。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是大燕朝最尊贵的公主,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安宁公主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可是,我只喜欢许徵。” 世上诚然有许多的优秀少年,可他们都不是许徵。 秦王哑然无语,心里竟情不自禁的想道。是啊,许徵是独一无二的。别人再好,又哪里比得上心里喜欢的那个人? 兄妹两个一个哭泣,一个沉默不语,心中惦记想念的人却是同一个。 ...... 很快,纪贤妃也来了。 赐婚不成,反遭皇上怒斥,女儿又因此昏厥。这一桩桩事汇聚在一起,短短两日间,纪贤妃苍老了许多。 纪贤妃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心中的怨怼和愤恨齐齐涌了上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湘儿,你放心,母妃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恶气。这个许徵,这般不识好歹胆大妄为,我绝不会饶了他!” 这般怨毒的口气,听的安宁公主和秦王一起心惊胆寒。 “母妃,此事不是许徵的错。”安宁公主急急张口:“他和曹小姐情意相投,又有婚约在先。他拒绝做驸马,正说明他坚强勇敢坦诚正直。女儿只是伤心没福气做他的妻子,心里却没有怪他。” 秦王竟也张口说道:“许徵拒婚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众人口中不说,其实都在关注留意我们的反应。母妃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免得落人口舌。也免得父皇心中不喜。” 兄妹两个竟一起为许徵说情。 纪贤妃颇有些意外,心里的盛怒渐渐消褪。 不过,许徵是绝不能放过的。不然,她们母子三人的颜面何存? “好,我暂时先放过他。” 纪贤妃目中闪过寒意,声音冰冷狠毒:“等过了这阵风头,再暗中设计,先让他胜败名裂无颜在朝中立足。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曹家还肯不肯将女儿嫁给他!” 安宁公主听的心里一沉:“母妃......” “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纪贤妃变脸迅速极了,立刻就成了慈母模样:“你身子本来就没好,又昏厥了一回,愈发虚弱了。可得安心静养,万万不能伤了身子。” L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兄弟(一) 安宁公主招驸马一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了幕。 事关皇家颜面,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不敢明着议论,私下里却免不了要嘀咕几句。诸如“这个许状元真是太傻了竟放过了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安宁公主对许状元真是一往情深”“贤妃娘娘被皇上怒斥丢了颜面以后长乐宫里的人可要跟着倒霉了”。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安宁公主原本病就没好,经此一事打击,更是卧床不起。 叶皇后装模作样的探病了两回,表现的忧心又关切,心里却畅快极了。 她和纪贤妃明争暗斗多年,秦王贤名远扬,最得圣眷,将身为储君的太子慕容旸比的黯然无光。安宁公主是皇上幼女,皇上素来疼爱安宁公主。虽说她是六宫之主,可纪贤妃凭借着一儿一女在宫中稳稳的站住了脚跟,成了她的心腹大患。 她每每想及纪贤妃母子,她的心里都恨的咬牙切齿。 这一回安宁公主被拒婚,纪贤妃又被皇上怒骂,可谓是面子里子一起丢的干干净净。叶皇后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陈元昭是叶皇后的姨侄,许徵是陈元昭的舅兄,这么算来,许徵也算是太子派系的人了。 叶皇后私下召了太子进宫,叮嘱太子好好照拂许徵:“......纪贤妃此人心胸狭窄锱铢必较,以后绝不肯放过许徵。她要对付许徵,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暗中保住许徵。” 不说别的,留着许徵给纪贤妃秦王添添堵也是好的嘛! 太子也觉得此事极妙,欣然点头应了:“此事就交给儿臣好了。” 叶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又低声说道:“秦王最擅揣摩圣意投其所好,你虽是储君,在你父皇的心里未必及得上秦王。以后行事要多迎合你父皇的心意。” 提起秦王,太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沉声说道:“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大燕的天下是他的,秦王想和他争夺皇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 皇上坐在崇政殿里。沉着脸看着奏折。 在一旁伺候的几个太监俱都知道皇上这几日心情不佳。战战兢兢地站着,无人敢在此时发出半点动静。唯恐被迁怒。 崇政殿里一片安静。只有皇上翻动奏折的声音。 “混账!”皇上不知看到了哪一份奏折,啪地一声将奏折扔到了地上。脸孔气的铁青:“一群混账东西!”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皇上气头上劝慰什么。 皇上的胸膛急剧地起伏了几下,眼中满是怒火:“来人,去把秦王召来!”顿了顿又说道:“将太子也召来!” 立刻有人领命退下了。 秦王领着户部的差事。这个时候肯定在户部官署里,来回至少也得半个时辰。太子今日进宫探望叶皇后。就在延福宫里,倒是很快就来了。 太子进了崇政殿,目光一扫,不由得暗暗心惊。 一份奏折被扔在地上。皇上面色阴沉难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奏折,竟惹得皇上大发雷霆!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恭敬地请安,又关切地问道:“不知父皇为了什么事发火?” 皇上的声音里犹有怒气:“你将奏折捡起来看看。” 太子领了命。蹲下身子,将奏折捡起。然后翻看起来。越看越是心惊,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半晌,皇上才冷冷问道:“这奏折上的事,你之前可曾听闻?” 太子敛容应道:“回禀父皇,这些事儿臣并不知情。儿臣只知道山东闹了旱灾,山东布政使上了折子求朝廷赈灾,父皇命户部拨钱粮,山东有了银子粮食救济,没有出现饿死人的事,灾情也基本稳住了......” “稳住?”皇上冷笑一声:“朕也以为灾情稳住了。可你看看这些山东地方百姓们联名上书的奏折,上面写的是什么!” “朝廷拨下去的银子被贪墨了大半,赈灾的粮食不是新粮也不是隔年的粮食,而是放了多年早已发霉变质的陈粮。就这样,还有许多百姓领不到粮食,活生生的被饿死。百姓们为了逃荒,离乡背井远走他乡。为了一口粮食,甘愿卖儿卖女。竟然还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剧。饿殍遍野,惨不忍睹。” 皇上的语气渐渐激动,蕴含着骇人的怒火:“朕继位二十多年,不敢说是治世明君,至少不是昏庸无用的皇帝。还从未出现过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现在连人吃人的惨事都有了,朕真的可以‘流芳千古’了!” 说到最后一句,皇上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毕露,显然愤怒之极。 太子听到心里突突乱跳。 怪不得皇上如此愤怒!原来山东的灾情已经如此严重了。 这些山东官员也是胆大妄为,平日里贪墨也就罢了,连赈灾的钱粮也敢贪。如今事情闹到这一步,皇上雷霆之怒下,不知要有多少官员人头落地! 太子震惊之余,心里不免又暗暗窃喜。 拨钱粮赈灾一事,是有户部负责的。户部主事的人是秦王,此事秦王绝对脱不了干系...... 太子心念电转,口中说道:“还请父皇息怒,不要因为此事气坏了龙体。” “朕怎么能息怒!”皇上冷冷说道:“此事一直由秦王负责,朕今日倒要亲自问一问秦王,这些事他到底知不知情!” 太子假意为秦王求情:“三弟做事一向精明仔细,此次一定是被下面的官员联手蒙蔽了,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太子看似为秦王说情,实则没安什么好心。户部掌管朝廷赋税钱粮,自秦王接管户部之后,将户部经营的滴水不漏,太子想安插人手进去,一直没能成功。 如今出了这样的纰漏,太子当然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先剪除掉秦王在户部的羽翼,等户部腾出了空位来,再安插自己的人手就方便多了。 皇上冷哼一声:“你不用为他求情。等他来了,朕自要问个明明白白!”L ps:皇位之争正式开始,下面将是本书最精彩*的部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兄弟(二) 当秦王踏进崇政殿的时候,迎接秦王的是皇上的滔天怒火,以及太子看似关切实则幸灾乐祸的目光。 秦王并未慌了手脚,走上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特意召儿臣来,不知有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一份奏折便扔了过来,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你将这份奏折好好看一看!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皇上的声音里满是山雨欲来的怒意。 秦王心中早已猜到会是什么,面上很自然地挤出了惊惶不安的表情,捡起奏折看了起来。看完之后,脸上陡然变色,扑通一声跪下了:“父皇息怒!儿臣对此事一无所知,一定是户部有人和山东官员暗中勾结,欺上瞒下,贪墨了钱粮。致使山东饿死了这么多人......” “一无所知?说的倒是轻巧!” 皇上用力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朕对你信任有加,将赈灾一事交由你全权负责,你就是这样负责的吗?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秦王额上冒出了涔涔冷汗,神色中满是惊惧,深深地磕头:“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请父皇责罚!” 皇上面色铁青,张口怒骂道:“朕就是杀了你,也换不来这么多百姓的性命!大灾之年,若是赈灾不力,最易生出民乱。山东离京城有数千里之遥,说不定早就闹了民乱,只是还没传到京城来......” 一个气血上涌,皇上的身子晃了一晃。 太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皇上,焦急的说道:“气急伤身,请父皇息怒,一定要保重龙体。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生气发火也于事无补。接下来该想的是怎么解决补救。” 皇上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缓过劲来。 跪在地上的秦王一脸沉痛自责的说道:“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闹出这等大祸,儿臣愿意亲自去山东一趟,亲自赈灾拨粮安抚百姓。山东一日不稳,儿臣一日不回京城。还请父皇应允!” 这话说到皇上的心坎里了。 山东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来,仅仅靠当地的官员肯定不行了。必须要派人前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不过。秦王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这等安抚民心的事。由太子出面才是最合适的。既能安抚百姓,又能在朝野间留下好名声......若是由秦王去了,以后这大燕朝的百姓岂不是只知有秦王不知有太子了? 皇上平日再偏宠秦王。在此等大事上却并不糊涂。 想及此,皇上的目光掠过太子的脸。 太子也不是傻瓜,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收拢人心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彻查此事。让风光的秦王狠狠栽一回跟头。 若是任由秦王前去,秦王肯定会暗中做些动作。抹平这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所以绝不能让秦王去山东! 太子跪下请命:“儿臣愿意赴往山东赈灾安抚民心,为父皇解忧!” 秦王垂着头,无人看到他眼中闪过的冷笑。太子主动请缨最好,他费尽心思设了这么大局。就是为了引太子出京...... “父皇,大哥身为储君,前往山东名正言顺。儿臣不敢和大哥争抢。”秦王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自责:“儿臣愿意陪同大哥一起前去,否则。儿臣于心难安,求父皇恩准!” 皇上怒火稍稍平息,却没有立刻应下,淡淡说道:“这样的大事,朕要先考虑考虑。你们两个先退下,等明天上朝了,朕自会颁旨!” 太子和秦王一起应了,秦王起身,和太子退出了殿外。 ...... 从光线暗淡的殿内乍然到了外面,阳光明亮的几乎刺目。 秦王惯常的笑容消失无踪,面色晦暗难看。 太子看在眼里,心里畅快极了,故意叹口气安慰道:“三弟,此事一定是户部的官员欺上瞒下,暗中勾结山东官员,贪墨了钱粮。你一个人掌管着户部,难免有体察不周之处,这也怪不得你。父皇现在在气头上,所以刚才责骂你一通,你别放在心上。等父皇气头过了,肯定就不会再怪你了。” “只要父皇答应让我去山东,我一定会彻查此事,将那些胆大包天的贪墨官员都揪出来,还你一个清白。” 秦王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多谢大哥美意。” 太子拍了拍秦王的肩膀,一派兄弟情深的架势:“兄弟两个说谢也太见外了。希望父皇能答应我们两人的请求,让我们一起去山东收拾残局。” 是啊!这也是我由衷的期望。 秦王心中闪过一丝冷笑。 兄弟两人一起出了皇宫,一个回了太子府,紧急召见所有幕僚商议对策。另一个回了秦王府,同样暗中召集了心腹的下属。 夜幕降临,秦王府的书房里悄然多了一个人。 秦王见纪泽来了,冲纪泽微微点头。纪泽心领神会,并不出声,只默默的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献策。 过了许久,秦王才让众人散了,独自留下了纪泽。 “玉堂,我们的计策已经奏效了。”秦王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近乎疯狂的自得和狠戾:“父皇勃然大怒,太子主动请缨去山东,我也随着一起去山东。接下来一切就要看你的了。” 纪泽眸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应道:“殿下请放心,我从去年就开始暗中布置,只要太子出京城,就再也没机会活着回来了。” 顿了顿,又低声道:“不过,殿下这个计策风险太大了。太子身边侍卫众多,死士们为求刺杀成功必然会竭尽全力,动起手来根本不会留什么余地。万一真地伤着殿下了怎么办?” 秦王对自己也同样的心狠手辣,淡淡说道:“伤的重一些也没关系。富贵险中求,我要图谋的是储君之位,只要能除掉太子又不会惹来父皇疑心,就算受重伤也是值得的。” 说着,又抬头看向纪泽,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若是对我还心怀不满,趁机让人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怪你。” 纪泽:“......”L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兄弟(三) 那一夜发生的事,早已成了纪泽心里解不开的结。平日和秦王绝口不提相安无事,其实心里从未有一刻忘怀过。 秦王冷不丁地提起这一茬,纪泽的面色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既尴尬难堪,又觉得无比的羞辱:“殿下说笑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秦王看着纪泽,若有所指地说道:“我只是随口说笑罢了,你不必紧张。你追随我多年,对我一直忠心耿耿,我对你岂会生出疑心。” 若是真的信任如初,又怎么会借着玩笑话来警告提醒他? 纪泽心中暗暗冷笑,敛容应道:“殿下如此信任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 秦王舒展眉头,笑了一笑:“等我做了储君,他日坐了龙椅,你就是我大燕朝最年轻的大将军!” 军中有许多将领,可大将军的称呼只有一个。做了大将军,也就意味着成为大燕军中第一人! 男儿活一世,当鲜衣怒马手握兵权。站的越高,看到的风景越美妙。 纪泽的眼中闪出了异样的光芒,拱手道:“我一定会全力辅佐殿下登上皇位,绝不会有二心。如违此誓,就让我横尸街头不得善终!” “玉堂何必发这样的毒誓!你说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秦王看似随意地笑道:“再者说了,这世上也唯有我能实现你心底真正的愿望。” 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 纪泽听的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秦王。 秦王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小顾氏也快临盆了吧!你已经二十六了,至今还没有子嗣。希望小顾氏能一举得子,为纪家开枝散叶。” ......秦王到底知道了什么?为什么句句都像是别有用意? 纪泽心里惊疑不定。口中笑着应道:“承殿下吉言,我也盼着她能生个健康活泼的儿子。” 秦王眸光一闪,唇角似笑非笑:“小顾氏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这一胎说不定会是双生子。” 纪泽心中如惊涛拍岸惊骇不已,脸上的笑容也变的僵硬起来:“殿下说笑了。” 听秦王的语气,分明是已经窥破了他和小邹氏之间的隐秘。 秦王一定是在威宁侯府里安插了眼线,或许这个眼线就是小邹氏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纪泽神情僵硬笑容勉强。秦王看在眼里。心中愈发了然,却不说破。很快便又扯开了话题,和纪泽商议起了山东一行的具体“细节”。 纪泽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对秦王更多了几分忌惮。 ...... 魏王府离秦王府只隔了几条街。 比起秦王府的夜夜笙歌,魏王府却显得安静多了。 魏王慕容晅年幼时患了腿疾,后来虽被治好了,走起路来却和常人有异。说的直白点。就是一条腿已经瘸了,站着坐着都看不出来。走路时却一瘸一拐,十分不雅。 也因此,魏王极少在人前露面,平日大多待在魏王府里读书。在百官心中。这位魏王殿下的存在感很弱,还不如年幼的楚王。 论相貌,魏王是兄弟中最出色的。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堪称美男子。脾气也颇为温和,不显山露水。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魏王才智出众,丝毫不弱于秦王。 这一个夜晚,太子府和秦王府都很忙碌。魏王府却十分安静。 子时过后,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魏王府的后门悄然开了,几个身影从后门进了魏王府。领先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英俊冷厉,赫然是陈元昭。 周聪和几个侍卫紧随在陈元昭身后。 陈元昭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魏王府了,不疾不徐的身影几乎和暗夜混为一色。很快就到了魏王的书房外。 没等陈元昭敲门,书房的门就开了。 容貌俊美性情温和的魏王站在书房门口,亲自相迎:“子熙,你可总算来了。我等你整整一个时辰了。” 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全无责怪之意,反而显得亲切随意。 比起处处礼贤下士装模作样的秦王,魏王的随和更似与生俱来,让人很容易生出亲近之心。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为了避人耳目,我一直等到子时才离开军营,所以来的迟了。连累殿下久等了。” 魏王毫不介怀地笑了笑,让开几步:“进来再说。” 陈元昭迅速闪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燃了几盏烛台,照映得书房里亮堂堂的。 魏王和陈元昭相对坐着,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子熙,今日下午父皇在崇政殿里看奏折的时候,大发雷霆。又召了大哥和三弟前去。看来,山东官员贪墨钱粮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的事情藏不住了。父皇已经知道了!” 短短几句话里,足以能看出魏王不是普通之辈。 崇政殿里发生的事,不过半天时间,就已经传到了魏王的耳中。很显然,魏王在宫中有眼线。 陈元昭毫不意外,沉声说道:“皇上大发雷霆,必然要派人去山东收拾残局。要么派太子前往,要么就是秦王。” 魏王眸光一闪,不无自嘲地笑了笑:“是啊,父皇的心里只有大哥和三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这个走路不便的儿子。” 大哥是太子,是大燕名正言顺的储君。 三弟贤名在外,掌管户部,最得父皇器重。 年幼的五弟是皇后所出,自小身子骨就弱,也最得父皇偏爱。 相较之下,他这个魏王存在感实在太薄弱了。生母早亡,又不得父皇欢心......说到底,还是要怪这条不中用的右腿。如果不是患有腿疾,如果不是行走不便,父皇又怎么会这般不待见他? 魏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俊美之极的脸孔瞬间有些扭曲。 不过,只短短刹那的功夫,魏王又恢复如常,看向陈元昭:“我虽不受宠,总算是正经的皇子。真正委屈的人是你才对。同是父皇的血脉,却不能正大光明的表露身份,只能叫安国公一声父亲。” L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兄弟(四) 陈元昭惊人的身世秘密,就这么被魏王轻飘飘的道来。 幸好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否则,这短短几句话,不知会惹来多少风波。 陈元昭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我的身世秘密见不得光,知道的唯有魏王殿下。我用这个秘密向殿下投诚,也是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殿下心知肚明就好,无需诉之于口。我所求的只是讨回公道,对皇位没什么野心。殿下大可以放心,也不用对我有什么戒心。” 这番话说的不算客气,甚至有些刻薄。 魏王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是我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罢了,你既是不喜欢人说,我以后不提就是了。” 顿了顿又说道:“我今天暗中叫你过来,就是为了商议对策。山东发生这样的事,绝不是偶然。背后肯定有人暗中推波助澜,真正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引大哥出京城。” 太子才能平庸,却好大喜功,更不甘被秦王比下去,遇到这样的机会,必然会全力争取。殊不知这样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里。 太子在京城最安全,一旦出了京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绝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说不定会铤而走险,暗中对太子动手。 储君的位置再稳,也得有命才能做到底。 魏王侃侃而谈,一针见血的说破了秦王的计谋。这一刻的魏王,精明深沉,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懦弱无用。 陈元昭听着魏王分析此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涌起复杂难言的感慨。 谁能知道。韬光养晦的魏王竟是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前世太子死在秦王的手里,春风得意的秦王也没风光多久,短短两年就被魏王拉下了马。年轻的楚王若不是占着皇后嫡出的优势,若不是有他全力相助,未必是魏王的对手...... 陈元昭很清楚魏王的多疑和精明,无端端的投诚,魏王绝不会信任他。特意将真实的身世如实相告。这才换来了魏王的信任。 “殿下分析的很有道理。”陈元昭缓缓张口说道:“殿下既是看出了秦王的阴谋。不知是否打算提醒太子?” 他当然不会去提醒太子,最好是坐视太子和秦王相争。 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魏王眸光一闪:“大哥看似耳根子软,其实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我就算说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我又何必多事!” 魏王的反应,完全在陈元昭的意料之中:“那殿下打算做些什么?” 魏王看着陈元昭,语气淡然:“我什么也不打算做。这是大哥和三弟之间的事,和我无关。” 最多就是暗中搜集秦王动手的证据。然后送到父皇面前。 陈元昭说道:“殿下有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魏王笑了起来:“这等区区小事,无需你出手。我手中还有些人,让他们盯着秦王就行了。你要做的。就是奏请皇上,为神卫军多招募士兵,将三万神卫军变成五万。兵力越多。将来用处越大。” 陈元昭并没有一口应下,皱着眉头说道:“兵多将广。不如精兵良将。更何况,各军营的士兵总数都是有限定的。神卫军一直都是三万人,若是我贸然提出要多招募两万士兵,皇上大概不会应允。” 魏王淡淡一笑:“放心,此事不用你主动提出来。兵部里有我的人,到时候上奏折申请让神卫军增加兵力。你只要在父皇问起的时候,顺水推舟即可。” 别的军营想增加兵力,皇上未必肯。不过,陈元昭统领的神卫军就不同了。 皇上不能正大光明的认回自己的血脉,心中对陈元昭一直存着愧疚。出于这一层微妙的原因,皇上同意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陈元昭这才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 ...... 秘密商议了一个时辰左右,陈元昭才出了书房。 魏王走路不便,没有出来相送。 陈元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暗夜中。 魏王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陈元昭的身影走远,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眼里的亮光却越来越盛。 身上流着的是皇室的血脉,对皇位和权势的渴望,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天家无父子手足,亲情薄弱的可怜。为了登上皇位,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事历朝历代都有。 陈元昭用身世秘密向他投诚的时候,他既震惊又戒备。一方面高兴多了一大助力,一面对陈元昭处处提防。 这半年多来,魏王对陈元昭的戒心稍稍降低了一些,不过,他手中真正的底牌并未让陈元昭全部知晓。 ......当然了,魏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元昭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前世陈元昭辅佐楚王对付魏王,说魏王是死在陈元昭的手里也不为过。 魏王既想利用陈元昭,又百般提防。殊不知陈元昭从头到尾也没信任过他。 ...... 第二天的大朝会上,皇上命人将百姓联名上书的奏折读了出来。文武百官俱都震惊不已,一片哗然。 户部官员以秦王为首,一起跪下请罪。 尤其是秦王,一脸悔恨自责,高声疾呼戴罪立功,要前往山东赈灾收拾残局。 太子不甘示弱,立刻主动请缨前往山东。拥护太子的众官员纷纷出言为太子助阵,相较之下,秦王一派的声音俱都被压了下去。 很少上朝的魏王今日也露了面,难得地主动张了口:“儿臣以为,此去山东,应该以大哥为首。三弟对户部事务熟悉,可以陪同大哥一起前往山东。” 这些话很合皇上心意。 皇上赞许地看了魏王一样,然后颁布旨意。 事情紧急,不宜拖延。三天后,太子和魏王一起出发去山东巡查赈灾。皇上又命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慕容晖领一千侍卫随行保护太子和魏王。 至于户部涉及此事的相关官员,一律先摘了乌纱帽,等调查清楚之后再行处置。 L258 ☆、第二百五十九章 离京 户部被下狱的官员近三分之一,自秦王接管户部以来,还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重挫。 一时间,秦王党羽人心惶惶。不过,他们根本没有见秦王的机会,这三天内,秦王一直待在府里收拾打点行李,所有登门的官员一概不见。 三天后,太子秦王一起离京启程。 魏王楚王代皇上相送。兄弟四人在一众送行的官员面前上演了一出“兄弟情深”的好戏。 楚王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感情素来深厚。楚王对太子的依依不舍殷切叮嘱大半都是真心的,魏王和秦王握手道别的一幕,就不那么自然了。 不过,秦王魏王演技高超,愣是表现的比楚王和太子还要依依难舍。 陈元昭身为大燕最年轻出色的武将,自然也在送行之列。他和几个武将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秦王等人惺惺作态,心里暗暗冷笑一声。 装模作样! 明明心里恨不得对方早些死,面上却一个比一个情深意重。简直令人作呕! 兄弟道别的好戏终于告一段落。眼眶泛红的楚王魏王退开了。陈元昭走上前,对太子和秦王拱手,话语异常简洁:“殿下珍重!” 太子朗声笑道:“等孤回京城之日,再和子熙痛饮一番。”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算是应下了。心里却哂然一笑,这次山东之行,太子有去无回。承诺的同席共饮,只能等下辈子了。 秦王眼角余光瞄到太子容光焕发的脸孔,眼中迅疾的闪过一丝冷意。 不远处的魏王,一脸温和的笑意。 文弱善感的楚王。用袖子悄悄擦了眼泪。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 太子和秦王离京前往山东一事,动静着实不小,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邹氏免不了要在许瑾瑜面前絮叨几句:“那些户部官员个个都该被砍头。朝廷拨的赈灾钱粮,他们怎么敢暗中伸手贪墨?听说山东饿死了好多人,真是作孽......” 许瑾瑜默默的听着。 如果没有秦王这个幕后黑手。事情怎么可能演变至这一步。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秦王才对。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百姓死活,不顾江山社稷安稳,心思狠辣手段阴险。 这样的人。绝不能容他坐上皇位。 前世秦王暗中刺杀了太子,自己同样身受重伤,也一跃成了众人眼中最佳储君人选,一时风光无限。却不料。素来低调示人的魏王竟暗中搜集了秦王刺杀太子的证据,在皇上面前揭穿了秦王的真面目。 皇上勃然大怒。将秦王赐死。 秦王在前世尚且未能如愿,这一世多了知悉一切的陈元昭,等待他的必然没什么好下场......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赵管家来了。精神奕奕地禀报:“大小姐,老奴这几个月一直命人打听附近是否有宅院出售,今天终于有了消息。有一处三进的宅子要卖。离这里只隔了两条街。” 汴梁是京城,也是大燕最繁华的城市。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肯变卖住处。想在汴梁置办宅院不是易事。邹氏从年前就吩咐赵管家找人打听,直到今日才有了消息。 邹氏立刻来了精神,忙细细地问了起来。 这处宅子颇为宽敞整洁雅致,据说前一任主人是户部里的一个主事,因为贪墨下了狱。家眷为了凑银子救人,急着要将宅子卖掉。原本至少也能卖一万多两的宅子,现在只卖八千两。 赵管家笑着说道:“三进的大宅子,只卖八千两实在不算贵了。如果不是这家遇到了这种事,绝不会以这样的价格卖宅子。大小姐若是有意,不妨亲自去一趟看看,满意了就买下。” 邹氏笑道:“这等大事,总得问过徵儿的意思。等他回来再商议。” ...... 按着惯例,一甲的新科进士会被留在翰林院里。一开始没什么正式的官职,先观摩学习半年左右。半年后,才会有正式的官职任命。 许徵每天早出晚归。若是遇到有同僚应酬,回来的就更迟一些。 邹氏和许瑾瑜吃过晚饭后,又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许徵才回了府。 “大哥,你今天又喝酒了!”许瑾瑜闻到许徵身上浓浓的酒气,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心疼。 许徵进了翰林院之后,酒席应酬多了不少。短短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是一身酒气的回来。 许徵不无自嘲地笑了一笑:“我该庆幸,同僚们酒席应酬没把我落下。” 他这个新科状元,原本该是少年得志春风得意。却因为拒婚一事,惹得皇上心中不喜。众人口中夸赞他有情有义,私下里不知多少人取笑他不识抬举,放过了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他一进翰林院,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异类。 酒宴应酬没把他落下,也不是因为众人想和他结交,更多的是想看看“传闻”中不肯做驸马的许状元是何许人而已。 众人对他的际遇又嫉又羡,出于某种复杂微妙的心思,都很乐意在酒席上将他灌醉,最好能一睹他喝醉后的丑态...... 许徵不肯说这些,很快扯开了话题:“山东灾情严重,太子和秦王一起前往山东巡视赈灾。就在今天早上出发离京,估摸着至少也得半年左右才能回京。” 许瑾瑜最是细心敏锐,早已察觉到许徵有心事。不过,当着邹氏的面不便追问,很配合的转移话题:“这事我和娘也知道了。还有个意外的好消息,我们想买宅院的事也有着落了。今天晚上特意等你回来,就是想和你商议此事呢!” 许徵有些意外,笑着问道:“哦?这院子在什么地方?卖价如何?” 待知道这是一个户部主事的宅院急着发卖时,许徵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倒是巧了。明日我正好休沐,一起去看看宅院如何,若是觉得不错,就买下吧!” 长期借住在邹家老宅也不是法子。先买了宅院收拾布置,等曹萦出了孝期成亲正合适。L ☆、第二百六十章 恳求 第二天早上,许家母子三人一起去了这处宅院。赵管家也随之同行。 进了宅院转一圈,母子三人俱都心中满意。邹氏喜欢这处宅子宽敞明亮,许徵中意书房,许瑾瑜最喜欢的却是内宅后面的园子。 户部掌管着全国的赋税钱粮,户部官员在六部中油水也是最多的。一个小小的主事家资也十分丰厚。 园子不大,远远比不上威宁侯府或安国公府。不过,修整的十分精致,颇有些江南园林的雅致意境。假山流水,九曲回廊,奇花异草,园中修筑的两层亭阁更是点睛之笔。 八千两买这一处宅院,实在是划算。光看这一处园子,也值这个价了。 许徵当即做了决定,买下这处院子。 今天先付一部分定银,过几日去官衙办理户籍变更的手续,再付齐所有的银子。以后许家在京城也算安家立足了。 付了定银后,母子三人心情俱都好极了,找了家颇有名气的酒楼吃了午饭,才回了邹家老宅。 刚踏进邹家大门,就见门房管事急急的迎上前来禀报:“威宁侯府的三小姐打发人来送信,说是有急事,请你们去威宁侯府一趟。” 纪妤能有什么急事? 邹氏心里暗暗疑惑,口中应了下来,立刻又吩咐马车去威宁侯府。 一路上,邹氏免不了要猜疑几句:“威宁侯府近来风平浪静,妤姐儿忽然命人请我们过去,不知会是什么事?” 难道是威宁侯已经悄悄回到京城了? 许瑾瑜的心中飞快地闪过这个令人雀跃振奋的念头,口中随意地应道:“算算时间,表嫂也该临盆了。妤表妹特意请我们过去,说不定就是为了此事。” 邹氏想了想笑道:“你猜的应该没错,十有*是为了小顾氏生产的事。” 自从许家母子搬出威宁侯府之后,和威宁侯府之间的走动并不频繁,只维持着亲戚之间应有的来往罢了。 每隔两天,周勇就会暗中命人送一份消息来。因此,许瑾瑜对威宁侯府里的事称得上了如指掌。 这几个月来。顾采蘋在田庄里养胎。小邹氏也以养病的名义离开侯府。诺大的威宁侯府只剩下纪妤和纪泽。纪泽忙于公务和应酬,回府的时间并不多,说起来。算是纪妤一个人撑着威宁侯府的内宅。 纪妤本来就不算聪慧伶俐,又从未接触过内宅琐事,一开始免不了手忙脚乱。幸好小邹氏留了几个有经验的管事妈妈帮衬理事,这才没出多少岔子。 当然了。和小邹氏在时的井井有条相比差的远了。 ...... 半个多时辰后,许瑾瑜和邹氏许徵赶到了威宁侯府。 不出所料。纪妤果然是为了顾采蘋即将临盆的事才特地邀了许家母子前来。 “姨母,瑾表姐,我今天特意请你们过来,是有件要紧的事和你们商议。” 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纪妤明显成熟了不少,说话也有条理多了:“大嫂就快临盆了。大哥公务繁忙,无暇去陪伴大嫂。可大嫂身边总不能没人陪着。所以,我想去田庄住几天。等大嫂平安生下孩子再回府。这么一来,府里就无人照管。” “我本该请大姐二姐回来,可是二姐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大姐是长媳,要伺候公婆照顾孩子和姐夫的衣食起居,也无暇回府。我思来想去,能求的人也只有你们了。” 原来,纪妤是打算去田庄陪顾采蘋,请邹氏和许瑾瑜在威宁侯府里住上几日,帮着照拂内宅琐事。 邹氏自打知道小邹氏和纪泽用心险恶之后,再也不想踏进威宁侯府半步。可纪妤如此诚恳的提出请求,她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婉拒...... 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邹氏迟疑的看向许瑾瑜许徵兄妹两人。 许徵显然不太赞成,略一皱眉。 许瑾瑜的反应却大大出人意料,笑着一口应下了:“亲戚之间本就该守望相助,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我们答应就是了。” 邹氏和许徵心中暗暗惊讶,不过,他们两个都很清楚许瑾瑜的性子。既是一口应下了,必然有其用意。 纪妤见许瑾瑜答应的爽快,顿时松了口气,笑着道谢:“多谢瑾表姐。” “要说谢,也该是我们说才对。去年我们从临安到京城来,在侯府可是住了半年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呢!” 许瑾瑜抿唇一笑,话语柔和顺耳:“说起来,我也有几个月没见过表嫂了,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田庄吧!侯府里有娘坐镇就行了。” 纪妤不疑有他,欣然笑道:“你肯陪我一起去,我求之不得呢!” 许瑾瑜已经点头答应了,邹氏也不好再说什么,顺水推舟地说道:“府里有我一个人照应就行了,你们两个一起去田庄,正好做个伴。” 最后,只剩下许徵了。 许徵正要说话,就听许瑾瑜笑着说道:“大哥每天要去翰林院里学习,就不必朝这边跑了。反正,内宅的事你一个男子也帮不上忙。” 为了谨慎起见,许徵和纪泽还是少碰面为好。 许徵心领神会,立刻附和道:“妹妹说的对,我就不过来了。等表嫂的孩子平安临盆了再来登门道贺。” 纪妤自然没什么异议。 许瑾瑜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妤表妹,你打算去田庄陪表嫂的事,和世子商议过了么?” 纪泽心狠手辣,说不定打着留子去母的主意,准备在顾采蘋生产的时候做些手脚之类的。怎么肯让纪妤去田庄碍手碍脚! 这事十有*是纪妤自作主张! 果然,就听纪妤得意地说道:“这事是我想了几天才决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哥呢!我打算悄悄去,到时候给大哥一个惊喜!” 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许瑾瑜弯了弯唇角,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妤表妹一片苦心,我想,世子到时候一定会非常‘惊喜’。” 纪妤听了这些话,心里十分得意。 ......L ☆、第二百六十一章 相见 当天下午,许瑾瑜和邹氏回去收拾了一些衣物。隔日清晨,许徵去了翰林院,邹氏去了威宁侯府。许瑾瑜则随着纪妤一起去了田庄。 田庄路途颇远,要坐半天的马车。 换在往日,急性子的纪妤早就不耐烦了。不过,这几个月她一直待在侯府里,耐性被磨练出来不少,兼之难得出远门,一路上看着车外的景色指指点点的,心情极好。 “瑾表姐,快看那边,好大一片良田。还有牛在耕田呢!” “瑾表姐,那边有一个池塘,里面有好多鸭子......” “瑾表姐,还有那边,种的是桑林......” ......所以,纪妤打着去田庄陪顾采蘋的理由,其实根本是在侯府里待的闷了,想出府散心的吧! 许瑾瑜莞尔一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好在纪妤今日雀跃兴奋,根本不用人搭话,一个人自说自话也一样开心。 整整半天时间,才到了田庄。 田庄管事听闻纪妤和许瑾瑜来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三小姐和表小姐真的来了?”世子爷可从未说过她们会来啊! 报信的小厮异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没听错,确实是三小姐和表小姐。她们还带了衣物行李来,看来是要在庄子里住上一些日子。” 田庄管事心念电转,立刻低声吩咐:“让人送个信给世子爷。”然后一脸热络殷勤地迎了出来。 纪妤拎起裙摆,跳下马车,欢快地问道:“大嫂人呢?快些去禀报一声,就说我和瑾表姐来看她了。” 田庄管事不敢怠慢。忙笑着应了,将纪妤和许瑾瑜引着进了田庄。 ...... 顾采蘋临盆在即,肚子挺的老高,胳膊腿脚浮肿,行动不便。吃了午饭后正懒懒地躺在床上。 朝霞一脸欢喜地来禀报:“启禀世子妃,三小姐和表小姐来看你了。” “什么?”顾采蘋既惊又喜,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们两个人呢?” 朝霞笑道:“她们已经到了门外。是不是现在就请她们进来?” 顾采蘋不假思索的笑道:“那是当然。” 朝霞去开了门。两个少女走了进来。 穿着鹅黄衣裙俏丽中带着英气的,是纪妤。穿着松香色衣裙眉眼含笑的温柔少女则是许瑾瑜。 三人见面,自有一番热闹寒暄。 以前纪妤看顾采蘋处处不顺眼。隔了几个月没见,有再多的厌恶不喜也都烟消云散了。颇有点久别重逢的喜悦。 纪妤笑着说道:“大嫂,我知道你这几日就要临盆。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随着太子秦王去了山东,大哥这个副都指挥使比之前还要忙。我估摸着他没闲空来陪你。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来陪你了。还带了瑾表姐一起来。” 许瑾瑜笑着附和:“是啊,也不知道表嫂欢不欢迎我们。我们两个打算住上一阵子。等表嫂平安生下孩子再回去呢!” 顾采蘋喜不自胜,连连笑道:“你们肯来陪我,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怎么会不欢迎你们。” 顾采蘋说这番话绝对是发自肺腑。 她平日一个人待在田庄里,只有丫鬟婆子相伴。又从不出门,颇为寂寞。纪泽忙于公务,一个月最多来一两回。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走。 她的生活冷清寂寞,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今产期临近临盆在即。心里愈发忐忑紧张不安。纪妤和许瑾瑜的到来,令她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惊喜。 “我光顾着高兴了。你们两个坐了半天的马车,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吧!”顾采蘋笑道:“我这就吩咐人去厨房说一声,为你们两个准备午饭。” ...... 衣物行李自有丫鬟婆子们去安顿。 厨房里的婆子手脚利落,不到半个时辰,便做好了六菜一汤。 许瑾瑜和纪妤奔波了半天,肚子也饿了,两人各吃了满满一碗米饭才搁了筷子。 吃了午饭,三人坐在一起又叙起了别情。 “前些日子,世子刚来看过我。”顾采蘋提起纪泽的时候,一脸温柔情意脉脉:“他对我说,这些天他会很忙没时间来陪我。不过,我肚子一发作,就有人立刻给他送信。他会迅速赶到田庄里,亲眼看着孩子出生。” 沉浸在纪泽编织的情网里,顾采蘋早已心醉神迷无法自拔,更看不清纪泽的真面目。 “表嫂,产婆都请好了么?”许瑾瑜含笑问道。 顾采蘋含羞点头:“世子在两个月前就送了两个产婆到田庄里。这两个产婆经验老道丰富,这两个月一直照料我的身子。” 连产婆都请好了,纪泽还真是“细心周全”! 许瑾瑜看着一脸幸福的顾采蘋,不期然的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女人都是感性又容易感动的,男人用几句甜言蜜语就把女人哄的死心塌地。前世的她是这样,现在的顾采蘋也是这样。 可怜的顾采蘋,一心做着生了儿子就能彻底得到丈夫欢心的美梦。浑然不知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就是自己的死期。 她随着纪妤一起来田庄,一来是知道一切情况,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应对。二来也是想找机会救顾采蘋一命...... 纪妤的目光落在顾采蘋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一脸惊叹地说道:“大嫂,你的肚子真大,该不是怀了双生子吧!” 顾采蘋无奈地笑了一笑:“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这几个月好吃好睡的养着,肚子像皮球似的涨起来。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的。产婆也说了,我这肚子比普通的孕妇大一些,有可能怀的是双生子。不过,到底是不是,只有临盆的时候才知道。” 生产对女子来说是一道鬼门关。一旦遇上难产,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如果怀着双生子,就更添了几分危险。 顾采蘋偶尔想到这些,也觉得心里发毛。忙将头脑里不吉利的念头挥开。 她身子一向健康,一定能安然生下孩子,绝不会有事的!L ☆、第二百六十二章 噩梦 暌别已久的三个人,似有说不完的话。 顾采苹到底是孕妇,体力精力大不如前。一开始亢奋激动,时间久了,眼角眉梢便流露出了倦意。 许瑾瑜善解人意地笑道:“表嫂,你不用撑着一直陪我们了,先回屋休息吧!我和妤表妹坐了半天的马车,现在也有些累了,各自回屋歇着。晚上一起吃晚饭时再闲聊。” 顾采苹颇有些歉然地点点头。 她身子笨重,站起来颇为吃力。两个产婆利落的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扶着顾采苹。 许瑾瑜迅速地打量两个产婆。 这两个产婆都在四十岁左右,一个高一些,脸孔白胖。另外一个又瘦又矮,脸上长了几颗麻子。 两个婆子察觉到许瑾瑜在打量自己,忙陪笑着报上姓名。 那个高胖的产婆夫家姓马,按着此时的习惯叫一声马婆子。又矮又瘦的婆子夫家姓高,得称呼一声高婆子。 马婆子和高婆子都是纪泽的人,许瑾瑜不想多说什么,免得打草惊蛇,冲她们两个微微一笑:“表嫂已经到了产期,随时都可能肚痛发作。一切就都拜托你们两位了。” 两位婆子连道不敢,搀扶着顾采苹进了屋子。 纪妤有些不耐的说道:“和两个产婆有什么话好说的,亏你有这份耐性。” 许瑾瑜笑了笑,若有所指地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这两个产婆确实身份低下,可表嫂临盆生产都要靠她们两个,连着肚子里孩子的性命,都捏在她们手里。万一她们两个不尽心,可就糟了。” “她们敢!”纪妤挑眉。轻哼一声:“等大嫂生产的时候,我就在产房里待着,我倒要看看谁敢不尽心。” 等的就是这一句! 许瑾瑜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口中赞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妤表妹掌管内宅几个月,说话做事可比以前周全多了。有你在,表嫂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纪妤听的得意极了:“那是当然。娘在养病,大哥公务繁忙不能来陪大嫂。我可要尽一份心才是。” ...... 纪泽这几天确实十分繁忙。 秦王和太子去山东。慕容晖也随着去了山东。他这个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大权独揽,怎么可能不忙? 秦王曾允诺为他谋取都指挥使一职,以秦王的手段。慕容晖此次大概和太子一样是有去无回了...... 到那个时候,这个都指挥使的职位舍他其谁! 一想到这些,纪泽的心情就美妙起来。再忙碌也不觉得累。 当有侍卫禀报田庄管事派了小厮来送信时,纪泽也没放在心上。顾采苹产期就在这几天。看来是快发作临盆了。 纪泽漫不经心地说道:“是不是世子妃快临盆了?” 那小厮应道:“这倒没有。奴才临来之前,世子妃还是好好的。管事命奴才来给世子送个信。三小姐和许家的表小姐一起来田庄了。说是要陪着世子妃,一直等到她平安生了孩子再走......” 什么? 纪妤和许瑾瑜竟然去了田庄! 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 纪泽错愕不已,旋即一阵恼怒,俊脸陡然阴沉:“她们两个怎么会去田庄?” 他早已暗中安排好了。等顾采苹生了孩子。就让两个产婆对顾采苹动手......纪妤和许瑾瑜在田庄里,那两个产婆肯定会顾忌重重,未必敢动手。 那小厮战战兢兢地答道:“奴才不知道。” 纪泽冷哼一声。眼中闪过阴霾:“罢了,你先回去复命。让管事仔细照顾两位小姐的衣食起居。我今晚要当值,暂且就不过去了。等明日有空再去。” 小厮唯唯诺诺的应了退下。 纪泽皱紧了眉头,叫来侍卫低声吩咐几句,然后独自骑马出了皇城。 ...... 小邹氏的孕期已近七个月,肚子高高的隆起,身子颇为笨重。大概是年龄大心事又重的缘故,小邹氏远不如顾采苹能吃能睡,晚上时常被噩梦惊醒。 今夜也是如此。 小邹氏惊呼一声,霍然醒来。额上身上手心俱是冷汗,下意识地喊道:“含黛!” 睡在地上的含黛陡然听到尖锐的叫声,也被惊醒了,一咕噜掀开被褥爬了起来:“夫人怎么了?” 黑暗中传来小邹氏的怒骂声:“谁让你把烛台都吹熄了?屋子里黑乎乎的,你是成心盼着我做噩梦是吧!” 含黛心里委屈极了。 临睡前,明明是夫人嫌屋子里有亮光睡不着让她吹熄了烛台。现在做了噩梦,又迁怒于她...... 不过,再委屈她也不敢辩解,免得被骂的更惨。 含黛去点亮了烛台。屋子里亮了起来,小邹氏狼狈的模样也印入眼底。 含黛看在眼中,也被吓了一跳。 发丝凌乱,脸孔浮肿,目光里残存着噩梦留下的惊恐。此时的小邹氏,哪里还有以前的美艳妖娆,倒像是个疯婆子...... 当然了,这些话含黛只敢放在心里想想,绝不敢说出口就是了。 含黛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夫人是不是又做什么噩梦了?” 是啊! 自从到了田庄以后,她总做同一个噩梦! 她梦到去了边关的丈夫回来了,在看到她高耸的肚子时,他怒不可遏,抽出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刺中她的肚子...... 小邹氏深呼吸口气,不愿再多想:“去厨房端些热水来。我要擦一擦身子再睡。”因为噩梦,身上冷汗涔涔,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 含黛应了一声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小邹氏一个人,安静的有些可怕。 深更半夜的,别的丫鬟婆子都睡下了。想再招呼一个人来陪着自己也不太可能。小邹氏勉强按捺下心中的心慌意乱。 门忽的被敲响了。 小邹氏一惊,声音不自觉的尖锐起来:“谁?” 门外传来守门婆子有些慌乱的声音:“夫人,不知从哪儿来了一拨人,就在庄子外。奴婢透过门缝看,足有几十个,一个个都带着兵器。奴婢不敢开门,只得来禀报夫人。” ......L ☆、第二百六十三章 归来(一) 怎么会无端端的冒出这么一伙人? 小邹氏听的心惊肉跳,勉强维持着平静应道:“这深更半夜的,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来路,不能放他们进来。将这些人撵走!” 小邹氏怀孕的事根本不能让人知晓,特意挑了这处最偏远的庄子,庄子里除了一个管事和几个心腹丫鬟婆子外,根本没有侍卫。 平日也就罢了,此时忽然出现了身份不明的歹人,立刻就慌乱起来。 那守门的婆子也是心惊胆寒,苦着脸应道:“夫人,奴婢刚才撵了,可他们不但不肯走,反而用力的砸起门来。奴婢也没了法子,这才来禀报夫人......” 话音未落,就听咚地一声巨响。 那是大门轰然倒地的声音! 守门的婆子面色一白,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夫人,歹人砸了门进来了!” 小邹氏的脸色也变了,全身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先别慌,立刻找人去给世子送信。” ......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寂静的夜色。 沉睡中的丫鬟婆子几乎在同一时刻惊醒了,一个个面色惶惶惊恐不安,胆子大的立刻跑去小邹氏的屋子,胆子小的瑟缩着则躲到了床底下。 含黛刚从厨房端着热水出来,便听到了那声巨响,心里突突一跳。不假思索的将那盆热水放到了地上,然后拎起裙摆拔腿就跑。 还没等跑几步,身后便响起了低沉冰冷的声音:“站住!” 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声音中含着暴怒和杀气! 含黛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俏脸煞白。却不敢再动弹。僵硬的转过身来。 印入眼帘的是一群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人数不算多,约莫二三十个,一个个身高力壮手持利刃面无表情,眼中闪着冷厉的杀气。 说话的,是领头的那一个。 此时天黑光线暗淡,看不清男子的脸孔,不过。从声音听来显然不算年轻了。至少也有四十多岁。 男子的眼中闪着寒光,冷冷问道:“威宁侯夫人是不是藏身在这个庄子里?” 老天爷! 这些歹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夫人虽然心狠手辣,却是常年待在内宅的妇人。怎么会和这么一伙凶神恶煞的男子结下了仇怨?尤其是领头的这一个男子。提到夫人的时候,咬牙切齿,仿佛是恨之入骨一般。 深更半夜的,想找世子报信也来不及了...... 含黛被吓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哆嗦了半天才应了声:“是。” “你在前带路!”男子的声音冷飕飕的。 含黛硬着头皮说了句:“你是谁?找夫人做什么?这三更半夜的,哪有男子擅闯妇人闺房的......” 那男子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竟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含着说不出的怨恨,听的后背直冒冷汗:“我是谁?这么多年没回京城了,竟连区区一个丫鬟也敢质问我是谁了!” 这个男子的情绪显然十分激动。 身后的一个侍卫鼓起勇气低声劝慰:“侯爷请息怒!侯爷十年多没回京城,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认不出侯爷也是难免的......” 侯爷? 含黛被吓的僵硬的头脑一时没回过神来。茫然的想道,是哪个侯爷? 此时,男子身后走出一个苗条的身影。声音粗粝难听:“含黛,还不快些过来给侯爷行礼请安。” 声音虽然变了个样子。语气却十分熟稔。 含黛头皮发麻,颤抖着问道:“你、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女子没吭声,只走近了几步。面容轮廓渐渐清晰,白皙俏丽,水盈盈的眼眸平静而深邃。 含黛倒抽一口凉气:“含玉?!怎么是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竟然是含玉! 怎么可能是含玉! 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还有一群身份莫测诡异的男子,仿佛是传闻中的恶鬼索命。 含黛惊恐的颤抖起来,忽然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告饶:“含玉,当日是夫人命人仗毙了你。和我绝没有半分关系。你要索命就去找夫人吧!她就在后面院子的东厢房里......” 话还没说完,男子便大步走了过来。 完了! 含玉带了这么多恶鬼来,她这条小命彻底完了! 含黛绝望地哭了起来,当男子走到她身边时,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等等!他们从她的身边走过去,根本没杀她! 含黛惶惑茫然地睁开眼。 含玉看着几乎吓破了胆子的含黛,轻声道:“含黛,我没死,你不用害怕。当日夫人命人将我打地奄奄一息,让人暗中将我送走。我侥幸逃了出来。后来,我不远万里去了边关,找到了侯爷。将夫人所有的秘密都禀报给了侯爷。” “侯爷震怒之下,暗中领了几十个亲兵回京城,我也随着侯爷一起回来了。其实,两天前侯爷就到了京城。侯爷没急着回府,暗中命人联系府中的侍卫,查探到了夫人的下落,然后趁着今夜到了田庄来,逮夫人一个出其不意!” “含黛,你若是想活命,一定要机灵点。待会儿不管侯爷问什么,都要如实禀报,绝不能有半个字隐瞒。” 含黛惊魂未定,听了这么一大通话,终于回过神来。 含玉没有死。 含玉只身去了边关,将夫人所有的事都禀报给了侯爷......也就是说,刚才领头的那个中年男子,就是威宁侯! 怪不得他如此震怒暴戾。任谁知道自己的妻子暗中和人私通还怀了身孕,都会怒不可遏。更不用说,小邹氏私通的人还是威宁侯的亲生儿子! 这么骇人听闻的丑事,威宁侯绝不会容任何人传出去!不止是她,这个田庄里的所有人都会被灭口! 想及此,含黛全身都冒出了冷汗,想起身逃跑,全身软软的没半点力气。就这么瘫软在地上。 含玉看了含黛一眼,然后独自追了上去。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归来(二) 威宁侯到了院子外,简短的吩咐了一句:“你们各自散开,守着院子,不准让任何人逃出去。” 这些亲兵随威宁侯征战沙场,一个个身手高强。此时听令各自散开,将院子团团围住。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威宁侯阴沉着脸站在院门口,用力踹了一脚,结实的木门被踹的裂开,再一脚,门啪地一声倒下。 想到小邹氏,威宁侯的胸膛里燃起了熊熊怒火。 两个月前,一个俏丽窈窕的少女出现在他的面前。她自称是含玉,是小邹氏的贴身丫鬟。 当时的他十分意外。每个月小邹氏都会命人送家书来。几天前他刚收到了家书,小邹氏派这么一个水灵娇弱的丫鬟来做什么?难道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含玉在他面前跪下,将小邹氏最大的秘密娓娓道来。 他一开始根本不肯相信也不愿相信。小邹氏贵为威宁侯夫人,怎么会做出与人私~通的事情?说不定是这个丫鬟挟仇报复,故意抹黑小邹氏。 然而,含玉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他怒火汹涌不得不信。 “侯爷,奴婢历经辛苦不远万里到边关来,就是为了将夫人做的丑事禀报给侯爷知晓。”面容苍白憔悴的少女跪在他的面前,神色却平静从容:“现在夫人已经怀了身孕,借着养病的名义躲在田庄里。侯爷只要回京城一看就见分晓。若是奴婢有半个字虚假,侯爷可以将奴婢碎尸万段,奴婢绝无怨言!” 话语异常坚定坚决。 他口中说不信,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含玉的最后几句话,更令他怒火焚烧:“夫人常年待在内宅。极少出府走动。侯爷难道就不好奇她到底和谁有了私~情么?” 他忽然有了荒谬又可怕的预感,一向沉稳冷静自制的声音也颤抖起来:“那个男人是谁?” 含玉抬眼,看向他的目光竟有一丝同情怜悯:“启禀侯爷,那个男子是您的亲儿子。” ...... 那一天,他将营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愤怒的咆哮声令人胆寒。 含玉也被东西砸中,受了些伤。 武将坐镇边关。没有兵部的公文。绝不能私自离开。可按着正常的流程申请公文回京,一来一回至少耽搁几个月。而他,根本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他暗中找了替身。代替自己坐镇中帐。自己则领着二十多个亲兵悄悄回了京城。一个多月的日夜兼程,就算是男人也未必受得了。受了伤的含玉硬是撑着随他一起潜回了京城。 到了京城后,他没有回府,只命心腹的亲兵暗中回府打探消息。 确定了小邹氏在这处田庄“养病”之后。他再也无法忍耐,趁着夜色赶了过来。 今夜。他就要亲眼见一见小邹氏! 看看她此时的模样! 如果......真的如含玉所说,小邹氏此时应该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 威宁侯用力地握紧腰际的长刀,阴沉着脸,大步走进了院子里。 廊檐下的风灯闪着昏黄不定的光芒。照在威宁侯冷厉的脸上,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一个少女身影很快小跑着追了上来。 威宁侯没有回头看,也知道是含玉追来了。纵然是在盛怒中。依然瞥了神色沉静的含玉一眼。 这个丫头,胆子倒是不小!也不怕自己顺手杀了她灭口! ...... 东厢房里。烛台早已被吹熄了。 几个丫鬟婆子听到外面的动静,几乎吓的晕厥过去。怎么办?这些歹人已经进院子了。她们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钟声,在几个人的心头响起。 门猛地被踹开了! 众人吓的一个哆嗦。完了!她们几个的小命,今天是彻底完了! 站在门口的男子面容模糊,手中握着寒光闪闪的长刀,冷冷道:“点灯!让邹玉娘出来见我!” 邹玉娘,正是小邹氏出嫁前的闺名。 年轻的丫鬟不认识男子,不过,年龄大些的管事婆子却依稀认出了男子是谁,倒抽一口凉气:“是、是侯爷!” 是离开了京城十年多的威宁侯! 他怎么会突然回了京城!还找到了这里来? 完了......夫人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什么狡辩也没用了! 一个管事婆子哆嗦着点燃了烛台。威宁侯手执长刀走了进来,厉声问道:“邹玉娘人在哪里?” 几个人被吓的手软腿软,齐齐跪了下来。其中一个婆子战战兢兢地应道:“奴婢几个人来的时候,夫人就没在这个屋子里。奴婢们也不知道夫人躲哪儿去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刀光一闪,鲜血四溅。 那个婆子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便死了。 其余的丫鬟婆子吓的脸色惨白,却没人敢尖叫,唯恐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含玉此时也走了进来,她见到满地的鲜血,面容微微泛白,神色却并不惊惶。自从决意离开京城前往边关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将这条性命置之度外。 威宁侯征战沙场,杀人无数,心狠手辣。根本没把区区几条人命放在眼里。妻子和自己的儿子私~通还怀了身孕,这样的丑事,威宁侯岂能容知情的人活在世上。 杀人灭口是必然的! 找到小邹氏的那一刻,大概也就是她命赴黄泉的时候。 含玉轻声道:“侯爷,夫人听到了动静,必然是找地方藏了起来。这处院子就这么大,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总能找到夫人。” 顿了顿,又看向那几个丫鬟婆子:“你们随我一起去找夫人。” 当含玉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众人都僵住了。此时听到含玉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应了。 含玉领着她们去找人。威宁侯没动弹,就这么拎着长刀站在屋子里,神色阴沉冷厉。 鲜血渐渐流到了精致的雕花木床下。 床底似传来一声细细的惊喘声。 威宁侯眼眸微眯,看向床下。L ☆、第二百六十五章 归来(三) “出来!” 威宁侯忽的冷冷张口。 刺目的鲜血缓缓地流进床下,床底下毫无动静。 威宁侯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气,冷冷的扯了扯唇角,大步走上前,用力地挥舞长刀。锋利的长刀落在结实的木床上。 木床发出吱呀一声巨响,被劈坏了一部分。 威宁侯继续挥刀。 照着这样,只要再有两刀,这张木床就会彻底被劈断。这么结实的木床,重量也极为可观。被木床压在身上,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侯爷......”床底下终于传来绝望的哭泣声。 纵然已经隔了十年没见,纵然那个声音哭泣颤抖,依然能听得出那是小邹氏的声音。 威宁侯停了手,眼中闪过寒光,声音低沉狠戾:“你要自己出来,还是我劈开床拖你出来?” 又是一阵哭泣声。 威宁侯面无表情的又挥了一刀。木床咚地一声,崩塌了大半。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和惊呼:“侯爷,你别再挥刀了,我......我这就出来。” 藏在床底角落处的小邹氏终于哆哆嗦嗦地从床下爬了出来。 之前听到动静的时候,她没来得及穿衣便躲到了床底下。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衣,衣服上被染上了一些斑驳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小邹氏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全身不停的颤抖,狼狈之极。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威宁侯,心中几乎被无尽的后悔惊恐淹没。 早知如此,当日就该杀了含玉。 谁能想到。含玉竟然捡回了一条命,而且不远万里去边关送信。更想不到,威宁侯会悄悄潜回京城,还寻到了这处田庄来。 以威宁侯的脾气,绝不会放过她...... 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完了...... 威宁侯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眼里的怒火熊熊燃烧,握着长刀的手青筋毕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一个邹玉娘!” 一切都已经明了! 小邹氏果然背着他红杏出墙。怀上了野种。胆大包天的躲在庄子里准备生下孩子......如果没有含玉通风报信,远在边关的他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头顶绿云而不自知。 威宁侯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大步上前,长刀直指小邹氏的胸前:“说,那个男人是谁?” 锋利的刀尖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戳进她的胸膛。要了她的命! 小邹氏害怕到了极点,反而豁出去了。咬牙道:“是府里的一个家丁!” 她已经逃不掉了,绝不能将纪泽供出来。 威宁侯表情狰狞,笑的令人胆寒:“邹玉娘,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瓜。这样的谎话也会相信。含玉早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和你私~通的男人是纪泽!是我的亲儿子!”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痛彻心扉的怒吼了出来。 小邹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嘴硬的不肯承认:“不是玉堂!这都是含玉那个贱婢故意编造来哄骗侯爷的。侯爷可千万别上了贱婢的当,闹的父子反目相残......” 都到这个时候了。小邹氏还在口口声声的维护纪泽! 果然是“情深意重”! 威宁侯愤怒至极,手中的长刀一用力,刺进小邹氏的胸口。 小邹氏顿时惨叫一声,软软地倒在地上。胸口的鲜血迅速渗透了白色的中衣。隆起的肚子愈发明显。 落在威宁侯的眼中,是那样的讽刺和可笑。 “当年你不过是邹家的庶女,我娶你回府,让你风风光光地成了威宁侯夫人。内宅里我独宠你一人,你没生儿子只生了个女儿,我也从未怪过你。” “邹玉娘,我这样待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我离开京城这么多年,就算你闺中寂寞要偷~人,世上男人多的是,你为什么要引诱玉堂?母子乱~伦这种丑事,不仅会毁了威宁侯府的声誉,更会毁了玉堂!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一连串的指责钻进了小邹氏的耳中。 小邹氏胸口一阵阵剧痛,脸白如纸,肚子也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声音微弱:“不......不是玉堂。侯爷要杀就杀我,这一切和玉堂无关......” “夫人!”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邹氏眼角余光瞄到一个熟悉之极的身影,一时间,所有的恨意都涌了上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喊道:“含玉!你这个贱婢,你竟然敢背叛我!早知如此,我当日就该杀了你......” 含玉缓缓走上前来。她冷冷的看着满身血迹奄奄一息的小邹氏:“我自十岁起被卖进侯府,十二岁起在你身边伺候。这几年来一直战战兢兢忠心耿耿,从不敢有半分懈怠。你和世子偷~情,我站在门外放风。平日守口如瓶,从不敢和别人提起半个字。我所求的,不过是活下去。” “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让人给我灌下哑药,让人打断我的右手,把我打的遍体鳞伤只剩一口气,然后将我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 “如果我没有逃出来,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在你的眼里,为人奴婢的命就如此轻贱吗?我去边关,将你的丑事告诉侯爷,又有什么错?你自己做下丑事,怀了孽种,也有脸来怪别人,真是可笑!” 小邹氏盯着含玉,眼神满是怨毒:“含玉,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如果不是含玉,她怎么会沦落到眼前这一步? 含玉无声的扯了扯唇角,眼中满是讥讽的冷笑:“等你做了鬼,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算账。我贱命一条,死了也没什么。只可惜了你这个尊贵的侯府夫人,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要陪你一起奔赴黄泉了!” 最后一句话,宛如利箭戳中了小邹氏的胸口。 小邹氏脸色愈发惨白,泪如泉涌。 她死了,她的孩子也活不成了...... 玉堂,你在哪儿?在死前,我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吗?L ☆、第二百六十六章 父子(一) 骑马疾驰了几个时辰的纪泽,此时已经到了田庄外。 远远地看着田庄还没什么,到了近处却很快察觉出不对劲来。 田庄的大门怎么被砸坏了? 莫非田庄里来了匪徒?这处田庄十分僻静,根本没有侍卫。只有小邹氏领着几个丫鬟婆子住在田庄里...... 纪泽心里咯噔一沉,想也不想的下了马。他今天特意只身前来,身边没带侍卫。不过,他自幼习武,身手过人,并不惧怕。 纪泽握着刀,迅速地闪进了田庄里。 没走几步,便遇上了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亲兵。 “谁?”纪泽厉声问道,一边拔刀冲了上去。 天黑光线暗淡,那个亲兵一时也没认出纪泽来。匆忙间拔刀想抵,锋利的刀刃交击声,迅速传了出去。很快又引来了几个亲兵。 纪泽身手虽好,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一个比一个凶悍。不到片刻,他就被几个亲兵包围了。 亲兵中已经有人眼尖,认出了纪泽来,唯恐伤到了纪泽,大声嚷道:“是世子,大家都停手!” 几个亲兵立刻停了下来。 纪泽并未松口气。他警惕地握着刀,目光迅速的掠过这几个亲兵,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妙预感:“你们是谁?” 那个年约三十的亲兵上前一步,拱手道:“小的随侯爷离开京城十年,也怪不得世子认不出小的了......” 纪泽的头脑轰地一声。 侯爷? 除了父亲,还能有哪个侯爷,会三更半夜跑到这处田庄里来! 可是,父亲不是要镇守边关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父亲既然已经来了。想来也一定知道了他和小邹氏之间的事情...... 等等,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纪泽心乱如麻,头脑里一片纷乱,哪里想得出什么应对的办法。脚下沉滞如千斤,根本迈不开步伐。 那个亲兵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的响起:“......侯爷若是知道世子来了,一定很高兴。小的这就去禀报侯爷一声。” “不用了!”纪泽模糊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奇异的陌生:“父亲和母亲久别重逢。一定有话要说。我就不进去了。” 对!他不进去! 现在转身就走。只当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事。等过了今晚,不管父亲说什么,他都可以矢口否认。 就这么做! 纪泽转过身就要走。 亲兵们都是一惊。对视一眼,立刻将纪泽拦下了。其中一个跑着去给威宁侯送信,另外几个将纪泽团团围住。 纪泽强做镇定,色厉内茬地怒道:“你们几个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拦着我。快些让开。” 领头的亲兵察觉出了不对劲。哪里肯放纪泽离开:“世子深夜到此,知道侯爷在里面。总得进去见一见侯爷。” “我的事哪轮得到你来过问。”纪泽唰的抽出了手中的长刀:“都给我滚!否则,休怪我手中的刀不认人。” “好一个刀不认人!”阔别了十年的声音忽的在背后响起,充斥着冷厉和愤怒:“逆子!放下刀过来。” ...... 纪泽全身一僵。虽然很久都没听到过这个声音了,可声音一入耳。他就听出了对方是谁。 威宁侯纪弘! 父亲真的回来了! 威宁侯盯着纪泽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又说了一遍:“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立刻放下刀,和我一起进去!” 纪泽咬咬牙。将手中的刀入鞘,扔在地上。然后转过身来。 分别了十年的父子四目相对。心中俱都复杂无比,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父亲,”良久,纪泽才张口喊了一声:“你怎么会忽然回来了?” 威宁侯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的寒意:“我为什么会回来,你的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父亲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纪泽心中又是一沉。不过,最坏的一幕已经发生。此时再慌乱再害怕也没用了。必须要冷静应对,不然,根本过不了这一关。 纪泽迅速地打定主意,走到威宁侯身边,低声道:“父亲,你误会了。儿子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要误信了他人的随口捏造,使得我们父子离心。”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当年那个青涩少年,如今成长为七尺男儿,心思深沉,不露声色。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见慌乱。 威宁侯看着迅速冷静下来的儿子,不怒反笑:“到底是不是我冤枉你,很快就见分晓。随我进来。” 说完,转身大步进了院子。 纪泽盯着威宁侯的背影,眼中闪过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很快抬脚跟了进去。 ...... 刚踏进屋子,一阵浓烈的血腥气飘了过来。 纪泽迅速的看了一眼。 地上躺着一个婆子,气息全无,显然早就死了。 这个婆子的身边是小邹氏,全身血迹斑驳,尤其是胸口,殷红的鲜血不停的流出来。一张脸没有半点血色。 还有站在小邹氏身边的丫鬟......竟然是含玉?! 纪泽心里一凉。 怪不得父亲会远从边关回京城,原来这一切都是含玉这个贱婢捣的鬼。说到底,都是小邹氏的错。如果不是她坚持要怀这个孩子,如果她当日狠心杀了含玉,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害死自己不说,还连累了他...... 小邹氏听到脚步声,费力的睁眼看了过来。纪泽的脸孔映入眼帘的刹那,小邹氏泪如雨下:“玉堂......你终于来了。” 临死前能见纪泽一面,她也能安心合眼了。 只可惜了她肚中的孩子。如果威宁侯再迟上几个月回来多好,至少她能把孩子生下来。看在是纪家血脉的份上,或许会留孩子一条命。 现在一切都迟了! 那一声饱含深情的玉堂,听的威宁侯眉头跳了一跳,神色阴霾而戾气。 纪泽却没看小邹氏,对着威宁侯说道:“怒火攻心最易伤身,还请父亲多保重身体。” ☆、第二百六十七章 父子(二) 小邹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费力的扭过头看向纪泽。 烛火跳跃,明暗不定的烛光中,纪泽俊美的脸孔竟有些陌生:“含玉对母亲怀恨在心,说的话不可尽信。希望父亲别轻信小人之言,被人蒙蔽。” 小邹氏怀着身孕,红杏出墙的丑事是无法遮掩了。不过,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他就可以拒不承认! 小邹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全身无法抑制的轻颤起来。 纪泽......在说什么? 她怀着他的孩子,胸口被刺了一刀,满身鲜血奄奄一息,临死前只盼着见他一面。而他......竟然没想着救她,还要撇清和她之间的关系? 小邹氏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愈发惨白。 威宁侯冷冷的看了小邹氏一眼,眼神冰冷鄙夷轻蔑嫌恶,然后又看向纪泽。 多年不见,本就不算亲密的父子此时如隔着一座山,冷漠而遥远。 威宁侯收敛了暴怒,目光锐利冰冷:“真的不是你?” 纪泽神色不变:“当然不是。我对母亲素来尊敬有加,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丑事来。顾氏病逝之后,我很快续娶了小顾氏过门。我和小顾氏相敬如宾感情和睦,小顾氏怀着身孕,这几日就快临盆了。” “母亲怀了身孕一事,我之前并不知情。母亲年前生了怪病,唯恐传染他人,坚持要到田庄来养病。我不疑有他,根本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遮掩身孕。” “出了这等事,也怪不得父亲如此愤怒。要如何处置。还请父亲迅速决断。这处田庄十分僻静,半夜走火烧了庄子,损上几条人命也在所难免。”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纪泽! 不但不肯承认和小邹氏之间的事,还暗示威宁侯杀人灭口,将这桩龌龊的丑事严严实实地遮盖下去。 含玉身子颤了一颤,唇角抿的极紧。不过,她并未张口求饶。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结局。威宁侯绝不会容知道内情的人活在世上。只要能看到小邹氏的下场。死也值得了。 至于威宁侯和纪泽之间的事。更不是她一个区区丫鬟能左右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纪泽是在撇清,威宁侯也不是傻瓜,不可能这么轻易被糊弄过去。不过。纪泽是威宁侯唯一的子嗣,威宁侯再愤怒,也不会要了纪泽的性命。或许,像此刻这般处理才是最合适的...... 躺在地上的小邹氏惨然一笑。闭上眼睛。 泪水慢慢地溢出眼角。 胸口处的剧痛,远远敌不过心里的荒芜和寒冷。 她执意要为纪泽生个孩子。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成为她的催命符。令她无可辩驳只能羞愧耻辱地等待着死亡的命运。 她更没想到,纪泽对她会如此绝情! 威宁侯也没料到纪泽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紧紧地盯着纪泽,不放过纪泽脸上的半点神色变化:“如果不是你。邹玉娘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纪泽皱了皱眉:“我平日公务繁忙,一个月也不过回府两三次,并不清楚内宅里的事。所以我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谁。还请父亲见谅!不过,依我猜想。这个男子肯定是侯府的家丁或者侍卫。只要细心查证,不难找出这个人是谁。父亲若是信得过我,就将此事交给我。我一定会尽快的将这个人找出来。” 推脱的干干净净! 纪泽和小邹氏私下来往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感情。到了关键时候,却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小邹氏,只为了保全自己。 不愧是他的儿子,脸皮够厚心够狠! 如果他还有儿子,今天绝不会放过纪泽!可惜威宁侯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还要靠着纪泽继承爵位传宗接代。今天这口又苦又闷的怨气,只能忍了...... 威宁侯扯了扯唇角,眼底满是寒意:“不是你就好。这个贱人背着我红杏出墙,还怀了孽种。今天我万万容不得她再活下去。你既然和她清清白白,那就证明给我看。” 说着,将手中的刀送到纪泽的手中,简短的说了三个字:“杀了她!” ...... 纪泽终于微微变了脸色。 他可以狠下心肠不理会小邹氏的死活,可以将所有事都推脱的一干二净。可是,让他亲手杀了小邹氏......他实在下不了手! 更何况,小邹氏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这可是一尸两命。 威宁侯却不肯放过纪泽,微微眯起眼睛,透出咄咄逼人的寒光:“怎么?你下不了手了?” 那两道寒光,宛如锋利的刀刃,在纪泽的脸上一寸寸的掠过。 这是威宁侯给他的教训和惩罚!今天他若是不接下这把刀不杀了小邹氏,威宁侯绝不会放过他。 纪泽只能接过刀。然后,在威宁侯冷然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小邹氏。 小邹氏从听到“杀了她”三个字开始,就睁开了眼,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纪泽接过了威宁侯手中的刀,向自己走来。 这把长刀跟随威宁侯征战多年,不知杀了多少人饮过多少鲜血。锋利的刀刃,闪着令人心悸的亮光。 小邹氏的表情似笑又似哭:“玉堂,你真的要亲手杀了我么?你就不怕以后半夜会做噩梦吗......” 纪泽表情僵硬,右手愈发用力地握紧了刀柄。 人到了临死前这一刻,反而没什么可怕的了。 小邹氏竟然笑了起来,笑容扭曲,笑声凄厉而疯狂:“能死在你手里也好。记着动作快点,一刀毙命,让我少受点苦,死的痛快些。一定要把刀对准我的胸膛,千万别伤到我肚子里的孩子。黄泉路上,我和孩子一起相伴,也能少些寂寞......” 纪泽全身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还听她说什么。快点动手,杀了她!”身后传来威宁侯冷厉的声音。 纪泽咬牙,猛地挥起长刀。 刀光一闪,深深地刺进小邹氏的胸膛。 鲜血飞溅,宛如开出了一朵血花。小邹氏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L ☆、第二百六十八章 灭口 因为挥刀的缘故,纪泽不得不俯下身体,和小邹氏相隔不过咫尺。 烛火摇曳,光芒不定,满身鲜血的小邹氏死状凄厉。明明已经气绝身亡,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他。 纪泽木然地拔回长刀,刀锋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的手颤抖起来,长刀咣当一声落了地。 直到这一刻,纪泽仿佛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他亲手杀了小邹氏!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不,这一切不是他愿意的。是威宁侯逼着他杀了心爱的女人和自己的骨肉。将来总有一天,他要杀了威宁侯,为小邹氏报仇...... 纪泽在心里反反复复的默念着这几句话。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心底灼烧一般的痛楚。 威宁侯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长刀,深深地看了纪泽一眼:“这个贱人已经死了,那个男人谁,我也不想再追究了。这等丑事绝不能传出府。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绝不能让知情的人还活在世上。” 纪泽听到自己应了一声“是”。 威宁侯不再看纪泽,扬声喊了亲兵进来,冷冷地吩咐一声:“这庄子里的所有人都杀了,不留活口。” 亲兵虽然看到了满地鲜血和屋子里躺着的尸体,依然面不改色,立刻应声退下。很快,一阵阵惊恐凄厉的惨叫声便遥遥的传了进来。 庄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也逃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亲兵进来禀报:“侯爷,一切都已经办妥了。” 这个亲兵身上溅了许多的血迹,脸上杀气腾腾,令人心寒。说话的时候。还看了含玉一眼。 含玉心中阵阵发凉。 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了吧! 那个亲兵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手中握着长刀,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威宁侯瞥了亲兵一眼,淡淡说道:“吩咐所有人,准备撤离。走前记得处理好尸体,然后防火烧了这处庄子。” 亲兵立刻领命。然后大着胆子多嘴了一句:“侯爷。还有含玉......” 威宁侯面色一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我做事了?” 亲兵吓的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跪下请罪:“都是小的多嘴。还请侯爷发落!”心里后悔不已。明知道侯爷不喜人多嘴,今天怎么偏偏犯了忌讳。 威宁侯心情烦乱不佳。也没心思发落亲兵,挥挥手示意亲兵退下。那亲兵颇有些逃过一劫的庆幸,用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威宁侯看了纪泽一眼:“你怎么还不走?难道是想留下为她收尸?” 纪泽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是下意识地应了句:“我这就走。”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纪泽终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小邹氏躺在血泊里。神情定格在死前的一瞬间。脸色惨白,神色扭曲,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 纪泽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威宁侯和含玉。还有地上的两具尸体。 “侯爷,你刚才为什么不让人杀了我?”含玉的声音有些晦涩,并没有多少逃过一劫的喜悦。 那么多条人命。在威宁侯眼中如蝼蚁一般轻贱。一声令下,便全部命归黄泉。以他的心狠手辣。又怎么会放过知悉所有秘密的她? 威宁侯眼中犹有未褪的冰冷和杀气,在看向含玉的时候,却缓和了不少:“能活着,岂不是更好。” 是啊!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含玉自嘲的笑了一笑:“侯爷说的是。多谢侯爷宽宏大量,留奴婢一条性命。” 至于到底能留多久,就得看威宁侯的心意了。 威宁侯扯了扯唇角,并未说什么,只淡淡地吩咐:“走吧!” 含玉低低地应了一声,柔顺地随着威宁侯走了出去。走出门的那一刻,回头看了小邹氏一眼。 小邹氏的眼睛依旧睁着。只是,再也不可能醒来了。 报仇雪恨的滋味,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妙。小邹氏一死,含玉心里激昂的斗志恨意也随之烟消云散。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 纪泽一人独自骑上马,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也不知去了哪里。 田庄里渐渐冒出了火光,伴随着阵阵浓烟。 威宁侯高高的坐在骏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田庄的方向。往事渐渐浮上心头。 原配陈氏过世后,他沉浸在伤心里,一直没续弦。直到遇到了邹玉娘。年轻时的邹玉娘容貌娇艳温柔妩媚善解人意,他对邹玉娘动了心,不顾她是庶女身份,娶了她过门。 成亲后,他独宠邹玉娘一人,很快就将侯府的内宅全部交给了她。邹玉娘将内宅打理的井井有条,对纪嬛姐弟三人也十分和善亲切。他为自己的眼光而欣慰欢喜。 后来,他被皇上授命驻镇边关。这一去就是十年。 他也曾想过,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独守空闺难免寂寞孤苦。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背着自己和别的男子偷~情,更令他愤怒的是,那个男子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双重背叛! 知道真相之后,他怒不可遏,立刻安排好一切,秘密潜回京城。 儿子只有一个,又没有子嗣,再愤怒也不能对纪泽动手。可邹玉娘的性命绝不能留,肚中的孽种更是留不得...... 他逼着纪泽亲自动手杀了邹玉娘,心中憋了一个多月的闷气才稍稍散了一些。然而,这种事情也实在没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头脑里空白一片,疲倦又苍凉。 田庄里的火势越来越大,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这把火,整整烧了半夜,直到天边发亮,火势才弱了下来。田庄几乎被烧之一空,里面的尸体自然也被烧的一干二净,与这处田庄一起化为灰烬。 所有的爱恨情仇,也随着这把火埋葬了吧! 大火烧了半夜,威宁侯也就这么看了半夜。亲兵们无人敢催促,俱都在不远处等着。偶尔有好奇的目光落在威宁侯身后的少女身上。 侯爷杀了这么多人,却放过了这个通风报信的丫鬟......L ☆、第二百六十九章 难产 这一夜,许瑾瑜睡的也不安稳。 纪妤嚷着睡不着,硬是挤到了她的床上,和她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扰的她睡意全无。好不容易睡下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又被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 “三小姐,表小姐,世子妃阵痛发作被扶着进产房了!”门外传来朝霞焦急的声音。 许瑾瑜和纪妤顿时惊醒了,匆忙起身穿衣,去了产房。 产房外燃着几盏烛台,亮堂堂的。几个丫鬟婆子忙忙碌碌的进出,产房里传出一声声尖锐的哭喊声。 纪妤听的一阵紧张,无意识地攥紧了许瑾瑜的手:“瑾表姐,大嫂怎么叫的这么凄厉。她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许瑾瑜笑着安抚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这才刚发作,后面还有的疼呢!大嫂这又是第一胎,一时半会儿是生不出来的。你先别着急。” 话音刚落,产房里又传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声。 纪妤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靠许瑾瑜近了一些:“听着太可怕了。” 许瑾瑜揶揄道:“你之前不是说了要进产房陪大嫂么?现在还打算进去么?” 纪妤最禁不起激将,立刻挺起胸膛逞强:“当然要进去了。” 许瑾瑜微微一笑,拉起纪妤的手进了产房。 顾采蘋躺在床上,脸上额上俱是冷汗,面上满是痛苦,口中不停地呼痛。 马婆子站在床头,一边用温热的毛巾为顾采蘋擦拭额头,一边低声安抚:“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痛的,还请世子妃多忍耐一些。” 高婆子则站在床边。用手为顾采蘋按揉肚子减轻痛楚,边张口附和:“是啊,这才刚开始,得多留着力气生孩子。要是早早没了力气,等孩子临盆的时候可就危险了。” 顾采蘋被阵痛折腾的死去活来,哪里还听得进这些。 直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表嫂,你要坚强些。” 顾采蘋睁开眼。许瑾瑜关切的脸庞顿时映入眼帘。顾采蘋的眼泪陡然涌了出来。委委屈屈地哭着:“我也不想哭,可真的很痛......” 许瑾瑜俯下头,为顾采蘋擦去眼泪:“忍一忍就过去了。我这就让人送信给世子。世子很快就会来陪你了。你一定要坚强勇敢些。” 顾采蘋抽噎着嗯了一声。 ...... 然而,直到天亮了,纪泽也没来。 顾采蘋痛的死去活来,头发都被汗水淋湿了。嗓子都喊哑了。参汤一碗接着一碗的喂,喊叫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后来甚至昏迷了过去。 纪妤在一旁坐立难安惊魂不定,紧张的问道:“瑾表姐,大嫂怎么还没生出孩子来?还昏迷了过去,大嫂该不是......该不是难产了吧!” 顾采蘋整整疼了一夜喊了一夜。实在太吓人了。如果不是许瑾瑜态度沉稳如定心石,纪妤早就慌乱的不知所措了。 许瑾瑜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就算她没生过孩子,也看出顾采蘋的不妥了。若是顺利。阵痛了一夜也该生出来了。可顾采蘋不停的哭喊,孩子却没有丝毫出来的迹象。 “表嫂是不是难产了?”许瑾瑜低声问两个产婆。 马婆子略一迟疑。 许瑾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声音也冷了下来:“如果表嫂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两个难辞其咎。世子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们,还有顾家。我和妤表妹都是见证!你们两个想好了再回我的话。” 两个产婆的面色顿时变了。 许瑾瑜的话外之意很明显。只要顾采蘋难产出了意外,她们两个就脱不了干系! 世子送她们两个来田庄之前,曾暗示过她们,等顾采蘋生了孩子,就暗中动些手脚,造成难产的迹象。女子生产本来就是一道鬼门关,难产身亡的不在少数。只要做的隐蔽些,不会有人生出疑心。 没曾想,半路冒出了许瑾瑜和纪妤来。两人嘴上说的“陪顾采蘋”也绝不是放在嘴上说说而已,竟然真的一直待在产房里...... 最关键的是,她们两个还没来得及做手脚,顾采蘋居然真的开始难产了。 这么一来,出了什么意外,她们两个岂不是太冤屈了? 许瑾瑜似是看出了两人的心思,目光愈发锐利:“你们两个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将表嫂弄醒。再这么昏迷下去,是肯定会难产了。到时候不用别人,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们!” 最后一句话,说的森冷凌厉。 马婆子和高婆子心里突突一跳,连话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立刻忙活了起来。 一个用力掐顾采蘋的人中,另外一个用力的按压顾采蘋的肚子。 许瑾瑜又扬声吩咐道:“来人,熬好的参汤再去盛一碗来。” ...... 一碗参汤灌下去,顾采蘋终于醒了。 再一次醒了之后,顾采蘋愈发叫的凄厉。 纪妤听的毛骨悚然,终于熬不住了,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就溜出了产房。 顾采蘋费力地睁开眼,看向许瑾瑜,眼中满是央求:“瑾娘......” 许瑾瑜握住顾采蘋冷汗涔涔的手,温柔又坚定地说道:“表嫂,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采蘋的面色因疼痛扭曲,眼中泪光连连闪动:“我好痛......我生不出孩子了......我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 “别胡思乱想。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你一定要平安的生下孩子。” 许瑾瑜的声音轻缓柔和,却又异常沉稳,令顾采蘋慌乱惊恐的心渐渐平稳下来。心中溢满了感激:“瑾娘,你对我真好。我......曾经那样对你,你一点都不恨我么?” 许瑾瑜温和地说道:“那些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你也无需介怀。” 在她心里,从未将顾采蘋视为对手。顾采蘋曾做过的那些拙劣举动,她又岂会放在心上。 就在此时,顾采蘋又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 高婆子也激动地嚷了起来:“快,用把力气,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L ☆、第二百七十章 儿女 半个时辰后,顾采苹生下了一个女儿。 众人并未松口气,反而更紧张起来。因为顾采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 顾采苹的肚子比普通孕妇大了不少,之前就曾说笑过可能是双生子。没想到会一语成真,顾采苹竟然真的怀了两个。 生下女儿之后,顾采苹已经没了力气,肚子依然阵阵抽痛。 顾采苹半昏迷着,口中无意识的溢出痛苦的呻~吟。 马婆子和高婆子接生经验丰富,很清楚顾采苹的情形十分不妙。 到了这种时候,产妇本人的意志非常重要。只要能撑到孩子生出来,就能母子平安。否则,必然是一尸两命...... 许瑾瑜的手被顾采苹攥了半夜,早已青了一片。不过,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些。顾采苹的情况十分危险,再这样下去,不用两个产婆做什么手脚,她这条小命也保不住了。 “表嫂,你一定要撑下去。”许瑾瑜俯下身子,在顾采苹的耳边说道:“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快些清醒过来,用些力气。不然,孩子生不出来,你的性命也保不住。” 许瑾瑜不断地在顾采苹耳边重复这几句话。 许久,顾采苹才又睁开了眼,吃力的吐出几个字:“再喂我喝些参汤。” 她不能这么昏迷过去,她要平安地生下孩子 许瑾瑜松口气,两个产婆也精神一振。顾采苹能醒过来就好。 ......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此时已临近中午。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八个时辰。 产房里时不时的传来顾采苹有气无力的声音。待在产房外的纪妤,听到这样的声音已经不会慌乱了,却也绝没有勇气进产房看一眼。 女人生孩子实在太可怕了! 真不知道许瑾瑜怎么有勇气一直待在产房里...... 纪妤心浮气躁。皱着眉头问道:“送信的人回来了没有?大哥怎么还没来?”田庄离威宁侯府路途不近,约莫三个时辰的路程。一夜过来,送信的人怎么着也该将信送到了吧! 一旁的管事妈妈也是一脸焦虑:“奴婢现在就去门口看看。” 走了没几步,便有丫鬟匆匆地来禀报:“送信的人回来了。” 纪妤立刻有了精神:“快些让他过来禀报。” 可惜,送信的小厮带来的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消息:“启禀三小姐,奴才连夜去侯府送信,可世子不在府里。听门房管事说。世子也没当值。” 奇怪。大哥既不在府里又没去当值,到底去哪里了? 纪妤心里不快,很自然的迁怒到小厮的身上:“没用的东西。你就不知道去找一找大哥吗?大嫂难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大哥交代?” 那小厮被骂的十分委屈,却也不敢辩驳。陪笑道:“是是是,都是奴才没用。还请三小姐勿恼。只要世子一回府,门房管事便会立刻将世子妃临盆的事禀报世子。说不定,世子已经得了消息赶过来了。” 纪妤发了一通脾气,很快也就气顺了。不耐的挥挥手让小厮退下。 就在此刻,产房里响起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纪妤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害怕了。立刻进了产房。 顾采苹拼尽力气,生了孩子后便彻底晕厥了过去。两个产婆有条不紊的收拾善后。 许瑾瑜熬了一夜半天。面色颇为憔悴,神色间却满是喜悦:“妤表妹,快些过来看看。表嫂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双生子已经十分少见,龙凤胎更是少之又少。 纪妤一听,心里也欢喜得不得了,忙凑过去看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其实并不好看,皮肤邹巴巴的,扯着小嘴哭喊。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儿侄女,看着总是可爱的。 纪妤喜滋滋的夸道:“果然长的好看,一定像我小时候。” 许瑾瑜:“......” 许瑾瑜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有意附和几句,哄纪妤高兴。 谁也没料到顾采苹会生两个,幸好之前准备了两个奶娘。奶娘各抱一个喂了一会儿,两个孩子小嘴被堵上,总算不哭不闹了。 孩子吃饱了之后,很快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纪妤有些笨拙的抱起男婴。许瑾瑜亲眼看着这两个孩子出生,心中也多了一份微妙的感情,轻轻的抱起了女婴。 细细打量,女婴的轮廓颇有些肖似纪泽。此时已能看出五官秀气,长大了以后肯定是个美人儿。 只可惜,这一对孩子的命运注定了不会太平顺。纪泽和小邹氏的事情随时会曝露出来,到时候小邹氏性命难保,纪泽也会声名狼藉。有这样一个父亲,这对姐弟日后的生活如何,也是可想而知。 纪妤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我差点忘了,我们两个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呢!”纪妤欢快地笑了起来:“我这就吩咐厨房做些吃的送来。” 被纪妤这么一说,许瑾瑜也觉得饥肠辘辘了,笑着应道:“有劳妤表妹,让厨房做两碗面送来就行了。” 纪妤笑着点了点头,小心地放下孩子走了出去。 许瑾瑜笑意微微收敛,看向两个产婆:“表嫂现在如何了?” 经过今天的事,产婆们再也不敢小觑了这位看似温和的表小姐,陪笑着应道:“世子妃生产用力过度虚脱昏迷,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好好睡上几日,多喝些补品补补身子就行了。”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今日辛苦你们了。等表嫂醒了,一定会重重的有赏。”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和妤表妹都没什么照顾产妇的经验,伺候表嫂做月子的事也一并交给你们。只要表嫂安然无恙,自然是你们的功劳。不过,如果表嫂有什么差错,那就怪不得我迁怒于人了。” 两个产婆唯唯诺诺的应了。心里却暗暗叫苦不已。 有这位精明厉害的表小姐盯着,她们两个哪里还敢做什么手脚。可等世子来了,她们要怎么交差? ......L ☆、第二百七十一章 噩耗 一个下午过去了,天色渐渐晚了,依然不见纪泽的踪影。 顾采蘋昏迷未醒,两个产婆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朝霞带了两个丫鬟也在产房里,许瑾瑜和纪妤俱都疲累不堪,一起出了产房。 纪妤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大哥怎么还没来。他这一天到底忙什么去了。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大嫂生产更重要?” 田庄离京城远,来回传递消息不太方便。纪妤一个下午已经打发两拨人去府里送信了。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纪泽。 许瑾瑜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口中随口应道:“世子肯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没能回府,也不知道表嫂临盆的事,所以才迟迟没来。反正表嫂母子平安,再等一等好了。” 纪妤悻悻地轻哼一声。 许瑾瑜打起精神说道:“熬了一天一夜,我们也都累了。先吃晚饭,好好睡上一觉。等到了明天再让人去侯府送信。” 整整一天一夜没合眼,纪妤也十分疲倦,闻言点了点头。随口吩咐朝霞:“让厨房准备晚饭。今天大家伙儿都辛苦了,让厨子多做些好吃的。” 朝霞笑着领命退下了。 许瑾瑜看在眼里,不由得抿唇微笑。 经历了这么多事,原本浮躁冲动从不懂收买人心为何物的纪妤也慢慢长大了,变的成熟懂事。比以前看着也顺眼多了。 只可惜,纪妤有那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亲娘。真不知小邹氏和纪泽之间的事曝露之后,对纪妤是何等的打击...... “三、三小姐,不好了!”一个丫鬟满脸仓惶惊恐的来了。 纪妤心里一沉,不假思索的追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大哥他出事了?”所以才一直没来田庄? 许瑾瑜心里一动。凝神看了过去。 那小丫鬟脸色十分难看,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纪妤本就是个急性子,见小丫鬟吞吞吐吐的,想也不想的扇了她一巴掌:“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这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小丫鬟被这一巴掌扇的头晕眼花,泪水汪汪,说话总算是利索了:“侯府那边送了信来,说是夫人养病的田庄昨夜走了火。田庄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里面的人都被烧死了。就连夫人她也......” 小丫鬟说不下去了,用袖子抹起了眼泪。 纪妤的脸唰的白了,头脑一片空白。声音不自觉地尖锐起来:“你说什么?什么田庄走火,这不可能。你肯定是听错了!” 田庄怎么会走火,娘怎么可能会死! 那小丫鬟哭哭啼啼的应道:“这样的大事,奴婢怎么敢说话。报丧信的人就在外面。小姐若是不信,就亲口问上一问......” 话还没说完。纪妤已经跑着冲了出去。 许瑾瑜在听到小邹氏的死讯之后,怔忪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也追了出去。 她等这一天实在等的太久了。自重生的那一天起。她用尽心机,百般周旋,暗中布局。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不过。肯定和威宁侯脱不了干系。偌大的田庄怎么可能无故走火,而且所有人都死在了火中。 ...... 来报丧信的人是威宁侯府里的一等管事妈妈,穿着一身孝服,眼睛哭的一片红肿。 没等面色仓惶惨白的纪妤问出口,管事妈妈就扑通一声跪下了,放声痛哭道:“三小姐,田庄走火,所有人都被烧死了,夫人也没能幸免。奴婢赶着来给小姐送丧信,还请小姐节哀......” 纪妤全身颤抖不已,泪如泉涌:“不可能!娘怎么可能会被烧死。一定是你们在骗我。娘才不会死。” 纪妤身子摇摇晃晃,似随时都会倒下。 许瑾瑜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 纪妤泪眼婆娑的看向许瑾瑜,眼中满是祈求:“瑾表姐,你瞧瞧她们,都在说谎话骗我。竟然说娘死了。她们都是在骗我对不对?” 大仇得报,许瑾瑜也有些轻飘飘的不真实感。不过,看着纪妤没有血色的脸孔,许瑾瑜还是狠狠心说道:“妤表妹,这么大的事,管事妈妈和丫鬟岂敢随口胡说。姨母......是真的走了。” 纪妤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她眼前一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许瑾瑜不假思索地接住纪妤,因为纪妤身子沉,不由得往后踉跄一步。 管事妈妈红着眼眶低声道:“表小姐,府里现在已经搭起了灵堂。侯爷命奴婢立刻将小姐接回府里。” 威宁侯果然已经回京城了! 能生出纪泽这样的儿子,威宁侯也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毫不犹豫就动手杀了曾经万般宠爱的妻子! 田庄里所有的人都死了......含玉呢?也随着那把火香消玉殒了吗? 想到含玉,许瑾瑜心中沉甸甸的,强打起精神应道:“立刻吩咐下去,我现在陪着妤表妹回侯府。” ...... 突如其来的噩耗,令庄子里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只有顾采蘋是例外,她还在昏迷中尚未醒来。 许瑾瑜面色也有些泛白,神色却颇为镇定,吩咐众人将纪妤抬上马车,至于行李之类的,来不及收拾索性就不要了,先赶回侯府发丧要紧。 一干慌乱无主的丫鬟婆子们顿时有了主心骨,很快依令行事。 临走前,许瑾瑜放心不下顾采蘋,又特意敲打两个产婆几句,顺便叮嘱朝霞时刻贴身伺候,绝不能擅离顾采蘋半步。 朝霞也是个挑眉通眼的伶俐丫鬟,顿时听出一丝异样来,神色也凝重起来:“奴婢斗胆问一句,表小姐是不是觉得那两个产婆不太妥当?” 许瑾瑜赞许地看了朝霞一眼。口中淡淡说道:“妥不妥当我也不清楚。不过,多小心一些总是好事。表嫂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朝霞郑重地点了点头。 许瑾瑜上了马车。车夫扬起马鞭,发出清脆的声响,催着马车奋速前进,向威宁侯府驶去。 ...... 天黑了之后,城门便会关上。马车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的一刻进了城门,否则。就要多等上一夜。 车厢里无人说话。一片沉闷。只偶尔听到一声半声的抽泣声。 小邹氏精明厉害,心狠手辣,治府严苛。丫鬟婆子们在小邹氏手下活的战战兢兢。小邹氏骤然走了。身为女儿的纪妤自然是最伤心的。不过,这些下人就未必是真的难过了。面上的悲怆倒有大半是装出来的。 许瑾瑜心中有数,却也不揭穿她们。默默的酝酿情绪,逼着自己掉了几滴眼泪。 不管怎么说。小邹氏都是她的亲姨母。小邹氏突然死了,她没有半点悲戚也太不像话了。在下人面前也得装装样子。 纪妤昏迷不醒。红着眼眶的许瑾瑜温柔小心地将纪妤搂在怀中。 一旁的丫鬟婆子们将这一幕净收眼底,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道。表小姐真是有情有义,忍着伤心照顾三小姐。 直到子时前,马车才赶回了威宁侯府。 威宁侯府的大门开着。门上挂着白灯笼。守在门口的小厮穿着素服。 许瑾瑜用力的掐纪妤的人中:“妤表妹,侯府已经到了,你快点醒醒。” 纪妤在疼痛中茫然的睁开眼睛。浑浑噩噩的任由人搀扶自己下马车。在看到大门上悬挂着的白灯笼的一刹那,浑身一个激灵。 昏厥前的所有回忆瞬间涌上脑海。 田庄走火。所有人都死了...... 娘也被火烧死了...... 娘死了....... “娘——”纪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开两个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去。 丫鬟们吓了一跳,忙追了进去。 初夏不假思索的要追进去,眼角余光瞄到许瑾瑜神色复杂的侧脸,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姐,我们是不是也该进去了。” 许瑾瑜默然片刻,才低低地说道:“不用急,我们慢慢走进去就行了。” 为什么? 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初夏强自忍下了。小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吧! 许瑾瑜抬起眼眸,看着纪妤哭着跑远的背影,目光复杂之极。 虽然她没亲自动手,不过,小邹氏也算是死在她的手里。小邹氏纵有千般不是,总是纪妤的亲娘。看着纪妤痛哭流涕伤心难过的样子,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所以,还是避开纪妤见到灵堂时的那一幕吧! ...... 小邹氏的灵堂就设置在汀兰院里。 府里所有下人都穿着素服,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和丫鬟才有资格待在灵堂里。纪嬛纪妧惊闻噩耗,都赶回来了。还有纪氏同族的女眷。 灵堂里挤满了人。纪妤却似一个都没看见,哭着冲进灵堂,扑到了那口黑沉沉的棺木上。一边哭一边喊着娘。 因为小邹氏被烧的尸骨无存,这口棺木里只放了一套小邹氏生前穿过的衣服。 纪妧挺着肚子,不便相劝。纪嬛亲自走上前,红着眼眶劝慰:“三妹,遇到这样的事,你伤心是难免的。可也别太过伤了身子。母亲地下有知,只怕也会于心难安......” 纪妤哪里听的进去,哭的死去活来,很快又晕了过去。 纪嬛早有准备,立刻命人将纪妤扶下去休息。等纪妤醒了,就要换上孝服来守灵堂。 就在此时,许瑾瑜也进了灵堂。 “姨母,你怎么就这么去了......”许瑾瑜哽咽着跪下磕头,脸上满是泪水。起身时,身子微微晃了一晃。 纪妧眼中闪出了水光:“瑾表妹,请节哀。” 许瑾瑜小声地哭着应了。 一旁的邹氏早已忍不住了,上前来拉住许瑾瑜,退到了灵堂外的屋子里。 许瑾瑜用袖子擦了眼泪,面容平静。 “瑾娘,”邹氏眼中满是惊恐,声音颤抖不已:“今天威宁侯忽然回了府,紧接着就传来了你姨母被火烧死的噩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小邹氏居心不良,邹氏对这个亲妹妹早已失望透顶,不愿再有什么来往。可听到小邹氏的噩耗时,邹氏依然震惊不已十分难过。 纪嬛和纪妧傍晚时才赶回来。小邹氏的灵堂是邹氏亲自领着人布置的。 许瑾瑜不想多说,轻声道:“娘,你太多心了。这肯定只是巧合罢了。” “这真的只是巧合?”邹氏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姨母之前还好好的在庄子里养病,远在边关的侯爷忽然回了京城,然后就传来噩耗......” 这其中岂能没有半点联系? 许瑾瑜抬起眼,深深的看着邹氏:“就算不是巧合又能怎么样?莫非娘打算去找侯爷问一问其中的缘故?” 邹氏哑然。 “姨母是怎么对我和大哥的,娘应该没忘了吧!”许瑾瑜平静的声音中透出丝丝冷意:“她有今天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其中的内情,和我们无关。我们也无需深究,只要将丧事应付完,就可以离开了。” “从今以后,我们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侯府里的事和我们再也没什么关系。这样不是很好么?” 邹氏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你说的对。你姨母一死,我们和威宁侯府就更远了一层。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来往了。我们在侯府待几日,等你姨母下葬了,我们就回去吧!” 许瑾瑜眉头舒展开来,嗯了一声。 ...... 纪妤醒了便嚎啕大哭,哭了又昏倒,昏倒了再醒。一直折腾到了天亮,哭的没了力气折腾。就这么半跪半趴在棺木前。 众人看在眼底,心里都觉得酸涩。 小邹氏这么一死,最伤心的人可不就是纪妤么? 奇怪的是,侯爷一直都没露面。还有世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都没回府...... 纪嬛守了一夜灵堂,十分疲倦。她身边的纪妧,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孕,自是比纪嬛更累。纪嬛心中不忍,劝了纪妧去休息。 纪妧却不肯,低声说道:“我要去找父亲。” 父亲忽然回来,母亲突然身亡。设好了灵堂,父亲却一直没有现身......这事简直处处透着蹊跷。L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真相 纪妧走出灵堂,去了威宁侯的书房。 亲兵们守在书房外,见了纪妧,立刻上前行礼。 纪妧淡淡说道:“免礼,进去向父亲通传一声,就说我有事要见他。” 亲兵略一犹豫应下了,转身进去通传。纪妧站在外面等候,心里不无自嘲地想着。她这个做女儿的想见父亲一面,都要人通禀。由此可见父女之间是何等的生疏。 等了片刻,亲兵才回转,领了纪妧进书房。 纪妧轻轻敲门,然后听到一个沉肃又冷漠的声音:“进来。” 纪妧推门而入。坐在书桌前的中年男子,正是威宁侯。他低着头正在写着什么,听到推门声,才搁了笔。 纪妧趁着行礼问安之际,迅速的打量威宁侯一眼。 这么多年没见,对她来说父亲陌生又模糊。此时一见之下,和印象中的脸孔差不多,只多了皱纹和沧桑。 纪妧的目光又落在威宁侯身侧的丫鬟身上。这个丫鬟身形窈窕,一直垂着头用左手研磨,看不清面容。不过,纪妧又怎么会认不出她是谁? “含玉!”纪妧十分意外,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得了暴病死了吗?怎么又......” 怎么又忽然活过来,还出现在父亲的身边? 父亲突然回京城,还有小邹氏的猝死,莫非都和含玉有关? 含玉倒是很平静,放了手中的墨锭,敛衽行礼:“奴婢见过二小姐。”声音粗粝低哑难听,完全没了往日的清脆悦耳。 纪妧又是一愣。 没等纪妧问出口,威宁侯便淡淡说道:“妧姐儿你来的正好。这件事要瞒着所有人。不过,你们姐妹总该知道真相。含玉,你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二小姐。” 含玉应了一声,迅速抬眸看了纪妧一眼:“奴婢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会让人很震惊。二小姐怀着身孕,情绪不宜过分激动,不管听到什么,还请二小姐保重身体。” 纪妧心里一沉。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惊惧不安。 到底会是什么事? ...... 当含玉将事情的始末说完之后。纪妧目瞪口呆震惊不已,脑海中一片纷乱。 怎么会是这样! 大哥竟然和继母暗中苟且多年,小邹氏去田庄不是为了养病。而是为了养胎。那一场火也绝不是什么意外,而是父亲命人动的手...... “妧姐儿,这等丑事不得声张,就算是你的夫婿问起。你也一个字都不能说。”威宁侯忍着难堪,低声叮嘱。 其实。他原本不愿女儿知道这种丑事。可这种事瞒的了一时,瞒不过一世。与其将来曝出来引出无穷后患,倒不如早些将秘密告诉她们。 纪妧抬起头,眼中不知何时已经盈满了泪珠:“父亲。你受了这等羞辱,杀了那个贱人也不为过。可女儿想为大哥求个情,求父亲不要记恨大哥。他当年也是年少无知。才会受贱人的引诱犯下大错。我想,他现在一定很后悔......” “他如果真的后悔了。早就该回府,跪在我面前坦白一切。”威宁侯冷哼一声,眼中闪过寒意:“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犯滔天大错,我也不会要了他的命。这一点,他心里十分清楚。” “他也正是依仗这一点,才敢在我面前拒不承认。至今还不肯回来。” 这哪里是后悔知错的样子。根本就是怀恨在心! 威宁侯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昨天之前,他纵然再愤怒也没有杀了纪泽的想法。可很快,他就得知顾采蘋生了一对双生子,纪家有了子嗣,强自压抑的杀意在心里又悄然涌了上来....... 纪妧也被说的哑口无言。她心中当然气恼纪泽的行径,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嫡亲的兄长。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威宁侯对纪泽起杀心,更不能看着威宁侯府上演父子相残的悲剧。 纪妧咬咬牙,跪了下来。 她怀着身孕,行动间多有不便,跪下的时候却毫不犹豫。 威宁侯一惊,皱眉道:“你还怀着身孕,这样跪着会伤到身子,快些起来说话。” 纪妧含泪说道:“父亲,大哥纵有万般不对,总是你的亲生儿子。女儿恳请父亲放过大哥这一回。就算是看在死去的娘的份上......” 纪妧说着,早已泣不成声。 威宁侯想到早年亡故的原配陈氏,眼里的杀气悄然褪去,半晌才叹了口气:“罢了!我答应你,不管怎样,也不会生出弑子的念头。你总该放心了,快些起身。” 纪妧红着眼眶,艰难的磕了几个头:“女儿谢过父亲。” 威宁侯心里不是滋味,半晌才说道:“我私自回京城,要写奏折向皇上请罪。灵堂我就不去了,你先退下吧!” 纪妧低声应了,用袖子擦了眼泪,缓缓起身。 含玉忙过来,搀扶着纪妤起来。 ...... 纪妧走出书房的时候,面色比来之前更苍白难看。好在府里办着丧事,人人穿着孝服面容悲戚,纪妧的失态并不惹眼。 纪妧心乱如麻,不知不觉中又回了灵堂。 纪妤又醒了,跪在棺木前放声痛哭,不停的喊着:“娘,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如果纪妤知道了小邹氏死亡的真相,如果纪妤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兄长苟且,会是什么反应? 纪妧打了个寒颤,立刻将这个念头挥开。 不,绝不能让纪妤知道真相! 她虽不喜欢纪妤,可纪妤毕竟是她的亲妹妹。血浓于水,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纪妤崩溃。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身子微颤的纪妧,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妧表姐。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你怀着身孕,可得多保重身子。” 纪妧神色恍惚的看向身侧:“瑾表妹,我、我没什么,你不用为我担心。” 这哪里是“没什么”,根本就是心事重重。 许瑾瑜心念电转。刚才纪妧出去许久,或许是去见了威宁侯,已经知道真相了。所以才会这般失魂落魄大失常态吧! 她只能装着不知情。细心的劝慰了几句。 纪妧性子素来坚强。最初的慌乱无措之后,慢慢镇定下来。小邹氏已经死了。就让这个秘密随小邹氏长眠地下吧!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灵堂门口。 纪妧转头看过去。 是纪泽回来了! ...... 许瑾瑜比纪妧的反应更快。在纪泽出现的一刹那,便抬头看了过去。 纪泽站在灵堂门口。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度翩然,神情说不出的僵硬。茫然的目光掠过灵堂里的众人,却似什么也没看清,最后。落在了那口棺木上。 纪泽身体一颤,心底涌起无尽的悔意和恨意。 许瑾瑜远远地看着。心中一阵快意。 最在意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这对骄傲又自负的纪泽来说,无疑是极沉重的打击。 纪泽,我终于让你尝到了当年我曾受过的痛苦。 知道真相的威宁侯回到了京城,正好躲过了前世的死劫。有威宁侯在。料想纪泽也翻不起风浪来了。或者......还有父子相残的一幕上演。 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已经和她无关。她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 纪嬛急急的迎了过去:“玉堂,你这两天到底去哪了?府里发生了许多事。母亲养病的那个田庄走火,母亲也因此意外身亡了。” 纪嬛的声音哽咽起来。 纪泽声音有些奇异的僵硬:“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今天特地回来。就是为了......给母亲磕头守灵。” 纪嬛见他神色有异,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一时也没深想,匆匆吩咐道:“你先去换了孝服再来磕头。” 纪泽没有拒绝,缓慢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 “大哥,你等等。”身后忽的响起纪妧的声音:“我陪你一起去换衣服。” 也不知纪泽有没有听清纪妧在说什么,胡乱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纪妧定定神,强自镇定地走到了纪泽的身侧。纪妧神色苍白目光异样,纪泽也没察觉。 ...... 兄妹两个一路沉默着到了浅云居。 下人早已将白色的孝服准备好了,纪泽机械般的换上,出来之后,对纪妧说道:“我换好衣服了,现在可以去灵堂了。” 纪妧却一动都没动,只定定地看着他。 纪泽此时压根没心思揣度任何人的心思,略有些焦躁不耐地看了过去:“怎么了?” 纪妧深呼吸一口气,一声令下,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两人:“大哥,你和母亲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泽:“......” 纪泽的俊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有心想扯谎应付过去。可在纪妧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半晌,纪泽才回过神来:“你去问过父亲,父亲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纪妧咬牙:“是,父亲什么都告诉我了。大哥,你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么?她可是父亲的继室,是正经的威宁侯夫人,是我们的继母。你喜欢美人,只管纳进府来。怎么偏偏......偏偏就和她......” 出身名门的纪妧,到底说不出“勾搭成~奸”之类的字眼。一张俏脸憋的通红,眼底满是愤怒和失望。 纪泽的脸上火辣辣的。 兄妹四人里,纪嬛出嫁的早,纪妤年龄小又隔了一层,他和纪妧的感情一直是最深厚的。若是换了别人这样指责,他大概早就恼羞成怒记恨在心了...... 纪妧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将心头翻腾不息的怒气按捺下去:“她这样死了,倒也是桩好事。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别让大姐和三妹知晓了。尤其是三妹,她若是知道自己的亲娘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只怕撑不下去。” 纪泽没吭声。 “这件事到此为止,从此以后,只当没发生过这些事。”纪妧又说了下去:“我已经求了父亲,请求他放过你这一回,父亲已经答应了。你待会儿去灵堂磕了头,就去找父亲。” “到底是嫡亲的父子,血浓于水。父亲已经杀了母亲,气也该消退大半了。只要你表现的诚心悔过,父亲总不会再为难你......” 纪泽忽地冷笑一声,笑声有些尖锐:“二妹,你真的以为父亲会不介怀吗?你也太天真了!” 纪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流着冰冷的血液。 威宁侯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不是因为纪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子嗣,那一天夜里,死在田庄里的绝不止小邹氏一个人。 想到死在自己刀下的小邹氏,纪泽的心像被揪紧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纪妧听的一阵心惊:“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父亲已经答应过我了,他说过会放过你这一回。” 纪泽冷笑不语。 就算威宁侯肯放过他,他也绝不会放过对方! 如果不是威宁侯逼着他动手,他怎么会亲手杀了小邹氏,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而且,他曾隐秘的做了安排,原本这个时候威宁侯应该已经死在战场上了......没想到,威宁侯回了京城,也正好逃过了这一劫。万一此事被威宁侯知道了,父子两个最后一丝情分也就没了,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所以,他要早一步动手。 当然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威宁侯对他戒心正重,不容易得手,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他只能暂且隐忍示弱,静待时机! “对了,大哥,你这两日一直没回府,有件喜事你还不知道吧!”纪妧打起精神,挤出笑容:“大嫂昨天临盆,生了一对龙凤双生子。” 双生子本就少见,龙凤胎更是极为少有。 这样的好消息,却没能令纪泽展颜,他的反应甚至算得上冷漠:“这几日府里有丧事,等丧事结束了我再去田庄里看孩子。” 有儿子本是件好事。不过,对此时的纪泽来说,这实在算不得喜讯。 纪家有了子嗣,他这个儿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说不定,威宁侯会狠下心来对付他也未可知。 ......L ☆、第二百七十三章 软禁(一) 停灵七日后,盛放着小邹氏衣物的棺木下了葬。 小邹氏正值盛年意外身亡。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京城,不知引来多少猜测。更令人惊讶的是,原本应该驻守在边关的威宁侯竟暗中回了京城。 无诏擅离边关的罪名可不小。威宁侯主动上密折向皇上请罪,皇上召威宁侯进宫,君臣密谈许久,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之后,皇上并未降罪威宁侯,反而下了恩旨,命威宁侯在京城休养数月再回边关。 皇上感于威宁侯镇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十年未能与儿女相聚,特意下旨,让威宁侯世子纪泽告长假回府,直至威宁侯离开京城。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赵公公用阴柔尖细的声音宣读了圣旨。 纪泽跪下,恭敬地接了圣旨,一脸感恩戴德:“多谢皇上恩典。” 赵公公笑道:“杂家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皇上待臣子有这样的恩典。世子整日忙碌辛苦,此次可算是沾了威宁侯爷的光,可以在府中好好歇上一阵。真是羡煞旁人了。” 纪泽扬起笑脸应对了几句,待赵公公走了之后,笑意顿时悄然隐没,目光阴沉而冷厉。 在别人眼中,皇上对威宁侯父子恩宠有加。可对纪泽来说,这个“长假”绝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趁着慕容晖不在京城,他可以暗中拉拢下属,迅速的掌控侍卫步军。日后慕容晖意外身亡,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接任都指挥使一职。 可这道圣旨一下,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大半。 想也知道,这道旨意,是威宁侯亲自向皇上求来的。什么恩典。都是骗人的屁话。真正的目的是惩罚他的忤逆...... 纪泽一路沉着脸回了府。 刚回府,便有下人来禀报:“侯爷吩咐过了,只要世子一回府,就立刻去书房见侯爷。” 纪泽神色淡淡地应了。 ...... 小邹氏死后,汀兰院便空了出来。威宁侯没踏进过汀兰院半步,独自住进了书房。 从边关带回来的几十个亲兵,分成两班轮流守在书房外。没有威宁侯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进书房。 纪泽站在书房外,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含玉。 在看到含玉俏脸的刹那,纪泽的眼中闪过骇人的冷芒。右手悄然握紧。就是这个贱婢暗中跑到边关送信,使得威宁侯愤怒归京,也使得小邹氏一尸两命...... 想对付威宁侯需要从长计议,对付区区一个丫鬟却是不费什么力气。 纪泽眼中的杀意十分明显。几乎毫不遮掩。 含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见纪泽这般模样也没觉得害怕。神色颇为从容:“世子爷请进,侯爷已经等你多时了。” 纪泽狠狠地盯了含玉一眼,才大步进了书房。 含玉识趣的退到书房外,关了门。走出几米远,守在门外。 威宁侯不但没命人杀了她,反而吩咐她贴身伺候。书房里外都是亲兵。只有她这么一个丫鬟,自然格外的惹眼。 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在暗中猜测过小邹氏的意外身亡之后,不免再悄悄议论上几句含玉。羡慕眼热的,免不了要说些酸溜溜的话,诸如“夫人一死倒是便宜了含玉,说不定能飞上枝头”之类的。 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含玉早已脱胎换骨,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争强好胜掐尖要强了。根本就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 书房里,父子两人相对而立。 自从那一夜过后,这还是父子两个第一次独处。 威宁侯深深的看着纪泽,似乎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纪泽在踏进书房的那一刻,便将所有的恨意怨恨都压进了心底。此时一派恭敬:“不知父亲召儿子前来,有何事要吩咐?” 威宁侯眸光一闪,淡淡说道:“你今天已经接到皇上圣旨了吧!” 纪泽应道:“是,皇恩浩荡,特意恩准儿子告了长假在府中陪伴父亲。” “这是我亲自求来的圣旨。”威宁侯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之前未曾告诉你,也没和你商议,你心里可有怨气?” 纪泽扯了扯唇角,笑着应道:“父亲离开京城这么多年,儿子心中一直挂念。此次终于有机会在父亲面前尽孝,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怨气。父亲这么想,可就实在冤枉儿子了。” 笑容真挚,语气真诚,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威宁侯淡淡一笑:“你不怨我就好。”顿了顿又道:“这么多年顾氏一直无所出,你续娶了小顾氏,小顾氏倒是有福气能生养的,为你生了一对龙凤双生子。前几天一直忙着丧事,你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孩子吧!” “回禀父亲,儿子正准备今日去探望小顾氏。”纪泽立刻答道:“小顾氏一个人在田庄里做月子,未免有些孤独冷情。儿子想在田庄小住几日,陪陪妻子孩子。” 借着探望顾采蘋的名义,先出府再说。他暗中掌握的势力,威宁侯在短期之内是查不出来的。 这才是纪泽真正的底牌。 威宁侯语气依旧淡然:“不用你出府了。我早上就命人去田庄接人。到了晚上,小顾氏和孩子就会被接回府。” 纪泽的神色微微一僵。 威宁侯竟派人去接顾采蘋母子回府......这样一来,他也就没了理由出府,被变相的软禁在府里。 虽说他还可以暗中命人出府送信,可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说,也很容易被威宁侯察觉。 此时容不得纪泽多想,在威宁侯锐利逼人的目光下,纪泽只有低头称是的份:“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不过,小顾氏成亲才七个月就生了孩子,传出去名声总是不好听......” “就说是早产好了。”威宁侯随口一句,便将纪泽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纪泽心里憋屈极了,却不便反驳。 威宁侯沉默片刻,忽的又说了句:“如今我身边无人伺候,打算纳一个二房。”L ☆、第二百七十四章 软禁(二) 续弦是正经的娶过门做继室,纳妾室就简单多了。 做父亲的要纳小妾,当然无需征求儿子的同意。威宁侯只是通知纪泽一声罢了! 不过,以威宁侯的性子,特意提起此事,绝不是无的放矢。 短短片刻,纪泽心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口中应道:“父亲纳一个侧室伺候也是应该的。不过,父亲多年没回京城,心中大概也没合意的人选。不如放出风声,挑一个身家清白美丽贤惠的女子进府......” 威宁侯轻描淡写地打断纪泽:“不用了。我心中已经有了合意的人选。” 纪泽心中一个咯噔,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不知父亲说的是谁?” 威宁侯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说起来,这个女子你也很熟悉,就是含玉。” ......什么?父亲竟然要纳含玉为妾? 纪泽又惊又怒,一时忘了装恭敬,霍然抬起头来:“父亲想纳妾,美丽又聪慧的良家女子多的是。为何偏偏要挑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 含玉曾是小邹氏的贴身大丫鬟,对他和小邹氏的*了如指掌。威宁侯明知道他对含玉怀恨在心,却要正大光明的纳含玉为妾,这样的举动,和打他的脸又有何异? 更何况,含玉一旦做了威宁侯的妾室,他想杀含玉就会有诸多顾忌...... 威宁侯面色一冷,目光如出鞘的利刃,寒光逼人:“想纳谁为妾是我的事,莫非我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要听你的不成?” 孝之一字。宛如一座大山,压的满心怒火的纪泽哑然无语。 纪泽咬咬牙,低头认错:“刚才儿子一时激动,说话冒失,还请父亲不要怪罪。” 威宁侯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父子两个说话,说错了也无妨。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含玉身世凄凉。当年被卖进府为奴为婢,非她所愿。后来做了那么多违心事,也是被逼无奈。她能迷途知返。甘冒风险,不远万里到边关来给我送信,足可见其品性善良坚韧。娶妻当娶贤,纳妾当纳美。含玉比起那等不知廉耻的女子来要强多了。” “那等不知廉耻”的女子,指的当然是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的小邹氏。 饶是纪泽脸皮再厚。听了这番话也禁不住变了脸色。 一抬眼,却见威宁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威宁侯常年征战沙场,虽然四十多岁了,身体却依然健壮。丝毫不比年轻人逊色。举手投足间更有着慑人的威仪。此时紧紧的盯着纪泽,锐利的目光似能洞悉一切。 纪泽心里涌起一阵寒意,定定神应道:“父亲说的是。是儿子太过浅薄。对含玉有了偏见。儿子要恭喜父亲,得了这样称心如意的如花美眷。” 威宁侯嗯了一声:“纳妾无需过多讲究。过些日子,挑个好日子,我就正式纳了含玉。” 小邹氏刚死,威宁侯就纳妾。这种事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暗中嘲笑黄泉之下的小邹氏。 很显然,威宁侯是故意为之。 碍于颜面,威宁侯不能将小邹氏的丑事公之于众,还要忍着屈辱将小邹氏好好下葬。只能用这样的举动发泄心中的怒意。 一股无以名状的怒火在纪泽的胸膛涌动不休。 不过,纪泽心中虽然怒不可遏,面上却没流露出来,笑着附和几句,才告退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几步,纪泽看到了待在廊檐下的含玉,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个贱婢。然而,想到书房里的威宁侯,纪泽不得不强忍怒气,拂袖离去。 ...... 到了晚上,顾采蘋和一双儿女被接回了威宁侯府。 顾采蘋产后身子虚弱,一直卧床静养。今日一路奔波,疲累不堪,兼且做月子的女子见不得风,下了马车便被软轿抬着回了浅云居。 一双孩子却被抱到了威宁侯面前。 孩子出生也有*天了,皮肤还有些皱巴巴的,眉眼倒是稍稍长开了一些。纪泽生的俊美无双,顾采蘋也是个美人儿,孩子自然不会丑到哪儿去。 一向威严的威宁侯,在看到两个孩子时,目光顿时柔和了起来,有些笨拙的抱过了男婴。 纪家终于有后了! 如果那个逆子不知悔改,胆敢在暗中有什么举动......他也无需心软! 威宁侯眼中的杀气一闪而逝。怀中的男婴有些不安的扭动身子,然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男婴一哭,在奶娘怀中的女婴也闹腾哭了起来。 威宁侯皱了皱眉,将哭闹不已的男婴给了奶娘,一挥手,两个奶娘将孩子抱了下去。 ...... 浅云居里。 顾采蘋小憩了片刻,总算有了些精神。吩咐奶娘抱了孩子过来,逗弄了片刻,又心神不宁的惦记起丈夫来。 纪泽肯定知道她回府了吧!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来看她? 生产后醒来,她便惊闻了小邹氏被火烧死的噩耗。 她震惊错愕之余,心中又有些隐秘的窃喜。 她和小邹氏一向相处的不甚愉快,小邹氏对她似乎有些奇怪的敌意。而且,她总隐隐觉得纪泽和小邹氏的关系不同寻常......小邹氏突然死了,对她来说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就在此刻,纪泽走了进来。 顾采蘋眼睛一亮,娇软地喊了声:“世子爷......” 纪泽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床边,抱起男婴。他注视着孩子的目光不全然是欣喜,还有些复杂和微妙。 这就是他盼了近一年的孩子。 原本,他应该再有一个儿子的...... 顾采蘋有些难堪和失落,挤出笑容:“世子爷,两个孩子还没名字呢!还请世子爷为他们取名。” 纪泽脸上没什么喜色,淡淡说道:“还是让父亲起吧!” 顾采蘋讪讪地哦了一声。 过了片刻,顾采蘋又说道:“世子,母亲在田庄里住的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走了火?” 谁曾想,此话一出口,纪泽的面色陡然一沉,冷冷地扔下一句:“好好做你的月子,和你无关的事情无需多问。” 说完,纪泽便拂袖而去。L ☆、第二百七十五章 隐秘 纪泽突如其来的怒气,让顾采苹既错愕又委屈伤心,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奶娘们忙将孩子抱了出去。 朝霞免不了要安慰顾采苹一番:“夫人意外去世,世子心情不好,语气难免差一些。世子妃可别放在心上。再说了,您正做着月子,万万哭不得。若是月子里落下什么毛病,以后可就难治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顾采苹依旧耿耿于怀。 朝霞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我们一直在田庄里待着,消息闭塞,对府里的事情不熟悉。不如将碧罗叫来问一问。说不定她能知道些内情。” 这倒是个好主意。 顾采苹用袖子擦了眼泪:“你现在就去叫碧罗过来。” 很快,碧罗便来了。 自顾氏去世之后,碧罗一日比一日沉默少言,脸孔也愈发清瘦,敛衽行礼之后,便安静地站到了一旁。 顾采苹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碧罗,你一直在府里,对府里的事情应该很清楚。前些日子田庄走火,婆婆被火烧身亡的事,你有没有听过什么传言?还有,公公怎么会忽然回了京城?” 碧罗沉默了片刻,忽地低声道:“世子妃,奴婢有些事想禀报。” 顾采苹一怔,然后看了朝霞一眼。 朝霞有些悻悻地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碧罗和顾采苹两个人。顾采苹挑了挑眉:“到底有什么要紧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碧罗深呼吸一口气,将深藏在心底的隐秘说了出来:“夫人的死根本不是意外。含玉死里逃生,对夫人怀恨在心,不远万里悄悄奔赴边关。将夫人和世子苟且的事禀报给侯爷知晓。侯爷愤怒之余,暗中赶回京城杀了夫人......” ......听到苟且两个字,顾采苹的头脑轰地一声,手脚陡然冰凉,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碧罗,你、你说什么?什么苟且?世子和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碧罗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哀伤和一丝隐约的同情:“二小姐这般聪慧敏锐。难道从未察觉到不对劲吗?” “如果不是因为察觉到此事。大小姐当年怎么会落了胎,后来又郁郁而终?” 顾采苹的脸唰的惨白,头脑混乱之极:“如果真的是这样。大姐当日为什么不对我明言?” 碧罗想到被气的呕血身亡的顾氏,眼中闪出水光,哽咽道:“大小姐一直都是个打落牙齿和水吞的性子,又视此事为奇耻大辱。哪里肯吐露半个字。奴婢贴身伺候大小姐多年,也一直被瞒在鼓里。直到大小姐病逝。曾在夜半时分见到过世子悄悄潜出书房,才看出些端倪。不过,奴婢当时还不敢确定。” “后来,二小姐嫁到侯府来。奴婢不愿让人擅动大小姐的寝室,以死相逼。夫人一怒之下,领着人到浅云居来。我大着胆子诈了几句,夫人竟投鼠忌器。不敢再动我分毫。我这才敢确定心中的猜想。” “可此时,二小姐已经怀了身孕嫁到了侯府来,再说什么都迟了。而且奴婢无凭无据,一切都只是推测,说了只怕二小姐也不信。” 顾采苹哆嗦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来:“真的是侯爷杀了夫人?” 碧罗坦然答道:“这个奴婢也不敢确定。只是猜想罢了!奴婢觉得,此事世子也一定是知情的。夫人意外身亡的噩耗传到侯府的时候,世子既没有当值也没在府里......” 怪不得纪泽一直待她冷冷淡淡! 怪不得小邹氏对一直怀有隐约的敌意! 怪不得她刚才问起小邹氏意外身亡一事的时候,纪泽会发那么的火气! 原来,纪泽一直和小邹氏暗中有私~情...... 顾采苹泪脸满面,低声啜泣起来。 碧罗默然许久,才低声问道:“奴婢斗胆劝二小姐一句。此事二小姐心中有数就好,在世子面前万万不能流露出来。否则,以世子的心狠手辣,说不定会对二小姐不利。” 顾采苹难得地听进了碧罗的劝慰,颤抖着用袖子擦了眼泪,红着眼眶说道:“碧罗,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遇事也能多提点我一些。” 碧罗在顾氏身边多年,对侯府上下的人都很熟悉,性子沉稳,做事仔细,样样都胜过朝霞。 顾采苹之前冷落碧罗,只是因为心中不忿。现在得知真相,心惊胆寒,忽然觉得沉默少言的碧罗可靠起来。 碧罗低低地应了声是。 接下来一连几日,顾采苹都活在战战兢兢忐忑不安中。既盼着纪泽,又害怕见到纪泽。 好在纪泽来的极少,偶尔来了,也只是看一看孩子,并未来探望顾采苹。 顾采苹暗暗松口气之余,心中又觉得憋闷。小邹氏已经死了,纪泽依然对她念念不忘。对自己却视而不见异常冷淡。 朝霞的心情也不太美妙。 也不知那一天碧罗和顾采苹说了什么,之后便成了顾采苹身边的贴身丫鬟。顾采苹对碧罗器重依赖,甚至隐隐超过了她。 ...... 威宁侯亲自下令,命人将空置的依兰院收拾干净,又搬了许多崭新的家具进院子。然后命厨房准备几桌喜宴。 这些不同寻常的举动,顿时令下人们议论纷纷人心浮动。暗暗猜测起威宁侯的用意来。 夫人去世还不满一个月,难道威宁侯又打算续弦了? 这个谣言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威宁侯命管事置办喜事用的东西,说是要纳一房妾室。妾室的身份比不得续弦,不过,在威宁侯府没有女主人的情况,威宁侯正经纳进府里的侧室也算是半个主子了。 也不知谁这么幸运,能入侯爷的眼...... 众人传说纷纭,含玉自然也听说了一些,却并未放在心上。 堂堂威宁侯要纳二房,肯定要挑身世清白美丽温柔贤惠的良家女子。和她这个身份卑微的丫鬟没什么关系。 对她来说,无非是再换一个主子罢了。L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二房(一) 威宁侯很晚才回府,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 虽然多年没回京城,威宁侯却是军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此次无诏回京,上了一份请罪的奏折,皇上不但没怪罪,反而恩准他在京城休假。还下恩旨让纪泽也告假待在府里,让威宁侯一享天伦之乐。这份恩宠,在武将中堪称独一无二。 这些天,威宁侯接了不少请帖。 本来众人还在担心威宁侯亡妻伤心过度不肯出来见人,没曾想威宁侯接到请帖就赴宴。这么一来,请帖就更多了。 含玉守在书房里一天无所事事,此时主子回来了,立刻打起精神伺候更衣沐浴。 小邹氏是个刻薄难伺候的主子,含玉能在小邹氏身边立足多年,这些贴身伺候的活儿自然不在话下。 伺候一个男人和伺候一个女子差别多了去了。一开始含玉有些不习惯,不过,从边关回京城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月了。那一点点羞涩不自在也渐渐被抛到了脑后。 威宁侯不喜说话,生性威严,含玉渐渐摸清了威宁侯的性子,也格外的伶俐知趣,从不多舌。 然而,今晚的威宁侯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 沐浴更衣过后,威宁侯坐在床边,迟迟没有就寝,只定定地看着含玉。 含玉被盯的心里发毛,却不敢多问,垂首站着。 半晌,威宁侯才张口道:“明天要忙上一整天,你今晚早些休息。” 含玉先应了一声,旋即茫然地抬起头,眼中有些迷惑不解:“明天侯爷纳妾,奴婢有什么可忙的?” 威宁侯的神情有些奇怪。又有些奇怪的笑意,声音透着不自觉的温柔:“我要纳为二房的人就是你,你当然会很忙。” 含玉:“......” 含玉杏目圆睁,一脸错愕,神情僵硬,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威宁侯竟然要娶她做二房?! 这、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 ...... 威宁侯原本目光含着笑意,可看着含玉只有震惊却毫无喜色的样子。不由得拧起了眉头:“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含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缓跪下,声音有些晦涩:“多谢侯爷的美意。可奴婢......奴婢身份卑贱,实在担不起侯爷厚爱。” 威宁侯笑容一敛。 从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一跃成为威宁侯侧室,成为正经的主子。这对丫鬟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喜事。他之前一直没告诉含玉,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却怎么也没料到,含玉竟是这样的反应! 含玉跪在地上。只觉得两道锐利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手心不由得渗出了冷汗。 朝夕相处两个多月。她对威宁侯这个男人也有了些了解。常年领兵征战位居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绝不容别人忤逆自己。 她这样的举动,无疑是不识抬举。威宁侯一定会勃然大怒吧...... 等了许久。却并未等来意料中的怒火。 威宁侯淡淡地张口问道:“含玉,你为什么不愿意?” 为什么? 含玉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张俊秀斯文温和的少年脸孔,心里涌起甜蜜苦涩掺杂的滋味。口中却轻声道:“奴婢身份低微,又曾为虎作伥。如今右手做事不便。嗓子粗哑难听。实在不配做侯爷的妾室......” “我既是决定要纳你为妾,就不在意这些。”威宁侯忽的打断了含玉。 含玉哑然。 威宁侯又说道:“你不用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含玉只得道谢起身。 “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威宁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含玉心里一颤,不假思索地答道:“没有。奴婢以前一直在夫人身边伺候,从未接触过外边的男子。” 别看威宁侯现在一副大度温和的样子,如果她直认不讳,他不恼羞成怒才是怪事。 有了小邹氏的“珠玉在前”,威宁侯对此事也格外的敏感。见含玉否认的迅速坚决,心中的恼怒稍稍退去:“没有就好。因为邹玉娘的事,纪泽对你心怀怨恨。现在碍着我,不敢对你动手。一旦我离开京城,就是你的死期。只有成为我的侧室,才能令他望而却步,不敢对你动手。” “我不妨和你说实话,以后我不会再续弦了。你虽然只有侧室的名分,却不用担心会有心胸狭窄的主母刁难。若是能早些怀孕生子,为纪家延续血脉,以后我会将内宅的事都交由你打理。” 这番话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有不小的吸引力。对含玉来说,无疑是一步登天的喜事。更何况,还有心狠手辣的纪泽在一旁虎视眈眈...... 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含玉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一颤,垂着头说道:“多谢侯爷抬爱,奴婢......奴婢愿意!” 威宁侯眉头舒展开来,起身走到含玉身侧。然后,一只手落到了含玉纤弱的肩膀上。 他这是......要她今晚就伺寝吗? 含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身子颤抖了起来。 那只手缓缓的摩挲着她的肩膀,很快又停下了:“你不用怕。我没那么性急,等明天正式纳了你过门再圆房。你先回屋去休息吧!” 含玉怔怔的抬头看着威宁侯,竟看到他眼底的一丝温情和怜惜。心里忽的一动。 撇开身份的差距不提,威宁侯也是相貌堂堂杀绝果伐的七尺男儿。而她,右手无力,嗓子晦哑,除了年轻之外别无所有。他肯给她这样的名分,又许了将来,可见对她有些情意。 或许,嫁给他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要她安分守己,将来有个一儿半女傍身,至少能保一世衣食无忧。 至于许徵......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是她的一厢情愿。许徵大概从不知道有一个丫鬟默默地恋慕着他吧!她也该放下心中的奢望了! 心中的千回百转,并未显现在脸上。 含玉恭敬地告了退。 威宁侯注视着含玉窈窕的身影,目光柔和。L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二房(二) 威宁侯府刚办了丧事不久,又办起了喜事。 这一日,威宁侯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来的客人里除了亲眷好友之外,还有不少军中武将。 威宁侯父子亲自招呼宾朋。女眷则由纪嬛纪妧姐妹招呼,至于纪妤,在小邹氏下葬之后就病倒了,至今还下床不起。这一日依旧待在清芷苑里没有出来。 其实,纪妤身体虽然不佳,却远没到不能下床的地步。她不肯出去,大半是因为愤怒憋闷的缘故...... “咣当”一声脆响,一碗热腾腾的药汁和碗一起落了地,顿时摔地粉碎。 紫月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说道:“三小姐,你身子还没好,可得按时喝药......” “滚!” “这碗药洒了没关系,奴婢刚才熬药的时候,特地叮嘱多熬了一碗,现在就去重新盛一碗端来......” “我让你滚,你听见了没有!”纪妤火冒三丈,怒骂道:“再敢啰嗦,就打你三十板子!” 紫月一听三十板子,立刻不敢多嘴了,垂着头退了出去。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另娶新欢!更可气的是,纳的二房竟是母亲生前的贴身丫鬟。这样的举动,简直是故意让九泉之下的母亲难堪! 父亲怎么可以这么做! 纪妤越想越恼火,将伸手可及之处的东西全都扔了,乒乒乓乓的声响不绝于耳。 门又被敲响了,紫月在门外说道:“三小姐......” 竟然还敢来! 纪妤憋了满肚子的闷气正无处可发,快步去开了门,劈头盖脸地骂道:“混账东西!让你滚出去别来烦我。还敢来大呼小叫......” 等等,紫月的身后怎么还有两个人? 纪妤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道:“二姐,瑾表姐,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 站在门外的正是纪妧和许瑾瑜。 许瑾瑜大仇得报,这些日子心情极佳,面色红润更胜往日。 纪妧挺着肚子。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三妹,你已经有力气骂人了,想来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之前我让人来叫你出去招呼客人。你为何又推托不去?” 纪妤的脸忽红忽白。 纪妧又绷着脸训道:“母亲去世,不止你伤心,我们心中都不好受。可逝者已逝,再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活着的人得向前看,好好活下去。父亲纳二房是府里的喜事。你闹小性子不露面,让父亲知道了,心中必然不快。就是新过门的玉姨娘心中也会疙疙瘩瘩的不痛快。” “父亲在京城待不了几个月,就要回边关。到时候十有*会将府里的事交给玉姨娘。你和她闹的不睦。以后吃亏的可是你......” 纪妧一番苦口婆心,其实都是为了纪妤着想。 威宁侯对小邹氏厌恶痛恨,连带着对纪妤这个女儿也格外冷淡。这些日子从未探望过卧病在场的纪妤。在这样的情况下。纪妤不但没想着讨好父亲,反而使性子闹腾。只怕更为威宁侯所厌弃...... 可惜。一无所知的纪妤根本不了解纪妧的一片苦心,闻言顿时气红了眼眶:“二姐,连你也向着那个贱婢!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母亲身边的一条狗。现在母亲死了,她向父亲献媚,倒成了半个主子。我才不出去,我也不要见那个贱婢。以后也不承认她是什么姨娘......” 啪地一声,纪妤的脸上浮起了五道指印! 这一巴掌,打断了纪妤的嘶喊,也把纪妤彻底打懵了! 纪妤既震惊又伤心:“二姐,你......你竟然为了一个贱婢打我!” 姐妹虽然不算亲密,不过,这么多年来朝夕相处,也算有些感情。纪妧性情矜傲冷淡,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冷嘲热讽几句,何曾动过手? 许瑾瑜也是一惊,立刻看向纪妧。 纪妧神色激动,脸孔漾起愤怒的红晕,声音严厉中带着些颤抖:“纪妤,你到底什么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成熟点?” “含玉以前确实是丫鬟,可父亲前几天就让人除了她的奴籍,今日正经的纳她为妾室。如果父亲不再续弦,她就是威宁侯府的半个女主人。你口口声声骂她贱婢,你是成心要自找不痛快么?” 纪妧越说越恼怒,火气尽数地涌上脑海。 纪妤心中也有了些悔意,口中却不肯认输:“她不过是个姨娘,难不成还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不成!” 纪妧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纪妤,还没来的说话,脸色忽然一白,双手捂着肚子,眼中流露出痛楚。 “妧表姐!”许瑾瑜眼疾手快的搀住了纪妧,急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动了胎气?” 纪妧的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颤抖着挤出几个字:“快些扶我坐下。” 就连纪妤也被吓到了,不敢再出言顶撞,和许瑾瑜一左一右扶着纪妧坐下。 纪妧面色苍白,闭上双眸,平复紊乱的心绪。 “二姐,你好些了么?”纪妤咬了咬嘴唇,眼底满是懊恼和后悔:“都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你好生歇着,我这就去梳洗穿衣,一会儿随你们出去。” 纪妧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纪妤唯恐再惹得纪妧不高兴动胎气,忙喊了紫月进来,替自己更衣梳洗。 许瑾瑜站在纪妧身侧,握着纪妧略显冰凉的手,低声劝慰:“妧表姐,妤表妹还小,性子急躁,说话又冲动直接。你就别和她置气了。” 纪妧默然片刻,才叹口气,唇角满是苦笑:“我怎么会和她置气。我只是为她着急罢了!” 为纪妤的不知天高地厚而焦虑,为纪妤的不懂宽怀忍让而着急。 这样的纪妤,哪可能是善于隐忍性情果决的含玉的对手。 含玉对小邹氏恨之入骨,难保不会迁怒纪妤。更可虑者,一旦两人生出冲突,威宁侯大概也不会站在纪妤这一边...... 这些隐忧和焦虑,对着“毫不知情”的许瑾瑜,纪妧实在难以说出口。L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二房(三) 许瑾瑜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纪妤不知内情,一味埋怨威宁侯冷淡寡情,妻子亡故一个月就另娶,对含玉满是敌意。纪妧看在眼里,哪里不着急的道理。刚才那一通怒斥,是希望点醒纪妤。 纪妧看着冷淡,其实外冷内热,最重情义! 如果纪妧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她暗中设计的,会怎么看她?纵然不成仇人,也会形同陌路,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相知相惜了吧...... 许瑾瑜将这些唏嘘压进心底,笑着扯开话题:“说实在的,我也真没料到侯爷竟然纳含玉为妾。接到喜帖时,我被吓了一跳呢!” 小邹氏“意外”身亡,身边的丫鬟婆子也一并命丧黄泉。威宁侯肯饶过含玉一命,已经让人很意外了。谁能想到,含玉竟然还有这份机缘,入了威宁侯的眼,嫁给威宁侯为妾。 姑且不论含玉对威宁侯有没有情意,只从结果来看,嫁给威宁侯无疑是含玉最好的归宿。 脱了奴籍,改变了低微的身份,一跃成了主子。将来再生个一儿半女,这一辈子也有了依靠。 纪妧扯了扯唇角,声音平平板板的,没多少喜意:“母亲亡故,父亲身边总少不了人伺候。含玉年轻貌美,聪慧伶俐,做事又仔细周全。也怪不得父亲会喜欢她。” 这显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话题。 纪妧很快沉默了下来。 许瑾瑜明知纪妧心事重重,也不好出言开解,有意说些令人高兴的事:“对了,妧表姐,你见过两个孩子了么?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也在产房里。两个孩子一般模样,生的可爱极了。” 提起那一对孩子,纪妧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前些日子我就见了两个孩子,一般模样冰雪可爱,看了就让人心中欢喜呢!” “再过些天,就是孩子满月。”许瑾瑜笑道:“我亲手做了两身孩子衣裳,准备着送来当贺礼。你这个亲姑姑。准备的满月礼自然要比我厚重。快些说来听听。你给孩子准备了什么满月礼?” 纪妧抿唇一笑:“我让人打了两对赤金的长命锁。你精于女红刺绣,做出的婴儿衣物肯定精致好看。你可不能偏心,将来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你也得为他亲自做身衣服才行。” “那还用说。”许瑾瑜笑着接过话茬:“等孩子出生了,每季我都为孩子做两身新衣。反正我整天闲的很。” 纪妧笑着打趣:“你定了亲事,婚期最多是明年。你这时候也该忙着绣嫁妆了,怎么会闲着无事。” 许瑾瑜的脸微微一红。声音里多了几分羞涩:“等大哥成亲了,才会轮到我出嫁。还早着呢!” 曹萦到年底出孝期,就算再急,婚期也得到明年。她和陈元昭的亲事,得等到大哥娶亲之后再商议婚期。 想到陈元昭。许瑾瑜心中有些怅然。 这些日子,陈元昭暗中和魏王来往频繁,又要时刻盯着山东那边的动静。根本分不出心神也抽不出闲空来看她。算一算日子,两人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了。 “怎么了。在想着你的未来夫婿么?”纪妧略显促狭的声音在许瑾瑜耳边响起。 许瑾瑜迅速回过神来,故作淡然地否认:“没有的事。” 口是心非! 纪妧笑着瞄了许瑾瑜一眼,正要说什么,穿戴一新梳洗整齐的纪妤过来了。 纪妤刚才气的纪妧动了胎气,心中既愧疚又惴惴不安。此时站在纪妧的面前,格外的温驯乖巧:“二姐,我已经换好衣服了,这就随你一起出去。”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保证乖乖听你的话,绝不惹你生气了。” 纪妧见她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一软。想到纪妤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些难言的酸涩:“三妹,你这么做不是为了我。你乖巧听话些,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堂堂的侯府千金,难道还要看一个姨娘的脸色过日子不成! 纪妤心中不以为然,口中却并未反驳,继续乖乖点头。 纪妧心中暗叹一声。 许瑾瑜搀扶着纪妧起身,笑着招呼纪妤:“妤表妹,我们两个搀着妧表姐出去。” 纪妤乖乖应了一声,走到纪妧身边,搀扶起纪妧的另一只胳膊。 ..... 纪妤大概是被纪妧之前动胎气的痛苦模样吓到了,出来之后,表现的还算不错。 当客人在威宁侯面前礼貌地夸赞“玉姨娘”貌美如花娴淑端庄时,纪妤忍着没有讥讽出声。最多就是撇撇嘴,脸色不太好看罢了。 喜宴过后,许瑾瑜特意到了依兰院的新房里。 今日登门的女眷虽然不少,不过,个个自矜身份,肯来依兰院的几乎没几个。新房里远不如外面热闹,显得颇为冷清。 含玉身为妾室,不能穿大红,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粉红衣裙。头上顶着红盖头,安静地坐在床边。 身边几个丫鬟都很脸生,大概是刚买进府的。 只从这一个小小的细节里,就能看出威宁侯对含玉颇为上心。含玉毕竟是丫鬟出身,现在一跃成了主子,侯府的丫鬟少不了风言风语,伺候起来也未必如意。索性重新买了一批丫鬟进府。 许瑾瑜进了新房,走到含玉身边,微笑着喊了一声“玉姨娘”。 含玉身子微微一颤,忽的张口说道:“你们几个都退下,我要和表小姐单独待会儿。” 这样的吩咐,显然有些于理不合。不过,几个刚进府的丫鬟哪里敢吭声,齐声应了退下。偌大的新房里只剩下含玉和许瑾瑜。 含玉掀开盖头,她本就生的年轻美貌,今日精心装扮后,更是美丽:“奴婢谢过表小姐救命之恩。没有表小姐,含玉也没有今日。” 说完后,出人意料的起身跪下。 许瑾瑜一怔,迅速反应过来。在含玉的膝盖还没落地之前,便急急地扶起了她:“玉姨娘快请起,你现在嫁给侯爷,也算是我的长辈。这样的举动可万万使不得。”L ☆、第二百七十九章 结交 含玉执意要跪着谢恩,许瑾瑜自是坚决不肯。 两人僵持了片刻。含玉终于缓缓站直了身子,郑重道:“表小姐对奴婢有再生之恩,大恩不言谢,奴婢一定会铭记于心。日后只要表小姐有差遣之处,只管张口,奴婢绝不会推辞。” 以含玉此时的身份地位和对威宁侯的影响力,这个承诺自然颇为分量。 许瑾瑜笑着应道:“玉姨娘有这份心意,我心领了。以后若有求着玉姨娘的地方,我就直言张口了。” 顿了顿又道:“玉姨娘已经脱了奴籍,嫁给了侯爷,身份和以前全然不同。这奴婢二字,万万不能再出口了。不然,真的是折煞我这个晚辈了。也别叫我什么表小姐了,叫我一声瑾娘就行了,也显得亲热随意些。” 这番话,听在耳中十分妥帖。 含玉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一声。这位表姑娘,真的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年纪虽轻,说话处事却周全仔细,滴水不漏。 撇开救命之恩不提,这样聪慧的女子,也该着意笼络结交才对。 殊不知,许瑾瑜也存着同样的念头。 含玉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如今又有这样的机缘,顾采蘋和纪妤远不是她的对手。以后这威宁侯的内宅,只怕就要成含玉的天下了。和这样的人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许瑾瑜拉着含玉的手,一起坐到床边,低声问起了小邹氏身亡的详情。 含玉收敛了笑意,将那一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当许瑾瑜听到威宁侯逼着纪泽动手杀了小邹氏时,十分意外。脱口而出道:“原来竟是世子亲自动的手......这下可不妙了!他十有*会记恨在心,一时奈何不了侯爷,说不定会先对付你。你可得加倍小心。” 一个人到底是真心关切还是虚情假意,从眼角眉梢和语气中就能窥出一斑。 含玉心中一暖,轻声道:“多谢表小姐......瑾娘关心。奴婢......我会小心的。” 许瑾瑜眸光微闪,低声提醒道:“不止是你要小心,还要提醒侯爷一声。要提防世子在暗中算计。” 这对父子聚少离多。感情淡薄的可怜。纪泽此人心狠手辣,生出弑父的念头也不稀奇。 含玉闻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提醒侯爷此事。” 从今天开始,她的命运就和威宁侯紧密联系到了一起。威宁侯这棵大树屹立不倒,她也就安然无恙。如果威宁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于情于理,她都紧张在意威宁侯的安危。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太煞风景了。”许瑾瑜笑着扯开话题:“我昨天见了喜帖,才得知你要嫁给侯爷的喜事。也没来得及亲手准备贺礼,以后有空一定补上。”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绣了鱼戏荷叶的荷包来。:“这荷包里放了二百两的银票。算是我的小小心意,你可别嫌少,一定要收下才是。” 珠宝首饰衣物好看却不如银子实惠。含玉原本是丫鬟出身。以前的私房早在离开威宁侯府的时候被搜刮一空。许瑾瑜送这样的贺礼,可见体贴入微。 含玉这次倒是没推辞。接过荷包,真挚地道了谢。 许瑾瑜又坐了片刻,和含玉说了会儿话,然后才起身告辞离开。从头到尾,许瑾瑜都未提起许徵半个字。 含玉更是绝口不提。 既然已经嫁给威宁侯,心里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就要断的干干净净。小邹氏就是前车之鉴,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 出了依兰院,许瑾瑜又去了浅云居。 顾采蘋还在坐月子,不能出房门。 见了许瑾瑜,顾采蘋心中格外欢喜高兴,攥着许瑾瑜的手说道:“瑾娘,你总算来看我了。这些日子我可要闷坏了。” 孩子有奶娘照顾着,她整日躺在床上,身边只有碧罗和朝霞陪伴,实在憋闷无趣。 许瑾瑜随口笑道:“世子不是告假在府里么?难道他没来陪你?” 这话说中了顾采蘋的痛处。 顾采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语气中流露出无奈和酸涩:“世子大多待在书房里,偶尔来也是看看孩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回府这么多日子了,我和世子说的话加起来也没十句。” 许瑾瑜笑着宽慰道:“大概是世子近来心情不佳,等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小邹氏刚死不久,又是死在纪泽的刀下。纪泽大受刺激,要有心情搭理顾采蘋才是怪事。 顾采蘋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眼中满是苦涩。 许瑾瑜心里悄然一动。 顾采蘋怎么会是这副反应?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说起来,这个含玉也真是好福气。” 顾采蘋提起含玉时,神情颇为复杂,既鄙夷不屑,又忍不住羡慕嫉恨:“原本不过是府里的丫鬟,被打的半死不活遣送出府。当时大家都以为含玉已经死了。没曾想,她竟然死里逃生,还跑去了边关。现在又得了公公青睐,正经的纳进府里做妾。” “听说,外面来的客人虽然不多,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一个丫鬟,能有这样的造化,真不知是哪辈子积了德。” 语气里的酸意,几乎飘满了整个屋子。 一个卑贱的丫鬟,一跃成了主子。这样的好运,别说是丫鬟婆子们眼热,就连顾采蘋看在眼里,也觉得不舒坦。 想到以后还要叫一声玉姨娘,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许瑾瑜很清楚顾采蘋的小心眼,不动声色的笑着提醒:“是啊,她确实有运道。侯爷这么慎重其事的纳她进府,可见对她是真的上了心。” 顾采蘋若是聪明些,就该明白含玉绝不是眼下的她能招惹得起的。 威宁侯对纪泽心怀警惕,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和纪泽反目,又怎么会将顾采蘋这个儿媳看在眼底。L ☆、第二百八十章 偶遇(一) 顾采苹很快听懂了许瑾瑜的暗示,嘴动了动,然后不吭声了。 许瑾瑜见她听进了自己的话,又含蓄地说道:“表嫂生了这么一对可爱的孩子,足可以在府里立足了。以后不妨将心思多放些在孩子身上。将孩子养好了才是你最大的功劳,谁也抢不去。” 这是在提醒顾采苹尽量让着含玉一些,不要和含玉起纷争。 顾采苹忍不住轻哼一声:“我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不过,若是有人欺负到我的头上来,我可咽不下这口闷气。” 她可是正经的世子妃,就算含玉再得宠,也是个妾室,算不得正经的婆婆。凭什么她要忍气吞声让着含玉? 许瑾瑜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就在此时,碧罗端着碗过来了:“世子妃,参汤已经熬好了。” 许瑾瑜看到碧罗,心里又是一动。顾采苹以前并不喜欢碧罗,从不要她在面前伺候。现在忽然改了态度,显然有些内情。 许瑾瑜不动声色,等顾采苹喝了参汤,闲聊了一番,才起身告辞。 顾采苹不便起身相送,吩咐碧罗代自己送许瑾瑜。 碧罗应了一声,送许瑾瑜出了浅云居。 许瑾瑜低声问道:“碧罗,你是不是将那件事告诉表嫂了?” 碧罗轻轻点头:“是。世子妃刚回来那一天,就和世子闹了口角。后来召了奴婢来问话。奴婢不忍见世子妃被一直蒙在鼓里,索性说了实话。” 许瑾瑜早有预感,听到这些话也未惊讶。 精明厉害的小邹氏已经死了。 顾采苹又生了一儿一女,只要安分守己不犯大错,在威宁侯府便能立足。不过。以许瑾瑜对顾采苹的了解,想让她忍气吞声是不可能的。以后顾采苹和含玉少不了明争暗斗的交锋。威宁侯府的内宅别想消停...... “你在表嫂身边伺候,以后时时提醒她几句,尽量不要和玉姨娘起纷争。”许瑾瑜想了想,还是叮嘱了碧罗几句。 碧罗先是点点头,旋即苦笑道:“世子妃的性子如何,表小姐也该清楚。奴婢人微言轻。说的话她怎么肯听。” 以碧罗的聪慧。自然能看出威宁侯府内宅的种种隐忧。偏偏顾采苹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今后只怕有得折腾。 许瑾瑜笑着轻叹:“听不听在她,你尽了自己这份心就是了。” ...... 许瑾瑜满腹心思。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安静不语的芸香忽的停住了脚步,猛地抬头看向某一个方向,冷然问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那儿?快点出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沉浸在思绪中的许瑾瑜陡然回过神来,微微蹙眉。 初夏也紧张起来。顺着芸香的目光看过去,目光所及处是一棵大树。离了约有七八米远,枝叶繁茂。 这棵树这么高,该不是有人爬到树上去了吧! 芸香见树上毫无动静。冷笑着勾起唇角,手腕一翻,指尖已经多了几根闪着蓝色幽光的细针。 还没等芸香将手里的毒针扔出去。枝叶间便有了动静:“等等,千万别动手!是我!” 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很耳熟...... 许瑾瑜的神色微妙起来,瞄了初夏一眼。 初夏显然也听出此人是谁了,俏脸微微一红,故作镇定地娇叱:“周勇,你搞什么鬼,好端端地爬到树上做什么。” 一个身影灵活地从树上滑落,俊朗的脸孔笑嘻嘻的,不是周勇还有谁? 芸香迅速的收回了手里的毒针,似笑非笑地瞥了周勇一眼:“大白天的就敢躲在树上,胆子可实在不小。你就不怕被人察觉么?” 这样的身手若是被人发现了,周勇暗卫的身份可就露馅了。 周勇先给许瑾瑜行了礼,然后张口解释:“我一个人悄悄过来,没人看见我的行迹。再说了,就算被人看见了,我也可以说是打算为剪枝才爬上了树,不会惹人怀疑的。” 话说的倒是漂亮好听!真正的用意谁不知道? 一边说话一边瞄着初夏......啧啧!胆子真是不小。当着小姐的面就敢眉来眼去。 芸香扯了扯唇角,袖手旁观看热闹。 果然,就见许瑾瑜神色淡淡的张了口:“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悄悄来此见我,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周勇咳嗽一声:“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许久没见小姐,特意来给小姐请个安罢了。” 自从许瑾瑜随着母亲兄长搬出侯府之后,周勇想见初夏一面都很难。今天知道许瑾瑜会到府里来,周勇立刻兴致冲冲地来了。 许瑾瑜“哦”了一声,挑了挑眉:“你倒是有心了。你已经请过安了,现在就退下吧!” 周勇:“......” 真是大快人心啊! 芸香忍不住咧嘴笑了。 初夏俏脸一红,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忍看周勇的蠢样。 看着周勇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许瑾瑜胸口堵着的闷气终于平了。当下也不理周勇,转头看向初夏:“初夏,我想到引嫣阁去转转,随我一起来。” 初夏乖乖地应了。 许瑾瑜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周勇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芸香走过他身边时,揶揄地提醒了一句:“你还傻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点跟到引嫣阁来。” 如果小姐不是有意成全,哪里还会搭理他。 周勇这才回过神来,喜出望外地跟了上去。 许瑾瑜一行人到了引嫣阁之后,丫鬟们立刻过来行礼问安。许瑾瑜笑道:“我在这儿住了大半年,搬走之后一直惦记着,今日来了正好过来看看。不用你们伺候了,都退下吧!” 丫鬟们很快都退下了。 许瑾瑜依旧看都没看周勇一眼,对初夏笑道:“我记着以前绣的香囊放在屋子里忘了带走,你去替我拿来。” 初夏脸孔红红地应了。 周勇这次没用人提醒,麻溜地跟在初夏的身后。 那副喜滋滋的样子,让人看着真是碍眼啊......L ps:应大家要求,下一章就翻陈二的牌子~o(n_n)o~ ☆、第二百八十一章 偶遇(二) 许瑾瑜心里颇不是滋味。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一起长大的姐妹被人抢走差不多...... 芸香和周勇平日互看不顺眼,不过,在关键时候倒是没给周勇拆台,笑着试探道:“小姐觉得周勇如何?能配得上初夏么?” 在许瑾瑜身边这么久,芸香早就察觉出许瑾瑜待初夏的亲厚。不像主仆,更像一对姐妹。许瑾瑜对初夏的终身大事,自然也格外的在意。 许瑾瑜不怎么情愿地应道:“周勇年轻俊朗,身手好,性子灵活,也勉强配得上初夏了。”顿了顿又道:“不过,此事还要看初夏的心意如何。如果初夏对他也有意,就等过上两三年......四五年再说。” 初夏和她同龄,今年只有十五岁。留到二十岁再出嫁好了。 ......可怜的周勇,你有得等了! 芸香眼里浮起一丝戏谑的笑意。就听许瑾瑜又说道:“初夏还小,周勇年龄也不大,亲事缓上几年也不迟。不过,你可不算小了,再拖延下去可就耽搁了青春韶华。不如我替你做主,先定了亲事,然后明年就成亲。” 芸香:“......” 芸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结结巴巴地应道:“不、不必了。奴婢没有成亲的念头,只想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许瑾瑜露出了然的笑意,打趣道:“你不是没有成亲的念头,是怕我乱点鸳鸯谱,随意找个人把你嫁出去吧!” 冷静沉稳的芸香,难得的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许瑾瑜兴味盎然的看了片刻,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随口说着逗逗你,你怎么倒紧张起来了。就算要把你嫁出去,也得挑合你心意的。你就放心好了!” 芸香心仪周聪一事,许瑾瑜心知肚明。这么说,无疑是为芸香许下承诺了。 芸香既感动又欢喜,低声道谢后。又自惭不已地低声道:“奴婢承认。确实对周统领有意。不过,周统领对奴婢并没什么别的心思。小姐不用为奴婢的事操心了。” 也免得周聪在被逼无奈的情形之下答应娶她。 “你平日看着倒是细心冷静,遇到自己的事情怎么就犯糊涂了?”许瑾瑜失笑:“周聪明明对你有些情意。不然,去年在槐树胡同那一回,怎么肯陪你练武过招。你真以为他看不出你的心意吗?” 周聪的性子和陈元昭差不多,就算心里千肯万肯。面上也要摆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简而言之两个字,闷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许瑾瑜暗中留意过,细心敏锐的察觉到周聪对芸香的异样。 芸香听了这番话,有些不敢确定的惊喜:“小姐说的是真的么?可奴婢怎么从未察觉到?” 许瑾瑜抿唇笑了起来,正要说什么。院门忽然被推开了。 芸香瞬间警觉过来,警惕地看了过去:“谁?” 门开了,一身玄衣英俊逼人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青年男子的身侧。是一个身材高壮面容端正不苟言笑的男子。 陈元昭和周聪来了! ......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芸香的脑海中迅速的掠过许瑾瑜说过的话,强自按捺着脸红的冲动。上前行礼:“奴婢见过陈将军,见过周侍卫。” 芸香表面镇定,心里就如揣着小鹿一般怦怦乱跳,悄悄偷瞄周聪一眼。 可惜,周聪脸上没什么表情,完全看不出他见到自己是否欢喜...... 陈元昭随意地嗯了一声,目光越过芸香,落在许瑾瑜的身上。 两个多月没见,许瑾瑜又长高了一些,身姿愈发窈窕。嗯,该发育的地方也发育的更好了...... 许瑾瑜见陈元昭的目光掠过自己的胸口,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陈元昭神色自若地收回目光,张口道:“今日威宁侯纳二房,请了不少客人,我也接了喜帖。” 他最不喜这些酒宴应酬,今日肯来,本就是想趁机见许瑾瑜一面。酒宴过后,他独自来找许瑾瑜。他猜她会来引嫣阁,果然没猜错。 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闷骚的陈某人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如石落湖面,暗暗荡漾起来。 许瑾瑜似是猜到了陈元昭在想什么,微微扬起唇角。 两人隔了两个多月没见,却一直暗中有书信来往。陈元昭话少,写信也蹦不出几个字,每次不过是寥寥几行,像发布军令条文差不多...... 引嫣阁虽然空置着,到底不像以前是许瑾瑜的住处,说话多有不便。不过是“你近来如何”“我一切都好”之类的闲话。 许瑾瑜隐晦地问了一句:“朝中近来一切都顺利吧!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太子秦王一行人去山东已有一个多月,前世就是在此时传来太子遇刺的噩耗。 陈元昭眸光一闪,扯了扯唇角道:“朝中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或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许瑾瑜顿时心领神会。 看来,一切都像前世那般。 一旦太子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京城,京城就会掀起滔天巨浪。陈元昭身在漩涡的中心,难免会被波及。 “你凡事都要小心。”许瑾瑜看着陈元昭,目光隐含关切:“不管出什么事,最重要的是先保全自己。” 万万不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时冲动将自己赔进去。 陈元昭冷峻的线条柔和了一些:“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以前孤身一人,做事心狠手辣,也没给自己留退路。楚王登基后翻脸不认人,他死的憋屈凄凉。 现在,他有了牵挂,有了和她白头偕老的念头,自然不会轻易犯险。 这些话,陈元昭没说出口,却在眼神中流露出来。 许瑾瑜心里涌起柔情蜜意。 就在此刻,初夏和周勇一前一后的出来了。陈元昭和周聪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在看到周勇一脸殷勤热情的笑容时,陈元昭挑了挑眉。 难得和初夏独处片刻,周勇满心荡漾甜蜜,正暗暗盘算着要如何向许瑾瑜表明非初夏不娶的决心。 一抬头,却见两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L ☆、第二百八十二章 偶遇(三) 面无表情略略挑眉的是将军,一脸不快瞪着他的则是堂兄周聪。 坏了! 假公济私暗中接近小美人没什么,被将军和堂兄亲自逮到可就不太美妙了。 周勇心里暗暗叫苦,忙挤出笑容走上前:“小的见过陈将军,见过周侍卫。” 陈元昭没出声,周聪神色淡淡地张了口:“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周勇:“......” 堂兄最不喜人在执行任务时存着私心。他如今的身份是威宁侯府的花匠,跟着到引嫣阁来确实不太妥当......好吧,是很不妥当! 如今威宁侯和纪泽都在府里,耳目众多,他今天的举动确实有些轻忽大意了。 周勇不敢辩驳,低声认错:“小的是府里的花匠周勇,原本和初夏姑娘相识。今日偶遇初夏姑娘,厚着脸跟了来。是小的轻忽冒犯了初夏姑娘。” 周聪对他毫不客气,冷冷道:“既是知道自己轻忽冒犯了,还不快些退下!” 日后再有这样的举动,绝不轻饶! 周勇逃过一劫,暗自庆幸不已,忙应了一声,灰溜溜地退下了。临走前,还忍不住偷偷瞄了初夏一眼。 这个丢脸的东西! 周聪恨不得一脚将周勇踹飞。可恨威宁侯府里人多眼杂,虽说引嫣阁里安静冷清,也不宜多说什么,免得露出行迹。 等周勇的身影走远了,周聪才咳嗽一声说道:“将军今日来做客,独自到引嫣阁来,也不便逗留太久,不如现在就走吧!” 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也该离开了! 陈元昭嗯了一声。却迟迟舍不得张口道别。 许瑾瑜凝视着陈元昭,轻声道:“多保重!”两人情意相通心心相印,又有婚约在身,偶尔见上一面已经是逾矩了。 陈元昭点点头,终于狠狠心,转头离开了。 ...... 陈元昭走了之后,许瑾瑜也没再逗留。领着芸香和初夏出了引嫣阁。寻到邹氏后。一起道别离开。 邹氏一路上感慨不已:“世事无常!真没想到,含玉竟有这等的机遇和福分。”顿了顿又低声道:“当日听说含玉被你姨母命人仗毙了,怎么忽然又活了过来。还遇到了威宁侯?” 许瑾瑜笑了一笑:“个中内情,我也不太清楚。想来是上天怜悯含玉,所以赐给她这份姻缘。” 在外人看来,含玉一步登天。却不知含玉走到今天。经历了多少波折和痛苦。含玉伤势还没痊愈,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了边关。那时候的含玉。也绝没料到会有今天吧! 前世耀武扬威阴谋得逞的小邹氏,今生被心爱的男人一刀了结性命。小邹氏地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悔不当初。 曾经惨死的碧罗,现在安然无恙的活着。 大哥许徵考中状元。虽然因为拒婚一事惹恼了皇上,至少性命无虞。邹氏和初夏也平安无事。 她的重生,改变了身边所有人的命运。 “瑾娘。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邹氏关心的脸孔映入眼帘:“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许瑾瑜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我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想到姨母,有些失神了。” 想到早逝的妹妹小邹氏,邹氏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半晌才叹道:“你姨母已经走了,往日的那些恩怨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人死如灯灭,以前的事也实在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许瑾瑜柔顺地应了。那些阴暗的事,还是瞒着邹氏好了。 到了晚上,许瑾瑜见了许徵,提起了威宁侯纳含玉为妾的事。 不出所料,许徵听到此事反应平平:“这么说来,这个含玉也算苦尽甘来了。” 对许徵来说,含玉只是小邹氏身边的丫鬟。因为对小邹氏的厌恶,连带着许徵对含玉也没什么好感。哪怕含玉后来遭遇凄惨,许徵也没动容过。倒是含玉冒死去边关送信一事,令许徵对含玉有些改观。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面对安宁公主的青睐,许徵尚且无动于衷,又岂会留意一个丫鬟的倾慕。 许瑾瑜也彻底放了心。从此以后,在许徵面前再也没提过含玉这两个字。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大哥,你近来在翰林院里还好吗?”许瑾瑜迅速转移话题:“有没有人暗中刁难你?” 怎么会没有? 明里暗里的刁难,从许徵进了翰林院的那一天开始就没停过。秦王不在京城,无人劝阻纪贤妃,纪贤妃几乎是名目张胆的指使人对付许徵。 许徵轻描淡写地应道:“有人刁难,也有人暗中护着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不必忧心。” 许瑾瑜一怔:“有人护着你?是陈元昭吗?” 许徵笑了一笑:“翰林院里都是大燕朝的清贵词臣,陈元昭是手握重兵的武将,和文官来往并不多。他暗中派了人在我周围,防备有人暗中刺杀。不过,我说的人不是他。” 许瑾瑜被吊起了胃口,好奇地问道:“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暗中护着你的人到底是谁?” 许徵在京城时日尚短,没什么根基,什么时候结交了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敢和护女心切的纪贤妃叫板? 许徵笑道:“胆敢和纪贤妃较劲的,当然只有皇后娘娘了。” 竟然是叶皇后! 许瑾瑜先是一愣,再细细一想,又觉得此事在情理之中。叶皇后和纪贤妃本来就是死对头,随手之举,就可以给纪贤妃添堵,何乐而不为? 而且,在叶皇后看来,陈元昭是太子一派的人,许徵自然也算是太子的人了...... 许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皇后娘娘护着,那些想刁难我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许瑾瑜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想,这可未必。 很快,太子遇刺的消息就会传回京城。到时候朝堂风云变幻,叶皇后自顾尚且无暇,哪里还有心思过问许徵的安危。 当然了,到时候纪贤妃也会因为秦王的重伤焦虑不安,也不会有闲心为难许徵了。 ......L ☆、第二百八十三章 遇刺(一) 时间在波澜不惊中又过了半个月。 许徵依旧每天早出晚归,时常出去赴宴应酬。随着叶皇后暗中插手,众人对许徵的态度也微妙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故意排挤让他难堪,甚至有不少人暗中示好。 许徵在翰林院的日子也渐渐轻松了不少。 大燕朝堂却并不平静。 太子和秦王远赴山东巡查赈灾,每隔三天就会有一份奏折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因为山东和汴梁远隔数千里,来往通消息并不便利。皇上看到的消息,都是半个月前的。事过境迁,也无法根据奏折上的内容下旨,一切只能由太子秦王见机行事。 这些奏折,皇上在五天一次的大朝会时命人宣读,令文武百官能及时得知山东的情形。 许徵没资格上朝,不过,翰林学士们下朝之后,议论的都是此事。因此,许徵的消息也算灵通。 山东旱灾严重,今年有几个郡县都颗粒无收。又因为赈灾不力,饿死了许多百姓。百姓们为了活命,只能背井离乡,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路边随处可见死尸白骨,其状惨不忍睹。 太子在奏折里写了许多悲天悯人的话语,倒是博了不少好名声。 再后来,送到京城的奏折愈发频繁,奏折上所写的事情也令人心惊。 大灾之年,民不聊生,往往最易闹出民乱。山东一带本就民风彪悍,因为灾荒饿死人,再加上贪官污吏众多,激起百姓心中怨恨,民乱不绝。更有居心不轨的匪徒。利用百姓激愤做出了许多激烈的事情,诸如冲击官衙杀害当地官员等等。 太子到了山东之后,立刻命当地驻军镇压民乱。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就起,民乱不但没平定,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最近的一封奏折是昨天的。在这封奏折里,太子慷慨激昂的表态。要亲自领兵铲除那些居心叵测的匪徒。 对太子这样的举动。朝堂上自是一片赞誉声。这么多年来,秦王贤名卓著,将太子映衬的没什么光彩。平庸无能的太子此次山东之行。倒是为自己加了不少分。 许徵每天晚上回府,都会将这些事细细地说给许瑾瑜听一遍。 其实,许徵心里也觉得奇怪。 妹妹深居闺房生性喜静,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喜做女红打发时间。现在怎么对朝堂上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尤其是事关太子和秦王的消息,更是加倍关注。 这一天晚上。许徵将最新打探来的消息告诉许瑾瑜:“......昨天送到京城的奏折里,太子要亲自领兵平定民乱。山东离京城这么远,奏折应该是半个月前送来的。也就是说,太子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领兵出击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许瑾瑜眸光一闪。若有所指地说道:“我倒是觉得,太子殿下太过贪功冒进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就不妙了。” 许徵心里咯噔一动:“会有什么闪失?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等许瑾瑜说话,又失笑地自嘲:“瞧瞧我。简直是糊涂了。这等朝堂大事,又远隔数千里。你一个闺阁女子又能知道些什么。” 许瑾瑜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 有些秘密只有她和陈元昭清楚。即使是亲如兄长,她也无法透露半个字。 太子一步步地落入秦王设下的圈套,还洋洋得意不自知。说不定太子已经遇刺,只是路途遥远,消息还没送到京城罢了! ...... 隔日是小朝会。 大朝会五天一次,文武百官都有资格参加。小朝会却是天天都有,三品以上的文官和武将才有资格列席。 楚王自大婚之后,每天也会参加朝会。患有腿疾极少露面的魏王,近两个月来也一反常态,天天上朝。 两人都是皇子,身份和众臣子不同,站的位置也最靠前。 陈元昭站在武将的前列,有资格站在他前面的几个都是有资历年龄大的老将军。年轻一辈的武将里,陈元昭赫然是第一个。 皇上暂时还没露面,众臣子站好之后,不乏低声说话的。 魏王故作不经意的回头,迅速地看了陈元昭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两人私下来往频繁,在明面上却并不热络。 陈元昭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心中哂然冷笑。魏王果然深藏不露,不知派了多少人手在山东,收到消息竟丝毫不比他慢...... 满堂的文官武将,对即将到来的惊天噩耗浑然不察,大多在低声议论着山东民乱一事。 就连年轻的楚王也是一脸关切,低声问魏王:“二哥,你说,大哥此次领兵平乱能成功吗?” 魏王心中冷笑连连,口中却笑道:“五弟多虑了。大哥这一回一定会马到功成,立下大功。我们等着山东送来的捷报就行了。” 楚王舒展眉头:“承二哥吉言,但愿大哥平安无事。” 就在此刻,皇上进了金銮殿。众人立刻住了嘴,一起跪下,高呼吾皇万岁。 皇上坐在龙椅上,声音平和:“众爱卿平身。” 众臣子谢了恩,各自起身站好。朝廷大事,有大半都在朝会上解决。六部尚书们依次启奏,由皇上决断。皇上并不多言,话语简洁,大多会准奏。遇到了有争议的事,皇上便会将此事交给众臣商议,聆听众人意见后,再做决定。 除此之外,有事要启奏的,可以事先写好奏折,在朝会时上奏。 这一日也是如此。朝政无小事,每一件都要仔细斟酌权衡。半天朝会下来,一直站着的众臣子疲累不堪,就连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也有了倦意。 这时就看出武将的优势了。一个个站的笔直,气势逼人。 尤其是陈元昭,脸上没有半点倦容,神采奕奕。 就在皇上要宣布退朝时,一个太监神色仓惶地跑了近来。 这太监神色惊惶,踏进金銮殿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了一跤:“皇上,大事不妙,太子殿下在山东遇刺了!”L ☆、第二百八十四章 遇刺(二) 什么? 太子遇刺?! 众人俱都震惊不已。坐在龙椅上的皇上面色也是一变,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哆哆嗦嗦地应道:“具体事宜,奴才也无暇细问。送信的人是太子身边的亲兵,此时已经到了金銮殿外......” “立刻宣他进来!”皇上铁青着脸怒喝。 传话的太监一刻不敢耽搁,迅速的跑出去宣了那个亲兵进殿。 短短片刻,金銮殿里的空气像凝滞了一般,沉重地令人透不过气来。无人留意到魏王眼中一闪而过的冷笑。 陈元昭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心中如冰雪般冷静。 送信的亲兵约有二十四五岁,是随行保护太子的亲兵里的小首领。为了及时送信到京城,这个亲兵日夜兼程,已经多日未曾合眼,神色憔悴眼睛通红,看着十分狼狈。 亲兵扑通一声跪下了,颤抖着哽咽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领兵平乱,却不料乱民中有身手高强的死士。他们人数众多,身手过人,悍不畏死,行刺太子殿下。小的们抵挡不住不住,致使太子殿下遇刺......” 皇上的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太子现在如何?是不是受了重伤?” 亲兵用力地磕头,声音中满是痛苦和悔恨:“当时情况危急,秦王殿下挡在太子殿下身前,为太子殿下挡了一剑,受了重伤。而太子殿下,被一个力大无比的刺客甩出的长枪刺穿后背,当时就气绝身亡了......” 气绝身亡! 这四个字。宛如春雷乍起,炸的众人头晕目眩。 皇上龙体巨震,脸色一白,然后眼前一黑,当场便晕厥了过去! 离皇上最近的魏王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皇上,悲戚的长哭一声:“父皇......”真难为患有腿疾的魏王了。竟然动作如此之快。 楚王慢了一步。扶住皇上的另一边胳膊,脸上满是泪水。 太子是楚王嫡亲的兄长,两人感情颇为亲厚。惊闻兄长遇刺身亡的噩耗。楚王的伤心绝不是作伪。 皇上这么一昏倒,金銮殿上的臣子们也乱成了一团。有的围拢上前,有的喊着叫太医。陈元昭混在其中,不便表现的太过冷静。勉强挤出了一些类似伤心焦急的表情。 好在此时极为混乱,无人留意陈元昭的反应。 ...... 太子遇刺身亡的噩耗。在短短一刻钟内传遍了宫廷。 叶皇后听闻噩耗,当场便吐了口鲜血,昏迷不醒人事。 纪贤妃也没好到哪儿去。太子遇刺身亡当然是个好消息,可秦王也受了重伤。也不知道这伤势到底重到了什么地步,会不会不治身亡...... 忧虑过多的纪贤妃也倒下了。 宫里的太医忙的不可开交,医术最好的全都集中到了皇上身边。剩下的则去了延福宫长乐宫。分别为叶皇后和纪贤妃救治。 众臣子全都待在崇政殿里,等着皇上醒来。 太医们先会诊讨论药方。待熬好了药喂进皇上口中,又有擅长针灸的太医为皇上施针。等了两三个时辰,皇上才悠然醒转。 皇上年龄老迈,龙体本来就不佳,又遇到老年丧子这等惨事,情绪十分不稳。纵然醒了,短时间里也不能见臣子。免得情绪太过激动,伤了龙体。 皇上身边的赵公公一脸悲容的走出来,对众人说道:“皇上已经醒了,不过,暂时还不宜见诸位大人。请诸位大人先回去,等侯皇上传召。请魏王殿下楚王殿下留下,还有陈将军也一并留下。” 皇上这个时候想见魏王楚王是理所当然的,陈元昭留下又算怎么回事? 众人心中迅速的掠过同一个疑惑,下意识地看向陈元昭。 陈元昭神色不变,应了一声,便站直了身子。 ...... 太子遇刺身亡,秦王身受重伤生死不明,在这样的情况下,能让皇上心中安慰一些的,当然是留在京城安然无恙的儿子们。 比如魏王,比如楚王......还有没上皇室宗谱的私生子陈元昭。 这样隐晦而微妙的心思,自然无人能揣度得到。 换在平日,皇上肯定会顾虑重重,不会这般光明正大地留下陈元昭,免得惹来众人猜疑。可此时此刻,是皇上最脆弱的时候,思绪混乱,也顾不得这些了。 魏王当然心中有数,意味深长的瞄了陈元昭一眼。 父皇对这个不能认回的儿子倒是颇为上心...... 魏王心里对陈元昭的防备又多了一层。 楚王沉浸在伤心里,似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红着眼眶说道:“二哥,陈表哥,我们一起进去看看父皇。” 父皇这两个字,用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微妙。 魏王一口应下了。 陈元昭不动声色地跟在魏王楚王的身后,进了皇上的寝宫。 皇上躺在奢华的龙塌上,面色惨白难看,额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眼中满是悲伤痛楚。一张口声音就颤抖不已:“阿旸死了,阿晔受了重伤。都怪朕,当日派了他们两个去山东。如果他们两个都待在京城,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话还没说完,眼泪便涌了出来。 这是一个父亲失了儿子的痛苦和悲伤。 虽然皇上平日对才干平庸的太子有诸多不满,可有再多不是也是自己的嫡长子,岂有不疼爱的道理。 此时的皇上,没有了真龙天子的光环,和所有失去儿子的父亲一样,痛哭失声。 魏王和楚王不约而同的跪到了床榻边。魏王哭喊着:“父皇请节哀!大哥走了我们心中都难过,可父皇万万不能因此一蹶不振,一定要保重龙体。” 楚王也边哭边说道:“还请父皇以龙体为重。” 父子三个俱都哭泣不已,一片哀伤。 此时,站在一旁的陈元昭却不免有些尴尬了。 论身份,他是太子的表弟,只能叫皇上一声姨夫。此情此景下,不哭上几声说不过去。若是哭,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哭才合适?L ☆、第二百八十五章 魏王(一) 陈元昭似乎天生就有视尴尬为无物的气质,并未假模假样地跪下哭泣,也未扑到龙塌边表现孝心。 当然,有魏王和楚王在,也轮不到他来表现就是了。 陈元昭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一旁。 直到皇上哭的嗓子干哑说不出话来了,陈元昭才亲自端了杯热茶到龙塌边:“请皇上喝些茶,润润嗓子。” 心里的悲伤痛苦,因为这一场痛哭发泄出来不少。嗓子正干哑难受,这一杯热茶正是皇上最需要的。皇上没力气伸手,很自然地吩咐一声:“你伺候朕喝茶。” 陈元昭应了一声,将皇上扶着坐了起。 皇上停了哭泣,魏王和楚王也不便再哭了,各自用袖子擦了眼泪,站直了身子。魏王主动说道:“元昭,把茶杯给我,我伺候父皇喝茶。” 陈元昭不动声色地应了,将茶杯递给了魏王,然后退开了几步。 满朝文武要么私下投靠秦王,要么忙着巴结讨好太子,素来低调的魏王,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陈元昭从来不会小觑了魏王。 论心机论手段,魏王丝毫不输给秦王,甚至更多了几分隐忍。 如果不是因为魏王患有腿疾,天生条件输了一大截,早就大放光芒压过秦王了。可惜皇上再怜惜魏王,也不会让一个瘸了腿的儿子做太子。从这一点来说,魏王大概是和皇位无缘了。 不过,魏王也不是毫无机会。 身为嫡长的太子死了,刺杀太子的幕后真凶竟是皇上最偏爱的秦王......得知了真相的皇上必然是雷霆之怒,绝不会放过秦王。在这样的情况下,储君人选只剩下魏王和楚王。 楚王年幼体弱。比魏王也强不到哪儿去。 只要魏王把握住良机,讨了皇上的欢心,或许便能压过楚王。也因此,这两个多月来,极少露面的魏王日日上朝,处处表现得体,果然博了皇上不少欢心。 当然了。魏王在暗中也准备了不少手段。预备着对付楚王。这些秘密,魏王是不会轻易告诉陈元昭的。 ...... 皇上到底是一朝天子,心性定力远胜过常人。 喝了一杯热茶之后。皇上激愤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 魏王一直密切地留意着皇上的神色变化,见状轻声道:“父皇今日一直没进食,儿臣这就吩咐御膳房熬些粥来。” 皇上哪有心情进食,勉强打起精神道:“你有心了。不过。我现在实在难以下咽。” 魏王今日的表现,十足十的是一个孝顺儿子。闻言哽咽道:“大哥遇刺身亡。三哥身手重伤如今生死未卜,山东情势未定,这一切都有待父皇做主。父皇不爱惜自己的龙体,就是不爱惜这大燕江山黎民百姓。儿臣恳请父皇振作起来。不能再消沉了。” 语气中透出真挚的孝心。 皇上听着,顿时动容了,看向魏王的目光愈发柔和:“朕平日看顾你最少。没想到你倒是这般孝顺体贴。罢了,朕就听你一回。你去吩咐御膳房准备膳食。” 魏王立刻应了。亲自起身,出去吩咐了一声。 皇上又看向楚王。 楚王先天体弱,虽精心养着,也比普通的少年文弱一些。今天跪着哭了许久,眼睛早已红肿,面色也不太好看,看着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意味。 皇上眼中闪过一抹怜惜:“你身子弱,禁不起折腾,先回去歇着吧!这儿有你二哥就行了。” 楚王却不肯退下,眼中闪着水光道:“父皇这般模样,儿臣守着父皇心里才能踏实。” 看着一片纯孝的幼子,皇上心中涌起暖意:“朕知道你一片孝心,放心吧,朕不会就此倒下。朕还要命人彻查此事,将害死你兄长的凶手找出来,千刀万剐才能解朕心头之恨。” 最后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令人心中胆寒。 楚王还要再说什么,已经回转的魏王温和说道:“五弟,我比你年长几岁,今日就由我在这儿守着父皇。你也别出宫了,快些去延福宫看看母后。听闻母后昏迷了还没醒,你守着母后,好好安慰她,也免得母后伤心过度。” 楚王只得无奈地应了,退出了殿外。 踏出崇政殿的那一刻,楚王的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清秀文弱的脸孔隐隐有些扭曲。若是有人看到此时的楚王,一定会不寒而栗。 不过,这样的变化只是短短刹那。 很快,楚王又恢复如常,顶着红肿的眼睛去了延福宫。 ...... 楚王走后,魏王接过了所有近身伺候的事,亲自喂皇上喝了一碗粥。 温热的粥下了肚,身体里多了热气,冰凉无力的手脚也有了一些力气。皇上勉强打起精神说道:“山东离京城路途遥远,传递消息多有不便,也不知道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太子的死是确定无疑了。不知秦王的伤势如何! 魏王似是看出了皇上的心思,低声宽慰道:“三弟只是受了伤,应该没什么大碍,还请父皇宽心。” 皇上沉默片刻,才说道:“杀了太子的凶手一定还在山东,朕要派人去山东,将这些人全部找出来。” 魏王想也不想的主动请缨:“儿臣愿意去山东,找出幕后真凶。” 这么重大的事情,皇上不愿交给任何一个臣子,想派儿子前往。不过,皇上心里最属意的人选,显然不是魏王...... 皇上没有一口答应,抬头看了陈元昭一眼。 陈元昭上前一步,声音沉凝:“魏王殿下行走不便,不宜长途跋涉。更何况,山东民乱未平,此行十分凶险。还是让臣领神卫军去吧!” 行走不便,不宜长途跋涉! 听到这些话,魏王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阴戾。 可恨的腿疾,让他在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受尽父皇的冷落。就连想去山东,父皇也不愿意。却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陈元昭...... 果然,皇上略一思忖,便点头应允了:“好,朕只给你三天时间筹集准备。军营里一个不留,全部出征。”L ps:兄弟明争暗斗的好戏,大家看了是不是很过瘾~o(n_n)o~ ☆、第二百八十六章 魏王(二) 皇上不让魏王前去山东,一来是觉得魏王“行走不便不宜长途跋涉”,二来是觉得山东情势凶险,不忍魏王涉险。 陈元昭可就不同了! 神卫军的三万士兵,虽然人数不算最多,却是大燕朝最精锐的士兵。个个能以一敌五,战斗力极强。陈元昭骁勇善战,常亲自领兵出征,追月刀下亡魂无数。有他带领着神卫军将士,无人能敌其锋芒。 就算有胆大包天的刺客,也不可能闯过神卫军的士兵到陈元昭面前。退一步说,就算到了陈元昭面前,也不是陈元昭的对手。 派陈元昭领兵去平乱显然是最合适的。 陈元昭二话不说就接了旨意,令皇上心中颇感欣慰。忍不住又暗暗遗憾,只可惜陈元昭的身份见不得光。不然,有这么一个善于领兵打仗身手过人的儿子,做储君也足够了。 太子一死,如今只剩下秦王魏王楚王三人。 论才干,秦王是最合适的。可秦王身受重伤,也不知具体情形如何。魏王身患腿疾,楚王又年幼,都不堪担当重任...... 种种念头在皇上的心头一一闪过。 皇上只觉得疲倦不堪。 魏王关切地说道:“父皇今日一定累了,先休息片刻。儿臣就在外面守着。” 皇上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一天之内,皇上经历了丧子之痛,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陈元昭和魏王一起出了寝宫,魏王要留下,陈元昭自然不会留在崇政殿不走,对魏王拱手道:“魏王殿下在这里守着皇上。我就不多待了,先告退一步。” 魏王说道:“我送你一程。” 所谓送他一程,显然是有话想私下说了。 陈元昭心领神会,扯了扯唇角:“那就有劳殿下了。” 魏王的个头颇高,和陈元昭不相上下。然而,陈元昭身姿挺拔,步履稳健。相较之下。走路一颠一跛的魏王就差的远了。 陈元昭难得体贴一回。刻意放慢了脚步,免得魏王难堪。 魏王自嘲地笑了笑:“我走路不便,所以不喜和别人并肩同行。别人迁就我的步伐。我心中也会疙疙瘩瘩的不痛快。若是不肯迁就,就是当面让我难堪,我心中更不高兴。时间久了,脾气愈发古怪。” 陈元昭淡淡应道:“区区腿疾算什么。魏王殿下雄才大略心怀天下。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魏王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元昭一眼:“我空有凌云壮志,只恐父皇不给我这个机会。有珠玉在侧。我这个行走不便的儿子,岂能讨得父皇欢心。” 魏王说的隐晦,陈元昭却回的直接坦然:“殿下何必多虑。皇上不肯派你去山东,是舍不得你以身险。毕竟太子殿下在那儿遇刺身亡。秦王身受重伤生死不明,还是我这个擅长领兵身手又好的武将去更合适些。” 魏王脸色稍霁,拍了拍陈元昭的肩膀:“父皇这般器重你。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父皇失望。” 陈元昭神色淡然:“为皇上分忧。是为人臣子的分内之事。” 一口一个臣子,令魏王听得心中舒畅了不少:“父皇只给了你三天准备,看来是没时间为你送行了。” 陈元昭挑了挑眉:“殿下摆好庆功宴,等我回来就是了。” 自信满满,却又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魏王扯了扯唇角。 待魏王回转后,陈元昭脸上挤出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魏王此人,生性精明多疑又心胸狭窄,对他时时存着试探,实在没什么容忍之量。狡兔死走狗烹这种事,做的只怕比楚王还要顺手。 说起来,皇上也很可悲。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 天边的晚霞留下最后一抹绚烂,夕阳的余晖笼罩着辉煌气派的延福宫。 几个太医一直守在延福宫。可叶皇后一直昏迷未醒,宫女们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声音。延福宫里的空气沉闷,令人喘不过气来。 太子遇刺身亡,对大燕朝来说意味着失了储君,必然会引起动荡不安。 皇上当然是很伤心的,可皇上还有三个儿子,伤心过后,再另择一个为储君就是了。 对叶皇后来说,失去的是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嫡长子。其伤心程度要远胜过皇上。从得知了噩耗之后,便气急攻心昏迷过去,半天过去了还没醒。 太医们正斟酌着如何救醒叶皇后,就听宫女们一起跪下行礼:“奴婢见过楚王殿下。” 楚王来了,太医们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起身行礼。 楚王皱着眉头,沉声问道:“母后还没醒吗?” 其中一个太医恭敬地应道:“启禀楚王殿下,皇后娘娘伤心过度,一直昏迷不醒。臣等正在商讨药方......” “为什么不施针?”楚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温和的声音里透着冷冽。 太医一惊,忙应道:“不是臣不愿施针,只是皇后娘娘心情极度不稳,早早施针让娘娘醒来,只怕娘娘身子经受不住。” 楚王眸光一闪:“现在就施针,半个时辰内,母后若是还不醒,本王为你们是问!” 素来温和好脾气的楚王,一旦搬起脸孔发起脾气来,格外令人心惊。 太医们不敢怠慢,齐声应下了。 在太医们的竭力施针救治下,不到半个时辰,叶皇后睁开了眼。 此时天色已晚,延福宫里燃起了许多烛台,照的里外亮堂堂的。叶皇后睁开眼睛之后,没说过半个字,只不停的落着泪。 很快,眼泪便湿透了枕畔。 楚王低声吩咐一声,命所有人都退下。 偌大的寝宫里,只剩母子两人。 楚王坐到床边,用温热的毛巾为叶皇后擦拭泪痕。可还没等眼泪擦干净,新的泪痕又布满了叶皇后的脸颊。 楚王叹口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哥遇到这样的意外,儿臣知道母后是最伤心的。可再伤心难过,大哥也回不来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揪出谋害大哥的凶手,以宽慰大哥在天之灵!”L ☆、第二百八十七章 楚王(一) 谋害? 这两个字令沉浸在伤心中的叶皇后陡然一震,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阿昀,你刚才在说什么?你说你大哥是被人谋害的?这怎么可能!谁有这么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子!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重罪!” 楚王沉声道:“大哥此去山东,身边带了五百亲兵,还有慕容晖领了一千侍卫步军随行保护。区区乱民中,竟有这么一批身手厉害的死士对大哥行刺,此事绝不简单。一定有人暗中筹谋设局,意图杀害大哥!” 叶皇后因为极度的愤怒,全身颤抖不已:“你说的对,肯定是有人暗中捣鬼!一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 叶皇后惨白的脸孔,涌起了愤怒的潮红,情绪激动之极。 楚王见叶皇后这般激动,眉头微皱,低声劝道:“情绪大起大落,最易伤身,还请母后保重凤体。”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大哥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不止要报仇,母后还应该想一想日后该怎么办?” 叶皇后思绪混乱,一时竟没领会楚王的话意:“你说日后该怎么办?” 楚王倒也没怎么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母后是一宫之后,身份尊贵,大哥一出生就占了嫡长。二哥患有腿疾,三哥出身不及大哥,他们对皇位未必没有想法,只是一直按捺未动罢了。如今大哥遇刺身亡,储君之位空悬。难道母后要眼眼睁睁的看着皇位被二哥或三哥抢走吗?” “现在三哥还远在山东,生死未知。二哥已经按捺不住,在父皇面前献媚连带排挤我了。母后难道就不着急吗?” 叶皇后怔怔的看着楚王,像是生平第一次认识这个幼子一般。 明亮的烛火下。楚王清秀的脸孔闪着灼热的光芒。这样的光芒,叶皇后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她常在太子的眼中看到...... 然而,她从未想过会在温和孝顺的小儿子脸上看到同样的光芒! 到底是留着慕容家的血液,那份对皇位的渴切和执着都是一样的。 楚王在叶皇后的眼中看到震惊错愕,并不慌乱,扯了扯唇角说道:“母后何必如此惊讶。我和大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感情亲厚。如果大哥没出意外。我绝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更不会去抢大哥的皇位。可现在大哥出了意外,储君的位置与其便宜了二哥三哥。倒不如由我来坐这个位置更好些。” “母后如今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我做上皇位,母后就是大燕朝的太后。谁也无法撼动母后的威严。换了二哥三个坐龙椅,他们对母后是否有心。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请母后全力助我登上储君之位!” 叶皇后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困难地挤出几个字:“放心,我肯定会尽力帮你的。” 太子死了,储君之位绝不能旁落! 只是。太子刚死,楚王就想到了储君一事,性子未免有些凉薄...... 楚王似是看穿了叶皇后的心思。又放软了语气说道:“我不是不伤心大哥的死,也不是要逼母后表态。身在皇家。只能向前不能退缩。否则,他日别人得志,我们母子就如丧家之犬了。到那个时候,我们母子只怕连性命都难保全。” 叶皇后到底是最疼爱楚王的,很快就将心里那一丝不愉抛开:“你说的对,储君的位置不能让魏王秦王染指。论身份,你是嫡出。支持太子的人很快就会投向你这一边。我也会全力助你登上皇位。” 楚王的眉头舒展开来,低声道:“多谢母后。” 叶皇后轻叹一声:“你我母子,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只是想到你大哥尸骨未寒,那个谋害你大哥的人还不知是何人,我这心里就像被烈火灼烧一般痛苦......” 说着,眼泪又簌簌地流了下来。 楚王想到太子,也是一阵黯然:“母后心中难受,我心里又何尝好过。还请母后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个幕后凶手找出来!” 叶皇后眼中射出愤怒的寒光,咬牙切齿地说道:“到底会是谁?是谁这般心狠手辣,对你兄长下此毒手!” 楚王眸光一闪,冷笑道:“母后只要想一想,谁在此事中获益最多,定然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了!” 获益最多? 叶皇后细细品味这几个字,眉头拧的极紧:“阿昀,你说的是秦王和魏王吧!魏王深居简出,极少过问朝堂之事,就算他有这份心思,也未必有这个本事。至于秦王,和你兄长一起去的山东,听说他还替你大哥挡了一剑,受了重伤不知死活。怎么可能是他?” “所谓身受重伤,说不定只是苦肉计。” 楚王冷冷说道:“秦王素来狡诈,又最擅长做戏,能将众人都骗过去也不稀奇。母后可别忘了,他和大哥一路同行,对大哥的行踪了如指掌,想指挥人暗中动手也最便利。” “还有魏王,平日看着低调老实,其实在暗中结交了不少朝中大臣。以一个皇子的权势,想搜罗一些江湖高手也不算难事。我可以断定,这个凶手,一定是秦王和魏王当中的一个!” 谁敢谁愿意做这种诛灭九族的事?太子死了,再立一个就是了!于江山社稷也没太大妨碍。可对想做太子的人来说,这关系就太大了! 所以,这幕后凶手不会也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秦王或魏王! 楚王分析的有条有理。 叶皇后听的神色狰狞,紧握双拳,青筋毕露:“好,好一个秦王!好一个魏王!不管是哪一个,我都绝不会饶了他!” 楚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母后放心,就算没有证据也无妨。等我做了储君,父皇驾崩我坐上皇位的时候,就是他们两个的死期!” 叶皇后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又压低了声音:“阿昀,你附耳过来,我有一个重要的秘密告诉你。”L ps:楚王也露出了真面目~ ☆、第二百八十八章 楚王(二) 叶皇后压低了声音,迅速的低语数句。 楚王听了之后,十分错愕,瞳孔猛地收缩:“什么?陈表哥竟是......父皇的私生子?母后,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 叶皇后神色阴沉,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此事千真万确。只是知道的人极少罢了!不然,你姨母哪来的底气和我较劲?还有你父皇,对陈元昭处处另眼相看。陈元昭年纪轻轻就做了神卫军统领,成了军中年轻武将的第一人。你父皇功不可没!” 楚王皱起了眉头,眼中满是阴霾。 原来如此! 今日父皇特意召陈元昭进殿,他心里还觉得奇怪。父皇对陈元昭好的简直有些过了头,远远超过了对臣子的情分......现在想来,父皇对这个不能曝露身份的私生子真的很上心。 “陈表哥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叶皇后略一思忖应道:“你姨母心高气傲,应该不会将此事告诉他。而且,他一直没什么异样的表现,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顿了顿,又低声道:“阿昀,你父皇对陈元昭十分偏爱,你想做储君,一定要拉拢陈元昭。只要他肯全力相助,秦王魏王绝不是你的对手。” 楚王点点头:“母后说的是。不过,此人也不得不防。等事成之后,总得找个理由除了他,免得他日成为我的心腹之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陈元昭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代表永远不知道。一旦知道了,就会对皇位生出野心。只有杀了陈元昭,才能真正放心。 楚王清秀的脸孔阴沉冷厉。令人不寒而栗。 叶皇后看在眼里,觉得有些怪异的不适。 这个幼子,平日只喜读书从不谈政事,孝顺纯良。她最器重太子,最喜欢的却是这个小儿子。 直至此刻,她才震惊的发现,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楚王很快恢复如常。柔声对叶皇后说道:“这些琐事都交给我。母后不用烦心,只要安心静养就行了。大哥的死,母后一定会伤心难过。就算是为了我。也请母后多多保重凤体。” 楚王到底年轻,没什么根基,所能依仗的,无非是嫡出的身份。 叶皇后回过神来。想到长子的死,心中苦涩之极:“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就此倒下诸事不管的。” 楚王又哄了叶皇后一通,亲自为叶皇后掖好被褥:“母后,你安心睡下。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叶皇后心力交瘁,也确实累了。很快闭上了眼睛。 楚王坐在床榻边,握着叶皇后的手。看着叶皇后缓缓入睡。 叶皇后显然睡的并不安稳,在睡梦中也蹙着眉头,偶尔呓语几声,喊着太子的名讳。楚王面色深沉,眸光闪烁不定。 大哥走了!这太子的位置,只能是他的! ...... 崇政殿和延福宫里灯火通明,长乐宫里也不消停。 纪贤妃虽然没像叶皇后那般怒急攻心吐血昏迷,情形也不妙。哭了一个下午,嗓子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母妃,”安宁公主也哭了半天,眼睛红通通的,沙哑着嗓子说道:“大哥遇刺身亡,三哥虽然受了伤,性命总算没有大碍。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 纪贤妃的眼泪早已哭干了,闻言长叹一声,挥挥手,示意所有宫女都退下。然后才低声道:“你这傻丫头。太子没了性命,我总得装装样子表示伤心,免得被皇上和皇后挑刺。” 母妃哭了半天,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安宁公主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纪贤妃眸光一闪,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只要你三哥养好了伤,这大燕朝的储君之位肯定会是他的。湘儿,我们母女两个总算熬到这一天了。等你三哥坐了皇位,看这皇宫里还有谁敢瞧不起我们!” 安宁公主听不惯这样的话,忍不住蹙眉道:“母妃这话可不妥。大哥尸骨未寒,我们这个时候就开始算计储君的位置,未免太过凉薄。再说了,父皇一直偏宠母妃,对三哥和我也是极好的。皇宫里的人处处巴结讨好我们还差不多,哪里有人敢小瞧我们。” 纪贤妃冷笑一声:“你真是个傻丫头!怎么也不好好动脑子想一想。此时我们没受什么闲气,是因为你父皇还在世,无人敢怠慢我们母子。:” “如果你父皇归了天,太子坐上龙椅,这皇宫里人人要仰叶皇后鼻息。以她的心狠手辣,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母子三个。” 偌大的寝室里,只有母女两个,声音又压的极低,纪贤妃说话也没了顾忌。连皇上归天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出了口。 安宁公主听的心惊肉跳,额上直冒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母妃,这些话可万万说不得。万一不慎传进父皇或是母后的耳中,可就糟了......” “太子一死,叶皇后哭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心过问我。”纪贤妃的话语十分刻薄:“再说了,这儿只有我们母女两个,有谁能听见。” 安宁公主哑然无语。 纪贤妃自听到太子的死讯之后憋在心中数年的闷气全数抒了出来。恨不得仰天长笑几声,以示心中的雀跃欢喜。 在人前不得不装模作样的哭了半天,此时只剩母女两人,纪贤妃也不再遮掩心里的欣喜:“魏王是个瘸子,楚王自幼体弱,又最年幼。他们两个都远不及你三哥。这皇位想不传给阿晔也不行!” 秦王做了太子,她就能在后宫中扬眉吐气,再也不用将自以为是的叶皇后放在眼里了。 安宁公主默然片刻,才问道:“母妃,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三哥的伤势么?” 纪贤妃淡淡应道:“放心好了,吉人自有天相。你三哥既有真龙天子的运道,绝不会有事的。” 以纪贤妃对秦王的了解,隐隐猜到了这场“刺杀”绝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L ☆、第二百八十九章 惜别(一) 太子遇刺身亡,秦王也身受重伤。如此耸人听闻的消息,不出一天就传遍了京城。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也得知了这一惊天噩耗。 许瑾瑜也从许徵口中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听闻皇上今日在金銮殿上昏厥过去,皇后娘娘也吐血昏迷。” 许徵从未见过太子,对太子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恶感。不过,储君一死,朝堂内外人心惶惶动荡难安。身在其中,很难不被波及。 许徵自从得知此事后,一直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一切,终于还是来了! 前世太子死后,受了重伤的秦王回京养伤,伤势痊愈后便成了储君最有力的竞争者。这一世,有了陈元昭的加入,一切都会变的不同了吧...... “......还有,听说秦王也受了重伤。真希望他就此一命呜呼,永远不会再回京城。”若说许徵最厌恶的人是谁,秦王绝对排在第一个!听闻秦王身受重伤,许徵心中只觉得快意。 许瑾瑜淡淡说道:“不管秦王能否回京城,他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再也不会成为我们的困扰。” 许徵一愣,看向许瑾瑜。 直到此刻,许徵才察觉出不对劲。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许瑾瑜听了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也太奇怪了...... 许徵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道:“妹妹,莫非太子遇刺一事别有内情?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到这个时候,也没有瞒着许徵的必要了。 许瑾瑜低声道:“之前陈元昭曾私下告诉我,太子离开京城前往山东。已经中了秦王奸计。不出几个月,就见分晓。现在看来,秦王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行刺太子了。” 许徵悚然动容:“照你这么说,太子被刺杀,是秦王暗中捣的鬼!可秦王自己也受了重伤,听说是为太子挡下了一剑......”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这一招苦肉计确实厉害!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了秦王的阴谋,我也不会疑心到秦王的头上。” 不等许徵反应过来。许瑾瑜又说道:“陈元昭已经暗中向魏王投诚。魏王绝不会放过这个扳倒秦王的好机会。大哥只要等着秦王阴谋败露的好消息就行了。” 竟然还牵扯到了魏王。 许徵错愕不已,半晌才愤愤不已地说道:“秦王也好,魏王也罢。都是精明深沉心狠手辣之辈。为了争夺皇位,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百姓死活。” 山东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死在民乱中的也不在少数。太子死在山东。皇上雷霆之怒,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许瑾瑜喟然叹息:“是啊。储君之争,总伴随着血雨腥风。可惜谁也无法挽回这样的局势,我们能做的唯有自保。” 许徵想了想,也叹了口气。 兄妹两个对坐了片刻。各怀所思。 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初夏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姐,陈将军来了。”碍着许徵也在。初夏不敢称呼姑爷。 许瑾瑜微微一怔。这么晚了,陈元昭怎么会特意过来? 许徵也颇为惊讶。很快反应过来:“快些请他进来。” ...... 夜色沉沉,繁星漫天。 陈元昭一身玄衣,大步而来。 许瑾瑜早已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相迎,眼中闪着温暖而关切的笑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跑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陈元昭嗯了一声,进了屋子,才张口说道:“我刚出了宫就过来了。皇上命我领三万神卫军去山东,平定民乱,找出刺杀太子的真凶。时间紧急,三天之后就要出发。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接下来三天我会很忙,大概没时间来看你了。” 大军开拔,准备粮草辎重武器就要耗费许多时间。短短三天,时间确实紧急。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许瑾瑜一惊:“皇上怎么会派你去山东?” 前世去山东的另有其人。这一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难道是陈元昭主动请缨? 因为许徵也在场,许瑾瑜不便问的太仔细。 不过,陈元昭显然听懂了她真正要问的是什么,简短的应道:“魏王殿下主动要求前往山东,皇上体恤魏王殿下腿疾多有不便,所以才特意让我前去。” 许瑾瑜微微蹙眉:“山东情势不明,十分凶险。你领兵前去,可得加倍小心。” 秦王狡诈阴险,在山东不知安排了多少死士。万一暗中再对陈元昭动手,陈元昭此行可就太危险了...... 陈元昭看出了她的担忧,扯了扯唇角说道:“你不用为我担心。如果秦王派人对我动手,我正好可以抓些活口。” 太子养尊处优,连刀都拿不稳。楚王精心设局,诱太子入圈套,派些身手高强的死士,便令太子一命呜呼。 他却是久经战场,身手过人,还有三万精锐的士兵,身边的亲兵也个个骁勇善战。想刺杀他,根本不可能成功。 以秦王的精明,绝不会干出这种蠢事来。 许徵忍不住插嘴道:“秦王心狠手辣,你还是小心为好。” 来自大舅兄的关切着实少见,陈元昭有些受宠若惊了,舒展眉头说道:“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 许徵直言无忌:“你没事最好。反正妹妹还没嫁到陈家,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为妹妹再另择一个如意夫婿就是了。” 陈元昭:“......” 他出征在即,大舅兄这么说合适吗?! 许瑾瑜忍俊不禁地抿唇笑了起来:“大哥,你就别说笑了。” 许徵小小地戏谑了陈元昭一回,心情好了不少,随口笑道:“罢了,你们两个说会儿话,我出去转转,免得在这儿碍眼。” 说着,双手负在身后,施施然走了出去。 大舅兄比以前可“善解人意”多了。没等他暗示,就主动走人了! 陈元昭心里的些许郁闷顿时散开,上前两步,将眼前朝思暮想的可人儿揽进怀里。L ☆、第二百九十章 惜别(二) 烛光下,许瑾瑜的俏脸红扑扑的,眼波盈盈,顾盼流转,宛如宝石般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令人心醉神迷。 陈元昭眼底燃起了火苗,俯下头。 许久,陈元昭才放过气喘吁吁的许瑾瑜,额头相抵,低声说道:“阿瑜,我这次离开京城,顺利的话要几个月才能回来。若是不太顺利,说不定还要待地更久些。” 一别就是几个月。 还未分别,已经有了依依难舍的离别滋味。 许瑾瑜脸上红晕未褪,轻声道:“你要多保重,我会在京城等你回来。” 陈元昭嗯了一声,情难自禁的又凑了过去。唇舌交缠间,两颗心也靠的愈发紧密。 不知过了多久,许瑾瑜终于红着脸推开了陈元昭,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不准再胡闹了。大哥还在外面呢!” 陈元昭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接下来要分别几个月之久。我总得预支些福利,留着日后做个念想。” 许瑾瑜大窘,羞红着脸啐了陈元昭一口。 美人浅笑嫣然风情无限,薄嗔也别有动人的风韵。 陈元昭心中一荡,又靠近了一步。 许瑾瑜不假思索的退开了两步,警告地瞪着他:“别过来了。我们两个就这么说会儿话。你要是再敢毛手毛脚的,我就喊大哥进来。” ......明知道许瑾瑜是在虚张声势,陈元昭还是偃旗息鼓了。免得许瑾瑜恼羞过度,真的张口叫许徵进来,到时候他可就真的没脸见大舅兄了。 许瑾瑜见陈元昭老实了,暗暗松口气。含笑问道;“上次我给你做的衣服鞋袜,你穿了没有,还合身么?” 陈元昭咳嗽一声:“应该很合身。” 应该? 许瑾瑜一怔,试探着问道:“你不会从来没穿过吧!” 陈元昭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许瑾瑜亲手做的衣服鞋袜,不知花了多少的时间精力和心思,他哪里舍得穿在身上。一直收在营帐中的木箱里。 许瑾瑜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我特意为你做的。你怎么不穿!” 陈元昭耐着性子解释:“我每天要领兵训练。衣服损坏的厉害。每套衣服最多洗个几回就不能再穿了。你亲手做的衣服,我打算留着日后再穿。” 顿了顿又道:“这次去山东我就带上,正好可以睹物思人。” 这个陈元昭。有时沉默少言口舌笨拙,偶尔冒出一两句窝心的话,却又格外甜蜜。 许瑾瑜心里的甜意浓腻的几乎化不开,轻声道:“你不必舍不得穿。我以后替你做几身新衣。让你替换着穿就是了。大哥身上的衣服就都是我做的呢!” 陈元昭一开始听的颇为顺耳,听到最后一句。心里却不是滋味了。 许瑾瑜只做了一身新衣给他,给许徵可不知做了多少新衣了...... 吃大舅兄的醋这种事实在不太光彩,陈元昭不动声色的将这份酸意按捺下去,故作淡然地说道:“好。那我回去之后就将衣服穿上。等从山东回来,我再来拿你做的新衣。不过,整日做女红太过伤眼了。你先替你兄长做新衣,有空了再替我做。” 哟。这酸味,都快飘出来了! 许瑾瑜忍住笑,故作柔顺温婉地应道:“好,我一切都听你的。先替大哥做了新衣,再抽空为你做新衣。” 陈元昭:“......” 许瑾瑜看着陈元昭有些扭曲的俊脸,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陈元昭平日冷冰冰的,吃醋的时候可爱多了。 陈元昭冷峻的脸孔迅速闪过一丝暗红。好在他皮肤不算白,此时光线又不明朗,倒也不太看得出来。 许瑾瑜也没笑的太久,免得陈元昭恼羞成怒。很快收敛了笑意,正色道:“秦王心狠手辣阴险,你此去山东,一定要加倍小心。魏王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可得提防他一些。万一他得知了你的身世,只怕会对你生出忌惮,日后未必容得下你......” “他早就知道了!”陈元昭扔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许瑾瑜:“......” 什么?魏王竟然早就知道了陈元昭的身世? 许瑾瑜一脸震惊:“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此事如此隐秘,他怎么可能打探得出来?”该不会是陈元昭主动告诉魏王的吧! 陈元昭的话印证了许瑾瑜的猜测:“是我告诉他的。” “为什么?”许瑾瑜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你就不怕魏王知道了此事之后,对你心生忌惮百般提防吗?你可别忘了,前世就是因为你的身世,楚王才会对你下毒手。焉知魏王不会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来?” 虽然许瑾瑜反应激烈言辞犀利,陈元昭却并不恼怒。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许瑾瑜也算是关心则乱了。 “阿瑜,你先别生气。”陈元昭放软了语气:“我向魏王投诚,必须要先取信魏王。魏王因为腿疾的缘故,比普通人更多疑猜忌。我和太子是明面上的表兄弟,我撇开太子,向他投诚,他心里肯定会生出疑心。” “我将真实的身世告诉他,等于是将我最大的把柄送到他的手里,由不得他不信我的诚意。” 许瑾瑜渐渐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也知道陈元昭是不得已而为之,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可这样真的太冒险了。我虽不了解魏王,可也知道魏王手段高超,不然,前世也不会暗中将秦王拉下马了。总之,你要多加小心。” 话语中浓浓的关切,令陈元昭的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陈元昭上前一步,握住许瑾瑜的手,低声道:“阿瑜,你不用担心,我心中自有算计谋划。魏王不会是我的对手!” 许瑾瑜先是点点头,再一想,又有些奇异微妙的不对劲来。 什么叫魏王不是他的对手? 他向魏王投诚,利用魏王对付太子秦王楚王。他复仇雪恨后,登上皇位的唯有魏王而已。难不成......他还想对付魏王? ......L ☆、第二百九十一章 野心 许瑾瑜几乎不敢再深想了,一张俏脸微微有些泛白。 她想张口问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陈元昭深深的凝视着许瑾瑜,没有错过许瑾瑜脸上的神色变化,无声地扯了扯唇角:“阿瑜,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许瑾瑜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是,我有些事想不通。太子已经死了,等魏王找到秦王刺杀太子的证据,秦王也完了。你再利用魏王对付楚王,楚王垮下后,魏王就会成为大燕的储君,也是未来的天子。” “为了日后的平安,你想的应该是如何打消魏王的顾虑才对。可你刚才的语气,显然并无此打算。” 许瑾瑜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声音有些晦涩:“你......你心中到底还有什么打算?” 陈元昭神色莫测,淡淡说道:“你心中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许瑾瑜:“......” 他竟然就这么直言不讳的承认了! 许瑾瑜头脑一片空白,怔怔的抬头看着陈元昭。 谁都不会否认这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孔,带着几分咄咄逼人令人无法喘息的凌厉。和那双如鹰隼般锐利如冰雪般冷凝的眼眸对视,真的需要很多勇气。 自从表白了情意之后,这张脸孔在面对她的时候少了冷厉,多了几分脉脉温情。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一些错觉。以为他所想的只是报仇雪恨。她竟然忘了,他的身上也流着皇家的血脉,对皇位也有蓬勃野心...... 陈元昭没有避开许瑾瑜的目光,眼中闪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阿瑜,你没看错。这才是真正的我。我不甘心居于人下,我不甘心此生被掌控在他人手中,我更不甘皇位落在他人手里。” “同样都是皇子,我只比他们少了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罢了。凭什么这皇位他们能争抢,我就不能?” “我不但要报仇雪恨,杀了楚王。还要抢过皇位,成为大燕的天子。我陈元昭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可以让大燕百姓安居乐业。我善于领兵。在有生之年,还要将大燕的领土再扩充一些......我想要的太多,我想做的事情也很多。想做这些。除了争夺皇位之外,再无别的办法。” “我知道,争夺皇位是一条不死不休的不归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失败了。只有死路一条。可我不害怕,也不会后悔。重活一回,总要争过一次才能甘心。” “阿瑜,你还愿意嫁给这样的我吗?” 陈元昭的眼中闪动着夺目的光芒,那抹光芒。点亮了他略显冷凝的脸孔。这一刹那,英俊的令人屏息。 他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将自己所有的野心都展露在她的面前。 ...... 许瑾瑜头脑里依旧一片纷乱。惊惶不安的心却奇迹似的平息了下来。 她听到自己缓慢又清晰地答道:“我愿意。” 直到此刻,陈元昭高高悬在胸膛的心才落了回去。眉头也舒展开来,唇角上扬。 平日不苟言笑严肃冷厉的人,难得的笑容,着实令人惊艳。 许瑾瑜忽然眨眨眼,俏皮地笑了起来:“我和你已经定了亲,只等着婚期定了嫁给你为妻。就是想悔婚也来不及了。不嫁给你,还有谁肯娶我。” 陈元昭:“......” 陈元昭手中用力,将面前的可人儿搂进怀中。用自己的方式狠狠的“惩罚”她的伶牙俐齿......惩罚的她满脸绯红唇瓣红肿才放开她。 许瑾瑜急促的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热腾腾的脸孔大概能将鸡蛋都烘熟了。 待心绪稍稍平静下来,许瑾瑜才张口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争夺皇位这个打算的?” 陈元昭认真的思忖片刻答道:“大概是从临死前的那一刻开始吧!” 许瑾瑜:“......” 开玩笑也不带这样的吧! 许瑾瑜瞪着陈元昭,可惜,水汪汪的眼眸非但没什么威胁,反而让人心荡神驰。 陈元昭的眼神柔和下来,低声道:“我不是在骗你。当年我毫无防备之下,被楚王命人射杀。他在我耳边说着那些话的时候,我既震惊又不甘。如果我早知道自己的身世,绝不会甘心被楚王利用。” “闭上眼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如果有来生,我不但要杀了楚王,还要坐上皇位。我的命运,绝不容任何人来掌控。只由我自己来主宰!” “从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暗中筹划准备。我的身世见不得光,不代表我全无机会。” 许瑾瑜仔细地琢磨这些话,灵机一动,豁然开朗:“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陈元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哦?你猜到什么了?” 许瑾瑜挑了挑眉,以同样高深莫测的表情回应:“我猜到的,正是你打算要做的事。” 陈元昭哑然失笑。许瑾瑜冰雪聪明,显然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 私生子的身份确实不宜见光,就算日后被揭露出来,也比正经的皇子们低了一等。在一般情况下,皇上绝不会考虑立陈元昭为储君。 当然也有例外! 太子死了,秦王的阴谋被揭露性命难保,那就只剩下魏王和楚王。如果魏王楚王两败俱伤,都出意外死了...... 到那个时候,陈元昭就是皇上唯一的子嗣。 纵然皇室旁支血脉不少,皇上又岂会甘心将皇位传给别人? 许瑾瑜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你现在看似左右逢源,实则是在夹缝中左右逢源,一个不慎露出蛛丝马迹,就会惹来杀身之祸。你一定要凡事谨慎小心。” 撇开秦王不谈,魏王和楚王也绝不是简单人物。 陈元昭点了点头:“放心,我心中有数。”顿了顿又道:“此事你心中有数就好,绝不能对别人提起,哪怕是在许徵面前,你也绝不能说一个字。” 此事干系极大,风险更大,一定要谨慎行事。 许瑾瑜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这件事我绝不会告诉大哥。”L ☆、第二百九十二章 军令 许徵在院子里等了许久,坐等右等却不见陈元昭出来。 许徵按捺着上前敲门催促陈元昭离开的冲动。,看在陈元昭即将离开京城数月此行十分危险的份上,就忍上一回好了...... 就在许徵等的焦躁不耐时,陈元昭终于出了屋子。 不过,许瑾瑜却未出来相送。 许徵心里暗暗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送了陈元昭出府。 回了屋子,许瑾瑜犹有些红肿的嘴唇和红晕未褪的脸颊映入眼帘。许徵总算明白过来了...... 这个混账可恶的陈元昭! 还没成亲,就这般轻薄肆意! 怪不得许瑾瑜没出来送陈元昭。这副模样,哪里好意思出来见人。许徵的俊脸陡然沉了下来。对陈元昭稀薄的好感瞬间一扫而空。 许瑾瑜见许徵面色难看,也有些忸怩尴尬,下意识地垂下头,低低地喊了声大哥。一副犯了错的羞愧自责模样。 许徵的心立刻软了,柔声道:“我是在生陈元昭的气。你们两个是未婚夫妻,说说话也没什么。不过,到底还没成亲,总得避嫌一些。” 这种事,当然不能怪妹妹,肯定是陈元昭......哼! 想到陈元昭,许徵忍不住冷哼一声。和对许瑾瑜的温柔形成了强烈鲜明的对比。 许瑾瑜当然不会辩解什么,继续垂着头。 许徵心里再一软,声音更温柔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也别低着头不好意思。都是陈元昭故意轻薄。又怪不得你。” 许瑾瑜嗯了一声,总算抬起头来。 为了避免许瑾瑜尴尬,许徵刻意抬高视线,避开许瑾瑜红肿的嘴唇:“三天后,陈元昭就要领兵出京。你不便相送,我代你去送他一程。” 许瑾瑜感激又感动地看了许徵一眼:“谢谢大哥。” “我们兄妹两个,还说这样的客气话做什么。”许徵随口笑问:“对了。你和陈元昭独处了这么久。是不是说了什么要紧事?” 她已经答应了陈元昭,绝不告诉任何人。 许瑾瑜暗暗叹口气,面上却半点不露:“也没什么。就是随意闲聊了几句。我担心他此行凶险,特意叮嘱他多加小心。” 许徵也没生出疑心:“他久经战场,身手过人,又领着三万神卫军。那些乱民匪徒绝不敢行刺他。你不用担心。天色已经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许瑾瑜乖乖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 第二天,皇上依旧不能下龙塌,只召了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进宫,亲自下了圣旨。兵部立刻发公文。命陈元昭领神卫军前往山东平定民乱。户部要在三日之内筹集出粮饷。 兵部尚书立刻应下了。 户部尚书心中虽然暗暗叫苦,口中却半个字都不敢提:“臣遵旨!” 太子遇刺身亡,皇上正在雷霆之怒。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此次山东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平息皇上的怒气。 短短三天就要筹集三万士兵的粮饷。绝不是易事。不过,就算忙脱了一层皮,也不能不应下。免得被皇上迁怒就不妙了。 短短一夜间,皇上苍老了许多,躺在龙塌上,面色晦暗。 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各自上前劝慰了一番。大多是“为了江山社稷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云云。 这样空泛的安慰,听着不痛不痒。 皇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两位爱卿不必担忧,朕老年丧子,心中着实悲痛。不过,朕知道轻重,不会过于哀痛伤了身体。你们暂且退下吧!朕休息几日自会上朝。” 两位尚书一起跪下,高呼万岁。 待两人退下后,魏王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汁:“太医们商榷斟酌了一晚上开出药方,药是儿臣亲自熬的,这就伺候父皇喝药。” 皇上看着一脸殷切关怀的魏王,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好,你伺候朕喝药吧!” 太子是嫡长子,自然得他器重。秦王性情温和,说话行事最得他欢心。幼子楚王自小体弱,他不免会多几分怜惜。唯有排行第二的魏王,因为腿疾走路不便,很少在他面前露面。他对二儿子的关注也是最少的。 没想到,魏王竟这般孝顺体贴。只可惜...... 皇上的目光落在魏王的腿上,暗暗探口气,迅速的收回目光。 一个有腿疾的皇子,岂能为天子? 楚王又小,思来想去,也只有秦王最合适了。 魏王似是没察觉到皇上一闪而过的唏嘘,细心周到的喂皇上喝了药,然后为皇上擦拭嘴角。 做完这一切,魏王才恭敬地说道:“儿臣昨日就和五弟说好了,今天有他来陪伴父皇,儿臣先回府,明天再进宫探望父皇。” 话音刚落,楚王便进来了。 “五弟你来的正好。”魏王熬了一夜,精神尚佳,轻声对楚王说道:“我正向父皇告退,今日就劳烦你伺候父皇了。” 楚王忙应道:“伺候父皇是我份内的事,何谈劳烦。二哥熬了一夜,还是快些回去休息的好,明日再进宫来。” 一派兄友弟恭十分和睦。 皇上看在眼里,心里颇为欣慰。 ...... 陈元昭一大早便召集军中的将领开会,宣布了即将赴往山东平乱的事。将领们听闻此事,一个个摩拳擦掌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飞到山东。 武将和文官不同,想晋升只有靠军功。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杀敌立功保家卫国是武将的天职。更何况,此去山东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要彻查太子被刺一事,这可是大功一件。 至于能不能完成任务的事,将领们几乎都没多想。 有将军领着他们去山东,有谁堪做他们的对手? 会刚开完,兵部的公文便送到了军营。 兵部尚书特意派了陈元白送来公文。陈元昭见了自家兄长,也不甚热络,甚至没有寒暄,便接了公文。 陈元白深知他的脾气,也不放在心上,只低声提醒道:“二弟,此行凶险,你要多加小心。”L ☆、第二百九十三章 家人 陈元白拍了拍陈元昭的肩膀:“对了,你临走前别忘了回府一趟,我们给你送行!” 陈元昭点点头应下了。 此去山东,要数月才能回来。于情于理都该回府一趟,哪怕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想及此,陈元昭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 陈元白分明看出了他眼底的讥讽,却只当没看见,寒暄数句才离开。 一直忙到傍晚,陈元昭才回了安国公府。 叶氏早已等候多时,一脸欢喜地迎了上来:“元昭,你可总算回来了。” 这两个月,陈元昭几乎没回过府,叶氏已经许久没见过儿子了。此时见面,分外的热络,一时忘情拉住了陈元昭的衣袖。 陈元昭反应极快,微微一闪,叶氏的手便落了空。 叶氏动作一顿,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旁的丫鬟立刻纷纷垂下头,不敢看叶氏难堪的模样,免得被迁怒。 僵持了片刻,叶氏终于退让一步,故作若无其事地张口道:“你过两天就要走,我替你收拾打点行李。” “我只要带些换洗的衣物,让亲兵打点就行了。”陈元昭声音不高不低,甚至有些冷淡:“不用劳烦母亲了。” 接连遭受拒绝,叶氏脸上的笑容终于撑不住了,咬牙道:“元昭,我是你的亲娘,这世上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唯有我。可你......为什么一直待我这般冷淡,不肯接受我的好意?”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微微有些哽咽。 对好强的叶氏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示弱了。 陈元昭却没怎么动容,淡淡说道:“母亲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前世母子离心。陈元昭和叶氏的关系几乎降至冰点。重生之后,也没多少改善。 陈元昭的冷淡,甚至比顶撞怒骂更令人受伤。 叶氏在看到陈元昭冷漠的目光时,心里一颤,满心怨怼和失望又咽了回去:“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家宴已经备好了。我们这就过去。免得大家等的久了。” 陈元昭嗯了一声,率先去了饭厅。 叶氏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 安国公府里的主子不多。加起来也不足十人,也不用分席,围着一桌坐下了。 只可惜,气氛并不热络。甚至有些冷清。 食不言寝不语,安国公默不出声。叶氏心情不佳也没说话。袁氏本是谈笑风生长袖善舞的,不过,陈元昭冷冰冰的一张脸杀伤力实在不小,袁氏看着心里也有些发憷。索性也住了嘴。 沉默的用完了饭之后,安国公才张口道:“元昭,你和元白一起随我到书房来。” 儿子领兵出京数月之久。身为父亲,若是只字不问显得太过无情。可安国公实在没什么心情过问。 以前安国公还勉强自己装模作样。自从陈元昭不顾他的意愿坚持和许瑾瑜定亲之后。安国公对陈元昭愈发冷漠。 好在陈元昭已经不是前世那个盼着父爱的儿子了,安国公待他的冷淡,他丝毫不在意。 进了书房后,安国公才张口道:“元昭,太子遇刺一事,大概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这句话虽然是猜测,安国公却说的颇为肯定。 一开始听闻这个噩耗,众人都只顾着震惊去了。等过上一两天,便慢慢回过劲来,开始察觉出不对劲了。 乱民都是些吃不饱的百姓,从未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这么一群乌合之众里,怎么会忽然冒出一群武功高强悍不畏死的死士来?尤其是那个扔出长枪杀了太子的刺客,身手简直骇人听闻。 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为什么要刺杀太子? 一连串的疑问,都指向一个明显的事实。有人暗中设局对付太子! 陈元白身在兵部,见识也颇为不凡,接过话茬说道:“到底是谁在暗中设局捣鬼,到了山东总能找出蛛丝马迹。皇上心中也肯定起了疑心,所以才会特地派二弟领神卫军去山东。二弟此行确实风险极大,一定要多加小心。” 一脸的关切里,到底有几分是真? 其实,陈元白巴不得他去了山东也遇到刺客,永远回不了京城吧!或许,安国公也是这么想的...... 陈元昭淡淡道:“多谢大哥提醒,我自会留心提防。” 安国公也不痛不痒的叮嘱了几句。 陈元昭一一应下了。 说完了这件要紧事之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书房里短暂的安静,透着了几分尴尬。陈元昭主动起身告退:“父亲,我今晚还得回军营,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安国公点点头。 待陈元昭走后,安国公和陈元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神情也轻松自然了不少。 “父亲,”陈元白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刺杀太子的主谋会是谁?” 安国公眸光一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太子死后,谁是最大的赢家,这个主谋就是谁!” 陈元白先是一惊,然后皱起了眉头:“太子一死,皇上必然要另立储君。秦王魏王楚王三个皇子里,秦王最得圣心,也是声望最佳的,这么看来,他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最大......可是,秦王也受了重伤,现在生死未知。总不可能是秦王对太子动的手。” “怎么不可能!”安国公笑容更冷:“为了皇位,什么事做不出来。” 陈元白听出安国公的话意,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父亲,你的意思是,这是秦王的苦肉计?” 安国公冷笑连连:“秦王自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能猜到的事,别人难道就猜不出来?你就等着看吧,这大燕朝就快变天了!” 等皇上发现自己的儿子是死在另一个儿子手中的时候,会是何等反应?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碍于君臣之别,他没有机会也没能力报仇。不过,看到皇上遇到这等惨事,心中实在快意之极。 大概是老天也看不过去,要替他一雪心中的羞辱吧!L ☆、第二百九十四章 筹谋 陈元昭大步走出书房。 刚走出没几步,便遇到了陈元青。 陈元青笑着说道:“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大伯父有话要叮嘱你,我要等很久。” 陈元昭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没有解释什么:“你在这儿等我有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和你独自说几句话。”陈元青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抱怨:“你这两个月到底在忙什么,基本就没回过府。现在又要离开京城,也不知这一去要多久。我们兄弟聚少离多,想和你说话都找不到机会。” 陈元昭没吭声,任由陈元青发牢骚。 陈元青唠叨几句,很快便说起了正题:“二哥,你此次领兵去山东可得多加小心。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记得先保全自己。” 陈元青的眼中满是关切,语气真挚。 这两天之内,类似的话听了许多,除了许瑾瑜之外,就属陈元青的关怀最真诚了。 陈元昭心中一暖,低声道:“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顿了顿,忽的又说道:“三弟,如果有一天,发生了一些你难以理解或是难以接受的事,就算你和我疏远了,我也不会介意。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兄弟。” 陈元青没有半点感动,反而用“你没发烧说胡话吧”的眼神看着他:“我们是兄弟。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动摇我们之间的情谊。什么疏远,这种话说了有什么意思!” 陈元昭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变的复杂起来。 如果陈元青知道一直敬重爱戴的兄长其实不是陈家子孙,而是皇上的私生子。甚至有问鼎皇位的野心......到那个时候,他还会这么想吗? 陈元青被陈元昭陌生又奇异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试探着问道:“二哥,你是不是因为要去山东,近来压力太大所以寝食难安做了噩梦之类的?” 所以才说了这些不知所云的怪话? 陈元昭纵然是满腹心事,也被陈元青逗乐了:“行了,别在这儿磨嘴皮了。快些回你的院子休息去把!我还得回军营。只剩明后两天整顿开拔。时间紧张,容不得耽搁浪费。” 陈元青咧嘴一笑,目送着陈元昭离开。然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 陈元昭离开安国公府之后,却并未回军营,而是暗中去了魏王府。 魏王府的正门早已关紧,侧门处有门房管事守着。里外不知有多少侍卫守着。 陈元昭既未走正门。也未走侧门,而是从后门悄悄进了王府。魏王和魏王妃感情平淡。平日大多宿在书房里。 陈元昭到了书房外,那守门的小厮立刻跑了进去通禀。 魏王亲自出来相迎:“子熙,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商议。” 陈元昭随着魏王进了书房。 明亮的烛光下。魏王面色深沉:“子熙,我一直命人暗中盯着秦王的一举一动,果然查出了一些线索来。” 陈元昭心中哂然冷笑。面上却故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殿下竟已有了秦王刺杀太子的证据?那可就太好了。不如现在就呈到皇上面前,定了秦王的罪名......” “不行!” 魏王显然早已深思熟虑过了。迅速的否定了这个提议:“我只查到一些线索,却没有人证。如果急着指正秦王,根本扳不倒秦王,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我要你去山东之后,一定要抓到那些刺客。最好是抓到活口。有了人证,再有我手中的证据,秦王想狡辩也不可能。” 抓活口当然不是简单的事! 陈元昭却没犹豫,很快点头应下了:“殿下放心,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这些死士。” 陈元昭答应的十分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魏王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含笑道:“一切就有劳你了。有你出马,必然马到功成手到擒来。等捉到了活口,你就潜人暗暗送到京城来。我会找个最合适的时机再向父皇禀明一切。父皇再偏爱秦王,也容不下杀害自己兄长的儿子!” “扳倒了秦王后,就只剩下楚王了。我虽然比楚王年长,可楚王胜在嫡出,有叶皇后为他撑腰,只怕我未必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不得不行此险棋,令父皇对我另眼相看。也令文武百官对我刮目相看。只有这样,我才有和楚王争夺储君的资格。” 魏王的计划果然不错。 不过,这个计划里,大放光彩的那个人注定会是魏王。和陈元昭没什么关系。 陈元昭似乎半点都不介意,又点了点头。 魏王的目光掠过陈元昭没什么表情的脸孔,心中暗暗猜测着陈元昭此时的想法,口中不无歉然地说道:“这么一来,就是委屈你了。奔赴山东出力最多的是你,冒着危险的人也是你。好处却都被我占了,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殿下说这话,是没拿我当自己人了。”陈元昭皱起了眉头,语气隐隐有些不悦:“还是殿下对我不放心,所以想敲打我一番?” 魏王非但没被激怒,反而笑了起来:“子熙勿恼!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对你存着猜疑,更不该试探你。” 说着,双手抱拳,作势赔礼。 陈元昭当然不能让魏王弯腰赔礼,迅速的阻止了魏王的举动:“殿下万万不可如此。殿下贵重之躯,岂能向我折腰赔礼。” 魏王顺势站了起来,温和笑道:“也罢,我就不说这些客气话了。他日等我登上皇位,绝不会亏待了你。” 换了别人,此时自是要慷慨激昂口沫横飞地发誓表决心。 陈元昭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多谢殿下。” 魏王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对了,我想安排些人手给你。这些人不多,约莫百人左右,都是擅于隐藏踪迹的高手。这些人武功高强,又忠心无二,你只管派他们做最危险的事,有什么消息了,就命他们传到京城来。” ......L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亲兵...... 陈元昭没有迟疑,很快便应下了。 魏王对陈元昭的反应颇为满意,又说道:“这些人的首领叫李山,我会让李山暗中带人去军营找你。为了不惹人注目,你可以将这些人分散到各将领手下。只将李山带在身边就行了。你有什么事,只要吩咐给李山就行了。” 说了半天,这才是魏王真正的意图! 百人不算多,不过,分散着安插在神卫军里,也足够了解神卫军的一举一动了。这就相当于在自己的身边放了百十个眼线了...... 陈元昭不动声色地应道:“殿下这么信任这个李山,日后等我抓到了刺客,就将人交给李山。命他暗中送人回京城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需要将话说透彻就能明白。 魏王笑了一笑,顺水推舟地应道:“让李山跑一趟也无妨。”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子时过后,陈元昭才告辞离开。 陈元昭离开侯,魏王脸上的笑意顿时隐没,脸上的神色并未轻松释然多少,反而更加阴沉了。 这个陈元昭,城府太深了,不管怎么试探,都不露半点声色。 如果陈元昭也有角逐皇位的资格,真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劲敌。好在陈元昭的身世见不得光,皇上绝不会让一个没上皇室宗谱的私生子做储君,暂时不用忧心。 现在正是拉拢陈元昭的时候,顾不得计较这些。等日后坐稳了皇位,再动手除掉陈元昭也不迟。 ...... 隔日,神卫军营里多了一百个人。 这一百个人被巧妙的分到了不同的将领手下,三万人中多出区区一百人。就像是一碗水倒进了河水里,没溅出半点水花。 陈元昭身边也多了一个叫李山的亲兵。 李山约莫三十岁,身材健壮,双目有神,相貌却十分普通。混在亲兵里,半点都不扎眼。 然而,对于突然多出一个人的事。陈元昭的亲兵们都不太适应。 他们大多和周聪一样。自小陪着陈元昭一起进军营。亲兵共有五百人,大多负责放哨警戒之类的,真正有资格待在陈元昭身边的。绝不超过百人。现在无端端地冒出一张陌生脸孔来,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亲兵们不敢到陈元昭面前吭声,便私下找了周聪嘀咕:“周统领,那个李山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一来就到了将军身边?” 周聪自然清楚李山的来历。不过,他绝不会告诉亲兵们就是了。 “你们都没事可干了吗?”周聪板起脸孔来。颇有些陈元昭式的冷厉:“将军这么安排,自然有将军的道理。你们若是好奇,不妨亲自去问一问将军。” 问将军? 亲兵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吭声了。 ...... 傍晚时分。军营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启禀将军,楚王殿下亲自来探望将军了。”陈元昭正召集将领开会,亲兵走了进来。低声禀报。 陈元昭眸光一闪,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意外:“你请楚王殿下稍后片刻,等我开完会了就过去。” 竟然让楚王殿下在外等着!除了自家将军之外,满朝武将里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将领们纷纷用钦佩的目光看向陈元昭。 陈元昭神色如常地开完了会,遣散了一众将领之后,才去见了楚王。 “劳烦殿下等候多时了。”陈元昭拱手赔礼。 楚王毫不介怀地笑了一笑,应道:“大军即将开拔,表哥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是我不该再这个时候来打扰表哥才是。” 顿了顿,楚王又低声道:“表哥,今日我特意来,是有事想求你。” 堂堂皇子这般放下身段说话,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感激涕零了。 前世的他,也被楚王文弱善良的外表蒙蔽了多年,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才认清楚王的真面目。 想到往事,压在心底的愤怒和憎恨顿时涌上心头。 陈元昭强忍住拔出斩月一刀杀了楚王的诱人念头,张口说道:“有什么事殿下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楚王敛容说道:“表哥即将领兵去山东,我想求表哥查出刺杀大哥的真凶。若是能活捉住刺客最好。” “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陈元昭淡然应道:“就算殿下不说,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出真凶。” 楚王的来意肯定不止于此! 果然,楚王又低声恳求道:“如果捉到了刺客,还请表哥不要声张,暗中将人送到京城来。我先暗中审问清楚,再向父皇禀报。” 楚王和魏王不愧是亲兄弟,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起了。 陈元昭心中暗暗冷笑不已,故意流露出些许犹豫:“这样做,只怕不太合规矩。若是皇上怪罪于我......” “表哥放心。若是父皇怪罪,由我一力承担!”楚王不假思索地应道,不用假装,眼底也满是怒焰:“不管这个主谋是谁,我都绝不会放过他!我要杀了他,以慰大哥在天之灵。” 没说什么诛灭九族,只说杀了他。 看来,楚王也已猜到了此事的幕后主谋是秦王了。 魏王和楚王都想利用此事一举压垮秦王,所以才竭力拉拢利用他。心中大概都打着卸磨杀驴的主意吧...... 陈元昭迟疑片刻,终于点头应了。 楚王松了口气,激动地握住陈元昭的手:“多谢表哥了。” 陈元昭本就不惯和人有肢体接触,看着楚王那张假惺惺的脸孔,心中愈发觉得厌恶,面上却半点不露:“太子遇刺意外身亡,你和皇后娘娘都是悲痛交加,我心里也很难过。出些力也是应该的。” 说着,很自然的将手抽了回来。 楚王也不以为意。陈元昭不喜和人亲近,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此事必须要暗中进行,免得打草惊蛇。我知道表哥身边不乏身手过人的亲兵,不过,我既是有所请托,自然也要出一份力气。我在暗中也有一些人手,这次就让他们随你一起去山东。” ps:勾心斗角的兄弟四人一起来卖萌拉票啦? 魏王冷笑:老大死了,做储君的人就该轮到我了! 秦王挑眉:我最得父皇欢心,朝野名声最好,谁能争得过我! 楚王轻哼:我是皇后嫡出,你们两个凭什么和我斗! 陈元昭沉默不语,只定定地看着众读者:你们不投票,作者就不让我做皇帝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拉拢 楚王唯恐陈元昭心中不快,立刻又解释道:“表哥请勿多心,我绝不是想派人盯着,更没有想着要在你身边安插眼线的意思。只是军中人多口杂,有些隐秘的事情不便派军中将士去做。带着他们就方便多了。表哥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你我是嫡亲的表兄弟,我岂会对你生出疑心。” 陈元昭难得的笑了一笑,拍了拍楚王的肩膀:“不用再多解释了,在明天日落前把人送来就行了。三万大军力,多上一两百人谁也看不出来。” 楚王松了口气,语气也变的轻快起来:“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说完了正事,楚王却没有告辞的意思,随口说道:“大哥一死,储君之位空悬。二哥三哥两人,不知父皇会更中意哪一个。” 陈元昭眸光微闪,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嘲讽,淡淡说道:“秦王魏王虽然比你年长,出身却比不上你。你是皇后娘娘嫡出,子以母贵,是大燕朝历来的传统。皇上要立储君,也该选你才对。” 这番话显然说中了楚王的心思。 楚王扯了扯唇角,低声道:“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我也不想瞒着表哥了。若是大哥还在,我是万万不会动这份心思的。这辈子做个富贵藩王足矣。如今大哥走了,我不能不替母后着想。” “如果二哥三哥做了储君,他们不是母后所出,对母后自是没什么情意,对我这个弟弟也不会有什么怜惜之情。只怕父皇归天后,我们母子两个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这个储君的位置,我是不得不争!” 一脸无奈的表情,看的令人作呕。 陈元昭对楚王的来意了然于心。楚王这些年来并未涉及朝堂,暗中结交拉拢的官员远不及秦王魏王。想争夺皇位,楚王唯一的优势便是皇后嫡出。 楚王年纪虽轻,却擅于做戏,今天到军营来。显然是打着拉拢他的主意。连说的话都和前世一样。 想来。叶皇后也将他的身世秘密告诉了楚王吧...... 陈元昭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显出了动容的神色:“殿下一片孝心,令人感动。” 楚王苦笑一声:“表哥。不瞒你说,我今天到军营来,不止是想请你查清刺杀大哥的凶手。更重要的就是向你坦诚心意,希望你日后肯全力助我。等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天。我绝不会亏待了表哥。” 陈元昭神色一敛,郑重地应道:“殿下说这样的话实在太见外了。皇后娘娘是我的亲姨母。这么多年来,娘娘对我示若己出。我们两个也亲如兄弟。太子身亡,这储君的位置本就应该是你的。” “殿下放心,日后只要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一定肝脑涂地绝不推辞!” 楚王大喜,激动地再次握住陈元昭的手:“有表哥这些话,我今日实在不虚此行。” ...... 于是。当天晚上,军营里又多出了一百多个人。 周聪悄悄将人手安排下去。然后向陈元昭回禀:“楚王殿下送来的人已经都安排好了。和魏王殿下派来的人手安置在不同的将领手下。我已经暗中命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绝不会让他们在军中惹出乱子来。还请将军放心。” 陈元昭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们想打探什么消息,随他们去打探。” 周聪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么一来,他们若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传回京城,魏王楚王察觉到了军营里有彼此的眼线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会怪罪将军?”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陈元昭扯了扯唇角,声音里透着丝丝凉意:“他们现在都急着拉拢我,在储君未定之前,他们两个肯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谁有闲空来对付我。至于以后的事,我心中也早有安排,你不必多虑。” 周聪满肚子的疑惑,只得又咽了回去。 先暗中和魏王眉来眼去,今天又接受了楚王的招揽。 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陈元昭看出了周聪眼底的不解,却也没打算多解释。有些隐秘只能放在心里,哪怕是再亲近再信任的人,也不能告诉。 陈元昭不肯多说,周聪也颇为识趣,很快便扯开了话题:“这回去山东,来回至少也得几个月。等将军回来之后,正好就可以开始筹备亲事,娶许小姐过门了。” 提起许瑾瑜,陈元昭冷漠的脸孔如寒冰解冻,顿时柔和了许多:“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回来就定下婚期,筹备亲事。”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孑然一人,心中所想的唯有报仇两个字。而现在,他的心里多了牵挂,想到许瑾瑜,心中几乎软成了一池春水。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此话果然不假。 陈元昭心情不错,难得有兴致关心周聪的终身大事:“说起来,你还比我大了一岁。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周聪咳嗽一声,神色颇有些不自然:“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陈元昭挑了挑眉:“你还不想成亲,打算把芸香拖到什么时候。她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了!” 周聪:“......” 周聪想辩解几句,诸如他和芸香根本没什么之类的,陈元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些有用没用的就不用在我面前絮叨了。我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相处的时间比谁都长,你心里想的也瞒不过我。你就是端着侍卫统领的架子,唯恐别人说你假公济私。” 之前刚以同样的理由训斥过周勇,周聪哪里拉得下这个脸。 周聪的脸上浮起暗红,在陈元昭揶揄的目光下,终于老实承认了:“我是打算着,等将军成亲之后,芸香不用暴露暗卫的身份,可以做陪嫁丫鬟随许小姐一起到陈家。到时候再求娶芸香。” 这还差不多。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也好,等我成亲了,就给你们两个举办亲事。” ......L ☆、第二百九十七章 送别 陈元昭领着三万大军离开京城,前往山东。 魏王在宫中伺疾,只有楚王领着官员来送行。和陈元昭交好的武将们一一上前道别送行。碍于人数众多,每个人只能说上一两句话而已。 陈元白陈元青兄弟两人也都来了。 陈元青看着楚王握住陈元昭的手殷切道别依依不舍的情景,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虽说楚王和陈元昭是表兄弟,可感情远远没好到这一步吧! 陈元青心里暗暗嘀咕着,脸上不免流露出了一些不以为然。 等楚王道别完后,陈元青立刻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拉起自家二哥的手——刚才楚王这个举动,让陈元青满心的不痛快。没人比他更清楚二哥不喜人碰触自己的怪癖了,楚王可以握二哥的手,他当然不能输给楚王! 陈元昭对陈元青略显幼稚的举动无可奈何,也没当众抽回手,免得陈元青难堪:“三弟,你在京城要多保重。” 陈元青失笑:“我在京城待的好好的,有什么需要保重的。倒是二哥,此行可要多留心,一定要顺利归来。” 陈元昭挑了挑眉,自信又理所当然地应道:“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这样的神采和风采,主意迷倒所有闺中少女。 陈元青心中赞叹一声,忽的眼尖地留意到了陈元昭的异样:“二哥,你今天身上穿的衣服似乎和平时不一样。是谁替你做的?” 陈元昭从不关心穿戴这种小事。身上平日穿的衣服都是同一种颜色同一种款式,一次做十几身,换来换去都是一样。 可今天,陈元昭穿的衣服却和平日不太一样。依旧是深沉的玄色。衣料却更柔软光滑,衣襟上绣着暗色的雄鹰栩栩如生,令陈元昭更添了几分霸气和神采飞扬。 陈元昭的眉眼柔和了许多:“是你二嫂做的。” 陈元青:“......” 还没成亲,应该是未来二嫂好吗? 陈元青心里默默吐槽,却不敢说出口,立刻将衣服赞的天上有地下无。陈元昭听着顺耳,难得没嫌他聒噪。 穿着许瑾瑜做的新衣。就像她也陪伴在自己身边。胸膛里满是暖意。 许徵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陈元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有些歉然地笑了笑:“徵表哥。让你久等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说着,很自觉地让了开来。 许徵走上前,简单的道了珍重,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来:“这是妹妹熬夜给你做的香囊。里面放了驱蚊虫的药草,你随身带着吧!” 陈元昭接过香囊。一颗心被愉悦塞的满满的。这种被重视被在意被人全心全意放在心上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陈元昭做了一件和他冷厉霸气的武将气质半点都不符的事。 他低下头,将香囊系在了腰际。 众人:“......” 许徵差点失笑出声,勉强忍住了:“陈将军。希望你安然归来,不要辜负了妹妹的日夜期盼。” 陈元昭点点头应了,心中涌起阵阵豪情。 阿瑜。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娶你! ...... 此时此刻,陈元昭应该已经领兵离开了吧! 许瑾瑜手中拿着针线。却半天都没动一下,怔怔地看着窗外。遥想着陈元昭,一颗芳心如飘浮在云端,起伏不定。 初夏和芸香待在一旁,看着许瑾瑜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底的笑意。 “小姐,”初夏到底性子活泼,憋不了太久,语气轻快地说道:“姑爷去山东是奉了圣旨去办差,几个月就会回来了。你也不用太难过了。” 芸香笑着接过话茬:“是啊,那些乱民刺客绝不可能是将军的对手。小姐只管放宽了心,只要安心等着将军回来就是了。” 许瑾瑜回过神来,看见两张殷切关怀的脸孔,心里涌起暖意,轻轻嗯了一声。 此行的凶险之处,不在明面上的差事,而是诸皇子之间的争斗。陈元昭游走在其中,看似左右逢迎,实则是在空中踩钢丝,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更何况,陈元昭还有争夺皇位的野心...... 这才刚开始,她已经有种提心吊胆无法喘息的紧张了。想也知道,日后这样的紧张压迫感会越来越大吧! 其实,她并没有嫁给皇子的野心,更没有做一朝之后的奢望。然而,这是陈元昭的心愿。他要追求这一切,她也别无选择,只能陪着他并肩同行。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一定是许徵回来了! 许瑾瑜立刻放了手中的绣活,起身迎了出去。 果然是许徵回来了。许徵冲许瑾瑜眨眨眼:“幸不辱命,你让我带的东西和带的话,我都带到了。” 许瑾瑜抿唇一笑:“今天劳烦大哥了。” 许徵笑道:“和我还客气什么。” 初夏大着胆子凑过来问道:“大少爷,你将小姐做的香囊给了陈将军吗?他看到香囊是不是很高兴?” 那个香囊可是小姐熬了一天一夜才赶着做出来的呢! 许瑾瑜故作淡定,实则耳朵竖得老长。 许徵瞄了许瑾瑜一眼,眼里有了笑意,慢条斯理地说道:“陈元昭见了香囊,倒也没特别激动高兴,也没什么......” 故意停顿了片刻,又慢悠悠的说了下去:“不过,他当着众人的面,就将香囊系在了腰际。当时那么多人看着,我都替他觉得脸红了。” 这样情意绵绵的小儿女举动,别人做来还不稀奇,放在陈元昭的身上,效果实在惊人。众人当时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许徵绘声绘色的描述起当时的情景,初夏听的津津有味双目放光。芸香则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许徵口中说的,还是那个英明神武不苟言笑性情冷肃的陈将军吗? 许瑾瑜没说话,唇角却弯了起来。 因离别而生出的惆怅和伤感,也在此刻悄然散去。 ......L ☆、第二百九十八章 风雨(一) 时间不经意地溜走,很快就到了盛夏。 一转眼,陈元昭离开京城也有月余了。以大军行军的速度,大概正好到了山东。 太子的尸体被烧成了骨灰,放在棺木里运回京城下了葬。 这一个多月里,京城的情势愈发紧张微妙。 后宫中,叶皇后一病不起,纪贤妃也病怏怏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人心浮动。安宁公主只得暂时帮着打理宫务。 皇上龙体也时好时坏,除了定夺朝堂大事外,每天例行的小朝会便交给了魏王和楚王。魏王很快崭露出了过人的才干,将繁琐的朝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令众人刮目相看,也大大博了皇上的欢心。 楚王年轻,从未接触过朝事,论才干显然不及魏王。不过,楚王性情温和,待人如沐春风,又是叶皇后的嫡子。原本拥护太子的官员们,渐渐向楚王靠拢。 魏王和楚王暗地里小动作不断,明面上暂时还未撕破脸皮,一派融洽和睦。 山东那边也频频传来消息。 秦王的胸膛受了剑伤,幸好未曾伤及心肺,一直卧床养伤,没什么大碍。不过,短期内不宜长途跋涉,只有等伤势养好了才能回京城了。 秦王不能提笔写字,命身边的人代写了一份奏折回京。奏折上句句懊恼自责,将太子遇刺的原因大半都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立誓不抓到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绝不会回京城。 皇上看了奏折后,颇为动容,吩咐魏王在朝会时宣读这份奏折。 魏王声情并茂地读了奏折,还在众臣子面前动情地夸赞了秦王:“......大哥遇刺时。三弟为大哥挡了一剑,又为大哥的身亡这般自责愧疚,这份兄弟情义,实在令人感动。”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皇上是在为秦王造势。魏王身为兄长,非但不介怀,还有这份气度,也实在难得了。 魏王在朝会上的表现。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皇上听闻之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如果魏王没患腿疾就好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魏王再好,那条瘸了的右腿却是他的致命伤。皇上从未想过要立魏王为储君。 至于楚王,虽然是皇后嫡出。到底年幼体弱,又未接触过朝堂之事。皇上心中真正属意的人是秦王! 秦王伤势没有大碍,这个消息令皇上真正松了口气,也下定了决心。让魏王在朝会伤宣读秦王的奏折。就是一个再鲜明不过的信号。 ...... “你父皇也太偏心了!” 延福宫的寝室里,躺在床榻上的叶皇后面色阴沉。语气中满是愤怒:“竟让魏王将秦王那封奏折在朝会上读出来,摆明了是想为秦王造势。” 楚王反而平静多了:“母后不必气恼。此事我早有预料。父皇本来就最偏爱三哥,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立三哥为储君在父皇看来。也是最好的选择。” 魏王生母位分不高,又去世的早。秦王可就不一样了。 母亲纪贤妃出身威宁侯府,舅舅威宁侯是大燕朝第一武将。在出身上,只比楚王稍低一点罢了。 更何况。秦王一直颇有贤名,又拉拢了许多党羽,在朝中颇有势力。这些都成了秦王争夺储君的有利条件。 相较之下,楚王比起秦王,实在没什么优势可言。 叶皇后冷哼一声,声音里有一丝怨毒:“我倒要看看,等你父皇知道秦王暗中谋害太子的事之后,还会不会一心向着秦王!” 说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楚王忙为叶皇后拍后背顺气,待叶皇后咳嗽平息了才低声道:“母后放心,陈元昭出发离京前,我已经暗中找过他了,又派了人手随他一起去山东。只要抓到了刺客,就会暗中押送到京城来。到时候,我会在父皇面前亲自呈上证据。务必要让秦王永远翻不了身!”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阴沉狠辣。 叶皇后迟疑片刻,才低低地说道:“万一......此事的主谋是另有其人,根本不是秦王怎么办?” 楚王勾起唇角,冷冷一笑:“等人到了我手里,主谋不是秦王也会变成秦王。” 叶皇后先是一惊,再细细一想,也觉得这个好主意,点点头道:“此计甚好。不过,你也得小心提防魏王会暗中捣鬼。” 顿了顿,又恨恨地说道:“我以前真是看走了眼,以为这个瘸子还算老实安分,由着他平安长大成人。没想到他竟也有问鼎皇位的野心,现在整日围在你父皇身边献媚。你父皇也是个耳根软的,这才多久,就被魏王哄了过去。主持朝会的事竟然都让魏王拿主意。” 楚王名义上和魏王一起主持朝会,实则就是跟着跑腿凑热闹的,真正的好处都让魏王得了去。 这怎能不让叶皇后心中懊恼。 楚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声音还算平静:“我也没料到魏王如此有心计有手段。不过,现在不是和他较劲的时候,先暂且忍上一忍。等解决了秦王之后,再对付他也不迟。” 母子两个正低声说着话,寝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楚王扬声问道:“是谁?” 门外想起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启禀皇后娘娘和楚王殿下,奴才有事要禀报。” 这个小太监,是延福宫的人。平日特意和皇上身边的太监们交好,时常打探些有用的消息回来。 现在急着来禀报,自是有要紧的消息。 楚王亲自去开了门,那小太监进来之后,利索的磕头,然后低语了几句。 楚王听完之后,眉头皱了起来。 皇上召威宁侯进宫觐见。还特意恩准威宁侯去长乐宫探望纪贤妃。皇上和威宁侯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样敏感关键的时候,皇上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关乎着朝风所向...... 叶皇后气的咬牙切齿:“太子尸骨未寒,你父皇不思找出真凶为太子报仇,倒是急着另立储君。我这就去见你父皇。” ......L ☆、第二百九十九章 风雨(二) 叶皇后说的是一时气话,楚王自然不会任由叶皇后折腾,好言好语的将叶皇后哄住了。然后又命人去长乐宫打探消息。 长乐宫里。 号称“病重不起”的纪贤妃,此时一脸激动欢喜,喊了声“大哥”,便潸然泪下。 兄妹两个一别数年。威宁侯此次回京住下,还是第一次进宫见纪贤妃。别说纪贤妃心情激动,就连威宁侯也是满心感慨。 纪贤妃摒退了所有太监宫女,和威宁侯独自说话。 两人俱是心事重重,无心说什么寒暄的客套话,很快便扯入正题。 “娘娘,秦王殿下身体没有大碍,等养好了伤就能回京。”威宁侯肃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没有储君,也会引起朝臣百姓们心慌动荡不安。皇上很快就会提起立储的事,娘娘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纪贤妃在自己兄长面前也没了遮掩的心思:“皇上最器重阿晔,这储君自然是阿晔的。” 顿了顿,又讥讽地冷笑一声:“近来魏王一个劲儿地在皇上面前表现,博皇上欢心。可惜,他再蹦跶也没用,就凭着他那条右腿,这储君立谁也轮不到他。” “倒是楚王,虽然年轻不擅朝务,到底是叶皇后嫡出。占着嫡出的名分,再有叶皇后为他撑腰谋划,肯定会是阿晔的对手。” 威宁侯眸光一闪,沉声道:“娘娘也别小觑了魏王。魏王此人,善于隐忍,这么多年来从不显山露水。现在一出手,就让人刮目相看。我倒是觉得,他才是秦王的劲敌。” 纪贤妃却没将威宁侯的话听进心里。不屑的撇了撇唇角:“他再厉害再精明又能如何。就冲着他那条腿,这辈子他也休想做储君。” 此时做官,都要求五官端正相貌堂堂。身为一国储君,岂能是个不良于行的瘸子? 威宁侯见纪贤妃信心满满,微微皱了皱眉,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转而问道:“陈元昭现在应该已经领军到了山东,开始追查刺杀太子的凶手了。也不知是何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种诛灭九族的事。” 纪贤妃的神色有些微妙:“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些凶徒还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就算陈元昭领兵去追查,只怕也未必能查到真凶吧!” 威宁侯心里一动,看向纪贤妃:“娘娘莫非已经猜到了幕后真凶是谁?” “我身在宫中。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纪贤妃应答地十分迅速。 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紧张。 威宁侯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妙的预感。此事......该不会和秦王有关吧!然而,此事实在重大,纵然是兄妹。也不便直接问出口。 两人各怀所思,相对沉默了片刻。 纪贤妃张口打破了沉默:“大哥。这些日子我听闻了一些你和玉堂的消息。你和玉堂是不是生出了什么误会,所以相处的不和睦?” 说不和睦还算是委婉客气了。 事实上,父子两个不和的传闻早已悄然传开了。 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纪泽却一直告假待在府里。所有的应酬一律都推了。整日待在府里。相反,威宁侯倒是颇为高调,时常出府参加酒席应酬。父子两个几乎从未一起出现在人前。时间一久,便有人暗中猜测起了其中的缘由。 再加上之前小邹氏的意外身亡。威宁侯紧接着又纳了一个丫鬟为妾室,总之,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 纪贤妃虽然身在宫里,却一直关注着威宁侯府里的事,心里早就疑惑不已了。 威宁侯神色微微一僵,旋即若无其事地应道:“娘娘多虑了。我多年不回京城,和玉堂有些生疏,外人看着免不了要说三道四。” 纪贤妃听着只觉得不对劲,正想追问,威宁侯又将话题扯到了秦王身上。 纪贤妃见威宁侯不肯多说,只得作罢。 ...... 皇上体恤纪贤妃多年不见兄长,特意恩准威宁侯在宫中留了晚饭。 直至天黑了,威宁侯才出了宫。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燥热,威宁侯在宫中饮了几杯酒,稍稍有了酒意。不疾不徐地骑着马,侍卫们或前或后围在威宁侯身边,警戒地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街道上几乎没了行人,只听到马蹄嘚嘚声,十分安静。 威宁侯淡淡笑道:“天子脚下,还能冒出什么刺客不成。你们都放轻松些......” 话还没说完,异变突起! 嗖地一声,一支箭不知从何方迅疾飞来,直直的飞向威宁侯的胸口。 “侯爷!” “侯爷小心!” 威宁侯完全凭着本能侧过身子,避开了要害。那支箭掠过威宁侯的胳膊,带起了一片血花。 暗夜里,忽然冒出了许多黑色的身影,一个个以黑巾蒙面,手中的利刃闪着寒光。一声不吭的扑上前来。 竟是一伙刺客!而且,下手十分狠辣。刚一碰面交手,就已经死伤了几个。 这些人对死伤的同伴视若无睹,前赴后继地冲上前,很明显就是冲着威宁侯来的。 威宁侯面色铁青,眼中闪着骇人的寒光,猛地抽出宝刀。 亲兵们将威宁侯围在中间,里外围成了两圈。外圈的死伤,立刻便有人补上。威宁侯虽然暂时无恙,可这些刺客人数众多,悍不畏死,再这么下去只怕抵挡不住。 更令人可疑的是,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有引来任何巡逻的士兵。 天子脚下,蓄意刺杀朝廷重臣。到底是谁和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而且有这样的胆量和实力...... 短短片刻间,威宁侯脑海中掠过一连串的念头。 “侯爷!”一个亲兵在他耳边急促地说道:“这里太危险了,还请侯爷先走。我们在这里挡着。” 再这么下去,只怕威宁侯想走也走不了了。 威宁侯也是心思坚毅果决之辈,略一思忖便下了决心,在众亲兵的掩护下,策马突围。 那些刺客本就是冲着他来的,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走,立刻又围拢了过来。 ......L ☆、第三百章 毒计(一) 威宁侯府。 纪泽坐在书房里,神态悠闲地练着字。 一个身影悄然闪进了书房,低声禀报:“世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纪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 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隐忍不发,安分守己地待在侯府里,就是为了降低威宁侯的戒心,静待最佳时机。 今天晚上,显然就是最好的机会。 威宁侯进宫探望纪贤妃,出宫的时候遇刺身亡。刺客没留下活口,连尸体都带走了。只在地上捡到一块楚王府的腰牌...... 既能除掉威宁侯,又能将这盆脏水泼到楚王头上,为秦王争夺储君扫除障碍,将京城这一潭水彻底搅浑。真是一石三鸟的妙计! 而他,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坐等着威宁侯遇刺的噩耗,然后表现出一个儿子应有的悲怆和愤怒就行了。 想到枉死的小邹氏和她肚中的孩子,纪泽的眼中闪出狠戾的寒光。 ...... 时间一点一滴的滑过。 子时过后,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威宁侯府的宁静。一个遍体凌伤满身鲜血的亲兵从马上滑落,咚地一声重重落在地上,声音近乎惨厉:“快开门!” 门房管事被吓的魂飞魄散,忙喊人将亲兵扶进府里。 这个亲兵是威宁侯身边的亲信,门房管事自然认识,此时见亲兵凄惨可怖的样子,心中一阵慌乱:“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亲兵咬紧牙关,眼中射出悲愤的光芒:“快些扶我去见世子。我有急事要禀报。” 门房管事立刻喊了两个小厮来,扶着亲兵去浅云居。 亲兵身上不停地滴落着鲜血,走过的地方血迹斑驳,令人心惊。 亲兵见了纪泽,扑通一声跪下了,泪水在眼中打转,哽咽道:“启禀世子。侯爷......侯爷出宫后遇到了刺客。小的们拼死护着侯爷突围。可对方人手众多,我们根本不是对手。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小的逃出生天。回来给世子报信......” 纪泽霍然变色,猛地起身大步走过来:“父亲呢,他现在怎么样?” 那亲兵泪流满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侯爷逃出了一段路。刺客们追了过去。现在生死不知,还请世子立刻带人去救侯爷。迟了只怕......” “这些人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刺,简直是胆大包天!”纪泽面色铁青,眼中闪着怒火:“你告诉我具体方位,我立刻领人去救父亲。” 那亲兵说出了大概方位后。便因失血过多昏厥了过去。 纪泽命人将亲兵抬下去治伤,然后迅疾的领着一众侍卫出府救人。 威宁侯遇刺的事,几乎立刻就传遍了阖府上下。众人俱都惊骇不已。顾采蘋还算镇定些,纪妤却被吓的面无人色。匆忙穿了衣服就去了依兰院。 此时也顾不得和含玉是否对盘了,这么要紧的事,总得让含玉也知道。 含玉也听说了这个噩耗,面色苍白,不过,比起惊恐慌乱的纪妤来总要镇定多了:“三小姐先别慌,世子已经领着人去救侯爷了。侯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纪妤哪里还有个主意,只知道哭鼻子抹眼泪。 亲娘已经死了,万一父亲再出什么意外,这威宁侯府的天也就塌了...... 含玉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平静下来,命人给纪嬛纪妧送信。想了想,又打发人去邹家老宅给许氏母子送个信。 做完这些之后,含玉又低声宽慰起纪妤来。 ...... 这一夜对威宁侯府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所有人都在焦急不安地等着纪泽安然救回威宁侯。 含玉却越等越心凉,别人不知道纪泽和威宁侯之间的恩怨,她却是心知肚明。 威宁侯遇刺一事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蹊跷。到底是谁和威宁侯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竟然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刺杀威宁侯? 心中那个隐约的猜想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含玉根本不敢诉之于口。 天蒙蒙亮之际,纪嬛和纪妧便赶回了侯府。不止是她们姐妹,两人的夫婿也都跟着来了。纪嬛的眼睛红通通的,纪妧已经快临盆了,依然坚持赶了回来。一路上大概是动了胎气,面色十分难看。 含玉看着一阵心惊,说了一堆好话宽慰纪妧:“世子已经领人去救侯爷了,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二小姐请勿着急。” 她怎么可能不急?那可是她的父亲! 纪妧红着眼眶哽咽道:“要是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要怎么办?”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含玉眼中闪过水光。她嫁给威宁侯为妾后,威宁侯待她一直很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渐渐对威宁侯生出了情意,也把他当成了今生的依靠。 如果威宁侯真的出了意外,纪妧姐妹三个纵然伤心一阵子,总会好好活下去。失了依靠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前途未卜...... 门房小厮飞奔着跑了进来。 含玉急急地上前一步问道:“是不是世子救了侯爷回来了?” 那小厮答道:“世子还没回来,是许太太领着表小姐来了。” 很显然,许瑾瑜也是收到口信就赶来了。含玉心中一暖,忙说道:“快请她们进来。” 很快,邹氏和许瑾瑜便进了内堂。 邹氏和威宁侯不算熟悉,对威宁侯遇刺的事虽然震惊,却也没什么可着急的。事实上,如果不是许瑾瑜催促着赶到威宁侯府来,邹氏压根就没打算这么早来。 邹氏心里嘀咕着,面上适时地流露出担忧和关切。一一和众人打了招呼。 纪妤见了许瑾瑜,眼圈一红,哭着扑到许瑾瑜的怀里:“瑾表姐......” 许瑾瑜抱着纪妤,一边低声安慰,一边看向含玉。 四目对视间,流淌过彼此心知肚明的焦虑。 这场刺杀来的太过蹊跷了。这个暗中对威宁侯下毒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纪泽。纪泽领着人到底是去救威宁侯。还是想彻底要了威宁侯的性命? ...... 深夜接到含玉送来的口信。许瑾瑜心中的震惊无人知晓。 前世这个时候,威宁侯已经死在边关,根本就没回过京城。自然也没有遇刺这件事。 今生有了她的重生,许多事都悄然发生了变化。也令一向胸有成竹的她有了惊异不定的惶惑不安。所以,她收到消息后,立刻就起床穿衣。赶到了威宁侯府来。 安抚了哭哭啼啼的纪妤后,许瑾瑜走到含玉身侧。低声道:“玉姨娘请勿慌乱,吉人自有天相,侯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说起来,含玉的表现已经令人称道了。 听到这样的噩耗。没有慌了手脚,还能沉得住气。 含玉苦笑一声,打起精神应道:“但愿如此。我也盼着世子能平安救侯爷回来。” 话是这么说,可两人心里都很清楚纪泽的心狠手辣。如果真的是纪泽暗中对威宁侯动手。威宁侯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此时,纪妧忽的痛呼一声。 众人都是一惊,忙围拢了过去。李睿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住纪妧。 许瑾瑜焦急地问道:“妧表姐,你怎么了?” 纪妧双手捂着肚子,目中流露出痛苦之色:“我肚子痛,大概是发作要生了......” 纪妧本就应该这几日临盆,来的路上又动了胎气,竟是提前发作了。 李睿慌了神:“阿妧,我这就带你回府。” “表姐夫,万万不可!”许瑾瑜皱眉道:“妧表姐肚子已经开始阵痛,很快就要生了,根本禁不起来回奔波。还是留在侯府里更稳妥些。正好表嫂身边还有两个产婆,让她们两个过来替妧表姐接生。” 李睿六神无主,连连点头。 许瑾瑜看向含玉:“玉姨娘,时间紧急,请你立刻找个最近的院子,命人去布置产房烧热水。再让人给李府送个信。” 含玉也迅速回过神来,点点头应下了。 离内堂最近的院子是小邹氏生前住过的汀兰院。 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十几个丫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烧热水熬参汤准备毛巾等等,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纪妧被抬进了临时的产房里,那两个产婆也被喊了过来。 一般而言,男子是不进产房的。李睿却坚持要进来陪妻子,紧紧地握着纪妧的手,另一只手为纪妧擦汗。全神贯注,眼中除了纪妧,再无旁人。 许瑾瑜看在眼里,心中暗暗为纪妧高兴。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纪妧有这样的良人相伴,实在是有福气。 ...... 纪妧肚痛发作,一时半会儿孩子也生不出来。 许瑾瑜和含玉等人在产房外候着,想到生死未卜的威宁侯,众人心里各自沉重。 许瑾瑜和威宁侯并不熟悉,可威宁侯若是死了,纪泽就再也没了顾忌,日后不仅会对含玉下手,更不会放过她和许徵。 含玉也同样心神不宁,目光时不时的看着门口。仿佛威宁侯随时会出现在那里一般。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 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门房管事匆匆地跑了进来。 “有什么消息了?”含玉力持镇定地问道。 门房管事答道:“世子命人回来送口信了。” 不等含玉说话,纪妤便抢着嚷道:“快些让送口信的进来。” 送信回来的,是纪泽身边的长随。长随正要行礼,纪嬛焦急的说道:“行了,不用行礼了。玉堂到底让你送了什么口信回来?父亲救了回来没有?” 那长随不敢怠慢,忙应道:“世子领着侍卫找了一夜,也没找到侯爷的人。今日一早亲自去刑部报案,刑部接了案子,已经派了人去查线索了。世子没回府,随着刑部尚书一起上朝,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定度。” 听了这个消息,众人心里都是一沉。 找了一夜,依然没找到威宁侯......这是不是说明,威宁侯已经凶多吉少了? 纪妤忽地放声哭了起来。 虽说威宁侯对她冷冷淡淡,可毕竟是她亲爹。想到威宁侯有可能已经一命呜呼,纪妤顿时悲从中来。 纪嬛红了眼眶。一旁的顾采蘋也用帕子擦拭起了眼角。 含玉的身子微微一晃。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许瑾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虽说没找到侯爷,可也没见到侯爷的尸体。说不定侯爷只是受伤逃了出去。” 纪妤哽咽着反驳:“父亲若是受伤逃了,为什么不逃回府里来!” ......许瑾瑜难得的被噎了一回。 含玉回过神来,深呼吸口气说道:“三小姐先别急,我觉得瑾娘说得有道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只要没亲眼见到侯爷的尸体,就说明侯爷没死。我们不能慌了手脚,要安心地等侯爷回来。” 纪妤还是抽抽噎噎地哭着,声音倒是小了一些。 许瑾瑜赞许地看了含玉一眼。 在这样的时候能临危不乱维持冷静,实属不易。可惜陈元昭不在京城,无人能暗中调查此事。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消息了。 ...... 威宁侯半夜遇刺一事,不仅是令刑部震惊的大案,更令文武百官感同身受十分愤怒。 天子脚下,朝廷重臣竟在出宫后遇刺。足可见其嚣张狠毒。必须查出幕后凶手,绳之于法。否则,日后岂不是人人自危? 纪泽跪在金銮殿里,面色憔悴眼眶泛红,情难自禁地哽咽出声:“父亲如今下落不明,肯定是落在匪徒的手中了。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救回臣的父亲。” 皇上难得有精力上朝,听到如此耸人听闻的事,顿时勃然大怒,气的面色铁青,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好啊!先是刺杀太子,现在又是刺杀朕的臣子,下一步岂不是要进宫刺杀朕了?朗朗乾坤,竟由小人横行!朕这个天子,简直无颜面对群臣和天下百姓!” 文武百官们顿时跪了一片:“皇上息怒。”L ☆、第三百零一章 毒计(二) 皇上怎么可能息怒? 于公,威宁侯是大燕军中的中流砥柱,驻守边关数年,战功赫赫。有功之臣被刺杀,这简直是生生的打皇上的脸。 于私,威宁侯是纪贤妃的兄长,是秦王嫡亲的舅舅。将来立秦王为储君,秦王也少不了威宁侯辅佐。 不管是哪一个身份,威宁侯都不容有失。 皇上责令刑部必须要在三天内破案,查出真凶,救回威宁侯。 偌大的汴梁城,谁知道这伙凶徒把威宁侯藏到哪里去了?短短三天,时间也太紧急了......刑部王尚书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敢有半点迟疑,朗声应道:“臣领旨!臣一定竭尽全力,尽速破案!” 皇上怒气未消,冷冷道:“竭尽全力若是还救不回威宁侯,你这个刑部尚书也就不用做了。” 王尚书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张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跪在地上的纪泽张口道:“臣的父亲遭此劫难,臣心中忐忑难安,恳请皇上恩准臣领着侍卫步军搜索汴梁城。就算是上天入地,臣也一定要将父亲救回来!” 说着,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众人看着纪泽的目光有了微妙的改变。 之前听闻纪泽和威宁侯父子不和,现在看来,显然是谣言!威宁侯出了意外,纪泽这个儿子分明比谁都着急。 皇上的目光也温和了一些:“准奏!” 纪泽感激涕零的磕头谢恩。垂下头的那一刹那,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借着这个机会,终于可以解除软禁,重新当职了。 谋划了一个多月的这场刺杀,堪称完美。那些死士死了大半。剩余的几个也被他杀了,尸体处理的干干净净。刑部所能查到的,只有他故意命人留下的线索...... 唯一可虑的,是威宁侯不知去向。昨夜他领着侍卫整整搜寻了一夜,却没能找到威宁侯的人或尸体。 不过,根据死士临死前吐露的话来看,威宁侯受了重伤。根本逃不出多远。说不定已经掉进汴河里喂了鱼了。 ...... 威宁侯遇刺不知所踪。魏王和楚王面上关切,心中却各自窃喜。 若是威宁侯就此死了,对秦王绝对是一个极为有力的打击。秦王的势力也会大大削弱。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好消息。更妙的是,此事根本就没用他们两个出手。 楚王到延福宫,将这一好消息告诉叶皇后。 叶皇后听了十分快意。 纪贤妃在宫中得宠,不止是因为美貌风情。更重要的是兄长威宁侯坐镇边关,战功赫赫。现在威宁侯出了意外。纪贤妃不知是何等的惊慌难安。 纪贤妃得知兄长遇刺的消息,又惊又怒又伤心,跑到皇上的崇政殿里哭了许久:“......皇上,臣妾的兄长这么多年来一直镇守边关。为大燕朝立了汗马功劳。如今竟遭歹人刺杀,不知下落。臣妾心中宛如刀割啊......” 纪贤妃哀哀哭泣,令人心酸。 皇上心中也不是滋味。好言宽慰了纪贤妃一番:“爱妃放宽心,威宁侯绝不是短命之相。肯定是躲在某一处养伤。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纪贤妃抽抽噎噎的哭声还未停,赵公公便跑来禀报:“启禀皇上,刑部尚书王大人求见!说是威宁侯被刺杀一事已经查出了线索,要向皇上禀报。” 皇上精神一振:“快宣!” 这才短短半日功夫,竟然就有了线索。 纪贤妃也不哭了,用帕子擦了眼泪,恳求道:“皇上,臣妾也想留下听听兄长的消息。” 按理来说,皇上处理政事的时候,后宫嫔妃应该避险,不宜在场。不过,事关威宁侯的安危,纪贤妃心中忧虑也是难免的。 皇上为了安抚纪贤妃,便应允了纪贤妃的请求:“也好,你就留下吧!” 纪贤妃也知道分寸,谢了恩之后,便乖乖的站到了一旁。 年过五旬的王尚书面色凝重的进了崇政殿,正要行礼,皇上挥挥手免了这些繁琐的礼节:“王爱卿,才半天时间,你查探到了什么线索?速速道来!” 王尚书看了纪贤妃一眼,神色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纪贤妃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是......已经找到了兄长的尸首? 皇上显然也有了同样的猜测,面色一沉:“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只管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王尚书咬咬牙说道:“启禀皇上,确实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些死尸的尸首都被带走了,没留下任何痕迹。不过,在搜查威宁侯亲兵的尸体时,发现其中一个亲兵手中攥着一块腰牌。看来是之前缠斗时留下的。” 皇上眼中闪过寒意:“是哪个府上的腰牌?” 王尚书低下头,不敢看皇上的面色:“是楚王府的腰牌!” ...... 崇政殿里静默了刹那。 皇上的脸色陡然变的十分难看。 纪贤妃全身一震,猛地扑倒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皇上为臣妾的兄长做主啊!”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在崇政殿里,久久不息。 皇上没心情安抚纪贤妃,干脆利落地下令:“来人,去请楚王到崇政殿来。” 立刻便有内侍领命退下了。 王尚书趁机将腰牌呈了上去,又恭敬地说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威宁侯。臣先告退了!” 此事牵扯到了皇子身上,就变得复杂起来。很显然,楚王有问鼎储君之位的野心,所以才会对秦王一派的中坚力量下手。 这块腰牌关乎着楚王的声誉,放在手里就是一块烫手山芋。油滑老道的王尚书绝不肯搀和皇储之争,呈上腰牌之后,便麻溜的退下了。 一盏茶过后。楚王来了。 时间仓促紧急,楚王一时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还以为皇上特意召他前来是想垂询鼓励他几句。扬着笑容踏进了崇政殿。 楚王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咣当”一声,一块熟悉的腰牌扔到了他面前,伴随着皇上冷厉的诘问:“这块腰牌是怎么回事?” 楚王被问懵了:“这是楚王府的侍卫腰牌,父皇这里怎么会有一块?” 皇上怒极反笑:“你自己做的好事,亏你还有脸来问朕。好。朕现在就说个明白。看你如何分辨。” “这块腰牌,是在威宁侯的亲兵尸首手中找到的。你向朕来解释,为什么楚王府的腰牌会出现在刺客身上?” 楚王既惊又怒。怎么也没想到这盆脏水竟生生地泼到了自己身上来。 此时不是震惊愤怒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打消皇上的怀疑。 楚王扑通一声跪下了:“父皇请息怒。儿臣对此事半点不知情,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儿臣。意图刺杀威宁侯,嫁祸于儿臣。儿臣自幼读圣贤书。学的是儒家之道,绝不会做这等杀人行凶的事。还请父皇明鉴!严令刑部彻查此事。还儿臣一个清白。” 说着,长跪不起。 皇上看着跪在面前的幼子,心头震怒未消,却冷静了不少:“你是否清白。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从今日起,你就待在延福宫里,不准回楚王府。等此事查探明白了再说。” 这是变相的软禁了。 楚王心中溢满了不甘和愤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儿臣领旨。” 叶皇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的惊魂失魄。 “阿昀!这是怎么回事!”叶皇后惨白着一张脸。紧紧地攥住楚王的手:“为什么你父皇要将你软禁在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楚王面色阴郁,眼底闪着怒火:“刑部的人在查探时,发现了一块楚王府的腰牌。父皇认定了是我暗中指使人刺杀威宁侯。” 叶皇后倒抽一口凉气,身子晃了一晃:“这怎么可能。那些刺客手里怎么会有楚王府的腰牌。” 在外人看来,楚王确实有对威宁侯动手的理由。更何况,还有明晃晃的腰牌做证据。 这一盆污水泼过来,洗都洗不清了。 楚王恨的咬牙切齿:“也不知是哪个小人在暗中设计害我。母后,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尽快找出有利的证据来洗清我的名誉。父皇肯定会让人盯着我们母子两个,只能暗中命人行事。” 叶皇后知道事态紧急,深呼吸一口气道:“放心,这么多年经营,我手中还有些人手。这就悄悄吩咐下去。你什么事也别做,老实安分地待在延福宫里。” …… 魏王在宫中有眼线,崇政殿内发生的一幕,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这块腰牌出现的太妙了! 魏王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惊喜不已。不管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楚王命人动的手,抑或是他人栽赃陷害,总之,只要威宁侯死了,这个黑锅楚王就背定了。 原本他还暗中筹谋着要对付楚王,没想到,竟有人抢先出手了。 魏王略一思索,召来下属,低声吩咐:“将楚王暗中命人刺杀威宁侯的事传出去,在一天之内,让所有人都知晓此事。”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 楚王背负着这样的名声,还有何颜面争夺储君的位置?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威宁侯府的内宅里,终于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纪妧熬了一天,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婴。这个男婴十分健康,从震天响的哭声就可见一斑…… 纪妧用力过度昏厥了过去。李睿也没好到哪儿去,手软脚软,几乎连抱孩子的力气也没了。 众人心思沉重,也无暇为婴儿的出生欢喜。 李府的人早得了消息,派了几个精明干练的管事婆子来接人回府。 含玉打起精神,应付走了李家人。 等了一整天,一直没等来纪泽回府,也没等来什么好消息。众人俱都十分疲倦。 邹氏冲许瑾瑜使了个眼色,将许瑾瑜悄悄拉到一旁:“瑾娘,我们在这儿待了一天,也算仁至义尽了。现在也该回府了。” 小邹氏一死,邹氏也息了走动的心思。遇到这等大事,不来看看说不过去。可总不能一直留在威宁侯府吧! 许瑾瑜对威宁侯的生死关注,远胜过邹氏,其实是不太想走的。可邹氏说的也有道理,威宁侯一直没消息,她们待在这儿又有什么用? 许瑾瑜去向含玉和纪妤等人道别。 纪妤断断续续哭了一天,嗓子早哭哑了,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含玉眼眶微微泛红,眉眼间透出疲惫,面色还算镇定:“瑾娘,今日多亏你一直在这儿陪着我。不然,我真是慌了手脚,不知该做什么是好了。” 许瑾瑜轻叹一声:“我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若是有侯爷的消息,烦请玉姨娘打发人告诉我一声。” 含玉点点头应了,亲自送了许瑾瑜母女出府。 许瑾瑜刚踏出侯府,就见一行人骑着马过来了。 领先的男子面容英俊,一脸倦容和焦虑,正是纪泽。 含玉急急地迎了几步:“世子,侯爷可有消息?”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看了过去,密切地留意着纪泽的神色变化。只见纪泽皱着眉头,沙哑着声音应道:“我领着人将边梁城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父亲。不过,那些刺客的背景倒是有了些眉目。” 含玉听到威宁侯毫无音信,俏脸白了一白,声音颤抖晦涩:“到底是谁派人刺杀侯爷?” 纪泽眸光一闪,脸上显露出悲愤,沉声道:“是楚王!” 短短三个字,令众人都是一惊。 “刑部的人在搜查尸首的时候,发现了楚王府的腰牌。皇上见到腰牌后,勃然大怒,将楚王软禁在了宫里。”纪泽一脸悲痛愤慨:“皇上圣明,一定会还威宁侯府一个公道。” 纪泽的表现无可挑剔指责,完全就是一个为父亲被刺杀愤怒不平的儿子模样。 许瑾瑜看在眼中,心中却阵阵发凉。 以纪泽的刻薄寡恩冷血无情,绝不可能为威宁侯的生死如此焦急。这些分明都是故意表现出来给人看的。 正所谓欲盖弥彰。这事显然是纪泽暗中谋划,然后嫁祸给了楚王! ……L ☆、第三百零二章 乱象 “这个楚王真是心狠手辣,为了争夺储君的位置,竟然对威宁侯下手。”回程的马车上,邹氏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庆幸:“幸好这皇储之争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先是太子被刺杀,现在又轮到威宁侯,动辄流血杀人,实在令人心惊胆寒。 许瑾瑜满腹心事,听到邹氏这样的话,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邹氏一直被蒙在鼓里,压根不知道这夺储一事和许家息息相关...... 许徵很快也回了府。 许徵先问了许瑾瑜今日的侯府之行,然后才说起了自己听说的消息:“威宁侯遇刺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传闻是楚王暗中指使刺客下的手。皇上大怒之下,将楚王软禁在了延福宫。刑部几乎派了所有的人手,四处查找威宁侯的下落。” 也不知威宁侯到底是死是活。 许瑾瑜轻声道:“大哥,你真的相信是楚王动的手么?” 许徵心里一动:“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猜想罢了。”许瑾瑜眸光微闪:“楚王若是真的想刺杀威宁侯,怎么会选那样的机会下手?刺客的身上又怎么会带着楚王府的腰牌?” 许徵若有所思:“你说的没错。仔细一想,确实像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楚王。” 可如果不是楚王动的手,又会是谁? 许瑾瑜缓缓说道:“是纪泽!”语气异常肯定。 许徵听到这个答案,也没特别意外。纪泽连私~通继母的事都做了,暗中谋杀亲生父亲也不是做不出来。 如果威宁侯真的死了,纪泽行事也就没了顾忌。迟早会对付他们兄妹...... 许徵和许瑾瑜对视一眼,兄妹两个心有灵犀。立刻就领会了彼此心中的忧虑。 “大哥(妹妹),你近来要多加小心。”两人不约而同的出言叮嘱。 许瑾瑜抢着说道:“我待在府里,极少出去走动。你每天要进出翰林院,一定要多带些侍卫。” 纪泽在暗中不知搜罗了多少身手高强的死士。先刺杀太子,现在又是威宁侯,想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 许徵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些日子,你也别再去威宁侯府了。姨母死了。我们和侯府的情分也少了许多。走动少些也不会惹人疑心。” 许瑾瑜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 短短几天,京城里流言鼎沸。 楚王意图储君之位,暗中命人刺杀威宁侯剪除秦王党羽一事传至街头巷尾。传的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传的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楚王辛苦维持了这么多年的文弱温雅孝顺的形象毁之一旦。 楚王和叶皇后虽然身在延福宫,耳目却遍及京城。知道此事后,鼻子都要气歪了。 谣言传的这么猛烈。肯定有人暗中推波助澜。再一细查,这背后的黑手竟是魏王。叶皇后深谙宫斗之道。这样的时候跳出来解释辩白根本无人相信。最好的法子是祸水东引,用更耸人听闻的流言彻底将水搅浑。 于是,街头巷尾的流言迅速换了最新的版本。 据说有人暗中设局刺杀威宁侯,然后栽赃陷害楚王。那块腰牌是有意落下。以便将脏水泼到楚王身上。还听说,那个暗中陷害楚王的人就是野心勃勃的魏王。 至于证据......这种事情还要什么证据?谁得了最多的好处,谁就是背后下黑手的人嘛! 不得不说。流言中其实包含了大部分真相。只是身在其中,反而看不分明罢了。 对纪泽来说。巴不得流言愈演愈烈才好。不管流言怎么纷扰,也没人能猜到他这个儿子身上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直没查到威宁侯的行踪。 纪泽心里的惊疑不定,也渐渐平息了。 看来,威宁侯是真的死了。不然,这么多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搜寻,早该找到威宁侯的下落了...... 纪泽摆出了一番孝子的模样,每天早出晚归不眠不休的找人,整个人又瘦又憔悴。倒是迎来了一片赞誉声。 侯府内宅里,纪妤哭了几天,含玉也是夜夜垂泪寝食难安。然而,不管怎么哭,也没等来威宁侯的消息。 ...... 这一日朝会上,皇上阴沉着脸诘问王尚书:“朕给了你三天时间,之后又宽限了五天。到今天已经整整八天了,威宁侯人呢?找回来没有?” 王尚书苦着脸跪下了:“臣无能,没能找到威宁侯。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曾怒言,若是威宁侯没找回来,就要摘了王尚书的乌纱帽。这当然只是气话。威宁侯找不回来,总不能真的罢了王尚书的官职。 皇上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气,不止是因为威宁侯的下落不明,更是为了楚王和魏王。 其实,皇上打从心底里不相信善良纯孝的楚王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十有*是被人嫁祸陷害了。将楚王软禁在宫里,大半是为了给臣子们一个交代。还有一层隐晦的心思,想将此事压下来。 谁能想到,短短几天,流言就铺天盖地的传遍了京城,还将魏王也牵扯了进去。皇上大失颜面,皇家大失颜面。 可这种事情能找谁算账去? 憋了一肚子闷气的皇上,在朝会上大发雷霆也是难免的。 皇上痛骂王尚书一通,又看向纪泽:“纪统领带着侍卫找了几天,可有收获?” 纪泽既羞愧又自责地应道:“臣无能,一直没能找到父亲的下落。” 皇上心中一阵恻然。 这么多人将京城几乎翻了个遍,依然没能找到威宁侯。看来,威宁侯是真的遭了不测。大燕朝失了一员猛将,秦王也失了一大助力...... 就在此刻。负责传话通禀的太监匆匆进了金銮殿,脸上满是惊喜,声音兴奋激动:“启禀皇上,有威宁侯的消息了。” 什么?威宁侯竟然没死?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大喜过望,立刻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威宁侯人在哪里?是谁找到了他?快些让人进来细细禀报!” 一片欢腾惊喜中,无人发现,纪泽的表情有刹那的僵硬。然后。很快又化成了惊喜和激动。 报信的人是刑部郎中。 “说来惭愧。刑部所有人都出去寻找威宁侯的下落,一直遍寻不见。今天是威宁侯主动命人送信到了刑部来。说是那一日掉进汴河后,顺着河流到了城外。后来又被一个农夫救起。之后一直在这户农家养伤。前几天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昨天才醒,这才命人到刑部来送了信......” 怪不得一直没找到威宁侯的下落。原来他根本就不在汴梁内城,而是在一个僻静的村落里养伤。 皇上松了口气。喜形于色:“好,果然是个好消息!” 纪泽立刻上前一步:“皇上。臣今天就去接父亲回侯府养伤。” 皇上正要点头,那个刑部郎中咳嗽了一声:“皇上,臣还有一事启奏。威宁侯还让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请皇上亲启。”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皇上嗯了一声。立刻便有内侍上前接了信,呈到皇上面前。 信上只有一行字。 皇上拆了信,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站在金銮殿内的群臣们都在暗自揣测这封信上的内容。也不知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竟让皇上也变了脸色。 莫非。楚王真的是刺杀威宁侯的主谋?抑或是近来颇得圣眷的魏王? 皇上缓缓地收起了信,目光深沉冷厉地掠过众人的脸。臣子们无人敢和皇上对视,纷纷垂了眼。 那两道冷冽的目光,终于停下了,落在纪泽的身上。 纪泽心里一跳,忽然有种莫名的不妙预感。 “来人!”皇上冷冷地吩咐:“将纪统领拿下,关进天牢!” ...... 今日朝会一波接着一波的意外,简直令人眼花缭乱。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御前侍卫领命上前,将纪泽团团围住。 纪泽的表情有些僵硬,勉强维持镇定:“皇上何故要将臣押进天牢,臣心中实在费解。” 皇上挑了挑眉,淡淡说道:“朕心中也觉得费解。不过,这是威宁侯的意思,具体怎么回事,等威宁侯回来,朕再亲自问他也不迟。”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哗然,看向纪泽的目光也变的微妙起来。 威宁侯受了重伤,刚醒来就迫不及待的命人送信,请求皇上将儿子关进天牢......此事实在太诡异了!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纪泽听了这番话,面色终于彻底变了。 这一切他做的十分隐蔽,自信无人能查出真相。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威宁侯竟逃出生天,而且疑心到了他的身上。甚至不惜在众人面前袒露父子不和的真相...... 现在该怎么办? 短短瞬间,纪泽的脑海中掠过一连串的念头。不过,不管如何,他也不敢在金銮殿上喧哗闹腾。更不敢违抗圣旨。皇上金口一开,他只剩一条路可走。 纪泽面色难看地随着御前侍卫走了。 众臣面面相觑,心中各自猜疑不定。 皇上的心情也未必好到哪儿去,说了声“退朝”,便沉着脸拂袖而去。 ...... 纪泽被关进天牢一事带来的震撼,丝毫不弱于威宁侯被刺杀的消息,迅疾地在京城传开。 顾采蘋听到此噩耗,尖叫一声,当时就晕厥了过去。 纪妤泪水涟涟地去找含玉:“玉姨娘,父亲安然无恙,应该是好事才对。为什么大哥又被关进了天牢?” 含玉心情纷乱复杂,哪里有闲心向纪妤解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侯爷被接回府了,一切就什么都明白了。” 威宁侯的藏身之处十分偏僻,而且身上的伤势颇重,暂时不能挪动。听闻皇上已经派了太医前往去为威宁侯治伤,过些日子就该回来了。 纪妤还要再哭诉,含玉却说道:“我要去邹家老宅一趟,有什么话等晚上回来再说。”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含玉憋了一肚子的话,可这些话绝不能随意说出口。也只能去找同样知道内情的许瑾瑜了。 纪妤气地直跺脚。 大哥被抓进天牢,含玉不想着怎么救大哥回来,还有闲心去找许瑾瑜......真是没良心的混账! ......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邹家老宅门前停下了。 许瑾瑜得了消息,亲自出来相迎:“玉姨娘,你今日怎么来了?” 含玉叹了口气:“我们进去再说。” 威宁侯府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许瑾瑜,周勇定期暗中传递消息来。不过,今日事情发生的仓促,含玉又是刚接到消息就来了邹家,因此,许瑾瑜对事情的最新进展并不知情。 当含玉说起威宁侯有了音讯,纪泽又被关进了天牢时,许瑾瑜既惊又喜,脱口而出道:“太好了!侯爷肯定是猜到了幕后黑手就是纪泽,所以才会送信给皇上,恳请皇上将纪泽关进天牢。” 说起来,这对父子其实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纪泽狠得下心刺杀父亲,威宁侯对儿子也没多少舔犊之情。一旦察觉到纪泽是凶手,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屋里只有两人在说话,含玉也无需装模作样了,释然地笑道:“是啊,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也觉得十分轻松快意。当着别人的面,总得装出几分忧虑焦急,其实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因为小邹氏的死,纪泽对含玉恨之入骨。含玉毫不怀疑,只要威宁侯一死,纪泽绝不会容她活下去。 现在威宁侯下定决心对付纪泽,对含玉和许瑾瑜来说,自然是好消息。 含玉迫不及待地来见许瑾瑜,颇有点分享喜讯的意思。 笼罩在许瑾瑜心头的阴影,此时尽数散去。 许瑾瑜舒展眉头,低声提醒:“其中内情,侯爷未必希望别人知道。在表嫂和妤表妹面前,你可别透了口风。” 不用许瑾瑜提醒,含玉也知道其中利害,笑着点了点头。 ......L ☆、第三百零三章 相残 纪泽被关进了天牢! 楚王知道这一消息之后,皱着眉头,久久没有说话。 叶皇后揣度不透楚王的心思,索性张口问道:“阿昀,这件事实在蹊跷。你是不是想出了什么?” 楚王眸光一闪,扯了扯唇角:“我一时也没想通这其中的缘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父皇应该很快就会准我出延福宫了。” 至于沸沸扬扬的流言,虽然令人气闷,却也没什么实际的危害。 叶皇后嗯了一声,恨恨地说道:“此次倒是便宜魏王了。你在延福宫里待了几天,他趁机向你父皇献媚,拉拢人心。” 楚王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沉声说道:“他也休想讨什么便宜。” 兄弟两个首次交锋,谁也没能占上风,各自暗恨对方将自己拖在流言里臭了名声。 叶皇后见楚王面色不愉,安慰道:“罢了!不想这些令人不快的事了。对了,元昭去了山东这么久,有没有打发人送消息回来?” 楚王点点头道:“有,前两天刚接了消息。陈元昭正在全力追查刺客的线索和下落,只要一有消息,立刻就会命人送信到京城来。” 叶皇后舒展眉头:“那就好。元昭做事果然犀利果断,有他助你一臂之力,秦王魏王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楚王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没多少笑意:“母后放心的太早了。不止是我存着拉拢之意,魏王也在暗中拉拢结交陈元昭。” 陈元昭到底会站在哪一边,还说不准。 叶皇后不以为意地说道:“我是元昭的亲姨母,等他回京城来,我会亲自和他说一回。元昭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母子两个正低声说着话。皇上身边的内侍来宣皇上口谕:“皇上有旨,楚王殿下在宫中伺疾多日,劳心劳力十分辛苦,今天可以回府休息了。” 楚王忙领旨谢恩,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了地。 父皇解除了他的软禁,显然是疑心去了大半。 刺杀的真相,等威宁侯回京之后。一切自然明朗。 ...... “启禀魏王殿下。皇上已经解除了楚王的禁足令。楚王此时已经回了楚王府了。”一个侍卫低声禀报。 魏王嗯了一声,挥挥手让侍卫退下。然后,陷入沉思。 威宁侯恳请父皇将纪泽打入天牢。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指使刺客暗中刺杀威宁侯的不是别人,就是纪泽? 儿子要杀老子,老子也毫不客气地对儿子动手......这一幕父子相残的好戏。倒是十分精彩。只便宜了楚王,才软禁了几日就回了楚王府。 经过这件事。兄弟两人间也不必假惺惺的假装和睦了。为了储君之位,各出奇谋,各自施展手段吧! 楚王暗中拉拢陈元昭的事,自然瞒不过魏王。 这个楚王。根本不知道陈元昭对他们母子身怀恨意的事,还打着利用陈元昭的主意,真是可笑之极。 想及此。魏王讥讽地扯了扯唇角。 不过,陈元昭心思深沉。也不得不防。 ...... 按着大燕朝的惯例,进了天牢的官员,都由皇上亲自审问定罪。 简单来说,只要进了天牢,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不掉脑袋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顾采蘋弄不明白,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纪泽忽然就被抓进了天牢? 六神无主地哭了两天之后,顾采蘋总算镇定了一些,去找含玉,商量着怎么救纪泽出天牢。 含玉却百般推脱,不肯接这个话茬。 顾采蘋又气又急,话语尖酸刻薄起来:“我看你是巴不得世子永远出不来了吧!我告诉你,你就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就算做了侯爷的侍妾,也是个永远上不了台面的卑贱身份。哪怕你日后生了儿子,这侯府的爵位也轮不到你儿子的头上。你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含玉不恼不怒,心平气和地答道:“世子妃多虑了。我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敢有这等奢望。世子被抓进天牢,我心中也十分焦虑着急。可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不管花多少银子,也没人敢放世子出天牢。这一点,你心里也该清楚才是。” 顿了顿又道:“这种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等侯爷回来。一切自有侯爷做主。你安心地照顾两个孩子才是正理。” 顾采蘋被噎了一下,然后,眼泪哗地涌了出来:“你说的倒是轻巧。世子在天牢里受苦,我这心里像被针扎似的难受......” 含玉同情地看了哭哭啼啼的顾采蘋一眼。 可怜的顾采蘋,直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纪泽这回进了天牢,只怕是永远都不会再出来了。 顾采蘋又回了一趟顾府,对着父母一通哭诉,央求顾老爷救人。 顾老爷铁青着脸怒叱:“皇上亲自下旨,将纪泽下了天牢。这种时候,我们顾家撇清还来不及,万万不能往前凑,免得被连累。你也别闹腾了,乖乖回纪家待着等消息。”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事的不同寻常,以顾老爷的精明圆滑,岂肯担这样的风险。 当日真是失策,竟由着顾采蘋任性,嫁给纪泽做续弦。纪泽有个三长两短,顾采蘋领着孩子要怎么办? 顾采蘋被骂的泪水涟涟,又哭着央求顾夫人:“娘,你替我向爹说说情,不能救世子回来,至少也帮着打探一下消息。” 顾夫人无奈的叹口气:“采蘋,不是爹娘不肯帮你。可此事关系太大了。你爹是绝不肯沾边的,娘也没办法。” 顾采蘋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可顾老爷丝毫没心软,顾采蘋只得无奈地回了威宁侯府。 ...... 时间一晃就过了半个多月。 顾采蘋等人翘首期盼着威宁侯归来,朝堂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密切关注此事。 威宁侯伤势不轻。好在没有致命的伤。再加上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医术高超,各种名贵的补品源源不断地送来,威宁侯终于能勉强坐马车了。 太医们一刻没敢耽搁,立刻禀报给了皇上。皇上很快下了旨意,命人接威宁侯进宫。 皇上体恤威宁侯伤势未愈,不便走动,特意恩准威宁侯坐轿辇进了宫。这份恩宠。绝对是勋贵武将里的第一人。令人眼热羡慕不已。 威宁侯右胳膊绑着绷带,身上也缠的结结实实,整个人显得僵硬可笑。这副模样。就是想行跪礼也是不可能了。 “臣见过皇上。”威宁侯只能站着行了拱手礼,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皇上叹了口气:“罢了,你受了这么多伤。不用顾虑这些繁琐礼节了。” 接着,从桌上拿起了一张信纸。正是当日威宁侯请人送给皇上的那一份信:“朕准你所请,已经将纪泽抓进了天牢。不准任何人探视靠近。朕等了半个多月,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和交代了?” 威宁侯眼中闪过一丝晦涩和痛苦:“请皇上摒退左右,臣有要事要独自禀报。” 皇上点点头。挥挥手,一旁的太监和侍卫都退到了崇政殿外。 威宁侯深呼吸一口气,低声说道:“......臣当日私自潜回京城。是因为有人给臣通风报信。臣的妻子和别的男子有染,还怀了身孕。臣听闻此事。愤怒之极,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匆匆赶回京城......” 威宁侯没有隐瞒,将小邹氏和纪泽之间的事情尽数道来。 对一个男人来说,最无法忍受的羞辱是什么?当然是妻子红杏出墙。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那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威宁侯身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还不能声张,心里不知多憋屈。此时又不得不向皇上禀明一切,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殊不知,皇上听着也有几分心虚。 身为天子,无人敢撬他的墙角。 不过,他一个冲动之余,倒是给臣子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而且一戴就是数年,顺便还让臣子替他养着儿子...... 一不小心有点走神。皇上很快回过神来,犹豫片刻才安慰道:“人已经死了,你也放宽心,不要总记着此事了。” 威宁侯苦笑一声,笑容中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和愤怒:“臣也想过,人死如灯灭,不必总耿耿于怀了。可没想到,臣愿意息事宁人,那个混账东西却记恨在心,暗中指使刺客行刺于我。” 想到那天夜里的凶险之处,威宁侯心有余悸,面色也沉了下来:“那些死士人数众多,个个身手高强。幸好我擅长水性,跳进汴河里才得以脱身。后来又被路过的农夫救了起来,否则,微臣早已命归黄泉了。” 皇上早已料到这个事实,不过,在亲耳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依然觉得心惊肉跳:“你怎么敢确定,那些死士是纪泽派去刺杀你的?当时查探尸体的时候,找到的可是楚王府的腰牌......” “这不过是嫁祸于人之计!”威宁侯斩钉截铁地说道:“楚王生性善良,又和微臣无冤无仇,绝不可能对微臣下手。” 这话听在皇上的耳中,自是十分顺耳。不过,安抚的话还是要说的:“刑部找到了这块腰牌,呈到朕的面前。朕当时勃然大怒,立刻将楚王软禁在了宫里,一边命人加紧调查此事。直到你的音讯传来,朕才放了楚王回府。” 威宁侯感激地谢了皇恩浩荡。 没有外人在场,皇上也放下了天子的架子,颇有些促膝谈心的意味:“现在你的伤势好了大半,人也回来了。接下来也该想想怎么处置纪泽了。” 所谓处置,当然可以从严处理,也可以轻轻放过,端看威宁侯态度如何了。 威宁侯眼中寒光一闪,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样大逆不道胆敢弑父的儿子,臣不要也罢!还请皇上秉公处理。” 行刺朝廷重臣,这可是砍头的死罪! 皇上也没料到威宁侯竟然狠得下心肠要儿子的性命,默然片刻才叹道:“也罢!就按着你的心意处理吧!不过,要给他定罪,总得有确切的证据。那些死士不见踪影,又没留下任何证据......” “他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计划周密,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威宁侯沉声说道:“证据大概是找不到了。” “所以,不用去找什么证据。也无需将此事宣扬开来。私下在天牢里处置了他就是了。” 皇上了然地点了点头。 威宁侯不愿宣扬此事,却也不肯放过纪泽。这么一来倒也容易,让人送杯毒酒进天牢,对外宣传是暴病身亡就行了。 此时的皇上,心中暗暗唏嘘着威宁侯的心狠手辣,对自己的亲儿子也下得了狠手。却不知自己很快也将面临同样的愤怒。 ...... 天牢里常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令人气短胸闷作呕。 不过,待的久了,也就麻木了。 纪泽在天牢的最里间,每日有人送饭送水,还送来干净的衣物。不过,却一直没有人来审问。 威宁侯不但没死,还送了一封信来,然后,皇上就命人将他押进了天牢。一关就是半个多月。 皇上的用意很明显,要等威宁侯回来再审问定罪...... 这些天,他细细地将事情从头至尾想了几遍,确定自己没留下任何纰漏。就算威宁侯猜到是他动的手,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再者说了,他是纪家唯一的子嗣,威宁侯再愤怒,也不可能对他下毒手吧! 纪泽在心中反复安慰自己,表面还算镇定。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却愈发焦虑难安。 天牢里光线暗淡,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每天只有狱卒送两顿饭来。 纪泽听到脚步声时,心中一惊。 狱卒刚走了没多久。是谁来了? 一张意想不到又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 纪泽猝不及防之余,瞳孔陡然收缩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挤出激动的表情:“父亲,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L ☆、第三百零四章 毒酒 来的果然是威宁侯。 威宁侯受伤未愈,身上缠了许多绷带,走路时还要人搀扶。 身后的侍卫俱都佩戴着刀剑,一个个神色沉凝,透出肃杀之气。 威宁侯面无表情地看着神色激动欢喜的纪泽,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嘲讽,缓缓说道:“见到我平安回来,你真的高兴吗?” 纪泽心里一沉,神色依然维持着镇定:“父亲平安无事,我心中当然庆幸高兴。父亲对我似乎有些误会,请听我解释......” 威宁侯冷冷地打断了纪泽:“有件事,我确实想听听你的解释。一个月前,我接到边关送来的密报,顶替我的那个替身在领兵上阵时,被一支毒箭射中,虽然不是要害之处,却很快毒发身亡。细查之下,那支毒箭竟是从边军里射来的。而且,毒箭上的毒十分罕见,绝非蛮夷所有。” “我想问问你,到底是谁和我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要置我于死地?” 威宁侯目光锐利,透着冰冷的寒意。 纪泽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什么都想通了。 威宁侯接到这封密报后,已经猜出了是他暗中设局动的手,心中早存了戒备之心。或许,那一天夜里的刺杀也早在威宁侯预料中...... 纪泽暗暗握紧了拳头,神色有些僵硬:“边关离京城万里之遥,连父亲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自然更不清楚。” 威宁侯讥讽地扯了扯唇角:“哦?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一天晚上的刺客主谋,你总该知道吧!” 纪泽定定神答道:“刑部一直在追查此事,查到的线索和楚王殿下有关。此事人人皆知。父亲不妨亲自去刑部问一问。” 纪泽的辩解和否认,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不需要什么证据,父子两个都心知肚明。 威宁侯定定地看着纪泽,忽的扬起手,让侍卫们全部退开几米远。父子两个隔着结实的铁栅栏对视。 “玉堂,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威宁侯沉声道:“那一天夜里的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这是威宁侯给纪泽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纪泽坦然承认有了弑父的心思。或许威宁侯会饶他一命。 然而。看着威宁侯冰冷无情的眼睛,纪泽死死压抑在心底的恨意全部涌上心头,明知道示弱才是上策。口中说出的依然是:“父亲,儿子真的不知情。” 好!好一个不知情! 威宁侯怒极反笑,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来人!把酒端过来!”威宁侯扬声怒喝。 一个侍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盘。盘子上只放了一杯酒。放下毒酒后,侍卫立刻退开了。 那杯毒酒。就放在纪泽触手可及之处。 纪泽死死地盯着那杯酒,眼里闪过愤怒惊惧,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话:“父亲这是何意?无凭无据,就要定我的死罪。毒杀自己的亲儿子,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父亲还有何颜面见人?” “你连弑父的名声都不在意了。我还用在意杀子的名声吗?”威宁侯面无表情地看着纪泽,仿佛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目光残酷而冰冷:“有些事你不承认也无妨,我心中清楚,皇上也明白。今天这杯酒,你自己喝下去,算是保全你最后的体面。” 纪泽的俊脸泛白,心里一片冰冷。 威宁侯这是狠下了心肠,今天就要他的性命...... 纪泽的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满是怨怼不甘:“我不服!没有一点证据,凭什么就要取走我的性命!我不服!” 他正值大好年华,他有满腔的野心抱负,他不想死! 威宁侯听着他的话,似是觉得好笑:“你不服?这个时候你来跟我说你不服,你不觉得太迟了吗?你多年前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有这一刻的心理准备。” “上一次在田庄里,我放过你一回。如果你懊悔自责,至此安分老实,念在父子一场,我就当那些事没发生过。可你又是怎么做的?在边关安插人手的事,是去年就安排好的吧!那一天夜里的刺杀,没留下半点证据,也花费了你不少心思吧!” “你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已经是我的生死仇敌。我不杀了你,你迟早有一天会杀了我。你告诉我,你凭什么不服?我凭什么不能要你的命?” 他曾经给过纪泽机会。 可纪泽回报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伤害。 这样狠毒的儿子,不要也罢! ...... 千古艰难唯一死! 纪泽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逼着喝毒酒的这一天。 纪泽定定地看着威宁侯,忽的扬声笑了起来。犹如一匹受了重伤即将咽气的狼,笑声惨厉而尖锐。听着让人背脊发凉。 几米外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下意识地上前几步。 威宁侯头也未回:“都给我退回去。” 侍卫们只得退了回去。 威宁侯看着纪泽失态狂笑,看着纪泽笑出了眼泪,看着纪泽由笑渐渐变成了哭,看着纪泽泪流满面。 威宁侯心中在想什么,无人得知。那张如刀镌刻出的脸孔冷漠如冰雪,没有丝毫动容。 纪泽不知何时跪到了地上,眼中满是绝望,声音也变的颤抖软弱:“父亲,我知道错了。你就饶过我这一回。我今后一定诚心改过......父亲......” 说着,从铁栏中伸出了胳膊,他的脸上布满了哀求。泪水从眼角不停地滑落。 就算是铁石心肠,看着这样的画面,也很难不动容吧! 威宁侯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纪泽泪眼模糊的眼中闪过戾气,猛地伸出手拉住威宁侯的胳膊。将威宁侯猛然拉到了铁栏边,然后两只手掐住了威宁侯的脖子,脸孔狰狞扭曲疯狂:“你去死吧!” 威宁侯既惊又怒,想要挣脱开来,可他身体虚弱无力,根本敌不过纪泽。 ......L ☆、第三百零五章 暴毙 侍卫们一惊,齐齐地抢上前来。 纪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掐住了威宁侯的脖子。 威宁侯的脸憋的通红。 侍卫们抢上前来,用力推开纪泽。然而,纪泽已经豁了出去,拼着要与威宁侯同归于尽。任由侍卫们拉扯踢打,双手愣是不肯松开。 眼看着威宁侯就快窒息,其中一个侍卫咬咬牙,拔出刀,深深地刺中纪泽的胳膊。鲜血顿时如泉涌。 纪泽像是没察觉到疼痛一般,兀自狞笑着用力。 另一个侍卫也拔出刀,用力的刺中纪泽的另一只胳膊。 这一刀几乎砍断了纪泽的胳膊。纪泽惨呼一声,胳膊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却不肯退后,反而用力地扑到了铁栏前,低下头,一口咬住威宁侯的胳膊。 用力之大,几乎生生的咬下一块肉来。 威宁侯痛呼一声,忍着疼痛,用力地踹开纪泽。 纪泽踉跄着倒在地上,口中满是鲜血,疯狂地大笑起来。 威宁侯终于能大口地呼吸,脸孔因为愤怒涌起异样的潮红,怒道:“杀了他!” 众侍卫略一迟疑,威宁侯已经抢过了侍卫手中的长刀。锋利的刀刃穿过铁栏,刺进纪泽的胸膛。 血花四溅! 纪泽的呼吸戛然而止,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那杯毒酒,依旧放在铁栏前,却已派不上用场了。 威宁侯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心情翻涌不息,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 已近子时。威宁侯府里依然灯火通明。 顾采蘋和纪妤都待在依兰院里,隐隐期盼着威宁侯和纪泽归来。 “侯爷今日已经被接进宫了,今日晚上肯定会领着世子回府吧!”顾采蘋满怀希冀的问含玉。 含玉心知肚明事情绝不会像顾采蘋想的这般美好,口中却道:“是啊,侯爷和世子今晚会回来。我们再等一等。” 顾采蘋听了含玉的附和,顿时展颜笑了起来。仿佛纪泽随时会出现在眼前一般。 含玉看在眼中,忍不住暗暗唏嘘。 真不知纪泽有什么魅力。 当年顾氏对他一往情深。背负着那样的羞辱却不肯透露半个字。一半是难以启齿,另一半也是为了维护纪泽的颜面。小邹氏就更不用说了,对纪泽死心塌地。直至临死前的那一刻。眼前的顾采蘋,一颗芳心也全数系到了纪泽身上...... 纪妤早就困了,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 含玉温和地劝道:“天色已晚,我们在这儿等着就是了。三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我也要等父亲和大哥回来。”纪妤不肯走。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含玉拗不过纪妤,不再多说。 三个人身份关系都很微妙,今晚为了威宁侯纪泽凑到了一起,除了这些之外也没什么可聊的。 一片沉默中。终于等来了消息。 “侯爷回来了!”丫鬟匆匆跑来禀报。 含玉顾采蘋纪妤俱是精神一震,不约而同的起身迎了出去。 令顾采蘋失望的是,威宁侯是一个人回来的。而且。是在昏迷中被人抬回来的。她真想把为威宁侯喊醒,问问纪泽的消息。 含玉见威宁侯满身的绷带。有些隐隐的渗出血迹,心中一阵恻然。忙命人将威宁侯抬进屋里,放到床榻上安顿。 顾采蘋忍不住问起了侍卫:“世子呢?怎么没跟着侯爷一起回来?” 那个侍卫,正是之前拔刀刺中纪泽胳膊的那一个。后来威宁侯杀纪泽的时候,用的正是他手中的刀。 侍卫的脸色颇有些复杂,低声答道:“启禀世子妃,世子爷......不幸在天牢里暴毙身亡了。” 顾采蘋楞了一愣,然后板起脸孔:“胡说八道!世子年轻力壮,身子骨好的很,怎么可能暴毙身亡。是不是侯爷今天还没来得及去天牢?” 含玉和纪妤听到暴毙身亡几个字,面色都是一变。 只有顾采蘋在喋喋不休:“等侯爷醒了,明天再去天牢将世子救回来也不迟。这么多天都熬过去了,多熬一夜也不算什么......” 那个侍卫不忍见顾采蘋自言自语,扑通一声跪下了:“世子妃,小的没有胡说八道。今天小的随侯爷去了天牢,亲眼见到了世子的尸体。世子是真的暴毙身亡了!因为天黑不便抬回来,只能等明天再去天牢了......” 尸体!暴毙! 顾采蘋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含玉离的最近,不假思索地接住了顾采蘋:“快来人,将世子妃扶回院子里好好歇着。” 朝霞和碧罗两个丫鬟立刻上前,扶住了面色惨白的顾采蘋。 听到纪泽暴毙的噩耗,碧罗的脸色比顾采蘋也好不到哪儿去,手软脚软,拼尽全力才扶住了顾采蘋。她还在做着世子爷通房的美梦,没想到,美梦破碎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碧罗的心里却无比快意。 纪泽冷血无情狼心狗肺,辜负了一心待他的顾氏,和小邹氏联手逼死了顾氏。现在暴毙,也算是老天开眼了。 丫鬟们扶走了顾采蘋之后,含玉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大哥怎么会忽然暴毙身亡,我不相信,一定是看错了!” 含玉暗暗叹口气,打起精神说道:“这等大事,侍卫岂敢说假话。看来,世子是真的出事了。还请三小姐节哀。” 这个结局,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来的快。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了。 短短几个月之内,先死了亲娘,现在又是兄长。 纪妤嚎啕大哭。 含玉一边安慰纪妤,一边喊来府里的管事,急急的命他们去各府送丧信。 对威宁侯府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管事们匆匆换上素服,然后出府送丧信。 含玉一边命人照顾昏迷不醒的威宁侯和哭晕过去的纪妤,一边迅速地布置起了灵堂。幸好之前为小邹氏办丧事的时候,府里置办了许多的白布,正好派上了用场。 ......L ☆、第三百零六章 喜讯 许瑾瑜忽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值夜的初夏被许瑾瑜惊醒了,揉着眼起身:“睡的好好的,怎么忽然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这还没到四更天呢!” 许瑾瑜定定神,皱眉说道:“我没做噩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就惊醒了。” 一颗心跳地飞快,仿佛忽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醒了之后,许瑾瑜睡意全无,怔怔的坐了片刻,然后喊了初夏一声:“初夏,到我身边来,我们说会儿话。” 初夏应了一声,利落地爬上来,掀开被褥凑到了许瑾瑜身边。主仆两个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 “小姐,姑爷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初夏低声道:“这么久了,才送了两封信回来。” 提起陈元昭,许瑾瑜的目光柔和了起来,轻声道:“他去山东有要事在身,能抽出闲空来给我写信已经算不错了。” 而且,陈元昭也不是那种擅长风花雪月甜言蜜语的男人。写来的信都是干巴巴的几句话,和交给兵部的公文相差无几。 山东民乱四起,陈元昭一边平定民乱,一边追查刺杀太子的刺客,还要和秦王魏王楚王虚与委蛇,劳心劳力不说,还要时刻提防有人暗中放冷箭,压力绝不会小。可这些,陈元昭在信中只字不提,显然是不想让她忧心。 闲话了几句,许瑾瑜忽地低声问道:“初夏,你觉得周勇怎么样?” 初夏先是一怔,很快,脸颊如火烧一般滚烫:“小、小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一向伶牙俐齿的初夏,此时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许瑾瑜无声地笑了笑,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半晌才说道:“周勇相貌端正,性子伶俐,身手又好,也算配得上你了。初夏。我实在舍不得你。想将你多留在身边几年。等你到了二十岁。我再为你做主亲事,为你准备嫁妆......” 初夏羞红了脸,忸怩地应道:“一切都由小姐做主就是了。” 许瑾瑜哑然失笑。正要再说什么,敲门声忽的响了起来。 咚咚的急促声音,在深夜里骤然响起,令人心惊:“小姐。威宁侯府送了丧信来。威宁侯世子在天牢里得了暴病身亡了。” 纪泽死了? 许瑾瑜头脑空白了片刻。 其实,对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 威宁侯逃过一劫。不但没死,还命人送了信给皇上,让纪泽下了天牢。只要威宁侯回了京城,绝不会放过纪泽。 可这个预料中的结果真正来到眼前时。她依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前世耗费了八年的时间和心血,生命中几乎只剩下报仇雪恨。这一世重生而回,她隐忍不发。谨慎仔细的慢慢布局,令小邹氏死在纪泽的刀下。纪泽死在威宁侯的手中。 咬牙切齿痛恨着的那个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大仇得报的感觉,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快意。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小姐,你怎么哭了。”初夏心疼地为许瑾瑜擦拭眼泪:“你不是一直在盼着这一天么?” 许瑾瑜虽然没对初夏吐露太多实情,可初夏天天陪伴在许瑾瑜身边,将很多事都看在眼底。心里隐约地知道,许瑾瑜对纪泽怀着莫名的深切痛恨。 纪泽死了,小姐应该松口气应该高兴才对吧! 是啊,她不是一直在盼着这一天吗? 许瑾瑜深呼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说道:“伺候我更衣,我要去找大哥。” 这样的好消息,许徵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 没等许瑾瑜出屋子,许徵就来了。 “妹妹,侯府送丧信来,你应该知道了吧!”屋里的光线并不明朗,许徵一脸欣喜激动,似能放出光来:“纪泽在天牢里得了暴病死了。” 许瑾瑜看着许徵释然轻松的笑容,心里那一丝茫然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展颜笑道:“是啊,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大哥,你以后不用再忧心了,不会有人对你虎视眈眈,暗中害你了。” 许徵口中从来不提,其实这半年多来一直藏着这桩心事。明明不喜有人暗中跟着自己,也默许了暗卫随行。 现在,纪泽终于死了! 笼罩在许徵头上的阴影也烟消云散了。 许徵语气颇为轻快:“侯府明日办丧事,我们一大早就过去。” 许瑾瑜笑着应了一声:“好,现在还早,你也回屋子再睡两个时辰。” 话是这么说,可这一夜,兄妹两个谁又能真正入眠? ...... 第二天一大早,许瑾瑜早早起了床,许徵也已穿戴整齐。兄妹两个一起去见邹氏。 邹氏半夜知道了侯府里的丧信后,也是一夜难眠。 自从知道纪泽暗中设计许徵,邹氏对纪泽全无半分好感。可听到纪泽忽然暴毙的消息,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威宁侯府真是多灾多难。”邹氏唏嘘着叹道:“先是你姨母因为走火意外身亡,现在又是世子暴毙。” 侯府接二连三的死人,实在是不吉利。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或许是姨母和世子前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这辈子被老天爷提前取走了性命。” 此时信佛成风,因果之说深入人心。 邹氏想了想,不由得点头附和:“你这么一说,倒也颇有些道理。不过,死者为大,这种话私下里说说无妨,到了威宁侯府吊唁的时候,可万万不能乱说。” 许瑾瑜乖乖应下了。 母子三人坐上马车,去了威宁侯府。 纪泽年纪轻轻,却位高权重,是秦王心腹,平日交游广阔。忽然在天牢中暴毙,令人惊疑不定。前往威宁侯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秦王党羽,几乎全数都来了。 众人也是不得不来。 秦王虽然远在山东养伤,没能及时回京。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圣心所归。留在京城的秦王党羽们,一边为秦王造势,一边摩拳擦掌地等着秦王归来。 谁能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候,秦王党的中坚力量竟“意外”死在了天牢里?L ☆、第三百零七章 坦诚(一) 威宁侯天亮时倒是醒了,不过,昨天一路奔波,在天牢里又被纪泽狠狠折腾了一通。身上的伤势复发,根本下不了床。 纪泽的尸体被暗中处理过了,衣服遮掩住了所有的伤痕。脸上不知被涂抹了什么,面色隐隐发青,一副急病暴毙的模样。 顾采蘋强撑着到了灵堂里,在看到纪泽尸体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崩溃了,扑在棺木边恸哭不已,很快便哭得晕厥了过去。 纪妤也没好到哪儿去,压根指望不了她帮忙。 纪嬛姐妹两个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压垮了,纪嬛哭的眼睛红肿,纪妧哭了一场之后,倒是不再哭了。呆呆地站在棺木边,面容似悲痛又似愤怒。 于是,只剩下含玉独自撑着大局。 含玉一个人指挥着管事们待人接物,虽然忙碌些,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当邹氏领着许瑾瑜兄妹露面时。含玉暗暗松口气,低声央求:“今日府中客人众多,我出面招呼女眷已经是失礼了。男客那边全仗着纪家的同族帮忙招呼,幸好你们都来了。烦请你们帮忙招呼客人。” 许瑾瑜和许徵二话不说便应下了。 许徵在翰林院里磨练了几个月,性情沉稳圆滑了不少,今日来吊唁的,大多是文武官员。许徵帮着出面招呼这些官员,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能结识更多的人。 许瑾瑜则陪着含玉招呼女眷。 含玉毕竟是妾室身份,在这样的场合面对着诰命夫人们,少了几分底气。许瑾瑜就不同了。叶皇后亲自下旨赐婚,陈元昭的未婚妻,安国公府的准儿媳。这样的身份。谁也不会轻视小瞧了去。 秦王妃来吊唁,魏王妃和楚王妃也来了! 几位王妃一一亮相,没待多久,吊唁过后便离开了。 楚王妃临行前深深的看了许瑾瑜一眼,目光颇为复杂。仔细分辨的话,隐约流露出嫉恨不屑。 至于许瑾瑜,压根没把叶秋云放在心上。 陈元昭性子冷厉。对女子从不假以辞色。叶秋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现在摆出这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嘴脸。未免可笑。 ...... 忙活了一整天,来来往往吊唁的客人终于散去。留下的只有纪家的亲眷。谁也没心情进食,各自草草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灵堂里的哭声也小了许多。 顾采蘋哭的嗓子都哑了,现在想哭也哭不出来了。就这么愣愣地跪在棺木旁。两个奶娘各自抱着孩子待在一旁,两个只会哭闹的孩子。还不知世间疾苦,就没了亲爹。 许瑾瑜心肠再硬。看到这一幕也有些不是滋味。 纪泽确实该死,可孩子总是无辜的。还有顾采蘋,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瑾表妹,”一直没吭声的纪妧沙哑着声音张口了:“你随我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许瑾瑜点点头,默默地随着纪妧出了灵堂。 纪妧脚步迟缓,背影寂寥。一路未停,一直走到沉香阁。今日府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去了灵堂那边。沉香阁除了守门的小丫鬟外再无旁人。 纪妧站在熟悉的回廊下,神色恍惚。 许瑾瑜敏锐的察觉到纪妧有些不对劲,轻声道:“妧表姐,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你节哀......” “瑾表妹,”纪妧忽地打断了许瑾瑜:“短短两个月,先是母亲意外身亡,现在又是大哥。他们的死真的都是意外吗?” 许瑾瑜张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聪慧过人的纪妧面前,再说什么意外之类的话,未免有自欺欺人之嫌。 纪妧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许瑾瑜,那目光无比复杂:“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无需拐弯抹角。我有些事想问你,看在我们两个相交一场的份上,希望你能直言相告,不再有隐瞒。” 许瑾瑜抿了抿嘴唇,点点头:“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当日你和姨母表弟急着搬出侯府,到底是因为什么?”纪妧第一个问题,便问的直接而尖锐。 许瑾瑜沉默片刻,才答道:“姨母想让我嫁给世子做续弦,因为我不情愿,她就暗中设了局,想让我失了清白名节,不得不嫁给世子。我将计就计,引着顾采蘋替我前去,后来的事你也该知道了。” “后来,世子又想将大哥献给秦王......” 纪妧神色震惊,忍不住打断了许瑾瑜:“什么叫献给秦王?” 许瑾瑜淡淡说道:“就是字面的意思,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听懂。” 纪妧哑然无语。原本因为猜到了某些事实悲愤不已的心情,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 这些秘密,许瑾瑜一直守口如瓶,出了陈元昭之外,再无别人知晓。既然纪妧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她也不想再隐瞒了。 “秦王好男风,尤其喜欢眉目清秀斯文儒雅的少年。大哥很不巧地入了秦王的眼,世子为了讨好秦王,便决定将大哥献给秦王,以博得秦王欢心。” 许瑾瑜神色依旧淡然,语气却冷冽了几分:“大哥考中了解元,秦王特意到府中来道贺。大哥无法拒绝,只得去浅云居陪秦王和世子喝酒。他心中存着戒备,故意装醉,这才躲过了一劫。”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母子三人就急急地搬出了侯府。” 这个意料不到的事实,令纪妧震惊不已。 许瑾瑜抬起眼眸:“妧表姐,你是不是还想问我,到底知不知道姨母和世子之间的事?” 纪妧身子一震,深呼吸一口气:“你既是这么说,看来是早就知情了。” 许瑾瑜直认不讳:“是,我早就猜到了。不过,我一直没告诉你。一来我没什么证据,二来,世子是你嫡亲的兄长。我们两个感情再好,到底比不得你们兄妹情深。你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去质问世子。我不想冒任何风险。” 纪妧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含玉是你暗中命人救回来的吧!”L ☆、第三百零八章 坦诚(二) 以小邹氏的心狠手辣,既是暗中处置含玉,含玉又怎么可能只身逃脱? 必然是有人在暗中出力,悄悄救下了含玉。然后,含玉去边关给威宁侯送信。威宁侯赶回京城,发现怀有身孕的小邹氏,一怒之下杀了小邹氏。再然后,又轮到了纪泽...... 许瑾瑜看着纪妧,神色平静:“是,含玉是我暗中命人救回来的。让她去边关送信的主意,也是我暗中指使的。” 纪妧苍白的脸孔渐渐浮起愤怒的潮红,那份愤怒中,还夹杂着失望伤心难过:“所以,这一天早在你预料之中了!你知道父亲回京后,一定会杀了红杏出墙怀有身孕的母亲泄愤。你还知道父亲会对大哥下手。如今一切都遂了你的心意,你心中是不是很快活?你登门来参加大哥的丧礼,打点帮忙琐事,不露半点声色,看着我们姐妹如此伤心难过,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说到最后几句,纪妧情不自禁的扬高了音量,情绪十分激动。 许瑾瑜心中一阵苦涩。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从她决定报仇的那一天起,她和纪妧之间就注定了会反目。两人感情再好,也敌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 纪妧没在众人面前质问她,而是选择和她私下说清楚这些,显然也是顾虑重重。小邹氏和纪泽已经死了,威宁侯府饱受流言纷扰,绝不能再传出更多的丑闻了...... “是,这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 许瑾瑜没有否认,声音还算平静:“姨母和世子为了遮掩自己的私~情,便联手设局让我跳进火坑。如果不是我机灵。被毁了一辈子的人就是我。还有大哥,如果没躲过那一晚,就要屈辱的成为秦王的男宠。” “他们这般设计我们兄妹,我凭什么不能反抗?凭什么不能反击?他们的性命矜贵,难道别人的命就低贱吗?” “再者,姨母死后,侯爷已经饶过世子了。可惜世子心狠手辣。意图弑父。竟派人暗中刺杀侯爷,又嫁祸给楚王。侯爷死里逃生,这才痛下决心处置了世子。”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们的路是自己选的,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也怪不得别人。” 纪妧对纪泽弑父的事情似乎早有预料。听到这些话竟没有特别惊讶,泪水迅速地涌出眼角:“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可是,他毕竟是我嫡亲的兄长,是我唯一的大哥。我看到他躺在棺木里,心里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所以。我不能原谅你! 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原谅。 许瑾瑜看着潸然泪下的纪妧,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似的。黯然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说什么对不起。因为我从未因为做过的事后悔过。就算事情重来一遍,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你心中恨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怪你。” 纪妧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忽然转过身去,颤抖着说道:“你走吧!从此以后,不要再来威宁侯府了。” 许瑾瑜看着纪妧的背影,轻轻地说了句:“妧表姐珍重。” 说完,转过身离开。 许瑾瑜脚步不疾不徐,神色也没太大的变化,只有黯然的目光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情。 纪妧没有回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纪妧的泪水落的更急了。 一夕之间,她失去了嫡亲的兄长,还失去了最知心的好友。 ...... “瑾娘,你刚才去哪里了?”含玉眼尖地瞄到许瑾瑜的身影,不由得松了口气,忙走了过来:“我正想让人去找你呢!” 许瑾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妧表姐心情不太好,我陪着她出去转悠了一圈,聊了一会儿。” 许瑾瑜的神色异于平时,含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瑾瑜不欲多说,敷衍地应道:“她心情不好,想在沉香阁里多待一会儿,我就先回来了。”顿了顿又道:“今日忙了一整天,我也累了。现在就告辞了。” 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含玉心中十分肯定。不过,许瑾瑜不肯说,她也就识趣的没多问:“今日辛苦你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着。明天再过来......” 许瑾瑜却说道:“大哥明天还要去翰林院当值,我和娘就不过来了。” 含玉又是一怔。 按着规矩,停丧至少要七天才能下葬。纪家的亲眷们也会待足七日。许家母子是小邹氏的亲戚,来不来其实都不算失礼。不过,许瑾瑜之前一直帮着操持打点,怎么忽然又变了口风? 许瑾瑜没有多说什么,和含玉道了别之后,便去找邹氏和许徵。母子三人一起离开了威宁侯府。 ...... 一路上,许瑾瑜神色落寞,一言不发。 许徵看在眼里,心中既心疼又不解:“妹妹,你怎么了?” 邹氏也察觉到许瑾瑜的不对劲了,关切地看了过来:“瑾娘,自从出了侯府,你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是不是和谁闹了不愉快?” 闹了不愉快......也算是吧!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笑容里满是苦涩:“我和妧表姐因为一件事闹的不太愉快,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什么来往了。” 邹氏一怔:“怎么会闹到这一步。虽说妧姐儿傲气一些,可她和你素来交好,就算闹口角,也不至于不相往来吧!” 许瑾瑜哪里有解释的心情,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许徵倒是隐约猜到了一些,不由得心疼起许瑾瑜来:“道不同则不相为谋。以前我们住在侯府,你和妧表姐来往的多,感情好些也是难免。现在她已经出嫁成了李家妇,我们搬出侯府,姨母也去世了。亲戚间的情分难免就淡了。不来往就不来往吧,也没什么可惜的。” 许瑾瑜嗯了一声。 然而,说的再轻松自若,心里到底是晦涩的。 ......L ☆、第三百零九章 鸿雁 七天后,纪泽的尸体下了葬。 威宁侯的身体彻底伤了元气,至少也要休养个一年半载才能痊愈。皇上特意下旨命威宁侯在京城安心静养,另派了武将去边关镇守。 顾采蘋大病了一场,一直在浅云居里养病,无力照顾孩子。含玉既要照顾威宁侯,又要撑起府里的琐事,实在无暇分身,索性将照顾孩子的重任托付给了纪妤。 纪妤虽然不甚乐意,却也不得不答应。一开始手忙脚乱,一个月过后才渐渐适应。 日子一晃,已近腊月。 后知后觉的纪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玉姨娘,瑾表姐好久都没登门做客了。我每次让人去请她来,她总是托辞不肯来呢!” 许瑾瑜搬出侯府之后,时常来走动。可大哥去世后,许瑾瑜这几个月一直没再来过。 当然了,每次婉言谢绝都是有充足理由的。 譬如说忙着为陈元昭做几身新衣,让人带去山东。譬如说许家新买的宅子收拾好了,要忙着搬家。再譬如,要忙着绣嫁妆等等。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连着推托了五六次,就是傻子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纪妤越想越不高兴,忍不住撅起了嘴:“她是不是不想和我们来往了。” 含玉眸光一闪,意味难明地应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她既是不愿意来,我们也不必再强求了。” 含玉何等聪慧伶俐,早已猜出了一些端倪来。 那一天晚上,许瑾瑜和纪妧独自说了许久,之后离开侯府,再也没登过门。纪妧时常回府。每次看到威宁侯的时候,表情都很复杂。一提起许瑾瑜,立刻就会将话题岔开......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一个事实。 纪妧已经知道了许瑾瑜暗中所做的一切。两人已经彻底决裂。 也因此,许瑾瑜再也没来过威宁侯府。 纪妤还想抱怨几句发些牢骚,含玉已经扯开了话题:“对了,侯爷的伤势已经好了。不仅能下床走动。今天还练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侯爷一定很想见见两个孩子,我们带着孩子过去吧!” 纪妤被转移了注意力,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没心没肺的人。总是活的开心一点。 含玉看着纪妤,心里暗暗叹口气。 人死如灯灭,小邹氏和纪泽的一切过往,都随着他们两个的死一并埋到了地下。威宁侯不愿再提起他们半个字。只是对纪妤颇为冷淡。 好在纪妤粗枝大叶,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倒也活的自在。 威宁侯见了两个孩子,久未展颜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这一双孩子,生的粉妆玉琢,一模一样的小脸蛋。咿咿呀呀地甚是可爱。 威宁侯抱起男婴,默默地看了片刻,虎目中射出复杂的光芒。纪泽走了。如今这府里只剩下这一根独苗了。 含玉似是猜到威宁侯想到了什么,略有些羞涩地低声道:“侯爷。婢妾的葵水迟了半个多月,想请大夫登门来瞧瞧。” 含玉有了身孕? 威宁侯又惊又喜,立刻笑道:“好,我立刻就让人请大夫来。” ...... 天气渐冷,屋里燃着炭盆,暖融融的。 许瑾瑜穿着家常半旧的丝袄,坐在炭盆边做绣活。今日做的,是一对绣着鸳鸯的枕巾。 她之前婉拒纪妤的理由倒也不是说谎。 两个月前搬进新宅子之后,她就开始绣起了嫁妆。被套枕巾衣服鞋袜等等,每一样都要亲自动手。好在时间充足,不必着急,可以放慢了速度做的精心些。 初夏坐在许瑾瑜身边,手中也在做着绣活。时不时地看许瑾瑜一眼,笑着夸赞道:“小姐的女红真是越做越好了。这鸳鸯像活过来似的。” 许瑾瑜轻笑一声:“你时不时的看我这边一眼,总这么分心,你那个荷包针脚都乱了。” 初夏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应道:“奴婢做荷包就是打发时间,又不是绣嫁妆,针脚乱些也无妨。” 许瑾瑜微微红着脸,啐了初夏一口:“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来取笑我。还是你也想绣嫁妆了?” 初夏顿时羞红了脸。 主仆两个笑闹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绣活,说起了闲话。 “小姐,姑爷去山东已经半年了。民乱应该已经平定地了吧!”初夏好奇地问道:“姑爷还不打算回来么?” 提到陈元昭,许瑾瑜心中涌起浓浓的思念之情。 是啊,从炎炎夏日到寒冬腊月,不知不觉中,陈元昭已经走了半年了。期间,陈元昭命人送了几封信回来。接到上一封信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 “上一封信里,他说已经平定了民乱。刺杀太子的刺客也有了线索。现在正全力缉拿刺客,”许瑾瑜轻叹一声:“看这样子,他在年前是不会回来了。” 话音刚落,芸香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进来了。 “小姐,将军命人送信来了。”芸香笑着将信送了过来。 许瑾瑜心中一喜,眼中闪出熠熠光芒,迫不及待地接过了信。初夏和芸香对视一笑,识趣地退了下去。 许瑾瑜迅速地拆开信封,薄薄的信笺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字如其人,陈元昭性子冷厉,字迹也凌厉如刀,看不出什么温情柔情。 ...... 阿瑜,我来山东已有半年。民乱已定,刺杀太子的刺客也已抓到了。我已暗中命人将刺客送往京城。秦王似有所察觉,催促我启程回京城。你看到信的时候,大军已经开拔,预计在年底前就能抵达京城。 阿瑜,我们很快就能重逢了。 最后一句话里,透露出了浓浓的思念。 短短几行字,许瑾瑜却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溢满了甜蜜欢喜。 陈元昭终于要回来了! 一别就是半年,心里时时惦记着他的安危。这种牵肠挂肚的滋味实在难熬。 陈元昭和秦王一起归来,也意味着夺储的风波会愈演愈烈。如今又多了威宁侯这个变数。陈元昭身在漩涡中,不知是否能安然无恙。L ☆、第三百一十章 婚期 “妹妹,你在看什么?” 许徵推门走了进来,笑着问道。 许瑾瑜回过神来,有些赧然地应道:“是陈元昭让人送了信回来。民乱平了,刺客也已抓到了。现在大军已经开拔回军,或许在年底前能赶回京城。” 这倒是个好消息。 许徵笑着打趣:“回来就好。也免得我的宝贝妹妹日夜期盼,等的脖子都长了。” 许瑾瑜立刻笑着应了回去:“大哥近来心情如此好,莫非是因为曹姐姐这个月出了孝期的缘故?” 许徵在翰林院磨练了大半年,如今脸皮比以前老道多了,闻言挑眉笑道:“是啊,我整整等了一年,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当然急着早点把人娶回来。” 兄妹两个有说有笑,十分亲昵。 许瑾瑜心里暗暗为许徵不平。 同一科的进士大多进了六部,也有的被外放做官,从七品的官职做起,开始了仕途生涯。许徵身为新科状元,却一直待在翰林院里学习。没有正式的吏部公文任命,也就意味着许徵还不是大燕正式的官员。 这种小事,当然不是皇上授意的。皇上日理万机,忧心天下,根本不会过问这种事。不过,吏部官员们一个赛一个精明世故,自然会揣摩圣意,故意让许徵坐冷板凳,借此讨好皇上。 许徵受了委屈,心中不知是怎样的悲愤,在她面前却只字未提过。 许瑾瑜忍不住轻声道:“大哥,你现在委屈是一时的。暂且忍上两三年,以后总会有转机的。” 许徵心里一暖:“你不用为我担心,现在这样也很好了。纪泽一死。没人再虎视眈眈,纪贤妃也无暇让人来寻我的麻烦。我就在翰林院里待着,学习各种事务,既逍遥又平静。” 许徵说的越是平静,许瑾瑜心中越是难受。 十七岁的少年状元,本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本该有大好的前尘。可许徵却不得不憋屈又低调的做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许徵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今日我难得休沐。陪你和娘吃午饭。顺便商议一下年礼的事。” 许瑾瑜打起精神,点点头应了。 ...... 两个月前,许家母子便搬进了新宅院里。 虽然许宅及不上邹家老宅宽敞。更远不及侯府内宅繁华,可住进属于自己的家,这种感觉总是格外的踏实心安。 小邹氏和纪泽死了之后,邹氏心情也沉寂了一阵子。搬进了新宅子之后,才渐渐愉悦开怀起来。 许瑾瑜许徵眉眼含笑。相携一起前来。 邹氏看着一双出色的儿女,心中溢满了骄傲和欢喜:“你们两个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和你们商议呢!曹家小姐已经出了孝期,我打算趁着送年礼的时候。让官媒一起登门商议定亲的事。等定了亲就商议婚期,早些将人娶过门来。” 许瑾瑜俏皮一笑:“娘,大哥和你心有灵犀。想到一起了。” 许徵俊脸一红,却没有否认。 邹氏哑然失笑:“徵儿过了年就十八了。这个年龄也确实该成亲了。曹家小姐只比徵儿小了一岁,确实不宜再拖了。” 母子三人商议了片刻,决定过几日就送年礼去曹家。 ...... 三日后,许徵特意告假,去了曹家送年礼。 许徵为了曹萦,拒做驸马,如今在翰林院里地位尴尬。不过,曹大人曹夫人对许徵的好感却更胜从前。 这一年来,许徵时常登门拜访。碍于礼节,他和曹萦不能直接见面,只能隔着屏风说上几句话。也算稍稍慰藉了一对有情人。 这一次登门是为了商议定亲的事,许徵脸皮薄,送了年礼就去见曹萦了。只留下官媒张氏。 张氏也没绕弯子,闲话几句过后,很快便向曹夫人提起了定亲的事:“贵府老夫人病逝,曹小姐守孝一年,现在正好出了孝期。许家想正式过定,早些商定婚期,不知曹夫人是何心意?” 曹夫人早已将许徵视为未来女婿,心里千肯万肯,面上自然要装装样子犹豫不舍不肯点头:“这等大事,我总得和老爷商议后再做决定。” 张氏也知道此事得多跑几趟,也不着急,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我过两日再来听回音。” 此时的许徵,正隔着屏风和曹萦说话。 “阿萦,”许徵眼中含着笑意,声音轻柔:“我今日是和官媒一起来的。” 屏风的另一边,聪慧的曹萦悄然红了脸,显然听懂了许徵的话中之意。 只听许徵又说道:“我想着年前定下亲事商议好婚期,然后过了年我们就成亲。希望你爹娘肯点头同意。” 早些把人娶回家心里才踏实。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波澜。 曹萦俏脸通红,半晌才低声道:“爹娘会同意的。” 柔声细语钻进耳中,许徵遥想着佳人娇羞垂头的模样,心中一阵荡漾。过了片刻,又歉然张口道:“阿萦,我如今不为皇上所喜,在翰林院也备受冷遇,以后仕途只怕难有寸进。嫁给我,实在是委屈你了。” 话刚说完,一个身影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曹萦穿着浅蓝丝袄月白长裙,薄施脂粉清丽动人,一双盈盈似水的眼眸蕴含着浓浓的情意:“许大哥,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这些我根本不在意。” 许徵一阵激动,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握住了曹萦的手。 四目对视间,流淌过脉脉情意。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一起悄然退到了屋外。 官媒张氏又去曹家跑了两回,终于定下了正式过定的日子。两家赶着在年前过了定礼,婚期就定在来年三月。 许徵沉浸在喜悦中,也没忘了关注朝堂里的动静。 神卫军的捷报连连传来,总算令皇上重新舒展了眉头。得知秦王伤势痊愈,随着神卫军一起启程归京,皇上心情更是好了不少。 几个儿子里,他最器重偏爱的就是秦王。太子已死,国不能一日无储君,等秦王回来,就可以着手另立储君的事了。L ☆、第三百一十一章 暗涌(一) 延福宫里。 入了冬之后,叶皇后又病了一场,每日卧病在床补品不断,精心养着身子。可身体到底不如从前。额上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躺在床榻上,精神怏怏。 坐在床榻边椅子上的安国公夫人叶氏,风姿绰约容颜绝色,浅笑盈盈。在叶氏的容色映衬下,叶皇后愈发显得垂垂老矣。 “这半年来,娘娘有大半时间都躺在病榻上,身子骨愈发弱了。”叶氏一脸关切地劝慰:“太子遇刺身亡,娘娘心中哀伤也是难免的。可也不能因此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假惺惺! 叶皇后心中不屑地冷笑,面上却挤出伤心感怀的神情来:“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可丧子之痛,实在难以承受。别人不痛不痒的劝上几句,真正伤心的,还不是我这个亲娘......” 叶皇后不用假装,也迅速红了眼圈,落了几滴眼泪。 “不痛不痒的别人”也在暗暗冷笑,心想你死了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不知有多痛快。 姐妹两个积怨久远,久的无人想去回忆当年,也没人想解开这段恩怨。 两人面和心不和,外人虽然不知道,彼此却是心知肚明。 叶皇后咳嗽一声,吩咐宫女将自己扶着坐了起来,缓缓说道:“元昭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启程归京,或许这几日就能回来了。” 提起陈元昭,叶氏心中想起了半年前分别前的一幕,心中一阵难言的酸涩。母子离心,是叶氏最深的隐痛。 叶皇后偏偏要来戳叶氏的痛处:“对了,元昭一走就是半年。可曾寄过家书回来?” 叶氏笑容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应道:“元昭的性子,娘娘也是知道的。他在军营里待惯了,哪里还记得这些琐事。” 叶皇后看着叶氏隐忍不发的神情,心情舒畅了一些,顺着叶氏的话说道:“是啊,男人和女子不同。女子养儿育女主持中馈。男人心里装着朝廷大事。一时顾不到这些也是难免的。对了,元昭过了年就二十二了吧!也该成亲生子了。元昭成亲,我这个做姨母的总得表示一番心意。等商定了婚期。让人送个信到宫里来。” 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叶皇后用这一招用的十分娴熟。 不管叶氏心里怎么想,面上不得不领了这份人情:“谢过皇后娘娘。” 叶皇后温和地笑了一笑:“我们是嫡亲的姐妹,说这些话也太见外了。再说了。我一直将元昭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他成亲我岂有不过问的道理。” 身为原配皇后。宫中所有妃嫔所出,都是她的儿女。纵然不是出自她的肚皮,见了面都要称一声母后。 叶氏只当没听懂叶皇后的言外之意,含笑道:“娘娘说的是。我代元昭谢过娘娘的一番心意了。” 闲话说完,叶皇后终于将话绕到了正题上来:“元昭回京,秦王也一起回来了。皇上一直对秦王颇为器重。此次秦王归京,只怕皇上很快就会提起立储君的事来。” 立储是一国大事。影响深远。 叶氏并未装傻充愣。她和叶皇后恩怨再多,也是私下的事,遇到这等大事,她还是站在叶皇后这边的。不然,若让秦王坐了皇位,将来只怕会不遗余力的对付安国公府,更不会放过陈元昭。 “娘娘心里可有打算?”叶氏敛容问道。 叶皇后淡淡说道:“秦王圣眷虽浓,到底不是嫡出,论身份不及阿昀。这储君的位置,还轮不到他。” 叶氏听到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这半年来,朝堂上波涛暗涌,魏王和楚王明争暗斗不断。皇上不但没阻拦,反而冷眼旁观,颇有些考较两个儿子的意思。当然了,更有等秦王回来的意思...... 现在秦王终于要回来了,叶皇后不着急才是怪事。今天特意让她进宫来,自然也是为了拉拢示好。 果然,叶皇后又低声道:“阿昀年纪小,手中又无实权,比起秦王和楚王来难免会吃亏些。元昭手握兵权,又得皇上欢心,只要他肯全力相助,阿昀成功的机会至少也有八成。” “他日阿昀登基为天子,绝不会亏待了元昭。殿前都点检的位置,非元昭莫属。” 叶氏听的怦然心动。 殿前司都指挥使、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分别统领禁军,合称三衙。殿前都点检,则统领三衙。驻守京城,位高权重。相较之下,神卫军的统领,自然不及殿前都点检。 而且,神卫军是大燕最精锐的军队,陈元昭领着神卫军,时常离开京城剿匪平乱,总令人心惊胆战。 叶皇后提出的这个条件,实在令人无法拒绝。 叶氏心中下定了决心,却没一口应下:“这等大事,我也做不了元昭的主。等元昭回来,娘娘亲自和他说岂不是更好。” 叶皇后知道叶氏意动了,无声的扯了扯唇角。 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赵公公来宣皇上口谕,皇上听闻娘娘身体有恙,特意来探望娘娘,今天中午会留在延福宫用午膳。” 来探望她? 哼!她病了这么久,现在都快好了,还来探望她什么?分明是知道叶氏进了宫,打着探病的借口来见叶氏。 叶皇后一口气堵在胸口,脸上还不得不挤出惊喜的笑容来:“本宫知道了。你去御膳房吩咐一声,让御膳房多准备一些皇上爱吃的菜肴。” 宫女笑着应声退下了。 叶皇后瞄了叶氏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妹妹难得进宫一回,今日也留下用了午膳吧!” 叶氏看着叶皇后忍气吞声故作贤惠的样子,心里别提多解气了,故作为难地应道:“皇上特地来探望娘娘,我留下不太好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 叶皇后恨的牙痒,口中却笑道:“我们是姐妹,皇上是你姐夫,坐在一起用午膳也不算失礼,妹妹不用太过顾虑。” 叶氏“勉为其难”地应下了。311 ☆、第三百一十二章 暗涌(二)   叶皇后一边命人准备御膳,一边打发太监去金銮殿外等候楚王。   楚王散了朝之后,大多会来延福宫陪叶皇后用膳。今日难得皇上也来延福宫,正是培养父子感情的最佳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半个时辰后,楚王先来了延福宫。   叶氏起身,正要给楚王见礼。楚王已经抢上前来,托住叶氏的胳膊:“多日不见姨母了,姨母近来可好?”   这么一来,叶氏也不便再行礼了,索性站直了身子,笑着应道:“我整日待在内宅好吃好喝好睡,也不用操心朝堂大事,哪里会不好。”   叶皇后笑着接口:“是啊,我这个皇后整日操心劳碌,哪里比得上你姨母清闲自在。”   叶氏笑容一僵。   清闲自在几个字,刺中了叶氏的痛处。   安国公不愿也不敢沾叶氏的边,儿子常年不肯回府,叶氏在安国公府的日子十分寂寞。可不就是“清闲自在”么?   叶皇后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心情颇为舒畅,也不再招惹叶氏,笑着问楚王:“今日朝会上可有什么大事么?”?   楚王眸光一闪,笑着应道:“将近年底了,也没什么大事,都是六部衙门里的事。三哥和陈表哥不日就要归京,因为表哥平定了民乱,父皇龙心大悦,在朝会上褒奖了表哥一番。此次表哥回来,肯定会有厚赏。”   换在以前,楚王绝不会多心。不过,在知道了陈元昭的身世之后,父皇对陈元昭的器重看在他眼里,顿时多了几分难言的滋味。   如果陈元昭也是正经的皇子身份。圣眷绝不会弱于秦王!   秦王靠的是礼贤下士知人善用的贤名,陈元昭却胜在身手过人擅长领兵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极有威望。这一点,不管是秦王魏王还是他自己,都比不上陈元昭。   想到这些,楚王心中涌起类似嫉恨的微妙心情。   对着和父皇苟且生下私生子的叶氏。楚王自然也没什么好感。不过。身为皇子,演技似乎都是与生俱来的,楚王将心中的鄙夷忌惮隐藏的严严实实。陪着叶氏闲聊了许久。   当皇上驾临延福宫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幅欢乐和谐的情景。   皇上笑道:“你们在说什么,聊的这么高兴?”   众人一惊,忙上前行礼。   皇上难得心情不错。笑着挥挥手道:“罢了,这里也没外人。不必多礼了。”   “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命人说一声。”叶皇后脸上犹有几分病容,精神还算不错:“忽然就这么进来了,吓了臣妾一跳。”   皇上瞄了笑意盈然的叶氏一眼。随口应道:“皇后还在病中,朕来探望皇后,自然不想要什么仪仗。免得惊扰了皇后。”   叶皇后只当没察觉到皇上的频频分心,一脸感动地应道:“皇上如此体贴。真是臣妾的福气。”   皇上询问了几句叶皇后的病情之后,才看向叶氏:“皇后忧虑成疾,整日躺在床榻上,没病也要闷出几分病来。你得了空闲,不妨多进宫陪陪皇后说话。”   叶氏含笑应了声是。   叶皇后心里那个气啊!   皇上说的倒是好听!其实不过是想让叶氏多进宫几回。当着她的面就这么眉来眼去,简直没把她这个正妻皇后放在眼底。   其实,这也是叶皇后多年心病郁积,才会如此敏感愤怒。   皇上年龄这么大了,对女色早已淡了,近年来几乎很少再踏足后宫。就算叶氏进宫,皇上也不过是见上一面,说几句话罢了。   当着楚王的面,皇上也比平日收敛了几分,和叶氏说了几句话,言谈间绝不涉及彼此,只说起了陈元昭:“......元昭此次立了战功,回京后,朕一定要好好地赏他。”   皇上金口一开,可比楚王刚才的话要有分量多了。   叶氏眼中闪过欢喜,忙敛衽行礼:“多谢皇上厚爱。”   皇上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搀扶起叶氏,幸好在手还没伸出去的时候就恢复了理智,及时地缩了回来:“元昭年少英勇,战功赫赫,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人的心理很微妙。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对皇上而言,叶氏在他生命中无疑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年轻时的狂恋情热,刻骨铭心永难忘怀。叶氏在他心里的地位,远胜过后宫嫔妃和叶皇后。   对陈元昭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身为天子,他欣赏忠心又厉害的年轻武将。身为父亲,他更是暗暗为儿子的优秀出色骄傲自豪。这样的情绪中,又夹杂了几分歉意和愧疚。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也使得陈元昭在皇上心中占据了特殊的位置,甚至隐隐超过了秦王。   自太子死了之后,皇上时常考虑立谁为储君的问题,虽然属意秦王,心中也不免暗暗遗憾。   如果陈元昭不是私生子,如果陈元昭也有皇子的身份,其实比秦王更适合做储君。   这些隐秘的念头,被皇上深深的压进心底,无人知晓。   ......   用完了午膳之后,皇上又在延福宫里待了半个多时辰才离开。   皇上走了之后,叶氏也起身告辞。   叶皇后身子虚弱,不便相送,便命楚王送了叶氏一程。   很快,楚王便回转。   叶皇后强撑着的笑容淡了下来,冷笑一声道:“今日你也亲眼看见了。你父皇对陈元昭母子可上心的很。幸好陈元昭的身份见不得光,不然,这皇位轮谁做可说不准。”   楚王神色阴郁,眼中闪着冷意:“母后放心,我会暗中提防陈元昭。”   叶皇后嗯了一声,又低声问道:“他和秦王就快到京城了。刺杀太子的证据呢,他有没有暗中让人送回京城来?”   楚王神色愈发阴霾:“半个月前,我就收到了陈元昭派人送回来的迷信,说是已经找到证据,还抓到了两个活口。已经让人暗中送往京城了。可等来等去,一直都没等到。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   听到这儿,叶皇后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现在要怎么办?”L ☆、第三百一十三章 归京(一)   “这些事只能暗中进行,绝不能让人察觉。”楚王沉声道:“我已经暗中命人出京搜寻他们的下落了。”   叶皇后久居深宫,整日见到的都是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这类手段,遇到这类事也没什么好主意。   叶皇后想了想叮嘱道:“总之,你要多加小心。最要紧的是先对付秦王,然后是魏王。至于陈元昭,只要暗中提防就行了。在没立储君之前,一定要拉拢示好。”   “今天你父皇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对陈元昭十分器重偏爱,只要陈元昭全力助你,秦王和魏王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个道理非常简单。   两个儿子加在一起,分量总会更重一些。   更何况,楚王占据了嫡出的身份,只要她活着一日,秦王魏王休想越过楚王去!   楚王点点头应道:“这些我都知道,母后不用忧心。”   叶皇后看着成竹在胸自信满满的楚王,心中颇为欣慰。   大半年前,当楚王表露要争夺储君之位的时候,叶皇后陡然惊觉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总有些陌生和不适应。时间久了,叶皇后才渐渐适应了楚王人前人后的不同脸孔。   楚王暗中命人搜寻接应,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日子一天天的溜走,那两个刺客的下落杳无音讯。更令楚王心惊的是,他派出去接应的几拨人马竟也消失无踪。   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是谁在暗中捣鬼?   谁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些?   是伤势痊愈正在归京途中的秦王,还是阴险精明善于伪装的魏王,抑或是深沉不可测的陈元昭?   楚王越琢磨越是心惊。   他毕竟年幼,之前嫡亲的兄长做着太子,他没动过争夺储君的心思。又常年住在宫里,暗中的势力远不及秦王魏王。也没太多可用的人手。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有些捉襟见肘有气难出的郁闷了。   ......   相比起叶皇后母子的阴郁气闷,长乐宫的纪贤妃近来却是春风得意。   皇上十分重视秦王归京,特意吩咐礼部准备迎接秦王,近来又频频赏赐东西到长乐宫。   皇上的态度表露的如此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后宫嫔妃们一个个暗中来示好。太监宫女们争抢着要来长乐宫伺候。   憋屈了数年的纪贤妃。如今风头极劲,一时间,将叶皇后也压了过去。   等秦王被立为储君。将来坐了龙椅,她就是一朝太后。压了她数年的叶皇后,将来也要看她的脸色度日!   每每想到这些,纪贤妃心里就无比快意。   “女儿见过母妃。”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纪贤妃美妙的畅想。   纪贤妃回过神来。笑吟吟地喊了声:“湘儿,快些过来。今日皇上赏了许多衣料到长乐宫来。你挑些喜欢的,做几身新衣。”   安宁公主却没什么兴致,淡淡说道:“这些都是父皇赏给母妃的,母妃留着做新衣吧!女儿的衣服已经足够了。不用再添新衣了。”   纪贤妃笑容一顿。   自从许徵拒婚之后,安宁公主消沉了许久,也变的沉默了许多。往日那个天真活泼俏皮伶俐的慕容湘。像经历了无情风雨的花苞,还未盛放。便已显得凄清孤寂。   都是那个许徵!   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他,总有一天,她要让许徵尝到苦果。让他知道不识抬举的代价!   纪贤妃眼中杀气腾腾,安宁公主看的暗暗心惊,心知纪贤妃又“惦记”上了许徵,忙张口转移纪贤妃的注意力:“母妃,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四,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三哥真的能在年前赶回来么?”   纪贤妃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展颜笑道:“是啊,他之前送了信回来,说是年前能抵达京城。”   顿了顿又低声笑道:“立储君是大事,一般都会在新年伊始的时候确立储君。他急急地赶回来,也是为了赶上新年初一时,随着你父皇祭天祭祖。”   提到储君的时候,纪贤妃脸上的笑容更盛,仿佛储君之位已经尽在掌握。   安宁公主也舒展了眉头,为秦王高兴。不过,这份高兴里,又夹杂了几分隐忧。   “母妃,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父皇中意的不是三哥怎么办?”安宁公主试探着问道。   “不可能!”纪贤妃想也不想地应道:“我伺候你父皇二十多年,对他的性情脾气十分了解。他若不是中意秦王,也不会处处为他造势。你以为这些日子长乐宫的赏赐都是冲着我来的?傻丫头,这是你父皇故意抬高我的地位,也算是为秦王撑腰。”   安宁公主默然片刻,才说道:“父皇的心思,母妃能看得出来,皇后娘娘也该看得出来才是。可她一直按兵未动,母妃就不觉得奇怪么?”   纪贤妃近来事事顺畅,不免有些得意忘形。闻言不以为意地笑道:“她就算心中不快,又能如何?太子死了,楚王年轻体弱,远及不上秦王有声望。你父皇现在摆明了要立秦王为储君,她纵然是皇后,又能怎么样!”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流露出鄙夷和不屑。   安宁公主还想说什么,纪贤妃又说道:“放心,我没被高兴冲昏了头脑,在这种时候,绝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去招惹叶皇后。”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等秦王回来。等皇上立秦王为储君,等秦王坐上龙椅。   到那个时候,她再也无需顾忌叶皇后和楚王了。   纪贤妃收回游离的心绪,柔声说道:“湘儿,过了年你也十七了,该挑驸马了。过些日子,我就向你父皇提起此事,一定为你挑一个才貌出众的驸马!”   驸马两个字,宛如一支利箭,刺中安宁公主脆弱的胸膛。安宁公主身子微微一颤,垂下头:“女儿想在母妃身边多待两年,暂时不想出嫁。”   什么不想出嫁,还不是惦记许徵那个混账东西。   纪贤妃拧起了眉头   就在此刻,宫女琉璃一脸喜色的进来禀报:“娘娘大喜,秦王殿下回京了!”L ☆、第三百一十四章 归京(二)   纪贤妃心花怒放,顿时将原本要说的话抛到了脑后,霍然起身,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秦王真的回来了吗?”   琉璃笑吟吟地应道:“是,皇上打发人来送信,秦王殿下和陈将军一起归京。已经到了城门外,礼部的人已经前去迎接了。”   迎接平定民乱归来的神卫军,自有一番繁琐的礼节。进城之后,士兵要归营。秦王和陈元昭则要进宫觐见皇上。按着惯例,之后还会有赐宴。   这么一算,纪贤妃至少也要等上一天才能见到儿子。   很显然,纪贤妃丝毫不在意要等这么久,眼角眉梢洋溢着喜悦:“太好了!秦王终于平安回来了!来人,现在就去秦王府送个口信,让秦王妃到长乐宫来。湘儿也留在这儿,我们一起等着秦王归来。”   琉璃领命退下了。   安宁公主听闻兄长归来,展颜微笑,眼中总算有了几分神采。   ......   城门外,征战了半年之久的神卫军将士穿着盔甲,骑在骏马上。纵然一路奔波,军容却十分整齐,丝毫不乱。   陈元昭同样穿着将军盔甲,愈发显得英姿挺拔。   秦王伤病初愈,不宜骑马奔波,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坐在宽敞奢华的马车里。   当魏王楚王和文武百官亲自来相迎的时候,秦王才下了马车。   秦王的身边多了一张陌生脸孔。这个少年约有十六七岁,眉目颇为清秀。低眉顺眼地跟在秦王身后。   众人留意到这个少年,却无人放在心上。秦王以礼贤下士闻名,这个少年文质彬彬的,大概是个才学出众的书生。被秦王看重聘为幕僚。   只有陈元昭心中清楚,这个少年是秦王在山东新纳的男宠,近来颇得秦王欢心,回京城的时候也一并带到了京城来。   若是仔细打量这个少年,有心人不难发现,这个少年竟和许徵有四五分相似。面容虽不及许徵清俊,斯文的气质却如出一辙......   “三弟。”魏王激动地握住秦王的手:“这半年多来。父皇日日念叨着你,我和五弟也时时为你忧心。得知你平安归来,我高兴的夜不能寐!”   是担忧的夜不能寐吧!   秦王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了更激动更高兴的神色:“我在山东,也时时挂念着父皇和你们。”   楚王也走上前来,一脸欢容:“三哥,你的身子大好了吧!”   秦王苦笑一声:“当日我胸口被刺中了一剑。只要再偏上一寸,就会伤及心肺。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我这条性命。幸好我运气不错,那一剑未中要害,我卧床养了几个月才痊愈。不过,身体伤了元气。这一路都是坐马车回来的。”   那一剑怎么不刺死你!   楚王心中冷哼一声,一脸关切地说道:“回来就好。让太医开些补药,调养好身体。”   兄弟三人在文武百官们面前。表扬了一出兄弟情深的好戏。   陈元昭冷眼看着,眼底闪过讥讽的冷意。   这半年多来。各人都在暗中做了许多事。只等着回京这一天,精彩好戏就要开始上演。   ......   大军进了城门,马蹄声整齐沉闷,穿着盔甲的将士们散发出夺人心魄的冷厉。   为首的陈元昭身姿挺拔,英俊逼人,将前面的几位皇子都映衬的失了光彩。   宽阔的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一个个面带笑容,对着神卫军指指点点。将士们浴血而归,此时正是最荣耀的一刻,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杆。   陈元昭目不斜视,并未留意街道旁的百姓。   一个带着帷帽的妙龄少女也在其中,遥遥地看着骏马上的陈元昭。   陈元昭心里忽的一动,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落在了不远处的少女身上,心里涌起一阵狂喜。   少女撩起面纱,露出美丽温婉的脸庞,盈盈的眼眸中闪着熠熠神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说不尽的缠绵。   只短短片刻,陈元昭胯下的骏马已经走了过去。身后的将士立刻跟了上来。很快,陈元昭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少女放下面纱。   身侧的清俊少年低声笑道:“妹妹,你天没亮就起床,赶到城门边,又站了两个时辰,只看了这么一眼,实在太亏了。”   少女微红了脸,娇嗔地应道:“大哥,你又来取笑我了。”   这对少年男女,正是许徵和许瑾瑜兄妹。   许瑾瑜花了这么多心思,赶着来看陈元昭一眼,心中已十分满足。扭头对许徵笑道:“大哥,回去之后,可别告诉娘我是来了这里。”   免得邹氏絮叨什么女子当贞静不宜抛头露面之类的。   许徵挑了挑眉,笑着打趣:“你真当娘什么都不知道么?你这一大早巴巴的跑出来,娘早就猜到你是来见未来夫君的了。没吭声,是怕你觉得尴尬而已。”   许瑾瑜俏脸又是一红。   许徵到底舍不得妹妹尴尬,很快笑道:“好了,人也见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许瑾瑜点点头应了。   神卫军的将士绵延数里,街道边的百姓们依旧在看着热闹。许瑾瑜兄妹却悄然离开了。   赶到许宅的时候,早已过了午饭的时辰。   邹氏果然什么也没多问,只让人端出特意留好的饭菜:“你们两个还没吃午饭吧!这是我让厨房特意给你们留着的,一直放在热水里温着,现在还热腾腾的呢!”   许瑾瑜心里涌起暖意,主动说道:“娘,陈元昭领军回来了。我今天特意去城门处,等了许久才看见他。”   邹氏笑道:“你们两个有皇后娘娘赐婚,是正经的未婚夫妻。他远征回来,你去见他一面也在情理之中。”   许瑾瑜心里一阵感动:“娘,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定了亲还四处乱跑......”   邹氏哑然失笑:“我又不是那种死守着礼数的老古板。不过,此事只此一回,以后还是注意些为好。”   许瑾瑜乖乖应了。   许瑾瑜乖乖应了,心里却暗暗想道,以陈元昭的性子,大概忍不了几天就会来看她了。L ☆、第三百一十五章 宫宴   秦王安然归来,皇上龙心大悦。   陈元昭平乱归来,皇上龙心大悦。   总而言之,皇上今天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先大大褒奖了陈元昭一番,然后便是丰厚的赏赐。金银玉器名刀宝马不算,皇上还允许神卫军扩展兵力招募士兵至五万。   比之前的兵力几乎多了一倍。   对武将来说,手下的兵将越多,兵权越大。神卫军是大燕朝最精锐的军队,三万精兵已经让一众武将羡慕了,如今兵力又多了两万,让人更是眼热。   如果不是陈元昭太过年轻,大概早就做了大将军了。   文武百官们将皇上对陈元昭的器重青睐看在眼底,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过,不管是羡慕的还是嫉妒的,都很谨慎的没流露出来。   当然了,陈元昭风头再劲,也不及秦王。   当天晚上,皇上特命宫中准备了宫宴。   美酒佳肴,丝竹声声,歌舞翩翩。   圣意十分明显,不用多揣度也能看得出秦王会是下一任储君。有资格参加宫宴的都是精明世故的官员,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个接着一个向秦王敬酒,口中满是赞誉之词。把秦王夸赞的天上有地上无。   秦王容光焕发,春风得意。   魏王面含微笑,频频和秦王举杯,看不出半点不愉快。楚王也不遑多让,一脸真挚的欢愉笑容,仿佛全心全意为秦王的归来感到高兴。   陈元昭坐在秦王身侧的一席,正好将秦王等人的一举一动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暗暗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漫不经心地端着酒杯。   “子熙。”秦王笑着冲陈元昭举杯:“此次你在山东立下赫赫战功,本王敬你一杯!”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简洁地应了句:“多谢殿下!”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之后,又和魏王楚王举杯。   楚王忽的咳嗽一声,低声说道:“本王要方便一下,陈将军陪本王退席片刻如何?”   方便是假。借机诘问才是真的。   陈元昭心中哂然。点点头应下了。   ......   两人一起到了僻静的偏殿里。楚王使了个眼色,太监们立刻退的干干净净。   每次单独和楚王相处,陈元昭都要耗尽全身的自制力。抑制住一刀杀了楚王的诱人念头:“殿下特意叫我过来,一定是有要事吧!”   楚王收敛笑容,沉声道:“我确实有要紧的事问你。你之前给我传来消息,说已经捉到了刺杀大哥的凶手。并且暗中让人将刺客送到了京城。不过。我一直没见到这两个人。不仅如此,就连我派出去接应的人也没了音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元昭皱了皱眉头。神色也凝重起来:“一定是有人暗中捣鬼。”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楚王憋了多日的闷气,语气隐隐流露出不满:“此事你是否走漏了风声,被二哥或三哥察觉了?”   思来想去,隐藏在暗中的黑手无非是秦王或魏王。   陈元昭神色一冷。淡淡说道:“殿下这么说,莫非是怀疑我暗中向秦王或魏王通风报信了?”   陈元昭一板起脸孔,楚王立刻解释道:“我并无此意。表哥请勿多心。我只是心中觉得诧异,所以才想问一问你罢了。绝没有疑心你的意思。”   陈元昭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行事十分小心,没走漏过风声。说不定,是殿下派来的人里,有人生出了异心,暗中投靠了秦王魏王,将消息透露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   他派出去的人手,都是真正的心腹,十分忠心可靠,绝不可能背叛他!   一定是别的地方出了岔子......   楚王心念电闪,口中却说道:“表哥提醒的是,我这就命人暗中查探,抓到那个存了异心图谋不轨的人,绝不轻饶。”   陈元昭思忖片刻,才缓缓说道:“查探内应一事,倒不是最要紧的。当务之急,是要想一想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   “如果是秦王暗中捣鬼,一定会将刺客杀人灭口。我们手中没有证据,就无法扳倒秦王。一旦皇上册立秦王为储君,殿下就会居于劣势。”   “如果是魏王动的手,只怕很快就会有行动。殿下可得好好想想,到时候该如何表现才对。”   楚王听了连连点头,一脸感激地叹道:“幸好有表哥全力相助。不然,我哪里是二哥三哥的对手。”   陈元昭眸光一闪,难得地笑了一笑:“殿下这么说,太过自谦了。论身份,殿下才是皇后娘娘嫡出,储君的位置,还轮不到秦王和魏王。”   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听着总是格外顺耳。   楚王笑了起来,承诺道:“我若有登上皇位的那一日,殿前都点检的职位非你莫属。”   ......   当陈元昭和楚王一起回到殿内的时候,魏王有意无意地看了过来。   陈元昭迅速地和魏王交换了一个眼色。   野心勃勃满怀壮志的秦王,此时正值一生中最荣耀最风光的时候。根本不会料到,魏王早已虎视眈眈地布下这一局......   当然了,夺储是秦王兄弟三人之间的事,谁要对付谁都是他们的事。他不用掺和太多,冷眼旁观就行了。   宫宴过半,陈元昭有了几分酒意,起身向皇上奏请:“皇上,臣离京已有半年,归心似箭,想先行告退,回府见母亲。还请皇上恩准!”   皇上听到陈元昭急着回府见叶氏,眉头舒展开来:“也好,你先回府,明日再进宫来见朕。”   陈元昭谢恩后,迅速的退出殿外。   正值寒冬,夜风凛冽,吹到脸上一阵阵刺痛。陈元昭却丝毫没觉得冷,素来冷漠的眼眸闪着熠熠光芒:“周聪,你领着侍卫们先回府。”   周聪一愣:“将军不回安国公府吗?”刚才在殿内不是说要回府见夫人吗?   陈元昭挑了挑眉。   周聪立刻懂了。   感情将军是打着回府的名义,去私会佳人啊......L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夜会(一)   冷风一吹,几分酒意消退的干干净净。   想到阔别已久的佳人,陈元昭胸膛一片火热,迫不及待地想立刻见到许瑾瑜。此时夜深人静,街道上空无一人。陈元昭用力一夹马腹,追月精神抖擞,跑的愈发快了。   许家新买了宅子,就在邹家老宅附近。具体的位置,许瑾瑜早已在信中描述过了。   陈元昭策马到了许宅的不远处,放了缰绳,任由追月留在原地,自己则翻墙进了许宅。   隐藏在暗中的侍卫们,听到细微的动静,立刻警觉地围拢了过来。   清冷的月色下,陈元昭高大的身材和英俊的脸孔映入眼帘。   原来是将军来了!   侍卫们默默地转过身去,仰头望月。   其中一个还特别贴心地指了指许瑾瑜的闺房方向。   ......   许瑾瑜今日雀跃欣喜,心情激动,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意。索性下了床,摸索着穿了绣花鞋,走到窗边。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   许瑾瑜生了兴致,推开窗子,正要来个望月兴叹,一个高大的黑影忽地出现在眼前。   逆着光看不清这个黑影的面孔。只看到一双灼灼闪亮的眼眸。   许瑾瑜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张口就要喊人。   黑影迅疾地伸手捂住她的嘴唇:“别怕,是我。”   熟悉的低沉声音入耳,许瑾瑜惊惶不安的心陡然平静了下来,明亮的眼眸漾起醉人的柔情。   是陈元昭来了!   陈元昭松开手。   莹白的月光下,许瑾瑜脸颊绯红,眼波似水。陈元昭心里一阵悸动。忍不住俯下身子,隔着窗子吻住她的红唇。   许瑾瑜热血上涌,身子微颤不已。用力地推开陈元昭,羞红着脸低声道:“别胡闹,屋里还有初夏在呢!”   初夏早就睡下了。万一两人闹的动静太大,把初夏吵醒了多尴尬。   陈元昭刚尝了一点甜头,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哪里肯就此罢手。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把初夏叫醒,让她出去放风。”   许瑾瑜:“......”   许瑾瑜有些羞窘,可两人久别重逢。不止是陈元昭“迫不及待”,她也想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叙别情......   许瑾瑜咬了咬嘴唇,退开几步。   陈元昭身手利落之极,双手略一撑。便跳了进来,落地悄然无声。   睡在地上的初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揉了揉眼睛,当看到屋里多了一个黑影时,反射性地尖叫了一声。   “初夏别喊。”许瑾瑜也顾不得羞臊了。忙制止初夏:“是陈元昭来了。”   初夏杏目圆睁,一脸的不敢置信。这深更半夜的,陈元昭竟然偷偷溜到小姐的闺房来了!   要是被人察觉怎么办?   虽然口口声声喊着姑爷。可毕竟还没成亲,总该避嫌一些。未来姑爷的胆子也太大了。   许瑾瑜脸热心跳。好在屋里没燃烛台,光线不明,倒也看不出来:“初夏,你先退下,我......我和他单独说会儿话。待会儿我叫你了,你再进来。”   小姐和姑爷独处,和肥羊送到狼嘴边差不多。   初夏心里暗暗嘀咕着,不怎么情愿地应了。   ......   初夏刚一出屋子,陈元昭就急切地搂住了许瑾瑜。   黑暗中,彼此的身体紧紧依偎,两颗心隔着胸膛跳地飞快。   过了许久,陈元昭才稍稍抬起头,呼吸粗重。许瑾瑜更是**吁吁,衣襟也有些可疑的凌乱。   “阿瑜,”陈元昭低低的喊着许瑾瑜的名字,声音里蕴含着满足的轻叹:“这半年来,我日夜惦记着你。恨不得飞回京城来。”   能从陈元昭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实在难得。   许瑾瑜心里甜丝丝的,低声说道:“我也天天惦记你,担心你在山东有危险。”   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是平生从未领略过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想到他时就会失神怔忪,接到他的来信欣喜若狂。   “对了,我为你做了几身新衣,让人给你送去,你都收到了吧!”   陈元昭嗯了一声,目光柔和起来:“收到了,这些日子我身上穿的都是你做的新衣。你给我做的香囊,我也天天戴在身边。”   想她的时候,就摸一摸香囊,仿佛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什么叫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终于深切地尝到了其中的滋味。   许瑾瑜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你戴着香囊,就不怕别人取笑你么?”   陈元昭挑了挑眉,傲然道:“谁有这个胆子!”   许瑾瑜被逗地直笑。清脆的笑声很快便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有低低的吮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才又响起了说话声。   “不准再胡闹了,我还有事要问你呢!”许瑾瑜的声音软软的,满是娇嗔。   陈元昭低笑一声,声音里透出一丝宠溺和纵容:“好,我不闹了,你问吧!”   许瑾瑜立刻问道:“你在信上写的含糊其辞。真的捉到刺杀太子的刺客了吗?那些人在哪里?有没有禀报给皇上知晓?”   陈元昭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一口气问这么多,让我从哪一个答起才好。”   许瑾瑜忍不住瞪了陈元昭一眼:“还不快点说。”   陈元昭无声地笑了笑,许瑾瑜在人前总是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只在私底下才会露出慧黠俏皮甚至是凶巴巴的一面,还有只在他面前流露的娇蛮。   不过,他更喜欢这样的许瑾瑜!   陈元昭淡淡说道:“其实我根本就没抓到刺杀太子的刺客。”   许瑾瑜的笑容僵住了:“你说什么?你没抓到刺杀太子的刺客?”   “是。”陈元昭迅速地接过话茬:“秦王心狠手辣,事成之后,早已暗中将那批刺客全数杀了。”   许瑾瑜头脑一片混乱,脱口而出问道:“可你在信上不是说已经捉了两个活口么?”   陈元昭面不改色地应道:“那两个活口都是假的。”   许瑾瑜:“......”L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夜会(二)   这答案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许瑾瑜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元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在山东全力追查刺客,秦王一边养伤,一边暗自得意。因为我根本不可能捉到那些人。世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守住秘密。”   “不过,这些早在我预料之中,也在魏王预料中。我大张旗鼓地追查刺客,只是幌子,做给秦王看而已。其实,魏王手中早已有了秦王刺杀太子的证据。他一直隐忍不发,就是等秦王伤愈归京。要在秦王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杀秦王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儿,陈元昭顿了一顿,然后叹道:“魏王隐忍阴险,精于算计,如果不是因为有腿疾不得圣心,前世也不会落败给楚王了。”   “这三人里,我真正忌惮的,就是魏王!”   秦王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秦王垮台后,魏王和楚王为了储君之位,肯定会斗个你死我活。   许瑾瑜回过神来,忧色难掩:“魏王楚王都不是善茬,你和他们周旋,可一定要谨慎小心些。”   陈元昭嗯了一声,半开玩笑地应道:“我大仇还未报,还未娶你过门,哪里舍得死,你放心好了。”   心里多了一份牵挂,人也变的贪生怕死了。   生命中还有比报仇雪恨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许瑾瑜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什么生啊死的,这种话听着多不吉利,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   陈元昭无声的扬起唇角,俯下头,两人额头相抵,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却比缠绵的拥抱亲吻更亲密。   “阿瑜,我们早些成亲吧!”陈元昭目光灼灼,声音有些奇异的沙哑:“再这么下去。我真的快忍不住了。”   话语很含蓄,眼神却异常灼热。   许瑾瑜俏脸红若云霞,轻轻地说道:“大哥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明年三月。等大哥成亲了。你就登门来商议婚期吧!”   回应她的,是陈元昭结实温暖的怀抱,还有缠绵热切的吻。   ......   打更声遥遥地传来。   五更了!   天边隐隐透出一丝亮光,很快,天就要亮了。   陈元昭纵然有再多不舍。也不得不走了:“我得走了。”   两人毕竟还没成亲,深更半夜偶尔私会,总得避人耳目。要是被许徵或是邹氏发现就不好了。   许瑾瑜心里也觉得不舍,踮起脚尖,在陈元昭的唇上轻轻一吻:“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这一吻,立刻又勾起了陈元昭的热情,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难分难舍。   就在此时,初夏略有紧张的声音在门外忽然响了起来:“小姐,快些让姑爷走吧!奴婢刚才好像听到些动静。好像是少爷院子里传来的。说不定是少爷醒了。”   许徵的院子就在许瑾瑜隔壁,只有一墙之隔。有什么动静,很快就能听到。   许瑾瑜一惊,忙推开陈元昭,急急说道:“你快走,走的时候留心些,千万别惊动大哥。”   许徵对陈元昭一直没太多好感。碍着许瑾瑜的颜面,很少再撂脸色。不过,陈元昭半夜悄悄溜进许瑾瑜闺房这种事情,许徵肯定会很生气。   陈元昭不愿见许瑾瑜为难。很快应了,迅速的推开窗子,利落地跳了出去。   许瑾瑜站在窗边,略有些紧张地目送着陈元昭的身影。   陈元昭今天的好运气显然用完了!   千军万马若等闲。翻墙头这种小事更是手到擒来的陈元昭,今天竟然一时失手......不对,是一时失脚,一个没踩稳,从墙头上掉了下来。   许瑾瑜顿时花容失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陈元昭反应敏锐。在半空中便调整了身形,稳稳的双脚落地,并未出现摔倒在地的惨剧。   不过,仓促之间,落地的声音实在不算小......   于是,隔壁的院子里立刻传来许徵愤怒的声音:“来人,府里闹贼了!快将这个贼抓起来!”   陈元昭:“......”   许瑾瑜:“......”   这个时候,想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显然是不可能了。陈元昭略有些黝黑的脸孔闪过可疑的暗红,羞臊恼怒兼而有之。   几个呼吸的功夫,许徵便跑了过来。   因为太过匆忙急切的缘故,许徵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俊脸上满是愤怒焦虑。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小厮的手中各自攥着一根木棍。   然后,许徵看到了站在墙边的青年男子,所有的表情顿时僵硬住了。   ......   这种时候见到未来的大舅兄,实在是尴尬。   面对许徵怒气冲冲的俊脸和阴沉的眼神,陈元昭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半晌才咳嗽一声说道:“你每天都起的这么早?”   话一出口,顿时懊恼不已。说什么不好,怎么偏偏说了这么一句。   果然,许徵冷哼一声:“是啊,我确实不应该这么早就起来,也免得遇上半夜偷偷潜入女子闺房的登徒子。”   听到登徒子这几个字,陈元昭也有些不快:“大舅兄严重了。我和阿瑜是未婚夫妻,分别半年之久, 我心中挂念,特意来看看她,有什么不对?”   哟,还振振有词!   许徵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是‘未婚’夫妻!”   未婚那两个字,咬的重重的。   陈元昭到底理亏,被噎了一句,不吭声了。   许徵确实是满肚子恼火,可陈元昭来都来了,他再生气又能如何?   许徵不便冲陈元昭发火,不过,那些姗姗来迟的侍卫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许徵冷冷地看着几个巡夜的侍卫:“你们几个今天巡夜,难道就没发现有人翻墙进来吗?”   当然发现了。可那是自家将军,谁敢拦着?   侍卫们不敢辩驳,一起跪下请罪。   许徵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可不好好敲打侍卫们一番,日后陈元昭岂不是更肆意妄为了?   于是,许徵狠狠地训斥了众侍卫一通:“幸好来的是陈将军,如果来的是那些偷鸡摸狗之辈。偷了东西倒是小事,伤着府中人的性命怎么办?你们是陈将军派来的,许家没养着你们,所以你们做事不肯尽心。这样的人,我们许家用不起也不敢用。今日陈将军也在。你们几个随着陈将军离开吧!”   侍卫们被骂的灰头土脸,一个个在心中暗叹倒霉。   许徵平日待人温和客气,对侍卫们也颇为客气。今天显然是气得狠了!   陈元昭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换在平时,谁敢这样冲他发火,他早就翻脸了。可眼前这个不是别人,是许瑾瑜的兄长,此事又确实是他理亏,只能憋屈地受着这份闲气了。   然后,因为动静不小,原本熟睡中的邹氏也被惊动了。   ......   邹氏神色匆匆地赶来。看到陈元昭的一刹那,惊的目瞪口呆。   不过,她比许徵的反应要温和多了,很快便回过神来,还打起了圆场。吩咐侍卫们都退下,又严令小厮丫鬟们不得私下乱说此事。   然后,邹氏才看向陈元昭,语气还算平静:“天已经快亮了,既是来了,就吃了早饭再走吧!”   未来岳母。真是宽厚温和,堪为典范。   陈元昭有了台阶下,索性厚着脸应下了。   而许瑾瑜,在许徵出现的那一刻。便羞不可抑地躲进闺房,心里哀叹不已。   果然不能做坏事,更不能念叨。怕什么来什么......   院子里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许徵和陈元昭对峙的短短片刻,许瑾瑜心惊肉跳。直到邹氏出来打圆场,许瑾瑜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个是她最敬爱的兄长,一个是她心爱的男子。夹在他们两个中间,真的是左右为难。   初夏很快推了门进来,见许瑾瑜躺在床上,用被褥蒙着头脸。初夏不由得哑然失笑:“小姐,太太留姑爷吃了早饭再走呢!奴婢伺候你更衣洗漱,一起出去吧!”   许瑾瑜闷闷的声音从被褥里传来:“不,我不去。”   真是没脸见人了!   初夏笑着劝道:“躲得过今日,也躲不过明天后天,总是要见太太少爷的。再说了,太太和少爷都最疼小姐,只要有小姐在场,想来也舍不得刁难姑爷了。”   过了片刻,许瑾瑜终于将头从被褥中探了出来:“来伺候我洗漱更衣。”   ......   许瑾瑜没有特意装扮,只穿了大半新的家常衣裙,梳了个简单的发式。没施脂粉,也没戴珠钗。   不过,她正值最美的韶华之龄,即使是素颜朝天,也依然绰约动人。   许瑾瑜目不斜视地进了屋子,喊了一声娘,喊了一声大哥,便垂着头坐下了。从头至尾也没抬头看对面的陈元昭一眼,一副犯了滔天大错的可怜模样。   许徵心中犹有怒气,可见了许瑾瑜这般模样,顿时心软了,紧紧绷着的俊脸也缓和了几分:“妹妹,你不多睡会儿,怎么早早就过来了。”   许瑾瑜继续垂着头,小声答道:“睡不着,就过来了。”   许徵哪里舍得再生气,先瞪了陈元昭一眼,然后对许瑾瑜说道:“好了,我已经不生气了。你不用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了。”   许瑾瑜抬起眼眸,可怜兮兮地看了许徵一眼:“大哥,你真的不生气了么?”   就算有气,现在也是完全发不出来了。   许徵挤出一个笑容:“嗯,真的不生气了。”要气也是气陈元昭,他哪里舍得生宝贝妹妹的气。   陈元昭明知许瑾瑜是故意扮可怜博同情为他解围,心里依然觉得不是滋味。   他没反省自己夜探闺阁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反而更坚定了早点将人娶过门的决心!   沉默地用完早饭之后,陈元昭一本正经地对邹氏说道:“伯母,听闻大舅兄明年三月成亲。我想等大舅兄成亲后,就娶阿瑜过门。”   邹氏许瑾瑜许徵:“......”   一直闷不吭声,一张口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样真的合适吗?   邹氏还没反应过来,许徵已经板着脸应道:“商定婚期是大事,哪有这么随意的。改日你请官媒登门来,等我们商议过了再给回音。”   哼!这么轻易就想把人娶走,门都没有!   陈元昭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怒:“好,我今天就回府和母亲商议此事,尽快请官媒登门商议婚期。”   原本已经勉强和平相处的两个人,因为陈元昭夜探许宅的事又变的紧张对立起来。   许徵挑了挑眉,面色不太好看。显然接下来要说的绝不是什么顺耳的话。   邹氏见势不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抢着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吧!等官媒登门了,再商议婚期。”   许瑾瑜唯恐陈元昭和许徵闹的不愉快,恳求地看了陈元昭一眼。   面对这样的目光,陈元昭还能说什么?陈元昭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然后起身告辞。   邹氏不敢让许徵送陈元昭,主动起身笑道:“我送你一程。”   邹氏送陈元昭出去,屋子里只剩许瑾瑜兄妹。   许徵一脸愠怒地说道:“陈元昭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在深更半夜偷溜进你的闺房里。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你以后嫁到安国公府还怎么做人。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就该重视你的名节,就该珍惜你,不该做出这么冒失的举动来。”   许徵的愤怒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元昭昨夜的举动确实有些轻浮莽撞了。要是没被人发现也就罢了,偏又被捉了个正着。换了任何一个兄长,见了这样的未来妹夫,都会大发雷霆。更不用说一直将许瑾瑜捧在手心的许徵了......   许瑾瑜愧疚又自责地看了许徵一眼:“大哥,你心里不痛快,就骂我几句,别生闷气了。”   许徵这么生气,也是全心为了她着想。   许徵安抚道:“这事怎么能怪你。都是陈元昭冒失轻浮,放心,从今天起,我就让晚上巡夜的侍卫多一倍。再派些家丁巡夜,绝不让任何图谋不轨的人进许家。”   ......L ☆、第三百一十八章 议亲(一)   陈元昭骑马回了安国公府。   周聪迎了上来,半开玩笑地打趣:“将军一夜未归,艳福不浅,实在是羡煞旁人。”   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陈元昭一个冷嗖嗖的眼神飞了过来:“我昨夜去了许家的事,你不准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要是安国公府里有人知道了,我为你是问!”   许徵发了这么大的火气,陈元昭一开始难堪又愤怒,不过,现在慢慢回过劲来,不得不承认此事确实是他太过冒失了。   未婚男女偶尔见上一面也无妨,像这般夜间私会却不太合适......是很不合适。更何况,他确实做了许多成亲前不应该做的事。   喜欢一个人,不该放任自己的欲~望肆意妄为,应该更珍惜她才对!   周聪见陈元昭神色不对,也不再多问了。   叶氏听闻陈元昭回府了,很快便来了墨渊居,嘘寒问暖问长问短。   陈元昭难得有耐心,竟然有问有答。虽然大多是“嗯”“不错”“还好”之类的字眼,也足以让叶氏受宠若惊满心欢喜了。   陈元昭温和地说道:“母亲,我想早点成亲。你找官媒去许家商议婚期如何?”   叶氏不假思索地笑道:“好好好,当然好。我今天就让人找官媒来,备好登门礼,明天就去许家提亲。”   陈元昭眉头舒展开来:“那就有劳母亲了。”   叶氏感动地几乎热泪盈眶。   这么多年来,母子两个关系冷淡,见面极少。偶尔见面,说不了几句就会发生争执。像今天这样和睦融洽的,几乎从未有过。   叶氏又说起了另一件要紧事:“元昭,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身子有恙,我进宫探望。皇后娘娘和我说起了立储一事。”   陈元昭眸光一闪,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皇后娘娘和你说了什么?”   叶氏将叶皇后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道来:“......元昭,不管怎么说,我和皇后娘娘是姐妹。楚王和你是嫡亲的表兄弟。如今诸皇子争夺储君之位,你总该站在楚王这一边。皇后娘娘已经允诺过了,只要楚王登上皇位,就让你做殿前都点检。”   陈元昭淡淡说道:“昨晚宫宴之际。楚王也私下找我说过这些了。”   叶氏眼睛一亮,追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楚王的?”   陈元昭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唇角:“我已经答应,要‘全力帮助’楚王。”   叶氏不疑有他,低声叮嘱道:“虽说要站在楚王这一边,不过。秦王和魏王那边也不要早早翻了脸。就算日后楚王夺楚失利,也不至于牵连到你。”   陈元昭随意地点点头。   叶氏小心翼翼又期待地看着陈元昭:“元昭,你离开京城半年,如今立了功劳回来,就在府中住上几日如何?正好又近年底了,等过了新年再回军营吧!”   陈元昭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好,那我就在府里住些日子。正好可以和母亲商量婚期的事。”   就算明知陈元昭是为了许瑾瑜才刻意对自己示好,叶氏心中也依然欢喜。   叶氏迅速下了决心。   不请官媒了。她这个未来婆婆亲自登门商议婚期,以示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   腊月二十八,正值年底岁末。也正是各府最忙碌的时候。   也因此,门房管事来禀报叶氏领着官媒一起登门的时候,邹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安国公夫人也来了?”   门房管事笑着应道:“是,安国公夫人携了厚礼,亲自登门来了。”   邹氏楞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快些请客人进来。”想了想又吩咐一声:“去告诉小姐一声,让她在屋子里待着,别随意出来。”   安国公夫人亲自登门。肯定是来商议婚期。许瑾瑜今日确实不宜露面。   邹氏亲自出了内堂相迎。   见面之后,先是一通客气寒暄,各自分宾客坐下了。   叶氏和颜悦色地笑道:“许太太,我今日特意登门的来意。你也该猜到一些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元昭过了年二十二岁。别的男子在这个年龄,早就娶亲生子了。所以,我想着早些为他和瑾娘定下婚期。今天登门,就是为了商议婚期的事。”   邹氏略一犹豫。   一般来说,都是请官媒登门商议婚期。官媒来回跑几趟,女方才会松口。可叶氏今天亲自登门。给足了许家颜面。婉言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叶氏平日冷着一张脸,国公夫人的架子拿的高高的,一副难以亲近的模样。今日登门商议婚期,却是眉眼含笑,令人如沐春风:“做母亲的,都舍不得女儿出嫁。不过,女儿嫁得良人,有个好归宿,也是令人欣慰的事。瑾娘和元昭情意相投,又有皇后娘娘亲自赐婚,正是一桩大好姻缘。让他们两个早些成亲,也算是成全了我们做母亲的心愿。许太太,你说是不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邹氏也不好再拒绝了。   邹氏深呼吸口气,点点头应道:“也好,不知夫人有意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   叶氏亲自登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许瑾瑜耳中。   “小姐,太太特意打发人来说了,安国公夫人亲自登门,大概是要商定婚期。”初夏挤眉弄眼地笑道:“姑爷对小姐真是上心呢!”   这么快就来商议婚期,还是安国公夫人亲自登门,足可见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许瑾瑜微红了脸,嗯了一声。   初夏说道:“小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内堂那边看看。有什么消息再来回禀。”   许瑾瑜不能抛头露面,要待在闺房里以示矜持。初夏当然没这个顾忌。   许瑾瑜心神不宁地等了许久,初夏才回转,笑嘻嘻地说道:“恭喜小姐,太太已经答应安国公夫人了。”   许瑾瑜抿唇一笑。   这个结果早在许瑾瑜意料之中。   安国公夫人亲自登门,宽厚心软的邹氏,哪里好意思拒绝?L ☆、第三百一十九章 议亲(二)     “娘,你真的答应了?”   许徵回府之后,听闻叶氏来商议婚期的事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们之前不是商议好了,将妹妹多留一年再出嫁吗?”   邹氏无奈地笑道:“安国公夫人亲自登门,低声下气的商议婚期,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瑾娘和陈元昭已经定了亲事,早些迟些总是要成亲的。我若是拖延着不肯点头,陈元昭心中不痛快,安国公夫人心里只怕也不喜。瑾娘还没嫁过去,就惹恼了未来的婆婆,这对瑾娘也不好。”   许徵哑然。   邹氏看向许徵,温言安慰道:“徵儿,我知道你舍不得瑾娘。我又何尝舍得?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舍不得,也得让她出嫁。再者,陈元昭比你还年长几岁,急着成亲也是难免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含蓄隐晦。   不过,许徵还是听懂了。   陈元昭连半夜私会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万一以后......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怎么办?还不如随了陈元昭的心意,让他们早点成亲算了。   许徵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婚期定在哪一天?”   邹氏答道:“就定在明年的五月初四。”   许徵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五月初四,也太急了吧!”   他是明年三月成亲,隔了不到两个月许瑾瑜就出嫁,时间这么急促,连准备嫁妆都来不及。   “是啊,时间确实有些紧张。”邹氏也叹了口气:“过了年之后,我就得开始为瑾娘筹备嫁妆了。”   正说着,许瑾瑜来了。   许瑾瑜见了许徵。有些歉然心虚,低低地喊了声“大哥”。   她很清楚,许徵对陈元昭一直有些心结,也不希望她早早出嫁。现在知道婚期已经商定好就在明年五月......许徵心里一定很不高兴。   许徵心里确实不是滋味。有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妹妹忽然被人抢走的感觉。   看着许瑾瑜小心翼翼的样子,许徵心里有些酸涩,脸上却挤出了笑容,故作轻快地说道:“妹妹。你和陈元昭定下婚期是喜事。我听娘说起此事,正为你高兴。等过了年,先是我成亲。再是你出嫁。我们许家真是喜事连连。”   许瑾瑜岂能听不出许徵话语中的强颜欢笑,抬眼看着许徵,轻轻说道:“大哥,就算我出嫁了。我们兄妹之间的情意永远不会变。在我心中,大哥永远是最重要的。”   许徵略有些僵硬的神色柔和下来:“我也一样。就算我娶了妻子过门。你在我心里也是最重要的。”   邹氏终于听不下去了。   “行了,你们两个的终身大事,都是大好喜事。怎么到了你们口中,就变成生离死别一样。”邹氏嗔怪着说道:“你们兄妹两个素来亲厚。感情亲密,将来各自成亲了,也不会影响到你们兄妹的感情。”   许瑾瑜和许徵对视一笑。   是啊。娘说的对。就算各自婚嫁,生命中多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人。可他们兄妹依然是彼此最珍视的人。   ......   此时,陈元昭也回了安国公府。   换在平时,他至少也要等到天黑才会回府。可今天他惦记着叶氏去许家商议婚期的事,做什么都魂不守舍的。索性早早就回了府。   陈元昭见了叶氏,一改平日的冷淡,语气几乎称得上殷勤了:“母亲今天去过许家了吧!许家是什么反应?”   叶氏傲然一笑:“我亲自出马了,还有不成的事情吗?”   陈元昭的眼中瞬间闪出了光芒,唇角扬起。   英俊冷厉的脸孔,被这抹笑意点亮,俊朗的令人移不开眼睛。   叶氏贪婪地看着陈元昭的笑容,喃喃叹息:“元昭,我已经很久没见你笑过了。”   母子本该是世上最亲密的。可陈元昭待她一直非常冷淡,半年不回京城,也没寄过一封家书来。   可她舍不得责怪陈元昭,也没那个脸责怪他。   陈元昭心高气傲,一直以私生子的身份为耻辱。对她这个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的亲娘满怀怨恨也是难免的。   陈元昭听到叶氏的轻叹,神色微微僵硬,将头扭到了一旁。   不过,到底没像以前那样拂袖而去。   叶氏暗暗为这个微小的进步惊喜不已,却不敢流露出来,唯恐惹的陈元昭不快。很快将话题扯了回来:“我将今日去许家的事情细细说给你听一遍如何?”   陈元昭将头转了回来,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叶氏又是安慰又是心酸。看来,日后想哄陈元昭高兴倒是不难。只要对许瑾瑜好一些就行了。   叶氏细细地将今日的许家之行道来。在说到邹氏犹豫片刻便点头同意的时候,陈元昭眉头舒展开来:“岳母确实通情达理,宽厚温和。”   还没将人娶回来,这声岳母叫的倒是顺口。   叶氏失笑不已,点头附和:“是啊,许太太的脾气确实敦厚。”既不尖酸也不刁难,没费多少力气就点头同意了。   陈元昭又问道:“婚期是哪一天?”   叶氏笑着应道:“是五月初四。”   叶氏请人算了三个吉日带过去,由邹氏挑了一个。这三个吉日,两个都在四月,还有一个五月初四。邹氏显然觉得这三个吉日都太早了,无可奈何之下挑了最后一个。   陈元昭挑了挑眉,稍微有些不满:“没选四月初八吗?”   五月初四,还要再等上四个多月!   叶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只觉好气又好笑:“你也太心急了吧!许徵三月成亲,许家怎么肯在第二个月就嫁女儿。就这五月初四,都是勉强着点头应下的。估摸着许太太是担心没时间准备嫁妆。”   提到嫁妆,陈元昭忽地说道:“阿瑜父亲早逝,许家家底也不算厚,嫁妆大概不会太丰厚。等她嫁过门了,希望母亲不要提起嫁妆多少之类的话,免得她脸嫩不好意思。”   ......还没娶过门,就先护上了。   叶氏心里酸溜溜的,脸上却笑的十分亲切温和:“那是当然。”   ......L ☆、第三百二十章 摊牌     母子两个难得的心平气和,闲聊了许久。   话题主要围绕成亲一事展开。   “等过了上元节,就开始收拾墨渊居。”叶氏显然早有盘算,有条不紊地说道:“墨渊居里的屋子足够你们住了,只要翻新布置妥当就行了。新房就用东厢房,里面的摆设用具我几年前就预备好了,从库房里搬出来就行了......”   陈元昭忽的冒出一句:“新房不用太过费心,反正也住不了太久。”   叶氏神色一顿,笑容僵在了唇角:“你说什么?什么叫住不了太久?”   他该不是想开府另住吧!   双亲健在,兄弟不分家。这是此时的风俗惯例。如果陈元昭成了亲就搬出安国公府......那安国公府可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以陈元昭的性子,还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果然,陈元昭淡淡地应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元昭,”叶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努力挤出心平气和的表情:“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不满,也不愿回府里住。可不管怎么说,你才是安国公府的嫡子。这安国公府的爵位和家业将来都是你的。你主动搬出府,岂不是便宜了陈元白......”   陈元昭挑了挑眉,打断了叶氏:“母亲,我之前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安国公府的爵位,和我无关,我不会去争,就算给我,我也不想要!”   叶氏笑不出来了,眼中闪过惊怒。霍地站起身来:“不行!我绝不同意!”   她熬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亲眼看到儿子继承家业。如果这一切都便宜了陈元白,她这么多年来的辛酸又算什么?   陈元昭神色不变,声音却陡然冷了几分:“母亲,我为什么不肯争这个爵位,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知道我身世的人。寥寥无几。这么多年来。你隐瞒的十分周密。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有一天,这个秘密会被更多人知晓。到了那一天。我又要如何自处?”   叶氏脸色一白,身子晃了一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椅子,总算稳住了身形:“元昭。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母子两个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可打开天窗诉之于口,却是第一回。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响起。叶氏所有的愤怒不甘,俱都化成了羞愧和难堪。   对丈夫不忠,暗中和别的男子私~通,生下了儿子......这是叶氏一生中最难以启齿的事。也是最不愿意让陈元昭知悉的秘密。   可陈元昭偏偏已经知道了......   陈元昭定定地看着叶氏。眼中掠过复杂的光芒。   血浓于水。哪怕他心中再怨再恨,也不可能和自己的母亲决裂。这么多年来,他只能用冷漠作为武器。一次又一次地将叶氏拒之心门外。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陈元昭很快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说道:“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争取。安国公府的家业,我不稀罕!”   “成亲后,我和阿瑜在府里会住上一段日子。可能一两年,也可能三四年,很快我就会领着她正大光明地搬出国公府。我意已决,此事你不必再多说了。”   “如果母亲还惦记着我们母子间的这点情分,就不要再固执己见。将来我搬出国公府的那一天,母亲也可以随着我一起走。否则,我们母子心意相悖,只会越行越远。到那个时候,母亲也别怪我无情无义。”   换在往日,陈元昭大概会拂袖而去。今天,陈元昭说完之后却未离开,而是冷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叶氏的回应。   叶氏全身颤抖不已,眼中泛起水光,用力地咬着嘴唇。   一步错,步步错!   当年的事,叶皇后有错,安国公也要负些责任。可真正要怪的人还是她自己。   是她心中余情未了,是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要报复叶皇后,选了最不堪的一条路。然后,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生下陈元昭之后,她和安国公之间再无半点夫妻情分可言。安国公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地戴了这顶绿帽子。这份怨气,迁怒到了年幼的陈元昭身上。陈元昭小小年纪,却沉默少言,十岁就去了军营,宁愿在军营里住着也不愿回府。   心高气傲的陈元昭,在得知自己私生子身份的时候,会是何等的痛苦?   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都是她这个亲娘私德有亏,连累了儿子。   ......   过了许久,叶氏才哽咽着张口道:“儿大不由娘。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我......我也管不得你了。你想怎么做,都随你吧!”   说完,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叶氏美丽优雅,骄傲自矜,从不在人前示弱,更不会在人前落泪。陈元昭看着叶氏泪脸满面不能自已的样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叶氏肩膀不停地耸动,低声啜泣。   陈元昭一言不发,就这么默默地陪在一旁。   就是这样稀薄的体贴,也足以令叶氏感动了。   不知哭了多久,叶氏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用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鼓起所有的勇气问道:“元昭,你是不是一直都恨我这个亲娘?”   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希冀。   陈元昭很快地应了一声:“是。”   叶氏神色僵硬,想挤出一丝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我做了错事,连累了你......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陈元昭看着叶氏,眼神复杂之极:“我以前确实恨你。我们两个大概永远也不会像别人母子那样亲近。不过,你是我的母亲,对我有生养之恩。我不会对你撒手不管不问,以后也会给你颐养天年。”   他对她没有多少敬爱亲近,不过,母子亲情总是割舍不断的。   叶氏眼中又闪出了水光,神情似喜似悲,心中酸涩之极。   她当年做下错事,如今的母子离心,大概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   ......L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变故(一)     这一番交心的长谈后,叶氏和陈元昭之间冷漠僵硬的母子关系,终于真正有了缓和。   陈元昭在府里住了几天,直到小年初五过后,才回了军营。   对叶氏来说,心中牵挂了整整二十年的爵位,说放就放是不太可能的。每每想起,心里总觉得义愤难平。可陈元昭态度十分坚决,她只能退让。   罢了!   陈元昭如今已经是神卫军统领,位高权重。叶皇后又允诺过,只要楚王继位,这殿前都点检的位置就是他的。这一世荣华富贵位极人臣是少不了的,安国公的爵位倒也不那么要紧了。   只可惜,陈元昭的身份见不得光。不然,太子的位置,倒也有机会争上一争......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迅速闪过,很快又被叶氏压到了心底。   正经的皇子有三个,不管是谁做储君都说得过去,怎么也不可能轮到陈元昭的身上。   尤其是秦王,自从回京城之后,大半时间都待在宫里。皇上对秦王的偏爱,几乎人尽皆知。这储君的位置,十有*是秦王的。   ......   有这样想法的,绝不止叶氏一个人。   纪贤妃也是这么想的。   秦王平安归来,皇上龙颜大悦,特意恩准秦王在宫中住下。新年的大朝会,让秦王代自己主持,圣眷之隆,远胜过魏王楚王。   叶皇后气闷之下,年前就卧榻不起。宫务很自然地落到了纪贤妃的身上。   上元节是新年里最重要的节日,百姓们有扎花灯的习俗,宫中也处处张灯结彩。今年纪贤妃接手宫务,上元节办的格外隆重热闹。   嫔妃们如众星捧月一般。将纪贤妃围拢在中间。一个个嘴甜如蜜,竭力逢迎,夸赞纪贤妃美丽如昔,夸赞安宁公主俏皮伶俐,夸赞秦王更是辞藻华丽。总而言之,什么好听就说什么。   纪贤妃神采飞扬,笑的灿烂明媚。心里极为自得。   过了上元节。皇上就该册立秦王为储君了吧!   皇上龙体虚弱,时常卧病在塌,看来寿元也不会太长。或许。用不了几年秦王就能登基为帝了......   纪贤妃正浮想联翩,宫女琉璃神色匆忙地走了过来,敛衽行礼:“奴婢娘娘请安。”   纪贤妃心情极好,和颜悦色地问道:“本宫让你去请皇上和秦王来赏灯。你可把信送到了?”   琉璃踌躇片刻,才低声应道:“回禀娘娘。奴婢去崇政殿送信。可崇政殿外有许多侍卫把守,守着殿门的也比往日多了几倍。奴婢想请守门的进去通传一声,刚一靠近,就被拦下了。”   什么?   纪贤妃先是一怔。然后不悦地拧起了眉头:“守门的是谁?不知道你是本宫身边的人么?”   真是有眼无珠的东西!竟连她的人也敢拦下。   琉璃战战兢兢地应道:“守门的是一张生面孔。奴婢说了是贤妃娘娘身边的人,他根本理也不理,严令奴婢退下。”   纪贤妃近来春风得意。宫中人人奉承逢迎还来不及,现在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不长眼的。实在令人恼怒。   碍着周围还有众多嫔妃,纪贤妃不便当场发怒,淡淡说道:“罢了,待会儿本宫亲自去崇政殿一趟。”   ......   天色全然黑了下来。   各式各样的花灯散发出夺目的光芒,流光溢彩,令人眼花缭乱。   嫔妃们兴致勃勃地赏着花灯,宫女们太监们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对着绚烂的花灯指指点点。   纪贤妃对身侧的安宁公主说道:“湘儿,随我一起去崇政殿看看。请你父皇和你兄长一起来赏花灯。”   安宁公主笑着应了。   母女两个相携向崇政殿走去。   安宁公主悄声问道:“母妃,刚才琉璃说了,今日崇政殿有众多侍卫把守。说不定父皇和三哥他们正在商议朝堂大事。我们现在去,只怕会惊扰了父皇他们......”   “今日是上元节,新年还没过去,能有什么朝堂大事。”纪贤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说不定在商量立储的事。我们现在过去,也能探听些消息。”   安宁公主恍然大悟。   怪不得母妃坚持要到崇政殿去呢!   然而,纪贤妃今晚注定是要失望了。到了崇政殿外,母女两个便被拦下了。   一个陌生的侍卫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圣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踏进崇政殿半步。还请娘娘和公主殿下止步。”   纪贤妃忍住冷哼一声的冲动:“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贤妃娘娘和安宁公主求见。”   那个侍卫半步都没动:“圣上有口谕,不经传召,任何人不得进去。就算是皇后娘娘来了,属下也不敢放行。”   纪贤妃气的脸都黑了。   不过,侍卫就是不肯不放行,总不能硬闯。   纪贤妃狠狠地瞪了那个侍卫一眼,记下侍卫的相貌特征,这才悻悻然地转身离开。   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殿内忽的传来一声怒喝:“孽障!”伴随着咚地一声巨响,似乎是桌子被愤怒之下推地轰然倒地!   纪贤妃太阳**突突一跳,脚步一顿。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是皇上勃然大怒时的怒吼。   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她当然见过皇上大发雷霆的模样。可像此刻这般的却绝无仅有。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还有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喊,听的人心惊胆战。   皇上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出了什么事?   安宁公主也是一脸惊疑不定,低声道:“母妃,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父皇发这么的脾气?是不是三哥做了什么错事,惹得父皇不高兴了?”   纪贤妃听的心惊肉跳。   安宁公主只是随口猜测,她却隐约地知道秦王暗中做了一些事情......皇上如此暴怒,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纪贤妃胡乱猜疑之际,殿内又传来了皇上的怒喝声!   “慕容晔!跪下!”   纪贤妃呼吸一顿,花容失色。   慕容晔,正是秦王的名讳。   ......L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变故(二)     崇政殿内。   桌子被推倒,奏折被扔的满地都是,地上一片狼藉。   皇上面色铁青,怒瞪着跪在面前的秦王,眼中闪着骇人的怒火,凶狠地似要将秦王千刀万剐:“慕容烨!你真是朕的好儿子!为了皇位,暗中对你嫡亲的大哥下毒手。为了不让朕起疑心,甚至用出了苦肉计。好!真是太好了!”   一向镇定自若风度翩翩的秦王,此时俊脸惨白,没了一丝血色。   扔在他眼前的是一封信。   刺客刺杀了太子之后,他吩咐人暗中将那些死士“处理”干净。之后又暗中写信给幕僚,留意京城里的一举一动。   信上的笔迹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他的手笔,信的末尾还盖着私印。让他无从辩解。   这封信,竟然到了魏王手里,如今又呈到了皇上面前!   ......   一旁的魏王,扑通一声跪下了,痛心疾首地说道:“父皇请息怒。儿臣在年前就知道此事,原本不想告诉父皇,免得父皇伤心难过。可心中藏着这么沉重的秘密,儿臣实在寝食难安。这才痛下决心,将事情的真相禀报给父皇。如果父皇因此怒极伤身,都是儿臣的罪过......”   说着,已然泪脸满面。   秦王看向魏王,恨不得将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碎尸万段。   魏王一边哭泣,一边劝慰皇上:“父皇一直为大哥的死伤心。如今终于查清了真相,找到了幕后真凶。也可以慰大哥在天之灵了。”   “三弟惦记着储君之位,又受身边人怂恿,一时冲动做下了错事。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就算是杀了他。大哥也回不来了。还请父皇饶过他一命。”   一句句看似劝慰,实则火上浇油字字诛心。   皇上本就震怒不已,闻言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气:“他敢谋害兄长,日后就敢谋害朕。这等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孽障,朕焉能轻易放过!”   魏王心中暗喜,面上却流露出懊恼惊慌后悔自责的复杂神色:“儿臣恳请父皇息怒!就算看在贤妃娘娘和安宁公主的份上,也要留三弟一命......”   秦王面色变了又变。终于忍无可忍地怒道:“呸!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你早就握有证据。却一直隐忍不发。不过是为了等我回到京城,杀我一个措手不及。你以为你那点心思能瞒得过谁?你这个腿脚不便的瘸子,也敢痴心妄想皇位。真是可笑。我告诉你,就算我做不了太子,也永远轮不到你......”   “闭嘴!”   皇上盛怒之下,用力的踹了秦王一脚。   秦王胸口一阵剧痛。摔倒在地上,狼狈之极。皇上也因用力过度。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跪在地上的魏王,急急地起身扶住皇上,一脸急切关怀:“怒气易伤身。请父皇以龙体为重。”   皇上怒极攻心,眼前一阵阵发黑,许久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地握紧了魏王的手。   ......   就在此刻。殿外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让开!让我进去!我要求见皇上!”   是纪贤妃的声音!惊惶凄厉,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   侍卫们奉了圣谕。拦着纪贤妃不让进。纪贤妃又急又怒,高声叫嚷:“皇上,是臣妾,求皇上让臣妾进去......”   皇上面色难看之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纪贤妃进来!”   一旁的内侍立刻应了,匆匆走出殿外:“皇上有旨,请贤妃娘娘进殿。”   很快,纪贤妃便进了内殿,安宁公主紧随其后。   殿内混乱的景象映入眼帘。   当看到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秦王时,纪贤妃脸色陡然煞白,忙上前蹲下身子,将秦王扶起来,秦王不敢起身,又跪下了。   纪贤妃的泪水哗地涌了出来:“阿晔,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你父皇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快点向你父皇认错!”   纪贤妃虽然惊惧交加,总算没失去理智。   能让皇上发那么大的火,秦王犯下的绝不是小错。   果然,就听皇上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做了什么,你把地上的信捡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安宁公主离的近些,很快捡起了信纸,匆匆地看了几眼,倒抽一口凉气,一张俏脸苍白如纸。   纪贤妃的心直直地往下沉,浓浓的不妙预感陡然袭上心头:“湘儿,信上写了什么?”   安宁公主用力地咬了咬嘴唇,颤抖的声音里满是苦涩:“母妃,你......你自己看吧!”说着,将信纸递给纪贤妃。   纪贤妃接过信,低头看了起来。   很快,纪贤妃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然后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还请皇上明鉴,阿晔自幼仁厚善良,绝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暗中设计陷害他。这封信肯定是别人模仿他的笔迹,伪造出来的......”   “伪造?”皇上怒极反笑,声音阴沉冷厉:“这信上的笔迹,你比谁都清楚,有谁能模仿得出来?上面还盖了他的私印。那方私印,可以调动秦王府的所有人手,一直是他随身携带。”   “除了这封信,还有人证。一切都招认的清清楚楚。他根本无从抵赖!”   纪贤妃犹自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看向秦王:“阿晔,一定是有人故意捏造证据来诬陷你,你是清白无辜的对不对?你快些告诉你父皇!”   秦王的嘴动了动,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字。   纪贤妃的心如置冰窖,全身冰凉,连指尖也没了温度。   安宁公主也跪了下来,泪水滑落脸颊。   魏王扶着皇上,看着并排跪着的秦王母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快意的冷笑。暗中筹谋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刺杀太子是诛灭九族的重罪。皇上绝不会饶过秦王,哪怕是留了秦王的性命,秦王此生也和皇位无缘了。   叶皇后和楚王也该很快收到消息了。知道秦王就是谋杀太子的罪魁祸首,叶皇后不知会是何等愤怒,岂肯饶过秦王?L   ps:书名:商后   书号:3573911   简介:父亲宠妾灭妻至她生母难产而死   至此她便立誓,此生不为妾室,也绝不允许夫君纳妾   可是遇上了心计深沉的太子殿下,这要肿么破?   传言监国太子杀伐果断喜怒不定   她摸了摸脖子挣扎着,从,还是不从……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变故(三)   当天晚上,皇上便命人将秦王关进了宫里的天牢。   纪贤妃跪着哭求了半天,也没能令皇上心软,眼睁睁地看着秦王被重重侍卫押走,眼前一黑,瘫软到地上。   皇上情绪激动过度,也昏迷了过去。   太医们急忙赶到崇政殿内,一时顾不上纪贤妃,先围拢到皇上的龙塌边。   魏王一直坐在龙塌边,脸上泪痕未干,眼眶通红。太医们看在眼底,心里不由得暗暗想道,魏王果然是一片纯孝!   皇上在崇政殿里大发雷霆,将秦王关进天牢,又昏迷不醒。这等重要的消息,迅速在宫中传了开来。   原本病怏怏地躺在床榻上的叶皇后,听到这一连串的好消息,精神顿时一振。立刻沉声吩咐:“来人,伺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崇政殿探望皇上。”   匆匆穿戴完毕后,叶皇后在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到了崇政殿。   叶皇后看到昏迷不醒面无人色的皇上时,眼眶顿时红了,哽咽着喊了一声:“皇上!”   皇上还没醒,自然没听到这一声情真意切的呼唤。   叶皇后深呼吸口气,凤目一扫,落到了魏王的身上:“魏王,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皇上会忽然昏[ 倒?还有,秦王怎么会被关进天牢?”   魏王抬头看了过来,一脸沉痛,目光中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母后,此事说来话长。还望母后听了之后能挺住。千万别伤了凤体。”   叶皇后心跳快了几拍,隐隐地猜到了魏王将要出口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王长叹一声,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皇后的声音多了一丝狠戾和森冷:“速速道来!”   魏王站起身来。走到叶皇后面前,低声叹道:“儿臣侥幸查到了大哥被刺杀的真凶是谁,今日将证据呈给了父皇。父皇一见之下,愤怒之极,喊了三弟来对质。三弟无从抵赖,已经承认了”   轰地一声!   天旋地转!   叶皇后全身簌簌发抖,脸孔涨的通红。然后又变的雪白。   魏王担忧地看着叶皇后:“儿臣知道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了,本不想告诉母后。不过,三弟已经被关进天牢。此事瞒不了多久,很快就会传的人尽皆知,这才狠心将实情相告。父皇被气的昏倒,贤妃娘娘也不省人事。母后一定要撑住”   话还没说完。叶皇后眼睛一闭。身子软软地倒下了。   魏王离的最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叶皇后。   因为腿疾的缘故,魏王不如普通人站的稳。猛地用力搀扶叶皇后,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一旁的太监宫女们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凑过来,分别扶住叶皇后和魏王。   魏王惊魂未定,立刻高声喊道:“快把母后扶着躺下。再叫两个太医来,为母后诊治。”   立刻便有人应下了。   叶皇后被安置在了寝室外的床榻上。两个太医匆匆过来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施针,许久之后,叶皇后才悠悠醒转。   刚睁开眼,叶皇后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阿旸!我的儿啊,你死的好冤啊”然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声音凄厉悲怆,令人听着心酸不已。   魏王坐在床榻边,陪着叶皇后一起落泪:“大哥枉死九泉,不仅父皇母后心中难过,我心中也如刀割一般。母后放心,父皇一定会为大哥讨回这个公道。”   叶皇后眼中闪出近乎疯狂的愤恨。   原本只是猜测,如今这个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果然是秦王暗中指使死士刺杀了太子!   她绝不会放过秦王!   魏王看着叶皇后满是恨意的扭曲脸孔,心中暗暗得意。一切都在他算计中,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叶皇后绝不会放过秦王。   除掉秦王之后,就只剩下楚王了!   宫中剧变,在第二天便传到了文武百官的耳中,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夕之间,秦王就从最热门的储君人选,变成了谋杀太子的凶手,成了大逆不道千夫所指的阶下囚!   皇上被气的卧榻不起,虽然还没下圣旨处置秦王,不过,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秦王已经穷途末路,性命是否能保都很难说,更不用说储君之位了。   秦王党羽们心中惶惶难安,不知该何去何从。私下一商量,索性悄悄去了威宁侯府。   如今秦王已经被关进天牢,唯一有资格求见皇上为秦王求情的人就是威宁侯了。   威宁侯的反应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所有来访者俱都拒之门外,一个都不见。众人无奈之余,只得悄然散去。   威宁侯府里。   肚子微微隆起脸庞丰润了许多的含玉问道:“侯爷,这么多人送了拜帖来,您真的一个都不见么?”   威宁侯皱着眉头,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含玉想了想,又试探着说道:“事关秦王殿下,您是秦王嫡亲的舅舅,总不能表现的事不关己无动于衷吧!”   “正因为我是他的舅舅,这个时候才更不宜轻举妄动。”威宁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眉眼间一片阴霾:“皇上正在气头上,我若是进宫求情,不但救不了秦王,还会连自己也搭进去。”   当今天子还算仁厚,可龙有逆鳞,秦王谋杀太子犯下滔天大错,皇上之前有多器重偏爱秦王,知道真相后就有多愤怒!   秦王已经完了!   威宁侯心中很清楚这一点。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种事就不用多想了。大燕朝容不得谋害储君的皇子觊觎皇位。就连秦王这条性命是否能保得住,都很难说。   他还有必要踏上秦王这艘注定沉没的船吗?   威宁侯神色阴沉不定。   含玉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凛然,也不敢再多问了,默默的陪在一旁。   过了许久,威宁侯才淡淡说道:“从今日起,不管有谁登门,都回绝不见。就说我身子有恙,不宜见人。”   含玉低声应下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变故(四)   许徵神色匆匆地回了许宅,俊脸上隐隐透出几分喜意。   “娘,妹妹,”许徵心情极好,连声音也比平日响亮了几分:“我有一桩大好消息告诉你们......”   邹氏和许瑾瑜异口同声地笑道:“秦王已经被关进天牢了!”   许徵一愣,旋即失笑:“原来你们两个都知道了。”他特意推了应酬回来,就是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   邹氏笑着应道:“这么大的事,早已在京城传遍了。元昭也特意让人给我们送了信来。”   许瑾瑜心情明朗,笑颜如花:“大哥,秦王犯下这等重罪,叶皇后和楚王对他恨之入骨,皇上也不会饶过他。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纪泽死了,秦王也终于倒下了。   笼罩在头上的阴影也随之散去。从今以后,许徵再也不用忧心了。   许徵俊秀的脸孔上满是释然的笑容:“是啊,听到这个喜讯,我心里实在痛快。”   被好男风的秦王惦记着,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如果秦王真的坐上皇位,许徵只有辞官躲避一条路可走了。   邹氏忍不住叹道:“这个秦王,实在是心狠手辣。对自己亲生的兄长竟然也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许瑾瑜眸光微闪,若有所指地应道:“娘,你不必太过惊讶。或许,将来还会发生许多令你意想不到的事。”   如果邹氏知道陈元昭的真正身世,不知会何等震惊。   更不用说,陈元昭还有问鼎皇位的野心......   邹氏没听出许瑾瑜的深意,笑着附和:“太子死了,秦王也垮了台,就剩魏王和楚王了。也不知道皇上会立谁为太子。”   储君之争,素来伴随着腥风血雨。一日储君未定,这大燕朝堂是别想平静了。   许徵倒是颇为平静坦然:“不管是谁做这个太子,都比秦王强的多。”顿了顿,又说道:“本来这些事和我们许家没什么关系。不过。陈元昭是皇后娘娘的姨侄,是楚王的亲表哥。储君之争,他是避不开的。”   许瑾瑜将要嫁到陈家,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邹氏笑容一敛,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来,我们应该盼着楚王做储君才是。”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娘,大哥说的对,这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这种事我们没资格掺和,也掺和不起。至于陈元昭......这趟浑水他大概是躲不开了。”   许徵似是听出了些许的异样,敏锐的追问:“妹妹,陈元昭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许瑾瑜自然不能明言,含糊地应道:“他有什么打算,我也不太清楚。”唯恐许徵看出什么端倪,立刻扯开话题:“对了,这么大的事情,威宁侯肯定早就收到消息了。不知他有没有进宫,为秦王开脱向皇上求情?”   前世威宁侯死在边关。今生秦王提前一年多就垮台了,威宁侯又在京城,不知秦王的结局和前世是否会有不同。   提起威宁侯,许徵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像是讥讽,又像是钦佩:“听闻秦王党羽暗中去威宁侯府,想和威宁侯商议对策。威宁侯称病不出,一概没见。”   这个威宁侯,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如今见秦王犯下滔天重罪。不愿被牵连,竟狠心地见死不救。堪称杀伐果决心狠无情!   邹氏一时不知该夸威宁侯懂得明哲保身,还是该唏嘘人心冷漠无情。   许瑾瑜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道:“纪泽死了。只留下顾采蘋和两个孩子。含玉又怀了身孕。威宁侯若是再被牵连,威宁侯府就彻底完了。威宁侯大概也是顾虑重重,这才选择了避而不出。”   人都是自私的。   到了生死关头,最要紧的当然是保全自己。   宫中一心盼着兄长出力救人的纪贤妃,只怕是要大大失望了。   ......   纪贤妃醒了之后,便一直跪在崇政殿外。   安宁公主也一同跪在纪贤妃身侧。   此时寒冬未过。天寒地冻。母女两个面色憔悴,眼睛红肿,身子在寒风中簌簌发抖,说不出的狼狈可怜。   站在殿外的侍卫们面露不忍,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们,也忍不住暗暗唏嘘。   可是,谁也不敢上前劝慰纪贤妃母女。   秦王干了要掉脑袋的事,现在人人躲之不及,唯恐被牵连,谁敢沾惹一星半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纪贤妃和安宁公主已经跪了整整一天,膝盖早已疼的麻木了,面色惨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安宁公主终于低声张了口:“母妃,父皇不肯见我们。我们总不能一直跪在这儿......”   “我不走!”纪贤妃身子忽冷忽热,早已没了力气,全凭着一口气在支撑着:“我要求你父皇,饶过阿晔一命。我不走!”   纪贤妃以为自己的声音果决而坚定,其实,声音细若游丝颤颤巍巍,夹杂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安宁公主声音嘶哑的叫了一声“母妃”,本以为干涸的泪水哗地涌了出来。   三哥为了争夺皇位,杀了大哥......这可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重罪。叶皇后和楚王怎么肯放过三哥,父皇又怎么饶过三哥?   最好的结局,是为三哥求一个体面一些的死法。   母妃心里也一定很清楚吧,所以才会如此悲恸绝望。   满朝文武,无人敢为三哥求情,就连舅舅威宁侯,也没现过身。崇政殿外空荡荡的地上,只跪着她们母女两个,显得凄清悲凉。   纪贤妃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是的,她比谁都清楚。秦王这次是难逃生天了。可她还是不肯放弃这最后一丝期望。哪怕是跪死在这儿,也要恳求皇上饶过秦王一命......   崇政殿内。   叶皇后醒了之后,也一直跪着。不同的是,她跪在皇上龙塌前,哀哀哭着:“皇上,阿旸死的好冤啊,你一定要为我们的儿子报仇啊......”L ☆、第三百二十五章 赐死(一)     皇上在床榻上躺了一天一夜。   叶皇后哀伤又悲恸的哭泣声,在耳边回响不绝。   楚王没有哭泣,却跪的笔直:“求父皇为大哥报仇雪恨。”除此之外,再也没说过第二句。   赵公公之前的悄声禀报,也言犹在耳:“皇上,贤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一直在殿外跪着......”   太子是他的长子,秦王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为什么偏偏秦王杀了太子?而他即将下旨,杀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身为堂堂天子又如何?这样剜心一般的痛楚,谁能体会?   皇上紧紧闭着眼睛,眼角处缓缓滑落一滴眼泪。   “父皇,”一只手为他拭去眼泪,声音哽咽晦涩,是魏王的声音:“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揭露这个阴谋,令父皇伤心难过......”   跪在地上的楚王,迅速地看了装模作样的魏王一眼,心中满是怨毒。   好一个魏王!手中早已握了证据,一直隐忍不发。现在揭发了秦王,还摆出这么一副孝顺纯良的嘴脸,真令人恶心。   偏偏父皇就吃这一套,经过此事,肯定会对魏王大为改观,也会更器重魏王。   楚王心念电转,硬是压抑住了起身安慰父皇的冲动。   现在不是和魏王较劲的时候。先除了秦王,两人再斗个你死我活也不迟。   ......   皇上终于睁开了眼,沙哑着嗓子说道:“扶我坐起来。”   魏王迅速的用袖子擦了眼泪,小心翼翼的将皇上扶着坐直了身子。   皇上的目光落到陡然间苍老了许多的叶皇后身上。到底是多年夫妻,总有几分感情。再想到无辜惨死的长子,皇上的心里愈发悲怆。   “皇后。你起来吧!别总跪着了。”皇上声音晦涩:“还有楚王,也一并起身。”   叶皇后和楚王却没动弹,不约而同地一跪到底。   “求皇上为阿旸报仇!”   “求父皇为大哥报仇!”   皇上神色僵硬,半晌才无力地说道:“朕现在就下旨,赐死秦王!你们两个都起来吧!不要再跪着了,也不要再逼朕了。太子是朕的长子,他无辜枉死。难道朕心里就不难受吗?”   可秦王也是他的儿子。   他是天子。也是一个父亲。要赐死自己的儿子,这样揪心的痛苦,简直难以承受。   叶皇后终于如愿以偿。心里松了口气,又哭道:“臣妾只是心痛阿旸的惨死,绝没有逼迫皇上的意思。皇上这么说,臣妾心如刀割啊!”   楚王也泪流满面:“看着父皇这般痛苦。儿臣感同身受。换了别的事,儿臣绝不敢在此长跪不起。徒惹父皇为难。可是大哥死的太冤枉太惨了,儿臣拼着让父皇不喜,也要挺身而出,为大哥讨回这个公道。”   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不过为了遮掩自己的私心罢了!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魏王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流露出悲戚哀伤:“请父皇节哀!”   皇上惨然一笑:“罢了!现在就命人传朕的旨意,赐毒酒到天牢里,给秦王保留最后的体面。魏王。楚王,你们兄弟两人去天牢一趟。送秦王最后一程。”   魏王和楚王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垂头领命。   皇上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脸颓然地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朕要独自一个人静静!”   话音刚落,便有内侍走了进来禀报:“启禀皇上,贤妃娘娘在殿外晕过去了,公主殿下体弱不支,也昏了过去。”   皇上脸上闪过不忍。   叶皇后唯恐皇上心软,立刻说道:“外面天寒地冻,请皇上以龙体为重,不要出去了。臣妾出去看看。”   ......   纪贤妃和安宁公主被人抬回了长乐宫。   魏王和楚王奉旨一起去了宫里的天牢。   宫中的天牢比刑部的天牢要干净多了,只有宫里的嫔妃或是皇子公主们才有资格被关在这里。   自皇上继位以来,天牢里关过的人寥寥可数。这个天牢也形同虚设。没想到,风光无限的秦王会成为阶下囚。   魏王和楚王神色凝重,一路上并未交谈。   今日过后,两人会是彼此最大的对手。在皇上面前当然要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私下里还是别勉强自己也别恶心对方了。   秦王坐在天牢里,闭着眼睛,神色竟然还算镇定。   听到脚步声时,秦王睁开了眼睛。当看到魏王楚王的脸孔时,秦王神经质似地扯了扯唇角:“你们两个来做什么?”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那一抹似笑又似哭的表情,看着竟有些狰狞可怖。   不过,魏王和楚王都是胆大心狠之辈,并未被吓到,心中反而各自升起快意。   这个最棘手的对手一除,剩下的楚王(魏王)不足为惧,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三弟,”魏王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张了口:“你怎么能对大哥下毒手,残害手足,令人心寒齿冷。父皇这一天一夜都没合过眼......”   “少来装模作样这一套!”秦王俊朗的脸孔有些扭曲,眼中满是恨意:“你暗中买通我的幕僚,搜罗证据,无非是想除掉我,觊觎太子之位罢了。我以前倒是小看了你,没把你放在心上。没想到会栽在你的手里。”   不等魏王有什么反应,秦王又看向楚王:“我杀了太子,你表面上悲痛欲绝,其实心里不知有多快意。太子一死,你这个皇后嫡子天生就占了优势,那张君临天下的龙椅,谁不想坐!”   心底最隐秘的心思被揭穿。魏王面色不太好看,楚王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楚王定定神,冷冷说道:“不管怎么说,你谋害大哥总是事实。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父皇命我和二哥来送你一程。这杯毒酒,你自己喝了吧!”   楚王一声令下,立刻有人开了天牢的门。   身后隔了几米远的太监捧了毒酒过来,放到了地上。   秦王定定地看了片刻,然后仰头笑了起来。   ......L ☆、第三百二十六章 赐死(二)   笑声在空荡的天牢里回荡不休,令人毛骨悚然。   魏王和楚王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毫无表情地转过头。   秦王已经穷途末路,没什么可怕的。他们要亲眼看着秦王喝了毒酒咽了气,才能真正的放下心。   秦王笑着笑着,又转为哭。   说哭声其实不太恰当,更像是猛兽濒临死亡前发出的凄厉嘶喊。   从铤而走险谋杀太子的那一刻开始,秦王已经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心里准备。可他没有想到,就在他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魏王会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愿赌服输!   秦王迅速地拿起酒杯,将毒酒一饮而尽。   那毒酒毒性极为猛烈,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秦王便毒发身亡。面色呈诡异的青色,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魏王楚王。   魏王沉声道:“来人,去验一验,看秦王是不是真的毒发身亡了。”   端着毒酒来的太监应了一声,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片刻,用手在秦王的脸上抹了一下。然后起身禀报:“启禀两位殿下,秦王已经毒发死了。”   秦王终于闭上了眼睛。   魏王长长地松了口气。就在同一刻,楚王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兄弟两个迅速地看了彼此一眼,心底俱都闪过冷笑。   ......   皇上赐毒酒,秦王已毙!   秦王喝下毒酒后不到两个时辰,这张纸条就送到了神卫军的军营里。   陈元昭随意看了一眼,将纸条凑到烛火边。烛火点燃纸条,很快便将纸条烧成了灰烬,了无痕迹。   秦王已经死了。   经此一事,皇上对储君的选择一定会更慎重。   魏王和楚王的明争暗斗也会越来越激烈。他不仅要左右逢源,还要不时的添柴加火,让他们两个斗的死去活来......   跳跃不定地烛火中,陈元昭的俊脸如刀刻而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冷厉。   周聪一直默不吭声。此时忽的低声说道:“将军,秦王殿下已经死了。现在只剩魏王和楚王,不知将军想站在哪一边?”   周聪是陈元昭的心腹亲信,很多事陈元昭瞒不过他也没想瞒着他。因此。周聪很清楚陈元昭暗中和魏王楚王都有来往。   那么问题就来了。   自家将军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摇摆不定可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两边都开罪得彻底。   陈元昭眸光一闪,淡淡说道:“楚王是我的亲表弟,我当然要站在他这一边。”   这个答案在周聪的意料之中。可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将军神色莫测话中有话......罢了。将军一定早有主张,他实在不必操这个心。   周聪很快又闭上了嘴。   陈元昭忽的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   周聪一愣,下意识地问道:“这么晚了,将军想出军营?是要去许家探望许小姐吗?”话一出口,不由得暗暗后悔。   这么直接地揭露了将军的心思,将军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陈元昭果然停下了脚步。神色间踌躇犹豫片刻,然后竟然叹了口气:“不了,深更半夜私会,对她名誉有损。还是不去了。”   许徵上一次就大发雷霆。如果再来这么一回,陈元昭丝毫不怀疑许徵会真的翻脸。   再忍几个月,等娶了许瑾瑜过门,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   这一夜,漫长的几乎没有尽头。   天亮之际,秦王的丧信送到了秦王府。   皇上也算格外开恩了,只赐死了秦王,秦王府的所有女眷都逃过了这一劫。不过,秦王一死,秦王府也算彻底垮了。   秦王府里哭声一片。   京城的文武百官们。也很快听说了秦王的死讯。魏王党羽和楚王党羽心中的欢心鼓舞不必细说,秦王党羽们却是方寸大乱人心惶惶。   秦王死了,他们这些依附秦王的官员们,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残酷的清洗。魏王也好。楚王也罢,不管是谁做了储君,都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们。   威宁侯在收到秦王的噩耗之后,脸色异常难看,在书房里待了两天,第三天进宫求见皇上。   皇上没有见威宁侯。只命赵公公来传话:“皇上这两日心情极差。一直卧榻不起,暂时不想见任何人。不过,侯爷难得进宫一回,还请侯爷去长乐宫一趟,看看贤妃娘娘。”   威宁侯谢了恩,然后去了长乐宫。   威宁侯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当他亲眼看到纪贤妃的一刹那,依旧心中一酸。   美貌妩媚的纪贤妃,短短几天之内就变了个模样。   憔悴消瘦苍白,目光呆滞,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尊雕像,不言不笑不动。秦王的死,将纪贤妃的灵魂也带走了。剩下的只是一个躯壳。   威宁侯定定神,上前行礼:“臣见过贤妃娘娘。”   纪贤妃神色木然,恍若未闻。   威宁侯心如刀绞,低声道:“娘娘,是臣来看你了。请娘娘节哀......”   纪贤妃涣散茫然的目光移了过来,落在威宁侯的身上,终于有了焦距。很快,纪贤妃的眼中燃起了一丝愤怒的火苗:“你来做什么?”   “阿晔最需要你这个舅舅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假惺惺地来做什么?来看看我的狼狈和痛苦模样吗?”   纪贤妃说着,神情渐渐激动起来:“滚!现在就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随手摸到了茶杯,用力地砸了过去。   威宁侯动也没动,任由茶杯砸中额头,温热的茶水四溅,混合着鲜血滑落,狼狈不堪:“秦王杀了太子,皇上不可能饶过他。我进宫相求,最多就是将威宁侯府也搭上。难道娘娘希望纪家就此家破人亡?”   “丧子之痛,我也经历过。说句难听的,那是他们自取死路,与人无尤。如果娘娘因此怪罪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这就离开,以后不会再来打扰娘娘了。”   说完,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离开。   纪贤妃看着威宁侯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张口叫住威宁侯。泪水又从眼角涌了出来。   ......L ☆、第三百二十七章 喜事   秦王之死,给皇上的打击和痛苦,丝毫不弱于太子被刺。   之后的两个月,皇上一直养病不出,朝堂之事暂时交给了魏王。魏王趁机拉拢人心,竟将倾向秦王的大部分官员都拉拢了过去。   对这些官员来说,投靠魏王也是无奈之下最好的选择了。秦王杀了太子,楚王绝不会放过秦王党羽。相较之下,魏王总要比楚王好一些。   叶皇后和楚王心中虽然不忿,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当日母子两个逼皇上下旨赐死秦王,皇上口中不说,心里却是有怨言的。这两个月来故意冷落楚王力捧魏王,不无惩罚警告的意思。   叶皇后暗中叮嘱楚王:“你父皇因为秦王的死对我们母子心存不满,所以近来故意冷落你。魏王又百般逢迎讨好,风头正劲,你暂时隐忍一段时间,先由得他得意张狂。”   说着,又冷笑一声:“魏王再上蹿下跳也没用。皇上岂会让一个瘸了腿的儿子继承皇位。可笑魏王痴心妄想!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楚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母后放心,我若是连这点城府和耐性都没有,还和他争什么皇位!”   这么多年来,楚王一直以文弱宽厚孝顺的形象示人,就连叶皇后和皇上也被瞒了过去。说到耐心和城府,楚王丝毫不比魏王逊色。   想到这些,叶皇后心中颇为欣慰。   太子已经死了,她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楚王身上。楚王虽然比魏王年轻。却是嫡出,皇上迟早会立楚王为储君。   “你这些日子行事低调些。私下多和陈元昭亲近来往。”叶皇后又叮嘱道:“魏王不知道陈元昭的真正身世,也不清楚陈元昭在你父皇心中的分量。你心中总该清楚。”   楚王点点头应下了   叶皇后和楚王绝不会想到,陈元昭早已将自己的身世告诉魏王,更不会知道,陈元昭已经暗中向魏王投诚。   两人明面上来往不多,暗中却联系不断。   秦王死后,魏王将秦王的大半人马都接了手,在朝堂上雷厉风行手段凌厉。行事也一改往日的低调。时常在府中设宴,邀请的宾客除了心腹亲信外,大多是魏王极欲拉拢的官员。   别人只以为魏王是春风得意得志张狂。陈元昭却很清楚,魏王不得不这么做。比起嫡出的楚王,魏王在出身上已经输了一筹,再有腿疾这一大缺憾。在皇上心目中。绝不是合适的储君人选。   魏王想要压过楚王,必须要表现出远胜过楚王的手段和气魄。这样才能虏获人心,也才能入皇上的眼。   这一日,陈元昭也接到了魏王府的请帖。   陈元昭看着请帖上的寥寥数语,讥讽地扯了扯唇角。魏王嫡长子的周岁酒宴,广邀群臣声势浩大。   魏王有了嫡长子,还有两个女儿,楚王成亲不过一年多。至今还没音信。   太子和秦王倒是都有儿子,不过。年龄最大的也只有七八岁。要等他们长大成人,还要等上十年。皇上的龙体一日不如一日,根本等不了那么久了。   不出两年,皇上一定会定下储君的人选。   将军盯着请帖已经很久了,却一直都没吭声。   周聪忍不住问道:“魏王长子周岁酒宴,将军打算去赴宴吗?”   陈元昭挑了挑眉,淡淡应道:“那一天正好是许徵娶亲的大喜日子,我要陪许徵去迎亲,哪有时间去什么酒宴。你替我准备好贺礼,当日命人送过去就行了。”   魏王府的酒宴去不去都无妨,大舅兄成亲可是万万不能缺席的   三月二十,天气晴朗,春风和煦,宜婚嫁。   许瑾瑜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平日穿戴简单随意些无妨,今天是许徵成亲的大喜日子,许瑾瑜特意精心装扮了一番。   十六岁的少女美丽动人,沉静温婉中透出少女的明媚娇妍,薄施脂粉,更添了几分慑人的容光。   邹氏显然也着意收拾过了,母女两个一见面,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容。   “大哥人呢?”许瑾瑜笑着问道:“今日是大喜日子,早点去迎亲。”   迎亲的时辰是很有讲究的,早上去下午回,行拜堂礼是在傍晚。许宅离曹家路程颇远,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在路上就得耗费一个多时辰。   邹氏笑道:“你大哥大概是太过激动兴奋,昨夜没睡好”   话还没说完,许徵含笑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娘,你和妹妹在说我什么?”   邹氏故意叹口气:“果然不能在人背后说坏话,刚一张口,人就来了。”   许瑾瑜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一边打量许徵。   许徵已经穿上了大红喜袍。   许徵平日最喜穿竹青色,显得身姿挺拔清隽如竹,今日穿着大红的喜袍,竟是格外的俊秀夺目。白皙的脸孔,被喜气的红色映衬的神采飞扬。   “大哥,你今天真俊俏。”许瑾瑜笑着打趣:“去曹家迎亲,曹家的女眷们哪里还舍得对这么俊俏的姑爷下手。”   此时的迎亲习俗十分热闹有趣。想将人家的女儿娶走,免不了要挨一顿棍棒。虽然女子手劲不大,打的时候也不会真的用全力,不过,那滋味也是够受的。   所以,迎亲的时候一定要带几个身强力壮扛得住揍的人。   许徵笑着应了回去:“动手也不怕。反正陈元昭兄弟两个陪我一起去迎亲,要揍也先揍他们两个。”   正好走到门口的陈元昭:“”   怪不得大舅兄盛情邀请他陪着去迎亲,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陈元青比陈元昭迟了几步,将许徵的话也听进了耳中,立刻笑着嚷了起来:“徵表哥,你这么说可太不厚道了。我这张俊俏的脸要是真的挨了揍,以后哪家的姑娘还愿意嫁给我。”   许徵和陈元青熟不拘礼,说笑了几句。   陈元昭的目光越过许徵,落到了许瑾瑜的脸上。   等许徵成了亲,接下来就该轮到他和许瑾瑜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新妇   迎亲队伍一大早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走了,下午才回来。   许徵一脸喜气神采飞扬,身侧的曹萦穿着精致的嫁衣,顶着红盖头,看不见面容,却身姿窈窕动人。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邹氏端端正正地坐着,看着一对新人向自己行礼,心中快慰又欢喜。   盼了多年,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许徵考中状元,又成亲娶妻。她就是现在闭了眼,也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了。   许瑾瑜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容光焕发春风满面的许徵,唇角微微扬起。   许徵前世孑然一身,从未娶过妻,也未尝过两情相悦的美好。这一世,许徵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拜了堂之后,一对新人被送进了新房。   许徵的同年同僚们,一股脑地涌了进去,也不知道在闹腾什么,不时地传来哄笑声。   这样的场合,许瑾瑜自然不便进去,便和邹氏一起陪着前来贺喜的女眷们闲聊。许家在京城没什么亲眷,今日来登门贺喜的,大多是冲着许徵来的。   含玉和纪妤也来了。   含玉的身孕已经显了怀,俏丽的脸庞丰润了一圈,眼中闪着满足又平和的光芒。许瑾瑜打量含玉一眼,笑着说道:“你怀着身孕,应该在府里安心养胎,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还特意过来。”   含玉笑着应道:“我以前一直做着伺候人的活儿,身子没那么娇贵。不瞒你说,怀了身孕之后,我也没什么特别反应,能吃能睡,身子好的很呢!”   含玉的嗓子依旧低哑难听,这一辈子大概也不会再恢复如初了。   不过,她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威宁候待她很好,她又怀了身孕,将来生个一儿半女。这辈子也有了依靠。   含玉十分善解人意,对许瑾瑜有意疏远的事只字不提。   纪妤就没那么识趣了,撅着嘴气呼呼地说道:“瑾表姐,你已经很久没到威宁候府来找我了。如今我兄长去世。秦王殿下又被刺死,我们侯府大不如前,你是不是就不愿和我们走动了。”   话语中不无指责的意味。   含玉略有些尴尬地制止纪妤:“瑾娘定了亲事,要待在闺阁里待嫁,不宜出去走动。绝不是成心冷落疏远我们。三小姐这么说可不妥。”   又歉然地看向许瑾瑜:“瑾娘,三小姐素来就是这个急躁脾气,说话有口无心,你可别放在心上。”   许瑾瑜抿唇一笑:“说起来,确实是我的不是。妤表妹怪我也是应该的。我给表妹陪个不是。”   说着,起身行了一礼。   许瑾瑜这么郑重其事的道歉,纪妤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刚才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想到什么就冲口而出,根本就没过脑子。你别生我的气才好。”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原本肆意妄为急躁任性的纪妤也长进了不少,在待人接物上比以前强多了。   看到纪妤,免不了又要想起纪妧。   从那一天分别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今日许家办喜事,纪妧打发人送来了一份厚礼,人却没有露面。   曾相知相惜的闺中好友,渐行渐远,直至决裂,令人不得不唏嘘。   每次想起纪妧,许瑾瑜的心情暗淡了几分。很快又打起精神,笑着问道:“对了,今日表嫂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纪妤抢着答道:“两个孩子都小,身边离不开人。她要照顾孩子,自然来不了了。”   含玉叹口气,接过话茬:“世子死后,她大病了一场,消沉了许久。连孩子也无暇顾及。现在总算是慢慢恢复了。”   许瑾瑜想到顾采蘋,忍不住暗暗唏嘘。纪泽死了。留给顾采蘋的是无尽的伤心失望,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不过,死者已矣,再伤心难过人也回不来了。活着的人总得振作起来。   ......   隔日清晨。   邹氏早早就醒了,穿戴一新,等着新过门的儿媳给自己敬茶。   许瑾瑜陪着邹氏一起等着,一边低声笑道:“娘,你起的也太早了,今天有的等呢!”洞房花烛夜,正是新婚情热的时候,今天十有**是要迟了。   邹氏不以为意地笑道:“等就等上一会儿,反正也没别的事。我巴不得小夫妻两个亲热和睦,早些怀上子嗣,为我们许家开枝散叶。”   母女两个有说有笑,果然等了小半个时辰,许徵才领着新婚娇妻来了。   “娘,妹妹,让你们两个久等了。”许徵神色自若地笑道:“今天早上起的迟了些。”   站在他身侧的曹萦,一张清秀文雅的脸庞早已红了,羞答答地垂着头。   邹氏立刻笑道:“不迟不迟,是我和瑾娘起的早了。”   许瑾瑜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附和:“是啊,是我和娘起的早。大嫂,你快些来敬茶。娘早就把见面礼准备好了。”   曹萦心中一暖,轻轻应了。   新过门的儿媳,大多会被婆家刁难挑刺,也算是过了门便立规矩。曹萦敬茶时却十分顺当。   邹氏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茶,喝了一口,然后笑着将见面礼给了曹萦:“这是我们许家祖传的翡翠玉镯,只传给长媳。我戴了十几年,现在你过门了,这对镯子就给你了。”   曹萦忙笑着道了谢,当场就将手腕上的赤金镯子换了下来。   邹氏眼里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曹萦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性情温柔。更难得的是,没有半分骄纵之气,聪慧而不张扬。她对这个儿媳实在是满意。   邹氏又和颜悦色的叮嘱了几句:“我们许家人口少,也没那么多规矩,一日三餐都是在一起吃的。你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张口说一声。”   曹萦柔声萦了,心中暗暗欣慰。   许家人口简单,邹氏性情宽厚温和,不是那等尖酸刻薄的婆婆。小姑许瑾瑜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能嫁进许家,真是她的福气。   隔日,许徵陪着曹萦回门。   新姑爷第一次登门,最是矜贵。岳父和两个舅兄陪着去了书房闲谈。曹萦则回了未嫁时的闺房里。   曹夫人拉着曹萦的手,低声问道:“阿萦,你嫁到许家这两日可还习惯吗?姑爷待你如何?婆婆有没有刁难你?还有小姑,相处的怎么样?”   曹萦笑着一一作答:“夫君温柔体贴,待我极好。婆婆也没刁难过我。吃饭的时候。我想站着伺候婆婆吃饭,都被婆婆拒绝了。说是家里有那么多下人,布菜盛汤的事有人做,不用我动手。”   “至于瑾娘,我和她本来就是闺阁密友,到一起说话解闷作伴,性情十分相投。”   曹夫人顿时舒展了眉头:“这就好。”   把女儿嫁到许家,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许家算不上大富大贵,不过,倒也称得上生活安乐衣食无忧。曹萦这么快就融进了许家。她这个当娘的也算去了桩心事。   曹夫人又问了些私密的体己话,直把曹萦问的脸孔通红。   曹萦声若蚊蚁地应了几句,便垂下头,再也不好意思吭声了。   曹夫人哑然失笑:“傻丫头,既是嫁为人妇,夫妻间的事都是免不了的,有什么可害臊的。你若是早日怀上子嗣,在许家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   “许家人口少,人少是非也少。更何况,许瑾瑜到五月就会出嫁了。你们姑嫂也没多少朝夕相处的时间了。”   顿了顿。曹夫人又低声道:“阿萦,许家有安国公府这么一门好亲事,你可得机灵点,和瑾娘多交好。将来少不了有求到她的时候。”   虽说这么想势利了一点。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谁都乐意和有利于自己的人结交。   曹萦柔顺地应下了:“娘说的是。”   ......   新婚小夫妻蜜里调油,好的舍不得分开。不过,许徵的婚假只有七日,时间转瞬即过。   七天后,许徵恢复了每天去翰林院。许家便只剩下邹氏许瑾瑜和曹萦了。   曹萦颇为守礼,每日晨昏定省。从不会迟。   邹氏笑着嗔怪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每天多睡会儿,不必总惦记着来请安。就这一家几口,哪里要讲究这么多虚礼。”   曹萦抿唇一笑:“这怎么是虚礼。自从我嫁过门之后,婆婆待我亲切和善。我能嫁到许家来,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婆婆没给我立什么规矩,我每日定时来请安,不过是聊表做晚辈的心意罢了。”   这话实在顺耳。   邹氏听的心情舒畅,笑着夸赞道:“徵儿娶了你过门,才是他的福气。”又趁机教训许瑾瑜:“你也是要出嫁的人了。安国公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多,你日后行事说话都要上点心,多学学你大嫂。”   许瑾瑜点点头,然后故意酸溜溜地叹了口气:“大嫂才刚过门,娘就处处偏心大嫂。如今在娘心里,大嫂可比我重要的多了。”   逗的邹氏和曹萦都笑了起来。   曹萦关切地问邹氏:“婆婆,瑾娘的好日子也近了,嫁妆都准备好了么?”   邹氏笑着应道:“置办了不少,还没全部置办好。”顿了顿又道:“你嫁进来时日还短,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当日变卖了大部分家资带到了京城来,买了这处宅院,剩下的银子分做三份。一份留给徵儿和你成亲,一份留做我的私房养老,还有一份是给瑾娘置办嫁妆的。约莫三千两银子。”   曹萦的陪嫁颇为丰厚,零零总总的加起来,约有一万两银子。   相较之下,许瑾瑜的嫁妆便显得单薄了不少。   更何况,许瑾瑜的夫家是家大业大的安国公府,许瑾瑜只带这些嫁妆嫁过去,只怕会被人小瞧。   曹萦想了想说道:“婆婆,我手里还有些体己私房,到时候一起给瑾娘添妆吧!”   邹氏一怔,正要张口,许瑾瑜已经婉言拒绝:“多谢大嫂美意。我们家的家境如何,陈元昭一开始就很清楚。他娶我也不是为了什么嫁妆。所以不必计较这些。”   曹萦微微一笑:“陈将军和你心心相印,当然不会计较嫁妆多少。不过,女子出嫁后,要面对的可不止是丈夫。他不计较,总有别人计较。”   诸如婆婆小姑嫂子婶娘之类的。   内宅是非多,女人们凑在一起,少不了要攀比高低。安国公府里的女眷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许瑾瑜的嫁妆少了,免不了要被奚落嘲笑。   许瑾瑜感受到曹萦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关切,心里涌起阵阵暖意:“大嫂,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着想。不过,你的私房我是不会要的。”   “是啊,你的私房银子自己留着。”邹氏笑着接过话茬:“我打算把安国府送来的聘礼拿出一部分,给瑾娘做嫁妆带到陈家去。”   邹氏显然是早有此打算。   曹萦羞赧地笑了笑:“原来婆婆早就为瑾娘打算好了。我刚才多嘴了。”   “你能想到这些,足可见你关心瑾娘,怎么算是多嘴。”邹氏笑着说道:“瑾娘很快就要出嫁,你们姑嫂两个日后可要好好相处。”   “那是当然。”   曹萦和许瑾瑜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对视一笑。   “你们几个在说什么,笑的这么高兴。”门口响起许徵爽朗的声音。   曹萦反射性地起身迎了几步,很快又停住了脚步。邹氏和许瑾瑜都在,她这副急切的模样落进她们眼里,实在是羞人......   许徵快步走了进来,很自然的挽了曹萦的手。笑着喊了声阿萦,然后喊了妹妹和娘。   许徵这般亲昵的举动,令曹萦陡然红了脸,羞臊的垂下头。   许瑾瑜将曹萦的羞怯看在眼底,先是暗暗失笑,心里又不禁微微泛酸。换在往日,许徵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和她说话,成亲过后,媳妇的位置迅速升高,亲妹妹和亲娘都要往后排一排了。   许瑾瑜很快将这抹黯然失落的情绪抛到一旁。   许徵和曹萦恩爱甜蜜是好事,她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第三百二十九章 待嫁     邹氏将刚才三个人讨论的话题说给许徵听了一遍:“......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离瑾娘出嫁只有一个月零几天。喜宴的事得趁早筹备。”   一听到许瑾瑜出嫁,许徵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皱眉说到:“喜宴的事暂且不用着急吧!”   “怎么能不急。”邹氏嗔怪地白了许徵一眼:“早点筹备好了,心里不慌,到时候也不会出岔子。还有瑾娘嫁妆的事,我也正想和你商议。当日安国公府送了那么多聘礼来,我想分出一半来给瑾娘做嫁妆,你觉得如何?”   “娘,不用留一半了,”许徵很快打断邹氏:“所有聘礼都给妹妹吧!”   邹氏略一犹豫,下意识地看了曹萦一眼。   按着此时的惯例,男方的聘礼是给女方家人的。   换在以前,邹氏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聘礼都给了女儿做陪嫁。可现在,家里多了儿媳,她这个婆婆说话行事不免就多几分顾忌了。免得儿媳心中耿耿于怀......   曹萦十分敏锐聪慧,几乎是邹氏刚看过来便微笑着张口说道:“我也赞成夫君的意见。聘礼是陈家送来的,由着瑾娘再带回陈家去。将来瑾娘在陈家也能挺直了腰杆说话。婆婆就听夫君一回吧!”   邹氏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说道:“也罢,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说,就按着你们的意思好了。”   唯一反对的人竟是许瑾瑜:“娘,大哥大嫂,我不用这么多嫁妆。之前我就说过,陈元昭娶我又不是为了我的嫁妆。否则,他大可以娶那些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了。聘礼给我一半就行了。另外一半留在家里......”   “陈元昭娶你不是为了嫁妆,我答应你们的亲事,也不是为了陈家的聘礼。”许徵只一句话,便将许瑾瑜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不用再说了。”   许瑾瑜既窝心又觉得无奈:“大哥......”   许徵定定地看着许瑾瑜,目光温和又坚定:“妹妹,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没能为你攒下多少嫁妆。现在不过是将陈家送来的聘礼给你......其实这也不算是我给的。因为这些本来就是你的。”   话说到这份上,许瑾瑜也只能点头应了。   许徵看似随和,实则心性果决。自尊心也格外的强。因为陈元昭的家世身份,许徵已经有处处憋屈的感觉了。现在坚持将聘礼都给她带回陈家,不仅是心疼她这个妹妹,也有和陈元昭一别苗头的微妙意味。如果她坚持不应。许徵心里也一定不是滋味。   算了,带回陈家也无妨。   反正将来许家有什么事。她都会全力相助。   许徵做了这样的决定,心里十分舒畅。   不过,他也暗暗担心曹萦会暗暗不快。私下里小夫妻两个独处的时候,许徵特意解释了一番:“阿萦。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就要出嫁,我这个做大哥的。理当要多尽心。陈家又是国公府邸,嫁妆太寒酸了肯定会被人耻笑......”   “我什么都明白。你不用解释了。”曹萦抿唇轻笑,温柔地接过话茬:“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等贪图钱财的人么?陈家送来的聘礼,都给瑾娘做陪嫁好了。你这个兄长疼瑾娘,我这个做大嫂的,岂有不疼她的道理。”   许徵听了这番话,心中十分感动,忘情地上前一步,将曹萦搂进怀中:“阿萦,能娶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曹萦红着脸依偎进许徵的怀里,心里涌起柔情蜜意。   ......   时间一天天的滑过,天气也热了起来。   出嫁的日子渐渐临近,许瑾瑜的心情也难以抑制的紧张起来。   前世她嫁入威宁侯府后,很快就被软禁,之后又被送到了僻静的庄子里。那些回忆痛苦不堪,也让她对成亲一事隐隐的排斥,甚至有些难以言喻的惊惶和不安。   叶氏精明厉害,她和叶氏能相处的好吗?   安国公对陈元昭有心结,对她这个儿媳也不会有多少好感吧!   陈元白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袁氏嫁进陈家多年,已经生了两个儿子,早已站稳了脚跟。嫁过去之后,和袁氏之间也少不了明争暗斗。   二房的陶氏陈元青母子,也住在安国公府里。人多免不了是非多。   还有陈元昭暗藏的野心,隐藏在暗中的敌人......   一桩桩心事堆积在心头,令她忧虑难安。只是她将心思隐藏的很深,就连亲近如邹氏和许徵,也没察觉到。   只有朝夕相伴的初夏,隐约地察觉到了几分。   “小姐,你这几天胃口似乎不太好,脸色也不如往日好看呢!”初夏一边为许瑾瑜梳发,一边絮叨着:“再过几天就是小姐出嫁的大喜日子了。应该高高兴兴地等着出嫁才是,怎么心思反倒重了起来?”   许瑾瑜不欲多说,敷衍地应道:“我什么也没多想,就是天气渐渐热了,胃口不如以前罢了。”   又叮嘱了一句:“你可别将此事告诉娘和大哥,免得他们忧心。”   初夏见许瑾瑜说的慎重,不敢怠慢,乖乖点头应了。   初夏藏不住心思,过了片刻,忍不住又说道:“小姐,你若是有什么心思,不妨说给奴婢听听。奴婢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告诉任何人。”   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许瑾瑜心里一暖,犹豫片刻,低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临近出嫁了,我心里有点慌乱。我们许家人口简单,我和大哥亲厚,从未红过脸。安国公府里就不一样了,人多口杂,关系也复杂的多......”   说到底。就是即将离开家嫁为人妇心中忐忑恐慌。   素来冷静自制的许瑾瑜,脸上难得的露出些许惘然和不安。   初夏哑然失笑:“小姐这么聪明,原来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女子长大后,总是要出嫁的。一开始夫家自然比不得娘家,总会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不过,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慢慢适应了。”   短短几句话。令许瑾瑜豁然开朗。   是啊。船到桥头自然直。为了将来可能的麻烦而纠结,无疑是自寻烦恼。   ......   出嫁前的一晚,邹氏特意到了许瑾瑜的屋子里。殷切地叮嘱了许久:“......瑾娘,出嫁之后你就是陈家的儿媳,是陈元昭的妻子。可不能像在家里这样随意任性。要孝顺公婆,伺候丈夫。和婶娘大嫂小姑都要和睦相处......”   许瑾瑜柔声应了。   邹氏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说了许久,直到搜肠刮肚。再也想不出什么要叮嘱的了,才长叹一声,紧紧地攥着许瑾瑜的手。眼中闪出了水光。   捧在掌心的宝贝女儿,如今长大成人。明天就要出嫁了。   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儿媳,想见一面都不容易了......   许瑾瑜见邹氏红着眼眶。心里也觉得酸涩,低声道:“娘。我嫁人了,也永远是你的女儿。日后我会常回来看你。”   “傻丫头,嫁了人之后,就安心地在夫家待着,别总惦记着回来,免得公婆心里不高兴。”邹氏想挤出笑容,可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   许瑾瑜眼睛一红,扑进邹氏怀里,泪水也涌了出来:“娘,我舍不得离开你和大哥,我不想嫁人了......”   邹氏哽咽不已:“瑾娘,娘也舍不得你啊!”   母女两个相拥着哭了许久,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邹氏用帕子擦了眼泪,又为许瑾瑜擦了眼泪:“你出嫁是大喜事,我应该高高兴兴的,你也要开心点,都别哭了。我还有件最要紧的事没和你说呢!”   最要紧的事?   许瑾瑜一怔,下意识地问了句:“是什么事?”   邹氏脸上迅速的掠过一丝不自在,咳嗽一声说道:“就是夫妻间的事。”   邹氏虽然说的含糊不清,许瑾瑜还是很快听懂了.....一张俏脸也红了起来。这种事情诉之于口,实在是太尴尬了。哪怕对方是亲娘,也很别扭。   很显然,邹氏也有同感。吞吐了半天,也张不了口,索性从怀中掏了一本薄薄的册子过来,飞快地塞到许瑾瑜的手里:“你自己翻着看看吧!”   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步伐匆匆,耳际还隐隐红了。   许瑾瑜原本觉得羞臊不已,看了邹氏这等反应,不由得莞尔一笑,反而镇定了不少。将手中薄薄的册子翻开,一副*男女交缠的画面顿时映入眼帘。   画这个册子的人显然是个中高手,画的形象逼真,男女脸上忘情痴迷的神色栩栩如生。   许瑾瑜脸孔腾的涨红了,立刻将册子合上,一颗心怦怦地跳的飞快。   对于男女之事,她唯一的经验便是前世的那一晚。可是那一回给她带来的是痛楚和羞辱,还有无尽的后悔。之后的数年里,她从不愿回想那一段往事。   想到纪泽,她只觉得恶心。连带着对男女之事也十分淡漠,甚至有些排斥。   可明天,她就要嫁给陈元昭了。夫妻之间,这种亲密的事......总是少不了的......   许瑾瑜咬了咬嘴唇,狠狠心,又像做贼似的悄悄翻开了图册。有了心里准备,再看上面的图画也镇定了不少。   这本册子不算厚,只有十几页。每一页上面都画着一对男女。每一幅画上的姿势都不相同......   许瑾瑜越看脸越红,心也跳的越来越快。身体里涌起奇异的陌生的酥软。   图上的男女忽的换了脸孔,女的变成了她自己,男的变成了陈元昭,紧紧的拥在一起,做着亲密之极的事......   “咚咚”的敲门声陡然响起。   许瑾瑜陡然一惊,面红耳赤地回过神来,飞速地将册子塞到了枕头下,定定神才张口道:“是谁?”   门外响起许徵清朗的声音:“是我,快些开门。”   许瑾瑜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   许徵进来之后,先打量许瑾瑜一眼,诧异地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身子不适?”   许瑾瑜故作镇定地应道:“刚才娘来看我,叮嘱了我几句。我哭了一会儿,所以脸孔红红的。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也不知道许徵相不相信这个说辞,总之,许徵没有再追问,低声说道:“妹妹,你明天就要出嫁了。我有些话想独自和你说。”   “我们和安国公府结亲,确实是高攀了。不过,这也是陈元昭亲自求娶的亲事。你嫁到安国公府之后,只管挺直了腰杆做人。”   “安国公府里的人口比我们许家多,也复杂的多。不过,以你的聪慧伶俐,我相信你一定能很快就能适应。如果有谁敢欺负你,你别忍气吞声,记得告诉陈元昭。他肯为你撑腰很好,他若是不管不问,我这个做大哥的绝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陈元昭胆敢对你有半点不好,我一定会去找他算账!”   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杀气腾腾。   许瑾瑜既觉得好笑,心里又十分感动:“大哥,谢谢你全心为我着想。你放心,我能应付得来。陈元昭也一定会对我好的。”   许徵凝视着许瑾瑜,目光中流露出依依难舍:“你有信心就好。总之,我和娘是你永远的依靠。如果在安国公府过的不开心,随时都可以回来。”   许瑾瑜鼻子一酸,用力地点点头,眼里泛起了水光:“大哥,以后我不在家里,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和大嫂好好的过日子。”   许徵过的幸福,是她此生最大的希望。   许徵嗯了一声,目光柔和:“妹妹,你也要过的幸福平安。”   烛光下,许徵清俊的脸孔上浮满了温情关切。   许瑾瑜情难自禁,又落了泪。   许徵走上前,轻轻地拥住了许瑾瑜。   兄妹两个一直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许徵娶妻,许瑾瑜也将嫁人了。明天过后,许瑾瑜就是陈元昭的妻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再也不是他这个兄长了......   想到这些,许徵心里酸涩极了,眼角一片温热。   ......L ☆、第三百三十章 出嫁(一)   哭了半天,情绪又一直处于激动和纷乱中,等许徵走了之后,许瑾瑜只觉得十分疲倦,躺到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许瑾瑜在睡意朦胧中被叫醒。   “小姐,快些起床了。”初夏的声音轻快活泼,像是枝头上的麻雀,在耳边不停的叽叽喳喳:“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喜娘已经来了,得早些梳妆打扮。姑爷很快就会来了......”   芸香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是啊,小姐,该起床了。奴婢特意做了些点心,趁着迎亲的人还没来,悄悄吃些垫垫肚子。不然,这一整天都不吃东西,身子可吃不消。”   许瑾瑜很快清醒了过来。   先沐浴更衣,然后吃了两块点心。很快,喜娘便来了,开始为她净面梳妆。   这个喜娘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喜娘之一,梳妆的手艺十分高超。先用热水为许瑾瑜敷面,再用细线将她脸上绞干净,一张脸犹如剥了壳的鸡蛋,又嫩又滑。再接下来,各式胭脂水粉便派上了用场。   许瑾瑜索性闭上眼,任由喜娘在自己的脸上折腾。   耳边不时地响起众人的说笑声。   邹氏来了一回,很快便出去招呼客人了。许徵和曹萦也各自来看了她,不过,他们两个也得出去招呼客人,待不了多久就得离开。   一直陪在许瑾瑜身边的,是威宁候府的女眷。   含玉挺着肚子来了,纪妤来了,还有顾采蘋,今日也一起到了许家。   听到顾采蘋的声音,许瑾瑜忍不住睁开眼。喜娘还在忙碌,她不能动弹,只能透过铜镜打量顾采蘋。   几个月没见,顾采蘋消瘦苍白了许多,抿着唇角。目光有些飘忽不定。显得孤寂而落寞。   纪泽的死,对顾采蘋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因为两个孩子,顾采蘋才从痛苦中勉强振作起来。可她此时的情形,也实在算不得好。   顾采蘋很快便察觉到了许瑾瑜从铜镜中打量自己。忙歉然笑道:“今天是瑾表妹的大喜之日,我这个丧夫之人本不该进来,免得冲了喜气。只是我连着几个月没出过府也没见过你了,今日忍不住便跟了来。我待上一会儿就出去......”   “表嫂,”许瑾瑜轻声张口。打断了顾采蘋:“你肯来陪我,我心里不知有多欢喜,怎么会嫌弃。你别走了,留下陪着我吧!”   顾采蘋心中感动又感激:“你真的不介意么?那我就厚颜留下了。”   许瑾瑜心里一阵恻然。顾采蘋虽然虚荣浅薄,却也有可怜之处。如今纪泽一死,只留下她和两个孩子。她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不知要熬到何年何月......   许瑾瑜正要说话,喜娘委婉又含蓄地提醒:“奴婢要为小姐上妆了。”   上妆的时候,当然是不宜说话的。   许瑾瑜乖乖的住了嘴。   现在是在自己的闺房里,说几句闲话无人会取笑。等上了花轿。可就得守口如瓶噤声不语了。不然,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   喜娘忙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梳妆完了,然后扶着许瑾瑜站起身来,捧了精致的红色嫁衣为她换上。   许瑾瑜看着铜镜里容光照人美得令人屏息的少女,既觉得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美丽。可平日多是素颜示人,并不张扬。今日精雕细琢的妆容,给人焕然一新脱胎换骨的惊艳。就连她自己看着,也觉得格外的美丽。   “瑾表姐今天真美。”纪妤忍不住赞道:“这个喜娘梳妆的手艺真是不错。”   喜娘心中暗暗自得,口中却谦虚地应道:“许小姐容貌美丽气质出众。奴婢不敢居功。”又笑着夸道:“许小姐身上的嫁衣绣的格外精致漂亮,奴婢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还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不知是哪位巧手的绣娘绣出来的。”   “这可不是绣娘绣的嫁衣,是小姐亲手做的呢!”初夏抢着说道。语气里满是骄傲:“我们小姐擅长女红刺绣,绣娘的手艺也比不过我们小姐!”   喜娘一脸赞叹,含玉也笑着夸了几句。   屋里说的正热闹,就听门外响起了鞭炮声。   一个小丫鬟激动地喊道:“小姐,迎亲的人已经来了,新姑爷来了!”   陈元昭来了!   许瑾瑜心里怦怦一跳。忽然全身僵硬,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得齐声失笑。喜娘忙道:“请小姐坐到床边来,奴婢将盖头给你盖上。”   许瑾瑜宛如牵线的木偶,被众人围拥到床边坐下,然后,大红色的盖头笼罩了她的视线。   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喜庆的红色。   ......   “小姐小姐,迎亲的人好多。”   “姑爷已经来了,不过,被少爷领着人拦在了院门口呢!”   “少爷正在出题,一题比一题出的刁钻。幸好姑爷带了几个才学出众的男子来,正在绞尽脑汁地解题呢!”   初夏来回奔忙,将外面的动静一一说给许瑾瑜听。   当许瑾瑜听到许徵出题刁难新姑爷时,不由得暗暗好笑。   许徵一直看陈元昭不太顺眼,为了这一天,早就卯足了劲准备了许多刁钻的题目。如果陈元昭没有防备,今天肯定是要出丑了。   不过,现在看来,陈元昭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特意带几个饱学多才的男子来。   初夏一个人跑来跑去,绘声绘色地将外面的情形说出来,纪妤听了心痒难耐,索性也跑了出去凑热闹。   许瑾瑜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初夏飞快的走进来,兴奋地喊了声:“姑爷已经过了大少爷这一关,现在进来了。”   嘈杂的脚步声和笑闹声在门外响起,很快,门被推开了。   许瑾瑜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一颗心高高提起。   众人嘈杂的脚步声里,有一个脚步声格外的急促,迅速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激动:“阿瑜,我来了。”L ☆、第三百三十一章 出嫁(二)   陈元昭的气息迎面扑来。   两人离的很近......离的太近了!   不知是谁促狭的笑着嚷了一句:“别光顾着看了,快些把人娶回家,想看多久看多久。”   周围响起善意的哄笑声。   许瑾瑜脸颊一阵滚烫。这个促狭的声音分明是陈元青!   陈元昭似低低地笑了一声。宛如一根羽毛,轻轻地落在许瑾瑜的心头,痒痒的,甜甜的。许瑾瑜忽的生出冲动,想掀开盖头看一看陈元昭此时的模样。   陈元昭素来冷厉沉默,不苟言笑。相识这么久,她还没见过他开怀释然的笑容。此时的陈元昭,一定很英俊很好看。   从今天起,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了。   一直飘忽不定的心,稳稳地落了下来,很踏实,很安心。   喜娘将红色的绸带赛进她的手里,笑着低声叮嘱:“小姐,现在该去拜别太太少爷,上花轿了。”   许瑾瑜在喜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喜带在她的手里,另外一端在陈元昭的手里。她心中兴奋激动,又有些隐隐的忐忑迷茫。 陈元昭的心情也一定很复杂吧!他前世一直孑然一人,从未娶妻。成亲对他来说还是第一回呢......   许瑾瑜胡思乱想了片刻,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陈元昭站到了邹氏的面前。   喜娘搀扶着许瑾瑜跪在准备好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身边的陈元昭也一并跪下了。   邹氏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心里既高兴又不舍,既酸涩又欢喜:“瑾娘,从今天起,你就是陈家妇。嫁到陈家,要恭敬柔顺,孝顺公婆,伺候丈夫,早日为陈家开枝散叶......”   叮嘱了一通。到底忍不住红了眼眶。   许瑾瑜顶着红盖头,看不见邹氏此时的表情。不过,只听邹氏哽咽的声音,也知道邹氏一定落了泪。心里不由得一酸。   起身后。许徵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子。   此时的习俗,女子出嫁的时候,要由娘家的兄弟背着出家门。   许瑾瑜在喜娘低声的指引下,趴到了许徵的背上。   许徵稳稳的起身。将许瑾瑜背了起来。许徵刻意放慢了脚步,可从内堂到门外的花轿,只有短短的一段路,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许徵将许瑾瑜放到花轿上,趁着两人离的极近的时候,迅速的低语:“妹妹,多珍重!”   短短几个字里,透出浓浓的不舍。   许瑾瑜的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应道:“大哥,你也珍重!”   许徵心里一酸。定定神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到了穿着红色喜袍的陈元昭身上。即使是看这个男人百般不顺眼,许徵也不得不承认,陈元昭确实是个十分优秀出众的男子。   脸孔没了往日的冷凝,眉眼舒展开来,被大红色的喜袍映衬出罕见的柔和,英俊之极。   这样的男子,也勉强配得上妹妹了。   许徵走到陈元昭身边,声音低的只有彼此能听见:“陈元昭,你一定要善待我妹妹。否则,我饶不了你!”   身为新郎官的陈元昭,心情极好,自然不会和大舅兄计较口舌。低声应道:“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你就放心把你的宝贝妹妹交给我吧!从今以后,她的喜怒哀乐都有我相陪。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   许徵将心头的酸楚不舍都按捺下去,淡淡应道:“好。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男人一言九鼎,希望你永远都不忘今日说过的话。”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并未再说什么。   好听的话说的再多也没用,日后他自然会让许徵刮目相看。   ......   陈元昭骑上骏马,结实健壮的轿夫们,稳稳地抬起了花轿。   这些轿夫可不是安国公府里的护卫家丁,而是从陈元昭的亲兵营里挑出来的。一共八个名额,几百个亲兵几乎抢破了头,一个个争抢着要来。   周聪从中挑了相貌最端庄身手最好的八个。今天一亮相,果然不同凡响。一路上不知引得多少小媳妇大姑娘张望。   许徵骑着马,随着迎亲队伍送出了老远,才停下了。   许徵目送着花轿越抬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在原地停了许久,才黯然失落的回转。   回到许宅的时候,前来道贺的客人已经走了不少。曹萦正陪着女眷闲话,见许徵回来,忙迎了上来:“迎亲的人都走了么?”   许徵嗯了一声:“娘人呢?”   曹萦低声叹道:“瑾娘上了花轿之后,婆婆就落了泪,不宜再陪着客人,已经回屋子去了。”   女儿出嫁,身为亲娘的,岂有不伤心的道理?   看着邹氏伤心难过的样子,曹萦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亲娘,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许徵打起精神道:“我去看看娘。”   曹萦点点头应了。她和许瑾瑜感情再好,也远不及丈夫和婆婆。许瑾瑜今日出嫁,母子两个心里都很难受。   许徵很快到了邹氏的屋子外,抬手敲了门:“娘,是我。”   半晌,邹氏才应了一声:“门没拴,你进来吧!”   鼻音浓重,显然是狠狠哭了一场。   许徵轻轻推门而入。   不出所料,邹氏果然是满脸泪痕,眼睛哭的都有些肿了。   许徵心里也不是滋味,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安慰邹氏:“陈元昭家世相貌人品都出众,妹妹嫁给他,终身也有了依靠。我们应该为她庆幸高兴才对。”   既是安慰邹氏,也是在说服自己。   陈元昭确实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许瑾瑜有这样的好姻缘也是幸事。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徵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邹氏想挤出笑容,泪水却哗地涌了出来:“可我只要一想到瑾娘以后就要住在陈家,我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就像被挖去了心尖上的肉一般难过......”   许徵一阵黯然。   是啊,这种酸涩又难受的感觉,可不就是像被剜去了心头肉吗?L ☆、第三百三十二章 出嫁(三)   花轿抬的很平稳。   所有的喧嚣热闹,都被隔在了花轿外。她一个人独自待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翻腾不息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初夏跟在花轿边,时不时地低声絮叨:“小姐,你在里面是不是很闷?外面可热闹了,迎亲的队伍老长老长,抬着花轿的轿夫都一个赛一个的俊俏,路边好多人围着看......”   “小姐,你今天还没看到姑爷!姑爷今日穿着喜袍,真是英俊的不得了。一路上不知多少女子偷偷看姑爷呢!”   许瑾瑜听着初夏绘神绘色的话语,不由得浮想联翩。想象着陈元昭穿着喜袍的样子,想着他神采奕奕地骑在骏马上,想象着此时他就在花轿边......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才停下了。   初夏的声音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雀跃兴奋:“小姐,已经到安国公府了。姑爷下了马,已经过来了......”   许瑾瑜原本还算镇定,被初夏这么一惊一乍的,一颗心怦怦乱跳。   踢轿门,下花轿,进喜堂......许瑾瑜迷迷糊糊地任喜娘搀扶引领摆布,直到拜堂的时候,才清醒了过来。   拜了天地,拜父母,然后是夫妻对拜。   两人离的太近了,一不小心碰到了彼此的头。   许瑾瑜听到陈元昭倒抽一口凉气,不由得抿唇偷笑。她戴着厚重的凤冠,碰一下倒是无妨。陈元昭可是结结实实地碰了一下,额上一定很疼。   拜完堂之后,便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洞房。   坐到床边后,许瑾瑜悄悄松了口气。从一大早起折腾到现在,总算是到了安国公府。   “二哥,快些揭开新娘子的盖头。”陈元青活泼爽朗的笑声响起。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众人热烈的响应,一个个鼓噪着嚷了起来。   陈元昭其实一点很不乐意当着众人的面揭开盖头。女子出嫁的这一天,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候。这份美丽。是属于他的,他只想一个人独自欣赏。   不过,大喜的日子,他总不能板着脸孔撵人。   陈元昭不着痕迹地瞪了陈元青一眼。然后才不情愿地拿了喜秆。轻轻地挑落盖头,厚重的红盖头掉落,露出新娘的娇容。   原本嘈杂的洞房,忽的安静了片刻。   陈元昭也被许瑾瑜的绝色容光惊艳震慑住了。   他一直清楚她是个美人。不过,她的美丽是温婉含蓄的。并不张扬。今日经过喜娘的巧手装扮,美的惊心动魄,美的摄人心魂。   精致繁复的大红嫁衣,更是将她的美丽衬托到了极致。   “新娘真美。”不知是谁,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然后,众人纷纷回过神来,七嘴八舌的夸赞起来。   原本最活泼欢快的陈元青,在看到盛装的许瑾瑜后,却忽然没了闹腾的兴致,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   心底有些黯然。有些失落,还有些不能诉之于口的遗憾。   许瑾瑜安静地坐着,目光低垂,俏脸微微羞红,表面看来还算镇定。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是多么紧张。缩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洞房里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看,一边看一边夸赞。她只能垂着头,不敢抬起头来看任何人。包括近在咫尺的陈元昭!   陈元昭终于张口了:“时候不早了,都去前院喝喜酒吧!”   立刻有人笑着打趣:“看到新娘子,陈将军心里蠢蠢欲动急不可耐。嫌弃我们这些人碍眼,所以才催着我们去喝喜酒吧!”   顿时引来了一阵哄笑声。   陈元昭面不改色地应道:“我陪你们一起去。”   这还差不多。   众人笑着拥着陈元昭走了。   哗啦啦走了一群人,洞房顿时清净了许多。   许瑾瑜一颗心落回原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接下来......嗯。她什么也不用做,继续等着喜宴开席散席,等着陈元昭回来就行了。   乍然到了陌生的地方,人不免要拘束些。就连性子活泼的初夏也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地站在床边。芸香站在另一侧。   还有几个丫鬟,都是她从许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倒是没见什么陌生脸孔。   ......   时间一点点滑过。不知等了多久,门口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陈元昭回来了!   许瑾瑜硬生生的抑制住抬头的冲动,继续垂着头,露出娇羞的神色。   门被推开,脚步声很快来到了她的面前。头顶处响起陈元昭蕴含着一点点笑意的声音:“他们都被我撵走了,你可以抬头了。”   他们都走了么?真是太好了!   许瑾瑜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放松,抬起头,看向陈元昭。   粗大的红色喜烛燃出喜庆的红色光芒,触目所及处都是一片红色。红色的床铺,红色的被褥,红色的纱帐,穿着红色嫁衣的自己,还有穿着红色喜袍的陈元昭。   初夏没说错,今天的陈元昭,确实英俊极了。   浓黑的眉眼浮着点点笑意,没有了平日的冷凝,柔和的不可思议,也俊美的令人移不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胶着到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阿瑜,”陈元昭低低的喊了一声,心里的愉悦满足,都在这短短的两个字中溢了出来。   许瑾瑜轻轻地喊了声子熙。   一对有情人,眼中只剩下彼此。   喜娘煞风景地咳嗽一声,陪笑道:“将军暂且莫急,先喝了交杯酒吧!”再不出声,只怕接下来将军真的要撵人了......   陈元昭果然有些不耐,淡淡地看了喜娘一眼:“发什么楞,还不快点把酒端过来。”   喜娘心里一凛,哪里还敢磨蹭,立刻应声去了。   许瑾瑜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陈元昭显然已经竭力收敛了,可那份冷凝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里,稍微流露出一星半点,都令人噤若寒蝉。   可怜的喜娘,大概还从没见过这般冷厉的新郎官。   陈元昭留意到许瑾瑜眼里的笑意,心里那一点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俯下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初夏芸香:“......”   我们还都在呢!L ☆、第三百三十三章 洞房(一)   许瑾瑜的脸颊似火烧一般,红彤彤的,半是娇嗔半是羞恼地瞪了陈元昭一眼。   初夏她们都在,还有喜娘.....他这么旁若无人,实在令人羞臊。   被那双水汪汪的明媚眼眸瞪着,陈元昭非但没收敛,反而更肆意了。他坐到床边,将许瑾瑜楼进怀里。在她的额上又亲了亲。   真是闪瞎了眼。   初夏和芸香对视一眼,俱都红了脸,无奈的将头转到另一边。   三十多岁的喜娘今天也算长了见识,心中暗想,接下来动作可得快点。陈将军熬到二十二岁才娶媳妇,之前连个通房丫环都没有,“急切”的心情也可以体谅......   交杯酒进行的很快。   许瑾瑜还没来得及羞答答的装装样子,陈元昭已经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还体贴地说道:“你若是不惯喝酒,我替你喝。”   许瑾瑜:“......”   喜娘哭笑不得,忙阻止道:“将军,这可万万使不得。交杯酒可不能由人代替,得自己喝了才行。”   许瑾瑜定定神,将杯中的酒缓缓饮下。   她不胜酒力,只喝了一杯,便霞飞双颊,俏脸上布满了红晕。   陈元昭看着眼前的芙蓉俏颜,生平第一次领略了什么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一股异样的骚动,从心底涌起,一半涌上脑海,另外一半......却汇聚到了下面,身体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   “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安置了吧!”   陈元昭忽的冒出了一句,声音有些奇异的沙哑。   许瑾瑜一怔。抬起眼,看入一双闪着幽暗光芒的眼眸,一颗芳心顿时怦怦乱跳起来。脑海中掠过昨天晚上看过的羞人画面......   不用陈元昭撵人,初夏芸香也待不下去了。   她们两个都是姑娘家,何曾见过这般暧~昧的场面。   初夏迅速的冲芸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告了退。退出洞房的时候,顺便将屋里所有的闲杂人等都领了下去。   洞房里很快就只剩下陈元昭和许瑾瑜两人。   许瑾瑜根本不敢和目光灼灼的陈元昭对视。垂着头咬着嘴唇。俏脸红通通的。   陈元昭原本很急切,看她这副羞臊的模样,反而冷静了不少。先俯下头。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了许久,直吻的她**吁吁快呼吸不过来了,才抬起头,眼神灼热又隐忍。   许瑾瑜几乎沉醉在他温柔的目光下。   “阿瑜。现在没别人了,你可以张口说话了。”陈元昭将她搂进怀里。低声笑道:“你一整天都没说话,一定早就闷坏了。”   所以,他早早地将初夏她们撵出去,不是急着洞房。而是要和她说话么?   许瑾瑜心里如同喝了一碗蜂蜜,甜腻的化不开:“其实早上也说过几句,不过。等你来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说过半个字了。”   陈元昭扬起唇角。又说道:“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吧!我让人准备了一些吃的,这就让人端进来。”   不提吃的还好,一提起来,许瑾瑜便觉得饥肠辘辘,也顾不得颜面了,立刻点了点头。   陈元昭被逗乐了,唇角线条上扬,脸孔英俊又柔和:“你稍稍等上片刻,饭菜很快就来了。”   说着,起身走到门边,推开门吩咐了一句,不出片刻,便有人端着饭菜送到了门边......许瑾瑜眼尖的瞄到那个人正是周聪。   周聪显然想厚着脸进洞房,陈元昭接过托盘,不客气地撵人。   **一刻值千金!   辛苦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他才不愿任何人来打扰,偷偷看许瑾瑜一眼也不行。   ......   饭菜是提前就做好了,一直放在热水里温着,现在依旧冒着热气。   四盘炒菜,两荤两素,一碗粳米饭,还有一大碗鸡汤。   许瑾瑜闻到饭菜香味,只觉得更饿了。不用陈元昭招呼,便起身走到了桌边坐下。迅速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陈元昭没有说话,眼中却掠过一丝笑意。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真是半点不假。在他眼里,许瑾瑜做什么都好,就连不那么斯文的吃相,也显得格外可爱。   许瑾瑜吃了半碗米饭,便搁了筷子。   陈元昭微微皱眉:“怎么不都吃完?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许瑾瑜略一犹豫,说了实话:“这倒不是。只是你一直这么盯着我,我实在吃不下去了。”换了谁被这么盯着不放,胃口都好不到哪儿去吧!   陈元昭立刻应道:“那我转过身,你继续吃。”不等许瑾瑜回答,又添了一句:“你先填饱肚子,再来喂饱我。”   填饱肚子......喂饱我......   许瑾瑜使劲地瞪了陈元昭一眼:“陈元昭!”   陈元昭看着面红耳赤的许瑾瑜,心里的火苗嗖地涌了上来。他走上前一步,在许瑾瑜倏忽睁圆的眼眸下,一把抱起了她,大步走到床边。   许瑾瑜攥着陈元昭胸前的衣服,紧张地语无伦次:“你......你不是说让我先吃饱么?”   陈元昭的眼里燃着两团火焰,沙哑着嗓子说道:“我等不急了。”   接下来,许瑾瑜根本无暇再害羞了。   陈元昭迅速的将她放到床上,一手放下纱帐,另外一只手迅速的解开喜袍,衣服一件一件地落了地。   光裸结实的胸膛,平坦的小腹,长而有力的胳膊,修长结实的腿。目光一不小心落到腿间......   许瑾瑜只觉得脸庞快要着火了,不止是脸庞,心底也燃起了奇异的火焰。烧的她口干舌燥,满脑子旖旎。   陈元昭俯下身子,为她解开衣襟。   嫁衣繁复精致,解起来也格外的麻烦。陈元昭显然不擅长此道,很快就没了耐心,两只大手落在衣襟上,似乎在考虑着是不是用力撕扯。   许瑾瑜细白柔嫩的手覆住了他的手,忍着羞意,低低地说着:“你松手,我自己解开衣服。”   这件嫁衣是她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一针一针绣出来的。就这么撕坏太可惜了。   陈元昭不太情愿地挪开了一些。     ☆、第三百三十四章 洞房(二)   许瑾瑜在床上坐起,先摸索着拿下凤冠,放到床边的柜子上。再拔出各种饰物,黑亮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陈元昭呼吸急促起来。   许瑾瑜没有看陈元昭,低着头解开衣襟,因为心绪紊乱呼吸急促,手也微微颤抖着。远不如往日灵活。   大红色的嫁衣褪下,紧接着是红色丝缎的中衣。   中衣脱下后,露出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肚兜,包裹着发育姣好的身段,袒露出细长的脖子圆润的肩膀,还有胸前的柔嫩肌肤。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胸前,非但没能遮住美景,反而更添了几分夺人心魄的妩媚。   许瑾瑜实在没勇气再动手了,飞速地看了陈元昭一眼。   绯红的脸颊,柔润的红唇,眼眸浮着一层淡淡的氤氲水汽。   陈元昭低低地**一声,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   高大结实的身躯覆住柔软的娇躯,唇舌交接,肢体相缠。红色的纱帐遮挡住了一室春情,只隐约地传出细细的低~吟声和**声。   “好痛......”许瑾瑜微弱的低呼了一声。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陈元昭隐忍难耐地**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纱帐轻轻地摇曳起来。精致结实的木床也微微摇晃。   ......   没过太久,纱帐里的动静平息了下来。只有急促的**声。   许瑾瑜闭着眼睛,脸颊潮红,胸口起伏不定。   陈元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躺在她的身侧,大手依然霸道地覆盖在她的胸前。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似舒张开来一般,通体舒畅。   原来,男女交~欢的滋味如此**美妙。   只可惜,刚才的时间太短了一些......大概男人的第一次都这样。也没什么可遗憾自卑的,以后多多练习就好了......   身体有了最亲密的接触,彼此间的距离也迅速地拉近了许多。陈元昭稍微休息片刻。便在许瑾瑜耳边低声问道:“还痛吗?”   许瑾瑜诚实地嗯了一声。   真的很痛。   全身都像被重物碾压过似的,又酸又痛。尤其是某处羞人的地方,更是痛不可当。   陈元昭歉然地低语:“我刚才太急切,弄痛你了。”顿了顿。又低声说道:“我一直没近过女色,第一回难免笨拙些,时间也很短。以后多练习就会好了......”   许瑾瑜羞的不敢睁眼,拧了陈元昭一把。   陈元昭很配合地呼痛,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许瑾瑜下手不轻不重的。对他来说和挠痒差不多。   刚尝过云~雨之欢的身体食髓知味,稍微一磨蹭,立刻又有了反应。   许瑾瑜和他的身体紧紧相贴,岂能察觉不到?也顾不得羞臊了,睁开眼柔声央求:“子熙,我身子还是很痛,再也经受不起了......”   一个吃素了二十多年的人,乍然开了荤腥,正是激动情热的时候。搂着光滑温热的身子正要为所欲为,让他就此停下。简直是一件残忍的事。   可陈元昭愣是忍下了。   陈元昭停了所有的动作,俯头在她的额上亲了亲:“好,我今晚不碰你了。你身子痛,我让人送热水到净房,在热水里沐浴一会儿,会舒服许多。”   许瑾瑜没料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陈元昭,怔怔了片刻,心里涌起丝丝甜意。   陈元昭这是在心疼她呢......可他的身体还是紧绷坚硬,就这么憋着,一定很难受吧!   许瑾瑜一个冲动。脱口而出道:“要不然,等我沐浴过后再......”   再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陈元昭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立刻翻身穿了衣服。开门让人送热水。净房就在隔壁,从屏风后绕过去,有一道门,推开门便到了净房。   ......   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   许瑾瑜想坐直身子,刚一动,便觉得全身酸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陈元昭大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子,轻轻松松地抱起了许瑾瑜。许瑾瑜光裸的身子也一览无遗。   许瑾瑜涨红了脸,立刻伸手捂住了陈元昭的眼睛:“不准乱看。先放我下来,我先穿衣服。”   陈元昭低笑了起来:“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不穿衣服也无妨。反正到了净房里也是要脱的。何必穿上脱下这么费事。你要是怕着凉,我拿块绵软的薄毯替你裹上。”   没等许瑾瑜说话,又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以后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现在多看几眼也没什么可害羞的。”   这么说,其实也挺有道理。   已经成为夫妻了,真的没什么可忸怩的......   许瑾瑜咬了咬嘴唇,轻轻放下了胳膊。   陈元昭知道她脸庞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极难得了。倒也没再盯着她的身子看,免得她恼羞成怒。随手拿了一旁的薄毯过来,将她包裹好,然后抱着去了净房。   全身浸没在温热的水里,全身的酸痛顿时缓解了许多。   许瑾瑜还没来得及满足的叹息,就被陈元昭的举动惊到了:“你脱衣服做什么?”   短短一句话间,陈元昭已经将身上的衣服脱的一干二净,然后迈步进了澡桶。然后,某物大喇喇地在许瑾瑜眼前掠过......   许瑾瑜的脸孔红的都快滴血了。   陈元昭一坐到澡桶里,宽大的木桶顿时显得局促了不少,热水溢出了澡桶。两人的身体不得不紧贴在一起。热气迅速蒸腾。   不知是因为水热,还是因为心里的悸动,许瑾瑜的脸颊绯红一片。   陈元昭将她揽进怀里,低低一笑:“放宽心,沐浴时我不会乱来的。”   要乱来,也要等到沐浴后。   这可是许瑾瑜亲自允诺过的。   许瑾瑜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沐浴过后,她被陈某人抱回了床上,狠狠地为所欲为了一番。   嗓子早已叫的嘶哑,全身没了一丝力气。   一波接着一波的欢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许瑾瑜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在潮水中浮浮沉沉,偶尔露出水面,很快又被淹没。   ☆、第三百三十五章 画眉   不知何时,才云消雨散。   许瑾瑜疲倦之极,蜷缩着身子,很快便昏沉着睡去。   即使是在睡梦中,陈元昭也霸道的搂紧了她。她偶尔翻个身,便又被拉回了温热的怀里。   似乎刚闭上眼不久,天就亮了。   许瑾瑜听到敲门声和初夏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意识清醒了一些后,开始觉得不对劲,身边似乎有一个温热结实的身躯......   睁开眼,一张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   许瑾瑜楞了片刻,昨天的发生的一切争相涌上心头。   坐上花轿,到了安国公府,拜堂成亲,还有缠绵旖旎又疯狂的洞房花烛夜......许瑾瑜的脸颊热了起来。   一缕阳光透进窗棂,洒落在床上。许瑾瑜娇羞的脸庞美丽明媚,令人移不开眼睛。   陈元昭凝视着许瑾瑜,心里被异样的满足盈满:“阿瑜,我每天五更起床练功,早已成了习惯。时间一到就醒了。你若是觉得累,就再多睡会儿。”   许瑾瑜定定神,说道:“今天得早起给长辈们敬茶,不能再睡了。”   其实,她全身酸痛,根本没半点力气。恨不得再睡上半天才好。不过,新婚敬茶还是早一些的好。   大概是昨夜折腾的太厉害了,许瑾瑜的嗓子有些低哑无力。   陈元昭听着心疼,皱眉道:“不用急着起床,敬茶迟些早些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打发人去和父亲母亲说一声......”   许瑾瑜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又胡闹了!哪有让公公婆婆等儿媳的道理。你想让我刚过门就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么?以后我在府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话说的这么严重,也太夸张了!   陈元昭哑然失笑。英俊的脸孔线条上扬,在晨曦中熠熠生辉。   许瑾瑜忍不住叹道:“你真该多笑一笑。”   他笑起来真的很俊,也显得年轻了许多。可惜他平日总是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令人望之却步。   陈元昭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从十岁起进军营,十二岁就开始上战场。我年纪轻,若是不沉着脸。更难以服众。时间久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谁也不是天生就这样。   许瑾瑜看着陈元昭淡漠的样子,一阵心疼。   他自小缺少父亲的关怀,发现母亲和皇上私通的秘密后。心中阴郁难解。十岁起就离开安国公府进了神卫军营。整日接触的是兵器战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变的冷漠无情沉默少言。   许瑾瑜一个冲动之下,伸出胳膊搂住陈元昭:“子熙,以后我会陪着你。不会再让你孤单寂寞。”   陈元昭心里一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身子一贴近,欲~望也随之苏醒。   陈元昭忍不住俯下头,急切地搜寻许瑾瑜红润的唇。许瑾瑜忙低头躲开:“别闹了,得起床去敬茶了。”   男人一旦兴起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敬茶。   陈元昭在她的唇上模糊不清的说了句:“迟会儿没关系......”   ......   初夏敲了门之后,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小姐传召自己进去。不由得暗暗着急。   今天是小姐过门的第二天,得去给长辈们敬茶。许家小门小户,不讲究这些。安国公府可不同。要是敬茶迟了,总是不太好。   初夏决定再敲一次门。   刚一靠近门边。便听到了模糊又奇怪的声音。似乎是痛苦,又似是欢愉。   这声音......   初夏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张俏脸腾的红了。慌忙退开几米远。   芸香正好走了过来,见初夏红着脸站在那儿,颇有些诧异:“初夏,我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你不是说要叫小姐和将军起床么?怎么还站在这儿?”   初夏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地应道:“我刚才已经敲过门了,小姐应该很快就起来了,我们再等等。”   “再等下去。敬茶可就迟了。”芸香微微皱眉:“还是再去敲门催一催吧!”   说着,便要往门边走去。   初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芸香:“不用去催了。我们两个先退下等一会儿。”   芸香也不是傻瓜,见初夏百般阻挠。也隐隐猜到了一些。脸颊也微微红了一红,和初夏一起退了开去。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叶氏打发人来催了一回,初夏胡乱编了个借口应付了过去,心里暗暗嘀咕。姑爷真是太性急了,一大早的闹腾着小姐不得安宁。今天敬茶铁定是迟了......   正胡思乱想着,一直紧紧关着的门开了。   初夏和芸香松了口气。忙走了进去。   屋里弥漫着怪异的味道......只当没闻到好了。   陈元昭已经穿好了衣服,神清气爽眉眼柔和。   许瑾瑜也已穿了衣服,只是发丝有些凌乱。时间紧急,许瑾瑜也顾不得害臊了,迅速地吩咐:“初夏,快来替我梳妆。”   初夏应了一声,手脚利索地伺候许瑾瑜梳洗装扮。   芸香也没闲着,将凌乱不堪的床铺收拾整齐。最上面的一层床单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被收到哪儿去了。不过,被褥上还有一些可疑的痕迹......   亏得芸香镇定,对这些视而不见。很快整理好了床铺。   陈元昭站在一旁,看着许瑾瑜梳妆,当初夏拿起眉笔,要为许瑾瑜画眉的时候,陈元昭忽的冒出一句:“眉笔给我。”   初夏一怔。   陈元昭已经走过来,从她的手里拿走了眉笔。   初夏只得无奈的退到了一旁。   许瑾瑜哭笑不得,瞪了陈元昭一眼:“你就别耽搁时间了。”   陈元昭的手横握着眉笔,姿势和握着刀柄如出一辙。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他会画眉才是怪事。   陈元昭来了兴致,坚持道:“画眉有什么难的,我来替你画。”   古人有画眉之乐,今日他也不妨效仿一回。   陈元昭兴致勃勃,许瑾瑜拗不过他,只得任由他为自己画眉。   反正敬茶已经迟了,再迟上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吧!L ☆、第三百三十六章 敬茶   世安堂里。   安国公和叶氏坐在上首,陶氏和袁氏坐在叶氏身侧,紧接着是陈凌雪。邱姨娘是没资格坐的,站在了叶氏身后。   安国公身侧坐着陈元白陈元青。   骁哥儿还算老实,年仅三岁的骥哥儿早已没了耐性,在奶娘的怀中扭来扭去的闹腾。奶娘没办法,只得先将骥哥儿抱了下去。   眼看着已经到巳时了。陈元昭夫妻还是不见踪影。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新过门的媳妇要给长辈们敬茶,这是习俗。新婚第二天,迟来片刻也不是不能谅解。不过,这也太迟了吧......   安国公皱着眉头,不快地说道:“再打发人去催一催。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他们两个,太不像话了!”   叶氏心里也不是那么痛快,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她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儿子儿媳:“昨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新婚燕尔,起的迟些也是难免。”   安国公轻哼一声:“这还叫迟一些吗?再等下去,就能直接吃午饭了。当日袁氏过门的时候,可是早早就来敬茶了。”   被点名表扬的袁氏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叶氏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元白十四岁时身边就有了两个通房,十六岁成亲。可怜我的元昭,不喜女色,连通房丫鬟也没有。这几年我一直催着他成亲,他就是不肯,还说动了国公爷应允首肯。就这么孤零零的,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满京城的男子,有谁是二十二岁才成亲的?新婚情热也是免不了的。敬茶迟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该谅解才是。国公爷素来疼爱元昭,肯定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进而迁怒到许氏的身上吧!”   安国公被噎的哑口无言。   叶氏这一大通话可不是随口说说,一句句都戳中了他的心虚之处。   他对陈元白的偏爱人尽皆知,对陈元昭的冷淡疏远也瞒不过众人。什么疼爱。显然都是讥讽之词。   当年陈元昭不肯成亲,正中他下怀,他顺水推舟的就允了。结果一直拖延至今......   安国公窝了一肚子火,当着众人的面也不便和叶氏争执。面色难看极了。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陶氏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要不然,让人再去催一催吧!都是一家人,等的久些也不要紧。”   叶氏顺势下了台,吩咐了一个丫鬟去墨渊居。   那个丫鬟刚领命。就听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陈元昭和许瑾瑜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总算是来了!   ......   许瑾瑜垂着头,随着陈元昭进了内堂。   陈元昭神色自若地说道:“今日都怪我起的迟了,累的大家等了一会儿,还请父亲母亲不要见怪。”   等了一会儿?亏陈元昭好意思这么说。坐在这儿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好吗?   袁氏心里暗暗嘀咕着,不过,这样的场合还轮不到她来发话就是了。   叶氏收拾起心里的懊恼不悦,展颜笑道:“来了就好。让许氏敬茶吧!”一旁的管事妈妈早已准备好了蒲团,先放到了安国公的面前。   许瑾瑜恭敬柔顺地应了一声,走到安国公面前跪下。从托盘上取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举起茶杯:“儿媳许氏,请公公喝茶!”   安国公心中不快也不能像女人那般小鸡肚肠,很快接过了茶杯,随意地喝了一口,然后赏了见面礼。   见面礼是一处田庄的地契。和当年给袁氏的见面礼一样。   安国公神色格外淡然,没什么喜气。   陈元昭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许瑾瑜又给叶氏敬茶。   虽然叶氏对许瑾瑜敬茶姗姗来迟也诸多不满,不过,这些内部矛盾留着私下解决。当着众人的面。叶氏态度温和亲切,笑吟吟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见面礼也比安国公豪绰的多,竟是两间铺子。   “这两间铺子有掌柜管着。不用操什么心,每年只等着拿银子就行了。虽说府里衣食住行样样不缺,不过,有些进项做私房总是好的。”   许瑾瑜有些受宠若惊了,忙婉言推辞:“这么厚重的见面礼,儿媳哪里担当得起。这两间铺子。还请婆婆自己留着吧!”   叶氏有意无意地瞄了袁氏一眼,才笑着说道:“我只有元昭这么一个儿子,我的陪嫁将来还不都是留给你们,别人可是休想一星半点。现在不过是提前给你一些罢了,你有什么可忸怩的,快些收好。”   袁氏笑的有些僵硬。   叶氏刚才那些话,分明是在给许瑾瑜撑腰,也是故意让她这个长媳难堪。   陈元白的面色也有些难看。叶氏口中的“只有元昭这么一个儿子”,显然是在讥讽他只是妾生的庶子。   安国公眼眸暗了一暗,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逼着自己平心静气地继续坐着不动。   叶氏有意捧着自己,许瑾瑜自然不能给婆婆漏气,忙笑着谢过叶氏:“婆婆一片心意,儿媳就却之不恭了。”一脸的欢喜感动。   叶氏和颜悦色地笑道:“好了,你也别总跪着了,快些起来吧!”   许瑾瑜柔顺地应了,起身后,叶氏又叮嘱了一番:“你嫁到了陈家,就是陈家的儿媳。我们陈家的规矩,日后我自然慢慢教导你。你最要紧的事,就是早点怀上身孕,为元昭生下子嗣......”   才刚过门,就被婆婆催着怀孕生子。   许瑾瑜有些羞窘,却不得不应下:“婆婆说的是。儿媳谨记婆婆的教诲。”   叶氏憋了多年的闷气,在这一刻长长的抒出了胸膛。   陈元昭常年不在府里,她一个人对着安国公等人,和孤军奋战无异。如今多了儿媳进门,有人一唱一和,感觉果然不同。   许瑾瑜站直了身子之后,叶氏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忽然留意到了一些不对劲。   奇怪,这眉毛怎么画的一高一低?细细看,还有一些粗细不匀。   这是哪个丫鬟画的,手艺也太差了!L ☆、第三百三十七章 婆媳   那两道粗细不匀高低不等的眉,摆在许瑾瑜美丽的脸上,简直就是一大败笔,让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止是叶氏注意到了,袁氏陶氏等人也都看在了眼底,想笑又不得不强自忍着,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以许瑾瑜的聪慧敏锐,岂能察觉不出来?   事实证明,拿惯了长刀的陈元昭,实在没有什么画眉的天分。画来画去总是画不好。可看着他耐心细致认真的为自己画眉,还兴致勃勃地问自己如何时,许瑾瑜实在不忍说实话。硬着头皮点头夸赞了几句。   然后,就顶着这两道奇怪的眉来敬茶了......   估计会成为一辈子的笑柄了!   不过,始作俑者陈某人浑然不觉,大概心里还挺得意的,唇角一直微微扬着。   许瑾瑜心中笑着叹了口气,心里涌动着陌生的温暖的情潮,暖暖的软软的。   看着陈元昭这样高兴,丑一点也无所谓了。   许瑾瑜接下来又给陶氏敬茶。至于平辈之间,倒是无需敬茶了,正式行个礼就行了。许瑾瑜之前早有准备,送每人一双亲手做的鞋子。这也是新媳妇过门的习俗,为夫家人每人都做些针线。   袁氏当年过门的时候,也准备了针线。不过,女红刺绣可要比许瑾瑜差的远了。   叶氏着意的将许瑾瑜夸赞了一番。   袁氏强撑着笑脸听着,心里却满是忿忿不平。她嫁到陈家这么多年,生了两个儿子,才算在陈家站稳了脚跟。可不管她怎么殷勤讨好,叶氏都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这个许瑾瑜,才刚过门,叶氏就全心向着她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   ......   敬完茶后,许瑾瑜又随着陈元昭一起去了陈家祠堂,祭拜祖先烧香磕头后。才算正式成了陈家妇。   中午的家宴分了两席。   男子一席,女眷另一席。中间用屏风隔开。   食不言寝不语,偌大的饭桌上,除了轻微的杯筷声响外。听不到任何人说话。满桌的美味佳肴,在沉闷的气氛里也失了几分滋味。   许瑾瑜身为新过门的儿媳,当然不能大喇喇地坐着吃饭,而是站到了叶氏身侧,为叶氏布菜。   叶氏心安理得地坐着。任由许瑾瑜忙碌。   不管怎么说,新媳妇过门,总是要敲打一阵立下规矩的。若是一开始惯的没了规矩,以后想管束就难了。   再说了,这也是显示她对许瑾瑜的重视。   当年袁氏过门后,想伺候她吃饭她都没要!庶出的儿媳也算儿媳吗?哼!   许瑾瑜十分细心,叶氏的目光落在哪道菜上,立刻就夹一筷子过来。叶氏对许瑾瑜的仔细殷勤十分满意,家宴过半时,便笑着说道:“好了。你不用再伺候了,坐下一起吃吧!”   若是成心刁难儿媳,做婆婆的完全可以等到宴席快结束了才让儿媳坐下,吃不了几口就会散席,肯定是要饿肚子的。   许瑾瑜坐下之后,其实也吃不了多少。一桌子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她这个新媳妇还能大吃大喝不成?   秀秀气气斯斯文文的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这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好在她早有准备,早上特意吃的饱饱的才来了世安堂。现在少吃一些也无妨。   ......   午饭后,陈元昭被陈元白陈元青拉着书房去说话。   女眷们自是留在世安堂里说话。   许瑾瑜只有站着聆听的份儿。正好趁着此时细细地观察各人。   叶氏就不用多说了。有城府有手段,说话不疾不徐,却又绵里藏针。时不时的冒出一句,戳的人心口疼。   至于时时被戳心口的人。当然非袁氏莫属。   不管叶氏说什么,袁氏一律只当没听出来,一直笑脸迎人。许瑾瑜在一旁看着,都替袁氏觉得累。   做儿媳真不容易!   做庶出的儿媳更不容易!   不过,袁氏显然也是有几分城府和本事的,不然叶氏也不会这般提防着袁氏。她和袁氏是妯娌。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可得多加小心。   陈家唯一的女儿陈凌雪,和许瑾瑜早就相识,只是来往不多,并不亲近。陈凌雪在去年就定了亲事,不出半年就会出嫁。两人没多少相处的时间,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可以忽略不计。   一直站在叶氏身后的邱姨娘,一直安分守己柔顺恭敬,偶尔张口,总是温温柔柔恰到好处。不着痕迹地逢迎着叶氏。   就算叶氏看邱姨娘不顺眼,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想想也是,能成为安国公的宠妾,怎么可能没几分本事。   还有二房的陶氏,死了丈夫之后,只能依附着长房。偶尔的不以为然,都藏在了眼底。   内宅的女子多了,免不了口舌交锋和明里暗里的较劲。如今再多了自己这个新过门的儿媳,以后这安国公府的内宅后院,大概是不会消停了。   许瑾瑜暗暗唏嘘片刻。不过,她在嫁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倒也没觉得心慌意乱。   各人面和心不合,言不及义的说了会儿闲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叶氏的目光落到许瑾瑜身上,亲切地说道:“瑾娘,元昭平日在府里住的少,大多待在军营里。现在你们新婚,他总舍不得把你一个人扔在府里,以后说不定会常常回来。这墨渊居里的事,一切就由着你打理。若是有不懂不会的,来问我就行了。”   许瑾瑜也不推辞,含笑应下了。   在陈元昭大事未成之前,在安国公府还要住一段长久的日子。她得尽快地接手墨渊居里的事务。   正说着话,陈元昭过来了。难得的笑着喊了声母亲。   叶氏见了眉眼柔和的陈元昭,心里格外欢喜。这么多年来,母子关系一直冷淡疏远。她苦心盼着的,不就是这么一天么?   陈元昭说道:“母亲,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和阿瑜回墨渊居了。”   叶氏想也不想地一口应了。   新婚小夫妻亲密恩爱是好事,最好是进门就怀上身孕......L ☆、第三百三十八章 新婚(一)   回了墨渊居,许瑾瑜长长地松了口气。   往日在许家,只有亲娘和兄长。无需小心翼翼地揣摩任何人的心思,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现在出嫁成了陈家儿媳,说话行事得处处小心,脑子里的弦一直绷着。再加上昨天夜里被折腾的太厉害,身子本就虚弱无力,半天下来,十分疲倦。   陈元昭见许瑾瑜眉宇间难掩倦色,不由得皱眉,沉声问道:“中午的家宴,母亲成心刁难你了?”   一副只要许瑾瑜点头,就要回头去找叶氏算账的架势。   许瑾瑜哭笑不得,忙解释道:“婆婆并未成心刁难我,我就是站着伺候婆婆吃饭......”   话还没说完,陈元昭的神色便冷了下来:“吃饭自己吃就是了。好端端地为什么要人伺候!”   这不是成心刁难是什么。   许瑾瑜柔声地安抚陈元昭:“我刚进门,该立的规矩总得有。不然,不但婆婆会被人取笑,我这个新过门的儿媳也会落个不知进退的跋扈名声。”   “婆婆已经够体谅我了。家宴还没到一半,便让我坐下了。”   陈元昭脸色稍缓。   许瑾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微微羞红,薄嗔道:“亏你好意思怪别人。我疲惫不堪,还不都是因为你昨夜不知节制......”   他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凶猛激烈,几乎快将她拆解入腹。整整一夜,她合眼的时间根本没超过两个时辰。就连早上起来的时候也不肯放过她......不累才是怪事!   今天走路的时候,她的腿间一直酸痛不已。全靠着毅力才撑过了这半天。   提到昨夜,陈元昭的眼眸暗了一暗。长臂一舒,将许瑾瑜搂进了怀中,眼底燃起了熟悉的火焰。   许瑾瑜一惊,忙用力地推开陈元昭。   不过,她的那点力气,在陈元昭面前差的远了。陈元昭动也没动。反而搂的愈发紧了。俯下头,吻上她的唇。   许瑾瑜很快便**连连,好在及时地抓住了他不太安分的大手:“别......别这样。我身子还很痛。”   声音软软的,带着祈求和不自觉的柔媚。   陈元昭勉强将身体里叫嚣的欲~望按捺下来,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沙哑着声音说道:“离晚饭还有两个时辰。你到床上先睡会儿。我也陪着你一起睡。”   顿了顿,又郑重的保证:“我就陪你休息。保证不乱来。”   许瑾瑜怀疑地看了陈元昭一眼,只见陈元昭一脸正人君子的表情。   好吧!她再勉强相信他一回好了。   ......   事实证明,男人在某些时候做的保证根本不算数。   吃素了多年,忽然吃上了肉。知道了肉的美味,自制力强大的陈元昭情难自禁,成了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当天晚上的晚饭。许瑾瑜又迟到了......   走路时双腿酸软,也没力气久站。脸色却异常红润。似一朵被雨水滋润饱满的鲜花,散发着别样的妩媚和娇艳。   叶氏是过来人,一看许瑾瑜这副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忍让许瑾瑜站着立规矩了。吩咐许瑾瑜一起坐着吃饭。   许瑾瑜实在拒绝不了这份好意,羞怯地应了一声,然后坐下了。   袁氏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许瑾瑜一眼,神色颇为微妙。   许瑾瑜看着众人了然的神色,心里那个羞窘就别提了,恨恨不已地将这笔账都记到了陈元昭的头上。   晚饭后,夫妻两个一起回墨渊居。   许瑾瑜一路绷着脸不吭声,陈元昭自知理亏,不过,当着初夏芸香的面,放不下架子来哄许瑾瑜。   直到丫鬟们伺候完洗漱退下了,屋里只剩两个人时,陈元昭才一脸愧疚地做起了检讨:“阿瑜,今天都是我不好,出尔反尔。趁着你睡的迷迷糊糊的大逞兽~欲,令你筋疲力尽连走路的力气都快走不稳了,都是我的错!”   ......这也算是检讨外加道歉?!   许瑾瑜又好气又好笑,不愿搭理他,默默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陈元昭走了两步,又出现在许瑾瑜视线的正前方:“不过,我也不是故意食言。我原本确实是要陪着你休息,没打算做别的。可睡了一会儿,精神就来了,我也管不住它......”   许瑾瑜继续不看他,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陈元昭勇敢地发挥出了男子汉大丈夫不怕挫折的精神,随着走过来几步,继续在许瑾瑜面前解释:“你也知道,我前世从未娶妻,这辈子也没近过女色。前后两辈子唯一碰过的女子就是你,一时忍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许瑾瑜绷不住了,唇角弯了起来:“行了,你就别说的这么可怜了。我不生你的气就是了!”   这个男人,远远看着冰冷坚硬,慢慢靠的近了,就会发现他冷厉的外表下是一颗滚烫的心。   成了夫妻,她渐渐接触到了真实的陈元昭。   不再冰冷,不再遥远,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喜怒哀乐慢慢崭露在她面前,笨拙又别扭的哄着她......   许瑾瑜这么想着,眼里的笑意更盛。   真的不生气了?   陈元昭仔细的观察片刻,见许瑾瑜眉眼含笑,不由得暗暗松口气。   他从没有和女子相处的经验。生命中最亲近的女子,应该是亲娘叶氏。可这么多年来,母子两个一直颇为冷淡疏远。他只会用眼神表情令叶氏不快,从未学过怎么样哄一个女子。   好在许瑾瑜性情温柔,不算刁钻难缠......   许瑾瑜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凑过来小声问道:“子熙,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陈元昭反射性的警惕起来,表面却不动声色:“你想问什么?”   许瑾瑜略一犹豫,俏脸微微红了,悄声问道:“你从来不近女色,难道就从来都不想么?遇到那种时候,都是怎么解决的?”   陈元昭:“......”   许瑾瑜有幸欣赏到了陈元昭窘迫的神情,心情大好,又追问了一遍:“到底是怎么样?”   陈元昭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在许瑾瑜玩闹似的追问不休中,充分发挥出体力的优势。将许瑾瑜抱到床上,堵住她的嘴。   ......L   ps:久未露面的小剧场萌萌哒现身:   陈二新婚,热情的读者们纷纷提问。   读者一:陈二,请问你新婚夜到底禽兽了几次?持久吗?   陈元昭:......   读者二:陈二,请问成亲前你都是怎么解决的?用手吗?   陈元昭:......   读者三:陈二,请问......   陈元昭恼羞成怒:不准问了,都给我滚!   ☆、第三百三十九章 新婚(二)   “去门口看看,安国公府的马车来了没有?”   一大早起来,邹氏已经连着催问了好多次。左等右等不见许瑾瑜和陈元昭回来,不由得着急起来。   许徵没邹氏表露的这么明显,不过,目光也时不时地看向门口。   曹萦笑着安慰邹氏:“婆婆先别急。安国公府离我们许宅这么远,瑾娘和姑爷肯定在半路上,急急地赶回来呢!说不定很快就会到了,再耐心等一等。”   邹氏长叹一声:“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心里总忍不住着急。也不知道瑾娘嫁到安国公府这两天,能不能适应。”   不知道叶氏这个婆婆,有没有成心刁难新过门的儿媳。   不知道安国公府里的人是否好相处。   不知道许瑾瑜和陈元昭感情是否和睦。   总之,做亲娘的,心里惦记着太多了。根本放心不下。只有亲眼见到许瑾瑜亲口问上一问,心里才能踏实。   “妹妹聪慧伶俐,陈元昭又一心向着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许徵既是安慰邹氏,也是安慰自己:“再耐心等等......”   门房小厮匆匆地跑进来,一脸喜色:“启禀太太,安国公府的马车到了。姑爷陪着小姐回来了!”   许徵和邹氏不约而同的起身迎了出去。   曹萦慢了一步,忙追了上去。   ......   “娘,大哥,大嫂!”见到熟悉的脸孔,许瑾瑜心中溢满了欢喜和愉悦。   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和对着叶氏等人时的委婉含蓄得体不同,更轻松惬意自然。   “瑾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等了一个早上,脖子都等长了。”邹氏一把攥住许瑾瑜的手,迅速的打量许瑾瑜一眼。   气色红润,眉眼含笑。   短短两天。许瑾瑜褪去了所有的青涩,长发梳成了妇人的发髻,眉眼间有了初为人妇的动人神韵。看来在夫家适应的还算不错。   邹氏舒展眉头,忐忑担忧了两天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许徵也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可比邹氏毒辣多了,立刻看出了许瑾瑜笑容也掩不住的那一抹疲倦。   男子新婚时是什么样子,许徵当然很清楚。忍不住瞪了陈元昭一眼。   不知节制!贪得无厌!   陈元昭在大舅兄指控的目光中坦然自若,张口打了招呼:“岳母,大舅兄。大嫂。”   邹氏可没许徵那么多复杂纷乱的心思,笑吟吟地说道:“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坐着再说话。”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   不说别的,只看陈元昭高大挺拔的身材和英俊逼人的相貌,便足以博得身为岳母的邹氏好感了。   陈元昭性子冷厉严肃,不苟言笑,邹氏口中不说,心里其实是暗暗发憷的。今日陈元昭却神色柔和,看着比平日顺眼多了。   ......   到了许家。陈元昭也觉得格外轻松。   安国公府里,人人各怀心思,坐在一起说话要深思熟虑,时时绷着脑子里的弦。安国公和叶氏的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就像仇敌一般。   许家却完全不同。   母子三个感情亲密。说话时无需多想,随口而出。曹萦也是个内敛温柔的脾气,话语不多,含笑坐在一旁。气氛轻松而温馨。   这才是一个家。   是他自幼年起就渴盼而不得的家。   如今许瑾瑜和他成亲了,他也有自己的家了。将来她会为他生个优秀坚强的儿子,再生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他不会让儿女再有自己少年时的遗憾和痛苦。一家人应该和睦友爱的生活在一起......   陈元昭默默地看着神采飞扬格外欢喜的许瑾瑜,心里涌起温暖又柔软的情潮。   “瑾娘,你刚过门,公公婆婆待你如何?没有刁难你吧!你的大嫂小姑对你如何?你在安国公府住的怎么样?吃的习惯吗?”邹氏一口气问了一长串问题。   许徵哑然失笑:“娘。你一口气问这么多,让妹妹先答哪一个才好。”   曹萦想起了自己当日回门时遇到的盘问,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意。   可怜天下慈母心。   或许表达的方式不同,可疼爱女儿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许瑾瑜笑道:“没事,娘问的所有问题我都记着呢!现在一个个回答。公公婆婆都很和善,没有刁难我。大嫂和小姑暂时没什么来往。住的吃的一开始肯定不太习惯。以后应该会慢慢适应的,娘不用担心。”   邹氏长舒一口气:“这样就好,我也能放心了。”   顿了顿,又看向陈元昭,温和地说道:“元昭,你是新姑爷,又是第一次登门。按理来说,有些话我不该说。可我只有瑾娘这么一个女儿,总牵挂惦记着她过的好不好。说几句冒昧的话,希望你别见怪。”   陈元昭已经意识到了邹氏要说什么,放柔了表情,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孝顺听话的女婿:“岳母请说。”   邹氏说道:“听说你以前住在军营,极少回府,有时候两三个月都不见人影。如今瑾娘嫁过去,只盼着你多看顾她一些。我知道你军务繁忙,每天回府是不可能的。不过隔几日总能回府陪陪她......”   许瑾瑜是新过门的儿媳,若是丈夫总不在身边,一来孤独冷清,二来也没人为她撑腰。邹氏思来想去,总是放不下心。趁着陈元昭陪许瑾瑜回门,厚颜提起了此事。   闹了半天,原来说的是这个。   陈元昭微不可见的松口气,正色应道:“岳母请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尽量多回府陪阿瑜。”   就是邹氏不说,他也舍不得把娇妻扔在府里不闻不问。   邹氏听到陈元昭这么说,眉头舒展开来,眼里有了笑意:“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我也能放心了。”   许瑾瑜也没料到邹氏会说这些,俏脸不由得红了一红。然后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   她以前总觉得邹氏偏心许徵,对她的感情要淡薄的多。   邹氏也确实偏爱兄长多一些,可对她这个女儿也是一片慈母的拳拳之心啊!L ☆、第三百四十章 日常(一)     陈元昭的婚假有七天。   新婚情热的小夫妻两个,天天黏在一起,彼此的性格脾气还在磨合中,身体已经迅速的熟悉起来。   体力好的不像常人的陈某人,这几天的时间精力大多消耗在床榻上。一开始还有些生疏笨拙,很快就变得......熟稔高超起来。   在一次激烈又疯狂的雨水之欢后,筋疲力尽的许瑾瑜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从不近女色吗?这些......这些姿势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陈元昭一脸餍足,懒懒说道:“成亲前,周聪买了一大摞春宫图册给我做新婚贺礼。我研究了半个月!”   许瑾瑜:“......”   这个周聪!!!   陈元昭看着许瑾瑜红彤彤的俏脸,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俯下头在她耳边低语:“阿瑜,我在图册上看到过一种姿势,我们试试好不好?”   语气是商议,手下已经不客气地四处游移起来。   许瑾瑜慌乱羞臊地抓住他的手:“别,我真的很累了,实在经受不起了。”低哑的声音里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恳求。   看来,这几天确实是累坏她了。   陈元昭低低一笑,停下了动作,将她搂在怀里:“好,我不闹你了,你睡吧!”   身体确实很疲倦了,却也没多少睡意。许瑾瑜依偎在他怀里,低声问道:“你只有七天假期,明天就该回军营当值了吧!”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   陈元昭嗯了一声:“以后天天回来不太可能,我尽量每隔三日就回来一次。”   许瑾瑜心里暖融融的,善解人意地说道:“你有那么多事要忙,不必总忧心牵挂我。也不用总惦记着回来陪我。我一个人在墨渊居里住着也没关系。若是有什么事,自然有婆婆为我做主。”   成亲这短短几日来看,叶氏还算通情达理,并不是那等尖酸刻薄无理取闹的婆婆。也有可能是陈元昭在府里,叶氏不愿让儿子不高兴。总之,婆媳两个相处的还算融洽。   提起叶氏,陈元昭的语气依然不甚热情。不过。比之前的淡漠好了许多:“母亲答应过我,会好好待你。有她护着,府里没人敢刁难你。”   叶氏的心机和手腕很值得信任。   许瑾瑜悄然抬眸看了陈元昭一眼:“子熙。我知道你和婆婆一直有心结。不过,你们毕竟是母子,总不能记仇记一辈子。婆婆刻意对我好,也是在对你示好。你难道半点都不领情么?”   陈元昭默然片刻才缓缓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也想试着对她好一点......可是。我做不到。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怨怼冷淡了这么多年的母子关系,很难在短期之内消融。   许瑾瑜想了想说道:“想像别人母子那样亲近确实很难。不过。你偶尔表现的热络点,婆婆心里一定会很高兴。”   陈元昭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许瑾瑜见他不愿多提这些,又将话题扯了开去。   昏黄的烛光照出一室的温暖旖旎。身体相贴,分享彼此的体温,耳鬓厮磨。悄声细语,感情也在悄然升温。   ......   隔日清晨。   许瑾瑜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不由得一怔。   奇怪,陈元昭怎么不在?   初夏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小姐醒了么?”   许瑾瑜定定神问道:“子熙人呢?一大早去了哪里?”   “姑爷不到五更就起床,去了练功场练刀了。”初夏笑着应道:“还特意叮嘱奴婢,不要来敲门,让你多睡会儿。姑爷对小姐真是体贴入微呢!”   许瑾瑜脸颊微红,坐直了身子:“伺候我更衣梳妆,我去练功场看看去。”她还从未见过陈元昭练刀时的英姿呢!   初夏这个鬼灵精,几乎立刻就猜中了许瑾瑜的心思。特意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许瑾瑜在初夏和芸香的陪伴下去了练功场。   离的老远,便听到刀枪交击的声响。   许瑾瑜好奇地问芸香:“芸香,是谁在陪子熙练刀?”   芸香故作淡然地应道:“应该是周统领。将军进军营的那一天开始,周统领就是将军的贴身侍卫。将军每天练刀,要么是一个人,要么总是周统领相陪。”   语气很镇定,只有泛红的脸颊出卖了芸香此刻的心情。   许瑾瑜瞄了芸香一眼,笑着打趣道:“待会儿让初夏在外面守着,你陪我一起进练功场欣赏周统领练武如何?”   芸香的脸腾的红了,却又舍不得拒绝。   走到练功场的门边,许瑾瑜正要迈步进去,里面练功的人忽然停下了。   周聪戏谑的声音响起:“将军新婚,体力远不如往日,才练了小半个时辰就手软脚软,再练下去,只怕连刀都握不住了。今天还是别练了吧!”   陈元昭:“......”   站在门外的许瑾瑜:“......”   芸香和初夏都听到了,又想笑又不忍心,各自努力地绷着脸。   周聪压根不知道许瑾瑜主仆就在门外,继续笑着揶揄:“对了,不知属下送给将军的新婚礼物,将军心里是否满意?”   一提到新婚礼物,许瑾瑜的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羞臊的抬不起头来,心里暗暗咬牙。   这个周聪,实在太可恶了!   不能再听下去了,不然,接下来周聪不知会冒出多少令人脸红的话来。   许瑾瑜定定神,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谁在门外?”周聪再得意,也没忘了侍卫的本分,刚听到一点动静,立刻警觉地看了过来。   许瑾瑜的脸庞顿时映入眼帘。   周聪神色一僵。坏了!刚才言笑无忌信口胡扯的话。该不会落到许瑾瑜的耳中了吧......   初夏和芸香上前给陈元昭行礼。   周聪难得的心虚,迅速地行礼退到一边。   许瑾瑜微笑着看向陈元昭,声音温柔极了:“子熙,我有件事想和你商议。芸香也老大不小了,我想为她许配一门亲事。我大哥身边有个侍卫,一直对芸香有些好感.....”   周聪:“......”   许瑾瑜这么说,是因为刚才听了他的话心生羞恼。故意这么说让他着急吧!一定是这样!   周聪虽然这么想着。心里却有些不踏实,迅速看了陈元昭一眼。   将军,你可得为我做主!   陈元昭慢悠悠的张口道:“这些琐事。都由你做主就是了。”   周聪:“......”   将军,你这样真的好吗?!   芸香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不过,她心里虽然着急,却也不好意思张口。垂着头不吭声。   许瑾瑜看着周聪紧绷的神色,心情顿时舒畅多了。也不忍再捉弄芸香了。笑着说道:“罢了,这是芸香的终身大事,总得让芸香自己拿主意。等私下里我再仔细问一问芸香好了。”   芸香悄然松口气,偷偷瞄了周聪一眼。   正好周聪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触。心中各自一荡,迅速地移开目光。   ......   许瑾瑜出了心头一口闷气,一脸愉悦的随着陈元昭去了世安堂请安。   陈元昭喊了一声母亲后。照例不吭声。听着叶氏和许瑾瑜说话:“......你们两个早饭吃了吗?”   许瑾瑜笑着应道:“还没有,我们想到世安堂来。陪着婆婆一起吃早饭。还望婆婆别嫌弃我们来叨扰才是。”   当然不嫌叨扰。天天都来陪她才好!   叶氏眼里有了笑意:“我这就命人摆早饭。”   儿媳过门果然是件好事。这几天,陈元昭来世安堂的次数,足以抵得上以前一年了。而且,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现在还肯留下陪她一起吃早饭了。   虽说陈元昭很少说话,脸上也没什么笑意。不过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早饭颇为丰盛,各色面点放满了一桌子,还有许多精致美味的菜肴。   叶氏心情极好,不停地为陈元昭夹菜,很快就将陈元昭面前的碗里堆满了:“元昭,这些菜肴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些。”   陈元昭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碗里的菜肴都吃的干干净净。   对此,许瑾瑜的感想是:陈元昭的饭量真不小......   叶氏的欢喜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心情好了,胃口也比平日好的多,比平日多吃了不少。   早饭后,陈元昭便离府去军营。   许瑾瑜送陈元昭到门口,将依依不舍隐藏进心底,目光平静柔和,唇角微微含笑:“子熙,你安心去军营,不用为我忧心。”   陈元昭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久久地凝视着许瑾瑜。   只是去军营,隔不了几天就能回来。有必要表现的这般你侬我侬念念不舍吗?!   周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心里默默吐槽。   过了许久,陈元昭才骑上骏马离开了。   许瑾瑜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陈元昭的身影远去,直至消逝不见。然后才轻轻叹口气,回了墨渊居。   ......   安国公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极多,不过,墨渊居里的却没有丫鬟婆子,也没有小厮,只有一些侍卫。   这些侍卫都是陈元昭身边的亲兵,只听从陈元昭的命令。如今他们的主子又多了一个。   陈元昭在成亲前几天,便将亲兵们召集到一起。训话很简洁,只有短短两句话:“少奶奶过门后,她的话就是我的命令。”   成亲几日,许瑾瑜一直和陈元昭待在一起,根本没来得及过问墨渊居里的事。今天陈元昭走了,她一个人闲了下来,索性将亲兵们都召集了过来。   墨渊居里共有二十个亲兵,分作两班日夜守着墨渊居。每日打扫屋子院子,也都由这些亲兵分担。   自从许瑾瑜嫁来之后,带了几个陪嫁的丫鬟来,墨渊居里终于有了女子的身影和说笑声。   对此,亲兵们一致认为,现在的墨渊居比以前热闹多了,真是太好啦~\(≧▽≦)/~   领头的亲兵也姓周,叫周奇。年龄和周聪相仿,相貌生的略显平庸些,目中闪着锐利的精光。   许瑾瑜打量周奇一眼,笑着问道:“你叫周奇,莫非也是周聪的远房堂兄弟?”   周奇恭敬地应道:“回少奶奶的话,小的是周聪的亲堂兄。”   果然都是周家人。许瑾瑜哑然失笑:“周聪和你做了亲兵侍卫,周勇做了暗卫,你们兄弟三个殊途同归,都是子熙最器重的属下。”   许瑾瑜笑颜如花,说话温柔和气,听的周奇心中十分舒畅,耐心地解释道:“少奶奶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们周家从祖父那一辈开始,就是已故的老安国公身边的亲兵。后来一辈传一辈,每一辈的男丁都会送到神卫营里。将军十岁进军营的时候,我和周聪就到了将军身边。周勇则进了暗卫营。”   三人是以周聪为首,分工各自不同。   许瑾瑜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身手超卓,却不能随子熙上战场立战功,只能委屈地待在墨渊居里做普通侍卫,说起来是委屈你们了。”   这一席话听的亲兵们心头火热滚烫,不约而同的一起跪下:“保护少奶奶是我们的荣幸,一点都不委屈。”   “好了,你们不用跪着了,都起来吧!”许瑾瑜用温柔亲切的笑话话语,在短短的片刻里便将亲兵们的心都收拢了过来:“以后这墨渊居里的卫生打扫由初夏她们动手就行了,哪有让男人做这些琐事的道理。”   亲兵们齐声道了谢,然后各自站了起来。心里暗暗激动振奋不已。   从今以后,他们要将墨渊居守的滴水不漏。安国公府里的闲杂人等,休想靠近半步!   许瑾瑜安抚鼓励众亲兵一番,才让他们退下了。   一直忍着没说话的芸香,抿唇笑道:“少奶奶真是厉害。短短几句话,就让他们服服帖帖,心甘情愿为少奶奶肝脑涂地了。”   柔能克刚,果然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许瑾瑜笑了一笑。   陈元昭要报仇雪恨,还想问鼎皇位,不知要消耗多少精力心思。她帮不了别的忙,至少也得照顾好自己,免得陈元昭为她分神忧心。L   ☆、第三百四十一章 日常(二)     今天晚上陈元昭留在军营没回来,她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屋子里,只觉得空荡荡的,凄清又寂寞。   许瑾瑜怔忪了片刻,不由得暗笑自己矫情。   以前没出阁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么?这才几天,她就习惯有陈元昭的陪伴了......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初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安置了。”许瑾瑜是陈家的儿媳,初夏本该改口叫一声二少奶奶,不过,这么多年来叫小姐叫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许瑾瑜嗯了一声,很快躺到了床上。   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也不太安稳,似乎隐隐地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然后悉悉索索的脱衣声......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她甚至感觉到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抱住了自己,大手覆到了胸前......   等等!   许瑾瑜陡然惊醒,反射性地问道:“谁?”   耳边响起低低的声音:“别怕,是我!”   屋里的烛台都被吹熄了,光线黯淡,只能隐约地看到脸孔轮廓。能在半夜偷溜到墨渊居的人,除了陈元昭还能有谁?   许瑾瑜仅剩的一点睡意消失无踪,彻底清醒过来:“子熙,你今晚不是说留在军营么?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了?”   陈元昭调整好姿势,将她搂进怀里,耳鬓厮磨,悄声低语:“我也记得是在军营睡下了。然后做了个梦,不知怎么地。梦一醒就在这儿了。”   真没想到,陈元昭也会说这样的俏皮话。   许瑾瑜忍俊不禁地抿唇笑了起来:“你这么晚了跑回来,明天得什么时候到军营?”   陈元昭答道:“军营里的将士是五更起,吃了早饭后就要去校场里练习兵器和排兵布阵之类的。我在军营里,一直和将士们同睡同起。”   也就是说,陈元昭也得赶着五更回到军营。这么说来,睡不了两三个时辰就得起床了。   许瑾瑜一阵心疼。嗔怪道:“今天晚上也就罢了。以后可别这样了。这样来回折腾,晚上睡不了几个时辰,身子哪能吃得消。”   话语中透着浓浓的关切。   陈元昭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竟没反驳。   白天一直忙碌,无暇多想。到了晚上,许瑾瑜的脸孔在眼前不停闪动,心里躁动不安。叫嚣着想立刻见到她。   想到就做,陈元昭很快便下了决心。一路飞驰回了安国公府。   忙碌了一天,又骑马奔波回来,陈元昭也有了倦意,并未缠着许瑾瑜亲热。两人相拥在一起睡去。   ......   第二天,许瑾瑜醒来的时候,身边的陈元昭已经没了踪影。如果不是被褥里尚有体温的余热。她几乎以为昨夜陈元昭没回来过。   初夏一边为许瑾瑜梳妆,一边笑着说道:“小姐。姑爷可真是体贴。昨夜悄悄回来,今天早上走的时候,特意轻手轻脚的没惊动你。”   真看不出冷面冷性的姑爷还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   许瑾瑜抿唇轻笑,心里涌起丝丝甜意。   芸香含笑走了进来:“少奶奶,需要奴婢准备早饭吗?”   “不用了。”许瑾瑜笑着应道:“以后没我的吩咐,不用特意准备早饭。我去世安堂请安,正好陪婆婆一起吃早饭。”   陈元昭虽然护着她,毕竟每天都在军营里,待在内宅的时间少之又少。男人的天地广阔,承担的责任也更重。内宅是女子的战场,就算陈元昭在府里,她也不想让他为内宅琐事烦心。   想在安国公府迅速的站稳脚跟,和叶氏相处和睦才是最要紧的。   之前叶氏待她颇为和善,大半都是看在陈元昭的颜面上。从今天起,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了。   许瑾瑜很快收拾妥当,到了世安堂给叶氏请安。   叶氏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如今多了许瑾瑜陪伴,有人陪着说话解闷,心情还算不错。早饭过后,随口问了句:“听说元昭昨天夜里回来了?”   陈元昭深夜回府,早上不到五更就走了。此事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叶氏这里了?   许瑾瑜心里暗暗惊讶,面上却半点不露,笑着答道:“是,昨天夜里他突然回来,也吓了儿媳一跳。今天早上走的又匆忙,没来得及到世安堂来给您请安。”   “请不请安的倒没什么要紧。”叶氏扯了扯唇角,闲闲说道:“不过,你可得劝劝元昭。这样半夜奔波太过劳累了,第二天又得早起回军营忙碌,总这样也太伤身体了。”   是陈元昭忽然兴起回来,又不是她央求他回来陪自己。   叶氏心里不满,不去和陈元昭说,却来敲打她......   许瑾瑜柔顺地应道:“婆婆教训的是,都是儿媳思虑不周。以后一定多劝夫君,以公事为重,不用总惦记着我们。”   这个“我们”用的颇为巧妙,顿时令叶氏舒展了眉头。   母子关系冷淡,是叶氏最引以为憾的事。以许瑾瑜的聪慧,只怕早就留意到了这一点。言辞间说的滴水不漏,足可见许瑾瑜的体贴和伶俐。   和聪明人相处,这一点最令人愉快。无需多说,便已经领会到彼此的心意。   叶氏不再提起陈元昭夜归的事,很快扯开了话题:“墨渊居里没有丫鬟婆子,都是元昭身边的亲兵。你若是觉得人手不够用,我从世安堂拨几个擅长理事的婆子给你。”   许瑾瑜忙笑道:“儿媳带了几个陪嫁丫鬟过来,暂时够用了。若是日后缺人手,儿媳再厚着脸皮张口。”   叶氏嗯了一声:“现在只有你和元昭,人手确实够用。等日后你怀了身孕生了孩子,再给墨渊居添些人。”   许瑾瑜:“......”   几句话没说就提到孩子!她才刚嫁过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身孕。叶氏也太急切了吧!   许瑾瑜心里暗暗嘀咕着,故意羞答答的垂下头。   果然,叶氏见她娇羞不语,也没再催促。闲话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   时间一晃,许瑾瑜嫁到安国公府已经有三个月了。   盛夏已过,天气犹有几分燥热。好在屋子里放了冰盆。散发出丝丝凉气。许瑾瑜坐在窗边。专注地缝制着婴孩的小肚兜。   芸香笑着进来禀报:“启禀二少奶奶,大少奶奶领着骁少爷和骥少爷来了。”   许瑾瑜放下手中的针线:“快些请大少奶奶进来。”   过了片刻,袁氏母子进来了。   许瑾瑜含笑起身相迎:“大嫂。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袁氏亲热地握着许瑾瑜的手,笑着说道:“男人们要上朝当值,我们整日待在府里,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也没什么可忙的。我看着你整日闷在墨渊居里,很少出来走动。今天就索性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找你说话。你可别嫌弃我们母子三个聒噪扰了你的清静才是。”   瞧瞧这亲热劲,不知道的肯定以为妯娌两个感情有多好呢!   其实,这三个多月来,许瑾瑜和袁氏说过的话寥寥可数。基本没打过交道。   许瑾瑜心里暗暗揣测着袁氏的来意,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大嫂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一个人待在墨渊居里,整日闷的很。你肯带着骁哥儿和骥哥儿过来。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   妯娌两个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几句,才各自坐下了。   袁氏先打发骁哥儿骥哥儿出去玩耍。然后才笑着问道:“你刚才在做婴儿肚兜,莫非是有喜了么?”   许瑾瑜适时地流露出些许娇羞:“大嫂说笑了。我才嫁过门三个月,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喜。这件婴儿小肚兜,是为我娘家嫂子肚中的孩子做的。”   几天前,许徵特意来了安国公府,将曹萦有孕的好消息告诉了许瑾瑜。许瑾瑜既惊又喜,几乎是立刻就动手为尚未出示的孩子做起了衣服。   估摸着等孩子出世的时候,她早已将春夏秋冬四季的小衣服都做好了。   袁氏将肚兜拿过去翻看,赞不绝口:“你的女红刺绣做的实在好。我原本还觉得自己的女红还算不错,现在和你一比,实在是差了不止一筹。”   许瑾瑜谦逊地笑了笑:“我自小就正经的拜师学刺绣,练了这么多年,总比别人熟稔一些。不过,当不得大嫂这般盛赞。”   “我这可不是随口乱夸。”袁氏笑了笑,若有所指地说道:“自从你过了门之后,二弟待你一片深情,婆婆对你这个儿媳也格外的亲切。若论福气,我这个做嫂子的,可远远不及你呢!”   语气中含着半真半假的羡慕和酸意。   她嫁给陈元白这么多年,一直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几年下来,才算勉强站稳了脚跟,期间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   相较之下,许瑾瑜的好运简直令人眼热极了。   性情冷漠的陈元昭,对许瑾瑜好的可是没话说。军营离了这么远,也时常回来陪她。矜持难缠的叶氏,对新过门的儿媳显然也颇为满意,人前人后夸赞过数回。   下人们都是挑眉通眼捧高踩低的,对着二少奶奶大献殷勤,一时间,将她这个大少奶奶的风头都盖了过去。   许瑾瑜这才刚进门,若是再怀上身孕生了儿子,日后这府里,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许瑾瑜没有错过袁氏眼中一闪而逝的嫉妒,心里哂然一笑,淡淡应道:“照大嫂这么说来,我应该更羡慕大嫂才对。大嫂嫁到陈家数年,生了骁哥儿和骥哥儿,尤其是骥哥儿,最得公公的欢心。”   这话说中了袁氏的得意之处。   袁氏心中畅快了不少,开始絮叨起了生养孩子的辛苦来。   许瑾瑜此时已经看出了袁氏的来意。   袁氏这是借着闲话家常,来掂量试探自己呢!   陈元白吃亏在庶出,好在安国公一直偏心陈元白,对嫡出的陈元昭反而格外冷淡。袁氏巴望着陈元白继承家业,自然视她和陈元昭为敌。陈元昭不在府里,而且,对付位高权重性情冷凝的陈元昭不是易事。袁氏权衡一番后,便想着从她这边入手了......   许瑾瑜不动声色地和袁氏周旋。   袁氏很快察觉出许瑾瑜的厉害之处了。看着温温柔柔好脾气好说话,其实滴水不漏,不留任何话柄。   看来,以后想对付许瑾瑜,可不是易事......   妯娌两个各怀心思,聊的颇为热闹。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骁哥儿和骥哥儿都是调皮妄为的性子,见了来人却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乖乖地站直了身子,喊了声“二叔”。   ......   陈元昭回来了!   许瑾瑜心中一阵欢喜,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袁氏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了,忙笑着一同起身:“二叔回来了,我也不多打扰了。等日后得了闲空再来看你。”   袁氏对陈元昭打从心底里发憷,平日里避而远之。今天在墨渊居里遇上了,怎么也避不过去了。   陈元昭大步走了进来。   袁氏堆起笑容,和陈元昭打了个招呼。   陈元昭冲袁氏点点头,随意地喊了声大嫂,便将目光落到许瑾瑜的脸上:“阿瑜,神卫军里招募了不少新的士兵,我这几天忙着训练新兵,一直没抽出时间回来。你在府里一切都好吧!”   惜字如金的陈元昭,竟然一下子蹦出了这么长串的话。   袁氏心里暗暗惊叹着,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陈元昭专注地凝视着许瑾瑜,眼神几乎算得上柔和。而许瑾瑜,也温柔的回视着陈元昭。两人自成一个世界。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存在都成了背景。   袁氏心里涌起一阵嫉恨。   凭什么许瑾瑜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得到陈元昭全心全意的对待?   陈元白还有几个美貌的侍妾,陈元昭可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原本颇为自傲的袁氏,忽然发现自己处处比不上许瑾瑜。年轻美貌不及,女红刺绣不及,博婆婆欢心不及,比丈夫的宠爱,更是被比成了渣。   ......L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有喜(一)   袁氏一走,陈元昭便问道:“她来做什么?”   许瑾瑜轻描淡写地应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闲着无聊了,来找我说说话。”   袁氏是什么样的人,陈元昭心里很清楚,皱眉说道:“你不用瞒着我了。她这个人看着和气,其实最有心机。今天特意来找你,想必是看我不在府里,想来试探你一番。如果你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只怕很快就要出手对付你了。”   这话由陈元昭口中说来,有种莫名的喜感。   许瑾瑜也真的笑了起来:“你倒是很了解大嫂。”   陈元昭又皱眉说道:“墨渊居里从不要丫鬟,一律都是我的亲兵守着。不然,她早就往墨渊居里安插人手了。总之,你要多留心。”   性子冷凝的陈元昭,忽然变的唠叨起来。   好像她是珍贵易碎的瓷器娃娃,经不得任何风雨一般。   许瑾瑜唇角微微扬起:“大嫂确实精明有城府。不过,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不用总为我忧心。”   陈元昭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眼中骤然闪出异样的光彩:“阿瑜,你怎么忽然做孩子衣服?是不是你......”   许瑾瑜哑然失笑:“你误会了。前几天大哥来做客,告诉我嫂子有了身孕。我心中高兴,这两日又闲着无事,替大嫂肚中的孩子做些小衣服。等孩子出生了,一并送过去。”   原来不是许瑾瑜有了身孕。   陈元昭的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心里默默地想着,看来,他得加油努力了......   许瑾瑜和陈元昭心有灵犀。很快便猜出了陈元昭的心思。微红着脸,悄声问道:“子熙,你喜欢孩子么?”   陈元昭很诚实地答道:“不太喜欢。我一直觉得孩子调皮又烦人,不过,如果是我和你的孩子,我一定会喜欢。”   一个承袭了他血脉的孩子,像他也像她......   只这么想着。心里便温软一片。   陈元昭的脸孔柔和了几分。上前一步,揽住许瑾瑜的身子,在她的耳边低语道:“阿瑜。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许瑾瑜红着脸应道:“我当然也想要个孩子。可缘分没到,急也没用......”   “既然你也着急,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努力试一试。”陈元昭低低的笑了一声,热乎乎的气息吹拂在她敏感的耳际。   许瑾瑜心里一阵悸动。脸颊悄然热了起来。   陈元昭看着她脸上醉人的红晕,心里骚动不已。几天没回来,整个人犹如一堆干柴,只要一个火星就会熊熊燃烧。   陈元昭俯下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声音有些奇异的沙哑:“我们回屋去。”   话语中透出的浓烈暗示。令许瑾瑜羞不可抑,无论如何不肯挪步:“不行,你刚回府。总得去给公公婆婆请个安。再说,天还没黑......”   心动就要行动。这和天黑没黑有什么关系!   陈元昭不由分手地一把抱起了许瑾瑜。大步进了寝室。   许瑾瑜将红透了的俏脸埋在陈元昭的怀里,压根没勇气抬头看一旁呆若木鸡的初夏和芸香。   真是太丢人了......   待寝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初夏和芸香才回过神来。   两人脸孔红红地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飞快退下了。   她们都还是没出嫁的妙龄少女,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们两个比小姐更尴尬好吗?!   .......   兴致勃勃的陈元昭并未得逞。   到了床榻上,还没等宽衣解带,许瑾瑜便觉得胃里一阵异样的难受,眉头皱了起来。   陈元昭浑然不察,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大手四处游移。正在意乱情迷之极,许瑾瑜忽的用力推开了他。   陈元昭一愣,反射性的看向许瑾:“阿瑜,你怎么了?”   许瑾瑜胸中隐隐作呕,面色泛白:“我觉得不太舒服,有点想吐......”话还没说完,便干呕了起来。   陈元昭面色一变,不假思索地下床,抱起许瑾瑜到屏风后。   许瑾瑜吐的稀里哗啦。   胃里一阵阵泛酸,吐的干干净净,才稍稍舒服了一些。许瑾瑜虚弱无力地靠在陈元昭的身上。陈元昭皱紧了眉头,面色比许瑾瑜还要难看:“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受了寒气?”   许瑾瑜不太确定地应道:“应该不是。我昨天晚上睡的好好的,今天一整天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忽然有些不舒服。吐过就好了。”   陈元昭还是放心不下:“我这就打发人出府去请大夫来。”   “天快晚了,这么折腾动静太大了,等明天再请也不迟。”许瑾瑜忙制止陈元昭:“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传到各人耳朵里,只怕会暗中编排我娇气。”   陈元昭拗不过许瑾瑜,不怎么情愿地点了点头。   被这个小小的插曲一闹,陈元昭也没闹腾的兴致了。扬声喊了初夏进来:“去打盆洗脸水来,伺候少奶奶净面。”   初夏见许瑾瑜吐了一回面色又难看,心疼极了,飞快去厨房端了热水来。   许瑾瑜重新洗脸梳妆好,正好叶氏打发丫鬟过来,吩咐夫妻两个一起去世安堂吃晚饭。   许瑾瑜打起精神,和陈元昭一起去了世安堂。   一路上,陈元昭不时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若是觉得不舒服,千万别忍着。”   被人宠爱关切的滋味,实在是窝心又温馨。   许瑾瑜心里甜丝丝的,笑着说道:“我哪有这么娇贵。刚才大概是一时不舒服,吐过之后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待会儿见了婆婆,别提起这一茬。免得她也跟着操心。”   陈元昭嗯了一声。   ......   事实证明。许瑾瑜实在是多虑了。   叶氏大半的心思都放在陈元昭身上,压根就没留意到许瑾瑜略有些苍白的脸色。   “元昭,你连着好几天都没回府了。是不是军营里太忙了?”叶氏一脸关切地问道。   自从成亲后,陈元昭几乎每隔两三日就会回府一次。像此次这般六七天没回来的,少之又少。   陈元昭没有多解释,淡淡应道:“确实有些公务。”   母子时常见面,关系慢慢缓和。已经令叶氏心满意足了。也不介意陈元昭淡漠的语气:“虽说男子当以事业为重,不过,你也别冷淡了瑾娘。”   她还等着早日抱孙子呢!   陈元昭点点头。   叶氏又笑道:“晚饭已经备好了。我们现在就移步去饭厅。”   安国公等闲是从不来世安堂的。叶氏心知自己和安国公之间冷漠僵硬的关系瞒不过许瑾瑜,从一开始就没遮掩。许瑾瑜也绝不会自讨没趣的询问什么。   每次陈元昭回府的时候,许瑾瑜都会劝陈元昭一起到世安堂里陪叶氏吃饭。一开始陈元昭还觉得别扭,几个月下来。倒也慢慢适应了。   照例是满满当当一桌子菜肴,以荤腥为主。因为陈元昭喜欢吃鸡肉鱼肉之类的。   许瑾瑜对肉类没什么偏好,平日也能吃一些。可今天,刚走到饭桌边,闻到鱼肉的香气。许瑾瑜压抑了下去的恶心又翻腾了起来,面色陡然白了。   陈元昭一直留意着许瑾瑜的神色变化,见状心里一紧:“阿瑜。你是不是又想吐了?”   又想吐?   叶氏的眼睛可疑的亮了一亮,忽地看向许瑾瑜:“你之前吐过吗?除了呕吐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异样?”   许瑾瑜胃里翻腾不休,难受的不得了,哪里还有力气回答叶氏的问题。捂着嘴,快步走到了屏风后。   明明想吐,偏偏胃里空空的,什么也吐不出来。   陈元昭也跟了过来,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沉声说道:“母亲,快些让人请大夫来。来之前,阿瑜就难受吐过一回了。现在还没吃东西,只闻到饭菜香气就想吐,一定是病了......”   叶氏不知什么时候也绕到了屏风后,一脸的笑意遮也遮不住:“瑾娘不是生病,一定是有身孕了。”   ......   什么?许瑾瑜怀孕了?   陈元昭愣住了,一时竟忘了说话。   许瑾瑜昏沉的脑海也稍稍恢复了清明,怔怔地看着陈元昭。   叶氏没开玩笑吧!她怎么知道自己是怀了身孕?   “怀了身孕的女子,胃里泛酸想吐,反应重的,更是闻不得半点荤腥。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也是这样。远远的闻着饭菜香气,就会反胃难受。瑾娘忽然想吐,肯定是有身孕了。”   叶氏是过来人,对怀孕的症状了然于心,此时侃侃而谈,一脸的欢喜:“对了,瑾娘,我记得你这个月的月信一直还没来吧!”   陈元昭终于反应了过来,心里一阵狂喜。   许瑾瑜真的怀孕了,她怀了他的孩子!   许瑾瑜既惊喜又慌乱忐忑:“我的月信确实迟了三四天。不过,以前也常有迟几天的。所以没放在心上......”   “这就一定是了。”叶氏笑吟吟地说道:“这事暂时先别声张,等过上一段时间,再请大夫登门。”   暂时不声张,自是不想早早让袁氏等人知道,免得空欢喜一场,被人看了笑话。   陈元昭立刻说道:“阿瑜有了身孕,我又不能天天待在府里陪她。以后要请母亲多费心了。尤其是饮食上,更要格外的精心。”   免得有人居心不轨,暗中在饮食上做什么手脚。   叶氏嗔怪地瞪了陈元昭一眼:“我是你的亲娘,也是瑾娘的婆婆。她有了身孕,我岂有不尽心的道理。你再这么说,可就是拿我当外人了。”   顿了顿,又说道:“你只管放心地忙你的事。瑾娘的事都交给我就行了。有我在,谁都休想伤着瑾娘肚中的孩子。”   陈元昭生平第一次觉得叶氏说话如此顺耳:“一切就有劳母亲了。”   叶氏喜气洋洋地看向许瑾瑜,细心地叮嘱道:“你才刚怀上身孕,反应重,身子又虚弱,以后安心地待在墨渊居里养胎,不用来请安了。饮食上尽量清淡些......罢了,以后我让人做好一日三餐,送到墨渊居去。”   许瑾瑜头脑已经成了一片浆糊,只有点头的份。   叶氏又转头,叮嘱陈元昭:“女子怀孕的前三个月,切忌不能同房,免得伤着了孩子。你可别鲁莽冲动,伤着了瑾娘肚中的孩子。”   陈元昭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忍过这三个月的。”   叶氏立刻皱着眉加了一句:“不止是前三个月,就算是月份大了,也尽量别同房。”   陈元昭也皱起了眉头,不怎么情愿地应道:“我知道了。”   这话听着,也太让人尴尬了。   许瑾瑜羞窘地红了脸。低垂的视线,正好落到了平坦的小腹上。心里涌起奇妙难言的滋味。   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陈元昭的骨肉。   这个小小的生命,联系着她和他。从这一刻起,两人间除了浓情蜜意外,更多了一份牵扯不断的牵绊。   ......   许瑾瑜反应太重,闻不得荤腥。晚饭只勉强吃了半碗白粥。   叶氏和陈元昭情绪激动,也顾不得晚饭了,各自草草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陈元昭见许瑾瑜面色难看,很快便告退。叶氏和颜悦色的笑道:“好好好,你快些陪着瑾娘回去休息。可别忘了我之前的叮嘱。”   儿子原本是第一位,现在许瑾瑜已怀孕,陈元昭在叶氏心里的地位瞬间低了不少。一切都以孩子为重!   就是叶氏不强调这一句,陈元昭也绝不敢乱来了。   晚上回了墨渊居之后,陈元昭坚持要抱着许瑾瑜去洗澡。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了床上。   许瑾瑜心里甜甜的,又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只是猜测,还不敢确定我怀了身孕呢!再说了,就算我是真的怀孕了,也不至于连路都不会走吧!”   陈元昭挑了挑眉,霸道地说道:“我乐意宠着自己的媳妇,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了!   许瑾瑜挤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眼里却盛满了笑意。   陈元昭将她搂进怀里,大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小腹上。英俊的脸孔溢满了温柔。   . ☆、第三百四十三章 有喜(二)   半个月后。   许瑾瑜刚迈进世安堂,叶氏便笑着迎上来,握住许瑾瑜的手:“瑾娘,快些过来坐着。我特意让人请了京城最有名的谢大夫来为你诊脉。”   许瑾瑜柔声应了,随着叶氏进了内堂。   这半个月来,许瑾瑜的反应很重。闻不得荤腥不说,勉强吃下的东西,很快也会吐的干干净净。又嗜睡,整日怏怏的没什么力气。整个人消瘦了一圈,面色也苍白了不少。月信也一直没有来......   许瑾瑜确定自己是真的怀了身孕。不过,总是请大夫诊过脉了才放心。   谢大夫年约五旬,身材不高,几缕稀稀疏疏的胡须,闭着眼为许瑾瑜搭脉。   叶氏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许瑾瑜被这么盯着,竟有些紧张起来。   过了片刻,谢大夫放下手,温和地笑道:“恭喜少奶奶,确实是喜脉。”   许瑾瑜和叶氏松口气,对视一笑。   谢大夫又叮嘱了一些孕妇要注意的事项。衣食住行各种忌讳等等。叶氏听的比许瑾瑜还要专心。   待送走了谢大夫,叶氏喜气洋洋地对许瑾瑜说道:“瑾娘,你过门不到四个月就怀了身孕,真是有福气,若是一举得子就更好了。”   许瑾瑜看着叶氏满含期盼的样子,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婆婆,孩子在肚子里呢,谁也不知道是男还是女。若是到时候生个女儿,婆婆可别失望才好。”   叶氏立刻笑道:“是女儿我也喜欢。”   她一个人寂寞孤独太久了,想到很快就有粉雕玉琢的孩子,心里止不住的一阵欢喜。是男婴最好,是女婴也好啊!   许瑾瑜见叶氏这么说。才暗暗松口气。   ......   谢大夫来了这么一趟,许瑾瑜怀了身孕的消息再也瞒不住,像长了翅膀一般,迅速飞遍了安国公府。   “什么?她已经怀上身孕了?”袁氏一惊,然后脸色阴沉了下来。   许瑾瑜才过门几个月,就已经有了身孕。若是一举得子,在安国公府里就站稳了脚跟。陈元昭有了子嗣。安国公还有什么理由阻止陈元昭承袭爵位?陈元白还有什么机会?   悄悄来通风报信的丫鬟站在一旁。试探着问道:“夫人留了二少奶奶在世安堂里吃午饭,大少奶奶也打算去世安堂吗?”   袁氏定定神,张口说道:“先暂时按兵不动。等过两日再说。”   这么急急的跑去世安堂。不是摆明了告诉叶氏自己在世安堂里安插了眼线吗?再者说了,女子怀孕要十月才临盆,就算是要想法子对付许瑾瑜......也不必急在一时嘛!   袁氏这么想着,很快便镇定下来。吩咐厨房准备饭菜。   “启禀大少奶奶,”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丫鬟走了进来。恭敬地禀报道:“夫人打发人送了口信来,请大少奶奶去世安堂一趟。”   袁氏一怔。   叶氏从不掩饰对她的不喜,甚至连晨昏定省也免了。主动召她去世安堂的次数寥寥可数......今天为什么会忽然召她前去?   难道是发现了有丫鬟给她通风报信?还是因为许瑾瑜有了身孕心中高兴,想在她这个长媳面前炫耀显摆一番?   袁氏思来想去。一时也猜不出叶氏的心思。也不敢再耽搁,很快便去了世安堂。   ......   袁氏刚走到门边,就遇到了一同前来的邱姨娘和陈凌雪。   邱姨娘笑着给袁氏见了礼。袁氏微微侧身受了半礼,心里的疑惑愈发浓烈。   叶氏不但召了她过来。还让人把陈凌雪母女也叫过来了。到底是要做什么?   让袁氏更惊讶的是,进了世安堂后,还见到了陶氏。安国公府内宅的女眷竟是全都被请过来了。   众人见面,先是各自寒暄。   袁氏不动声色地打量许瑾瑜一眼。只见她面色有些清瘦苍白,眼角眉梢隐隐浮着喜意。   这么快就怀了身孕,也怪不得许瑾瑜这般春风得意。等生下儿子,这府里只怕就要成为她的天下了......   袁氏想及这些,心中既嫉又恨。面上却露出和善的笑容,拉着许瑾瑜的手亲热地说道:“弟妹,你近来清瘦了不少。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许瑾瑜抿唇一笑:“多谢大嫂关心。我最近胃口确实不佳,不过没什么大碍。”   叶氏特意请了谢大夫来给许瑾瑜的事,陶氏也有所耳闻,稍微一想就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笑着说道:“大嫂今天特意请我们都过来,一定是有好消息宣布吧!”   叶氏扬起唇角,含笑应道:“是啊,确实是有件大喜事。瑾娘近来身子不适,今日我特意请了大夫登门,诊出了喜脉。”   众人俱是一脸惊喜,纷纷道喜。   叶氏心中暗暗冷笑一声。这一个个分明都已经知道了许瑾瑜怀了身孕的事,还在这儿装模作样......   她今天特意将众人都喊来,当然不止是宣布一声这么简单。   叶氏和颜悦色的张口说道:“瑾娘怀了身孕,我这做婆婆的心里自然十分欢喜。今儿个特地把你们都叫来,就是让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从今日起,瑾娘什么事也不用不管,只要安心地待在墨渊居里养胎。你们各有各要忙的事,大概也没什么空闲去墨渊居了吧!”   这番话说的意味深长。   袁氏心中一凛。叶氏这番话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因为众人里,只有她会时不时地去墨渊居。   叶氏瞄了袁氏一眼,又缓缓说道:“瑾娘肚子里的,是元昭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的嫡孙或孙女。我会尽心尽力地照顾瑾娘,直至孩子平安出世。绝不会容孩子有半点闪失。如果有人胆敢暗中捣鬼。我会让她悔之莫及。”   最后四个字,说的轻飘飘的,却透出森森寒意。   袁氏暗暗打了个寒颤。   叶氏这是在警告她,绝不能对许瑾瑜肚里的孩子动什么心思。否则,绝不会饶过她!   她之前一闪而过的念头,得立刻收的严严实实。别人不清楚叶氏的手段,她的体会可深切的很。   别的不说。叶氏和安国公离心多年。在内宅里依然屹立不倒。安国公再宠爱邱姨娘,也绝不会纵容邱姨娘跋扈嚣张和叶氏作对。安国公府的内宅,一直都在叶氏的掌控下。她这个长媳。看着风光,到了叶氏面前,也只有附耳倾听的份。   若是叶氏铁了心的要收拾她,吃亏的必是她无疑。更不用说。她还有骁哥儿和骥哥儿这两个致命弱点......   袁氏越想越是心惊,脸上下意识地挤出镇定的笑容:“弟妹怀上身孕是桩大喜事。很快消息就会传开了,这满府上下,都只有为她欢喜高兴的份儿。谁要是敢暗中算计捣鬼,不用婆婆出手。我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叶氏冲袁氏赞许的笑道:“说的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思,既是如此,我就成全你这片心意。以后我照顾瑾娘的衣食起居。你就替我盯着府中众人的一举一动,不准闲杂人等靠近墨渊居。若是瑾娘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为你是问了。”   袁氏:“......”   袁氏心里这个憋屈就别提了。她只是顺着叶氏的话说上几句罢了,怎么就被叶氏绕进去了?   什么叫许瑾瑜有个三长两短,就为她是问?   若是许瑾瑜不小心摔伤一跤,也要算到她的头上不成?   袁氏心里再憋屈,也不敢不应:“婆婆对儿媳这般器重信任,那儿媳可就厚着脸皮应下了。”   许瑾瑜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   叶氏果然厉害,轻轻松松的就挖了坑,让袁氏不知不觉地跳了进去。   从这一刻开始,袁氏不但不敢打她肚中孩子的主意,还要相反设法保护她才行。否则,不管出什么事,叶氏都会将账记到袁氏的头上!   邱姨娘也不是傻瓜,早就看出了叶氏的心思,忙笑着附和道:“大少奶奶心思缜密,做事又仔细,此事交给她再合适不过了。”   陶氏就更无所谓了。反正都是长房的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叶氏看着强颜欢笑的袁氏,扯了扯唇角道:“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午饭,大家伙都留下吃了再走。”   ......   这一顿午饭,吃的袁氏心塞又胃疼。   明明心里憋闷的要死,还要装着欢天喜地的笑脸迎人。一顿饭吃完之后,脸都快笑的抽筋了!   今天被叶氏狠狠地摆了一道,袁氏自然要想法子扳回一城,故作关切地说道:“瑾娘怀了身孕的喜讯,不知婆婆告诉公公了么?公公最喜欢孩子,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看似平常的话语,其实句句都在戳叶氏的心窝。   安国公以前就很少踏足世安堂,自从陈元昭成亲之后,愈发不肯来了。叶氏想见安国公一回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和他说话了。   而且,陈元昭才成亲不久,孩子还在许瑾瑜的肚子里,要过**个月才能蹦出肚皮。就算生出来了,安国公也未必喜欢吧......   叶氏何等敏锐,岂能听不出袁氏话语中的别有用心?心里暗暗恼怒的冷哼一声,故作随意地笑道:“你不提醒,我差点就忘了。待会儿就打发人给国公爷报个喜。这么多年了,我们安国公府只有庶出的骁哥儿和骥哥儿,还没有嫡孙,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心酸。如今瑾娘有了身孕,可真是我们府里的大功臣了。国公爷知道了,不知会是何等欢喜。”   许瑾瑜适时地露出羞怯的表情:“婆婆过奖了。其实,大嫂将骁哥儿和骥哥儿都养的很好呢!”   叶氏淡淡一笑:“骁哥儿和骥哥儿当然是好的,可毕竟嫡庶有别。你大嫂嫁进门多年,一直安分守己,这个道理她最明白不过了。”   许瑾瑜抛给袁氏一个无奈又歉然的眼神。好像是在说,对不起大嫂,我不是成心想羞辱你啊......   袁氏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还得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别提多憋屈了。   邱姨娘最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安安稳稳地在一旁微笑聆听,绝不随意插嘴。   陶氏虽然不太喜欢许瑾瑜,对生了两个儿子便自视甚高的袁氏同样没什么好感。乐得看她们两个口舌争锋。   ......   这一场交锋,袁氏输的一败涂地,灰头土脸。很快便坐不住,起身告辞了:“骥哥儿还小,一刻离不得儿媳,儿媳先告退了。”   叶氏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袁氏,心里十分快意,含笑应道:“既是如此,你就先回去吧!对了,可别忘了今日答应过我的事。”   袁氏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应了一声,很快便离开了。   袁氏一走,邱姨娘等人也各自托词离开了。   屋子里,很快便剩下了叶氏和许瑾瑜婆媳两个。   许瑾瑜用钦佩的目光看了过去:“婆婆真是厉害,几句话便逼的大嫂不敢抬头吭声了。”   叶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做婆婆的和儿媳斗嘴赢了,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袁氏表面看着恭敬,私底下的小动作从未断过。她以前懒得计较,现在许瑾瑜过了门又怀了身孕,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袁氏一番。   叶氏敲打袁氏毫不手软,对着怀了身孕的许瑾瑜态度可就全然不同了,笑着说道:“你和她们周旋了半天,此时一定很累了,快些回去歇着吧!记着安心养胎,所有事都交给我来应付,你什么都不用管。”   许瑾瑜乖乖地应了一声,告退离开。   好心情的叶氏,甚至主动起身送了许瑾瑜到院门口。   许瑾瑜不由得受宠若惊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待遇。怀孕了之后,瞬间就水涨船高了:“婆婆不用再送了,不过是短短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叶氏这才停下了,特意叮嘱芸香一声:“芸香,你身手好,以后贴身跟着瑾娘。”   芸香是暗卫的事,叶氏一开始不知道,还是许瑾瑜主动告诉她的。   透露一点小秘密,是迅速拉近婆媳关系的最佳办法。   事实证明,这一招很有成效。叶氏待她一天比一天亲近。   ☆、第三百四十四章 解冻     叶氏当天便打发人给安国公送了喜讯。   安国公知道许瑾瑜有孕的消息后,顿时皱起了眉头,面色阴沉。   不过,陈元昭既是成亲了,有这一天也是迟早的事。安国公心中阴郁了片刻,很快镇定下来。   许瑾瑜未必能一举得子。退一步说,就算生了儿子,他也可以找别的借口拖延。只要他没有主动上奏朝廷请封世子,就算叶氏再费尽心机也没用! ☆、第三百四十五章 摊牌   陈元昭的话语中透出强大自信和坚决。   叶氏心中油然而生骄傲之情。原本还想拦着陈元昭,现在却又改了主意:“既然你想去,我也不拦着你了。你只管安心的离开京城,瑾娘和肚中的孩子有我照顾,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不愧是母子两个,陈元昭还没说出口,叶氏便已经猜到了陈元昭接下来的话。   陈元昭神色一松:“好,那我就把瑾娘托付给母亲了。”   叶氏郑重地点头应下了:“放心,有我在,谁都休想伤着瑾娘孩子一星半点。”   陈元昭对叶氏的能力手段都很有信心,见她应的慎重,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叶氏之前情绪激动,没来得及仔细深想,现在冷静下来,忽的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元昭,你为什么这么想去边关?”   身为武将,想立下赫赫战功无可厚非。   可母子两个心知肚明,皇上对陈元昭一直心存歉疚,对他的器重和偏爱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要不要这份军功,对陈元昭来说其实没太大影响。   ......除非,陈元昭有更大的图谋!   叶氏脑海中迅疾地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眼中满是骇然震惊:“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别的想法?”   陈元昭不答反问:“母亲觉得呢?”   没有否认,也就是承认了!   叶氏倒抽一口凉气。   她忽然发现,比起死去的太子秦王,比起明争暗斗的魏王楚王,陈元昭英俊如刀刻而成的脸孔更像年轻时的皇上......   天家的血脉里,流淌着野心和抱负。陈元昭既然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生出夺储的心思来,也是难免的吧!   叶氏努力在心中说服自己,可心中的惶惑和恐惧却愈发浓烈,颤抖着说道:“元昭,为了那张龙椅。太子和秦王已经都死了。如今魏王和楚王也在斗的你死我活。你若是再掺和进去,只怕形势更复杂。”   “更何况,你的身世见不得光。根本没有争夺储君的资格......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万一失败,只有死路一条啊!   陈元昭定定地看着一脸惊惶的叶氏。缓缓说道:“母亲,魏王和楚王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觉得,他们两个人不管是谁坐上龙椅,肯放过我吗?”   叶氏:“......”   “我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陈元昭目光冷冽。声音沉凝:“我明明比他们两个更优秀更出众,我比他们更适合坐那张龙椅。为什么不能放手一搏?”   叶氏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张脸惨白的没了血色,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陈元昭的身世,是一个极大的隐秘。知道的人,唯有皇上皇后,还有她和安国公罢了。魏王和楚王怎么也会知道?   陈元昭淡淡说道:“楚王是从皇后那儿知道的。至于魏王,则是我亲口告诉告诉他的。”   叶氏神色复杂极了:“楚王也就罢了。太子一死,皇后要全力助他争夺储君之位,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也是难免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将身世主动告诉魏王?你明明知道,他会因此对你百般提防心存忌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秘密。”陈元昭神色冷然地打断了叶氏:“你不会以为这秘密能瞒一辈子吧!”   陈元昭的眼底,浮出熟悉的讥削和冷厉。   叶氏难堪极了,垂下头,避开陈元昭的目光:“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连累了你。”   陈元昭抿紧了薄薄的唇角,将心里翻涌不息的怨恨痛苦按捺下去。   何止是连累。   如果叶氏肯将实情相告。前世的他就能有所戒备,也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   重生后,他对叶氏的心结不但未解,反而更深了一层。   ......   原本还算缓和温馨的气氛。瞬间降到最低点,寒冷冰冻入骨。   短短片刻里,叶氏心中百转千回,脑海一片纷乱。直到抬起头来,看着又恢复了冷漠的陈元昭,叶氏才心慌意乱起来。暗暗懊恼自责不已。   之前她还亲口说过以后什么事都听他的,这才一转眼就食言了。也怪不得陈元昭生气。   叶氏深呼吸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元昭,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要阻挠你指责你。我只是乍然听说此事,有些措手不及和震惊。”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自然会支持你。”   陈元昭的神色不变:“你支持也好,不支持也罢,总之我早已开始布局,这一场争夺储君的战争,我早已加入,想全身而退也不可能。”   话语中透着森冷和坚决。   叶氏听的暗暗心惊,下意识地问了句:“这件事,许瑾瑜也知道吗?”   陈元昭看了叶氏一眼:“成亲前她就知道了。”   明知道前途茫然坎坷,许瑾瑜还是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和他同进同退,同生共死。   许瑾瑜待他一片深情,成亲后他对许瑾瑜的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相较之下,她这个亲娘,对儿子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陈元昭竟然背负了那么多的痛苦,做了背水一战的决定。   叶氏又是一阵难堪,眼中闪着水光,哽咽道:“元昭,我这个做娘的实在是太失职了。没能好好的照顾你关心你,连你想什么都不知道......你肯将心里话都告诉我,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心里的惊惧惶恐不安,在这一刻全数化为坚定。   为母则强!   叶皇后为了楚王,强撑着病体为他收拢太子党羽的人心。她这个当娘的,也该为陈元昭做些事才对......   叶氏在心中默默地做了决定。   陈元昭目光再敏锐,也看不出叶氏心里在想什么,神色淡然地说道:“今天我说过的话,还望母亲别告诉任何人。天色已晚,儿子先告退了。”   叶氏点点头,目送陈元昭离开。   ......L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亲密   许瑾瑜怀孕不久,正是嗜睡的时候,早上陈元昭起床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睡着。   陈元昭不忍惊动她,天蒙蒙亮时,便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   许瑾瑜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然醒转。   初夏伺候她梳妆换衣,芸香将熬了一个时辰的鱼肉粥端了过来。也不知道芸香用了什么法子,鱼肉粥没有半点腥气,鲜香无比。   许瑾瑜连吃了两碗,难得的没吃完就吐出来。   初夏在一旁看着,心中十分欢喜,笑着夸赞芸香:“芸香,你的厨艺真好。比世安堂里的厨子还要好的多呢!”   之前半个月,叶氏每天命厨子做了饭菜送到墨渊居来,芸香的厨艺也就没了用武之处。   婆婆的这份体贴热情,许瑾瑜却之不恭,乖乖地领受下来。可惜每次勉强吃下一些,不到片刻就会吐的干干净净。   今天芸香下厨熬的鱼肉粥,显然更合许瑾瑜的口味。   芸香也不客气,语气中满是骄傲:“我本来就厨艺第一,下毒解毒的功夫最多排第二。”   许瑾瑜扑哧一声笑了。   初夏也欢快地笑了起来,调皮地说道:“是是是,你的厨艺天下第一。待会儿夫人若是打发人送饭来,我就说以后不用送了,小姐还是更习惯吃你做的饭菜,这总行了吧!”   正说笑着,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主仆三人一起扭头看了过去。   竟是叶氏亲自来了!   许瑾瑜一怔,忙起身迎上去行礼:“婆婆今日怎么亲自来了?”平日叶氏都是打发丫鬟婆子来送饭或询问,亲自来的少之又少。   还没来得及蹲下身子,就被叶氏扶住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行礼请安这类虚礼,以后都免了。”   许瑾瑜笑着应了声是。   叶氏顺理成章地拉着许瑾瑜的手坐下了,瞄到一旁的空碗,眼里有了笑意:“瑾娘,你今天的胃口倒是不错。”   许瑾瑜抿唇笑道:“是啊,今天吃了两碗鱼肉粥。也没觉得反胃。”   初夏立刻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今天的鱼肉粥是芸香下厨做的。”   叶氏最重规矩,说话时从没有丫鬟敢插嘴。在她看来,许瑾瑜不会管束身边人,贴身丫鬟太过跳脱活泼没规矩。   不过。现在叶氏对许瑾瑜完全改观,看初夏也顺眼了许多,顺着初夏的话音看向芸香:“哦?没想到,芸香还有这等厨艺。既是这样,以后瑾娘的一日三餐。还是由你负责好了。”   芸香没有推辞,恭敬地应下了:“是,奴婢一定精心尽力。还请夫人放心。”   叶氏对芸香的沉稳很满意,笑着转头问许瑾瑜:“瑾娘,元昭特意挑了芸香到你身边,果然有识人之明。”   怎么看芸香都比初夏强多了。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连粗枝大叶的初夏都听出来了。不由得抽了抽唇角。   夫人这是在嫌弃她?!她活泼伶俐可爱又善解人意,会梳妆,还会陪小姐聊天解闷,哪里不好了?!   许瑾瑜瞄了气闷的初夏一眼。忍俊不禁地弯起了唇角,不着痕迹地为初夏说话:“芸香性子沉稳,初夏活泼伶俐些,两人性子不同,都一样的讨人喜欢。”   叶氏扯了扯唇角,随意地嗯了一声。   有主子给自己撑腰,初夏的心气顿时平了不少。   夫人对她满意不满意无所谓,反正小姐喜欢她就行了。   叶氏笑着对许瑾瑜说道:“大夫诊过了是喜脉,你怀孕的事也该打发人到许家报个喜了。今天就让初夏回去一趟吧!”   叶氏这般体贴,令许瑾瑜心中一暖:“婆婆想的周全。真是费心了。”   叶氏笑的亲昵随和:“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多见外。”   昨天晚上陈元昭说过的那番话,给叶氏的触动太大了。现在看许瑾瑜,也比之前多了一层亲密。愈发顺眼起来。   许瑾瑜心里暗暗奇怪。   自从嫁到安国公府来,叶氏和她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关系。对着外人的时候,婆媳一致对外,表现的要多和睦有多和睦。   实际上,两人还远远没到亲密友爱的地步。彼此还在猜测试探的阶段......可叶氏忽然就跳过了这个阶段,表现地格外亲切慈爱起来。   还真是让人挺不适应的。   ......   待叶氏走了之后。初夏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小姐,夫人今天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吧,也说不好,总之有些奇怪。   芸香也微微点头附和。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许瑾瑜心里思忖着原因,口中笑道:“不管如何,对我总是比以前更好了。初夏,你待会儿就回去一趟。”   初夏笑着应了。   邹氏和许徵知道这个喜讯之后,如何高兴不必细说。当天下午便来了安国公府探望许瑾瑜。   进了安国公府,母子两个没直接去墨渊居,而是先去了世安堂。   叶氏对许徵母子十分亲切客气,寒暄几句后,便笑着说道:“其实,瑾娘半个月前就察觉出有身孕了,只是时日太短,不敢确定。昨天早上特意请了大夫来,诊出了喜脉,才打发人送信给你们。你们一定急着去看瑾娘,就别在我这儿耽搁了。”   一口一个瑾娘,叫的比邹氏还亲热。   邹氏和许徵对视一笑,心中俱都十分安慰。   就算叶氏是装装样子,能装到这份上也实属不易了。看得出叶氏对许瑾瑜颇为满意。   母子两人辞别了叶氏,到了墨渊居。   许瑾瑜早已翘首企盼许久了,急急地迎了上来:“娘,大哥。”   邹氏握住许瑾瑜的手,爱怜的嗔责:“你这丫头,都是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鲁莽。在屋子里等着就是了,跑出来做什么。”   许徵难得的没站在许瑾瑜这边,而是和邹氏同一阵线:“娘说的对,以后你可得小心些。”   被亲娘兄长各自关切的责备一句,许瑾瑜一点都不恼,还俏皮地眨眨眼:“是是是,我都听你们的。”   ......L ☆、第三百四十七章 出征   母子三人进了墨渊居的内堂,各自坐下说话。   许瑾瑜率先问道:“大哥,大嫂的身子如何?孕吐好些了么?”   许徵笑道:“已经好多了。今天我们来看你,她原本也想跟着一起过来。不过,坐马车颠簸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便没让她来。”   “是啊,你以后也记着,怀了身孕就好好养胎,别惦记着回娘家。”邹氏接过话茬絮叨:“若是想我们了,让初夏送个信回去,我们登门来看你就是了。”   母亲和兄长的关切,令许瑾瑜心头一阵发热,乖乖地点头应下了。   邹氏又细细地问起了许瑾瑜的身体情形,然后迅速作出了判断:“和我当年怀徵儿的时候一样,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   许瑾瑜和许徵齐齐失笑,不约而同地应道:“是儿子女儿都好。”   邹氏嗔怪地白了兄妹两个一眼:“谁说女儿就不好了。不过,瑾娘刚嫁到陈家,最好是先生个儿子,这样才能挺直了腰杆。喜欢女儿,将来再生就是了。”   邹氏的想法很实在。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陈元昭也老大不小了,叶氏巴望孙子的心情一定很迫切。如果许瑾瑜能一举得子,叶氏不知会有多欢喜。叶氏心情好了,对许瑾瑜当然就会更好。   许徵不以为然地反驳:“生男生女是天定的喜事,孩子没落地,谁也不知道老天恩赐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娘口口声声这么说,岂不是让妹妹心头多了压力。这样对孕妇可不太好。”   这话也有道理。   邹氏立刻笑着改口:“我刚才就是私下说说罢了,瑾娘你可别放在心上。不管生的是男是女,我都一样欢喜。”   许瑾瑜抿春轻笑:“嗯,子熙说了,只要是我生的孩子,他都会很喜欢的。”   提起陈元昭,许徵忽的皱了皱眉:“妹妹,有件事不知你还不知道吧!边关又起战事。陈元昭主动请缨去边关。若是皇上恩准下圣旨,他就要领军去边关,一年半载都回不了京城。”   邹氏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眉头也皱了起来。   武将领兵打仗保家卫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怎么偏偏在许瑾瑜怀孕的关口?如果陈元昭不在京城,许瑾瑜在府里孤零零的怎么办?   许瑾瑜温和地安慰许徵:“这件事他昨天晚上回来和我说过了,他有理想抱负是好事,我不想也不会拦着他。你和娘也不用为我担心,有婆婆护着我。我会平安无事的。”   许徵心里还是不大痛快:“想立战功可以再等上两年,至少也该等你平安生了孩子再离开京城。这个时候一走了之,算什么丈夫......”   邹氏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却张口阻止了许徵:“徵儿,这里是安国公府,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要是有只字片语传到陈元昭的耳中,陈元昭心中肯定会不高兴。   许徵面色不愉,到底忍住了没再说什么。   许瑾瑜有心宽慰许徵,却也不知从何说起。此事牵涉的秘密太深太重了,现在还不是告诉许徵的时候。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大哥。子熙这么做,有他的理由。你以后就知道了。”   有什么样的理由,非要抛下新婚有孕的娇妻,万里迢迢地跑到见鬼的边关去?   许徵见许瑾瑜一脸歉然,于心不忍,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而说道:“如果他真的领兵离开京城,你一个人在陈家待的闷了,就回娘家来住些日子。叶夫人通情达理,不会不允的。”   邹氏听了也颇为意动。难得的没搬出“出嫁后就是人家的媳妇不该惦记着回娘家”之类的大道理。   许瑾瑜听着也动了心思,笑着说道:“这事不急,等我孕期过了三个月,胎相稳下来了再和婆婆商议也不迟。”   ......   陈元昭连着上了三份奏折。请求领兵出征。   大燕朝能征善战的武将很多,不过,大多驻扎在各地。留在京城驻守的武将里,无人能及得上陈元昭。威宁侯的身体受过重伤,大伤元气,不宜再长途奔波。年轻骁勇善于领兵的陈元昭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奇怪的是。皇上一直没准陈元昭的奏折。不由得令众人暗中猜测纷纷。   个中的真正原因,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罢了。   譬如魏王,譬如楚王,譬如叶皇后。   太子死了,秦王死了,皇上子嗣不丰,明里只剩两个儿子。陈元昭的身份虽然见不得光,却也是正经的天家血脉。皇上对陈元昭心存歉疚,哪里舍得派他去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打仗?   可陈元昭心意坚定,不停地上奏折请战,大有皇上不同意不罢休的态度。又不知怎么说动了楚王和叶皇后为他说情。   此事已经传遍了朝堂内外,文武百官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皇上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狠狠心准了陈元昭的奏折。然后急令户部准备粮草辎重,兵部准备军马兵器。   五万神卫军半个月后出发!   陈元昭身为神卫军统领,要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又要暗中和魏王楚王各自周旋,几乎分身乏术。根本抽不出时间回府。   袁氏一改之前对许瑾瑜的艳羡,心里暗暗幸灾乐祸。   陈元昭该领兵打仗的时候立刻就走了,一点都不顾念怀了身孕的许瑾瑜。看来,所谓的情深意重也不过如此。   安国公知道此事后,心中也颇为畅快。至于他有没有暗中巴望着陈元昭就此“留”在边关永远不回来,这就不得而知了。   在众人异样的心思和目光中,许瑾瑜却显得格外低调。每日待在墨渊居里养胎,足不出户。   .......   陈元青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来了墨渊居。   见了面,规规矩矩地喊了声“二嫂”。   许瑾瑜笑着应了一声,温和地问道:“你今日特意过来,有什么事么?”   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如今身份有别。见了面再不能随意说笑,就连距离也要维持在两米之外。   心里不是不唏嘘的。   不过,人言可畏。就算陈元昭不在意,她也不能不小心翼翼。   陈元青看着许瑾瑜温婉娴静的笑容。心里飞快地略过一丝酸楚,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一抹不该有的情绪按捺下去:“二嫂,二哥就要领兵去边关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许瑾瑜嗯了一声。   陈元青皱眉说道:“二哥想建功立业。也不该挑这个时候离开京城。一来一回就要几个月之久,这么一来,肯定是赶不上孩子出生了。”   哪有这样不负责任的丈夫!   陈元青年轻俊朗的脸孔上,溢满了愤愤不平。   许瑾瑜心中浮起暖意,声音也柔和了几分:“你二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大事要做。如果硬是将他留在府里,整日围着我转,这才是委屈了他。”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和我商议过了,我点了头他才下定决心。你不用为我忧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看着温柔,实则外柔内刚,十分坚强。   娶她为妻,是二哥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陈元青有些苦涩的想着,脸上却露出释然的笑容:“这样就好。我真是白白担心了几天。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   陈元青离开的背影有些寂寞。   许瑾瑜一个冲动,张口叫住了陈元青:“元青表哥!”   陈元青心里一颤,停下了脚步,故意用轻松戏谑的语气应道:“你现在是我的二嫂。可不能再叫我元青表哥了。不然,二哥听到了非吃醋不可。”   许瑾瑜看着陈元青的背影,轻声说道:“元青表哥,我过的很好。你不必惦记我。你今年也不算小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陈元青转过身来,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放心吧!我娘早已经开始为我操心亲事了。说一定要为我娶一门好亲事。或许我很快就会成亲了。”   许瑾瑜也不好说什么了,点点头,目送着陈元青离开。   前世她嫁给纪泽之后,陈元青伤心沉寂了很久。后来虽然娶了妻子,却一直相敬如宾并不恩爱。   这一世,在陈元青尚未情深之前,她果断又彻底地拒绝了他。就是不愿陈元青重蹈覆辙。   希望陈元青能娶一个性情相投的妻子,此生幸福。   ......   此时的陈元昭,正在崇政殿里。   离大军出征还有三日,皇上特意召陈元昭入宫,询问起了神卫军出征的事。   陈元昭话语不多,句句简洁利落:“......大军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三天后出发离京。臣一定竭尽全力,为皇上驱逐匈奴军队,收回城池。”   皇上看着陈元昭,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好,朕等着为你庆功。”   陈元昭拱手应道:“臣一定不负皇上的期望。”   魏王虽然有才干,可惜有腿疾。楚王又太过年轻文弱,和眼前高大冷峻的陈元昭一比,顿时黯然失色。   真可惜,陈元昭为什么偏偏是个私生子。如果是正经的皇子,他也不必这样犹豫不决,迟迟定不下储君的人选了......   皇上将心中闪过不止一次的念头压回心底,温和地问道:“元昭,朕听闻你的媳妇已经有了身孕。你此次领兵去边关打仗,快则大半年,慢的话说不定要一两年才能回京。看来是赶不上亲眼看着孩子落地了。”   陈元昭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口中却应道:“身为武将,当以国事为重,家事只能往后放一放了。”   顿了顿又说道:“臣的妻子十分贤惠,不但没阻拦,反而支持臣去边关。臣心中十分感动。”   最后两句话,没了君臣的隔阂,反而有了闲叙家常的意味。   皇上来了兴致,笑着说道:“朕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家中的娇妻。听闻许氏出身不高,却温柔貌美,你们夫妻新婚情浓,还支持你去边关打仗。确实是贤妻。”   “多谢皇上夸赞。”提起许瑾瑜,陈元昭冷厉的线条顿时柔和了许多,和皇上说话也随意了不少:“等日后臣得胜归京,臣再领着妻儿进宫给皇上谢恩。”   皇上舒展眉头,笑着点了点头。   君臣身份有别,陈元昭成亲后,不便领着妻子进宫。他至今还没见过许瑾瑜这个儿媳。   能让冷情冷性的陈元昭动了心的女子,一定是极好的。   陈元昭平日话语不多,今天却有些反常,主动和皇上闲话了起来:“臣就这么离开京城,心中也颇为牵挂。好在臣的母亲已经答应了会好好照顾阿瑜,臣这才能放心离开。”   提起叶氏,皇上莫名的有些心虚,咳嗽一身应道:“你母亲精明周全,有她照顾许氏,你确实可以放心了。”   陈元昭敏锐的捕捉到皇上眼中一闪而逝的心虚,心中讥讽地扯了扯唇角。   皇上果然长情,对叶氏依然念念不忘。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身世秘密!   利用皇上的愧疚,加重自己的分量,陈元昭做起这种事来有些膈应,只说了两句,便住了口。   皇上若有所盼的等了片刻,见陈元昭不吭声了,心里有些失望:“朕给你放三天假,回家好好陪陪许氏,还有你母亲。”   陈元昭谢恩退下了。   皇上一个人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目送着陈元昭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悄然长叹一声。额上的皱纹愈发明显。   他已经老了!   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纵然也太医们精心调理着,大概也没多少年寿元了。什么万岁,都是鬼话。历朝历代的皇帝,鲜少有活过六十的。他已经五十多岁,算是长寿了。   驾崩归天之前,他要仔细地斟酌,为大燕朝挑一个最合适的储君。   到底要选魏王还是选楚王?   魏王有腿疾,若是做了天子,难免为人诟病。   楚王自幼体弱,至今没有子嗣,看着不是福厚的长寿之相。   皇上想了许久,依旧难以决断,忍不住又是一阵长叹。L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夫妻   陈元昭归心似箭,出了皇宫之后立刻骑上马,准备回府。   一个面容陌生的侍卫匆匆走了过来,行了个礼:“见过陈将军。”   陈元昭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那侍卫走上前,低声说了句:“魏王殿下命小的在这儿等着将军,今日魏王殿下在府中设宴,请将军去赴宴。”   陈元昭没有应下,淡淡说道:“我要回府,宴会就不去了。你去回禀魏王殿下一声。”   那个侍卫还待说什么,陈元昭已经策马走了。   陈元昭只骑出了一小段路,便被另一个侍卫拦下了:“将军,楚王殿下命小的在此等候。请将军到楚王府一行,楚王殿下有要事和将军商议......”   陈元昭心中已经不耐,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回去禀告楚王殿下,我现在要回府,没时间去楚王府。”   说完,看也没看那侍卫一眼,便疾驰而去。   他没有像前世那样全力帮助楚王,而是从中周旋,暗地里煽风点火挑唆。魏王和楚王明争暗斗日趋激烈,堪称势均力敌棋逢对手。   正因为如此,陈元昭站在哪一边就显得愈发重要起来。   不过,对陈元昭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回去陪伴许瑾瑜。什么魏王楚王,都闪一边去。   ......   回了府后,陈元昭一刻未停地回了墨渊居。   原本空荡冷清的墨渊居,对他来说只是个可供栖身的地方。一年半载不回来,也没什么可惦记的。成亲之后,墨渊居里有了许瑾瑜,忽然就变得不同了。   不管他如何的疲惫劳累,只要一回到墨渊居,看到许瑾瑜温婉的笑颜,所有的疲倦便一扫而空。   许瑾瑜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   “子熙,你回来了。”熟悉的俏脸盈盈含笑,在烛火下异常温暖。   陈元昭冷峻的线条顿时柔和下来:“阿瑜。你这些日子还好吧!对不起,我一直在忙,直到今天才有空回来看你。”   语气中满是愧疚。   他这么多天都没回来,她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孤单吧!   许瑾瑜不想见到陈元昭这般愧疚自责。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天天在墨渊居里待着,除了吃就是睡,现在连针线活儿婆婆都不让我做了。说是伤神又伤眼,让我什么事也别做。这府里最悠闲自在的人就是我了。你只管忙你的,别为我操心。”   许瑾瑜想让陈元昭释怀坦然。陈元昭又岂能察觉不到她的用心良苦?   陈元昭沉默了片刻,大步走上前,将她搂进怀中。在她的耳边低声道:“阿瑜,我向你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你这么久。等我从边关回来,一切很快尘埃落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许瑾瑜将头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心中涌起无尽的不舍。   刚成亲相守,就要饱尝离别的滋味,她的心里其实远不如表现出来的轻松自若。只是。他注定是翱翔天空的雄鹰,他要为将来的一切拼搏奋斗,她不能用柔情绊住他的手脚。   分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守。   “好,你说过的话我可牢牢记住了。”许瑾瑜柔声笑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陈元昭俯下头,在她的额上印下虔诚的一吻:“当然,我陈元昭说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   这一刻,根本无法用言语描绘他的心情。所有华丽的辞藻都显得苍白空洞。   心潮澎湃激荡着,又忽而温软成了一池春水。   世上最冷硬的男人,也抵抗不了这样汹涌的感情。   陈元昭心情激荡之下。又低声说道:“阿瑜,我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再也不会要第二个女人。”   许瑾瑜身子微微一颤,忽的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惊喜感动,还有一丝丝迟疑:“子熙,我们两个现在刚成亲,正是感情最浓烈的时候。我相信,你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的。可将来,你若是真的做了储君成为天子。后宫总不可能只我一个人......”   许瑾瑜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陈元昭真的坐上了龙椅,成了大燕朝的天子,为了皇位传承,他需要很多子嗣。到时候,他会像现在的皇上一样,纳很多的嫔妃吧!   到那个时候,他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而是很多女人共同的夫君。很多孩子的父亲......   每每想到这些,许瑾瑜的心里就像被针刺一般。只是,她从未在陈元昭面前提起过罢了。   陈元昭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许瑾瑜:“谁说后宫一定要嫔妃如云?我偏要做一个不一样的皇帝。我将来的后宫,永远都只有一个皇后。”   他的语气不算温柔,话也不够动听。   可许瑾瑜的心里却温暖又感动,眼中情不自禁地闪出了泪光:“子熙......”   陈元昭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心中一阵怜惜,有些笨拙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阿瑜,你知道我的嘴笨拙,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我的心里,以前没有过别人,以后也不会有别人。永远都只有你。”   他常年练武,手指有些粗糙,擦拭着她细嫩的皮肤,微微有些刺痛。凝视着她的眼神里,溢满了温柔和深情。   许瑾瑜想笑,泪水却不断地涌出来。   陈元昭有些慌了手脚:“你这是怎么了?说的好好的,怎么哭的更凶了。”   许瑾瑜抽抽噎噎地应着:“我心里高兴,忍不住想哭。你别管我,我哭一会儿就会好了。”   陈元昭既心疼又无奈:“好吧,你想哭就哭一会儿。”   “不,我不哭了。”许瑾瑜吸了吸鼻子,很快又改了主意:“谢大夫叮嘱过,孕妇不宜情绪激动。我得顾着肚中的孩子,不能再哭了。”   怀了孕的女子,心理脆弱,情绪易变,反复无常。   陈元昭今天算是彻底领教到了。   一想到三天后自己就要出发离京,未来的几个月无法陪伴在许瑾瑜身边,陈元昭又格外珍惜起此时的时光来。   ......L ☆、第三百四十九章 离别   之后的三天里,陈元昭一直留在府里陪伴许瑾瑜,如影随形寸步不离。让人看着艳羡不已。尤其是袁氏,在暗地里羡慕的咬牙切齿。   时光易逝,三天转眼即过。   陈元昭在半夜时分便悄悄离开去了军营。   临走之际,陈元昭站在床边,久久地注视着熟睡中的许瑾瑜。然后俯下身子,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逼着自己转身大步离开。   门轻轻地被关上后,许瑾瑜才睁开眼,泪水悄然滑落。   陈元昭不想亲口和她道别,她也不愿在他离开的时候哭泣。   陈元昭,希望你得尝所愿,平安归来!   这一夜,格外地漫长。   世安堂里,叶氏躺在床上,目光无意识的落在纱帐上。   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习惯了长夜漫漫的孤寂,习惯了在半夜时辗转反侧,习惯了思绪飘飞游移。不知不觉中,泪水涌出了眼角。   到了第二天清晨,叶氏神色如常地起身。就连贴身丫鬟也没察觉到她有什么异样,只觉得叶氏的面色有些暗淡。   “珍珠,替我敷些脂粉,让气色显得好看些。”叶氏淡淡地吩咐一句。   珍珠柔顺地应下了。   叶氏本就是倾城绝色的美人,如今虽已年过四旬,却丝毫不显老态。峨眉淡扫,朱唇轻点,穿上华服美裳,依旧令人惊艳。   谁也看不出叶氏曾默默垂泪一夜未眠。   叶氏梳妆好了之后,随意地吃了几口早饭。很快,府里的管事们便来了,开始禀报各自负责的琐事。叶氏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询问几句,被询问的管事无不战战兢兢小心应付,唯恐有什么纰漏被叶氏抓住。   处理完这些琐事,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叶氏闲着无事,又去了墨渊居。   婆媳两个日日见面,渐渐熟稔。比之一开始亲密随意了不少。叶氏没让人通传,便迈步进了许瑾瑜的屋子。   许瑾瑜正站在窗边,遥遥地看着城门处的方向。   听到推门声,许瑾瑜陡然惊醒。迅速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才转过身来:“婆婆,你来了。”   眼眶微红,眼角犹有泪迹。   叶氏看在眼里,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瑾娘。元昭现在应该已经启程了。”   许瑾瑜低低地嗯了一声。在陈元昭面前,她从没有流露过半分哀怨和不舍。直到陈元昭离开的这一天,她才放任自己流泪哭泣。   细看叶氏,虽然精心敷了脂粉,也掩不住红肿的眼眶。   很显然,叶氏昨夜也没睡好。   婆媳两个对视一眼,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彼此的距离迅速拉近了许多。   “元昭身为武将,领兵出征打仗是少不了的。”叶氏温和地安抚许瑾瑜:“一开始难免有些不适应,以后慢慢就会习惯了。你也别哭了。免得伤及肚中的孩子。”   许瑾瑜打起精神,应了声是。   叶氏又说道:“你现在怀孕时日尚短,不宜坐马车奔波。等孕期过了三个月,你可以回娘家住些日子。”   叶氏竟然主动让她回娘家小住?   许瑾瑜既惊又喜,忙应道:“多谢婆婆。”   “一家人,别谢来谢去的了。”叶氏和颜悦色地说道:“元昭临走之前,将你托付给我,我自会精心照顾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我说,千万别不好意思。”   许瑾瑜柔顺地应下了。   叶氏每天照例要询问许瑾瑜的身体情况。婆媳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因为陈元昭离开京城的伤感悄然散去了不少。   ......   陈元昭离开后,日子波澜不惊的慢慢滑过。   叶氏对许瑾瑜的照顾十分精心。袁氏被叶氏警告过后,果然老实了许多。从不来墨渊居走动。   当孕期满三个月的时候,许瑾瑜收到了陈元昭的第一封家书。   还是只有寥寥几句,话语十分简洁。   阿瑜,大军出发已有一个月了。每天行军,单调枯燥。心中一直惦记你,不知你身体近来如何?孕吐反应还重吗?盼来信。   所有的思念。都浓缩在了短短的“盼来信”这三个字里。   许瑾瑜念念不舍的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才提笔写了回信。   送信来的是陈元昭身边的亲兵,这个亲兵一路奔波疾行回了京城安国公府,只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又带着许瑾瑜的回信出了京城。   孕期过了三个月,许瑾瑜没了孕吐反应,胎相也稳了下来,便开始动了心思,打算着回娘家住些日子。   许徵得了消息之后,心中十分欢喜,特意亲自登门来接她回去。   “大哥!”兄妹两个一个多月没见了,此时见面格外亲热:“你怎么亲自来了,今天不用当值么?”   许徵在翰林院里熬了一年,一直没什么正经的差事,彻底被闲置了。   许徵仕途不得志,壮志难酬,心里自是郁闷。不过,他一直将这份情绪掩饰的极好,随意地笑道:“翰林院里这么多人做事,少了我一个也无妨。难得你能回家小住,我特意告了几天假陪你。”   许徵说的轻描淡写,许瑾瑜又岂能不知他的尴尬处境。不过,许徵不想提,她也就不会多问,免得兄长难堪。   许瑾瑜俏皮地眨眨眼:“早知道你肯告假陪我,我就和婆婆说一声,在娘家住上半年好了。”   许徵被逗乐了,像以前那般揉了揉许瑾瑜的头发:“自己家里,想住多久都随你。”   许瑾瑜看着许徵爽朗的笑脸,心里暗暗想着,若是陈元昭心愿得偿,对许徵来说也是件好事。   到那个时候,再也没人敢小觑许徵,也没人敢闲置冷落他了......   “妹妹,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不说话?”许徵半开玩笑地问道:“莫非是在琢磨什么重要的事情?”   许瑾瑜自是不会说实话,笑着敷衍了过去:“没什么,就是一时走神发呆了。初夏和芸香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我们也别耽搁了,现在就走。正好赶着正午前到家里呢!”   许徵不疑有他,立刻笑着应了。L ☆、第三百五十章 寿宴(一)   许瑾瑜回娘家小住,不止许徵和邹氏高兴,曹萦也很欢喜。拉着许瑾瑜的手笑道:“你这次回来,可得多住些日子。”   邹氏性子和善好相处,不过,毕竟辈分有别,曹萦和邹氏也没多少话可说。许徵白日又不在家里,曹萦难免有些寂寞。   许瑾瑜回来就不同了。两人性情相投年龄相仿,如今又都有了身孕,有很多共同话题。坐在一起讨论安胎养孩子的事,就能津津有味地说上许久。   许瑾瑜回到娘家,也觉得格外自在。   叶氏待她还算和善,可毕竟相处才几个月,彼此还不算熟络。再者说了,婆婆脾气再好,做儿媳的在婆婆面前也不能太随意,总有几分拘束。   回到许宅,住在出嫁前的闺房里,许瑾瑜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多了,胃口也比以前好多了。   住了十几天,许瑾瑜脸颊便丰润了一圈,将之前清瘦下来的肉都养了回来,气色颇为红润。   邹氏打量许瑾瑜几眼,笑吟吟地说道:“瑾娘,你这些日子气色可好看多了。”   许瑾瑜自嘲地笑道:“是啊,我如今没了孕吐的反应,胃口好的很,饭量比大嫂还要好些。气色想不好都难。”   邹氏和曹萦都被逗乐了。   曹萦比许瑾瑜早怀孕一个月,如今四个多月了,肚子已经隆起的很明显。许瑾瑜才显怀,肚子才微微隆起。   “你在娘家住着自在,不如打发人和安国公夫人说一声,再多住些日子再回去。”曹萦笑着建议。   许瑾瑜略一犹豫,说道:“还是算了。我已经回来住了半个月,之前就和婆婆说好了是小住些日子。再住着不回去,婆婆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肯定会不高兴。”   邹氏心中不舍,口中却笑道:“是啊,过两天就回去吧!”   ......   两天后。许瑾瑜回了安国公府。   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世安堂给叶氏请安。   叶氏打量一眼,含笑说道:“你在娘家住了半个多月,气色可比之前好看多了。怎么也不多住些日子?”   许瑾瑜抿唇笑道:“我如今既已出嫁。就该住在夫家,回娘家小住几日,已经是婆婆大度体谅了。若是长住着不肯回来,也太不懂事了。传出去,人家还会以为是婆婆待我苛刻。我才想在娘家住着不回来。婆婆对我宽厚,我可不能让婆婆担上这样的名声。”   这样的话,怎能不让做婆婆的听着舒心?   叶氏眉头舒展开来,笑着嗔道:“哪来这么多的顾虑。你呀,太过小心翼翼了。就是多住些日子,只要我不吭声,有谁敢说什么闲话。”   许瑾瑜笑着接过话茬:“也不全是怕人说闲话。半个多月没见,我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婆婆。所以才急着回来了。”   好听话人人爱听,叶氏也不例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只有陈元昭这么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母子离心,见了面陈元昭不气她就是好事了,哪有什么温语款款的时候。   现在有儿媳在身边,小意温柔的陪着自己说话,可比以前冷冷清清的强多了。   婆媳两个闲话了片刻,珍珠匆匆地走了进来禀报:“启禀夫人,宫里来人了。”   叶氏笑容一顿,淡淡地问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吗?”   珍珠恭敬地应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   叶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神色淡然:“让她进来吧!”   许瑾瑜知情识趣地站起身来:“皇后娘娘打发身边的女官过来,一定是有要事。儿媳暂且告退了。”   叶氏却笑道:“我一个内宅妇人,皇后娘娘找我能有什么要事。想来是娘娘寿辰要到了,宫中要设宴庆祝。让我进宫陪她祝寿罢了。你不用避开,留下一起听听也无妨。”   叶氏肯让许瑾瑜留下旁听,许瑾瑜不便拒绝,欣然应了。   ......   不出叶氏所料。   叶皇后打发身边的女官来送口信,果然是为了五天后的寿宴。   “......因着太子殿下意外去世,娘娘去年的寿宴没有办。今年皇上特意下旨。让娘娘好好操办寿宴。除了宫里的嫔妃,娘娘还邀了几位诰命夫人进宫。奴婢奉娘娘的命令,第一个来了安国公府。”   这个女官容貌不算出众,口齿却颇为伶俐,笑着娓娓道来:“娘娘还特意叮嘱了,命奴婢出宫第一个来请夫人。可见在娘娘心里,夫人的份量最重。”   份量最重吗?   叶氏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你回去向娘娘复命,五日后我一定早些进宫为娘娘贺寿。”   女官笑着应了,又看向许瑾瑜:“娘娘还特意吩咐了,到时候请二少奶奶随着夫人一并入宫。”   许瑾瑜有些意外,却也不能推辞,忙笑着应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口信送到,女官也没多逗留,很快便告退。   待女官走后,许瑾瑜才微微皱起了眉头。   叶皇后举办设宴,邀叶氏入宫也就罢了,怎么还特意指名让她也跟着进宫?   还是叶氏最了解自己的亲姐姐,短短几句话,便道破了叶皇后的心思:“你和元昭的亲事,是皇后娘娘下旨赐的婚。这么说起来,皇后娘娘也算是你们的媒人。她让你进宫,是要显示对元昭的恩宠。”   许瑾瑜顿时恍然大悟。   叶皇后这么做,一来为了向陈元昭母子示好,二来也是做给皇上看的。   叶氏见许瑾瑜所有所悟,心中暗暗满意。许瑾瑜确实聪慧伶俐,稍微点拨几句,便领会了她的意思。更难得的是聪明却不倨傲,性子柔顺不张扬。   陈元昭果然有眼光。   “你现在胎相稳固,只要小心些,进宫也没什么大碍。”叶氏想了想,叮嘱了几句:“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到时候你一定要切记。进了宫之后,什么都不要入口。连茶水也别喝。”   叶氏叮嘱的慎重,许瑾瑜也不敢怠慢,立刻收敛了笑容。郑重地应了。   ......   袁氏知道此事后,暗地里又嫉又恨。   同样是陈家的儿媳,进宫给皇后娘娘贺寿这样的好事,为什么只有许瑾瑜的份?她这个陈家长媳却默默无闻无人问津?   袁氏自觉委屈,在丈夫陈元白面前絮叨一回:“......我嫁过门这么多年。给陈家添了两个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婆婆从不将我这个儿媳放在眼底,连进宫也只带上许瑾瑜。”   陈元白有些不耐的挑了挑眉:“皇后娘娘点名让许氏进宫,又没点名让你去,这怎么能怪母亲。”   袁氏被噎了一下,愈发觉得委屈,很快红了眼眶:“皇后娘娘没把我放在眼底,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是庶出的长媳。自然不配和许氏这个嫡出的儿媳相提并论......”   这话可算是戳中陈元白的痛处了。   陈元白霍地站起身来,面色颇为难看:“你的意思是我连累了你?”   陈元白一直受安国公偏爱,如果不是因为出身低了一等。早已承袭了爵位和家业。庶出的身份,一直是陈元白不愿诉之于口的隐痛。   袁氏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了,心里后悔不已。哪里还敢再发牢骚,忙擦了眼泪赔笑:“刚才我是一时失言,绝没有这个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陈元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留下袁氏待在原地,满心的懊恼自责。   陈元白心情不佳,索性去了安国公的书房。   安国公新近纳了一个美貌的丫鬟做通房。此时,通房丫鬟正在研墨,安国公在挥毫练字,颇有些红袖添香的意味。   陈元白进来后。年轻貌美的通房丫鬟十分知趣,立刻退下了。   安国公见陈元白神色不快,立刻放下手中的笔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兵部的差事不顺利?”   陈元白略一犹豫,才说了实话:“不是兵部的事。是刚才袁氏在我面前哭闹,我心中不快,斥责了她几句。”   安国公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母亲要领着许氏进宫的事。所以袁氏心里不痛快了是吧!”   安国公府再大,也都在安国公的眼皮子底下。府里发生的一举一动,从来瞒不过他的耳目。   陈元白没有吭声,算是承认了。   安国公眸光一闪,淡淡说道:“叶皇后是你母亲嫡亲的姐姐,情分和别人不同。这个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你回去告诉袁氏,以后再为了此事闹腾,就不要在陈家待着了。你随时可以写休书,送她回袁家去。”   这话说的很重。   陈元白低声应了。他虽然在生袁氏的气,可听安国公说的这般冷厉无情,心中也颇不是滋味。   父子两个相对无言片刻,陈元白便告退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安国公一个人。安国公的脸很快阴沉了下来。   叶氏那个贱人,又有机会进宫私会皇上了......叶皇后倒是宽宏大度,明知道叶氏和皇上之间是怎么回事,竟然还肯让叶氏进宫......   陈元昭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这次领兵去边关,最好是死在边关永远都别回来了才好!   安国公恶毒地想着。   若是陈元昭就这么死了,他憋了多年的闷气全都出了不说,也不用再顶着那顶绿油油的帽子。皇上再愤怒,也怪不得到他的头上来,还能顺利的将爵位家业传给亲生儿子......真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   五天后。   天刚蒙蒙亮,许瑾瑜便起床穿衣梳妆。到了世安堂,陪着叶氏一起吃了早饭。然后,一起坐上马车。   马车行驶的颇为平缓。   许瑾瑜坐在叶氏的对面,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叶氏身上。   叶氏今天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了,愈发显得美丽优雅妩媚。   许瑾瑜也见过不少美人,自己也是相貌出众,可她不得不承认,叶氏是她生平所见最为出色的美人。那份美丽,已经超越了年龄,在举手投足间悄然流露。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令人心折。   怪不得皇上这么多年来对叶氏一直念念不忘......   叶氏察觉出许瑾瑜探索的目光,抬头冲许瑾瑜微微一笑:“又不是没见过我,今天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许瑾瑜由衷地叹道:“儿媳说这样的话其实有些不妥当。不过,婆婆今日真美,儿媳看的都舍不得眨眼了。”   这样的盛赞,足以令所有女子心花怒放。   叶氏却没多少欢容,甚至不无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生的再美又如何,人这一辈子,生活的是否幸福,和美貌其实没什么关系。”   譬如她。   当年以绝色美貌闻名京城,心中暗自倾慕身为太子的姐夫。却为姐姐所忌惮怨恨,设计她嫁给了贪花好色懦弱无用的安国公。没过几年,夫妻便反目成仇。她一怒之下,和皇上有了私情,生下了儿子。   之后的数年里,她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丈夫恨她入骨,儿子对她心怀怨恨,皇上虽然惦记她,却碍于身份,一年里最多见上两三回。   长夜漫漫,凄清孤独,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那样的滋味。   叶氏心中唏嘘,神色也暗了下来。   许瑾瑜见叶氏兴致不高,也略略猜到了叶氏的心事。叶氏性子矜傲,又是婆婆,她这个做儿媳的,想劝慰也得注意些分寸,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许瑾瑜想了想笑道:“等过几个月,孩子就出世了。儿媳年轻识浅,没带过孩子,到时候可得要婆婆多多费心。到那个时候,婆婆大概也没时间梳妆照镜子了。美些丑些都不要紧了。”   叶氏果然被逗的开怀一笑:“我就盼着这一天呢!”   许瑾瑜顺着这个话题,着意的说些孩子之类的话题,哄叶氏高兴。叶氏何等精明敏锐,岂能察觉不出许瑾瑜的用意?   叶氏心里涌起阵阵暖意,和许瑾瑜又亲近了一层。   叶皇后邀她入宫,根本没存什么好心。不过,她此次进宫,也是另有用意......L ☆、第三百五十一章 赴宴(二)   到了宫门处,马车徐徐停下了。   下马车之前,叶氏又叮嘱了一遍:“瑾娘,进了宫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做,跟在我身边就行了。还有,午宴时你装装样子,别吃宫里的东西。饿了就忍一忍,晚上回府了再吃。”   许瑾瑜柔声应下,下了马车后,垂着头跟在叶氏身后,一路到了延福宫。   此时,宫里的嫔妃几乎都来了,品级高的坐着闲聊,品级低的三三两两站在一起闲话,颇为热闹。   唯一缺席的,是纪贤妃。   秦王被赐死之后,纪贤妃的天也彻底塌了,一直卧床不起,再也没出过长乐宫半步。往日和纪贤妃交好的嫔妃避之唯恐不及,根本无人肯去长乐宫探望。   皇上也不再踏足长乐宫。如今的长乐宫,和冷宫无异。   沉积了许久的叶皇后,如今重掌宫务,一改往日的和风细雨,手段凌厉,锋芒尽露。   很显然,叶皇后这是在为楚王夺储造势。   叶氏领着许瑾瑜踏进延福宫的正殿,立刻引来了众嫔妃的注目。   叶氏唇角含笑,优雅不失矜持地向各嫔妃见礼寒暄。许瑾瑜不用张口说话,只要微笑着站在叶氏身侧,随着一起行礼就是了。   不一会儿,太子妃魏王妃楚王妃各自来了。   太子意外身亡,太子妃像失了水分的鲜花,迅速枯萎凋零。明明只有三十多岁,看着已如西山日暮,死气沉沉。   太子妃整日待在太子府里,极少出门,今日是叶皇后的寿辰,不得不进宫,这才来了。挤着干巴巴的笑容,让人看着颇不是滋味。   魏王妃也显得颇为低调,和众嫔妃略略点头打了招呼,便安静地站到了一旁。   至于秦王妃。一直被软禁在秦王府里,这样的日子根本没资格进宫来。   几位皇子妃里,最春风得意的,非楚王妃叶秋云莫属了。被众人围拥着。颇有些众星捧月的意味。   许瑾瑜不想往叶秋云身边凑和,叶秋云却一直盯着许瑾瑜。寻了个空闲,便走了过来,目光掠过许瑾瑜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嫉恨不已。脸上却挤出笑容来:“早就听闻你怀了身孕,一直没机会登门贺喜,今日总算是见着了。”   许瑾瑜没错过叶秋云眼底一闪而逝的嫉恨,心中暗生警惕,淡淡笑道:“多谢楚王妃关心。”   “你怀孕多久了?”叶秋云故作关切地问道。   许瑾瑜随口应道:“约莫四个月了。”   叶秋云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你怀着身孕,表哥竟领兵去边关,将你一个人留在京城,心也太狠了。”   她们两个很熟吗?   许瑾瑜懒得搭理她,扯了扯唇角,笑而不语。   叶秋云碰了个软钉子。有些羞恼不甘,故意又说道:“元白表哥已经有了骁哥儿和骥哥儿。你这一胎生了儿子固然好,就是生了女儿也无妨。”   许瑾瑜抬起眼,冲叶秋云笑了一笑:“是啊,子熙也说过,不管生儿子还是生女儿,他都一样欢喜。说起来,楚王妃和楚王殿下成亲也快两年了吧!一直都没有好消息吗?我知道有一个寺庙香火很盛,求子最灵。王妃可以去烧一炷香,说不定很快就有身孕了。”   叶秋云:“......”   叶秋云面色忽红忽白。   成亲近两年。她一直迟迟没有身孕,心里不知有多着急。求子的香不知烧了多少,可她的肚子一直平平的没有动静。   也因此,她在得知许瑾瑜有了身孕时。才会嫉恨交加。本想仗着王妃的身份给许瑾瑜添添堵,没想到许瑾瑜口舌犀利,反过来戳她的心窝。   许瑾瑜将叶秋云噎的哑口无言后,并未乘胜追击,只微笑着注视叶秋云。   叶秋云留下不是,走也不是。脸上火辣辣的。   就在此时,叶皇后迈步进了正殿。   叶秋云借着给叶皇后见礼,迅速地离开了。许瑾瑜看着叶秋云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舒畅多了。   ......   叶皇后端庄地坐在凤椅上,众人一一上前行礼为叶皇后祝寿。   因为宫中嫔妃众多,等了许久,才轮到叶氏和许瑾瑜。   叶氏领着许瑾瑜一起行礼,口中说道:“臣妾祝皇后娘娘福寿绵长,身体安康。”   “安国公夫人快些免礼。”叶皇后穿戴的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显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和颜悦色的笑道:“今日本宫寿辰,你领着许氏来给本宫贺寿,本宫心中甚是欢喜。”   说着,叶皇后看向许瑾瑜,含笑道:“许氏,到本宫身边来,让本宫看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许瑾瑜的身上。   许瑾瑜神色镇定坦然,微笑着走到叶皇后身前,微微一福:“瑾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是双身子的人,行立坐卧都要格外小心些,不用行这些虚礼了。”叶皇后的态度别提多亲切了,甚至主动拉起许瑾瑜的手:“元昭娶了你,也是他的福气。瞧瞧你,过门才三四个月就有了身孕......”   说着,有意无意地瞄了叶秋云一眼。   在场的谁不是心思剔透玲珑之辈,各自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叶皇后这是在嫌弃叶秋云过门快两年了还没怀上身孕。以前也就罢了,楚王毕竟年轻,没有子嗣也不必着急。可现在楚王和魏王争夺储君之位,没有儿子就成了缺憾,比起魏王差了一筹。   叶皇后不好明着说什么,暗地里也敲打了几回。当着众人的面让叶秋云没脸,还是第一回。   叶秋云脸上发烫,很快垂下头,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心里既羞又愤。   肚子一直没动静,她比谁都着急!可这种事急也急不来!不管怎么努力,就是怀不上身孕,也不能只怪她一个人吧......   叶皇后还在温柔亲切地夸赞着许瑾瑜。   叶秋云心中嫉恨欲狂。   暂且让许瑾瑜得意一段时间。等将来楚王坐上龙椅,她就成了六宫之后。到那个时候,她有的是手段慢慢整治许瑾瑜!L ☆、第三百五十二章 独处   延福宫的正殿里,众人逢迎着叶皇后,有说有笑十分热闹。   就在此时,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叶皇后一脸惊喜地站起身来,领着众人到殿门口相迎:“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显然是散了朝会就过来了,身上还穿着龙袍,显得格外威严。不过,在看着叶皇后的时候,表情倒是颇为温和:“皇后快些平身。今天是皇后寿辰,朕散了朝就过来了,就是为了替皇后庆贺。”   到底是少年夫妻,相伴多年,总有几分情意。   叶皇后心中感动又欢喜,微微红了眼眶:“臣妾谢过皇上恩典。”   皇上冲叶皇后笑了一笑,主动挽起叶皇后的手,进了正殿。   妃嫔们眼巴巴的看着帝后秀恩爱,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叶氏站在妃嫔们身后,目光遥遥地落在皇上和叶皇后相挽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很快又隐没在眼底。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皇上的身上,想和皇上搭话不是易事。不过,叶氏却又不同。皇上对她格外关注,刚一入座,便看向叶氏:“叶氏,你今日也进宫为皇后庆贺寿辰?”   叶氏微微一笑,美丽如昔的脸庞依旧明媚动人:“回禀皇上,臣妻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儿媳许氏。”   其实,就是叶氏不说,皇上也早已留意到了她身边的美丽女子。   正值妙龄,身材窈窕,气质温婉,容颜美丽。   不愧是他的儿子,挑妻子的眼光一等一的好。   皇上心中暗暗想着,在许瑾瑜弯身行礼时,留意到许瑾瑜隆起的腹部,忍不住问了句:“许氏,你已经有身孕了?”   已经显了怀,至少也该有四个月了。   许瑾瑜恭敬的应了声是。并未因皇上的另眼相看欣喜若狂。那份镇定从容,令皇上激赏,眼中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元昭果然是有福气之人,成亲才几个月。便有子嗣了。”   许瑾瑜装着羞涩的垂下头。   叶秋云嫉恨的眼都红了。   叶皇后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堂堂天子,当着妻妾们的面去关心一个臣妻是否有孕,当然不太合适。可陈元昭是皇上的私生子,皇上对他的子嗣难免会多些关注。   皇上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问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多言。   许瑾瑜悄然退到叶氏的身后。   叶氏心知这是最好的机会,若是不把握住,今天就白进宫一趟了。   “皇上,臣妻斗胆,冒昧说几句不该说的话。”叶氏抬眼,凝视着皇上,声音里透着一丝淡不可察的哀怨:“臣妻只有元昭这么一个儿子,元昭领兵去边关打仗,臣妻心中为他骄傲。可一想到元昭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在边关是否平安。心中又不免惦记。”   那不仅是她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啊!   皇上从叶氏的眼中清楚地看到这句话,心中浮起一抹愧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便安慰叶氏,只能空泛地说了句:“元昭一定能得胜归京,你不用担心。”   叶氏谢了恩,没再说话。可她的眼睛似会说话一般,时不时地看皇上一眼。   皇上心中怦然一动。   他和叶氏曾有过很长一段的美好时光。不过,陈元昭成年之后,叶氏便很少进宫了。他也渐渐年迈。对女色上早已淡薄了心思。偶尔见叶氏一回,也只是看看她和她说几句话,这几年来,两人几乎没有独处过。   可叶氏刚才的那几句话。还有缠绵的眼神,又勾起了他心中的念头......   或许,叶氏也很想独自见一见他。不然,她怎么会当众和他眉目传情?   ......   中午的宫宴,菜肴极之精美。   叶皇后心情颇好,着实吃了不少。   皇上今天特意到延福宫来给她庆贺生辰。让她在众人面前展露原配皇后的宠爱和尊荣。纵然叶氏和皇上暗暗眉目传情令人恼怒,不过,这一个小插曲,丝毫无损叶皇后的好心情。   直到宫宴结束后,皇上含蓄的暗示要在延福宫里小憩片刻......   叶皇后的笑容微不可见的僵硬了一下,心中的愤怒几乎冲破胸膛。   以前叶氏每次进宫,皇上都会很巧地来延福宫“小憩”片刻。不过,近几年来,皇上在女色上很淡,几乎没和叶氏独处过。今天怎么会又起了这个兴致?   一定是叶氏那个贱人,不安分的勾~引皇上!   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搞这种勾当,真是无耻!   叶皇后心里恨的半死,面上却很快恢复如常。   皇上离开之后,很快,叶氏也以方便为借口悄悄退下了。   众嫔妃在欣赏歌舞,并未留意叶氏的行踪。   许瑾瑜当然是例外,在等了片刻还不见叶氏回转后,许瑾瑜暗暗惊讶起来,心中飞快地掠过一个令人震惊的猜想。   这个猜想,在久等叶氏不至时,得到了证实。   叶氏根本不是去方便,而是去和皇上私会了......   许瑾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婆婆这样的行径,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想,她可以理解陈元昭这么多年来的复杂滋味了。   ......   延福宫僻静的一处偏殿里。   “皇上!”叶氏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皇上:“我们已经几年没在这里见过面了。”   久违的私会,勾起了皇上深藏在心底的情意和怜惜,再加上私下会面的刺激滋味,更是令人心醉神迷。   不同于任何一个嫔妃,只有叶氏才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悸动。   皇上像以前那样,呼唤了一声:“阿珺,到朕的怀里来。”   叶氏眼眶有些湿润,轻轻地依偎进皇上的怀中。   皇上拥住叶氏,体会到了阔别已久的激情和美妙,下意识地俯下头。   叶氏却迅速的扭过头:“皇上,别这样。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体己话,没有别的意思。”顿了顿,又叹道:“我已经不再年轻美貌了,蒲柳之姿,实在无颜伺候皇上了。”   皇上失笑:“你若是蒲柳之姿,朕这后宫还有谁人可入眼?”L ☆、第三百五十三章 恳求   叶氏听到这样的话,似羞似嗔地看了皇上一眼。   眼波似水,令皇上心中一荡,情难自禁地将她搂的更紧了:“阿珺......”边说边俯下头。   叶氏却用力地推开皇上,然后收敛了所有表情,端端正正跪下了:“我今日想见皇上,是有件事恳求皇上。还请皇上耐心听我一言。若是皇上肯应允,我此生感激不尽。若是皇上执意不允,也请皇上只怪罪我一个人,不要迁怒元昭。”   皇上又是一愣,语气依旧温和:“元昭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骨血。你心疼他,朕又岂会不顾惜他?你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就是了,不用跪着了。”   叶氏没有动弹,抬起头看着皇上:“我要说的话大逆不道,皇上听了一定会很生气。”   叶氏的神色很认真,绝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皇上不自觉地收敛了笑意,沉声问道:“你是想让元昭承袭安国公的爵位?”   没等叶氏回答,皇上又说了下去:“安国公对朕心怀怨恨不满,迟迟不肯上奏折请封世子。朕心里也不痛快。可元昭的事,毕竟是朕对他有亏在先,在此事上也不好过分逼着安国公。你且耐心的等上一两年。等元昭有了子嗣,朕再召安国公进宫......”   他已经抢了安国公的妻子,还让人家帮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纵然是一朝天子,对着安国公这个“苦主”的时候也会有些不自在。   他一直默许安国公不上朝不理政事,封赏勋贵府邸时安国公府却是头一份。其中不无微妙的补偿心理。   “皇上误会了。”   叶氏轻轻地打断皇上的话:“元昭根本不在意安国公的爵位,他也不愿做下一任的安国公。”   皇上听了这话,非但没觉得安慰,反而皱起了眉头:“那他想要什么?你想为他求朕的,又是什么?”   不知怎么地,皇上的心里有了不太美妙的预感,总觉得叶氏接下来要说的话,会非常令人震惊!   皇上的预感很快便成真了。   叶氏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想求皇上,找个合适的时机公布他的真正身份,让他认祖归宗。”   皇上:“......”   皇上笑不出来了,眼底闪过一丝震怒。声音紧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氏的身子跪的笔直,声音十分平静:“我知道。元昭的身世一旦公之于众,皇上和臣妻私~通的事就会传的人尽皆知。皇上私德有亏,不知会被多少人暗中耻笑。将来百年之后,史书上也会记下这一笔。”   对一个天子来说。这无疑是一大污点。   皇上眼底的怒气渐渐汇聚,风雨欲来,令人心惊:“你既是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提起此事?”   “这么多年来,朕自觉对你们母子有所亏欠,一直想尽方法弥补。你在安国公府里执掌内宅,进出后宫无人敢多言,就连皇后在你面前也不敢摆架子。还有元昭,年纪轻轻就做了神卫军统领。换了别人,就算立下再多战功。也绝不可能未满二十岁就做将军。”   “朕待你们母子这么好,只少了一个皇子的名分罢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元昭又有什么不满意?”   说到最后,皇上的神情和语气都激动起来,满脸俱是怒火。   叶氏对这一幕早有预料,并未惊惧慌乱:“元昭对自己的身世从不知情,也从未怨恨过皇上。相反,他对皇上充满了感激,甘愿为皇上分忧解难赴汤蹈火。此次他执意领兵去边关,就是因为不忍见皇上忧虑,所以才执意要去。我这个做母亲的。拦不住他,也不想拦着他,忍着痛让他离开京城。”   这一席话,令皇上神色稍缓。   身为天子。疑心病难免重一些。叶氏在这个时候恳求让陈元昭认祖归宗,他不免会敏感的联想到叶氏母子的用意。   现在听闻陈元昭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一层疑心才散去。   叶氏似是猜到了皇上在想什么,苦涩地笑了笑:“皇上该不是以为元昭对皇位有野心吧!若是皇上这么想,实在是冤枉元昭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皇上的血脉。更不知道我进宫能独自见到皇上,和皇上说这么一番话。”   “今天进宫求皇上此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皇上的怒火渐渐平息,长长地叹了口气:“阿珺,朕这辈子欠了你太多了。朕也知道这样是委屈了你们母子。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元昭一直是安国公府的嫡子,无人生出过疑心。朕待他好一些,也没人会对朕生出质疑。这样不是很好吗?”   “朕向你保证,将来绝不会亏待了元昭。除了皇子的名分之外,朕什么都可以给他!”   可陈元昭最需要的,就是这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叶氏无需酝酿,也无需装模作样,眼中很快闪出了泪光:“皇上,你真的觉得这样足够了吗?”   “这么多年来,我和安国公的夫妻之情早已荡然无存。他几乎从不踏进我的世安堂半步,我一个人独自熬过了这么多年。其中的辛酸苦楚不必多说,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因为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可元昭呢,他是何其无辜?”   “他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要认别人做父亲。”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叫慕容昭!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从不肯抱一抱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再努力也换不来父亲的赞许!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从不正眼看他,只看重庶出的兄长!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根本不愿他娶妻生子!”   “皇上口口声声说什么都可以给他!可皇上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他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疼爱他的父亲!这一点,谁也取代不了皇上啊......”   不知不觉中,叶氏的泪水已经滑落脸颊,眼前一片模糊。   陈元昭这么多年来受的委屈,历历在目。   每想起一次,她都心如刀割。 ☆、第三百五十四章 父亲   皇上也听得愣住了,双手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叶氏的一句句诘问,深深地刺中了他心底最软弱的一处......   他这个做父亲的,对陈元昭亏欠的太多了!   “这个安国公!竟敢这么待元昭!”皇上心乱如麻,思绪紊乱,脱口而出道:“朕要杀了他!朕一定要杀了他......”   “皇上要用什么理由杀他?”叶氏只一句话,便将皇上噎的哑口无言。   是啊!他有什么理由杀安国公。   真正说起来,安国公没做错什么。他d挺着父亲的名分,从未在衣食住行上苛待过陈元昭。他只是做不到对陈元昭视若己出,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疼爱陈元昭罢了!   叶氏泪如雨下,哽咽不已:“再多的荣华富贵也弥补不了元昭的童年。皇上是他的父亲,难道就不想听元昭堂堂正正喊你一声父皇吗?”   “我知道皇上的名声要紧,传出和臣妻有染生下子嗣的事,会让皇上蒙羞。会在史书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笔。可对皇上来说,名声就这么重要吗?比认回一个儿子还要重要?”   皇上哑然。   叶氏跪在那儿,满脸泪痕,身子轻颤,看着十分狼狈。   可皇上却没了和叶氏对视的勇气,将头扭到了一边。   叶氏见皇上这等反应,心里并未失望。   做这个决定前,她就早已料到此事绝不会一帆风顺。皇上没有恼羞成怒。没有大发雷霆撵她出去,已经足以令她惊喜了。   “这么要紧的事,皇上犹豫踌躇也是难免的。我不敢强求什么。只请皇上记住我今日说过的话,多为元昭想一想。不管皇上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代元昭谢过皇上恩典。”   叶氏说完,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额上顿时红了一片。   然后,叶氏起身,用袖子擦了眼泪。转身离开。   “阿珺,你先别走......”皇上下意识地张口挽留。   叶氏停下脚步,转身。凄然一笑:“皇上,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我还留下做什么。皇上连元昭都不肯认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待在皇上身边。”   皇上神情僵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氏等了片刻。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我一直以为皇上心里有我,我在皇上面前放肆些也无妨。皇上对元昭也是真的疼惜。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皇上终于张口了:“阿珺,你别这么说。这件事太突然了,朕之前从未想过元昭受过这么多委屈......朕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叶氏强忍着的泪水,因为皇上的最后一句话涌了出来。   “朕不是一个好父亲。”皇上颓然地重复了一遍,神色暗淡,声音晦涩:“朕器重秦王。纵容了他的野心,使得他胆大妄为。暗中谋害太子。朕一连失去了两个儿子。现在魏王和楚王为了皇位争锋相对,有朕在还收敛些。一旦朕驾崩归天,只怕坐上皇椅的那一个不肯放过另一个。”   “还有元昭,朕最愧对的就是他。这么多年来,朕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你对朕心存怨恨,朕不怪你......”   万人之上的皇上,是世上最尊贵的身份。可身为天子,也并不是事事顺心如意。   想到意外身亡的太子,想到被赐死的秦王,想到明争暗斗不休的魏王楚王,想到浑然不知自己身世的陈元昭......皇上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阿珺,你给朕一点时间。”皇上困难地挤出几句话:“朕要好好想一想。等想清楚明白了,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也会给元昭一个交代!”   皇上的语气,分明已经有了松动。   叶氏心中一阵狂喜,忙擦了眼泪,跪下谢恩。   ......   当叶氏又出现在许瑾瑜的面前时,已经仔细收拾过一番了。   不过,脂粉只能遮掩住哭过的痕迹,却遮掩不住略红的眼眶。   叶氏没有解释这半个时辰她去了哪里,许瑾瑜也绝口不提,目光在叶氏的脸上打了个转,便垂下了眼。   坐在上首的叶皇后,遥遥地看了过来,盯着叶氏的脸孔,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一开始的嫉恨过后,叶皇后很快冷静下来。   一把年纪了,什么温存什么再续前缘,都显得可笑。以叶氏的性子,既是特意想见皇上,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叶氏和皇上独处了这么久,到底说了什么?   叶皇后越想越觉得不安,恨不得立刻叫叶氏叫到身前质问一番。却不得不强自按捺住这个冲动。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半天。   嫔妃们和楚王妃等人一一告退。叶氏也领着许瑾瑜前来告退。   叶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氏,缓缓说道:“今日延福宫里人太多了,本宫也没能和你说上几句话。等过些日子,本宫再命人接你进宫来,和你好好说一回话。”   叶氏今日和皇上独处说话,若是勾起了皇上难忘的旧情,只怕皇上很快就会暗示她接叶氏进宫来了。   话中隐含的意味,大概也只有叶氏能听懂了。   叶氏扯了扯唇角,回了个看似恭敬实则挑衅的笑容:“娘娘一番美意,我就却之不恭了。我只担心来的太勤了,会打扰了娘娘的清净呢!”   叶皇后气闷不已,暗暗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应道:“本宫这把年纪了,就喜欢热闹些。整日一个人,不是清净,是孤寂冷清才是。”   故意加重了“这把年纪”这四个字。   她是一把年纪了没错,叶氏也已年过四旬了。还像年轻时候那般卖弄美貌风情,着实让人不齿。   叶氏立刻笑着附和:“是啊,娘娘比我大了十岁。年龄着实不小了,可得好好保重身子。”   叶皇后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到底还是亲妹妹最关心本宫。放心好了,本宫的命长着呢!至少也得亲眼看到阿昀做了储君才能安心合眼。”   许瑾瑜在一旁看着两人口舌争锋,不由得暗暗感慨。   这一对身份贵重的姐妹,简直就是一对生死仇敌。 ☆、第三百五十五章 等待   回程的马车上,叶氏闭目养神,眉眼间有一丝淡淡的倦意。   许瑾瑜看着叶氏,心里暗暗思忖着。   叶皇后如此忌惮叶氏,足可见皇上对叶氏颇为上心。不知叶氏今日私下见了皇上说了些什么,会和陈元昭有关吗?   正想着,叶氏忽的睁开了眼。   许瑾瑜的目光不偏不巧地迎上了叶氏,陡然有些尴尬,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婆婆今天一定很累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一晚。”   叶氏淡淡地扯了扯唇角,嗯了一声,然后没了下文。   许瑾瑜迅速地垂下眼眸,免得四目相对愈发尴尬。   许瑾瑜既是知道陈元昭的身世对她和皇上的事自然也都清楚。她今日暗中和皇上私会,许瑾瑜也一定猜到了。竟能忍得住只字不提,可见其心性涵养了。   叶氏满腹心事,忽的有了张口倾诉的**:“瑾娘,你就不好奇我今天下午去了哪里吗?”   许瑾瑜有一刹那的错愕,却掩饰的极好,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平静:“婆婆一定是有要紧事。若是想说,自会告诉我。如果婆婆不愿说,一定有不能说的道理。”   果然是个聪慧伶俐的可人儿。   叶氏眼里有了= 一点笑意,又觉得什么都不用多说了。以许瑾瑜的聪明,只怕已经猜到了她和皇上说了什么吧   婆媳两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很有默契地将此事搁置到一旁。随意地扯起了闲话   叶氏按捺住性子,静静地等待着皇上的回音。   一天两天三天日子流水般的滑过,转眼就是两个多月过去了。   翻过了一个年头。许瑾瑜的肚子像吹了气的皮球,很快地隆起。手脚也渐渐浮肿,不便再出门走动。   正月十五这一天,叶氏只身进宫,没有带上许瑾瑜。   叶氏刚到延福宫不久,皇上也来了。   叶皇后气的咬牙切齿,在皇上面前依然半点不露。甚至主动为皇上和叶氏安排好了见面的地点。   就像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做的那样!   只希望皇上能体会到她的贤惠苦心,对她这个皇后多些愧疚感激,对楚王也能多些顾惜。   她原本对楚王做储君一事信心满满。可这大半年来,魏王锋芒毕露,暗中拉拢秦王党羽,结交朝臣。处理朝务更是展露出了精明能干的一面。楚王占着嫡出的名分。也只堪堪和魏王不相上下。   这样的局面,令人始料不及,也令胸有成竹的叶皇后警惕不安起来。不过,魏王生母早亡,她却是当朝皇后。这个优势,也是魏王拍马难及楚王的地方。叶皇后殚精竭虑地为楚王筹谋,自然要将这份优势发挥出来。   这一次,皇上和叶氏独处的时间比上一回更久。整整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里,叶皇后如坐针毡忐忑难安。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敷衍谄媚讨好的宫妃们。   看着一张张娇媚的脸孔,叶皇后不无讥讽地想道。真正被皇上放在心里的女人早已嫁给了安国公,虽然生下了皇上的血脉,此生却永远不能见光。   叶珺!这辈子,你注定了只能偷偷摸摸地和皇上相会,能安然坐在凤椅上接受嫔妃们跪拜的人,永远都只会是我!   一个时辰后,“身子不适”的叶氏才出现了。   做戏要做足全套,叶氏深谙这个道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叶氏面色有些苍白,一脸歉然的苦笑:“臣妾昨晚不小心受了凉,身子无力,不能久站,刚才在偏殿里休息了这么久,才勉强恢复了一些,让娘娘见笑了。”   叶皇后立刻关切地说道:“妹妹身子不适,就别在宫里熬着了,先行一步回府吧!”   叶氏感激地谢了恩,然后告退离开。   叶皇后亲自起身,送叶氏出延福宫,临别时,亲热地攥住叶氏的手,叮嘱道:“妹妹回府后,可得好好歇着,千万别伤了元气。”   说完,身子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迅速地低语:“叶珺,你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捣什么鬼!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谢娘娘关心,”叶氏不动声色地笑着应了回去,同样低语了一句:“你这个堂堂皇后,还用得着怕我在暗中捣鬼吗?”   叶皇后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阴沉。   待叶氏离开后,叶皇后才回了延福宫。   “小憩”了许久的皇上也已重新回了正殿里。陪着妻妾儿孙们欣赏歌舞。   叶皇后暗暗留意皇上的神色,心里暗中猜疑不定。皇上到底和叶氏说了些什么?   这把年纪了,叶皇后对感情上已经看淡了不少。叶氏邀宠与否,她并不特别在意。她真正介怀的,是皇上对叶氏母子的在意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这两天,皇上照例应该在延福宫里留宿。不过,近几年来,皇上极少涉足后宫,这条规矩也成了虚设。   大概是叶皇后贤良大度的表现,勾起了皇上的愧疚之心,这一天晚上竟难得的留在了延福宫里。   叶皇后当然不会放过这等表现的好机会,命御膳房准备了皇上最爱吃的夜宵,亲自伺候着皇上用了宵夜。又特意吩咐两个年轻貌美的宫女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眼看着皇上心情不错,叶皇后故作不经意地问道:“皇上今日和妹妹独处了这么久,不知说了些什么?”   皇上却十分警觉,迅速地瞄了叶皇后一眼:“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叶皇后一直贤惠大度知情识趣。这么多年来。从未对他和叶氏的事多嘴。   这也是叶皇后能安然地坐了这么多年皇后的重要原因之一。   叶皇后见皇上这般反应,心里陡然一沉,脸上立刻露出惶恐的表情:“臣妾就是随口问问。绝没有他意。若是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神色淡淡:“你既是无心问起,朕不会怪罪你,你不用紧张。天色不早了,安置了吧!”   叶皇后憋屈地低下头,应了声是   叶氏这次进宫,皇上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许瑾瑜和叶皇后一样。也在默默地思忖着这个问题。不同的是,许瑾瑜绝不会张口问叶氏,免得自讨没趣自寻难堪。   叶氏极有城府。回来之后神色一如往常,根本看不出什么。   叶氏对此次进宫的事绝口不提,许瑾瑜便只当不知道此事,只字不问。   如今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脸也圆润了一圈。照着镜子的时候。自己都觉得陌生别扭。又胖又丑!像变了个人似的。   许瑾瑜不无自嘲地笑道:“幸好子熙不在京城,没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   初夏立刻笑着安慰道:“女子怀孕的时候都这样,就算姑爷回来了,也不会嫌弃小姐的。奴婢天天对着小姐,就看顺眼了。”   所以,她现在确实是很丑吧!   许瑾瑜的唏嘘维持不到片刻,当芸香脚步匆匆地拿着陈元昭的家信进来的时候,顿时一阵激动欢喜。将所有的怅然都抛到了脑后。   边关路途遥远,传送家书多有不便。每个月能收到一封家书实属不易。   许瑾瑜迫不及待地拆了信,细细地看了起来。   芸香和初夏很有默契地退了出去。每次收到陈元昭的来信,都是许瑾瑜最高兴的时候。这种时候,她们两个还是别待在一旁了   阿瑜,见信如唔。   边关战事紧急,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打仗。有了神卫军支援,边关局势良好。不出意外的话,仗很快就能打完。春暖花开之际,我就能领兵回京了。   你现在身子还好吧!孩子在肚子里老不老实?有没有折腾你?不能陪伴在你身边,心中甚为遗憾。   最后又是熟悉的“盼来信”三个字。   许瑾瑜将信反复看了几遍,才满足地轻叹了口气,口中喃喃抱怨:“难得写一封家书,不能写得长一些么?每次就这么干巴巴的几句,真是不像话!”   然后,提笔写起了回信。   她写信的风格和陈元昭截然不同。陈元昭从来都是寥寥数句,从不细说打仗之类的事。她的家书,却十分琐碎细致,将大事小事都写了进去。整整用了一个多时辰,足足写了五六页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鼓鼓囊囊的一封。   许瑾瑜张口喊芸香进来:“芸香,把信给亲兵,让他休息一晚,明天送到边关去。”   芸香嗯了一声,接过厚实的信封时,不由得哑然失笑:“将军每次来信,都是薄薄的。少奶奶的回信,厚实了几倍不止。”   许瑾瑜也笑了起来,打趣了回去:“你不写封信给周聪么?反正有人送信去边关,顺路捎带去就行了。”   芸香顿时红了脸,在许瑾瑜忍俊不禁的笑声中,飞快地退下了。   许瑾瑜给陈元昭送家书天经地义。她和周聪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哪好意思写什么家书!   待送走了家书之后,许瑾瑜在长日漫漫中,等起了下一次家书。   没办法,实在是太闲了。   看书伤眼,做绣活伤眼,在叶氏的明令禁止下,许瑾瑜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生活作息和某些幸福的动物差不多   邹氏和许徵登门探望许瑾瑜的时候,也被惊到了。   “妹妹,”许徵打量许瑾瑜一眼,眼里满是笑意:“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和娘也放心了。”   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好吃好睡的模样!   许瑾瑜很明白许徵在笑什么,忍不住娇嗔道:“大哥,你也来笑我。”说着,又向邹氏告状:“娘,你看看大哥,取笑我变胖变丑了。”   邹氏失笑不已,哄着许瑾瑜:“女子怀孕都是这样的。当年我怀你们兄妹的时候,也是胖的不成样子。等生了孩子,很快就会恢复了。”   也是胖的不成样子   她现在果然是太胖了!连邹氏都这么说!   许瑾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本纤长柔细的手指,现在肉嘟嘟圆滚滚的。许瑾瑜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子熙要是现在回来,只怕都认不出我来了。”   许徵和邹氏都被逗乐了。   说笑一番过后,许瑾瑜关切地问道:“大哥,还有一个多月大嫂就该临盆了吧!”   提起曹萦,许徵的神色愈发柔和:“嗯,她现在也笨重的很,都不肯照镜子了。其实,我觉得她现在比新婚的时候还要美的多。”   许瑾瑜看着许徵温柔的神情,心中无法抑制地想起了陈元昭。   如果陈元昭在她身边,也会像许徵这样丝毫不介意她现在的模样吧   压抑在心底的思念,悄悄溢满了心头。   许徵素来细心敏锐,似是察觉到了许瑾瑜的心思,低声道:“妹妹,陈元昭走了快有半年了吧!他给你写家书了吗?”   其实,许徵应该称呼陈元昭一声妹夫。可他怎么也喊不出口,叫陈将军又太疏远,索性直呼其名。   许瑾瑜点点头:“半个月前还收到了一封。”   许徵追问道:“他在信里和你说起了边关的战事吗?”   许瑾瑜无奈地笑了笑:“他大概是怕我忧心,在信里很少提起这些。偶尔说一些,也只说些好消息。”   真正的战事消息,安国公府上下也都知晓,可有叶氏在,这些消息都被牢牢的封锁住了,根本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她每天待在墨渊居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吃饭长肉养胎   “大哥,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些,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许瑾瑜很快回过神来,蹙眉问道。   许徵神色自若地笑道:“边关连连传来捷报,失守的两座城池都被夺回来了。看这样子,不出两个月,陈元昭就能领着神卫军回京了。”   许瑾瑜有些疑惑地看了许徵一眼:“只有这些吗?大哥,你是不是还听说了什么事没告诉我。”   许徵矢口否认。   许瑾瑜太了解许徵了,见他这般反应,心里暗暗一动。   许徵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第三百五十六章 受伤   隔日上午,叶氏来探望许瑾瑜的时候,发现许瑾瑜眼中含着悲戚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心里不由得一跳。   她一直让人竭力隐瞒的事,莫非许瑾瑜已经知道了?   “婆婆,昨日娘和大哥来看我,说起了子熙的事......”许瑾瑜声音似有些哽咽,无以为继。   叶氏皱了皱眉:“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元昭受了伤的事情了?”语气中有一丝不快。   她一直竭力瞒下这个消息,就是不想让许瑾瑜忧虑过度伤了肚中的孩子。许徵母子怎么体会不到她的苦心,竟将这件事告诉许瑾瑜了!   什么?   许瑾瑜霍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他受伤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伤的重不重?”   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怪不得昨天许徵欲言又止。怪不得不管她怎么追问许徵都不肯明言。陈元昭竟然受了伤......   叶氏陡然会意过来。感情许瑾瑜什么都不知道,刚才是故意诈她!她竟然轻而易举地就上了当!   许瑾瑜一脸急切焦虑,眼中闪着水光,声音哽咽:“子熙到底出什么事了,还请婆婆直言相告。我知道婆婆是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才将我蒙在鼓里。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心里才会更担心......”   看着这样的许瑾瑜,叶氏也不忍再苛责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半个月前,元昭命人送了家书回来。告诉我他受了箭伤,还特意叮嘱我将这个消息瞒下来,不能让你知道。免得你忧思过度伤了身子。”   主将受伤的事,在战报里肯定会提及。安国公府上下耳闻此事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在叶氏的铁腕政策下,谁也不敢在许瑾瑜面前提起半个字。   许瑾瑜红了眼眶,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泪水如泉涌。   这半个月来,叶氏的脸上没了笑容,时有忧色,就是因为陈元昭受伤的事吧!   还有。半个月前的那封家书,十分简短。一定是因为陈元昭受了伤不便提笔写字吧!   她真是太粗心了!怎么会没发现这么明显的事实......   这半个月来,叶氏的日子也不好过。既为陈元昭忧心,当着许瑾瑜的面还要装着若无其事,一边严令府中所有人不得在许瑾瑜面前提及此事。可谓劳心劳力心力交瘁。现在此事瞒不住了。也无需再紧绷着了,眼眶也悄然泛红。   许瑾瑜的情绪太过激动了,肚子里的孩子似也感受到了什么,跟着闹腾了起来。   许瑾瑜面色一白,低低地**了一声。   叶氏一惊,连眼泪都顾不上擦,急急地扶住许瑾瑜:“瑾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动胎气了?”   许瑾瑜肚中一阵阵抽痛,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初夏和芸香忙抢上前来,将许瑾瑜扶着坐到了椅子上。   自许瑾瑜孕期过了五个月之后。叶氏便请了谢大夫在府里常住,方便随时诊脉。此时总算是派上了用场。叶氏一声吩咐下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谢大夫就来了。   谢大夫一看许瑾瑜惨白的脸,眉头动了一动,迅速为许瑾瑜诊脉开了药方:“少奶奶这是情绪太过激动,动了胎气。照着这张药方去抓药煎药,喝上几天,在床上多躺几日就行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少奶奶的孕期已有七个月,不宜再枉动胎气,否则,只怕会早产。”   早产当然是件极危险的事。   女子生产是道鬼门关。遇到难产的。十个能熬得过三四个就算不错了。   叶氏不敢怠慢,郑重的点头应下了。   ......   许瑾瑜昏沉中被抬到了床上。   初春乍暖还寒,盖着厚实的丝被,屋里燃着炭盆,明明是暖融融的。可那份暖意却无法蔓延至心底。   安胎药熬好了,初夏红着眼眶喂她喝药。   药有些苦。却远不及她心中的苦涩。   她的眼前不停地晃动着陈元昭满身鲜血的模样。泪痕还未干透,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一方柔软的丝帕为她拭去眼泪。   叶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瑾娘,元昭不肯让我将他受伤的事告诉你,就是怕你会太过伤心。更怕你动了胎气早产。我知道你伤心难过,我这个当娘的,难道就不心疼他么?可相隔数千里,再伤心也飞不到他的身边。”   “我们两个都要对他有信心。不是什么致命的重伤,只是胸膛中了一箭。军医解救的及时,又有最好的伤药。养上两三个月就会好了。你现在这副样子,才真正令人担心。如果元昭知道你动了胎气,会是何等着急?”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肚中的孩子想一想。你的孕期已经有七个月了,要保持心情平和,安心养胎。谢大夫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动胎气最伤身,要是再有这么一回,就可能早产。你和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拿什么向元昭交代......”   提到孩子,许瑾瑜的泪水终于停下了。   是啊!她答应过陈元昭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他回来。   如果她再动胎气,伤了孩子,或者更严重的早产了,就会有性命之忧......不,她绝不想那样!   她要坚强的撑下去,平安地生下孩子。   她要等陈元昭平安归来,长相厮守。   许瑾瑜睁开哭的红肿的泪眼,映入眼帘的是叶氏焦急关切的脸孔。心里一阵愧疚:“对不起,儿媳一时激动闹成这样,惹的婆婆也跟着操心忧虑。”   叶氏见她情绪终于平静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我操心忧虑不算什么,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你也不用为元昭忧心。做了军中武将,少不了领兵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只要不危及性命就好。”   最后这一句,既是在安抚许瑾瑜,也是在安慰自己。   许瑾瑜低低地嗯了一声。   ......   许瑾瑜动了胎气的事,很快在安国公府里传开了。   陶氏身为长辈。不好装聋作哑,特意到墨渊居来探望,带来一堆补品来。紧接着是邱姨娘,出嫁了的陈凌雪。也闻讯回来探望了一回。   反而是离的最近的袁氏,一直未曾露面。   叶氏手段确实不同一般,警告过袁氏那一回之后,这几个月来,袁氏恨不得绕着墨渊居走。更别提暗中做什么手脚了。   邹氏和许徵很快听说此事,也匆匆地赶了过来。   邹氏一见许瑾瑜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立刻红了眼眶。许徵站在床边,更是一脸自责:“都怪我那天漏了口风,不然,妹妹也不会生出疑惑打听到陈元昭受伤的事,也不会动了胎气。”   “大哥,这怎么能怪你。”许瑾瑜的声音有些虚弱,神色却平静了许多:“是我太过冲动了才对。你和娘不用担心,我以后一定会心平气和的养胎。绝不会再动胎气了。”   邹氏用帕子擦了眼泪:“你能这么想就好。瑾娘,你现在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临盆。什么都不要多想,万事都以孩子为重。”   许徵接过话茬:“娘说的对。从今天开始,什么边关什么朝廷的事,你一律不要多问。等安然生下孩子再说。”   许瑾瑜点点头应了。   ......   许瑾瑜在床上足足躺了七八天.   她不让自己多想陈元昭的事,也不去想什么魏王楚王皇上皇后之类的事,心情渐渐平和,胎相终于平稳了下来。   叶氏放下府里的琐事,在墨渊居里照顾许瑾瑜。   许瑾瑜一开始有些受宠若惊。婉言推辞了几回,叶氏却很坚持:“虽说你性子沉稳,到底还年轻,遇事沉不住气。我哪里放心得下。亲自守着才能安心。”   许瑾瑜拗不过叶氏,只得随了她。   经此一事,婆媳两个的感情迅速升温,最后一丝隔阂也消失无踪。   长日待在一起,说话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叶氏很少提起陈元昭小时候的情景,许瑾瑜偶尔问起。叶氏沉默了片刻,才说了一些:“......元昭小时候就不太爱说话。安国公喜欢长子,对他关注不多,很少过问。他的话就愈发少了,见了我也不大说话。才十岁,就执意要去军营。我坚决不允,他就趁着半夜走了。再后来,就住在军营里,每隔一两个月才肯回府......”   说着,叶氏的眼中迅速的闪过水光。   许瑾瑜听着也觉得心中酸楚。   叶氏将泪水咽了回去,看向许瑾瑜:“瑾娘,这些事他和你说过吗?”   许瑾瑜诚实地点了点头:“说过一些,不过,没说的这么详细。”   “他看着沉默少言,其实最是骄傲。这些事,他当然是不肯提的。”叶氏想到倔强又固执的儿子,幽幽叹息:“别人都以为他无情冷漠,却不知他才是最长情的人。他只是一直没找到那个能让他真心相待的人罢了。”   “幸好,现在他有了你。”   否则,以陈元昭的性子,大概会一直固执的守着寂寞,孑然一人。   和婆婆谈论丈夫对自己的感情,总有些别扭。   叶氏口中说的大度,谁知道她心里会不会介意儿子对儿媳的深情?   许瑾瑜立刻说道:“在他心里,婆婆才是第一位。虽然他口中不肯说,其实心里一直很惦记婆婆呢!”   叶氏哑然失笑:“我生的儿子是什么脾气,难道我还不清楚么?你不用替他遮掩,也不必担心我会难堪。他娶你为妻,和你琴瑟和睦,我心里高兴的很。”   哪怕有一丝丝酸涩之意,和陈元昭终于敞开心扉的喜悦比起来,也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许瑾瑜有些羞赧的红了脸。   叶氏看着许瑾瑜,温和地说道:“瑾娘,自从你嫁过来之后,元昭和我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元昭虽然不说,不过,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从中劝说的缘故。有你这个儿媳,我心中十分安慰欢喜。”   许瑾瑜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原来,她暗中所作的努力,叶氏早已猜到了。虽然她没有表功的意思,可好意被人领受,总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婆婆这般说,我心中实在难安。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许瑾瑜不肯居功,真挚的说道:“子熙确实固执,和婆婆也有些心结误会。不过,他的心里一直是很在意婆婆的。”   血浓于水,这世上哪有不爱自己母亲的儿子?   只是,陈元昭太倔强太固执,那份母子亲情也被隐藏的很深。流露出来的太过浅薄,几乎令人察觉不到。   她劝慰陈元昭和叶氏缓和关系,有小半是为了叶氏,大半却是为了陈元昭自己。前世陈元昭直至闭眼前的一刻,都没有原谅过叶氏。重活一回,应该放下心底的包袱,拥有完整幸福的人生。   叶氏舒展眉头,微微一笑:“元昭到底对我如何,我心里很清楚。你不用怕我接受不了,特意说这么好听的来安慰我。我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他肯接受我的示好,肯时常陪陪我就行了。”   哪怕一言不发,哪怕眉宇间还会有不耐,也无妨。   世上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的爱着自己的儿子吧!   许瑾瑜忽然为叶氏觉得心酸。   叶氏确实做了错事。可她为了当年的冲动,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么多年的夫妻陌路,这么多年的母子离心,这么多年的孤独寂寞,不知叶氏是怎么熬过来的。   韶华似水,在漫漫的岁月长河中流逝。   红颜如花,却未盛放,只能在日复一日的孤寂中凋零。   许瑾瑜眼中的怜惜之意太过明显,细心敏锐的叶氏岂能察觉不到。   骄傲矜持的叶氏没有被怜悯同情的恼怒,心中只有温暖:“瑾娘,你还年轻,很多事都没经历过。等你肚中的孩子出生了,你就会懂得做母亲的心思。不管孩子对你如何,你对他都只有无尽的包容和怜爱。”   许瑾瑜下意识的抚摸上隆起的肚子。   孩子似乎察觉到母亲的抚摸,轻轻地踢了一下。   许瑾瑜的心奇妙的悸动了一下,涌起浓浓的柔软。L ☆、第三百五十七章 风云(一)   一个月后,曹萦安然生下一个女儿。   许徵十分欢喜,邹氏原本是有些失望的,可一看到粉妆玉琢的孩子,立刻又将那一丝遗憾抛开。高兴地抱着孩子不肯撒手。   洗三礼的时候,许瑾瑜坚持要回门,叶氏放心不下,索性陪着她一起回了许家。   许家在京城没多少亲友,来的大多是许徵的同僚女眷。曹夫人和两个儿媳还有同族的亲眷也都来了,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   许瑾瑜添了洗三礼之后,要抱一抱孩子,被邹氏和叶氏联手拦下了:“瑾娘,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哪里还有力气抱着孩子。”   许瑾瑜只得歇了这个念头,凑到曹萦身边,仔细的打量婴儿的小脸蛋。   刚出生三天的婴儿,脸颊红通通的,脸容还没长开。在许瑾瑜的眼中,却是怎么看都漂亮好看。   “大嫂,大哥给孩子起了**名没有?”许瑾瑜兴致勃勃地问道。   曹萦产后虚弱,只能躺在床上,闻言抿唇笑道:“何止是**名,连全名都起好了呢!几个月前,他就起了一堆名字,男孩女孩的都有。孩子一出生,就定了叫许娴。**名娴姐儿。”   “这个名字起的好。”许瑾瑜不假思索的夸赞道:“娴雅贞静,用《 来做女孩子的**名最合适不过。大哥才学出众,连取名都比别人好听些。”   曹萦哑然失笑。   嫁到许家一年,她算是彻底领教到了什么叫兄妹情深。   在许徵的眼里。许瑾瑜这个妹妹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在许瑾瑜的心里,许徵的地位也是无人可及啊!   曹萦和自家兄长的感情也很和睦,却是远不及许徵和许瑾瑜之间的信任默契。   她心里倒也没吃味。反而觉得这样的兄妹情意令人羡慕。   “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吧!”曹萦打量许瑾瑜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孩子的**名起了吗?”   许瑾瑜笑道:“子熙临走前。就将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如果是儿子,就叫陈麒。如果是女儿,就叫陈莞。”   其实,陈元昭真正的原话是:孩子出生后,只要**名,不取全名。男的叫麒哥儿,女的就叫莞姐儿。   这话里隐藏的深意。许瑾瑜当然听懂了。   陈元昭这是不希望孩子冠上陈姓。将来有一天,陈元昭除掉魏王楚王坐上龙椅,就要恢复本姓。孩子也该姓慕容才是。   姑嫂两个絮絮地说着闲话。   这一边,邹氏也在和叶氏闲话:“瑾娘的父亲去世的早,这几年我对她不免娇惯些。若是她有什么说的不对做的不对的地方,亲家母可别客气。一定要好好教她。”   叶氏笑道:“瑾娘性情温婉柔顺。聪慧伶俐,又孝顺恭敬。进门才三个月就怀了身孕,我就是想挑剔,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亲家母将她教的这么好,我这个做婆婆的只有享福的份儿,哪有什么可教她的。”   一个人说话是真心还是敷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看得出叶氏对许瑾瑜是真的满意,这番话说的十分真诚。   邹氏的心情顿时舒泰起来。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你这般夸赞我,我就却之不恭地领受了。”顿了顿。又笑着说道:“不瞒你说,娴姐儿刚一出世的时候,我听闻是个孙女,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可一看到孩子,心里又实在喜欢。”   叶氏顿时闻弦歌知雅意,笑着接过话茬:“孙子也好,孙女也好,都是祖母的心头肉,怎么会不喜欢。日后不管瑾娘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一样高兴。”   邹氏这才放了心:“亲家母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说句实话,就算女儿出嫁了,做母亲的也时时在心里惦记着,唯恐女儿在夫家受半点委屈。瑾娘能嫁到陈家,遇到一个好婆婆,是她的好福气。”   邹氏原本一直觉得叶氏高傲难相处,只怕少不了会刁难儿媳。没想到,叶氏对许瑾瑜十分温和亲善,今日还特地陪着许瑾瑜一起到了许家来。   只冲着这一点,便足以显示叶氏对许瑾瑜的看重了   许徵新得了女儿,既怜惜又疼爱,恨不得天天告假待在家里,陪伴妻子女儿。可惜事与愿违。朝堂风起云涌,只要身在其中,不免会被牵扯,有些事想避也避不过去。   朝廷求才若渴,皇上今年特意开了恩科进行会试。这件令人欢欣鼓舞的好事,让所有有资格参加恩科会试的举子欣喜若狂。   没想到,这次恩科闹出了轩然大波。   十几个会考落第的举子一起联名上了奏折,揭露会考几位考官暗中高价泄露考题。这份奏折上一一列举出了高价买考题中了进士的举子,竟占了新科进士的三分之一。   这场令人震惊的科场舞弊案,令文武百官哗然。皇上更是怒不可遏,立刻令刑部将奏折上牵扯的所有人都抓捕下狱,严刑拷问!   大燕立朝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样大规模的科考舞弊。刑部的天牢里也从未关押过这么多新科进士,更不用说,其中还有几个翰林学士。   素来有清名的翰林院,一时间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许徵虽然还没有正式的职位,不过,毕竟是翰林院的人。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不敢有半点怠慢,每天老老实实的点卯当值。   有关科场舞弊案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翰林院众人都在关注此事,每天都有消息灵通的人传出各种“确切”的消息。   “听说没有,刑部用了重刑。那些新科进士们根本扛不住,早已经招认了。”   “确实是科场舞弊。一份考题卖价五千两。普通的举子根本负担不起,那些买了考题的。大多是家中富裕之辈。”   “五千两?卖出三十多份,岂不就是十几万两银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时下一户中等人家的家资也不过千两银子。十几万两银子,绝对是一笔令人心动的巨款。几个考官平分了这十几万两银子,每人也有三四万两。   财帛动人心。面对这样的诱惑,也怪不得身为考官的几个翰林学士会怦然心动铤而走险了。   这样的消息,许徵自然也听说了。他不由得暗暗庆幸,原本会试主考官定的是岳父曹大人。曹大人身子不适。便上奏折辞去了这份差事。皇上这才另外指定了主考官。否则,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主考官根本难辞其咎。至少也是失察的罪名。   岳父没被牵连是好事,可惜的是有一个考官是曹大人的亲传弟子。曹大人得知此事之后,气的当场就晕厥了过去,之后更是一病不起。   曹萦还没出月子。不能回府探望。   许徵身为学生和女婿的双重身份。自然义不容辞,每天奔波去曹家安慰曹大人:“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懊恼生气也无济于事。万幸岳父当日辞了主考官的差事,不然,被牵连入狱的也有岳父了。现在岳父也不必过于忧心,皇上再愤怒,也不至于牵连到岳父的身上。”   曹大人躺在床上,额上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显得疲惫苍老:“你真以为此事有这么简单吗?”   许徵一愣,下意识地问道:“莫非此事还有内情?”   曹大人叹了口气:“有什么内情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猜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结束。等着看吧,很快就会知道了。”   许徵半信半疑。   却不料,曹大人一语成谶!   半个月后,一位考官禁不住严刑拷问,招认出了幕后主谋,竟是楚王!   据说,这几位考官都被楚王暗中收买,泄密考题也是楚王暗中授意所为。那些举子通过舞弊才考中了进士,留下了把柄在楚王手中。将来各自进了六部做官,很自然的就会成为楚王党羽。   楚王处心积虑地做出此事,其狼子野心不言而喻。   刑部尚书拿到这份供词的时候,脸色都变了。片刻不敢停留,立刻进宫求见皇上,战战兢兢地奉上供词后,便垂着头不吭声了。   不出所料,头顶处很快传来皇上阴沉愤怒的声音:“这份供词可是真的?确定是楚王所为?”   刑部尚书不敢抬头看皇上的脸色,迅速答道:“启禀皇上,这份供词是刑部两位郎中亲自审问得来的。一开始只有一个考官松了口,后来几个人都招认了。上面有他们的画押,皇上一看便知。”   皇上紧紧地攥着那份供词,脸色难看至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人,立刻宣楚王进宫!”   楚王在宫中和刑部都有眼线。刑部尚书进宫的那一刻,他就收到了刑部天牢里的最新“进展”。气的脸都青了!   利用会考邀买人心培养心腹安插人手,确实是他暗中安排好的。可他自信做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那十几个落第的举子联名上奏折,让他的一番心血付诸流水。现在,这份供词,更是陷他于水火!   是谁有这个能力暗中查清真相,还利用落第的举子坑了他一回?   楚王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个人影,清秀文弱的脸孔顿时阴沉扭曲了起来。   魏王!一定是魏王!   这个隐忍了多年的二哥,心机手腕竟如此厉害。他一定要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如何撇清罪责,免得父皇愤怒怪罪   书房的门忽的被敲响了!   楚王正在气头上,心烦意乱,怒嚷道:“谁?”   门外的人被吓了一跳:“殿下是我。快到午时了,我特意过来,是想请殿下一起用午膳。”   是叶秋云!   楚王和叶秋云是嫡亲的表兄妹,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叶秋云嫁到楚王府之后,两人感情不算热烈,却也和睦。   楚王此时哪有哄人的心思,不耐地说道:“你一个人吃吧!”   叶秋云被楚王恶劣的语气吓了一跳,又有些不甘心,放柔了声音说道:“殿下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快的事情?不如和我说一说,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说出来心情总会好一些”   回应她的,只有冷冷的一个字:“滚!”   叶秋云委屈极了,红着眼眶退下了   此事闹到这样的地步,已经绝不可能瞒得住了。   他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进宫见父皇。想完全撇清是不可能了,找个身边的幕僚做替死鬼,然后声泪俱佳的哭诉自己根本不知情,都是属下自作主张。父皇听了一定会心软。   父皇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痛苦了!再者,他是储君的最佳人选。父皇一定会选择信任他。   楚王打定主意之后,立刻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当宣口谕的太监到楚王府的时候,楚王故作疑惑地问道:“父皇为何这么急着召本王进宫?”   那太监哪里敢明言,含糊其词地应道:“奴才奉皇上之命请殿下进宫,其余的事情奴才一概不知。还请殿下体谅。”   楚王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罢了,你既是不知道,本王也不为难你了。这就随你进宫。”   楚王府离皇宫很近,只两柱香的功夫,楚王便进了崇政殿。   刑部尚书依旧在崇政里跪着。   楚王故作讶然地看了刑部尚书一眼,然后才躬身请安:“儿臣见过父皇。不知父皇这么急着召儿臣进宫,是为了何事?”   皇上铁青着脸,将那份供词扔到了楚王面前:“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心里还不清楚吗?现在他们几个已经都招认了,朕倒想看看,你还如何抵赖!”   楚王故作茫然地拿起供词,看了几眼,顿时面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了:“儿臣对此事半点不知,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儿臣,还请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清白!”   清白?   皇上看着楚王满是震惊的无辜脸孔,心中的怒火稍减,沉声道:“你真的完全不知情?” ☆、第三百五十八章 风云(二)   楚王确实把握住了皇上那份微妙的心思。   一方面,证词确凿,楚王是此案的幕后主谋。身为一朝天子,绝不能坐视不理。另一方面,身为一个父亲,岂肯疑心自己的儿子?   当楚王哭诉自己半点都不知情时,皇上果然开始动摇了。   楚王见皇上神色有了松动,深深地一跪到底,红着眼眶说道:“儿臣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请父皇将儿臣关入天牢,然后彻查此事。将那个在暗中陷儿臣于不仁不义的人找出来。”   皇上脸上犹有残存的怒气,语气却和缓了不少:“事情尚未有定论,你身子又弱,进天牢就暂且不必了。不过,你也需得避嫌。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延福宫里。事情尚未查清之前,不得出延福宫半步。”   楚王叩首谢恩,然后退下了。   刑部尚书站在一旁,至始至终一言未发。   事情是明摆着的,楚王肯定是幕后主谋。什么不知内情,一听就知道是胡扯。不过,皇上肯相信这样的说辞。做臣子的还能说什么?   皇上看向刑部尚书,沉声吩咐道:“你立刻命人去楚王府一趟,将楚王身边所有的幕僚下属都带进天牢,将事情问清楚。”   刑部尚书恭敬地应下了。心里暗暗叹口气。   看来,皇上是打算包庇楚王到底了......   楚王想找个替死鬼还不容易吗?只要有人肯顶罪,楚王就能以“毫不知情”为由安然脱身。这等心术不正手段阴险的皇子。将来若是真的做了大燕朝的储君,岂是百姓之福?   ......   延福宫里。   叶皇后也收到了风声,正在为楚王焦虑担忧之际。忽然见楚王来了延福宫,不由得一阵错愕,急急地问道:“阿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起科场舞弊的案子,真的是你暗中指使人做的吗?”   楚王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是,确实是我暗中命人做的。”   叶皇后脸色一白。气急败坏地骂道:“你真是糊涂!怎么敢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来!你想邀买人心,用什么法子不行,非要铤而走险。使出这等招数来!”   更可气的是,也不做的隐蔽些,还被捅到了皇上面前。   事情一旦传开,楚王的颜面荡然无存不说。皇上也会重重处罚楚王。虽无性命之忧。却又离储君之位更远了一步。   楚王拧紧了眉头,语气中也满是恼火:“我之前仔细筹划过才动的手。除了我的心腹幕僚之外,根本无人知晓。谁能想到竟被人揭露了出来。那十几个落第的举子,肯定是受人指使告的御状!”   事已至此,埋怨再多也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此事才是正经。   叶皇后压抑下心里的怒气,思忖片刻说道:“依你看来,会是何人在暗中给你使绊子!”   楚王冷哼一声,脸孔有些扭曲:“肯定是魏王!有这个能耐暗中捅我一刀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叶皇后深以为然,眼中寒光连连闪动:“以前我倒是小瞧了他。从未把他放在心上。没想到他如此有城府有手段!如今成了你的心腹大敌。”   楚王冷笑连连:“他想借机扳倒我,这才是痴心妄想。母后不用忧心,我自有对策。”   叶皇后依然忧心忡忡:“听闻那几个考官扛不住严刑拷问,已经写了供词招认你是主谋了。现在那份证词就在你父皇手里,你能有什么法子逃脱罪责。”   “找个人顶罪就是了。”楚王轻描淡写地说道:“母后不用担心,我进宫之前已经做好了安排。”   语气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叶皇后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找人顶罪确实个好法子。不过,你总会受些牵连。”   朝野声望是一定会受影响了。   名声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看似虚无缥缈,可对皇子们来说,却又是最要紧的东西。当日秦王能成为太子的心腹大患,就是因为贤名卓著。   如果楚王落下个“心思狡诈野心勃勃”的名声,对储君之争绝不是什么好事......   对这一点,楚王也是心知肚明,淡淡说道:“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先度过这一关再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能保全自己,就有和魏王一拼之力!   ......   魏王府。   魏王坐在书房里,手中是一张薄薄的纸条。纸条上写满了蝇头小字。细细看去,却见纸上写着宫里之前发生的事。   “......皇上看到刑部尚书呈上的证词,当时便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召楚王殿下进宫。楚王殿下哭诉辩白,声称自己毫不知情。皇上命楚王殿下留在延福宫,又让刑部去楚王府抓人审问......”   魏王看完之后,满意的勾起唇角。随手将纸条递给了身边的几个幕僚:“这是宫里传来的消息,你们几个也看看。”   几个幕僚传看了一遍,立刻大拍马屁:“殿下真是英明!一直隐忍不发,等到此时才给了楚王殿下狠狠一击。”   “这一回楚王殿下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铁证如山,他根本无从抵赖!”   “属下这就吩咐下去,让人将此事迅速传开。让大家都看清楚王的真面目。”   最后这一句,显然深得魏王的心思。   魏王嗯了一声,那个献计成功的幕僚顿时精神一振,忙退下去做了安排。   其余几个也不甘示弱,纷纷献策。   其中一个低声说道:“殿下,趁他病要他命。楚王现在被困在宫中,就算暗中有了安排,也应变不及。不如这样......”   魏王凝神听了片刻,然后赞许的看了献策的幕僚一眼:“好计策!就按你说的做。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那个幕僚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忙笑着应下了。随口问了句:“属下有一事不解。楚王暗中谋划的事,我们的内应并不知情。不知殿下是从何得知的消息?”   魏王笑容一敛,瞄了那个幕僚一眼。 ☆、第三百五十九章 风云(三)   幕僚心里一凉,暗暗懊恼不已。他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魏王的多疑猜忌。这种事哪里轮得到他来过问。   幕僚慌张地低头请罪:“属下多嘴,还请殿下责罚。”   魏王淡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幕僚谢了恩,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魏王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了。当书房里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才收敛了淡然的神情,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楚王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陈元昭早已提前将此事透露给他了。   他最擅长的就是隐忍不发,暗中布局,静待最佳时刻出手,一击必中。   这一回,他一定要利用此事将楚王彻底击垮   当楚王府的幕僚属官纷纷进了天牢后,舞弊案的个中内情也迅速传了开来。   上至朝堂官员,下至普通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见了面若是不谈论上几句,简直就没办法聊天了。   据说,楚王府的一个幕僚受不了严刑,很快便招认此事是他所为。那十几万两银子有一半都被他据为己有,楚王被瞒在鼓里,半点都不知情   骗谁呢?   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这么明显的鬼+ 话,谁会相信!   楚王分明才是主谋,现在不过是推一个替死鬼出来顶罪罢了。楚王野心勃勃,其心不正。这样的皇子,根本就不配做大燕朝的太子,更不配做将来的天子!   短短几天见。流言传的有鼻有眼,铺天盖地。甚至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皇上听了这些流言之后,先是勃然大怒,大发雷霆。决定亲自审问那个认罪的幕僚。没想到,那个幕僚被押解进宫的途中,竟然口吐黑血毒发身亡。   同一时刻,被关押在天牢里的几个考官。也同时中毒身亡。   死无对证!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杀人灭口!简直是胆大包天。全然没将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皇上惊闻此事后,气的差点当场晕过去,立刻摆架去了延福宫,怒斥了楚王一顿。句句诛心。直指是楚王所为。   楚王也气的快晕过去了。   不用怀疑。这些肯定是魏王的“功劳”!   好一个狡猾的魏王。趁着他在宫中应变不及,使出了这般恶毒的手段。这么一盆脏水泼过来,令人百口莫辩。   就连他都快觉得这是自己命人杀人灭口了。更何况是别人?   “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王也顾不上愤怒恼火了,忙跪下辩白:“儿臣在延福宫里待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没出过延福宫半步。外面发生的事,儿臣根本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情!”皇上冷笑着打断楚王。眼中闪着令人心悸的寒意:“照你这么说来,有人暗中杀了你的幕僚。然后嫁祸于你的身上了?”   楚王心中暗道不妙,硬着头皮应道:“请父皇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是清白的。这一切都是二哥所为,他用尽心机,就是为了让儿臣含冤莫白。父皇只要喊二哥来和我对质,他就会无所遁形了”   “混账东西!”皇上面色铁青:“亏你还有脸提起你二哥。他知道此事后,立刻进宫为你求情。忍着腿疾的不便,在崇政殿里跪了一个时辰,恳求朕给你一个机会解释。朕这才心软来了延福宫,想听你的解释。”   “结果,朕听到的就是这些!好,你真是朕的好儿子!枉费朕对你的期望和苦心!”   楚王心中一阵寒意。   魏王处处抢到先机,出手狠辣。   他被困宫中,传递消息不便,终是棋差一步,满盘皆输。刚才情急之下指责魏王,更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你是朕的幼子,朕一直最疼你。太子和秦王都死了,如今只剩你和魏王。朕得从你们两个当中挑出一个做储君,朕考虑了这么久,原本是属意你的。可你太令朕失望了。”   皇上的目光里满是失望,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有野心,想做储君,这没什么不对。你想收买人心,安插人手,虽然手段不甚光彩,朕也不至于因为此事就厌弃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心狠手辣。为了一己之私做了错事,被朕察觉了,推了替死鬼出来。现在见事情没办法善了,又下此毒手。”   “父皇,儿臣没有”   “你的幕僚死了也就罢了。天牢里的那几个考官都是朝廷命官,就算犯了大错,也该有朕来判决。你可真是手眼通天,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要了他们的性命!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厉害手段,又将朕这个天子置于何处?”   楚王额上冷汗涔涔,再也没了原来的镇定,慌乱不已地张口:“父皇,儿臣敢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过此事。如有半个字假话,就让儿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惜,他说的再多皇上也不相信了。   这大概就是谎话说多了的代价。   “你给我闭嘴!当日秦王谋害太子,证据确凿,便没有再狡辩。敢做就要敢当,你连这点担当的勇气都没有,还想做什么太子。朕怎么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皇上越说越怒不可遏。随手摸到了一个东西,便砸了过来。   眼前黑影一闪。   楚王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额上一阵剧痛。   温热腥气的液体缓缓流下来,迅速地模糊了视线。   精致的花瓶砸中了他的额头,咣当一声落到地上,碎片混合着血迹溅落了满地,看着十分骇人。   闻讯赶来的叶皇后,听到了这一声动静,心里狠狠一颤,再也顾不得别的,推门而入。当看到楚王满脸鲜血的模样时,叶皇后的身子晃了一晃,脸色刷的白了。   叶皇后抢上前,颤抖不已地嚷道:“来人,快宣太医来!”   皇上铁青着脸,冷冷说道:“不用宣太医了。来人,将楚王押进宫里的天牢,静侯发落!”   L ☆、第三百六十章 风云(四)   皇上的话音刚落,几个身材壮实面容肃穆的御林军侍卫便走了进来。   叶皇后的心直直往下沉,不假思索地拦在楚王面前,厉声喝道:“都给本宫站住!有本宫在这儿,看谁敢动楚王。”   那几个侍卫不敢对着叶皇后造次,果然停下了脚步。   叶皇后抬起泪眼,恳求地看着皇上:“皇上,就算阿昀犯了再大的错,总得先给他治好了额上的伤再说。要是就这么押进天牢,他头上的伤会一直不停的流血。臣妾恳请皇上开恩......”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她终于体会到了当日秦王事发时纪贤妃心如刀割的心情。   皇上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些,冷笑着说道:“他不过是受些皮外伤,流点血罢了。比起枉死在狱中的几条性命来能算什么。你快些让开,否则,休怪朕迁怒到你身上。”   叶皇后惨然一笑,满脸泪痕,狼狈至极的脸上溢满了坚决:“太子已经死了,臣妾只剩这么一个儿子。若是阿昀也下了天牢,臣妾还有什么指望。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闭了眼也落个清净。”   话没说完,便猛地起身,一头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皇上和楚王俱都措手不及,齐齐变了脸色:“皇后(母后)......”   幸好有一个御林军侍卫离的近些,在叶皇后额头撞到柱子上的那一刻,用力地拉住了叶皇后。否则,叶皇后身子本就虚弱,再这么猛力地撞上去,只怕凶多吉少。   饶是如此,叶皇后也头破血流,几近昏迷,气息微弱。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皇上看着叶皇后这副模样,心中十分不忍。立刻命人宣太医。   鲜血流过叶皇后的脸颊,看着颇为可怖。   叶皇后撑着不肯晕过去,直直地盯着皇上:“求皇上先饶过阿昀,让人为他治好伤势。查清楚了一切,再行惩处。不然,臣妾也不治伤,”   皇上纵有再多的怒气,对着奄奄一息的叶皇后也发不出来了。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一切都依你。先治伤再说。”   叶皇后终于放了心,闭上眼,昏了过去。   皇上隐含着怒气的声音在楚王耳边响起:“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母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人。”   楚王跪在叶皇后身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鲜血滑落。   ......   几个太医进了延福宫后,都被吓了一跳。   花瓶碎片满地都是,叶皇后昏迷不醒,满头满脸的鲜血。   楚王跪在叶皇后身边。脸上也满是鲜血。不知道伤势轻重,只看这副样子,便令人心惊。   皇上的目光扫了过来,声音透着寒意:“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立刻给皇后和楚王疗伤。”   太医们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忙围拢过来。   小半个时辰后,叶皇后被抬到了寝室里的床榻上,换了干净的衣服,额上的伤也包扎好了。只是还没清醒过来。   楚王同样包扎了伤处。换了衣服,坐在叶皇后身边,紧紧地握着叶皇后的手,一声声喊着母后。   皇上憋了一肚子怒气。无处可泄,厉声吩咐:“传朕的口谕,从现在开始,延福宫里的所有人不得迈出延福宫半步。也不准任何人靠近延福宫。等皇后醒了,立刻命人给朕送信。”   说完便拂袖而去。   至于楚王要如何处置,皇上并未明言。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楚王是彻底失宠了。   皇上走了之后,楚王挥挥手,所有的太监宫女也都退下了。   楚王用袖子擦了眼泪,眼中满是怨毒的恨意。   父皇口口声声说最偏爱他,根本都是假的。连个辩驳的机会都不肯给。如果不是叶皇后豁出了性命要保下他,此刻的他已经被押进了皇宫的天牢。   上一个进天牢的是秦王。那杯毒酒还是他和魏王亲自送进天牢的......   楚王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慨暴怒都压进心底,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愤怒或恐惧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想出对策来。   他很清楚,那几个中毒身亡的人绝不是他让人动的手,必然是魏王在暗中捣鬼。世上没有真正的秘密,只要是做过的事,总有蛛丝马迹。   可恨的是他被困宫中,行事多有不便,送信出宫都很难。更何况,楚王府的心腹幕僚又被押进了刑部天牢,匆忙间也想不到忠心又可靠的人手......   楚王拧紧了眉头。   此时,叶皇后悠然醒转,睁开了眼。微弱地喊了声:“阿昀......”   楚王立刻回过神来,急急地应道:“母后,儿臣在这里。你现在感觉如何了?头上的伤要不要紧?儿臣这就让人喊太医进来。”   “暂且不用了。”叶皇后勉强打起精神,低声叮嘱道:“太医若是知道我醒了,立刻就会禀报给你父皇。只怕你父皇又要命人将你关进天牢里了。倒不如一直‘昏迷’着,你父皇看在我的份上,总不会过分为难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多拖延一日都是好的。”   楚王既感动又羞愧,低声道:“都是儿臣不孝,连累了母后。”   叶皇后虚弱无力地扯了扯唇角:“你是我儿子,我这个当娘的,护着自己的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说到这儿,叶皇后气息有些混乱,休息了片刻才问道:“刚才我来不及细问,只听闻皇上大发雷霆,亲自到了延福宫来责问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安排了人顶罪吗?莫非是被你父皇察觉了?”   楚王颓然地长叹一声:“父皇本打算亲自审问那个幕僚,没想到在进宫的途中毒发身亡。天牢里的几个翰林,也一并死了。父皇认定了是我暗中杀人灭口,根本不给我分辨的机会,便定了我的罪。”   叶皇后倒抽一口凉气,定定地看着楚王:“阿昀,这儿只有我们母子两人,你给我说实话,这些真不是你命人动的手?”   楚王:“......”L ☆、第三百六十一章 突变(一)   真是百口莫辩!   连叶皇后听闻此事后都是这样的反应,更何况是皇上。   楚王苦笑一声:“二哥确实好手段。他一边暗中杀人灭口,将脏水泼到我身上。另一边又故作好人,进宫为我求情。我一时反应不及,在父皇面前揭露是他所为。父皇不但不信我的话,反而怒斥于我。幸好有母后为我求情,否则,我现在已经进了天牢了。”   叶皇后怔怔的听完:“这么说来,这些都是魏王暗中捣鬼,确实和你无关了。”   她是他的母亲,当然无条件的信任他。   可别人呢?皇上呢?满朝的文武百官会怎么想?京城的百姓们又会如何看他?   就算侥幸逃过这一回,他也无颜再争什么储君之位了。又或者,皇上会因为此事迅速地下定决心,立魏王为储君   叶皇后越想心越凉。   很显然,叶皇后想的,楚王也都想到了。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孔,一片阴郁,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母后,我不能就此消沉坐以待毙。”   叶皇后听的心惊肉跳:“阿昀,你还想做什么?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若是再有异动,惹得你父皇起了杀心,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你听+ 我的,先老老实实的在延福宫里待着,什么都别做。先等你父皇消了气再徐徐图谋也不迟。就算魏王抢先一步做了太子,也未必有那个福气坐上龙椅。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在这之前,你要做的是忍耐!”   叶皇后的语气渐渐严厉:“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楚王不怎么情愿地应下了:“好,儿臣都听母后的。”   叶皇后松了口气。这一口气松懈下来。强撑着的精神也消磨殆尽,疲倦之极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魏王已经出了皇宫,坐上马车回魏王府了。   想到这一天里的跌宕起伏,魏王的心中溢满了隐秘的喜悦。   叶皇后舍命保住楚王,早在他意料之中。不过,经此一事。父皇对楚王已经失望透顶。楚王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储君之位,楚王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有一件事着实奇怪。   他只安排了人暗中毒杀楚王的幕僚,天牢里的那几个翰林怎么会一同毒发身亡?   难道是楚王的属下情急之下出了昏招,所以便宜了自己?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局面对他来说是大大的有利。其中的内情。日后慢慢再查也不迟。   马车在魏王府的门口停下了。   车夫开了车门。一个打扮利落的小厮走过来,跪在马车边。另外两个小厮则一左一右各自站在车门边,扶着魏王下了马车。   因为腿疾的缘故,魏王行走不便,上下马车更需要人搀扶。伺候魏王的小厮,都是从府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个伶俐有眼色。   魏王满腹心思,漫不经心地伸出右手。搭在小厮的肩膀上。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小厮忽的伸手拧住了魏王的胳膊。   魏王既惊又怒。霍地看了过去。   能贴身伺候魏王的小厮,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这个小厮到魏王身边也有两年了。   白净清秀面容熟悉的小厮露出了和平日截然不同的狰狞,猛地用力拖了魏王一把。魏王身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那个小厮袖中一翻,手中寒光闪闪,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另外两个小厮猝不及防之余,被吓的面无人色,一时反应不及。一旁的魏王亲兵怒喝一声,纷纷持刀飞奔而至。   只可惜,一切都迟了!   那个小厮动作快如闪电,狠狠地迅疾地落在魏王完好的左腿上。   鲜血飞溅,魏王因为剧痛,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长的惨叫声!   魏王亲兵此时才堪堪赶到。此时众亲兵怒火攻心,根本想不到留什么活口。十几个人围攻,不到片刻便将那个刺杀魏王的小厮杀于刀下。   另外几个亲兵则围到了魏王身边,急忙查看魏王的伤势:“殿下,你现在怎么样?”   魏王早已满头大汗,疼的说不出话来。左腿血流如注,虽然看不清伤势如何,不过,肯定不会轻了   亲兵们不敢耽搁,立刻找了担架来,抬着魏王进府。   魏王妃闻讯赶来的时候,看到左腿受伤面无人色的魏王,惊惧交加,当场便哭了起来。   魏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左腿剧痛不已,额上直冒冷汗。   魏王府里的太医为魏王止血疗伤,眉头紧皱,神色十分凝重。魏王妃哀哀的哭泣声在耳边不断回响,扰的人心慌意乱。   太医咳嗽一声,委婉地提醒道:“下官正为魏王疗伤,还请魏王妃暂时回避片刻。等止了血敷好药再进来吧!”   魏王妃抽抽噎噎地擦了眼泪,哽咽着问道:“李太医,魏王殿下的左腿受伤重吗?”   李太医应道:“伤情如何,现在不好做定论。请王妃耐心等待片刻。”   魏王妃无奈之下,只得先出了寝室。   魏王妃一走,寝室里顿时安静了许多。李太医用金针为魏王止了血,然后仔细地检查魏王的腿上,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个小厮下手着实狠辣犀利,只一刀,便刺断了魏王的腿筋。腿筋断裂,自是无比痛苦,也怪不得性情坚韧的魏王惨呼连连。   魏王忍着痛楚,睁开眼,低声问道:“李太医,本王的腿伤如何?能不能恢复?”   李太医斟酌片刻,才含蓄地应道:“那个刺客下手狠辣,挑断了殿下的腿筋。救治及时的话,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不过,殿下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最坏的准备是什么!   魏王心里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定定地看着李太医,声音有些沙哑:“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李太医避重就轻地说道:“现在还不好说”   “最坏的结果到底是什么!”魏王额上青筋毕露,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问道。   李太医不敢再隐瞒,垂下头禀报:“如果腿筋无法续上,就再也站不起来了!”L ☆、第三百六十二章 突变(二)   “什么?魏王在王府门口被刺伤?”消息传到宫中,皇上顿时变了脸色,霍然起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刺客?”   来送信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应道:“那个刺客是魏王殿下身边的小厮,潜伏在魏王府已有两年。在扶魏王殿下下马车的时候,将魏王殿下推倒,用袖中暗藏的锋利匕首刺中了魏王殿下的左腿,刺断了腿筋......”   皇上的眼中闪出愤怒的火焰。   好歹毒的心肠!   好狠辣的手段!   魏王右腿本就有腿疾,走路只能靠左腿。现在左腿的腿筋被刺断了,若是接不回来,以后岂不是再也不能下床走动了?   一个有腿疾的皇子做储君已经十分勉强。若是不良于行......大燕江山岂能交给一个只能坐在床榻上的皇子!   幕后的凶手会是谁?   无需去调查,皇上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答案。   皇上的面色阴沉难看之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个刺客是何身份来历?”   跪在地上的太监听着皇上暴怒的语气,吓的连头都不敢抬,哆哆嗦嗦地应道:“那个小厮是府里的家生子,来历清白,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来......”   “传朕口谕下去,给朕仔细地查,一定要查出凶手是谁!”皇上怒喝道。   太监唯唯诺诺的应下了,火速地起身出去传令。   ......   魏王遇刺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便传到了延福宫。   楚王闻言霍然变色。   躺在床上的叶皇后也震惊的变了脸色,猛地坐直了身子,因为用力过猛牵动了头部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魏王怎么会遇刺?”楚王含怒追问。   来禀报消息的小太监一脸仓皇不安:“奴才是听崇政殿里当值的王公公说的。王公公匆匆的将此事告诉奴才,让奴才来给娘娘殿下送信,具体详情奴才也不清楚。只听闻魏王左腿受了重伤,伤到了腿筋。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楚王非但没觉得高兴,脸色反而更阴沉难看了。   魏王右腿本来就有腿疾,这个刺客下手实在狠辣。竟又伤了魏王的左腿。这么敏感关键的时候,魏王遇刺这笔账,一定会被算到他的头上!   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根本就是都冲着他来的。   从落第的举子告御状的那一刻开始,一环扣着一环。一步接着一步,逼的他不得不做出应对。他自以为的高妙计策,早已落入了对方的算计。   他原本以为这个人是魏王,可现在看来,就连魏王也落入了算计中。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在黑暗中推动着这一切,织下一张密密的网,将他和魏王都困在网中,进退不得......   叶皇后急切焦虑的声音响起:“皇上听到这个消息是何反应?”   小太监答道:“听说皇上已经吩咐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几个太医去魏王府,务必要治好魏王的腿伤。”   “皇上有没有提起延福宫或是楚王?”叶皇后追问。   小太监苦着脸:“奴才不知道。”   眼看着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叶皇后也没了多问的心情,挥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   寝室里燃着几支粗大的烛台,明亮的烛火下,叶皇后和楚王的脸孔都没了血色,同样难看无比。   叶皇后看着楚王,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声音也急促不稳:“阿昀,是不是......是不是你?”   问的含糊不清,楚王却是一听就懂,一脸的无奈和愤怒:“母后。我这几天一直待在延福宫里,一举一动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就是想传个消息出去都不容易,根本没机会安排这样的事。再者说了,父皇正为舞弊案中毒身亡的几个官员生我的气。我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动手对付魏王?”   哪怕心中有过这样的念头,他也绝不可能选这样的时机动手!   知子莫若母!   看着楚王的样子,叶皇后便知道他没有说谎。   魏王遇刺一事,确实和楚王无关。   “你这么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叶皇后眼中满是焦急:“可是。你父皇又怎么肯相信你和此事无关?”   魏王左腿受伤,几乎彻底断绝了争夺储君的希望,最大的获益者就是楚王。怎么看这件事都像是楚王动的手。   楚王一脸颓然地苦笑一声:“这个暗中设局陷害我的人,心机深不可测,手段更是凌厉狠绝。只这一招,就已经将我逼得无还手之力。父皇本就对我有成见,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是我所为。我不管怎么辩解,只怕父皇也是不会相信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叶皇后又急又气,额上渗出了冷汗:“要不然,你立刻就去崇政殿,向你父皇解释请罪。”   楚王定定神,沉声应道:“不行!父皇正在气头上,我现在去解释请罪,只会适得其反。母后可别忘了,我现在还在软禁中。根本不应该知道魏王被刺杀一事。”   “我不能慌了手脚,只能静观其变。”   叶皇后默然片刻,长叹一声:“希望太医们能将魏王的腿伤治好。”   只要魏王安然无恙,皇上也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全部怪罪到楚王的身上!若是魏王的腿真的彻底站不起来了,这盆脏水泼到楚王的身上,洗都洗不清了......   想到秦王的下场,叶皇后只觉得不寒而栗。   抬头一看,却见楚王的眼中射出愤怒的寒光:“有人一直在暗中设局害我。我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叶皇后先是一愣,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是,这一连串的事都是冲着你来的。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对付你。”   这个人会是谁?   既有这个能力,又和楚王有深仇大恨......   叶皇后脑海中迅疾的闪过一个身影,心里暗暗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楚王。   楚王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个人,目光阴鸷,缓缓说出三个字:“陈元昭!”L ☆、第三百六十三章 猜疑   “不可能是他。”   叶皇后皱起了眉头,细细地分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和你又素来交好。怎么会暗中对付你。更何况,他半年多前就去了边关,一直未曾回京。京城离边关数千里之遥,就算是快马来回传递消息也要一个月。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知道了,早已时过境迁了。”   楚王默然不语。   叶皇后分析的句句有理。   理智上来说,他也觉得陈元昭不可能是幕后凶手。可不知怎么地,他的心里总觉得此事和陈元昭脱不了干系。   母子两个默默相对片刻,楚王又张口打破了沉默:“说不定,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边和我虚以委蛇,一边和魏王眉来眼去,暗中设局对付我们两个。若是魏王双腿俱都废了,我又为父皇厌弃,说不定父皇会让他认祖归宗,公开他的真正身份”   “不可能!”叶皇后尖锐地打断楚王:“这绝不可能!皇上和臣妻私通生下的儿子,怎么敢让他认祖归宗。这岂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皇上的德行有亏。皇上绝不可能这么做!”   叶皇后反复地重复着这几句,仿佛这么说就能说服楚王,也能说服自己。   然而,她的心里却无法抑制的惊惶起来。   叶氏和皇上私下独处的那两回,宛如两根刺埋在心底。她试图询问,皇上却毫不留情地让她难堪。   莫非。叶氏就是在求皇上让陈元昭认祖归宗?皇上也答应了下来?   叶皇后越想越心慌意乱,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   楚王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忙问道:“母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   叶皇后略一犹豫,才低声答道:“在我生辰的时候,皇上和叶氏那个贱人独处了许久,上元节那一天,又和叶氏在一起。也不知她和皇上说了什么。我问皇上,皇上根本不肯告诉我。”   楚王的脸瞬间扭曲的骇人:“那个贱人,一定是恳求父皇让陈元昭认祖归宗!”   一定是这样!   陈元昭也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暗中设局了对付他!   可笑他自以为将陈元昭玩弄于鼓掌中,却不知自己才是黄雀眼中的那只螳螂!   “母后,我的猜测绝不会有错。”楚王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怒道:“陈元昭早就知道了身世,也对皇位有了野心。他答应了要帮我,暗中却和魏王来往不断。可恨我疏忽大意,竟没有提防他。”   叶皇后本就猜疑不定。被楚王这么一说。愈发动摇,似反驳楚王,又似喃喃自语:“这一切真的是他做的?可他远在边关,根本不在京城,到底是怎么布置好这一切的?他怎么会知道你会在恩科会考中做手脚?”   楚王语塞。   这也正是这件事最说不通的地方。   当初谋划这件事的时候,只有最心腹的两个幕僚知道。为了保密,连叶皇后都没告诉。陈元昭更是半点不知情。   还有,陈元昭明明不在京城。到底是怎么设的局?   原本以为想明白的事,又成了一团乱麻。   叶皇后打起精神说道:“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魏王的腿伤。只要他没有大碍,一切都还有翻盘的机会。天这么晚了,你不用守着我了,先回寝室歇着。”   楚王却说道:“儿臣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母后。”   再精明狠辣,到底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自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便身份矜贵高人一等。就像养在花园里的鲜花,从未经历过真正的风吹雨打。   此时的楚王,面上虽然维持着镇定,其实早已心慌意乱了。   执意要守着叶皇后,何尝不是害怕皇上随时翻脸,想借着叶皇后的庇护躲过这一劫?   叶皇后瞬间洞悉了楚王的心思,倒也没怪楚王什么,反而更添了几分心酸和怜惜,轻声应道:“也好,那你就留下吧!”   太子已死,她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   就算豁出去这条命,她也绝不会容任何人伤害他!   这一夜,对叶皇后和楚王来说,实在太漫长了。   叶皇后几乎一夜都没合眼,楚王先是坐在床榻边,疲倦的时候就在床边趴上一会儿。一夜过来,神色十分憔悴。   两人额头都受了伤。不过,楚王是被花瓶砸中了头,是一些皮外伤。叶皇后却是结结实实的撞中了柱子,又年迈体弱,上药包扎后也没静心休息。   天亮的时候,叶皇后的脸孔泛红,额头发烫。   楚王见势不妙,立刻命宫女去宣太医。   宫女去了一趟太医院,然后委屈不已地回来禀报:“太医院里的所有太医都被派到魏王府去了,现在只有几个药童。”   楚王气的脸都白了。   可再生气也没用。就算是他亲自去太医院,也找不到太医。   叶皇后睁开眼,虚弱地喊了声:“阿昀,没太医就算了,我躺着休息就行了”   楚王压抑下心底的怒气,凑过来低声安抚道:“母后,你好好歇着。儿臣这就让人准备热水,儿臣为你擦一擦汗,总会舒服好受些。”   叶皇后没有拒绝。   热水很快被送来了。   楚王小心翼翼地用拧了热水的毛巾为她擦拭脸孔时,叶皇后果然舒适精神了一些,也有力气说话了:“魏王现在怎么样了?左腿的伤能治好吗?”   楚王一夜没睡,也一直在惦记着魏王的腿,奈何延福宫的人不能出宫,消息并不便利。   “应该能治好。”楚王尽量用肯定的语气,既是安慰叶皇后,也是安慰自己:“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个个医术高超,父皇既是将他们都派到了魏王府,一定能将他的腿伤治好”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   楚王和叶皇后俱是一惊,心中各自忐忑紧张。   叶皇后无力下床迎驾,楚王深呼吸一口气,走到门边:“儿臣参见父皇。”   ☆、第三百六十四章 风云(四)   皇上的话音刚落,几个身材壮实面容肃穆的御林军侍卫便走了进来。   叶皇后的心直直往下沉,不假思索地拦在楚王面前,厉声喝道:“都给本宫站住!有本宫在这儿,看谁敢动楚王。”   那几个侍卫不敢对着叶皇后造次,果然停下了脚步。   叶皇后抬起泪眼,恳求地看着皇上:“皇上,就算阿昀犯了再大的错,总得先给他治好了额上的伤再说。要是就这么押进天牢,他头上的伤会一直不停的流血。臣妾恳请皇上开恩......”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她终于体会到了当日秦王事发时纪贤妃心如刀割的心情。   皇上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些,冷笑着说道:“他不过是受些皮外伤,流点血罢了。比起枉死在狱中的几条性命来能算什么。你快些让开,否则,休怪朕迁怒到你身上。”   叶皇后惨然一笑,满脸泪痕,狼狈至极的脸上溢满了坚决:“太子已经死了,臣妾只剩这么一个儿子。若是阿昀也下了天牢,臣妾还有什么指望。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闭了眼也落个清净。”   话没说完,便猛地起身,一头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皇上和楚王俱都措手不及,齐齐变了脸色:“皇后(母后)......”   幸好有一个御林军侍卫离的近些,在叶皇后额头撞到柱子上的那一刻,用力地拉住了叶皇后。否则。叶皇后身子本就虚弱,再这么猛力地撞上去,只怕凶多吉少。   饶是如此。叶皇后也头破血流,几近昏迷,气息微弱。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皇上看着叶皇后这副模样,心中十分不忍,立刻命人宣太医。   鲜血流过叶皇后的脸颊,看着颇为可怖。   叶皇后撑着不肯晕过去。直直地盯着皇上:“求皇上先饶过阿昀,让人为他治好伤势,查清楚了一切。再行惩处。不然,臣妾也不治伤,”   皇上纵有再多的怒气,对着奄奄一息的叶皇后也发不出来了。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一切都依你。先治伤再说。”   叶皇后终于放了心,闭上眼,昏了过去。   皇上隐含着怒气的声音在楚王耳边响起:“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母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人。”   楚王跪在叶皇后身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鲜血滑落。   ......   几个太医进了延福宫后,都被吓了一跳。   花瓶碎片满地都是,叶皇后昏迷不醒。满头满脸的鲜血。   楚王跪在叶皇后身边,脸上也满是鲜血。不知道伤势轻重。只看这副样子,便令人心惊。   皇上的目光扫了过来,声音透着寒意:“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立刻给皇后和楚王疗伤。”   太医们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忙围拢过来。   小半个时辰后,叶皇后被抬到了寝室里的床榻上,换了干净的衣服,额上的伤也包扎好了。只是还没清醒过来。   楚王同样包扎了伤处,换了衣服,坐在叶皇后身边,紧紧地握着叶皇后的手,一声声喊着母后。   皇上憋了一肚子怒气,无处可泄,厉声吩咐:“传朕的口谕,从现在开始,延福宫里的所有人不得迈出延福宫半步。也不准任何人靠近延福宫。等皇后醒了,立刻命人给朕送信。”   说完便拂袖而去。   至于楚王要如何处置,皇上并未明言。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楚王是彻底失宠了。   皇上走了之后,楚王挥挥手,所有的太监宫女也都退下了。   楚王用袖子擦了眼泪,眼中满是怨毒的恨意。   父皇口口声声说最偏爱他,根本都是假的。连个辩驳的机会都不肯给。如果不是叶皇后豁出了性命要保下他,此刻的他已经被押进了皇宫的天牢。   上一个进天牢的是秦王。那杯毒酒还是他和魏王亲自送进天牢的......   楚王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慨暴怒都压进心底,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愤怒或恐惧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想出对策来。   他很清楚,那几个中毒身亡的人绝不是他让人动的手,必然是魏王在暗中捣鬼。世上没有真正的秘密,只要是做过的事,总有蛛丝马迹。   可恨的是他被困宫中,行事多有不便,送信出宫都很难。更何况,楚王府的心腹幕僚又被押进了刑部天牢,匆忙间也想不到忠心又可靠的人手......   楚王拧紧了眉头。   此时,叶皇后悠然醒转,睁开了眼。微弱地喊了声:“阿昀......”   楚王立刻回过神来,急急地应道:“母后,儿臣在这里。你现在感觉如何了?头上的伤要不要紧?儿臣这就让人喊太医进来。”   “暂且不用了。”叶皇后勉强打起精神,低声叮嘱道:“太医若是知道我醒了,立刻就会禀报给你父皇。只怕你父皇又要命人将你关进天牢里了。倒不如一直‘昏迷’着,你父皇看在我的份上,总不会过分为难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多拖延一日都是好的。”   楚王既感动又羞愧,低声道:“都是儿臣不孝,连累了母后。”   叶皇后虚弱无力地扯了扯唇角:“你是我儿子,我这个当娘的,护着自己的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说到这儿,叶皇后气息有些混乱,休息了片刻才问道:“刚才我来不及细问,只听闻皇上大发雷霆,亲自到了延福宫来责问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安排了人顶罪吗?莫非是被你父皇察觉了?”   楚王颓然地长叹一声:“父皇本打算亲自审问那个幕僚,没想到在进宫的途中毒发身亡。天牢里的几个翰林,也一并死了。父皇认定了是我暗中杀人灭口,根本不给我分辨的机会,便定了我的罪。”   叶皇后倒抽一口凉气,定定地看着楚王:“阿昀,这儿只有我们母子两人,你给我说实话,这些真不是你命人动的手?”   楚王:“......”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处置(二)   眼睁睁地看着楚王被几个御林侍卫拖走,叶皇后心痛如割。   她想豁出一切保住楚王。可皇上还在气头上,万一连她一起发落,母子两个一起进了天牢,一切就真的全完了!   叶皇后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待楚王的身影消失后,眼泪如泉水般肆意奔涌出来。   她还跪在地上,额上血迹斑驳,根本无力起身,看着既狼狈又可怜。   皇上深呼吸一口气,将胸膛中涌动不息的火苗按捺下去:“来人,将皇后扶到床榻上休息。”   几个宫女走过来,小心地搀扶起叶皇后。   叶皇后在床榻上躺下,哽咽着为楚王求情:“皇上,阿昀自幼体弱,经不起天牢里的阴森寒冷。臣妾知道皇上很生气,不敢求皇上放了阿昀。只求皇上早日查清事实,等真相大白了,阿昀也能早些出天牢”   说着,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皇上神色沉凝,声音冷然:“朕刚才说的话,皇后应该都听清楚了。这个小厮来历清白,毫无可疑之处。现在又已死无对证,朕还怎么查清事实?朕相信自己的判断!”   叶皇后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皇后好好在延福宫里歇着,。 这些事就不必操心了。”皇上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朕自会处理。”   叶皇后死死地咬着嘴唇,拼命地将眼泪咽回去:“皇上。臣妾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不管如何,求皇上一定要留着阿昀一条性命”   皇上沉默了片刻,用一种奇异难懂的眼神看了叶皇后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阿昀将来如何,得看皇后的心意了。”   叶皇后:“”   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皇上没再说什么,很快摆驾离开。   留下叶皇后惶惑不安地反复琢磨着皇上的话   楚王被押进天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魏王府。   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魏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忽的笑了起来。那笑声显得诡异凄厉又疯狂,听的人心中阵阵发凉。   筹谋了这么多年。眼看着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的腿筋彻底断了,再也没有好的可能。他的余生。只能在床榻上或椅子度过,再也不能下地走动。   一个不能走路的皇子,再也没了角逐储君的希望,再也没了坐上龙椅的可能。这个事实。令他恨之欲狂痛不欲生。   魏王妃的眼睛早已哭的又红又肿。   听到魏王的笑声。魏王妃心中一阵恻然,也不再哭了,沙哑着声音安慰魏王:“皇上绝不会饶过楚王,殿下只管安心养伤”   魏王眼中飞快地闪过恨意,冷笑道:“那么多太医看过了我的左腿,都说腿筋无法续上了,我这条腿也彻底废了。从今以后,我只能躺在床榻上。彻底是个废人了,养不养伤又有什么区别!”   楚王丝毫不顾兄弟之情。对他下此毒手。他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来人,传我的命令下去,让人将楚王暗中谋害我的事传出去。”   魏王神色狰狞,眼中满是疯狂的光芒:“添油加醋也好,捏造事实也罢,总之,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此事传遍京城所有人的耳中。要让所有人知道楚王的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还有,再命人将我的伤势禀报到宫里去,说的越重越好。”   被关进天牢远远不够!   他一定要亲眼看着楚王身败名裂。   他得不到的东西,楚王也休想!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楚王谋害魏王的消息风一般地迅速传遍京城。   不出三天,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秦王谋害太子一事还历历在目,竟又冒出了皇家手足相残的耸动消息,就像沸水落进了油锅,整个京城迅速地沸腾了起来。   魏王党羽纷纷到魏王府探望魏王,却都被拒之门外。魏王谁都不肯见。   楚王党羽欲打探楚王的消息,只可惜宫中守卫森严,根本查探不到任何消息。只知道楚王被关在天牢里,任何人包括叶皇后在内,都不得探望。   一时间,众人猜疑不定,人心惶惶。   魏王两腿俱废,不可能再做太子。楚王又犯下弑兄的重罪,看皇上的反应,显然没打算轻轻放过楚王。   那么,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打算立谁为太子?   流言纷扰,就连即将临盆的许瑾瑜也耳闻了此事。   “初夏,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许瑾瑜十分震惊,脱口而出问道:“魏王真的左腿受伤,再也不能下床走动了吗?还有楚王,真的被关进了天牢?”   “当然是真的了。”初夏轻快地笑道:“如今京城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奴婢陪着小姐整日待在墨渊居里,知道这个消息已经够迟了。”   许瑾瑜下意识地看了芸香一眼。   芸香立刻说道:“奴婢倒是知道的早。不过,奴婢想着少奶奶即将临盆,不宜大喜大悲,更不宜烦神操心,所以就一直按捺着没说。”   许瑾瑜怔忪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唇角悄然扬起。   陈元昭在离开京城前,曾轻描淡写地说过早有安排。魏王和楚王如今的一切,一定是陈元昭暗中筹谋布局的结果。   魏王彻底成了废人,楚王又为皇上厌弃。等陈元昭得胜归来班师回京的那一天,或许就是认祖归宗的时候了   离陈元昭报仇雪恨的那一天,也越来越近了。   肚中的孩子似感受到了母亲的喜悦,也动了一动。   许瑾瑜抿唇一笑,轻轻的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轻声说道:“孩子,你是不是急着想和娘见面了?娘也盼着你早日出世。你那个狠心的爹还在边关没回来,看来是赶不及看你第一眼了。”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怅然若失。   她能理解陈元昭的身不由己。可将要临盆生产之际,丈夫不在身边,心中总有些遗憾   L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临盆   叶氏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原本以为不可能的事,如今正一步步的来到眼前。就算叶氏再淡定,也禁不住浮想联翩暗暗欢喜起来。   魏王没了指望,皇上又摆明了不会放过楚王。这样的情况下,皇上曾允诺过的事,也没了多少阻力。应该很快就会让陈元昭认祖归宗,恢复原有的身份了。   或许,陈元昭暗中谋划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又该如何自处?   叶氏想到这个问题,一颗心又晃悠悠地沉了下去。   皇上德行有亏,和臣妻私通生子,将儿子的身份大白天下,免不了会有许多风言风语,史书上也会留下极不光彩的一笔。   皇上尚且如此,她这个红杏出墙与皇上私通的安国公夫人,更会惹来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到那个时候,她还有颜面苟活于世面对世人吗?   叶氏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息,不过,在许瑾瑜面前,她却没有表露出半分。   许瑾瑜临盆在即,需要维持心情平和,不宜烦心。   不过,这件事显然瞒不了太久。   这一日到了墨渊居后,许瑾瑜主动说起了魏王楚王的事:“前几日魏王左腿受伤,皇上一怒之下将楚王关进了天牢。这些事婆婆都知道了吧!”   叶氏见瞒不过去,索性直言相告:“这件事几天前我就知道了。不止是我。府里上下全都听说了这个消息。我不想你为这些事烦心,便严令任何人不得在你面前提起此事。”   许瑾瑜心里暗暗感动,柔声道:“婆婆用心良苦。儿媳感激不尽。婆婆请放心,儿媳知道轻重,眼下最要紧的是养胎,平安地生下孩子。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问。”   叶氏舒展眉头,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你已经足了月。随时都可能肚痛发作,平日里衣食起居一定要多小心,身边万万不能少了人伺候。”   许瑾瑜一一应下了。   这几个月来。叶氏照顾她十分精心,衣食住行事无巨细。   产房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还请来了京城最好的四个产婆,奶娘也早就备好了。万事俱备。只等孩子临盆出世了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   许瑾瑜在一阵阵疼痛中被惊醒了。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许瑾瑜并未慌乱,轻声喊了初夏一声:“初夏,快醒醒。我肚子疼,大概是快要生了。”   初夏陡然惊醒,一个咕噜地爬了起来,急急的冲到床榻边:“小姐,你现在怎么样?”   屋子角落一直燃着烛台,投下昏黄的光晕。   许瑾瑜已经睁开了眼。额上冒着汗珠,眼中溢满了痛楚。断断续续地说道:“有些痛,快些叫人来,扶我到产房去。”   初夏心疼地为许瑾瑜擦了汗,然后立刻去叫醒了芸香和两个产婆。   芸香动作最快,迅速起身,和初夏一起扶着许瑾瑜去了产房。   产房就设在西厢房,走几步就到了。短短的几步路,却花了几倍的时间。到了产房里,产婆们也来了。   这几个产婆都是极有经验的,两个照顾许瑾瑜的身子,一个准备热水毛巾剪刀之类的,还有一个坐镇指挥发号施令,一切有条不紊。   很快,叶氏便闻讯赶来。   许瑾瑜躺在床上,被阵痛折腾的睁不开眼,脸上冷汗涔涔。她用力地咬紧了牙关,没有痛呼呻~吟。   叶氏握住许瑾瑜的手,关切地说道:“瑾娘,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免不了要熬一熬忍一忍。我已经让人给你熬参汤了,你要保存体力。”   女人生第一胎至少也得几个时辰,有的熬上一两天也生不出来。到底要熬多久,就要看各人的身体情况和运气了。   许瑾瑜嗯了一声,很快又是一波阵痛袭来。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生产的痛苦。   许瑾瑜一开始意识还算清醒,渐渐地因为剧痛思绪涣散。耳边传来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   “夫人请放心,少奶奶年轻底子好,毅力又坚韧,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奴婢不知替多少人接生过。女子生孩子的痛苦,很少有人能忍得住喊叫。其实,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要忍住。乱喊乱叫的,一口气就泄出去了。憋住这口气,生孩子反而有力气,也会顺畅的多”   “是啊,少奶奶真是坚强,到现在一直忍着没哭喊。”   这些都是产婆的声音。   叶氏的声音也会间或响起:“瑾娘确实是好样的。”“参汤给我,我亲自喂她喝。”   温热的参汤喝进肚中,对阵痛没什么缓解,不过,身子里又多了些力气,让她熬过下一波的疼痛。   产房外响起了说话声。是陶氏袁氏等人闻讯赶过来了。   许瑾瑜昏昏沉沉的,再也无力睁开眼   夜色散去,天际渐渐露白。许瑾瑜进了产房,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   “少奶奶,快些用力!”   “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再用力,孩子就快出来了!”   产婆安慰鼓励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回响。站在她身边的产婆不停地用毛巾为她擦拭汗珠,另一个产婆为她按揉肚子。   许瑾瑜忍着疼痛,照着产婆说的法子用力。   疼!   真的好疼!   她上辈子从未生过孩子,也从不知道女人生孩子要吃这么多的苦   陈元昭,你为什么还没回来。为什么在我这么痛苦的时候,没有陪伴在我的身边。   一波又一波的剧痛席卷而来。许瑾瑜死死地咬着嘴唇,泪水混合着汗水流过脸颊,滴落在枕边。   叶氏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瑾娘,你觉得疼就喊出来吧,别这么忍着了。”许瑾瑜的嘴唇早已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可她至始至终都忍着,愣是一声都没哭喊过。   许瑾瑜早已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阵尖锐至极的痛楚猛地袭来,许瑾瑜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产婆惊喜的喊了出来:“孩子生出来了!”     ps:宝宝平安临盆,撒花鼓掌~╰(*°▽°*)╯ ☆、第三百六十七章 儿子   许瑾瑜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悠然醒转。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映入眼帘的,是初夏惊喜的俏脸:“小姐昏迷了大半天,奴婢真是被吓坏了。”   许瑾瑜虚弱无力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问了句:“孩子呢?”为什么孩子没在她身边?   初夏笑吟吟地答道:“小少爷出生之后,哭声特别响亮。夫人怕小少爷的哭声影响了小姐休息,便让奶娘把孩子抱到隔壁的屋子里去了。小姐想见小少爷,奴婢这就让奶娘抱小少爷过来。”   小少爷?   原来,她生了个儿子。   许瑾瑜心中涌起一阵喜悦,产后的虚弱疲倦似也一扫而空:“快让奶娘抱孩子过来。”   不到片刻,奶娘便抱着孩子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满脸喜气的叶氏:“瑾娘,你给元昭生了个白胖的小子呢!”   奶娘小心地将孩子放到了许瑾瑜身边。   许瑾瑜迫不及待地看向孩子。   肉嘟嘟的小脸,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也是小小的。大概是刚出世的缘故,小脸上的皮肤还有些皱巴巴的,不过,五官轮廓隐隐有陈元昭的影子,也有她的影子。   孩子大概是刚吃过奶,不哭也不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可爱极了。   只看了一眼,许瑾瑜的心里便涌起无限柔情和怜爱。   这是她的儿子,也是陈元昭的儿子。他的身上。流着他们的血。   许瑾瑜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脸。   孩子舒服地眯起眼睛,看着可爱极了。   叶氏看着心中欢喜。忍不住凑过去,笑盈盈地说道:“孩子和元昭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呢!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元昭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   许瑾瑜柔柔地嗯了一声:“就叫他麒哥儿吧!”   麒哥儿。叶氏默念几遍,扬起笑脸赞道:“这个**名好。以后就叫他麒哥儿好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笑道:“全名倒是不必着急。等元昭回了京城再起也不迟。”   许瑾瑜心里微微一动。   听叶氏的语气,分明已经知道了陈元昭的野心   “少奶奶昏睡了大半天,还没吃东西,一定饿了吧!”芸香笑着走了进来。手中捧着托盘:“奴婢特地为少奶奶熬了鱼汤,少奶奶请用一些吧!”   刚生完孩子,不宜进食太多。喝些清淡美味的鱼汤最好不过。   鱼汤整整熬了一个时辰,呈出浓浓的奶白色,没有半点腥气,十分鲜美。   许瑾瑜闻着鱼汤的香气。顿觉饥肠辘辘。由初夏扶着自己半坐半躺着,慢慢地喝了大半碗鱼汤。   叶氏口中说着:“鱼汤这么热,可千万别烫着我们麒哥儿了。”边说边抱起了麒哥儿,麒哥儿乖乖地待在叶氏怀里,不哭也不闹。   叶氏越看越喜欢,抱在怀里简直舍不得撒手。   许瑾瑜看着专心逗弄孩子的叶氏,心中涌起柔软和温暖。   前世她和叶氏接触不多,不过。在她的印象里,叶氏身份贵重。颇为自矜,冷冷淡淡的不好亲近。这一世,她和陈元昭成了夫妻,和叶氏也成了婆媳。离的近了,才渐渐察觉到叶氏的好。   叶氏看着冰冷,实则外冷内热。真心接纳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地对待那个人。   陈元昭的性情脾气,其实大半都承袭了叶氏。   叶氏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压根没留意许瑾瑜微妙的目光,头也不抬地笑道:“你生完麒哥儿之后,昏睡了大半天。袁氏她们来探望你,都被我打发走了。现在你醒了,估摸着她们一会儿就会过来。还有,我已经打发人给许家送了喜信。你娘和你兄长说不定很快就来了。”   按着此时的风俗,娘家人应该在孩子的洗三礼那一天再登门。   不过,以邹氏和许徵的性子,只怕忍不到三天后   不出叶氏所料,墨渊居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陶氏袁氏都来了。   陶氏看着叶氏怀中的麒哥儿,笑着夸赞了一通:“许氏真是有福气,进门才一年,就为元昭生了个儿子。看来,日后也是个多子多福的。”   叶氏满脸红光神采奕奕:“娶了瑾娘,是元昭的福气才是。”   许瑾瑜有些受宠若惊了。   叶氏一直待她和善,不过,像现在这般的实在是前所未有。生了儿子,果然不一样!   袁氏看在眼里,心里又嫉又恨。她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叶氏最多就是打发人送些补品过去,何曾像这样亲热地抱过孩子!   叶氏本就偏心许瑾瑜,如今许瑾瑜又生了儿子,以后在府里更是挺直了腰杆。自己这个长媳可就愈发没什么地位了   邱姨娘也满脸欢喜的来了。   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是她新得了孙子,笑的这般殷勤高兴。叶氏略有些刻薄的想着。   她和安国公的夫妻情分早已名存实亡,安国公偏宠着邱姨娘,叶氏根本懒得放在心上。邱姨娘能博得安国公宠爱,自然有几分本事。别的不说,察言观色殷勤逢迎的功夫就已炉火纯青常人难及。   “小少爷生的真是俊,和元昭少爷小时候生的一模一样。”   只这一句话,便让叶氏展颜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我看着也觉得和元昭一样呢!”   袁氏按捺下心里的嫉恨,笑着凑过来附和:“是啊,确实生的好。可惜二弟没来得及赶回京城来,不然,他现在看到孩子不知会有多高兴。”   这话里从袁氏口中出来,总有几分不是滋味。   叶氏瞄了袁氏一眼,似笑非笑地应道:“男儿志在四方,整日待在内宅里有什么出息。元昭去边关打了胜仗,瑾娘心中也是高兴的。迟些回来又有什么要紧。”   袁氏笑的有些僵硬:“婆婆说的是,儿媳思虑不周,说话欠妥,还请婆婆和弟妹不要见怪。”   根本不用许瑾瑜张口,叶氏轻轻松松地就收拾了袁氏。   正说着,便有丫鬟来禀报,邹氏和许徵来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赏赐(一)   邹氏和许徵快步走了进来。   按着此时的风俗,男子是不宜进产房的。哪怕是兄长也不例外。不过,许徵和许瑾瑜兄妹情深,根本不介意这区区俗礼。   邹氏按捺住满心的欢喜,和叶氏等人寒暄。   许徵顾不得这些,早已抢着坐到了床榻边:“妹妹,你现在感觉如何?”   许瑾瑜虚弱地笑了笑:“刚生完孩子,免不了有些疼痛不适,也没什么力气。等做了月子就会好了。”   看着许瑾瑜苍白没有血色的俏脸,许徵心疼极了。可生孩子是女人必经的痛苦,除了忍耐也没别的办法。好在许瑾瑜母子平安,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许徵柔声说道:“既是没力气,就别说话了,安心躺着。我和娘今日登门就是来看看你和孩子。”   刚提到孩子,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便响了起来。   许瑾瑜醒了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孩子哭闹。怪不得之前昏睡的时候,叶氏让奶奶把孩子抱走,哭声果然中气十足。   邹氏跃跃欲试地伸出手:“孩子怎么哭闹的这么厉害,让我抱着哄一哄,说不定很快就不哭了。”   叶氏不怎么情愿地将孩子送到了邹氏的怀里:“元昭为孩子取好了**名,, 叫麒哥儿。”   邹氏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一边轻拍一边笑着夸道:“麒哥儿这眉眼生的真好,和瑾娘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叶氏不甘示弱。立刻笑道:“我看着,倒是和元昭肖似的很。”   许瑾瑜听在耳中,不由得莞尔失笑。   孩子是她和陈元昭的。当然是又像她又像陈元昭了。这么点小事也用得着较劲么?   邹氏和许徵不便多停留,待了一会儿便走了。陶氏袁氏等人很快也离开了。   麒哥儿还在哭闹不休,奶娘陪笑道:“夫人,麒少爷大概是饿了,奴婢这就抱着麒少爷下去喂奶”   “等等!”许瑾瑜忽的张口说道;“把孩子抱到我身边来,我给孩子喂奶。”   此言一出,奶娘和叶氏俱是一愣。   此时富贵人家的孩子。都是由奶娘喂奶。没想到许瑾瑜竟想亲自给孩子喂奶。   “瑾娘,你刚生了孩子,身子还虚弱。给孩子喂奶只怕吃不消。”叶氏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劝道:“还是让奶娘把麒哥儿抱下去吧!你若是真的想亲自喂养孩子,等过上些日子,身子养的硬朗些了再说也不迟。”   许瑾瑜却很坚持:“我知道婆婆这么说是为了我的身子好。不过。我听产婆们说过。想喂养孩子,就得趁着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等再过些日子,奶水就会退回去,想喂也没奶水了。婆婆放心,我能撑得住的。”   母子连心。听着麒哥儿张着小嘴哭喊,许瑾瑜的心也被揪紧了。迫不及待地想将孩子搂进怀里。   叶氏见许瑾瑜如此坚持,只得依了她:“罢了,你既是坚持要喂孩子。我也不拦着你了。不过,若是觉得身子吃不消了。你可别硬撑着。奶水不够了,就让奶娘接着喂。”   可别饿坏了她的宝贝孙子。   最后一句话,叶氏忍住没说出口。   许瑾瑜笑着应下了   第一次喂奶,既新奇又新鲜,当然也免不了手忙脚乱。   许瑾瑜身子虚弱,只能半坐半躺着。没力气抱着孩子,便由奶娘抱着麒哥儿。初夏帮着解开衣襟,露出胸前的白皙莹润。   许瑾瑜脸颊微红,却也顾不得害臊了,吩咐奶娘将麒哥儿抱的再近一些。   麒哥儿很快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张口小嘴,用力地吮吸起来。   许瑾瑜只觉得胸前一阵阵刺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真没想到,给孩子喂奶竟是这么痛苦的事   奶娘十分伶俐知趣,见许瑾瑜蹙眉,立刻笑道:“少奶奶是不是觉得有点疼?一开始喂奶都是这样的,时间长了就会好了。还请少奶奶忍上一忍,若是实在觉得不适,还是让奴婢喂吧!”   许瑾瑜不假思索地应道:“不用了,也不是很疼,忍一忍就行了。”   身体的疼痛,在看到孩子满足的闭着眼睛用力吮吸的时候全部烟消云散了。   许瑾瑜看着怀中的孩子,目光温柔似水。   母爱大概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情感,从孩子在肚中孕育的那一刻开始发芽生长。当孩子呱呱落地,母亲睁开眼看到孩子的第一眼,便毫无保留地爱上了自己的孩子。   一生一世,永不改变。   为了孩子付出一切,依然无怨无悔   许瑾瑜生了儿子,这样的喜事早已传遍府中上下,安国公当然不可能不知情。   于情于理,安国公都应该表露出喜悦之情来。   可安国公愣是不闻不问,整整三天都没露过面。直到麒哥儿洗三礼的那一天,也没出现。   若是换在以前,叶氏早已愤怒交加,暗中去找安国公“理论”了。不过,自从陈元昭袒露真实的心意之后,叶氏对安国公的种种行径已经看淡了许多。   陈元昭将要认祖归宗,安国公此时的冷淡也就无所谓了。   如果安国公上赶着表现出慈父的嘴脸来,才是彻底的笑话。   没了安国公,孩子的洗三礼照样热闹。陈家的同族女眷,叶氏的娘家人,陈元昭的同僚女眷,还有邹氏母子,挤的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   产婆们也欢喜的合不拢嘴。   今日来的女眷们出手都很大方。按着此时的风俗,这些银钱都是她们几个的。平分了也很丰厚。   麒哥儿是今天当然不让的主角。叶氏抱着麒哥儿,一脸的骄傲。   登门来贺喜的女眷们围拢在叶氏身边,将麒哥儿夸赞的天上地下举世无双。叶氏也不管得、谦虚两字为何物了。不管是谁夸赞麒哥儿,必要附和几句。   当然了,初为祖母嘛,这份喜悦激动的心情众人都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了,麒哥儿承袭了陈元昭和许瑾瑜的好相貌,确实生的好。   洗三礼热热闹闹的进行了大半的时候,宫里也来了赏赐。L ☆、第三百六十九章 赏赐(二)   勋贵或是清流文官们家中添了嫡孙,宫中有赏赐是常有的事。以安国公府的声势和陈元昭的圣眷,宫中的赏赐再丰厚都不奇怪。   不过,当众人看到来的人是赵公公时,神色俱都惊讶而微妙起来。   赵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到各府上宣读皇上旨意的人大多是他。屋子里的女眷们有大半都认识这位大红人。   可是......赏赐臣子添丁这种事,不是应该由叶皇后出面吗?这一次怎么会换成了皇上亲自命人来赏赐?   再一想,楚王被关进天牢,叶皇后心疼幼子在床榻上一病不起,无暇顾及这些。也怪不得皇上会亲自命人到安国公府来了。   众女眷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缘故,不再惊讶,却更多了几分羡慕。   叶氏心知肚明不是众人想的那么回事。皇上分明是要借着这样的举动,暗示曾允诺的事很快就会成为事实了......   “恭喜夫人,喜添嫡孙。”赵公公一脸的笑容可掬:“皇上听闻喜讯,心中十分高兴,特意命奴才到安国公府来道贺。赏了小少爷如意长命金锁,还有一些其他赏赐。请夫人一并收下。”   叶氏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恭敬地谢了圣恩,接过那把精致的长命锁。   皇宫里的如意长命金锁,和普通的长命锁自然有些区别。小巧精致,做工精湛,更特别的是锁上还刻着龙纹。   当年太子秦王有了长子的时候,皇上赏赐的就是如意长命金锁。   这样的如意长命金锁,只有皇室子孙才有资格佩戴。   在场的女眷里,当然不乏有见识之辈,一边羡慕一边心中暗暗惊诧。   皇上对陈元昭的圣眷简直浓重的过了头......竟把赐给皇孙的如意长命金锁赏给了刚出生的麒哥儿。   .......   赵公公送了赏赐之后,很快便回宫复命去了。   叶氏郑重的将精致小巧的如意长命金锁挂在麒哥儿的脖子上。麒哥儿压根不知道这长命锁代表着什么,将肉嘟嘟的小拳头塞在嘴里,咂咂有味地吮吸着。   许瑾瑜知道此事,心中暗暗惊喜不已。   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   看来。宫里很快就有大的动静了......   故意待在书房里没出来的安国公也很快收到了消息,既惊又怒,再一深想,又忐忑难安起来。   皇上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是要让陈元昭认祖归宗?   不,绝不可能!皇上和臣妻私~通是何等骇人惊闻的丑闻!皇上怎么肯在天下人面前承认自己德行有亏?   安国公越想越不安,终于沉不气了,当天下午终于去了墨渊居。   前来贺喜的女眷已经都走了,只余下邹氏母子陪着许瑾瑜说话。   叶氏正抱着麒哥儿。听丫鬟禀报安国公来了,不由得哂然冷笑。   安国公此人贪花好色,软弱无能,心胸狭窄,却又没什么胆量血性。这么多年来,顶着绿帽子替皇上养着儿子也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只敢将一腔怒气都迁怒到无辜的陈元昭身上。   现在听闻皇上命人赏赐了东西给麒哥儿,安国公终于惊疑不定坐不住了......   邹氏和许徵听到安国公来了,立刻站起身来。邹氏笑道:“今日一直没见亲家公露面,现在可算是来了。”   话里隐约透出几分不满。   麒哥儿的洗三礼。身为嫡亲祖父的安国公却一直不露面,令人颇有微词。   叶氏只当没听出邹氏的言外之意,若无其事地笑道:“国公爷大概是有些事要找我商议,亲家母和许公子就在这里陪着瑾娘好了,我去去就来。”   邹氏一怔,和许徵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叶氏这么说,分明是没打算让他们和安国公见面寒暄。这样的举动,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叶氏话已经出了口,邹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着点头应了。   待叶氏走了之后,邹氏才稍稍拧起了眉头,低声问许瑾瑜:“瑾娘,你的婆婆和公公是不是不太和睦?”   何止是不太和睦。其中的恩怨情仇,说出来简直令人咋舌。   许瑾瑜不欲多说,轻描淡写地应道:“长辈们的事情,我这个做儿媳的不便多问,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   叶氏走进正厅,一眼看到了神色阴沉的安国公。不知怎么地,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笑吟吟地走上前:“国公爷特意到墨渊居来,一定是想见见麒哥儿吧!妾身这就吩咐奶娘将孩子抱过来......”   “不必了!”安国公冷冷说道:“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一旁的下人,早已知趣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正厅里,形同陌路的夫妻两人四目对视,彼此审视,宛如一对生死仇敌,掂量彼此的分量,酝酿一击必中的杀招。   到底还是安国公沉不住气,先张了口:“皇上今天命赵公公赏了如意长命金锁,到底是何用意?”   谁先着急,谁就输了一筹。   叶氏慢悠悠的一笑:“国公爷这话不该问妾身。若是实在好奇,何不进宫去问一问皇上?”   安国公:“......”   安国公握紧了拳头,脸孔因愤怒而扭曲,眼中迸射出怒焰,咬牙切齿地低语道:“叶珺!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就欺人太甚了,又能怎样?   叶氏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国公爷说这话未免太可笑了。妾身什么时候欺人太甚了。皇上赏赐给麒哥儿一把长命金锁,有什么可奇怪的,是国公爷自己大惊小怪才是。”   安国公眼中怒意更盛,忍不住稍稍抬高了音量:“你就别装模作样了。谁不知道那长命金锁是皇家儿孙才能佩戴的。皇上偏偏将这样的金锁赏给了麒哥儿,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莫非是你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才故意这么做?”   给叶氏母子撑腰倒是小事,最怕的是皇上生出了别的念头。   万一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到那个时候,他这个安国公还有何脸面见人?安国公府又被置于何地?L ☆、第三百七十章 决裂(一)   安国公越是愤怒,叶氏心中越觉得快意。   不过,无论如何,叶氏也不会说出实情,慢条斯理地应道:“国公爷先息怒,妾身真的不清楚皇上的用意。说不定,皇上只是心中高兴,便赏了麒哥儿如意长命金锁,根本没别的意思。国公爷何必自己吓唬自己。”   安国公气的头顶直冒烟,面容狰狞扭曲,口不择言:“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如果不是有皇上给你撑腰,我早就揭开你的真面目,将你红杏出墙偷人私生的事公诸于世了。你这样的女人,应该被游街示众再沉塘才对!”   这番话说的实在歹毒刻薄,句句戳中叶氏的痛处。   叶氏也笑不出来了,美丽优雅的脸孔泛起愤怒的红晕,眼中射出冰冷的寒光:“陈玹,你今天总算像个男人,说出了心里话。好啊,你既然这么恨我,只管将这件事说出去,尽管将我游街示众身上绑着石块沉塘。看看我叶珺会不会皱一皱眉头!”   “不过,以你的软弱怕死,肯定是不敢的。因为这样就意味着开罪了皇上,安国公府上下会因为你的冲动跟着陪葬。你宁愿戴着绿帽子,替皇上养着儿子,任由我顶着安国公夫人的名分主持中馈,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满。”   安国公被说中了痛处,暴跳如雷,激动地上前两步:“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叶氏冷笑一声,有种豁出一切的痛快淋漓。   “你想听,我再说十遍又如何?”   “陈玹,你就是个懦夫!不敢惹皇上,不敢对付我,只会将一腔怒气迁怒到元昭的身上。这么多年来,你的眼里只有陈元白一个儿子,对元昭冷淡疏远不假辞色。元昭变的性情冷漠沉默少言,有大半是因为你!”   “你恨我,哪里及得上我对你的恨意!”   “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我恨不得杀了陈元白父子,让你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如果不是顾忌着元昭,我早就下手了。”   安国公听的遍体生寒:“你这个心肠恶毒的妇人!竟然对元白和骥哥儿骁哥儿起了杀心......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叶氏勾起唇角,笑的灿烂而娇媚:“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皇上已经允诺了要让元昭认祖归宗。陈家的爵位,元昭根本不稀罕,就留给你的儿子好了。”   终于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然而。安国公却半点都笑不出来,面色铁青,眼中闪着疯狂的怒火和无边的恨意:“皇上真的答应你了?”   “是。”   叶氏看着安国公面无人色的脸,憋闷了二十年的怨气长长地抒出胸膛:“今年上元节的时候,我进宫见了皇上。皇上亲口答应了我。”   ......   那一天,她和皇上在延福宫里相见。   皇上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沉默了很久才说道:“阿珺,朕犹豫了许久,才做了决定。朕知道你今天一定会进宫。特意来见你,告诉你朕的心意。”   那一刻,她的心咚咚如擂鼓,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让自己勉强维持平静:“不管皇上做何决定,我都不会有半个字的怨言。”   皇上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朕会让元昭认祖归宗。这是朕欠他的,也是欠你的。”   她被狂喜瞬间击中了,立刻跪下谢恩。欢欣喜悦的泪水瞬间奔涌而出。   皇上亲自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朕答应过的事,绝不会反悔。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你且耐心地等上几个月。等元昭从边关回来了,朕再做安排。”   她高兴地不知说什么是好,不停地点头落泪。   她终于帮到元昭了。   之后的几个月,她一个人独自守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即使是在许瑾瑜面前,也从不透露半点口风。   可今天,皇上特意赏给麒哥儿的如意长命金锁。惹来了安国公的怀疑和不安,甚至特意前来质问。她忽然也不想再隐瞒了。   就把一切都告诉安国公好了。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还敢和皇上较劲不成?   只可惜,叶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点。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安国公虽然性情软弱贪生怕死,到底还是个男人。   “陈玹,你不用再小心提防着元昭了。等元昭回了京城,皇上就会公布他的真实身份。到那个时候,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将爵位家业传给你的儿子陈元白。你也不用担心众人会在背后嘲笑你,能为皇上养育子嗣,是你的荣幸......”   听到叶氏毫不遮掩的轻蔑,安国公满头青筋暴起,所有的怒火都冲上了脑海。眼睛变的通红,猛地逼近。   叶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警戒地退后一步,色厉内茬地嚷道:“陈玹,你想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脖子已经被安国公死死地掐住了。   叶氏骇然,想放声大叫,可脖子被掐的极紧,根本叫不声音来。   杀了她!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安国公,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两只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短短片刻间,便将叶氏的脖子掐出了深深的印迹。   叶氏的脸孔迅速充血涨的通红。   叶氏拼着所有的力气挣扎,长长的指甲猛地抓破了安国公的脸,留下几道血痕。   安国公被叶氏的挣扎激起了血性,竟然掐的更用力了。   短短片刻,叶氏便呼吸微弱,没了力气。她的两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摸索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叶氏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用尽力气扯下了玉佩,扔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   名贵的羊脂玉佩落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清脆的声响传了出去,终于引来了叶氏的几个丫鬟。   当珍珠等人鼓起勇气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叶氏被安国公掐得有进气没出气奄奄一息的一幕,顿时骇然尖叫起来。   ......L ☆、第三百七十一章 决裂(二)   尖锐的叫声入耳。   安国公的头脑陡然恢复清明,终于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是昏了头吗?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杀了叶氏?皇上降罪下来怎么办?   安国公面色泛白,猛然松了手。   叶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毫无知觉地躺在那儿,就像......一具尸体。   安国公浑身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全身发凉,嗓子干哑晦涩,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们几个过来......把夫人扶起来。”   珍珠几个丫鬟苍白着脸走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似乎没了呼吸的叶氏,俱都吓的浑身哆嗦起来,一时竟没人敢动手扶起叶氏。   还是珍珠胆子大一些,蹲下身子,伸手试了试叶氏的鼻间。然后激动地嚷了起来:“夫人没死,还有呼吸。”   其余的丫鬟们都松了口气。   安国公僵硬的神情也缓和了一些,混沌不明的头脑总算清醒了一些:“你们几个还犹豫什么,快点将夫人抬到屋子里歇着。立刻让大夫来给她瞧瞧。”   顿了顿,又语气森森地补了一句:“今天看到的事,你们几个若是敢多嘴说半个字,休怪我不客气。”   丫鬟们哪敢吭声,立刻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珍珠咬着嘴唇,鼓起勇气回了句:“国公爷,奴婢几个当然不会乱说。可夫人脖子上的伤势是瞒不了人的。到时候若是有人暗中嚼舌,也怪不得奴婢们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安国公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   珍珠的脸上多了五道指痕,火辣辣的刺痛。   “贱婢!”安国公满腔的怒火全部迁怒到了珍珠的身上,语气狠戾:“我和夫人之间的事,也轮得到你来多嘴!”   珍珠眼中闪着水光,不敢也不能辩驳,只能跪下认错:“请国公爷息怒!是奴婢多嘴了!”   安国公胸口恶气未出尽,又冷冷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将人抬进屋里去?”   珍珠忍着屈辱,应了声是。   几个丫鬟七手八脚地抬起昏迷不醒的叶氏走了。   安国公在原地站了片刻。神色变幻不定,目光不小心地落到被摔成两半的羊脂玉佩上,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似的,立刻转移开目光。然后。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墨渊居。   ......   当许瑾瑜听到芸香来禀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婆婆受伤昏迷了?这是怎么回事?”   叶氏之前还好好的,出去见安国公还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就受伤昏迷了?   坐在床榻边的邹氏和许徵也面面相觑,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芸香皱着眉头。低声禀报:“具体内情奴婢还不清楚。夫人现在被安置在客房里,已经请了府里的谢大夫过来为夫人疗伤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奴婢刚才去看了一眼,夫人伤在脖子上,看着应该是被手勒出的瘀伤。”   许瑾瑜皱起了眉头。   芸香的语气很肯定。看来,叶氏是被人用双手用力地掐紧了脖子受的伤......不用多想,这个动手的人一定是安国公!   邹氏和许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各自神色微妙起来。   叶氏和安国公夫妻不和睦的事人尽皆知。可谁也没想到,竟已经到了动手相向的这一步。   “瑾娘,你要不要过去看看?”邹氏犹豫了片刻。才张了口:“这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家事,我反倒不便去探望了。”   许徵却不赞成:“这么做不妥。妹妹还在月子里,身子虚弱,不能下床走动。再者说了,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贸贸然地去探望反而不合适。”   是啊!   叶氏是个心高气傲的脾气。如果知道昏迷中的狼狈模样被她这个儿媳看见了,只怕心中会不高兴吧!   许瑾瑜权衡片刻,很快做了决定:“我先当着不知道这些事。等婆婆醒了,看看婆婆的反应再说。”   邹氏和许徵也不便多留,很快便离开了。   许瑾瑜给麒哥儿喂了奶。只觉得疲倦之极,迷迷糊糊地入了睡。   ......   再次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芸香端来熬了半天的鸡汤。   许瑾瑜其实没多少胃口,不过。为了有充足的奶水,还是喝了一大碗。填饱了肚子之后,也精神多了,张口问道:“芸香,婆婆现在醒了么?”   “夫人一个时辰前就醒了,已经回了世安堂。”芸香答道:“夫人受的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敷些伤药养上一阵子就好了。不过,夫人心情不太好,不肯让人在屋子里伺候,将珍珠她们都撵出来了。”   许瑾瑜暗暗叹口气。   叶氏素来好强。和安国公虽然没了夫妻情分,却也不肯让人看了笑话。平日里出现在人前,总是精心装扮美丽优雅。   今日安国公粗暴的举动,无异于撕开了叶氏的伪装和骄傲,令叶氏颜面扫地。   对叶氏来说,这份羞辱,远甚过身体受的伤。   “少奶奶,你是不是去安慰一下夫人?”芸香小心翼翼地建议。   许瑾瑜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我还是不去了。婆婆现在这副样子,肯定不想见任何人。等过几天,她的心情平静些了,我再试探着劝慰几句。”   芸香见许瑾瑜这般坚持,也不再多说。   一直没出声的初夏忽然叹了口气:“夫人生的这么美丽优雅,又精明能干,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为什么国公爷就是不喜欢夫人,整日只宠着那个邱姨娘?”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叶氏的美丽。比那个邱姨娘可要强都了。   安国公和叶氏形同陌路,甚至到了动手的地步......实在令人费解!   许瑾瑜似是看出了芸香在想什么,扯了扯唇角说道:“初夏,有些事并不像你表面想的那么简单。以后你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初夏一脸疑惑地看向许瑾瑜。   许瑾瑜却不再多说了,抱起麒哥儿逗弄了起来。   ......L ☆、第三百七十二章 君臣(一)   这一夜,叶氏屋子里的烛台燃至天明。   叶氏是如何熬过这一晚的,无人知晓。   安国公也在书房里独坐了一夜。   邱姨娘亲自做了宵夜,想送进书房,却连门都没机会进。隔着一道厚实的门板,安国公的声音暴怒而焦躁:“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滚,不准再来!”   邱姨娘狼狈地退下了。   连最得宠的邱姨娘都吃了闭门羹,其余的妾室通房更不敢靠近半步了。   第二天早上,安国公才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眼中布满血丝,面色灰败难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看着安国公此时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才短短一夜功夫,安国公竟然变成了这样......   听说国公爷昨日下午和夫人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掐住了夫人的脖子。夫人受了不轻的伤,看来,国公爷对自己的冲动行为也后悔了......   “来人,伺候我更衣梳洗。”安国公一夜没睡,声音有些暗哑。   待梳洗过后,安国公稍稍精神了一些。然后,又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   安国公竟然去了世安堂。   ......   “夫人,国公爷来了!”珍珠敲了敲门,轻声禀报。   半晌,屋里才响起叶氏愠怒冷厉的声音:“让他滚!”   珍珠在原地站了片刻,也没等来叶氏的第二句话,不由得无奈地苦笑。   她在叶氏身边伺候几年,对叶氏的性情脾气非常熟悉。昨日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叶氏丢了面子又折了里子,正在气头上,今天肯定是不会见安国公了。   可是,安国公又坚持要见叶氏。她这个区区奴婢,被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啊!   珍珠很快去见了安国公。小心翼翼地陪笑着说道:“国公爷,夫人今日身子不适,一直卧床不起。奴婢刚才禀报夫人了,夫人说今天不想见任何人。要不然。国公爷还是等过两天再来吧......”   “你现在就去告诉她一声,今天我非见她不可!”安国公不为所动,淡淡说道:“她可以选择自己出来,要不然,我就自己进去。”   珍珠无奈地应了一声。又回转到了叶氏的门外,委婉地禀报:“夫人,国公爷担心您的身子,特意来探望。奴婢说了您不想见他,可国公爷就是不肯离开......”   屋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冷笑:“他肯定是说,如果我不出去见他,他就自己进来吧!”   珍珠:“......”   不愧是夫妻两个,对彼此的性子还真是了解!   叶氏似在平复激动的心情,过了片刻又说道:“珍珠,你现在去告诉他。让他立刻给我滚!要是敢硬闯进来。我一定会让他悔不当初!”   珍珠硬着头皮再去见安国公,非常委婉地将叶氏的话学了一遍。   安国公面色铁青,冷笑连连。   好一个叶珺!以为他非要求着她不可吗?   可气归气,安国公的脚步愣是没挪动一下。   大概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他的冲动之举,已经彻底惹怒了叶氏。如果真的如叶氏所说,皇上已经应允了要让陈元昭认祖归宗,他根本不该再招惹叶氏......   珍珠战战兢兢地等了半天,也没见安国公动弹。心里不由得暗暗诧异,忍不住抬头看了安国公一眼。   安国公被珍珠疑惑的眼神看的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过去:“你看什么?还不去禀报夫人一声?就说我在这里等着,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进去看她。”   ......来回地折腾她这个跑腿的丫鬟,有意思吗?   珍珠心里暗暗嘀咕一声,却也不敢不应。正要转身离开。忽然见到门房管事神色仓皇地跑了进来:“启禀国公爷,宫里的赵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有事召国公爷进宫。”   安国公神色一僵,眼神复杂极了。   半晌,安国公才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   一个时辰后。   安国公站在崇政殿外。等着赵公公通传。   安国公安静地站着,心神有些恍惚。   有多少年没进宫了?   应该就是从叶氏怀孕生子的那一年开始吧!皇上或许是出于愧疚的心思,也或许是无颜见他,特意下了恩旨,允许他在安国公府里“赋闲”,不必上朝。   别人都羡慕他的圣眷,只有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种滋味是多么难受煎熬。   再讨厌叶氏,那也是他明媒正娶过门的原配正妻。妻子红杏出墙,偷人生子,这是一个男人最大的羞辱。偏偏对方身份尊贵,这口闷气他活生生地忍了二十多年......   现在,皇上召他进宫相见,会是为了什么?   赵公公的声音打断了安国公的思绪:“请国公爷随奴才进去觐见皇上。”   安国公深呼吸口气,随着赵公公进了崇政殿。   穿着龙袍的皇上端坐在龙椅上,面色深沉莫测,不辨喜怒。安国公走上前,躬身行礼:“臣见过皇上。”   皇上定定地看了安国公片刻,才缓缓说道:“爱卿免礼。”   安国公站直了身子,迅速地看了皇上一眼。四目对视间,各自五味杂陈,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过了片刻,安国公才张口打破了沉默:“皇上今日特意召臣进宫,不知是为了何事?”   皇上眸光一闪,淡淡吩咐一声:“所有人都退下。”   一声令下,所有太监侍卫都退下了。   偌大的崇政殿里,只剩君臣两人。   刹那间,安国公心中迅疾地闪过一个隐秘的念头。如果他身上藏着一把刀就好了,这样难得的机会,他或许能一刀杀了这个龙椅上的男人,将此生所受的屈辱都还回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很快便烟消云散。   侍卫们就守在殿外,但凡他有半点异动,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忍一忍吧......就像这二十几年来的每次面圣一样。   安国公暗暗深呼吸一口气,略略低着头,并不和皇上对视:“有什么事,请皇上直说吧!只要是臣能做到的,臣绝不敢推辞。”   ......L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君臣(二)   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是一朝天子,坐拥后宫美人,竟然还不知足,暗中和臣妻私~通,还生了儿子。让臣子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   这也就罢了!   现在他一张口,就让儿子认祖归宗。对安国公来说,无疑是硬生生的揭开捂了多年的伤疤,成为世人的笑柄。这么做,简直就是以君欺臣,实在太过分   可一想到叶氏曾和他说过的那些话,皇上那一丝丝愧疚心软立刻又抛到了脑后。   陈元昭是他的儿子,前二十多年他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总不能一直这么委屈儿子。也只能让安国公受些委屈了。   “安国公,昨日你的府上添丁,朕特意命人赏了孩子如意长命金锁,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听着这样的话,安国公心里一沉,却又不得不答:“臣知道,谢过皇上恩典。”   “这份赏赐,是孩子应得的,何需谢朕的恩典。”   安国公面色一变,手脚冰冷。   最坏的猜想,竟然要成真了!皇上甚至没和他绕弯子,直接了当地说起了正题   “这里只有朕和你两人,说话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皇上缓缓说道:“叶氏的事@ ,是朕年轻的时候一时冲动糊涂,没想到后来会有了元昭。这么多年来,朕一直觉得对他诸多亏欠。所以。朕打算让元昭认祖归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在听到皇上亲口说出此事的刹那,安国公的头脑轰的一声炸开了。憋闷了二十多年的愤怒汹涌的席卷上心头。   安国公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反驳:“皇上是一朝天子,一言一行都受天下人瞩目,是万千百姓的表率。现在承认与臣妻有私情,还生下了儿子。难道皇上就不怕被天下人和后人耻笑吗?”   一向懦弱无能的安国公,宛如一座休眠了数年的火山,陡然间全部爆发了出来:“皇上口口声声说对元昭亏欠良多,难道皇上对臣就没有亏欠吗?”   “这么多年来。臣自问对叶氏母子没什么苛待之处。只为了保全皇上的名声和臣这点微薄的颜面。现在皇上要认回元昭,又将臣置于何地?皇上有没有替臣想过,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皇上仅余的那点愧疚。在安国公义愤填膺的诘问中消失无踪,冷笑着勾起了唇角:“朕本不想让你难堪,你既是这么说了,朕今日倒也想仔细地问问你。”   “这些年。你和叶氏没了夫妻情分。身边却是美妾通房不断。从这一点来说,你也没什么可委屈的。明面上,元昭才是你真正的嫡子。可你是怎么做的?”   “厚待自己的长子,故意冷淡元昭,让众人皆知你真正喜欢的是长子陈元白。元昭为了讨你这个父亲欢心,不知做了多少事,可你从来不为所动。有意将他的婚事搁置,就是为了拖延请封世子。”   “陈玹!你做的这一些。真以为朕都不知道吗?你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元昭,依仗的无非是朕不敢将元昭真正的身世公诸于世。你别忘了。元昭是朕的血脉,也是大燕朝的皇子。岂容你欺辱苛待?”   “朕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因为朕有错在先,不忍狠下心肠对付你。否则,朕只要一声令下,安国公府上下都会人头落地!到那个时候,朕想认回儿子,还用的着你同意吗?”   最后一句,说的语气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宛如一盆冷水,将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安国公浇了个透心凉,脸上没了半点血色。   是啊,眼前这个男人是万人之上的天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可以让安国公府家破人亡。他刚才到底是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和天子讲道理?   陈元昭本来就不是他的儿子,皇上想认回去就认回去好了。   丢人总比丢命要强的多。   安国公扑通一声跪下了,垂下头,声音颤抖:“臣一时昏了头,说了冒犯天颜的话,还请皇上恕罪。不管皇上做什么决定,臣都不会反对。”   识时务者为俊杰。   安国公态度软了下来,皇上的怒气也很快就消褪了大半,语气和缓了下来:“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就好。朕意已决,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布元昭的身世,让他恢复本姓,认祖归宗。”   “这么一来,朕确实有愧于你。此事对安国公府的声誉也有不小的影响。不过,朕自会补偿你。”   “等元昭恢复了身份,你只剩下陈元白这个儿子了。这安国公的爵位,自然是要传给他的。朕会亲自下旨,封他为世子。”   这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总算令安国公晦暗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张口谢了恩。   “你不用跪着了,起身吧!”皇上的语气又温和了几分。   安国公再次谢恩,然后站直了身子。   君臣两个颇有默契,谁都没有提起盘亘在心底的难题。   陈元昭认祖归宗恢复慕容姓氏,叶氏是皇子的生母,再留在安国公府当然很不合适,可让她进宫为妃就更不合适了到那个时候,该如何安置叶氏?   延福宫里。   叶皇后病怏怏地躺在床榻上,额上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显得疲惫苍老。   “启禀皇后娘娘,许氏在四天前平安生下了一子。昨天是孩子的洗三礼,皇上命赵公公送了洗三礼,其中还有一把如意长命金锁”   一个青衣宫女轻声地禀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宫里从来都没有秘密,皇上的一举一动更是众目所瞩。往日不用叶皇后可以打探,也会有人争相将皇上的动静禀报给她知晓。   可现在楚王被关进天牢,叶皇后忧思成疾卧榻不起,延福宫也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昨天发生的事,直到现在才传进她的耳中。   当听到如意长命金锁几个字的时候,叶皇后全身一颤,脸色霍然变了。L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低头(一)   楚王被关进天牢已经快一个月了。   皇上没有下令处罚楚王,却也不准任何人去探望。态度颇有些含糊不清,让人看不清猜不透是怎么回事。   叶皇后哭求了几回,皇上也没心软,只淡淡地吩咐她好好养伤。   这些日子,叶皇后翻来覆去地琢磨着皇上说过的话,心中隐隐浮现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想。今日听到的消息,验证了她的猜测......   皇上要认回陈元昭,让他恢复皇子身份,甚至还有传位给他的打算!   叶氏身份尴尬,不可能进宫为妃。陈元昭需要一个堂堂正正的母亲。再没有人能及得上她这个六宫之后。   皇上不肯明说,就是在等着她自己想通这一点,然后主动低头......   凭什么?!   那个贱人生的私生子,就该一辈子做陈家的儿子,怎么可以恢复身份做皇子?将来还有坐上皇位的那一天?   她和叶氏斗了大半辈子,如果这个时候让了步,她就输的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不,她绝不低头!   一旁的宫女看着叶皇后全身簌簌发抖面无人色,心中也是一慌,忙凑到床榻边问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额上的伤又疼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   “不用了!”   叶皇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先退下,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宫女虽然放心不下,却也不敢违抗叶皇后的命令,无奈地退下了。   门刚一关上,就听到寝室里传来东西落地的脆响。   守在寝室外的几个宫女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自从楚王被关进天牢后,叶皇后一直卧榻不起。皇上有口谕,叶皇后“需要安心静养”,任何嫔妃不得来打扰。偌大的延福宫,变的冷冷清清。叶皇后的脾气也一日比一日暴躁易怒,寝室里的东西已经被砸了好几回了。   ......   叶皇后额上的伤势本已好了大半。因为怒不可遏砸了半天的东西,使得伤口迸裂,又昏迷了过去。   延福宫里的宫女忙跑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又去崇政殿禀报了这个消息。   此时。安国公已经离开了崇政殿。   皇上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麻烦,心里正觉得轻松适意,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沉了脸,冷冷说道:“传朕的口谕到延福宫。皇后要安心养伤,如果伤势再复发。朕就要治延福宫所有人的罪。还有,从今天起,天牢那边不得送饭过去,让楚王饿上三天,好好地反省自己的过错。”   赵公公领了口谕,立刻去了延福宫。   刚包扎好额头的叶皇后,听到赵公公传来的口谕,气的脸色煞白,喉头一阵甜腥。   延福宫里的人都是她的心腹。如果皇上一声令下,要了延福宫所有太监宫女的性命。她这个皇后的颜面扫地,将来再也无颜执掌六宫了。   更令叶皇后愤怒交加的,是皇上要饿楚王三天。楚王体弱,这一个月来在天牢里待着,吃睡不好,忧思过度,已经病了。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竟然狠心地命令三天不准楚王吃饭。   这哪里是惩罚楚王,这根本是用利刃来剜她的心......   “本宫现在就要去见皇上。就算阿昀犯了错,到底也是皇上的儿子。被关在天牢里一个多月了。不但不放他出来,还不准他吃东西,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爹。”   叶皇后怒火攻心,已经没了平日的冷静理智。一边喊着一边挣扎着下床。刚站到地上,就双腿一软。   幸好一旁的宫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叶皇后被重新扶**榻时,泪脸满面。   赵公公见叶皇后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低声劝慰道:“娘娘。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在朝堂上,皇上是天子,一言可决定文武百官的生死。在这宫里就更不用说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和皇上怄气较劲,吃亏的总是自个儿,娘娘你说是不是?”   赵公公是皇上的亲信,对叶氏母子的事也隐约知道一些。再者,皇上近来举动颇有深意,赵公公早已揣测出了皇上的心思。   现在这么劝叶皇后,一半是想提点入了魔怔不肯顺从皇上心意的叶皇后,二来也是想趁机劝说叶皇后主动低头,在皇上面前也能讨些功劳。   叶皇后没有出声,只是闭着眼睛垂泪。   赵公公有些讪讪,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只得告退。   ......   叶皇后没有熬过这三天。   刚到第二天,当宫女来禀报“楚王在天牢里生病又挨饿体力不支晕厥过去”的消息时,叶皇后脆弱的心理防线顿时崩溃了。   再这么下去,楚王的小命就要被折腾在天牢里了。   叶皇后用力地咬紧了嘴唇,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眼中闪过愤怒憎恨不甘绝望失落种种复杂的情绪,到最后,终于化为死灰般沉寂:“来人,去崇政殿通禀一声,就说本宫有件要紧的事,想见一见皇上。”   顿了顿,又讥讽地补了一句:“本宫病重,不宜下床走动,请皇上摆驾到延福宫来。”   皇上等的就是这一天。听到她肯低头示弱,心里不知会有多高兴,一定会立刻到延福宫来。   不出叶皇后所料。   一炷香之后,皇上便来了。   皇上踏进寝室,淡淡吩咐一声:“朕和皇后有话要说,你们全都退下吧!”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夫妻两个四目对视。   叶皇后在皇上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隐秘的喜悦,心中死死压抑的恨意和怒火迅速地涌上心头,根本克制不住尖酸刻薄的话语:“臣妾苦求皇上几回,皇上都不肯放了阿昀。现在为了陈元昭,倒是急着赶到延福宫来了。”   皇上脸色一沉,没什么表情地说道:“皇后特意让人请朕过来,就是要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   叶皇后忽然笑了,笑容说不出的悲凉:“皇上何必明知故问。臣妾要说什么,皇上心知肚明才是。”L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低头(二)   看到叶皇后这副模样,皇上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事,绝不会再更改。现在也绝不是心软的时候   皇上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叶皇后。   叶皇后深呼吸口气,像是唯恐自己后悔似的,迅速地说道:“魏王腿疾不治,楚王又身在天牢。臣妾恳请皇上让元昭认祖归宗,恢复慕容姓氏。”   “臣妾愿意将元昭寄养在名下,认他为嫡子,还请皇上成全。”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叶皇后的声音颤颤巍巍,几乎快要泣血了。   皇上终于等到了叶皇后低头,心中十分快意,面上却表现的镇定平静:“皇后,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元昭养在你的名下,就是正经的嫡出皇子。将来也就成了最有资格做储君的皇子”   这一点,她当然早就想到了。   可想到又能如何?   谁做储君是以后的事。可眼下她再不低头让步,楚王就快熬不过去了什么也比不上楚王的性命重要。   “臣妾字字真心,绝无半点虚假,恳请皇上成全臣妾的心意。”叶皇后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冷静平稳了许多。   皇上舒展眉头,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皇后贤惠大度宽容,肯让元昭寄养在名下,朕岂能不应允。不过,这不是小事。不必急于一时。先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能将此事的坏影响压到最低。”   那一丝笑意,看在叶皇后的眼中。只觉得格外刺目。   叶皇后喉头又隐隐发甜,她用力地咽下那抹甜意,卑微又悲戚的恳求道:“皇上说的是。臣妾还有一事想求皇上,希望皇上应允。”   皇上明知故问:“不知皇后有什么事要求朕?”   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皇后心中大恨,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含着眼泪说道:“皇上,阿昀在天牢已经一个月了。他素来体弱,近来又生了病。若是再不吃饭,身子根本吃不消。臣妾求皇上放了阿昀吧!”   “不行!他做了错事。这是他应得的惩罚。”皇上沉着脸,一口回绝了叶皇后:“魏王还躺在床榻上,朕要是早早放过他,又该如何向魏王交代?”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朕这就下令。让人按时给他送饭。皇后总该放心了吧!”   皇上早已认定了谋害魏王的幕后主谋是楚王,解释的再多也不相信。   叶皇后憋闷不已,只得退而求其次:“臣妾已经很久没见阿昀了,想进天牢探望。求皇上恩准!”   之前皇上不准任何人探视楚王。现在叶皇后主动让步,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皇上也不便一口回绝驳了皇后的颜面:“你身子虚弱,不能下榻走动。等过些日子,身子好些了再去天牢探望。”   这大概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了。   叶皇后松口气。忙谢恩。   重要的事情都说完了,皇上也不再多停留。叮嘱叶皇后好好休息,便打算离开。   叶皇后忽然张口问道:“元昭认祖归宗,妹妹到时候又该如何处置?皇上是打算接她进宫,封她为妃吗?”   皇上脚步一顿,有些狼狈地含糊应道:“此事以后再说。”   说完,便拂袖而去。   叶皇后看着皇上匆忙离去的身影,唇角勾起讥讽的冷笑。   皇上再喜欢叶氏,也不能硬夺臣妻,让叶氏进宫为妃。她刚才故意那么说,只是为了戳皇上的心窝而已。   等陈元昭身份大白于世的那一天,安国公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叶氏也会成为千夫所指的**。有这样一个生母,陈元昭就算做了皇子,也会因为出身为人诟病。   想及此,叶皇后阴云密布的心情稍稍散开了一些   为了早日进天牢探望楚王,叶皇后一改往日的消沉,积极的喝药休息。五天后,总算能下床走动了。   得了皇上的应允后,叶皇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天牢。   皇宫里的天牢,比刑部天牢宽敞干净的多,也没什么异味,只是光线稍稍暗淡一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安排,楚王住的正是当日秦王住过的天牢。   没有刑罚,没有拷问,也没有人来探视。每天送饭的太监是个哑巴。楚王在天牢里待了一个多月,被这份安静沉闷快要逼疯了。   当楚王看到叶皇后面容的那一刻,激动地无法自已,红着眼眶喊道:“母后,母后,你终于来救我了。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再待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叶皇后看着面容消瘦苍白的楚王,颤抖着喊了句:“阿昀”话还没说完,强忍着的泪水已经潸然而落。   面对着楚王充满希冀和喜悦的目光,实话根本说不出口。   她根本无法救楚王出去。好不容易才求得皇上恩准来探望一回   楚王沉浸在狂喜中,没留意到叶皇后的异样神情,对着叶皇后身边的侍卫嚷道:“还不快些将锁打开,让本王出去。”   侍卫们动也没动。   楚王察觉出不对劲了,心里莫名地一阵慌乱,色厉内茬地怒道:“本王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快些开门!”   “阿昀,你不能出去。”叶皇后哽咽着安抚楚王:“你父皇的气还没消。你暂且忍一忍,等过些日子,就能出来了。”   还要再过些日子?   从满怀希望到巨大的失望,这样的落差令楚王的脸瞬间扭曲了,声音不自觉地尖锐起来:“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一直关着我!父皇是老迈昏庸糊涂了”   叶皇后听的面色一白,用严厉之极的口吻打断了楚王:“阿昀,你在胡说什么?你被关在天牢里,不止是我日日惦记,你父皇也时刻牵挂在心。这才特意恩准我来探望。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楚王刚才的话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别想再出天牢了。   楚王在叶皇后警告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立刻住了嘴。L ☆、第三百七十六章 隐瞒   楚王总算消停安分了。   叶皇后暗暗松口气,语气又柔和了起来:“阿昀,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吗?”   楚王定定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太医每天来给我诊脉,还有人熬好了药送来。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母后不用为我忧心。”   她怎么能不忧心?   楚王从小就体弱多病,娇生惯养。为了将他平安养大,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虽说现在没受过刑罚衣食无忧,可毕竟是住在天牢里,滋味一定不好受。不然,也不这般憔悴消瘦了......   叶皇后细细地打量楚王,越看心中越觉得酸涩难过,强颜欢笑道:“你安心地在这里待着,再过一阵子,等你父皇消气了,我再向你父皇求情。”   楚王满心不甘怨怼,却也无可奈何,低声应下了。   沉默了片刻,楚王又低声问道:“母后,魏王现在如何了?”   叶皇后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实话:“我一直在延福宫里待着,消息并不灵便。对魏王的近况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派了医术最好的几个太医去魏王府,一直为魏王治疗腿伤。”   楚王心里一凉。   如果魏王的腿伤有治愈的可能,早该传出风声到叶皇后的耳中了。   这种替人背黑锅的感觉,真是懊恼郁闷愤怒至难以形容。都是陈元昭在暗中设计陷害他......   想到陈元昭,怒火在楚王的心头熊熊燃烧:“母后,你知不道陈元昭的消息?”不等叶皇后吭声,又咬牙切齿地低语:“等他回京城之后,我绝不会放过他。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悔不当初。”   说了半天,叶皇后一直都没反应。   楚王暗暗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了叶皇后一眼。   天牢的光线不甚明朗,叶皇后目光复杂,欲言又止。楚王心里掠过不妙的预感,皱着眉头问道:“母后。出什么事了?”   陈元昭将要认祖归宗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叶皇后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我就是要告诉你。边关战事已经平定。陈元昭立下战功,很快就会领军回京了。”   楚王本就心高气傲,又对陈元昭恨之入骨。如果让楚王知道皇上要让陈元昭恢复身份甚至要立陈元昭为储君,他一定无法承受。在出天牢之前,还是先别告诉他了......   楚王疑惑地看了叶皇后一眼:“真的没有别的事吗?”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皇后强颜欢笑:“真的没什么事。你就别疑神疑鬼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还能瞒着你不成。”   很快又扯开了话题:“阿昀,你在这里吃的还习惯吗?睡的习不习惯?”   一连串的问题,果然转移了楚王的注意力。   楚王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楚,语气中顿时流露出了几分委屈:“吃住还算勉强过得去,就是天天一个人待着太闷了......”   母子两个隔着铁栅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话。   一旁的侍卫委婉地提醒:“皇后娘娘病体未愈,不宜在此久留。不如先回延福宫,等过些日子再来探望楚王殿下。”   皇上特意吩咐过了,不能让叶皇后和楚王独处。探望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一炷香。现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叶皇后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离开:“阿昀,你安心待着,我以后再来看你。”   楚王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当叶皇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楚王才露出一脸颓然。   父皇实在是太狠心了!将他关在这个鬼地方快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是不肯放了他。他到底还要在这儿待上多久?   ......   魏王府。   “滚!”一声冷厉的怒喝响起,伴随着瓷碗落地的声响,一并传了出来。   片刻后,一个红着眼眶的丫鬟狼狈地退了出来。等在门外的丫鬟们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想到待会儿挨骂的人或许就是自己,顿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慨。   魏王本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左腿受伤不能下塌后,脾气愈发暴戾。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伺候魏王的丫鬟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稍有不慎,挨骂都算是轻的。前两天有一个直接被重打了四十板子没了命!   一个侍卫走了过来,见丫鬟们一个个如履薄冰的样子,不由得暗暗苦笑。   这些日子。不仅是她们的日子不好过,身为魏王亲兵的他们,也没少挨骂挨罚。   不过,魏王殿下也挺可怜的。原本风光显赫,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一夕之间,一切都成了泡影。换了谁都受不了......   侍卫走到门边,轻轻地敲了敲门。   魏王余怒未消,冷冷地喝问:“谁?”   侍卫硬着头皮答道:“启禀殿下,宫里传了要紧的消息来。”   过了片刻,魏王才说道:“进来。”声音已经稍稍恢复了冷静。   侍卫推门而入,从袖中的暗袋里取出一个纸卷,恭敬地呈到了魏王面前。魏王伸手接过纸卷,打开看了起来。   纸上只有寥寥数行。   魏王迅速地扫视一遍,当看到叶皇后进天牢探视楚王时,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他虽然是输家,楚王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和楚王斗的两败俱伤,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陈元昭。   麒哥儿洗三礼的那一天,皇上命赵公公送了如意长命金锁去。他当天晚上便知道了此事,当时便已经觉得不妙。隔天,皇上又召了安国公进宫,再后来,去了延福宫和叶皇后独自谈了许久......   种种不同寻常的迹象,都在指向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皇上要认回陈元昭这个儿子,甚至有传位给陈元昭的打算。否则,又怎么解释这一连串异样的举动!   魏王一开始愤怒不已,不过,几天过来。也慢慢想通了。   让陈元昭做储君,总比楚王要强的多。   不知道叶皇后有没有将这个“喜讯”告诉心高气傲的楚王。如果楚王知道了,大概会气的当场呕血吧!   ......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麒哥儿满月的这一天。   许瑾瑜也终于熬到出月子这一天了。   连着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不能沐浴,每天最多是用热水擦一擦身子,别提多难受了。   出月子的这一天,许瑾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热水澡。将身上的奶腥味和汗味洗的干干净净,又换了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宛如重生。   不过,有件事有些尴尬。   去年做的新衣,一次还未穿过,现在穿到身上还算合身,胸前却有些紧了......   许瑾瑜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胸前的衣服,小声地问初夏:“我这么出去真的好么?会不会太惹眼了。”   初夏忍着笑,认真地打量许瑾瑜几眼,才笑道:“小姐生了孩子之后,愈发美丽了。这么走出去。大家都会看的目不转睛。”   这些话倒也不全是拍马屁。   许瑾瑜月子做的好,身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比之少女时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眼波流转间,更显动人风姿。   许瑾瑜哑然失笑,忐忑难安的心情陡然好转:“又贫嘴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快些去世安堂吧!”   因为陈元昭不在京城,麒哥儿的满月酒宴办的十分低调。连同族的亲友也没请,只在世安堂里摆了两桌家宴。   许瑾瑜抱着麒哥儿到世安堂的时候,其他人暂时还没来。   许瑾瑜含笑上前。正要给叶氏行礼问安,叶氏已经抢着将麒哥儿抱了过去,笑吟吟地搂着哄了起来:“乖乖麒哥儿,这么多天没见。真是想死祖母了,快些让祖母抱抱......”   许瑾瑜微笑着站在一旁,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叶氏的脖子。   叶氏当日被安国公掐伤了脖子,留下了深深的淤痕。   叶氏最好面子,一直待在世安堂里养伤不出来,当然也没到墨渊居来。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天了。每天敷最好的伤药,如今只剩下浅浅的印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叶氏似是察觉到了许瑾瑜探寻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   许瑾瑜迅疾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笑道:“二婶娘和大嫂她们都还没来么?”   叶氏扯了扯唇角,眼里没多少笑意:“估摸着也快来了。”   许瑾瑜略一犹豫,试探着问道:“不知婆婆有没有打发人给公公送信,今日公公会来么?”按理来说,安国公今天总该露面。不过,叶氏和安国公闹的那么僵,未必肯让他进世安堂。   果然,就听叶氏淡淡说道:“国公爷有事忙碌,未必有空闲过来,我便没让人送信给他。”   形同陌路,相看两厌。还是不见为好!   许瑾瑜柔顺地应了声是,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陡然有些沉闷。   就在此时,麒哥儿的闹腾啼哭声打破了沉默。叶氏立刻回过神来,忙说道:“麒哥儿一定是饿了,你快些抱他到隔壁屋子里,等喂饱了麒哥儿再出来。”   ......   等许瑾瑜喂饱了麒哥儿,回了内堂时,陶氏等人也来了。   女人多了,自然就热闹起来。   陶氏和袁氏各自坐在叶氏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带孩子的事。   许瑾瑜初为人母,正是手忙脚乱摸索着怎么带孩子的时候,听听过来人的建议,颇有收获。一时间也忽略了众人口和心不和的事。   过了片刻,陈元白和陈元青也来了。   陈元青上一科没考中进士,近来读书愈发刻苦,许瑾瑜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此时见面,心中颇为愉悦。   “二嫂,”陈元青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别的女子生了孩子,很快就熬成了黄脸婆。二嫂生了麒哥儿之后,倒是愈发标致了。”   许瑾瑜失笑:“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和我这个嫂子竟敢这般说话。等你二哥回来知道了,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陈元青眨眨眼,故作正经地应道:“二嫂就放心好了。二哥见了儿子,只怕高兴地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哪里还有心情找我算账。”   逗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样爽朗可爱的陈元青,让人由衷的喜欢。   过往的一切,随着麒哥儿的出生,彻底画上了句号。她和陈元青之间的淡淡遗憾,也在阳光下消融不见。   许瑾瑜抿唇笑了起来。脑海中闪过陈元昭的俊脸,心中涌起浓烈的思念之情。   陈元青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二哥已经班师回京了,在麒哥儿百日之前,肯定能赶回来。你再耐心等上一等。”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   前几天,她就接到了陈元昭的家书,知道他已经领军回来了。心里的欢喜自是不用细说。   这么长的时间都等过来了,再等上一两个月也不算什么。   陶氏见不到陈元青和许瑾瑜过于亲近,咳嗽一声,随意找了个借口,喊了陈元青到身边。   陈元青对自家老娘的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歉然地看了许瑾瑜一眼,才乖乖去了陶氏身边。   许瑾瑜也没把陶氏的小心眼放在心上。   “午宴就快开始了,公公怎么一直还没来?”袁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有心还是无意,就不得而知了。   叶氏笑容一敛,淡淡地斜睨袁氏一眼:“你既是这么惦记着,不如亲自去请国公爷过来?”   这话说的颇为尖酸刻薄。   哪有儿媳将公公行踪挂在嘴边的道理。   袁氏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笑的尴尬极了。心里暗暗懊恼不已。心里想的话怎么随口就说出来了,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陈元白见袁氏神色尴尬难堪,迅速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如常,恭敬地张口道:“还是我去请父亲过来吧!今天是麒哥儿满月,府里没请别的客人来,我们一家人总该热闹地吃一顿家宴。”   陈元白一张口,叶氏心中再不快,也不便随意讥讽:“你说的也有道理。既是如此,你就去请国公爷过来吧!”   看安国公还有没有脸露面!L ☆、第三百七十七章 归来   不出叶氏所料。   陈元白很快就回转,略有些尴尬地说道:“父亲身子不适,说今日不能过来了。”   这当然是托词。事实是安国公干脆利落地一口回绝了。陈元白多嘴问了一句原因,安国公当时就沉了脸,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我做什么事,还用得着向你解释吗?”   陈元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   他虽是庶出,却自幼得安国公宠爱,安国公从未对他说过重话,像今天这般毫不客气地更是前所未有。   叶氏似笑非笑地看了陈元白一眼,语气中含着讥讽:“之前我没让人给国公爷送信,就是猜出了国公爷今日身体会‘不适’,不会到世安堂来。现在你跑了这么一趟,应该没人再疑心是我故意不请国公爷来了吧!”   陈元白:“......”   陈元白一脸尴尬,袁氏也没好到哪儿去。   叶氏这番话,摆明了就是说给他们夫妻两个听的。   有了这个小小的插曲,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顿时显得怪异沉闷起来。   安国公和叶氏之前闹腾的事,早就在府里传开了。叶氏在世安堂里躲了近一个月,今天是麒哥儿满月,才肯露面。安国公又是这样的态度,夫妻两个之间的争锋相对也可见一斑了......   许瑾瑜笑着打起了圆场:“时候不早了,大家的肚子也该饿了,不如现在就开席吧!”   叶氏神色一缓,笑着点了点头。   ......   等待的日子似乎格外的漫长。   自从接到陈元昭的家书之后,许瑾瑜几乎是每天扳着手指算日子,等着陈元昭回来。好在每天要忙着带孩子,倒也不算寂寞。   天气渐渐炎热,很快进了七月。   麒哥儿已经有了三个月大,穿一件绣着麒麟图案的大红肚兜,露出白白胖胖的胳膊和腿。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唇红齿白。生的俊俏可爱。   许瑾瑜现在是一刻都离不开孩子。叶氏也是疼麒哥儿疼到了骨子里。等脖子上的瘀伤好了之后,几乎天天待在墨渊居里。   婆媳两个相处日久,感情渐渐深厚,说话也比以前随意了许多。   叶氏最喜欢念叨陈元昭小时候的事:“......元昭自幼早慧。三个月会翻身,五个月会坐,七个月会爬,十个月就会走路说话了。我们麒哥儿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会喊祖母了。”   边说边摸了摸麒哥儿肉乎乎的小脸。   麒哥儿口中吐了个泡泡。咧着小嘴咯咯笑个不停。   叶氏越看越是喜欢,索性从许瑾瑜的怀里抱过了麒哥儿,狠狠地亲了几口,心肝宝贝地喊了一通。   麒哥儿还小,自然听不懂叶氏在说什么。不过,孩子是最敏感的,能察觉到抱着自己的妇人对自己的呵护和宠爱。红润的小嘴咧的更大了。   许瑾瑜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唇角漾起笑意。   就在此刻,芸香一脸喜色地匆匆走了进来,迫不及待地禀报:“夫人。少奶奶,大好消息!将军已经领着神卫军进京了!”   陈元昭回来了?!   许瑾瑜惊喜交加,霍地站了起来:“真的吗?他真的回来了?”   声音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芸香笑道:“来送信的是将军身边的亲兵,真的不能再真了。”少奶奶苦等了一年,将军终于回来了。   许瑾瑜心中充斥着巨大的欢喜,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叶氏也是满心欢喜,不过,她和陈元昭母子两个常年聚少离多,早已习惯了。比许瑾瑜要镇定多了:“元昭得先进宫谢恩,按例宫中还会有赐宴。至少也得等到晚上才能回府。瑾娘你先别急,先吩咐下人把墨渊居里里外外地收拾干净。”   许瑾瑜深呼吸口气,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按捺着心中的欢喜激动,吩咐芸香和初夏:“你们两个领着丫鬟们,将墨渊居收拾干净。还有芸香,记得晚上做上一桌好吃的。”   两个丫鬟齐声笑着应了。   自从陈元昭走后,墨渊居里总有些冷清。许瑾瑜温和的笑容里,也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落寞。   今天。这份冷清和落寞却一扫而空。   陈元昭已经回了京城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里传开,墨渊居上下所有人都随着高兴起来。   ......   他总算回来了。   陈元昭站在金銮殿上谢恩的时候,心中思绪翻涌。面上的表情还算镇静。   这一年的边关之行,让陈元昭立下了赫赫战功,已然压过了深居简出的威宁侯,成了真正的武将第一人。   皇上看着高大英挺的陈元昭,心里也十分快慰。那份深藏在心底的骄傲和自豪之情,比以往更浓烈。   以前他只能暗暗地唏嘘感慨,这么好的儿子偏偏只能认安国公为父。他这个真正的父亲只能远远地看着,偶尔表露出天子对臣子的关切器重罢了。   现在,他已下定决心,昭告天下,认回自己的儿子......此时再看陈元昭,自然更多了几分血浓于水的亲近。   兵部尚书抑扬顿挫地宣读着神卫军的战功。   陈元昭神色冷静,没有半点春风得意的张狂。众人看在眼底,不由得暗暗点头赞许。   皇上看着陈元昭,声音温和之极:“元昭,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回来,朕一定要重重赏你。你不妨和朕说一说你的心愿。朕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陈元昭这份圣眷委实令人羡慕。   得了皇上的器重,还愁没有锦绣前程吗?   陈元昭的要求却大出众人意料:“臣确实有一事想求皇上。臣的儿子三个月前出世,臣只起了**名,全名还没起。还请皇上为孩子赐名!”   众官员:“......”   不是吧!   这么大好的邀功机会,陈元昭竟然轻轻放过了,只求皇上为儿子赐名?简直就是在犯傻!   众官员看向陈元昭的目光里,充斥着“你怎么可以这样”的痛心疾首。   陈元昭恍然不察,平静地等着皇上的回应。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竟令皇上龙颜大悦。笑着连道了三声好:“好好好!朕也正有此意。朕要先想一想,等想好了名字,再命人去安国公府传旨。”   麒哥儿是陈元昭的儿子,也是慕容氏的子孙。他这个祖父。理当为麒哥儿赐名。   陈元昭眼底迅速地闪过一丝释然,敛容谢了皇上恩典:“臣谢过皇上。”   边关路途遥远,传递消息既不及时也不方便。他在两个月前就知道了安国公被召进皇宫的事。再结合叶氏进宫前的异样举动,对皇上的心思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刚才他提的要求,是不着痕迹的试探。从皇上的表现来看。和他猜想中的差不多......   对他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这意味着他能兵不刃血名正言顺地拿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皇上心情大悦,笑着说道:“朕已经命宫中准备宫宴了。今天晚上,朕也要痛饮数杯,一醉方休。诸位爱卿也都留下。”   众官员立刻齐声应诺。   主角陈元昭的表现,再一次令人众人错愕不已:“启禀皇上,臣离京足有一年。现在归心似箭,只想回府和妻儿团聚,实在无心在宫中饮宴。恳请皇上应允!”   皇上也颇有些意外,不过。却并未不快或阻拦,很快便笑着应允了:“也罢,你既是急着回府,今日的宫宴不来也罢。等明天,你领着妻儿进宫,朕也想见一见麒哥儿。”   最后一句话,说的大有深意。   陈元昭心里一动,拱手应下了。   至于满殿的文武百官们,不乏世故老练精明之人。已经从皇上异于平常的表现中咂摸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皇上对陈元昭的态度,已经不能用器重宠爱来形容了!   又要给麒哥儿赐名。又吩咐陈元昭领着妻儿进宫觐见天颜。这可不是臣子能受到的优待......   .......   陈元昭在金銮殿里还能维持着冷静,出了金銮殿后,步伐立刻快了起来。   他甚至没回军营,骑上骏马后。立刻向安国公府疾驰而去。身后跟着以周聪为首的亲兵。人数不算多,约莫四五十个人而已。   马蹄声沉闷争气,骑在骏马上的亲兵一个个目光炯炯,散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原本应该半个多时辰的路程,硬是在两柱香的时间里就赶到了。   几十匹疾驰而来的骏马发出的声响,惊动了门房管事。迅速地看了一眼,顿时喜形于色:“快快快,快些开正门,二公子回来了!”   安国公府极少开的正门,被两个小厮合力推开了。   疾驰的骏马在门口陡然停下了。门房管事领着小厮们正要请安,陈元昭看都没看一眼,利落地下马,闪身进了府。   这时,周聪领着众亲兵才堪堪赶到。   看着陈元昭消失不见的身影,周聪不由得暗暗好笑。   温柔乡是英雄冢,此话半点不假。将军急着回来探望妻儿,连注定会大出风头的宫宴都不肯参加了!   ......   当陈元昭的身影出现在许瑾瑜眼前的那一刻,许瑾瑜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宛如置身梦中。   冷峻的脸孔像记忆中那般英俊,冷冽的目光只有在凝视着她的时候才会这般温柔:“阿瑜,我回来了。”   许瑾瑜眼中闪着水光,舍不得眨眼,更舍不得移开目光,就这么痴痴地看着陈元昭。   陈元昭心情激荡不休,轻轻地又说了一遍:“阿瑜,你不是在做梦,我真的回来了。”   许瑾瑜全身一颤,猛地扑进陈元昭的怀里:“子熙,你终于回来了......你走了这么久,我等的都快着急了......”   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昭思暮盼,今日终于美梦成真了。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她的身边了......   许瑾瑜滚烫的泪水涌出眼角,滴落在陈元昭的胸前。迅速地渗透了薄薄的衣衫。   陈元昭心中泛起酸楚的温柔,下意识地搂紧了许瑾瑜,喃喃低语:“阿瑜,是我不好,我说过要在你生孩子的时候赶回来,却食言了。你一个人熬着把孩子生下来,一定吃了许多苦头。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许瑾瑜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扑在他的怀里,哭的肆意而痛快。   仿佛要将这一年来的所有思念都化成泪水,让他清楚地看到她是多么的想他。   陈元昭俯下头,用手为她拭去泪水,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阿瑜,你别哭了。我已经回来了,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再也不分开。”   许瑾瑜抽噎着嗯了一声,忽的冒出了一句:“我是不是变丑了?”   陈元昭:“......”   两人正互诉情衷,正是温情款款的时候,怎么忽然扯到这个话题了?   “生麒哥儿之前,我变的又胖又丑。那个时候,幸好你不在京城,不然一定会被我吓到。等孩子出生了之后,我的身材恢复了不少,不过,还是比以前胖了一些。”   许瑾瑜对自己发胖的一事耿耿于怀,语气中满是哀怨:“我现在一定变丑了。所以,见了面到现在,你都没亲我一口。”   ......陈元昭哭笑不得,索性什么也不说了,狠狠地吻上她的红唇。   阔别了一脸之久的怀抱温暖如昔,亲吻热烈缠绵,凶猛地似要将她吞进肚中。大手不规矩地攀上了她的胸前。   嗯......胖了不止一点点。   陈元昭呼吸急促起来,欲~望如星火燎原,迅速地在心头燃烧。身体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   许瑾瑜显然察觉到了陈元昭的变化,脸颊陡然绯红,忙捉住他灵活的大手,急促地低语道:“先别急。你才刚回府,婆婆他们肯定很快就会来了......还有麒哥儿,还等着亲爹抱一抱他呢!”   陈元昭不怎么情愿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声音低哑:“麒哥儿人呢?”   “刚才被奶娘抱出去了,我这就让奶娘抱过来。”许瑾瑜迅速地推开陈元昭,整理凌乱的衣襟,才扬声喊了奶娘进来。L ☆、第三百七十八章 久别   当麒哥儿被抱到面前时,陈元昭心中震撼极了。   这是他的血脉,承袭延续着他的生命。因为他,这个小生命才有机会来到世上。   这一刻,他忽然原谅了安国公多年对他的冷淡。   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可能打从心底生出近乎谦卑的欢喜和激动来?   麒哥儿还小,没到认人的时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拳头塞在嘴里吮吸着,嘴角边有一些可疑的亮晶晶的液体。   在战场上冷静自若杀人不眨眼的陈将军,站在三个月大的孩子面前,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许瑾瑜被陈元昭僵硬的神情逗乐了:“你傻站着干什么,孩子出生三个月了,你这个当爹的还是第一次见他,还不快些抱抱麒哥儿。”   陈元昭嗯了一声,笨拙地从许瑾瑜的怀里抱过麒哥儿。   孩子软软小小的,陈元昭手脚僵硬的抱着孩子,就像是捧着珍贵易碎的珍宝......就这么干巴巴的捧着,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麒哥儿习惯了温软的怀抱,被这么抱着显然不太舒服,小嘴动了动,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响亮的哭声把陈元昭吓了一跳,慌乱不已地抬头:“阿瑜,他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哭起来了。”   许瑾瑜笑着安抚紧张的陈元昭:“别慌,大概是你抱的不舒服,所以才闹腾。他就是能哭能闹,习惯了就好了。”   说着,从陈元昭的手中抱过麒哥儿,一边低声哄着,一边轻轻拍着麒哥儿的后背:“麒哥儿乖,别闹了。刚才抱你的是你爹哦!别看他一脸冷冰冰的,其实他最温柔善良了......”   温柔善良?   这两个词语用在陈元昭的身上怎么那么奇怪?   一旁的初夏芸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偷笑起来。   陈元昭也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说了句:“等孩子大了,这些话可不能再随意说了。”   麒哥儿躺在熟悉的怀抱里。哭声果然渐渐小了。许瑾瑜松口气,这才有心情抬头冲陈元昭一笑:“这倒是奇怪了,为什么不能说给孩子听?”   陈元昭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油然说道:“身为父亲。总得维持几分威严和尊严。”   话还没说完,许瑾瑜便毫不客气地将麒哥儿放回他的手里:“什么威严尊严,你小时候吃的苦还不够么?打算也这么对自己的儿子吗?休想!现在开始天天练习抱孩子,不准再板着脸。”   陈元昭:“......”   耳畔响起初夏等人的轻笑声。   陈元昭深深觉得夫纲不振,想板起脸孔。可看着许瑾瑜看似娇嗔实则欢愉的俏脸,看着扭动身子作势欲哭的麒哥儿,一颗心忽然变的又绵又软。不自觉的乖乖按着许瑾瑜的吩咐,调整好抱孩子的姿势,笨拙又轻柔地拍着麒哥儿的后背。   麒哥儿哭了两声,大概觉得抱着自己的男人还算不错,也不再哭了,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陈元昭。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陈元昭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温暖柔软,俯下头,在那张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没掌握好力道。亲的太重了。   麒哥儿又不乐意了,扯着小嘴又哭闹了起来。陈元昭手忙脚乱的哄着,然后,神色很快僵住了。   一股温热的液体在衣襟上迅速的晕开,滴落到了地上。   这个臭小子,竟然尿了老子一身。   许瑾瑜看着陈元昭的臭脸,忍不住笑了:“孩子给我,你进去沐浴换身衣服再出来。婆婆知道你回府,也该很快就过来了。”   陈元昭臭着脸去沐浴更衣。   ......   母子相见,又是另一番情景。   叶氏迫不及待地打量陈元昭几眼。待确定陈元昭安然无恙之后,暗暗松了口气,扬着笑脸说道:“元昭,你此次离开京城足有一年。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这次回京之后,就安心待着,别再领军出征了。”   等陈元昭认祖归宗成为皇子,领军打仗这么危险的事,大可以交给别人,轮不到他的身上了。   陈元昭和叶氏之间的心结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靠一两次谈心就能彻底消融。   面对叶氏的关切,陈元昭表现的不冷不热:“领不领军出征,得看情势而定,不是我能做主的。”   叶氏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又笑着看向许瑾瑜:“元昭一路奔波回府,肯定十分疲倦,早些吃了晚饭歇着吧!接风的家宴就不必了。”   许瑾瑜几乎是瞬间就洞悉了叶氏的心意。   叶氏和安国公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现在却是彼此敌视争锋相对。明明同在安国公府里,竟然一直都没碰面。所谓的接风宴,免不了又要和安国公较劲生气,索性省了,大家都落个清净。   “婆婆说的是。”许瑾瑜柔声应了:“天都快黑了,再命厨房准备饭菜请众人都来赴宴,确实忙乱。”   至于陈元昭......巴不得现在就天黑“休息”,哪有心思和安国公父子周旋。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赞成。   叶氏略一踌躇,张口问道:“元昭,你今日在金銮殿上面圣,皇上对你可有嘉奖?”   陈元昭轻描淡写地应道:“皇上允我提一个要求,我便求皇上为麒哥儿赐名。皇上已经答应了,还让我明天领着阿瑜和麒哥儿进宫。”   叶氏听了这番话,眼眸顿时亮了起来,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激动:“皇上真的答应你了吗?那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呢,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这是皇上决定的事,其他人哪有反对的余地。”陈元昭眸光微闪,淡淡说道。   一语双关!   不仅是叶氏,许瑾瑜也听懂了陈元昭的话中之意。   看来,明天的皇宫之行,关系很重大啊......   陈元昭似是察觉到许瑾瑜的紧张忐忑,安抚地看了许瑾瑜一眼。不用担心,一切都有他在。   ......   叶氏和儿子分离了一年,现在见了面。几乎有问不完的话。   “元昭,你这次在边关打了不少仗吧!神卫军死伤的多不多?”   “不多。”   “当时你让人送家书回来,说你受了箭伤,可把我给吓坏了。硬是憋了几天都没告诉瑾娘。整日整夜的担心你。你现在的伤势都好了吗?”   “好了。”   “麒哥儿洗三礼的那一天。皇上特意赏了如意长命金锁。麒哥儿现在就戴在脖子上呢!皇上想看看麒哥儿,还要给麒哥儿赐名,明天你可得早点进宫。”   “嗯。”   一个絮絮叨叨,一个话语简洁。   一个兴致勃勃,一个眉宇间已经隐隐有了不耐。   在陈元昭翻脸撵人之前。许瑾瑜及时的笑着张口打圆场:“天色不早了,晚饭也该备好了。婆婆留在墨渊居里一起吃晚饭吧!麒哥儿可是片刻都离不开祖母呢!”   叶氏欣然应了。   陈元昭没吭声,既不赞成也没反对。   许瑾瑜笑盈盈地看向陈元昭,柔声道:“子熙,这一年来,你不在我身边。婆婆一直照顾我陪着我。我生麒哥儿的那一夜,婆婆待在产房里,寸步不离。我打从心底里感激婆婆呢!”   陈元昭的神色顿时柔和了许多,冲叶氏扯了扯唇角:“母亲辛苦了。”   虽然只是一抹清浅的笑意,也足以令叶氏欢欣动容了:“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有什么辛苦的。当日你离开京城的时候,特意将瑾娘托付给了我,我既是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尽心尽力。”   顿了顿,叶氏发自肺腑地叹道:“能娶到瑾娘,真是你的福气。”   都说婆媳是天生的敌人。因为她们拥有同一个男人,都希望自己才是第一位。可到了叶氏这里,却正好反过来。陈元昭对她冷漠疏远,幸好有许瑾瑜时常从中劝慰,母子之间的关系才渐渐融洽起来。   许瑾瑜的细心体贴。也令叶氏觉得舒服。如今看许瑾瑜,真是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陈元昭生平第一次觉得叶氏说的话很顺耳:“我也是这么想的。”   许瑾瑜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快别这么夸我了,我都快脸红了。”   陈元昭和叶氏一起失笑。   ......   晚饭后,叶氏并未多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陈元昭咳嗽一声,催促道:“阿瑜,天都黑了,早点洗了睡下吧!”   自以为这么说已经很含蓄了。可在场伺候的丫鬟们谁能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各自扭过头偷笑,尤其是初夏,笑的格外促狭。   许瑾瑜的俏脸迅速染上了两抹嫣红。   可分别了这么久。陈元昭“急”一些也是难免。就是她,也觉得身体里涌动着羞人的情潮,想投入他温暖的怀抱里......   当然了,在丫鬟们面前,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许瑾瑜故作镇定地应道:“我这就去沐浴。初夏,你和芸香去准备热水。”   初夏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应下了。在准备好的热水里,贴心地放了许多花瓣。许瑾瑜沐浴后,全身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陈元昭深幽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许瑾瑜,眼底闪出久违的熟悉的火苗:“阿瑜,过来。”   那专注又火热的眼神,就像是**了许久的饿狼,忽然看到了美味的肉一样。   许瑾瑜脸颊绯红,眼神氤氲,轻轻地走到陈元昭面前。   陈元昭再也忍耐不下去了,迅速地将她搂进怀里,灼热的唇舌贪婪地吮吸,大手探进薄薄的衣襟里,握住柔软丰满的一个,因为太过情急,手劲稍稍重了一些。   许瑾瑜情难自禁地低低呻~吟:“轻一点,痛......”   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元宝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   纱帐遮住了一室的旖旎。   结实的木床发出轻微的声响,夹杂着欢愉的隐忍的**。因为分别的太久,几乎很快就达到了顶峰。   ......   许瑾瑜香汗淋漓,胸膛起伏不定,呼吸不稳。   刚才的交欢短暂而激烈。或许是生育过后,身子比以前更加敏感的缘故,竟是比新婚的时候更缠绵欢愉。   陈元昭略略休息了一会儿,又有了精神,从身后搂紧了她的身子。光裸的身体相贴,稍微一摩擦,又蹿起了令人酥麻的热流。   许瑾瑜清楚地察觉到他的欲~望紧紧地抵着自己,红着脸嗔道:“你就这么着急么?回来之后,我还没好好和你说过话呢!”   先是孩子,然后又是叶氏,两人一直没来得及说些私密的悄悄话。   刚一独处,就急不可耐地将她抱上了床榻。   陈元昭低低一笑,温热的气息在她敏感的耳后吹拂:“有什么话以后慢慢再说也不迟。”说着,又欺身压了上来。   小别胜新婚,久别更是如狼似虎。   这一夜,许瑾瑜被陈元昭翻来覆去的纠缠不休,嗓子都叫哑了。   临近五更时,餍足的陈元昭才放过了许瑾瑜,搂着筋疲力尽的她入眠。   似乎才闭上眼,还没睡熟,就听到响亮的啼哭声。   许瑾瑜立刻就惊醒了:“麒哥儿!是麒哥儿在哭。”   陈元昭也被吵醒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奶娘是怎么照顾麒哥儿的,怎么一大早的就任由孩子哭个不停?”   许瑾瑜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麒哥儿平日都是跟着我睡的。昨天晚上......没办法让奶娘抱了去睡,大概是不习惯,所以才会哭闹。你快些起床穿衣,我也要起身了。”   陈元昭见许瑾瑜一脸疲倦,心中十分不舍:“你昨夜几乎没睡,还是趁着这个时候睡会儿吧!过会儿还得进宫,你这样子哪能撑得住。孩子就让奶娘抱着......”   话还没说完,门外的啼哭声陡然变的更响亮了。   心情急切的许瑾瑜哪里听得进去,立刻起身穿衣。下床的时候,双腿绵软,差点没站稳。床上一片狼藉,也来不及收拾了。许瑾瑜索性催促陈元昭将床铺掀起放在一旁。   这个臭小子!一大早的就来捣乱。   陈元昭心中颇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随着一起起身穿衣。L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进宫   哭闹不休的麒哥儿,到了许瑾瑜的怀里,很快就消停了。   “麒少爷只肯认少奶奶,奴婢的奶他不太肯吃。”奶娘无奈又歉然地说道:“奴婢抱着麒少爷哄了大半夜,可他一直闹着不肯睡。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抱着麒少爷过来了。”   许瑾瑜听的心疼极了,不假思索地说道:“从今晚起,麒哥儿还是跟着我睡好了。”   陈元昭:“......”   麒哥儿跟她睡,那他要怎么办?难道要沦落到和儿子抢媳妇?   陈元昭拧起了眉头。   奶娘很快退下了,许瑾瑜略略侧过身子,解开了衣襟。麒哥儿熟稔的找准了地方,张口小嘴,奋力地吮吸起来。   ......陈元昭的目光落在许瑾瑜胸前的白皙柔软上,看着麒哥儿心满意足的吮吸的样子,心里别扭起来,忍不住问道:“阿瑜,不是有奶娘吗?你怎么还亲自给孩子喂奶?”   许瑾瑜温柔专注的凝视着孩子,一边随口应道:“奶娘喂奶怎么比得上我亲自喂养孩子亲近。”   陈元昭抿紧了薄唇,不怎么乐意地张口:“你这样带孩子太辛苦了,以后还是让奶娘多带一带吧!女儿要娇养,儿子养的这么娇惯可不好。晚上就让他跟着奶娘睡!”   麒哥儿对自家亲爹的大放厥词充耳不闻,兀自吃的欢快。   许瑾瑜抬起头,娇嗔地瞪了陈元昭一眼:“麒哥儿还这么小,跟着亲娘睡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就成娇惯了。这三个月来,都是我带着他睡的。你若是不习惯和孩子一起睡,晚上就睡书房去!”   陈元昭:“......”   为什么他有种儿子出生了自己就失宠了的错觉?!   许瑾瑜看着陈元昭绷着的臭脸,不由得莞尔失笑,调侃道:“瞧瞧你,这么大的人了,该不会是吃自己儿子的醋了吧!”   “当然没有。”陈元昭口是心非的否认:“我就是怕你太辛苦了。以后一边带孩子。一边还要应付我......”   许瑾瑜听的脸颊绯红,啐了他一口:“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那动人的娇羞模样,令陈元昭心神**,眼眸暗了一暗。盯着她胸前的目光灼热起来。   许瑾瑜被他这么看着,也觉得全身酸软酥麻。   不过,只一刹那,理智便迅速回笼。今天还要进宫,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正在给孩子喂奶。绝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胡闹......   许瑾瑜索性转过身,只留给陈元昭一个背影。   陈元昭有些气闷,想去练功,却又舍不下妻儿,就这么默默地陪在一旁。   ......   将麒哥儿喂的饱饱的,换了衣服,收拾的干净漂亮。许瑾瑜自己也匆忙地沐浴更衣。   昨天夜里应付索求无度的陈元昭,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和精力。泡在热水里,全身的酸痛缓解了不少,舒服地简直不想起身了。   不过。今天要进宫觐见皇上,说不定还要去见叶皇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许瑾瑜用过人的自制力,逼着自己从热水中起身。初夏伺候她更衣时,免不了会看到许瑾瑜身上的种种印记。   胸前后背也就罢了,穿上衣服总能遮住。裸露在外的耳后和脖子上的痕迹要怎么办?   “姑爷也真是的,明知道今天要进宫,也不知道收敛些。”初夏忍不住絮叨了几句:“现在天这么热,穿的都是领口低的夏裙了。这么多印记要怎么遮掩?”   许瑾瑜和陈元昭新婚的时候,这样的痕迹几乎天天都有。初夏一开始比许瑾瑜还尴尬不自在。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许瑾瑜脸颊有些发烫,故作镇定地吩咐:“用脂粉遮一遮,再挑一件领口高一些的衣裙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了。   初夏忙碌了许久,“收拾”好的许瑾瑜总算勉强能见人了。   陈元昭依旧一身玄色武服。仔细一看。衣襟和袖口都被磨旧了。   许瑾瑜看在眼里,有些歉然:“这几个月忙着带孩子,没来得及为你做新衣。你怎么穿着这一身半旧的衣服进宫。婆婆前些日子让府里的绣娘给你做了十几身新衣呢,你快些去换一身新的吧!”   领军打仗的人最耗衣服,许瑾瑜之前做了许多新衣,让人带到边关去。自从麒哥儿出世之后。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孩子身上,无暇再为陈元昭做新衣。   “不用换。”陈元昭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又不是女人,用不着天天穿新衣。”   “可今天是要进宫面圣......”   “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陈元昭不由分说地从许瑾瑜的手中抱过了麒哥儿。有了昨天的经验,陈元昭抱孩子的姿势已经熟练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像捧着长刀一样了......   吃饱喝足的麒哥儿,心情颇为不错,也没怎么闹腾,乖乖地躺在陈元昭的怀里。   许瑾瑜看着这一幕,眼睛莫名地有些酸涨。   等待了一年的渴盼和心酸,都在这一刻化为温暖和满足。   陈元昭凝视着许瑾瑜眼里的水光,心里也觉得酸涩,伸出手喊了声:“阿瑜,随我一起进宫。”   许瑾瑜定定神,轻快地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挽住陈元昭的手。   ......   “夫人,二公子已经领着二少奶奶和麒少爷坐上马车走了。”   珍珠轻声禀报。   叶氏坐在梳妆镜前,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珍珠有些疑惑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   光滑明亮的铜镜里,清晰地倒映出叶氏脂粉未施的素颜。   叶氏最重视容貌,每天必要精心装扮才肯出现在人前。今天起床后,叶氏却一直坐在铜镜前,并未命人为她梳妆。   当然了,即使不涂脂抹粉,叶氏也依然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这一点,无人能否认。   不过,到底是年过四旬了。额上和眼角都有了细细的纹。   叶氏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镜子。目光似穿过了那个厚厚的铜镜,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那个情窦初开,一心盼着嫁给姐夫的闺中少女。   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漫长的岁月在她的心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容颜依然美丽。一颗心却已疲惫苍老。   她心中最牵挂的就是陈元昭的亲事。   现在,陈元昭娶了心爱的女子,有了儿子。今日进宫将会和皇上父子相认,成为大燕朝的皇子。将来有一天,陈元昭会成为储君。坐上龙椅,成为大燕朝的天子......   再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她......也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   “夫人,你怎么了?”珍珠的声音颤抖而紧张:“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落泪了?”   她哭了吗?叶氏茫然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两行泪水静静地滑落在脸颊。脸颊苍白而憔悴......   叶氏忽然对这个软弱的自己愤怒了起来。用力地擦了眼泪,深呼吸口气说道:“没什么,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先出去吧!”   珍珠忧心难掩地看了叶氏一眼,鼓起勇气劝慰:“奴婢不知夫人为了什么事难过。不过,如今二公子已经回了京城,不管有什么烦心事。夫人都可以和二公子一起面对......”   一起面对?   要怎么面对?   陈元昭做了皇子,她这个红杏出墙的生母苟活于世,只会让人耻笑,只会让陈元昭也被人瞧不起,只会成为陈元昭登上皇位时的绊脚石......   她舍不得死,可她不能不死!   叶氏剧烈跳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珍珠,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心里有些不痛快。一个人静一静就会好了。”   这样的叶氏,才是珍珠熟悉的那个冷静自制的安国公夫人。   珍珠稍稍松了口气。默默地退了下去。   走到门边时,叶氏忽的张口叫住了她:“今日若是有管事来禀报事情,让她们都暂且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来禀报。没我的吩咐。不准推门进来。”   珍珠已经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夫人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为什么她有种莫名的忐忑不安?   ......   陈元昭和许瑾瑜坐着马车进宫。   下马车的时候,陈元昭抱着孩子的模样太惊悚了,众人简直看直了眼。   许瑾瑜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说道:“子熙,孩子还是让我抱着吧!”让一个大男人这么抱着孩子。确实很奇怪。更何况,还是素来冷面示人的陈元昭。   陈元昭却不以为意:“麒哥儿这么沉,还是由我抱着吧!”   他是体恤许瑾瑜,绝不是因为觉得抱孩子新鲜有趣!   许瑾瑜早就习惯陈元昭的别扭和口是心非了,抿唇一笑,索性也不再吭声了。   到了崇政殿,根本无需人通传,赵公公早已等在殿外,殷勤地笑着迎了过来:“将军总算来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早已等候多时了。”   对于叶皇后也在崇政殿的事,陈元昭竟也没觉得诧异,只低声叮嘱许瑾瑜:“不用怕,一切都有我在。”   许瑾瑜嗯了一声,心里的些许紧张不安烟消云散。她挺起胸膛,随着陈元昭一起踏入崇政殿。      PS: 写到这一章,心里很为叶氏酸楚~死来想去,终于还是给了她这一个结局。或许不舍,或许有深深的遗憾,不过,我觉得,这是叶氏最想要的结局。与其忍辱偷生,不如将生命终结在最璀璨的一刻~   下一章是大结局!!! ☆、第三百八十章 结局   崇政殿里。   皇上坐在龙椅上,叶皇后坐在皇上的下首。   陈元昭领着妻儿进殿,夫妻两个一起跪下了:“臣(许氏)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下跪磕头的时候,陈元昭还不忘将怀中的麒哥儿换个姿势,免得被勒的太紧了不舒服又哭闹。   可惜,陈元昭还是低估了麒哥儿的脾气。   当麒哥儿扯着嗓子发出响亮的哭声时,陈元昭和许瑾瑜对视一眼,俱是一脸无奈。   高高坐着的皇上和叶皇后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年纪一把的人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麒哥儿是个要么不哭,要哭就拼命折腾的脾气......   皇上张口道:“你们夫妻两个都别跪着了,孩子被这样抱着一定难受,所以才会哭闹。”   眼看着麒哥儿有哭倒崇政殿的架势,夫妻两个也不客套了,忙各自起身。   许瑾瑜从陈元昭的手里接过麒哥儿,轻柔地拍着哄了起来。麒哥儿躺在许瑾瑜的怀里,闻到了熟悉的奶香味。于是......哭的更厉害了!   一个时辰前才吃过奶,怎么现在又饿了!许瑾瑜头都大了。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恳求:“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妻想暂退片刻。”   要是不把这个小祖宗伺候好了,大概会闹的所有人都不安宁。   皇上哑然失笑,点点头应允了。   许瑾瑜松口气,抱着麒哥儿退下了。   ......   没了孩子的哭闹声,崇政殿里顿时安静下来。   陈元昭神色沉稳地站着,目光平静,等待着皇上和叶皇后张口。   看着这样的陈元昭,皇上心里最后一丝犹豫和挣扎也没了。   魏王已经成了废人,楚王体弱却心思毒辣,都不宜做储君。让陈元昭认祖归宗,不仅是认回自己的儿子。更是为大燕朝的江山社稷着想。至于因此会受到的非议,比起这些来实在不算什么!   皇上定定神,缓缓说道:“元昭,朕今日特意召你进宫。是有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说到这儿,语气稍稍一顿,看了叶皇后一眼。   有些话,他这个堂堂天子实在难以出口。   叶皇后暗暗咬牙不忿,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元昭,其实,你不是安国公的亲生儿子。”叶皇后一张口,就是石破天惊:“你是皇上的骨肉,你是慕容氏的子孙,根本不该姓陈。”   陈元昭全身一震,素来冷凝沉稳的脸孔,瞬间破冰,震惊地看着皇上。   不敢置信的错愕中,竟没多少欢喜。反而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怒。   “不可能!”陈元昭面色难看,硬邦邦地挤出几句话:“这绝不可能。请皇后娘娘不要随意说笑了。”   莫非,陈元昭对自己的身世真的半点不知情?   原本认定了陈元昭知悉内情的叶皇后,此时也有些迷惑了,目光紧紧地盯着陈元昭的脸孔,仔细的留意着他的神情变化:“这么要紧的事,本宫怎么会开玩笑。这件事的内情,你回去问问你母亲,就一清二楚了。”   陈元昭抿紧了薄唇,神色僵硬又倔强。固执地张口道:“母亲绝不是那等不守妇道的女子!”   听着这样的话,皇上的脸上火辣辣的,也顾不得天子的颜面了,张口说道:“元昭。皇后没有骗你,你确实是朕的儿子。当年你母亲还没出阁前,朕就暗暗喜欢她。后来她嫁给安国公,夫妻感情不睦,有一回进宫和朕偶遇,向朕哭诉......朕一时冲动做下了错事。没想到春风一度后。你母亲就怀上了身孕......”   什么偶遇,明明就是叶氏处心积虑接近皇上。   还有什么春风一度,分明就是私通了许久......   陈元昭心中厌恶地冷笑,说话忽的尖锐刻薄起来:“就算皇上说的事是真的,又怎么敢肯定我就是皇上的血脉?母亲和父亲才是夫妻,说不定是和他同房才有了我。”   皇上的神情愈发尴尬,咳嗽一声说道:“此事不必疑心。你母亲和安国公之前冷战,本就有半年多没同过房。后来和朕在一起了,朕特意派了人在她身边伺候。安国公也知道此事,为了避嫌,再也没踏进过你母亲的寝室半步。朕可以确定,你是朕的儿子。”   “你出生的时候,是朕特意赐的名字。太子秦王魏王楚王,名字分别用了旸晅晔昀,朕给你起了昭这个字,其实也是顺着这一辈的皇子来起的。”   所以,这就是霸占臣妻了。   陈元昭没有说话,目光却冷厉逼人,没有半点得知自己是皇子的欣喜,眼神里满是指责和愤怒。   如果不是碍着君臣有别,大概早就怒骂出口了。   这一幕,和皇上想象中的父子相认的悲喜交加全然不同。   皇上有些难堪,心里又暗暗高兴。   陈元昭果然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这么说来,魏王和楚王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一定和他无关......   皇上定定神,又放缓了语气说道:“元昭,是朕这个父亲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一直让你顶着安国公儿子的身份。朕知道,安国公待你并不算好,这些年你饱受冷落吃了不少苦。现在,朕决意将你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让你认祖归宗,恢复本名慕容昭......”   “不必了!”   陈元昭的反应,再一次出人意料。如刀刻而成的英俊脸孔,冷漠的令人心惊:“臣做了这么多年的陈元昭,已经习惯了。臣现在已娶妻生子,生活的很好,不想再做什么慕容昭。还请皇上成全!”   说着,便跪下了。   皇上:“......”   别说是皇上没料到这一幕,就连叶皇后也被惊到了。   叶皇后忍不住用最大的恶意揣度陈元昭。   或许,这些都是陈元昭的手段。越是拒绝,皇上越觉得愧疚,愈发想补偿他。   ......   叶皇后猜中了真相。   今天的皇宫之行,早已在陈元昭的预料中。刚才的表情动作话语。都是陈元昭暗中思虑而成。这一招以退为进,无疑是对付皇上的最佳手段。   果然,在沉默地对峙片刻过后,皇上起身走了过来。俯下身子,扶起了陈元昭。   陈元昭表现的迟疑片刻,然后“极不情愿”“不得不”站了起来。   父子两个四目对视,心中俱都浮起难言的复杂滋味。   皇上身量已经不矮,陈元昭比起皇上高了半个头。英俊冷凝,气势夺人。几个儿子里,竟是陈元昭最肖似自己。   皇上看着陈元昭,宛如看着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愈发坚定了要立陈元昭为储君的念头。太子秦王都死了,剩下的魏王和楚王各有缺憾,陈元昭才是最适合坐上龙椅的那个人。   “元昭,朕意已决。”   皇上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   这不是一个父亲的语气,而是一朝天子的决定。陈元昭愿意也好。不情愿也罢,必须要遵旨听令。   陈元昭面色难看,半晌,才跪下谢恩:“臣遵旨。”   待陈元昭重新起身,皇上又说道:“从今日起,你恢复本名慕容昭,封号平王。麒哥儿的**名起的好,全名就叫慕容麒吧!”   “朕已命人拟好了圣旨,在你进宫的那一刻,这份圣旨已经到了安国公府。很快。旨意就会传遍京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大燕朝的皇子。”   “你不宜再住在安国公府,平王府也不用另建了。朕做储君时的府邸一直闲置,只要稍稍收拾一番。改为平王府就行了。”   平王......寓意平定天下。   从这个封号里,可以看出皇上对陈元昭寄予了多少厚望。   更不用说,皇上竟将自己当年住过的府邸赐给了陈元昭!这份圣眷,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太子和秦王。   而她的儿子,还被关在天牢里不见天日......   叶皇后暗暗咬牙,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心里的怨怼和嫉恨翻腾不息。   皇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元昭......阿昭,朕会让你寄养在皇后名下。这样,你就是朕的嫡子,无人敢置疑你的身份了。”   这样的安排,令陈元昭稍稍有些意外。   能正大光明的成为皇后嫡子,将来就能名正言顺的被立为储君,成为天子。这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一桩。   不过,叶皇后怎么会愿意?   陈元昭迅速地抬头看了叶皇后一眼。正好将叶皇后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和不平尽收眼底,心里顿时了然。   叶皇后当然是不愿意的。奈何皇上心意已定,就算为了楚王的性命无忧,她也不得不答应。   陈元昭有意膈应叶皇后,立刻推辞道:“皇上让臣认祖归宗已经是皇恩浩荡,记在皇后娘娘名下就不必了。臣没有争夺储君的野心,无需委屈皇后娘娘。”   陈元昭越是推辞,皇上心意越是坚决,笑着说道:“有你这么优秀出色的儿子,怎么会是委屈。”   说着,温和地看了叶皇后一眼。   叶皇后忍气吞声,挤出笑容应道:“皇上说的是,臣妾是看着元昭长大的。一直将他视为己出。能认他为子,心中不知有多高兴。臣妾已经准备好了凤旨,等皇上圣旨一下,臣妾的凤旨也会公诸天下。”   听了这番话,皇上颇为欣慰:“皇后贤良大度,能有这样的母亲,是阿昭的荣幸。有这样的贤妻,也是朕的荣幸。”   至于立储一事,也不宜拖延太迟。等过上几个月,就正式册立慕容昭为储君。   一切都已达成所愿,陈元昭本该心满意足。   可想到将要认叶皇后为母,想到待在安国公府里的亲娘叶氏,陈元昭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本不该张口的话,忽的冲口而出:“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安置母亲?”   皇上笑容一顿,眼中闪过愧疚和无奈:“阿昭,她毕竟是安国公明媒正娶的妻子,朕若是正大光明的让她进宫,只怕会落个抢夺臣妻的恶名。也会连累了你的名声。所以,她实在不便入宫。朕打算为她修建一座清净的庵堂。让她出家清修。你可以随时去探望她。”   这么做,显然是委屈了叶氏。   叶氏与皇上有私情,生下儿子。如今儿子认祖归宗,她这个生母既不能入宫。也不便继续以安国公夫人的身份露面。   在庵堂里带发修行是无奈之举,却也是最稳妥最不惹人非议的做法。   陈元昭也沉默了。   他心里很清楚,皇上这么安排没有错。只是苦了叶氏,以后就要在寂寞的庵堂里,念佛抄经度过余生。   叶皇后听着这番话。心中的怨恨稍解,冷笑连连。   姐妹两个斗了一辈子。现在陈元昭是认祖归宗了,可那又如何?陈元昭记在她的名下,要叫她一声母后。而叶氏,只能远远地看着。   一切荣华富贵,都和叶氏无关!   ......   脚步声打破了崇政殿里的平静。   是许瑾瑜抱着麒哥儿回来了。   夫妻两个迅速的对视一眼。陈元昭微不可见地略一点头,许瑾瑜在心中暗暗地舒出一口气。   一切顺利,陈元昭终于如愿以偿。   皇上的心情显然不错,目光落到吃饱喝足一脸满意的麒哥儿身上:“许氏,把孩子给朕抱一会儿。”   许瑾瑜一怔。立刻柔顺地应了,小心地将麒哥儿递给了皇上。心中暗暗祈祷着麒哥儿老实点,千万别在皇上怀里哭闹或是尿了......   万幸麒哥儿并没闹腾,乖乖地待在皇上怀里,还咧着没长牙的小嘴,冲皇上咯咯笑了起来。   皇上看着粉雕玉琢的孙子,心里别提多喜欢了,抱着逗弄了片刻,竟舍不得松手。索性吩咐一声:“朕很喜欢麒哥儿,想多看看他。今日你们就在宫里用了午膳再回府。”   夫妻两个齐声应了。   在宫中用膳。规矩繁多,比不得在墨渊居随意。   陈元昭和许瑾瑜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等皇上搁了筷子,立刻也停下了。   午膳后。夫妻两个一起告退。   皇上笑着应允了。   虽然舍不得刚认回的儿子孙子,不过,感情这种事急也急不来。现在冷淡生疏,以后日子长了,总会慢慢亲近起来。   当陈元昭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皇上忍不住说了句:“阿昭。朕亏欠你的,日后一定会全数补偿给你。”   朕欠你二十多年的父子亲情,就用这大好江山来还!   陈元昭没有停下脚步,左手抱着麒哥儿,右手紧紧地握住许瑾瑜的手,迎着午后烈日的耀目光芒,一步一步地离开。   身后是庄严巍峨的宫殿,身前是宽阔笔直的道路。   这条道路,注定了不会是一帆风顺。   朝堂里还有魏王党羽和楚王党羽,魏王和楚王活着一天,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上皇位。必然会在暗中各出奇谋。   他的出身,也会成为最致命的缺陷,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   还有叶皇后,名义上是他的母亲,背地里恨的咬牙切齿,不知会使出什么阴毒的招数。   前路坎坷,风险重重。   可他有强大的信心应付所有困境。终有一天,他会坐上龙椅,得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许瑾瑜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地张口说道:“子熙,不管将来会遇到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无比温暖。从交握着的双手处,迅速蔓延至全身。   陈元昭停下脚步,凝视着身侧的娇妻,低声道:“阿瑜,娶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这一生,我与你携手到老,不离不弃。”   执手天下,予你一世荣华!   许瑾瑜灿然一笑,用力地回握陈元昭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L   PS: 终于写到了大结局,先长长地松口气。在最**的时候戛然而止,回味悠长,我喜欢这样的结局,我想,大家也一定会喜欢。   容华从发文的那一天开始,就有许多老读者关注,后来又有许多新读者。大家随着许瑾瑜和陈元昭一起欢笑,一起落泪,现在,就请大家和他们一起长久地幸福下去吧!   下面会有几篇番外。番外不一定每天更新,或许是两天更一个。大家每天八点来看看~新书定于二十五号正式开坑,审核过后,当天晚上应该就出来了。希望新老书友陪小情一起,展开另一个全新的精彩故事~不见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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