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书由新鲜中文网TXT论坛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一世长安》 作者:盛世清歌 文案: 卫长安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侯府世子之位,恢复了女儿身,嫁入国公府。 最后她一败涂地,现实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被囚禁于柴房,牌位上早就长草了。 一切不过是场预谋已久的骗局。 重回豆蔻年华,她还是那个名满京都的长安公子。 看她如何摆脱困境,终觅得携手之人。 将这京都格局搅乱,坐上六宫之主。 内容标签: 报仇雪恨 重生 主角:卫长安、沈铉 ┃ 配角:宁全峰 ============ ☆、001 所谓人彘      “噼里啪啦——”响亮的鞭炮声在路上炸开,宁国公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巍峨奢华的府邸到处张灯结彩,大红喜字随处可见。火红色的花轿被抬着过来,十里红妆让人艳羡,街头巷尾都是跑出来看热闹的。   花轿旁边的喜娘和新娘子的贴身侍婢,一个个手里提着篮子。小孩子伸长了脖子,等着那些人按照嫁娶的风俗撒糖。   “哎哟,这是金豆子!”那些东西被撒出来,立刻就引起了一片喧哗,一道惊诧的声音传出来之后,就跟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一般炸开了。   “宁国公府就是大方啊,世子娶继室都这么大方,这是真金的啊!”其中一个男人动作麻利地捡起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差点把牙齿给蹦断了,几乎是喜极而泣地说道。   “嗨哟,你这话可说错了!世子先头过世的妻子进门,也没得这金豆子。还是世子宠爱,听说新夫人是世子的青梅竹马表妹,身体不太好,但是品貌俱佳,足足让世子替先夫人守身一年才嫁过来……”抢的多的人已经开始替这位继室夫人歌风颂德了,脸上的褶子印都笑出来了。   “要我的话,我也选择新夫人。之前的那位议亲之前可是个‘男人’,说不得比世子还要厉害,抢着当家做主,哪个男人受得了!”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开了口,说完之后就先笑了,牙齿泛黄双眼透着色眯眯的情绪。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引起一阵哄笑。   ***   跟前头热热闹闹的婚礼相比,宁国公府的西南角则偏僻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篱笆单独围出来的一个地方,只有三四个粗壮的婆子看管,那几个人摆了一桌酒席,磕着花生米抿着小酒,好不惬意。   旁边的柴房大门紧闭,破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破衣烂衫的东西。光线很暗,那东西不停地喘着粗气,似乎很难受,偶尔能冒出几声嘶哑的叫声,才让人知道那是个活物,却因为声音太过虚弱,完全传不出去。   “这里头究竟关的是谁啊?世子爷和新夫人好像都很恨他,但是又抱着小哥儿过来看上几回,怎么回事儿?”一个新来的婆子比较好奇,张着豁了牙的嘴巴,酒气冲天地问道。   要是平时,那些婆子肯定是警告她不要多问,但是今天酒都喝多了,一个个胆子也变大了。   “主子的心思你别猜,这其实是全府的秘密,不过我很久以前就在这府里了。和世子爷的奶娘交好,有一次她说漏了嘴我才知道,这里头关着的不是别人,乃是前一任世子夫人!”穿着绿袄子的婆子眯着眼,语气认真地说道。   她刚说完,众人就连连摇头,谁都不相信。   “世子夫人都死了一年多了,我们世子求娶新夫人,登门了两次才让新夫人松口答应,说是一定要对得起前头的姐姐。世子夫人能变成这副模样,连个畜生都不如?”豁了牙的婆子几乎哈哈大笑,明显是觉得那个婆子在逗她。   绿袄婆子冲着她啐了一口,不满地道:“骗你作甚,你以为有谁能让世子爷恨得这般牙痒痒却又不杀她?还不就是为了折磨她。手脚胳膊腿全部剁掉,嗓子熏哑,连宫里头最狠毒的刑罚都不如它厉害,这东西就叫人棍,或者人彘!要不是为了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世子爷娶亲,连那一双眼睛也要活生生地剜掉。”   这身着绿袄的婆子说的唾沫横飞,兴致正浓。那几个婆子却是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喝几口酒压惊。   “哎哟,快别说了。不可能,世子爷平日里最不会端架子了,新夫人也是京都闻名的好心人。”   “怎么还不相信。”那个绿袄婆子啧了一声,皱紧了眉头,踌躇了一下就让那几个人凑近了些,索性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先头的夫人早就被控制起来了,从她娘家卫侯府换了主人开始,她就被关在柴房里了。已经关了好几年了,新夫人以前几乎日日来侍疾,你们真以为是表妹伺候表嫂呢?其实是和我们世子爷睡一块儿,府上一岁多的小哥儿,哪里是先夫人的种,分明是从新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绿袄婆子说到最后,自己都感到浑身发凉。   这酒真不是好东西,竟然能犯浑到把这辈子烂在肚子里的消息给说出来了!   婆子们的说话声一字一句地传进了柴房里,床上躺着的那东西,变得更加激动起来。沙哑的嗓音像是一个破旧的水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刺耳至极。   但是仔细听,才发现那是呜咽声,她在哭。   “咚,咚,咚——”外面接连传来几声闷响,婆子们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柴房的破门板被猛地推开,耀眼的光线照射进来,刺得床上的东西不停地抽搐。她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了,一丁点儿的光亮都能让她的眼睛痛到流泪。   来人似乎知道她的痛苦,体贴地把门关上了。里面恢复了一片黑暗。桌上的灯笼被点燃,昏黄的灯光不算很亮,至少能把柴房的格局看清楚。   这屋子很潮湿,地上甚至还有积水,各种虫子爬过,让人心里一阵难受。   屋子里的气味刺鼻难闻,甚至还有腐烂的气息,这里只给人一种绝望、肮脏、崩溃的气氛。   来人穿着锦衣华服,头戴玉冠,虽然瘦得有些吓人,衣裳明显大了两圈,像是挂在他身上一样。但是他却一点儿都不嫌弃这里肮脏,相反还十分闲适,绣着金线的锦靴踩在地上,丝毫不在意那些从鞋面上爬过的虫子,他一步步慢慢地走向床边。   “长安。”一道沙哑清冷的声音响起,尾调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床上的东西也跟着抖了一下,似乎觉得冷。   “长安,长安。”他将灯笼移近,看清楚了床上人的模样,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她,急促又柔软。   好像怕自己的声音变大,就会吓到她一般。   床上的人反应了一阵子,才想起来这两个字是她自己的名字,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到人这么喊她了,怀念又陌生。   “呃呃呃——”她扯着破败的嗓子喊叫着,似乎在回应他的呼唤。   床上的人脏兮兮的,正如那个婆子所说的人棍,她看起来已经变成一根棍子了一样。没有手脚,只有半截身子,身上也脏乱不堪,很难想象这狼狈到尘埃里的人棍,曾经是京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往她的身上堆砌。   “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宁全峰?他对你这么不好,把你害得这么惨。”那个男人伸出手来,摸着她的身体,低声质问道,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十足的痛苦和愤怒。   男人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是一双精致的手。只是皮肤苍白,并且非常瘦,看起来有些吓人。   跟他充满了绝望偏激的声音不同,他抚摸的动作十分轻柔,一遍又一遍,从她的脸摸到身体,丝毫不在乎她身上肮脏的痕迹以及难闻的气息。   “啊啊啊……”长安的眼泪下来了,她张开嘴不停地喊着,似乎想跟他说什么话,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清楚,只能发出十分难听嘶哑的喊叫声,犹如动物般。   豆大的泪珠落下,冲刷着她肮脏的面颊,泪痕滑过的地方,露出白皙的皮肤。她的嘴唇干裂起皮,一张开喊叫就扯着撕裂了,滚出血珠来。   她很想问一问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来找她?在她众叛亲离、一败涂地,甚至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的时候,却还要冒着风险来找她!   她更想问一问自己,如果当初不选宁全峰,而是选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现在就不用这么悲哀了?   “长安,别哭。”他抬手替她擦掉眼泪,伸手抱起她:“你已经很久没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象了吧?我带你去。”   男人一只手挡住她的眼睛,不让强光猛地刺激到她,另一只手把她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只有半截身体的卫长安很轻,但是男人抱起她的时候,却有些吃力。   “你听,外面在放鞭炮。”他的手没有放开,只是抱着她坐到了外面的椅子上,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我曾经也幻想过能和你一起在这样喜庆的声音下,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一起拜堂。”   隐隐约约的贺喜声传来,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依然可以听到那热闹不凡的喧闹声,足以见得这场亲事有多么的盛大。   卫长安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不停地喘着粗气,恼火、愤恨、后悔那些悲观的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就找人去杀了前厅的那一对奸夫□□,可是她现在连自杀都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的手掌慢慢放下来,卫长安终于重见光明,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柴房的周围都是泥泞的小路,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的粗笨婆子,以及眼前这个抱着她的英俊男人。   即使他现在瘦了很多,但是困境并没有磨掉他的贵气,他还像是当初一样高不可攀,周身的戾气似乎更重了。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甚至还透着一抹青紫,跟她这个人彘一样,透着将死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我开之前就被好多人提醒不要作死双开啊,但我还是义无返顾地开了!   请为我点赞o(TヘTo)   我的专栏收一发,新文早知道:    ☆、002 重回少年      “呃呃,呃。”卫长安注视着他,张开嘴巴又是一阵粗喘。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我的身上有蛊毒,一旦离开府邸,就会毒发。但是我想见见你,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用那些婆子没喝完的酒把手帕浸湿,轻轻地替她擦拭着面颊。   “这里只有酒,你忍耐一下,我帮你擦干净。”男人的声音温和而轻柔,像是把他这一生的温柔都用尽了一般。   手帕擦过的地方,带走了那些污浊,露出卫长安的面庞。跟此刻她的不堪完全相反,长安有一张精致的脸,即使被磋磨成这样,依然可以窥见她曾经的娇艳。   他擦完之后,又替卫长安把那些腐烂掉的衣衫脱下,一点儿都不在乎周边令人作呕的气息,将自己的外衣给她穿上。   卫长安一直看着他,神情也变得柔和下来,她安然的躺在男人的怀里,接受他这一系列近乎虔诚的动作,只觉得身心都受到了洗礼一般。   “啊啊啊……”她张开嘴,目光平和地看着他。   男人扯着嘴角笑了笑,低声道:“好,我送你走。”   他拿出一个玉瓶,将里面透明的液体倒入她的口中。无色无味,却让她昏昏欲睡,就连身上都开始发冷。   “六、皇子。”卫长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三个字。   已经有好几年,她没有开过口了,甚至连说话都忘记了。   幸好她还记得这三个字。   “我在。”他抱紧了怀里的卫长安,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卫长安闭上了眼睛,她感受到男人的体温,这是她成为人彘之后,第一次感到安心。   宁国公府死了两个人,却悄无声息地用草席裹了丢到后山,几乎无人理会。除了六皇子妃哭了两声,等知道六皇子是死在谁的身边时,她立刻打扮收拾起了自己,继续过她的富贵生活。   ***   卫长安猛地惊醒了,身子发寒,那种从手指到脚尖都是凉的感觉,好像她此刻还是一具尸体一般。   “六皇子!”她猛地大喊了一声,她想让他好好的,不要傻傻地跟她一起死。   直到喊出口,她才惊觉自己能说话,并且有手有脚,一切健全。   “安哥儿。”有人披着衣裳进屋来,声音急切地唤着她。   卫长安看着眼前熟悉而慈祥的奶娘,动了动健康灵活的手脚,才发现这里是她没出嫁前住的房间,房间的摆设都是男性风格,她还没有为了宁全峰恢复女儿身,变成畜生不如的人彘。   她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女扮男装的卫侯府嫡长孙,除了她娘和身边的几个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个惊天大秘密。所以这个时候,奶娘对她的称呼还是用“哥儿”。   “做恶梦了吗?安哥儿,不是奶娘托大,六皇子毕竟是皇子,你不必那么争锋相对。而且依奶娘瞧着,他未必就是个坏孩子,你明日就把那块玉给他,跟他赔个礼……”奶娘温和的声音传来,那时候听着总觉得厌烦,现在却是温暖至极。   卫长安双手捂住脸,忽然就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委屈至极。   奶娘被她吓了一跳,自从卫长安稍微懂事儿了之后,就不曾在外人面前掉过一滴泪,哪里像现在这样悲伤的样子。   “安哥儿莫怕,好安哥儿,回来咯!奶娘在了……”奶娘还以为她梦寐着了,立刻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一声声地叫着。   卫长安琢磨了奶娘的话,才想起来这事儿是发生在她十四岁左右的时候,她跟六皇子的确有过这么一次比较大的交锋,还直接导致了彼此的厌恶,以及差点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她哄着奶娘离开,自己则瞪大了眼睛盯着帐顶,一夜未眠。   一大清早,外面就传来叽叽喳喳的争吵声,卫长安好不容易才迷糊地闭上了眼睛,这会子又被吵醒了。   “谁在外面闹?”她有些不高兴地说了一句。   立刻就有人走了进来,是她贴身伺候的丫鬟青竹:“少爷醒了?还不是三房那起子不长眼的奴才,一大早就来闹,连主子喝碗羊奶都要争,也不知今儿什么毛病!”   卫长安是早产儿,身子从小就弱,所以每天早晨一碗热羊奶,基本上没有间断过。   她这是被逼无奈,没想到三房的堂妹卫长娇也非得学着她,每天早晨喝羊奶,似乎跟她喝一样的,自己就能赶上卫长安在卫家的地位似的。   “你亲自把这碗热牛奶端给她,不过那来闹的丫鬟,立刻给我绑了卖出去,让人牙子卖得远远的。”卫长安轻嗤了一声,直接挥了挥手。   青竹领命下去办事儿了,青梅和青兰先进来,替她更换里衣,并且拿着剪裁好的柔和薄布给她束胸。   卫长安已经十四岁了,胸部早就发育了,此刻更像是白软的馒头似的,让人不忍下手把这一对白兔似的柔软束缚起来。   “公子就是太好性儿了,大姑娘一直这样争对您,一个姑娘家总这么对个爷们儿,也不知道她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青梅替她穿衣束发,低声地嘀咕了几句。   卫长安没有接话,她之前也曾经有过这个疑问,不过后来事实证明,卫长娇和她是不死不休。   ***   “卫长安,你凭什么卖掉我的丫头?”卫长娇气冲冲地进了她的院子,直接要往里面冲。   卫长安听着她高亢的声音,脑子隐隐作痛,眼眸立刻就红了。那种愤恨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她的手不禁放到了腰间挂着的长剑上。   她想杀人,她想杀了这个贱妇!   “公子,大姑娘来了,在外面撒泼呢!青菊恐怕拦不住。”一旁的青兰瞧见她这有些不对劲的模样,立刻走上前来,按住她的手,低声提醒道。   卫长安板着一张脸,她让青兰解下一对府里下人最常见的耳环给她,就大步走了出去,行走之间带着一股气势。   “卫长安,你欺人太甚,我今儿不舒服,就让人先把厨房热好的羊奶端走。你的丫头偏不让,后来你还让人发卖了我的丫头,你算老几啊,凭什么管到我的头上来。我虽是庶房的姑娘,可也是卫家的子孙,你这样欺人太甚……”卫长娇一看到她,就后退了两步,掏出锦帕捂着脸开始殷殷切切地哭起来。   “妹妹,你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还能闯进我这个兄长的房间里面哭?”卫长安轻声开了口,语气十分软和,俨然一副关爱妹妹的好兄长。   只不过她的语气十分微妙,故意在“闯进兄长房间”的字眼上面加重了几分,显然是提醒卫长娇规矩。   男女七岁不同席,也就卫长娇这个奇葩,才敢无法无天地闯她的院子。   她说完这句话,就动了动手指,刚刚还放在掌心把玩的耳环,直接飞速地射到了卫长娇的膝盖上。   卫长娇腿一软就直接跪了下去,“啊——”她大喊了一声,只不过还没闹清楚是什么状况,脑门上再次被一个东西击中,身体立刻往后仰,直接后脑着地,彻底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摔得还是被卫长安偷袭弄得。   卫长娇的突然晕倒,让不少人都措手不及,特别是跟着她来闹事儿的丫鬟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这些蠢货,大姑娘都晕过去了,还不晓得扶她回去休息。她原本就是身子不适,你们还不拦着她,现在倒好直接晕倒了,哪有你们这么照顾主子的!”憋了很久的青菊立刻跳了出来,直接指着那几个丫鬟就训斥起来。   小丫鬟们被呵斥,也不敢还嘴,最主要的是她们还心虚。   卫长娇是什么性格,没人比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还清楚。之前抢热羊奶,本来就是找茬,没想到最后还丢了个心腹,卫长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怎么现在茬还没找,主子就晕了,她们这些丫鬟也不知道卫长娇究竟是真晕还是装的。   看着那些丫鬟小心翼翼地抬着卫长娇离开,卫长安的眼眸轻轻眯起,她抓了抓手指,恨不得此刻再来一枚耳环,让卫长娇再摔一次。   卫长娇直接晕了,就导致卫家难得的迎来了一个相对安逸的早晨。   卫长安去给长辈请安的时候,都没有了来自堂妹的阴阳怪气。只不过三房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小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大的却急不可耐地蹦跶起来。   “大嫂,不是我说你,你这账管得也太松散了。底下人昧了多少银子,你这小厨房的采买一项,一个月就少了这么多银两,你不能总这么惯着下人,快来人把这起子腌臜贱婢都拖出去卖了!”   卫长安刚要走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那副颐气指使的态度,跟卫长娇的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完结文,要戳哦~    ☆、003 矫情亲娘      “三婶这又是怎么了?”卫长安进去冲着老夫人和自己的母亲行完礼,就对着三夫人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小安啊,你是不知道你娘有多么不仔细,用一句不好听的话,简直就是败家。快把你娶媳妇儿的钱都败完了!”三夫人当真是不客气,一出口就是训导的意思,根本没有把大夫人许氏放在眼里。   许氏有些尴尬,看了一眼卫长安,眼眶微红,却是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只是哼了一声就扭头看向了别处。   卫长安看着自家娘亲这副态度,不由得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场争执已经持续了很久,所以许氏才快要哭了的状态。   说起许氏,卫长安心里是又爱又心疼。爱她一直支持自己,当初卫长安一意孤行要恢复女儿身,只有许氏双手支持,直到最后哪怕明白长安选错了,甚至害她命丧黄泉,她仍然安抚长安,只希望长安还能活在世上。   心疼这个母亲性格柔弱,这辈子几乎一直被庶房的三婶压了一头。这辈子唯一硬气过的几次,都是为了别人,要么是夫君要么就为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安哥儿,你也来劝劝你娘,你三婶说得也是,都是一家人,她开的小厨房花销太大,你三婶也是怕你娘被糊弄了过去。”一旁一直老神在在喝茶的老夫人,也开口说了几句,不过明显是偏帮着三房。   卫长安冷眼看过去,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前世的时候,她被卫长娇纠缠,没有及时过来请安,所以错过了这场大戏。等她知道的时候,许氏已经妥协了,把大房小厨房里的人卖的一干二净,也直接导致这侯府里以后没有下人敢投靠大房。   “三婶,慎言。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祖母去世之后,祖父多年未娶,我娘照顾一家子老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这样说恐怕要被人嚼舌根子。”卫长安冲着三夫人点了点头,礼貌而疏离。   她这两句话,把三夫人和老夫人的嘴巴都堵住了,明晃晃地就是揭老底,打她们脸呢!   卫侯府的恩怨情仇,讲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百年侯府越是奢华,内里就越是污浊不堪。   卫侯爷宠爱娇妾,置妻子于不顾之地,在京都里根本不是秘密。所以贤妻死后,一直无心续娶。就导致卫侯府嫡不嫡庶不庶的尴尬境地,娇妾生的庶房三房,才有了跟嫡房抗衡的理由。   而现在的老夫人,则是言官看不下去了,上本参奏卫侯爷这个老不修的,才从小官那里扒拉出一个嫡女嫁给他。这侯夫人空缺的那么多年,可不就是让许氏当了那么久的长嫂如母么?   “小安,你知道三婶不是这个意思。”三夫人干笑了两声,低低地辩解道。   “那三婶是什么意思?您毕竟是长辈,规矩想必比晚辈清楚得多,兄嫂房里的事儿,岂是弟媳妇该插手的。您这么做,我实在不知道您是要干什么?还得给小娇做个榜样才是。”卫长安冷笑了一声,毫不松口。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三夫人也没反应过来长安口中的小娇是谁,等到明白她说的是卫长娇的时候,三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着恼。   其实卫长安就是故意的,从进门开始听三夫人喊她“小安”开始,她就觉得像是在唤着下人似的,现在她以牙还牙,也把卫长娇当丫鬟叫。如果三夫人还不知道改口,就别怪她以后喊卫长娇“小娇子”了,当个太监呼唤。   “况且这些人都是我娘买进侯府的,她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各房开小厨房又不走公账,我娘觉得自己的嫁妆用不完,想给底下人一些赏钱,还得经过三婶同意是不是?三婶,做侄子在这里劝您一句话,做人不能管太宽,以免有人嫌弃您头发长。”   卫长安毫不客气地说了一长串,把在场的人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公然说三夫人见识短了?   “我不管了,你家银钱亏损了也不关我的事儿,到时候喝西北风别到我这里哭!”三夫人猛地站起身来,脸色被臊得通红,直接站起身就要往外面冲。   她还没跑几步,就被卫长安拦了下来:“三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诅咒我们房吗?三婶,慎言,否则别怪侄子不留情面,把这事儿捅到言官那里评评理了。您一个弟媳妇儿插手管兄嫂屋子里的事情,还诅咒我们房被活活饿死!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卫长安要是说些别的警告,或许三夫人还能耍无赖直接忽视,但是她一听“言官”这二字就腿发软,连自家的侯爷公公都害怕言官,更何况是她一介女流。   “安哥儿啊,三婶就是脾气急,胡说八道呢!你别放在心里!瞧我这张嘴!”三夫人立刻就拉住了卫长安的衣袖,语气立刻变得软和了下来,却被她几步后退躲过。   “三婶,您是长辈自然不用跟我道歉,如果您是真心悔过,请跟我娘说话。”卫长安避开她,直接转身面向许氏,不再搭理三夫人。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屋子里的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三夫人站在原地,就是不动弹。她其实最不愿意的就是向大房低头,特别是对许氏道歉,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三婶既然不愿意,那也别怪我大义灭亲了。三婶这种口无遮拦的坏习惯,恐怕日后会断送我卫家的繁荣,只有先到言官那里报备一下,也好让他们明白,如果以后三婶再胡说什么,都是不走心的,也不要轻易相信!免得拖累卫家!”卫长安蹙起了眉头,对于三夫人这种反应,她心里极其不满意,语气变得更加冷硬了些。   待在一旁的老夫人,简直如坐针毡。   心里暗道:这平时不喜欢待在后宅的嫡长孙,似乎比平日更加犀利,伶牙俐齿的,直接把一件小事儿扩大了无数倍,还牵扯上了整个卫家。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这个老夫人再缩头不出,恐怕就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了。   “三儿媳啊,你还不跟你大嫂赔礼。安哥儿说得对,祸从口出,特别是我们这种世家大族,更要谨言慎行!”   三夫人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瞪了一眼卫长安,心里不停地咒骂。   这个小兔崽子不是一向厌烦她纠缠吗?怎么今日就要在这方面折腾不停,还是一副不让他满意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大嫂,对不住了。是我糊涂了,你们大房小厨房的事情,我以后再不管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   许氏拿手绢擦了擦眼睛,轻哼了一声,也没说原谅她,只是站起身冲着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儿媳身子不适,先下去休息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一甩手帕,扶着丫头的手离开了。   许氏的离开,让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三夫人气得脸色都黑透了,若不是卫长安一直盯着她,恐怕她现在就直接破口大骂了。   平时见自家这嫂子脾性温温柔柔的,实际上关键时刻才阴损呢!三夫人已经吃过好几次亏了,这回同样是把她弄得丢脸丢到家了,完全措手不及。   卫长安看着许氏婷婷袅袅的背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其实三夫人真的是错怪许氏了,许氏已经原谅她了,只是许氏的性格就是比较矫情。人家越跟她道歉,她越蹬鼻子上脸,人家越欺负她,她越软弱后退。虽然这性子十分不讨喜,但是谁让许氏是她卫长安的亲娘呢,卫长安决定要护着许氏一辈子。   让许氏做那个永远可以高高在上,甩别人脸色的矫情贵妇。而不是那个为了她这个不孝女奔走求人,每日以泪洗面的可悲妇人。   “这回总行了吧?”三夫人几乎把手帕都咬出个洞来,恨恨地看了卫长安一眼。   卫长安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恐怕不够,以后大房的事情,三婶最好都不要管,否则侄子就要怀疑某些人关怀是假,居心叵测是真了。”   当然不够,她还没让三房付出代价。当年她的事情败露,宁全峰忘恩负义的时候,三房趁机夺得侯爷之位,直接把他们大房折腾得死去活来。   如今她回来了,依然还是那个高贵的嫡长房嫡长孙,无论如何,她都会让三房一点一点分崩离析,最后永远地滚出她的视线!   卫长安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管留下的两人是什么表情,直接行了礼就匆匆退下了,她还要追着去安抚自家的娘亲。   结果她还没进大房的门,就被许氏派人撵了出去。   最后那个丫鬟看大公子一脸郁闷的神色,实在撑不住就偷偷告诉了她:“公子先出去办您的事儿,我们夫人现在正臊得慌,等您回来了,带一盒点心或者一个小玩意儿,来跟她说话逗趣就行了。”   卫长安稍微在院门口站了站,最后自己都被逗笑了,索性换了衣服就坐马车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天开坑,所以三章哒,接下来就是日更三千字啦~   初步定为早上八点,时间如果变更会通知大家,只希望能留个爪印鼓励一下我。   否则缺乏动力啊啊啊o(TヘTo) ☆、  004 再次重逢         “公子,您今儿要去哪儿?”赶车的车夫轻声问了一句。      “如意斋。”卫长安的眼睛眯了眯,她要去见六皇子。      几个小厮跟在马车左右,卫长安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本皇子都说了,让她滚!再不滚,休怪我不客气!”一道清冷而阴狠的声音传来,说话的人显然极其恼火,直接是用吼的。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卫长安竟是怔住了。眼睛酸酸涩涩的,又是想要流泪的感觉。      这是她上辈子在世上最后听到的声音,以前只觉得寻常,甚至有些厌恶。如今听起来,竟是觉得特别悦耳动听,即使此刻发出声音的主人心情十分不美好,甚至说出来的话也不是那么好听。      “公子,公子。”外面传来小厮的呼唤声,卫长安回过神来,立刻掀开帘子钻了出来。      小厮凑了过来,低声向她汇报:“有个姑娘晕倒在六皇子的怀里,六皇子正恼火呢!”      卫长安站定之后,才发现这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相比于刚发生的热闹,这来观看的人好像多得过头了。      她皱了皱眉头,招来身边的亲信小厮,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那小厮就一溜烟跑去办事儿了,她则挤进了人群里。就看见被围在中间的人,除了六皇子和那位瘫倒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之外,还有不少熟面孔。      宁全峰打头阵,还有几位世家公子,都站在一旁劝着六皇子,明显就是火上浇油的。      “闭嘴,我做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插话了?”沈铉(xuan,四声)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他皱着剑眉,往常明亮的眼眸此刻也暗沉沉的。      场面一时之间僵持不下,沈铉也知道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了。要不然也不可能真的有哪家姑娘碰到他,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不仅不害怕甚至还大哭大闹,要他负责的。而且周围这几位公子哥儿跟他都属于交恶的,今儿这事儿恐怕不能善了。      “今儿这是吹得什么风,把各位都聚到一起了?诸位这是遇见了什么喜事儿,也不叫我一声凑个热闹?”卫长安挺直了脊背,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一改方才有些担忧的神色,相反脸上的表情怡然自得,端得世家贵公子的风度,风姿绰约。不少小姑娘看到他俊秀的样貌,就已经羞红了脸,再有胆大的跟他对视到了,当场就有些腿软了。      “长安公子。”立刻就有人认出了她。      京都最负盛名的俊俏公子,文武双全,风度翩翩。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张精致的面容,总是透着一股子灵气,让人看见了就想亲近,这种气质在男人中很少见,好像一泓清泉滑过,让人十分舒服。      虽然年纪不算大,正是初出茅庐的时候,却意外的夺人眼球。      当然如果有不被他的男色迷住的,会在心里嘀咕:这小兔崽子分明就是雌雄难辨,所以比一般男人多出几分秀气来,如果在别的男人身上,就会显得娘们唧唧的,偏偏这小子功夫了得,作风正派,根本不会让人往女人那方面想。      只觉得老天爷不公平,给了他傲视群雄的谋略,又给了他出类拔萃的相貌。如果硬要说一点卫长安的缺点来,十有八九的男人都会拍胸脯道:这小子个子不高,哈哈哈哈!      的确,身为女儿身的卫长安,再怎么装男人,这身高也改变不了。即使她每双鞋子的鞋底都赶上人家两个厚,但是依然弥补不了她那欠缺的身高。      沈铉听到这些议论声,剑眉皱得更紧了,他手里握着一根鞭子,手指紧紧捏住,青筋毕露,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公子啊,奴家是苦命人。上有年迈体弱的老爹,下有蹒跚学步的幼弟。卖艺为生,但绝对不是那种轻浮之人,公子你碰了我,若是不收我,我只有一死表清白了!”那个姑娘家衣衫半开,似乎是被人扯开了,头发也变得松松散散,虽然衣饰十分简朴,但是仍然遮不住其风姿。      虽然说得可怜,但是那副哭得梨花带落雨的模样,一看就不是普通女子。懂得微扬起头露出尖尖的下巴,这分明就是勾/引男人最佳角度,显然是经过调/教的。      “我从来没打过女人,但是不代表我不会!”沈铉低声开口,此刻他的怒气仿佛消散了,只是阴森的意味更甚。      “奴家……”那个女人微微低下头示弱,轻声开口想说什么。      只是她还没说出第三个字,眼前神色阴郁的男人已经抬手甩了一鞭子过去。      “啪!”的一声闷响,马鞭抽打肉体的声音,让不少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六皇子会真的动手,而且这一鞭子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鞭子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那女人的脸上,从额头穿过鼻梁,再到下巴。一条血痕留下,血珠子斑驳滴落,从左边到右边斜着贯穿了整张脸。      “六殿下。”一旁看戏的宁全峰反应了过来,抬脚想要走过来阻拦。      “啪!”又是一鞭子落下,就在他的脚边。      沈铉回头看他,眼神里警告意味十足。宁全峰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退了回去。      “啊,我的脸我的脸!”这时候那个女人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伸手捂着脸,一手的粘稠。      关注的人越来越多,但是都知道这里是富贵人家的车架,不敢靠得太近。      六皇子的情绪镇定了许多,他的手无意识地摸着马鞭,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      卫长安的视线也停留在他的手上,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依然还是那么好看,比当时抚摸她残破不堪的身体时,还要有力许多。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哭嚎的女子,以及冷脸不动的六皇子身上。卫长安却知道沈铉此刻是放空的,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卫长安甚至都能猜到,此刻在她背后的那间酒楼房顶上,趴着一个箭无虚发的弓箭手。      沈铉要杀了这个算计他的女人!然后把嫌疑推到别人身上,祸水东引。      阳光折射在屋顶上,一个黑衣男人手持着弓箭,剪尖直指着那个哭嚎不止的女人。忽然他看到六皇子的大拇指抬起来,他的弓箭拉开满弦,就等着主子下命令。      “作孽啊!几位公子对不住,她是我们春仪院的姑娘,没看好偷跑出来了。每日不想着接客,光做着爬公子哥儿的春秋大梦!这小贱蹄子坑害人已经不是一两回了,专挑那些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走进来,声音捏得细细的,语调也扬得很高。      这些关注的人之中,有春仪院的常客,早就认出了这位就是不远处青楼的老鸨。      老鸨倒是点头哈腰,即使被厚厚的粉盖住了,依然看出她对这位手拿鞭子的主子有些犯怵,但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沈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清冷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似的,把老鸨吓得腿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按理说她一个做皮肉生意的,也接触过达官贵人,不应该如此害怕。      但是这位六皇子与众不同,这位主儿是出了名的天煞孤星,江湖术士都不敢对他胡说八道。倒不是六皇子命硬,只是他性格阴鸷,偏偏还脾气不好,发火必见血。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会如此大胆,敢如此争对六皇子。      沈铉手里的马鞭翻来覆去地晃动着,他显然在思考该如何折腾这些人。      老鸨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来,她感觉自己就像六皇子手里的马鞭,被捏在手心里却始终悬而不决,得不到安宁日子。      “我不是,我根本不认识她!”那个姑娘看到老鸨的时候,根本毫无反应,结果听到她那番话直接慌了,开始剧烈地呼唤甚至想跑。      “看好你的人,惹得本皇子一身腥。”沈铉压低了嗓音,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老鸨大着胆子抬起头,偷偷瞧了他一眼。就见六皇子黑沉沉的眸子看过来,里面闪过一抹阴狠的神采,冲着一旁那个哭闹不止的丫头示意了一下。      老鸨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立刻垂下头去,浑身都冒冷汗,却是明白了这位主子的意思。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还敢胡说八道,不认识我你认识谁。要我给你介绍达官贵人的时候,妈妈长妈妈短地叫着,现在倒好讹上一个公子哥儿,就翻脸不认人了!”老鸨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冷厉非常了,直接冲了过去,抓住那个女人就狠狠地抡了一巴掌过去。      “我看你还知不知道我是谁了?十里八村都闻到你身上的狐狸精味儿了!”      周围的人都被这老鸨给震住了,平时看着故作娇滴滴有银子好说话的老鸨,竟然摇身一变就成了膀大腰圆的老妈子似的。对着这个女人甩巴掌,一点儿都不手软,“啪啪啪”的声音响亮。      甚至那女人脸上被鞭子抽出来的血迹未干,被老鸨打得血珠子都溅出来了,周围的人纷纷后退了两步。      【注】由于女主未公布女儿身,所以当别人心里的想法涉及到长安时,都用“他”字来表达,不是女字旁的,不是错别字!      ☆、005 前朝古玉   卫长安看着手都不停的老鸨,心里也是惊讶连连。这人是她找来的,但是没想到老鸨的体力活也做得这么好。   其实不是老鸨愿意这么拼命的,主要是有尊煞神在,她不想拼也得拿出吃奶的劲儿来。   “哎哟,这姑娘也挺可怜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这么打岂不是要人命了?”人群里面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一副心疼的语气。   周围立刻就有附和声响起,原本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不仅被鞭子抽出血来了,现在还要被个老妈子狠扇巴掌。   老鸨稍微迟疑了一下,实际上她觉得手上打得都是血粘糊糊的很不舒服。但是当她一扭头就看到六皇子挑眉不满的表情时,再次中气十足地对着女人的脸招呼。   “谁家的臭男人,背着婆娘进青楼不算,还要在外面护着一个小骚蹄子,到底有没有人管了?你们这些裤子兜不住裆的臭男人!”老鸨大声吼了一句,完全不顾这句话会给春仪院损失多少生意。   “就是,你们这帮臭男人是不是瞧上人家了?这女人一看就是狐狸精,看什么看,回家!”立刻就有女人呵骂的声音传来,其中以猪肉摊子的屠夫娘子最为高亢,一嗓子嚎得把一圈男人都吓到了。   围观的人稍微散了些,沈铉心里满意了些,火气也稍微消停了。他将左手的鞭子摆了摆,换到右手来。对面酒楼屋顶上的弓箭手收到信号,立刻就撤退了。   “救命啊,公子救命,我真的不认识她!”那个女人被打得摇晃连连,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觉卫长安长得最好,脾性应该也是最温和的,不停地伸手向她求助。   那老鸨立刻打得更欢了,还让一旁的龟奴来搭把手。   “小贱人,你叫谁呢?长安公子岂是你能碰得,嘴巴里说的一套套的,以为跟戏文里学了几句就能成才女了?年迈体弱的老爹,蹒跚学步的幼弟?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学着人家文绉绉地说话……”   老鸨一直打到那个女人说不出话来,才停了手。女人连哭都哭不出声音来了,老鸨更是累得呼哧带喘,打人也是个力气活,多少年没有青楼女子敢这么跟她横了,猛地调/教人还有些招架不住。   只可惜这姑娘脸被毁了,不然进了楼里还能多卖几个钱。   “殿下,小人该死。”老鸨和追出来的龟奴都跪倒在地求饶。   沈铉点了点头:“下次如果再发生这种事儿,就别怪本皇子找人烧了你们的家当!”   “是是是。”那两个人连连磕头。   “滚吧!”沈铉总算是开恩同意他们走了,那几个连拉带扯地把人拖走,周围没有一个敢拦着。   宁全峰他们几个公子哥儿,立刻走上前来给沈铉行礼:“六殿下受惊了,没想到京都之内,竟然还有人如此横行。对面奇异阁内已经订好了桌子,特地请您移步,吃几杯酒压压惊。”   沈铉没有说话,就一直看着他保持着弯腰邀请的姿势。   宁全峰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他也发现了六皇子是要故意给他难堪。   “我的确受惊了,几位世子少爷变脸的速度,可比那戏台子上唱戏的还厉害。你们吃酒,我就不跟着去了,免得近墨者黑!”沈铉冷笑了一声,一挥衣袖就转身走了。   他这两句话说完之后,立刻就让那几个人变了脸,宁全峰更是浑身僵硬,面色阴沉。甚至看向六皇子的背影时,他的眼睛里都毫不掩饰的闪过一丝怨恨。   “几位,你们可不厚道,是不是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却不告诉我?害得我半路过来看,还云里雾里的没闹明白!”卫长安等到气氛稍微缓和了些,才上前去与他们几个搭话。   那几个人都是一脸尴尬,互相看了看打个哈哈就走了。   临走之前,宁全峰凑到长安的面前,低声道:“长安兄,听说你之前为了一块玉跟六皇子闹开了,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你刚刚也看到了,他可不是慈和人。至于今天这消息,没来得及告诉你,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   宁全峰虽然一脸为了她好的样子,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外人皆知长安公子有风骨,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是温文尔雅的最佳代表,但实际上在某些事情上相当坚持。曾被言官夸赞过,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宁全峰这一番话,分明就是刺激他。如果卫长安妥协了,就是向六皇子低头了。   卫长安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她浑身发冷,嘴角僵硬,甚至这抹笑容如果仔细看,都觉得怪异至极。但是宁全峰只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给刺激的,脸上还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吆喝着身后的几个贵公子一起往对面的方向走了。   他的气息刚远离,卫长安就猛地冷下了脸,她的手指颤抖,几乎抑制不住地握住了腰上挂的宝剑。   她觉得恶心,那个男人刚靠近她说话,卫长安都觉得胃里一片翻涌。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跟宁全峰并不算很熟悉,相反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六皇子这次被算计,跟这帮人脱不开关系。   但是现在,她再碰见少年时的卫全峰,恨不得立刻将他扒皮剥骨,挫骨扬灰。   这个男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原本两个圈子的人,宁全峰却放下身段,对她百般讨好,小意逢迎。忽然就走进了她的世界里,并且给她描绘了无数美好的未来,让她从女扮男装的疲惫之中挣脱,和她洞房花烛。   不过她前世这位所谓的夫君,最终让她一无所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卫长安走进如意斋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早有小二带她上了雅间。   “你今天来得好晚,若不是那个临时冒出来的老鸨,我就认为那女人是你安排的。”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说话的人对她的姗姗来迟感到不满。   沈铉坐在主位上,手上捧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吹着气。氤氲的白雾袅袅升起,似乎将他的睫毛沾湿了,淡淡的茶香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   马鞭圈在一起放在了桌上,上面依稀还带着暗红色的血迹。   “长安虽然之前喜欢那块玉,但是也不会为了个玩意儿就败坏自己的德行。况且胆敢对六殿下出手的人,根本就是大逆不道,长安乃是一介良民,不会做那种事情。”   卫长安慢慢地坐到了他的左手边,十分自然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悠哉地品着。   “那个老鸨你准备怎么办?本皇子的人能从她的口里问出话来,别人自然也能。”沈铉挑了挑眉头。   他此刻跟卫长安说话,倒是心平气和的,丝毫不见之前在外面时,那种阴鸷暴虐的样子。   “当然是就这样,自然会有人替我兜着。殿下不必忧虑。”   沈铉点了点头,没有问谁替她兜着。   这位六皇子现在跟卫长安的关系,正是一点就着的状态。两个人为了一块前朝古玉,早就有些龃龉。直到现在这块玉还在如意斋里收着,没人敢买,只等着二位斗法结束,再决定由谁取走。   “之前你我都是以文会友,一直难分胜负。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如今日就切磋一下武艺?”沈铉直接把话题带到那块古玉上了,显然他对那块玉石在必得。   卫长安皱了皱眉头,她自然知道沈铉想要那块玉的原因。只因为六皇子的母妃静妃要过生辰了,她很喜爱玉饰。不过前世,六皇子被这块玉害得比较惨。   “殿下如果想要,您直接买下就好。我已经不敢要了。”她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沈铉紧拧着眉头:“什么意思?”   “之前我与殿下置气,忘了查一下。后来经过身边人提醒,才去查探发现这块玉佩不简单,不是寻常人能够拿出来的,恐会给侯府招祸。殿下买下了之后,最好别让外人看见,否则……”   卫长安并没有说清楚,只是模棱两可的语气。   沈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里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   “小二。”卫长安没有理会他的注视,只是扬高了声音喊一句。   外面候着的人直接小跑了进来:“长安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那玉佩我不要了,你们掌柜的可以自行处理了,耽误了你们的生意,这算是赔偿了。”卫长安的话音刚落,一旁跟随的小厮就掏出了一个钱袋子递过去。   卫长安走了之后,沈铉一直坐在椅子上喝茶。他的剑眉紧锁,眸光看向窗外,直到看见卫侯府的马车离开,他才回过神来。   “殿下。”一道矫健的黑影蹿了进来,跪在地上。   “卫长安干什么了?他是不是真的要放弃那块玉,还是只为了糊弄我?”沈铉沉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长安公子在楼下挑了一支金簪,说是送给他母亲的,然后就走了。卑职查了一下,那玉佩乃是前朝裕王爷的贴身之物。”   沈铉听完之后,就僵坐在了椅子上,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前朝的裕王爷,文武双全,只是性子暴虐,十四岁就被封为王爷。但是心比天高,死于嘉裕之乱,被判以极刑,王府一百多口充军流放,只因为他造反想当皇帝。   “殿下。”侍卫见他怔了半晌没有动静,不由得轻声提醒了一句。   沈铉挥了挥手:“退下吧。”   他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是哑的,不知道是茶水喝多了,还是被吓得。   这个裕王爷除了封王之外,几乎跟他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胖歌是取名字苦手的人,当时对男主名字就犯难了,随便给了个大众姓沈,名字的时候就想到狂拽酷炫吊炸天,正好有个铉同音字,就用了……   有一种深深的对不起男主的感觉_(:з」∠)_ ☆、006 武将祖父      卫长安坐在马车上,悄悄地掀起了帘子,抬头看向如意斋的窗口。   那里隐隐露出一张男人的侧脸,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卫长安都能在心底描摹出这个男人英俊的相貌。   剑眉星目,总爱蹙眉,发起火来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冰冻住了。   想到他发火的时候,周围的人都退避三舍的样子,卫长安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莞尔的笑意。   想必他这个时候已经查到了那块玉的来历,也就不会再拿回去送给静妃当生辰贺礼,当然更不可能最后被皇上知道,心里留下猜疑。   ***   “公子您回来了,青菊让小的告诉您一声,大姑娘已经醒了,正在老夫人那里闹呢!”卫长安刚下马车,看门的小厮就走了过来告知她。   她轻轻蹙了蹙眉头,出去一趟之后,倒是把这个烦人精给忘了。   “我娘呢?”   “老夫人和三夫人倒是派人去请了,大夫人推脱身子不适,没过去。”   卫长安点了点头,她主要怕卫长娇打扰到许氏休息,既然她亲娘躲着不去,她也没必要搭理。   “我去找祖父,如果有人来问,你先拖一拖。”   卫长安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赶,身后跟着的小厮立刻就掏出一串钱,扔给了看门的。   卫侯爷常年居于后院,找他如果去书房,十去九空。   这位将近六十的老侯爷当年也是一条铁铮铮的硬汉,战功无数。只是后来遇到了明姨娘,一下子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从此诸事不问,专心在府里和爱妾生孩子了,连官都不做了。   等到先帝去了,新皇继位,直到现在,卫侯府不再像原来那般炙手可热,但是一直靠着卫侯爷之前的功勋吃老本儿,皇上也未曾忘了他。   “明娘,你看这花开得多好。我前几日读到一句诗,觉得描写的甚是贴切。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卫侯爷揽着一美妇,站在后花园里,对着一朵海棠吟诗作对的,显然是想博美人一笑。   明姨娘倒是真的笑了,纤细的手指捏着锦帕,轻轻捂住红唇。笑声悦耳动听,温柔可亲。   卫长安的脚步一顿,差点也跟着笑出声来。   对着一朵海棠,吟诵着描写牡丹的诗句,也就只有她这个祖父能够做到了。   “祖父。”卫长安轻声唤了一句,打断了祖父想要继续调/情的欲/望。   “明姨娘。”她冲着那美妇人点了点头。   “大公子。”明姨娘冲她行了半礼。   这美妇人明明已经将近五十了,但是看起来比三十出头的老夫人还要漂亮,难怪能把卫侯爷迷住这么多年,而宠爱不衰。   这位明姨娘爱美是出了名的,生过三老爷之后,觉得生孩子容易衰老,就再也没怀过孩子。甚至听说一些避子汤的药方含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就每日都熬来喝。   卫侯爷明显有些不高兴:“有什么事儿?都说了没事儿不要打扰老人家赏花的兴致。”   “是这样,孙子前几日得了一把宝剑,想请祖父替我参详一二。”卫长安好脾气地笑着,丝毫不因为他的呵斥而感到尴尬。   卫侯爷明显不愿意走,但最后还是被明姨娘劝着去了。   “小兔崽子,我告诉你,要不是明娘善解人意,我今儿非得要教训你一下。不晓得孝顺你祖父便罢了,还打扰你祖父赏花吟诗。”卫侯爷骂骂咧咧地带头往前院走,脱离了明姨娘的身边,他立刻就恢复了武将粗鲁的姿态。   卫长安听着祖父熟悉的喝骂声,不仅不讨厌,相反还有些怀念。即使这位老侯爷有些混不吝,偏宠姨娘才造成了侯府里嫡庶不分。不过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证明这位老侯爷还不算糊涂。   是他拼着一口气替大房求情,流放大房的旨意才被更改为离开京都。   “宝剑长什么样儿,快点看完我要离开。”卫侯爷刚进了长安的院子,就嚷嚷开了,连口茶都顾不上喝,简直片刻都离不开明姨娘。   卫长安亲自替他倒茶,挥了挥手,下人们就全部退出去了。   “孙子这里哪把宝剑不是祖父瞧过的?今儿我碰到了六皇子。”卫长安直接肃起了面容。   卫侯爷听到头一句,立刻就想开口大骂,结果第二句话出来,他又硬生生地收敛了语气:“六皇子又怎样,毛头小子还能做什么不成?”   “他被人算计了,还把孙儿也牵扯了进去。之前在如意斋瞧见了一块前朝古玉,他也想要就争夺了起来,后来才发现乃是裕王爷贴身之物。”   卫长安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并且把有人设计女子讹上六皇子,最后闹得街上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也都说了一遍。   “孙儿的确不怕跟六皇子有些小冲突,不过我细想了一下,这前前后后都不像是能善了的事情。如果那个女子讹人成功,我之后去跟六皇子切磋买那块玉,我想那个幕后黑手,最大的嫌疑就落在了孙儿的身上。而且宁国公府的世子以及几家侯府公子也在,看起来可不是会帮着孙儿的。”   卫长安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遍,这些绝对不是她危言耸听,而是前世事实发生过的。   她当时在侯府里被卫长娇纠缠,去如意斋的时候有些晚,那个女人已经被六皇子派弓箭手给杀了。即使那弓箭上刻得是二皇子的名讳,但是这种搅浑局势的情况,并不算太明智,皇上会怀疑很多人,包括六皇子。   宁国公府和那几位公子当时的确已经开始筹谋选主了,当然不会是六皇子,相反坑害六皇子还是他们向自己主子投诚的筹码。   卫侯爷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这种有关侯府未来走向的,他绝对比谁都在乎。   “看样子是这几个小家伙的主意,老东西们即使知道了也没插手。只是想考察他们的能力,这些毕竟还算小打小闹,如果真的要他们现在就选皇子支持,打死他们都不会愿意的。只不过他们有些不厚道啊,看卫侯府没落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敢不带你玩儿,还算计你,真是眼皮子浅的蠢东西!”   他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细想过之后,就眯起眼睛笑了。说话的语气带着十足的不屑,就差冲着地上吐口水了。   “的确是眼皮子浅的,就是喜欢背后玩儿阴的,恶心人。”   卫长安低声附和了一句,不过情绪不怎么高。她是用一辈子来看清楚那些人有多么恶心,所以对这些人的手段再清楚不过了。   “年轻人,眼光挺厉害,只是还缺少几分气魄,已经不错了!”卫侯爷站起身,长辈十足的模样,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卫长安苦笑了一下,用一辈子买来的教训,眼光再不行除非她瞎了。   “你不要怕,他们这些小混蛋要是欺人太甚,你直接上去揍就行。你的功夫是我亲自指点过的,不可能比他们差,打得过就狠揍,打不过就跑。之后自然有我这个老家伙给你收拾。”卫侯爷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除了难得的鼓励,还有几分萧索。   卫长安连连点头,卫侯爷看她一副感动十足的表情,忽然哈哈大笑,豪爽十足。直接抬手捶了她的肩头一拳。   卫侯爷即使解甲归田多年,但是依然老当益壮。他这一拳头,差点把卫长安捶得腿软坐地上。   “小子不错,可惜太瘦弱太矮,没有我们老卫家男人的魁梧挺拔。”   这话把卫长安弄得一阵无语,其实她还是集成了老卫家高个子的基因,那只是在姑娘里面算挺高的,要跟真男人比,肯定还是不如的。   祖孙俩正在难得的交流感情,外边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卫长安,你给我出来!你把我弄晕了,就躲出去了,回府之后也不去给祖母请安,根本就没有把长辈放在眼里……”卫长娇的呼喊声立刻传了过来。   她边叫喊着边哭,听起来好不可怜。但是她这尖利的哭声,落入卫侯爷的耳中,无异于“催命符”一般,他皱紧了眉头,大步走了过去,直接踹开了房门。   不只是外面的人,就连有心理准备的卫长安都被吓了一跳。两扇木门被踹得摇摇欲坠,这侯府的屋子哪一处不是能工巧匠雕磨出来的,往常这门看着特别结实,不过被卫侯爷这一觉踹得估计命不久矣。   “哪个兔崽子喊的,宰猪的都没你声音大!”他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外面气势汹汹而来的卫长娇,立刻变成了温顺小绵羊。   卫长安理了理衣裳下摆,慢吞吞地走出来。眼睛一扫,呵,卫长娇挺能耐的啊,带来了不少人呢。老夫人和三夫人都跟着她,身后更是一大帮仆众,显然是给卫长娇撑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鼓励就是我的奋发哒!mua! (*╯3╰) 多留爪印撒,加更或许就在不远处!   感谢各位投雷的小伙伴,你们太给力啦,(づ ̄3 ̄)づ╭   十月微微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09 14:07:24   十月微微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09 14:08:05   十月微微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09 14:08:14   十月微微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09 14:08:23   十月微微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09 14:08:31   十月微微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09 14:08:38   十月微微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09 14:08:46   十月微微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09 14:08:52   十月微微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09 14:08:58   十月微微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09 14:09:04   凤城十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10 09:47:44   凤城十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10 09:48:17   凤城十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10 09:49:38   凤城十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10 09:50:43   凤城十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10 09:52:18   袭舞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10 23:15:06    ☆、007 罚抄佛经      卫侯爷看着那一群浩浩荡荡的人,不由得眯起了眼眸,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祖父!”卫长娇惊慌失措地给他行礼,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卫侯爷近几年已经不怎么理会后院的事情了,但是只要触及到他的底线,必定有人会下场很难看。   她收到门房的消息,说是长安从卫侯爷那里回来了,没想到卫侯爷竟然跟着来了。她只是仗着有老夫人这些长辈在,而且又是女流,卫长安不敢打人,所以才不依不挠地大喊大叫。   “卫大姑娘真是好威风,带着母亲、祖母,还有一帮奴才,就闯到前院兄长的院子里来。知道的说你耍性子无理取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弑兄呢!”卫侯爷嘲讽起人来,嘴皮子十分利索,即使这人是他亲孙女。   卫长娇的面色一时间变得青白交加,听着卫侯爷这技巧十足的话语,她开始打哆嗦。   别提她了,就连她身后的老夫人都开始面色发白。一般富贵人家的老夫少妻,妻子会比较讨喜,因为男人年纪大了也懂得疼人了,但是到了卫侯爷这里,偏偏没什么动静。   明明娇妻比他小了二十岁,但是他很少去老夫人的屋里,宁愿每日窝在明姨娘的房里。所以这位老夫人也继续着已经逝去的侯夫人的苦难日子,眼睁睁地看着侯爷疼爱姨娘,却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姑娘如何说亲事,难怪别人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我们府登门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卫侯爷却不管卫长娇到底有多难堪,继续毫不客气地揭她的短。   卫长娇脸皮臊得通红,几乎当场就哭了出来。若是别人骂她,她还好一跑了之。但现在是卫侯爷骂她,她连跑都没地方跑。   “爹,您可错怪娇儿了。她今儿早晨身子不适,让人来向长安要碗羊奶喝,没想到长安直接把那下人卖了。后来娇儿来找长安理论,却被长安弄晕过去了。”三夫人也是被弄得没脸,但是又不忍心自己女儿被这么骂,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话。   姑娘家被骂什么都可以容忍,只有亲事和名声是不能胡说八道的。   卫长娇本来就因为性子原因,比较难找世家大族的嫡子,现在被自己的亲祖父指着鼻子骂,如果这事儿传出去,恐怕就更难说亲了。   提起亲事儿方面,卫长安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她看向一旁哭得凄惨的卫长娇,脸上闪过一分阴狠。   这位堂妹的性子粗俗不堪,咋咋呼呼,丝毫没有贵女的骄矜,但就是她这样的人,前世却嫁给了六皇子沈铉。   一想起临死前,沈铉那青白枯瘦的面色,卫长安心里的怒火就一阵阵涌起。他那么清贵无双的人,怎么敢有人如此对他。   卫长安抿紧了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将心底咒骂的语言喊出来,指甲抠着掌心,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你也住口,看看你养的什么姑娘!这种性子连乡间野妇都不如。”卫侯爷抬了抬手,似乎想上去动用武力,但是一想起眼前这个是儿媳妇,不是他那耐打的儿子,就忍住了。   这回三夫人也跪倒在地,开始掏出锦帕哭了起来。   “我好命苦啊,明明生了一对龙凤双胞胎,都占了长的位置,却要我儿硬生生让出长孙的地位,还要被远远地送出京都求学。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只因为大嫂是侯门之女,而我是外官之女吗?老天爷啊……”三夫人哭得好不凄惨。   她哭诉的话简直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几乎在场的人都能背出来,连个字眼儿都不带变的。   “娘,二哥他在山上如何啊?”卫长娇自认为有亲娘撑腰,母女俩抱头痛哭,越哭越厉害。   卫长安看着她们母女俩跟唱戏似的,一个哭得比一个好听。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冷哼不止。   许氏的确是侯门之女,但是她嫁入卫侯府不久,自己的父母就离世,甚至她都一病不起。一直没有生育,直到三夫人入府,妯娌两个一前一后怀上了,不过却是三夫人先怀上了。   按照日子算,理应三房占了长孙的位置。三夫人年轻的时候,比现在更加嘚瑟,外官之女嫁入侯门,而且一进门在子嗣上就能压长嫂一头,可谓春风得意。   那个时候正是大房和三房斗得最凶的时候,几乎全府的人都在等着看,这两位夫人究竟谁先生下小公子。   或许是作为母亲的坚强,又或许是身为妻子,想要替夫君排忧解难。许氏做了这辈子最冒险也最英明的决定,她决定吃药强行先生下自己的孩子。   这才有了长安,可惜长安却是个姑娘。大老爷当时被皇上派去救灾地当钦差,十分凶险。甚至已经断了许久的联系,许氏大着胆子收买了接生婆,打点了身边的人,将长安变成了卫侯府的嫡长孙。   卫长娇兄妹则比长安晚出生一个月,但是却失了先机,不占嫡也不占长。这也成了三夫人恨透了许氏的原因,许氏亲手把三夫人从美梦的云端拉了下来。   或许是孩子给长房带来了运气,三房没有再压过去。   “夫人,你是长辈却带着这些小辈胡作非为,心里戾气太重,该给你的菩萨多烧香念经了。如果闲来无事,就替长安多抄些经书烧给菩萨,大儿媳身子不适,你这个做祖母的应该关怀一下。二儿媳也是,如果真担心长德,少哭些多给他抄经才是正理。”   卫侯爷走到老夫人的身边,双手背在后面,极其不满意地说道。   “长安,我们走吧。让这些老娘们待在这里好好哭,不哭个够不让走!”   卫长安早就不想待了,正好听到卫侯爷的话,立刻就跟着他离开了。   卫侯爷直接去了前厅坐着,大马金刀的坐姿,像是要等什么人一般。而卫长安原本准备留下来看热闹,却被他给撵走了。   ***   卫长安赶到许氏院子的时候,几个小丫头都被撵在外头,窃窃私语。看见她过来了,立刻挺直脊背站好,不敢再说什么。   “大公子,您来得正好,夫人正闹脾气呢!”一个丫头见她来了,喜出望外,立刻迎她进屋。   “夫人,您别再哭了,虽然闹到了大公子的屋里,但是有侯爷在场呢!公子不会吃亏的。”卫长安刚进去,就听到有人在劝许氏。   许氏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手帕捂住脸,显然是哭了,抽抽噎噎的显得好不可怜。   “娘,您怎么哭了?我不是好好的,有祖父在,她们怎么可能闹得起来。老夫人和三婶都被罚抄经书呢!”卫长安从一旁的丫鬟手里接过锦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眼泪,轻声地安抚道。   没想到许氏听见她的声音,哭得更凶了,甚至在她靠近的时候,一把抱住了她,不停地喊着:“我的儿,我的儿,娘对不起你啊!”   卫长安见她这么激动,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挥手让左右伺候的丫鬟退下。直到房门被关上,她才松了一口气,顺手搂住她。   “娘,您别哭,你哭了我心里也不好受。”   “长安,是娘不好。娘鬼迷了心窍,好好的女娃儿怎么能去当男人?这侯府的爵位我们大房也不稀罕,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饱穿暖就行了。我怎么能那么做啊,害得你一直被她们骂,却无力还口……”许氏哭得越发伤心了,甚至到最后都开始发起抖来了。   卫长安从小被教导要像男子汉的样子,所以一直知晓好男不跟女斗,对于三房那奇葩娘儿俩,一直是躲得远远的。   许氏整天惶惶不可终日,就怕事情败露,又心疼她本该娇养大的姑娘,却像个皮实的小子被折腾。再加上还得处处让着卫长娇,许氏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她想替长安争口气,偏偏她自己是这种性子,只能自己怄气了。   “娘,你别怕。这些都不是问题,以后都会解决。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把三房扳倒,否则他们一旦知道我的身份是个女孩儿,那就没有我们的活路了。您还记得二叔吗?您不想让爹也变成一缕冤魂吧?”卫长安按住了许氏的肩头,轻声安抚着。   只是说到最后两句话,却是带着几分冷意。   许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忽然不哭了,更加用力地往卫长安怀里钻。   卫侯府之前还有一房嫡房,是和大老爷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过当时卸了外任,往京都赶回来的时候,死在了路上。   这位二老爷曾被夸赞有大才者,不到三十岁就在外面历练过一番,回来之后必定有大作为。可惜他没有等到升官发财,实现自己的抱负,甚至也没能为嫡房增加一片筹码,就抛下娇妻幼女,命丧黄泉了。   当初许氏硬生生地把长安变成早产儿,隐瞒她的性别,也是害怕大老爷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他们大房连个男孩儿都没留下,恐怕很快就会被三房吃的骨头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  要租房子住啦,又要烧钱啦,漂在外面的人房租就要占几分之一,心疼!   公司食堂的饭菜是大学期间的两倍,想哭……   吃不起也住不起,更加死不起了!_(:з」∠)_ ☆、008 侯爷打人   “不,我不要你爹也那样。没了他,我们俩该怎么办?”许氏连连摇头,她说着话声音又变得颤抖起来。   卫长安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道:“所以娘你一定不能慌不能乱,特别是在面对我的事情上。我是卫长安,是你怀胎了七个月早产生下的儿子,是卫侯府的嫡长孙,京都的长安公子。”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几句话,像是要给卫氏洗脑一样,不停地重复着她的男儿身份。   许氏趴在她的怀里,虽然眼泪一直没有止住,但是却跟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仿佛这样就能变成真的似的。   “夫人,大公子,四姑娘来了。”外头的丫鬟轻声通传了一句。   许氏的精神已经好些了,听说四姑娘来了,更是把眼泪擦干净,勉强露出一张笑脸来。   卫长安看见她这副样子,不由觉得好笑。许氏永远像个小姑娘似的,即使嫡庶房斗了这么多年,她这个娘亲始终倚靠在丈夫和女儿身后。   “伯娘,大哥。”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姑娘,声音娇脆动听,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   “长留,你这会子就敢出来了?”卫长安看见身穿着一身嫩黄色裙衫的小姑娘,只觉得眼前一亮,阴沉的气氛都散去了不少,不由得调笑了一句。   卫长留就是二老爷的幼女,当初二老爷去世的时候,她才几岁大。她的母亲也是士族之后,其家族不忍她年轻守寡,想让她改嫁,但是二夫人是贞烈的性子,当天把长留放在了大房,就三尺白绫挂在了脖子上,随二老爷去了。   长留长留,留福留寿,留世间一切美好。   可惜二老爷对嫡女的期盼,似乎没能如愿,她幼时没能留住父母,就仿佛预示着她这悲惨的开端,只能留灾留难一般。   “大哥又欺负我,我怎么就不敢出来了?反正大姐又不知道是我捉弄她。况且我听说伯娘伤心了,特地来看看。难怪伯娘整日担忧,有这么个欺负小妹妹的儿子在,肯定每日都怕他捉弄我!”卫长留撅起了嘴巴,一脸的不满,故作娇嗔地说道。   她的几句话,让一旁闷闷不乐的许氏,都直接笑出声来。   卫长留是大房带大的,这屋里的下人经常都是直接叫她姑娘的,偶尔通传的时候才加上排序。许氏也把她当亲女儿看待,长安不能穿小姑娘的裙子,许氏就把打扮女儿的一腔热血全部放在长留的身上,所以这小姑娘一向吃穿都是府里最精细的。   “你这个憨丫头,想告你大哥的状,当然得趁着他不在的时候,以后我找他算账,也好把你摘出去。现在倒好,等着你大哥捉弄吧!”许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满脸的慈爱。   卫长留虽然是许氏养大的,不过性子却一点儿都不像。相反古灵精怪、调皮捣蛋的,许氏曾说过,这一点很像二老爷。   之前卫长娇在树下看书,忽然几只虫子落了下来。有的掉在书上,有的落进了她的脖颈里,当场就吓得昏过去了,正是这小丫头使得坏。   卫长安扬起手,作势要打她,卫长留直接躲进了许氏的怀里,娇声道:“伯娘救我,大哥真的要打我!”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外面候着的下人听见许氏阴转晴的状态,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年纪越大的女人,矫情起来就越招架不住。   不过他们夫人就是这个性格,大多数时候连四姑娘都比她有决断力。   “夫人、大公子、姑娘,外头出事儿了!”青菊急忙跑进来。   卫长安皱了皱眉头,她身边的四个贴身丫鬟梅兰竹菊,都各司其职。青菊因为年纪小,所以经常会跑去跟外院打听消息,听她这着急的语气,看样子是出了大事儿。   还没等人问,青菊就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三老爷一回府,就被侯爷打了。一路打一路追,捡到什么都往三老爷头上招呼,听说可惨啦!老夫人和三夫人已经赶过去了,都拦不住!”   青菊的嘴皮子顺溜,噼里啪啦就说完了。   她声音脆响,像是过年时聚在一起嗑瓜子似的,热闹喜庆还招人喜欢。特别是在她说这段时,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卫长安多想了,总觉得这小丫头在用一种等着看好戏的态度,甚至连语气都是幸灾乐祸的。   “这是怎么了?祖父可是很久不理事了,一出关就打三叔。三叔肯定是做了什么大坏事儿吧?”来凑热闹的又多了一个,卫长留从许氏的怀里挣开,差点就要拍掌欢呼了。   卫长安却是猜到了,原来刚刚卫侯爷在前厅等着,就是准备打三老爷。还把她撵走,是怕她这个晚辈看到三老爷的难堪的吧?不着调的卫侯爷,总算还能想起给儿子留点脸面。   不过这都打得全侯府都知道了,三老爷的脸面恐怕早就不在了。   “大哥,我们快点儿去看看!”卫长留十分激动,直接就要往外面冲,却被长安拉了回来。   她从桌上拿了一个糕点,塞到了卫长留的嘴里,轻轻地瞪了她一眼:“吃的堵不住你嘴,去那么早作甚,难道还替他求情吗?”   卫长留眨了眨大眼睛,又乖乖地坐了下来。   ***   “公公啊,你要打就打我,不要再打我们老爷了。是儿媳的错,他明日还要去点卯的……”   等卫长安两人出来的时候,大老远就听见三夫人哀求的哭嚎声。   过了片刻,他们就瞧见三老爷缩头缩脑地往前跑,卫侯爷就跟在他后面,手里拿着藤条,一下又一下劈头盖脸地打过去。   三老爷的双手根本挡不过来,而且他也不敢真的跑开,就像是慢慢绕圈似的,一边跑一边被打。   看着他这副滑稽的造型,卫长安险些笑出声来。卫侯爷这种打法,让她想起卫侯爷打小孙子也是这种架势。三老爷现在的表现,还不如他自己的儿子。   三夫人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嘴里不停地求饶。可惜卫侯爷根本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丝毫不搭理她。   三老爷这顿打,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场无妄之灾,根本就是因为卫侯爷没办法教训儿媳妇,只好拿儿子来发泄怒气。   最终这场闹剧,直到大老爷回来才终结了。三老爷最后是在三夫人震天的哭声之中,被人抬着回院子的。   卫侯爷似乎动手打得舒坦了,火气消了不少,慢慢悠悠地往内院走。很显然是要去找明姨娘了。   “大哥,你说祖父把三叔打成这样,明姨娘会有什么反应?”卫长留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不由得悄悄凑了过来,低声问了一句。   卫长安摇了摇头,自始至终明姨娘都没有出现过。无论是三老爷被打得满地乱跑,还是三夫人鬼哭狼嚎,都没能让这位明姨娘出面。   “大哥你也不知道吗?明姨娘太神秘了,基本上都不跟谁接触的,祖父每日都陪在她身边,我想找她说话都没机会,一靠近就被骂走。真有那么宝贝吗?”卫长留明显有些失望,她撅着嘴巴,开始嘀嘀咕咕地控诉起老不修祖父来。   卫长安忽然有些烦躁,上辈子的时候,她待在府里的时间太短了。似乎就是在这之后不久,宁全峰就跟她走得很近了,然后她就深陷其中,及笄后就嫁去了宁国公府。   正如卫长留所说,这位明姨娘真的接触不多,一切的印象都来自于据说。这种控制不住的感觉,让卫长安心里没底,甚至有些惊慌。   ***   “长安,跟我来一趟。”用完晚膳,大老爷便轻声让长安跟上。   父女两人一前一后往书房走,卫长安看着他那略显清瘦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怅惘。   父亲在她的眼中,曾是无所不能的代表。幼时,三夫人因为长安早产抢走了卫长德的长孙之位,经常不管不顾地大哭大闹,甚至还要抢长安。   那时候她不能反抗,好几次都差点被人发现她其实是个姑娘家,但是卫霖身为父亲总能及时出现,救下她。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起早贪黑地跟她一起蹲马步习武。   她和卫霖之间的相处,可以说除了她不是真的男人之外,他们俨然就是一对父子。望子成龙的父亲,和敬仰父亲的幼子。   “之前皇上让几位年纪稍大的皇子,各自从勋贵的子弟中选一位当帮手,进入六部中理事,而且皇上要亲自考察。六皇子把名额给了咱们府,你恐怕要入宫。”卫霖坐在檀木椅上,神色一片昏暗,情绪也很低落。   卫长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前世的时候,六皇子献给静妃的生辰礼物,就是那块前朝玉佩,直接导致皇帝的不喜,所以最后理事的皇子中,没有他。   但是现在她提醒了沈铉,六皇子投桃报李,就想给她一点回报。   谁都知道,这一次选的帮手,日后就是皇子身边的绝对亲信。原本应该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对于卫长安来说,却是噩梦。   宫中到处都是眼线,她不可能把贴身伺候的全部带入宫,她的女儿身很有暴露的可能。   她蹙紧了眉头,心里默念:殿下啊殿下,我帮了你,你可害苦了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考试,之前几天一直在背书,每天还要做随堂练习,比初高中复习考试还夸张。   好在今天终于要有结果了,祝福我通过吧/(ㄒoㄒ)/~~    ☆、009 众人聚首      “大哥,听说你要进宫啦,如果得了赏赐,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带几朵绢花。”卫长留看到长安,立刻就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   老夫人还没收拾好,几个小辈就在外屋等着请安。   一旁的卫长娇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嘲讽地笑了笑:“四妹,不是姐姐说你,宫里头的绢花再好,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没得让人家瞧着笑话,目光短浅。”   六皇子属意卫侯府的子弟,已经不是秘密,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大公子要入宫觐见了。即使不用像皇子身边的伴读一样,常日居于宫中,但是这次的人似乎有很大机会留在宫中,跟着皇子们。   卫长留说要长安带绢花回来,也不是真的为了那点东西,只不过是跟她撒娇而已。没想到从卫长娇的嘴里出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哼,我再怎么目光短浅,也比不上一些都议亲的姑娘了,还巴巴地往长兄的房间里闯,真不害臊!”卫长留头一扭,就从下到上扫了一遍卫长娇,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   卫长娇自然是气得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样子有些吓人,最后小声嘀咕了几句。   “老夫人起来了,唤公子和姑娘们进去呢!”有小丫头打起了帘子。   三个人按排序走了进去,许氏和三夫人已经在一旁伺候老夫人了。老夫人之前被卫侯爷训斥了,着实臊了好几日躲在屋子里不出现,连小辈的晨昏定省都免了,今日还是恢复请安的头一遭。   “见过祖母。”三人都冲着老夫人行礼。   实际上这位继室侯夫人,辈分很高,但是年纪比大儿媳大不了几岁。可怜她之前嫁过来,就因为辈分要穿得老气,摆出一副架势来。   “快起来吧,前几日我病了,你们都有心了,祖母很高兴。”老夫人连忙摆手。   她今日脸上的粉似乎抹了不少,脸色看起来比平日要白些,装病还装得挺到位。   “祖母这是哪里话,您是我的长辈,我这个做孙女的当然要孝敬您。那人参可是二哥从山上托人送来的,听说也有好多年了。”卫长娇立刻就忍不住开口了,原本就是尖利的嗓音,她非要拿捏着嗓子做撒娇的状态,显得更加刺耳。   看着她这般说话讨好的模样,卫长留不由得撇了撇嘴巴,只是坐在那里吃糕点没说话。   “长德有心了。”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对于卫长娇这种套近乎并不为之所动。   她这样不给卫长娇面子,让几个人都愣了一下。老夫人一向都比较偏袒三房,这回怎么转性了?   “长安送的血燕窝很好,我吃着觉得气血足了许多。听说是宫里头送来的,日后不要做这种事儿了,既是贵人们的恩典,你应该自己吃。”   老夫人看向卫长安,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甚至目光里都带着几分慈和的意味。   “祖母这是哪里话,宫里虽然给的不多,不过孙儿拿来孝敬祖母,想必贵人不会怪罪。”卫长安愣了一下,反应却是不慢,轻声细语的样子,完美地扮演着孝顺孙子的角色。   老夫人这几句话,在场的人都听出了意思来。卫长安要进宫了,所以原本有些偏袒三房的老夫人,已经把天平倾向大房了,墙头草果然不是白当了这么多年,闻风而动,立竿见影。   卫长娇的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她没敢立刻发作出来,只是撅着嘴巴坐在那里不再多说一句话。   请安回去的路上,卫长娇就扶着三夫人的手,对着自己的亲娘抱怨了。   “娘,您看祖母说的是什么话?吃了几碗血燕窝,气血就足了,真当那东西是灵丹妙药呢?那血燕窝还是大哥前几年生大病的时候,宫里头给的,留到现在估计早烂了。把个破烂货都当好的,祖母她眼瞎了不成?二哥送的人参多好啊……”   卫长娇气急败坏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气得眼睛发红。   幸好她们母女俩已经走到三房的院子附近了,否则这番话被别人听去,告诉了老夫人,又是一顿折腾。   “我的小祖宗,你就小点儿声吧!前几日刚被你祖父骂,你爹都被打了一顿,安分一点儿。你难道想你祖父亲自拿着藤条抽你吗?”三夫人立刻捂住她的嘴,扯着她的手臂快速进了院子,浑身冒出了冷汗。   之前因为卫长娇的事情,三老爷不仅被打,还在全府的下人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三老爷虽然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是对三夫人的态度可谓狂躁不已,甚至还扬言要去小妾屋里躺着,都不要在她这个丢人的正妻床上。   “娘,我当然知道。可是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卫长安进宫,然后让大房水涨船高?我们三房怎么办?现在连长留那个小丫头片子都能踩我两脚!”卫长娇着急地不停跺脚,脸上露出极其不甘的神色。   三夫人拉住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刚传出风声的时候,你爹就想到法子了,不会让大房那么顺利的。就这两日,应该有眉目了。”   三夫人和卫长娇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但是三老爷却不是吃素的。   此刻他正趴在床上,旁边有美妾喂他吃葡萄,他的手里则拿着一封书信。等看完了之后,脸上就露出几分阴险的笑容。像是饥肠辘辘的狮子,正好看到不远处在河边喝水的猎物一般。   ***   “公子,这是宁世子下的帖子,邀您今日去吃酒。”外头小厮送来一张帖子。   卫长安随手翻了翻,就扔到了一边。   “公子,您不去吗?”青菊看她没什么动静,不由得问了一句。   卫长安站起身,毫无形象地竖了个懒腰,低声道:“去,换衣裳。”   她肯定是要去的,那帖子里请的人全部都是勋贵子弟。不用猜她都知道,肯定是这次被皇子们选中的人,她看到了好几个熟人的名字。   “长安兄总算来了,来迟了可得受罚。”宁全峰看见她进来,立刻就吆喝着让喝酒。   卫长安连连作揖,七八个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刚好凑在一个包厢内。   当然这些人里面不止是这次名单里面的,还有之前就在皇子身边的伴读,七八个人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未及弱冠未上朝堂,却已经显示出超越年纪的成熟。   每个人都端得是风度翩翩,目光看向别人的时候,似乎眼睛里面装满了星星,踌躇满志。   “家中有事来迟了,自罚三杯。”卫长安十分上道,直接举起酒杯就灌了三杯。   周围一片叫好声,那几个人也都端起酒杯,气氛一时之间变得热烈起来。   卫长安挑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旁边就是她的好伙伴吏部尚书之子——杨琪。比长安年长两岁,性子跟她却是恰恰相反,油嘴滑舌,性子有些吊儿郎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听说你之前在如意斋跟六皇子闹别扭,这回又找你进宫,是不是为了整你?”杨琪一张口就不是什么好话。   卫长安拿眼角看他,鄙视的神情溢于言表:“六殿下宽宏大量,岂会跟我这种升斗小民计较。”   杨琪冷哼了一声,皱了皱眉头:“牙酸,听你说这些话,还不如去翠微阁和春仪院听小曲儿。”   杨琪之父比较有本事儿,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靠着自身本事爬到了吏部尚书之位,传说中的天官。   这位吏部尚书也是传奇人物,一直憋到三十岁都不肯成亲,即使有小妾通房也一直都被灌避子汤。直到他的身份地位配得上侯门之女,把薛侯府年华正茂的嫡姑娘娶回家当夫人,然后诞下嫡长子,就是杨琪。   “全峰,你我日后皆为五皇子排忧解难,今日我敬你一杯。”说话的人并没有避讳在场的其他人,直接对着宁全峰敬酒。   这位是五皇子的伴读齐沙仲,说起这位伴读,几乎是在座的皇子伴读中最神奇的一位。他的祖父是言官之首左都御史,齐沙仲跟那刻板的老头学的几乎一模一样,年纪轻轻的却满口之乎者也,呜呼哀哉,听说就连好脾气的五皇子有时候都招架不住。   宁全峰是五皇子指名要的人,在场的心里都清楚,能让齐沙仲放下身段敬酒的人,证明宁全峰人模狗样的还是有几分本事儿。   卫长安看完热闹,不由得撇了撇嘴,她的印象里齐沙仲的下场可不算太好。   “你是跟着谁的?”她一扭脸就疑惑地看着杨琪。   前世这些被选中的人里面,可没有杨琪。看样子她的重生,不仅是改变了自己和六皇子的走向,甚至连身边人的命运也都跟着变了。   杨琪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五皇子。”   他扯着嘴角,有些得意地笑。看见卫长安惊讶的神色,放了一根食指在唇间,做出嘘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存稿功能,目前新家还没网,存稿已经岌岌可危。   新上班一大堆要学的东西,背的焦头烂额,希望小天使们给我动力,让我可以有力气码字啊啊啊! ☆、010 遇见仇敌   卫长安被他弄得有些糊涂了,按理说每位皇子只有选择一位帮手的权利,宁全峰肯定是跟着五皇子的,杨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骗我?”她皱了皱眉头,明显是不相信。   杨琪摆了摆手:“我为什么要在这上面骗你,我发誓我只骗过你两次。一次是我跟你说我五岁看过丫鬟沐浴,其实是七岁。另一次是我每回跟你说要回府看书,其实是跑去春仪院看姑娘。”   他说得一本正经,卫长安则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杨琪的确有一位自带圣光的爹,但是他这个儿子似乎长歪了。从小就溜猫逗狗的,一副无赖样儿。光他说过偷看丫鬟沐浴,就不下三次,每次说得唾沫横飞,也不知真假。   明明卫长安无论看上去还是私底下,都是正人君子的做派。这个小人样儿杨琪,还偏偏就喜欢对着她说。   “你都不脸红啊,我每次跟那些书呆子讲,一个个都臊得慌,要么就跑了,要么就呵斥我。只有你反应最无趣,你看我要是跟齐沙仲说,他非得杀了我。”杨琪撇了撇嘴,几乎每次都嫌弃卫长安没有反应。   其实不怪长安,他说的那些女人如何,长安自己都有。如果杨琪换成偷窥男人沐浴,或许长安就能给他满意的反应了。   “究竟怎么回事儿?”卫长安挥了挥手,把歪到十万八千里的话题又扯了回来。   杨琪凑近了些,低声道:“总共就来了三位皇子的伴读,理应也只有三位帮手才是,可是这里总共有九个人,二选一呗。”   卫长安看了看,还真是这样。看样子这一次的选择十分谨慎,皇子们当真是要选得力心腹的。今上也够慎重的,每一个儿子都用心培养,却迟迟不立太子,也不封亲王,分明就是要让几位皇子大乱斗。   “你的竞争对手倒是看不出来,不过跟着六皇子几乎没什么好果子吃,自己小心。”杨琪似乎喝得有些多了,面色开始泛红。   卫长安只是点了点头,不与他计较。若她不是女儿身,恐怕无论怎样,她都要入宫帮着六皇子的,可惜天命难违,她必须先把后宅清理干净。   她正神游之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外面有人探了一下头,仔细看去,果然看见是自己身边的小厮青纸,似乎有急事找。   “府中有事儿,我就先行离开了,诸位慢用。”卫长安的目光一闪,冲着在座的人作揖。   大家三三两两都已经说开了,酒兴正酣,也不在乎少一两个人。杨琪趁机跟着出来了,等到人少的地方,青纸也不避讳杨琪,直接跟长安汇报。   “公子,二公子回京了,消息瞒得紧。到了京郊才收到消息,这会子恐怕已经要进府了。”   青纸的话音刚落,杨琪就蹙起了眉头,扬起声音不屑道:“你家可真是不太平啊,看你有个进宫机会,立刻就回来抢了。”   “别说得跟你家太平似的,快回去做你的纨绔子弟去!至于他还翻不起风浪!”长安一扭头,直接毫不客气地反击道。   两人分道扬镳,长安的马车不疾不徐地往家赶,卫长德好容易回来一趟,三夫人估计抱着他要哭好久,她不想去耳朵遭罪,所以就慢慢悠悠地回去。   “慢慢来,不要挤,每个人都有。我们周侯府的大姑娘替老夫人祈福,特地在这里设置粥棚,想要的可以端着碗过来。”一道响亮的吆喝声传来。   卫长安微微愣了一下,待听清楚外面的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停车。”   “大家请有序排队,我是女流之辈,不好露面,就待在马车上,还请各位不要见怪。这次施粥,乃是我诚心之举,所有的粥食煮完之后,都要用筷子插下去,不倒者方为合格。如果诸位在盛粥的时候,发现有不合格的,敬请告诉我这丫头,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只希望我的祖母能平安顺遂。”   一道娇柔动听的声音传来,语速不疾不徐,态度也十分亲和。好像此刻说话的人不是周家的大小姐,而是与他们一样皆是普通人,话语间都透着几分虔诚。   坐在马车里的卫长安,听到这道声音,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周玉玲,上辈子那个折磨她、羞辱她、将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贱/妇。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抬手掀开车帘,就看到了不远处设了粥棚。在几个护卫之后,停着一辆精巧的马车,显然里面坐着周家大姑娘。   “贱人,贱人。”卫长安虽然不再那么冲动,但是眼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心底的恨意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的手指狠狠地抓着旁边的车壁,甚至发出刺啦的闷响声,刺耳至极。   “周大姑娘真是天女在世啊,这粥里还有肉,好香!唔,好好吃……”队伍前面领到肉的一个叫花子,狼吞虎咽地吃着,边吃边激动地高呼,差点就热泪盈眶。   听说粥里有肉,排队的人又增加了不少。不只是叫花子和家里困窘的人,就连家境不错的平头百姓,也带着孩子排队,就为了尝尝侯府发的肉粥是什么味道的。   “公子?”跟在车旁的青纸轻声提醒了一声,他们在这里已经停得够久了,只怕回去得太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过来,我有事儿吩咐你去做。”卫长安轻呼了一口气,她冲着青纸招了招手,低声嘀咕了几句。   青纸领命留了下来,其他人则继续赶车,往卫侯府走。   等她回府之后,三房一家子还没哭完呢!就连请假在床上躺着修养的三老爷都下床了,看着被围住的卫长德,一口一个“吾儿回来就好”。   恰好卫长安进屋,卫长德回过身来给他抱拳行礼:“大哥。”   “二弟。”长安回礼,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一个浅笑吟吟,一个意味深长。   三老爷坐在软垫上,看着自己儿子和大侄子对比,越看心里越高兴。卫长安那个小兔崽子,除了占了嫡长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比得上自家儿子。   “长德,娘已经好几年没看到你了。你之前一趟走的时候,只比你大哥高一个头,现在要高一个半了,又长高了。娘好欣慰,还这么壮实,在山里学武辛苦吧?”不愧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三老爷心里刚闪过这个想法,三夫人就说了出来。   特别是她看向卫长安那略显打量和不屑的目光,简直让人难受。   “娘,不辛苦。祖父呢?”卫长德终于有机会坐下了,立刻开口询问卫侯爷。   三夫人也反应过来,自家儿子那么辛苦去山上学艺,就是想要讨卫侯爷的欢心。这些话当然得当着老人家的面儿说,不然这么多年不是白折腾了。   “公公呢?你们这些去请的人怎么这么慢?”   旁边一个丫鬟有些尴尬,她看了一眼旁边大房的人,踌躇着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儿,话都不会说了吗?”三夫人很不满地瞪了一眼过去。   “回夫人的话,明姨娘身子不适,侯爷要在旁边照看。等过几日,明姨娘身子好些了,再让二公子前去拜见。”   这丫头的话刚说完,屋子里的人就表情各异起来。   三夫人气得手都发抖了,三老爷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儿,倒是卫长德本人还能沉住气。   “派个人去跟祖父说,长德多谢祖父体恤。明姨娘病了,我原本该立刻去看她,但恐让明姨娘操劳。过几日,孙儿一定去看望。”卫长德表现得完美无缺,完全增加了好感度。   三老爷对这个儿子显得更加满意了,他在心里庆幸,幸好没有把儿子也留在三夫人身边,否则就要养成卫长娇那种性子了。   他顺带着还看了一眼长安,那种不屑的意味就更加明显了。   “我不在府上这些日子,辛苦大哥了。”卫长德倒是还记得她,一直不停地跟她说话。   ***   卫长德的回来,像是一滴水落进了热油锅里,引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三房一下子变得斗志汹涌,仿佛有人撑腰了似的。   三夫人张口闭口都是长德,连续几日都换上漂亮的新衣裳,无论有没有人问,她都要大肆显摆一下,然后告诉别人这是儿子孝敬她的。   当然她这回也学聪明了,各人那里都送了礼去,一概皆是以二公子的名义。   卫长留最看不得三夫人这副样子了,私下里已经跟长安嘀咕过好几次了:“看着三婶穿金戴银那样子,好像二哥不是去山上苦修,倒像是去金银窟里享清福了,所以一回来就腰缠万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卫长安对她嘲讽三房的话,笑而不语。   三房最近的一系列动作,其实都只是为了迷惑大家,小动作早已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幸好电脑修好了,还好资料没丢,钱包都瘪了,心疼!   想起待会儿又要去对着傻逼说话,我就心塞,每天都是负能量爆棚。   希望大家也能心疼一下外表粗壮但内心瘦弱的胖歌,(づ ̄ 3 ̄)づ ☆、011 长安晕倒      “哎,大哥,你这驴肉饼怎么这么多,我那里只有几块的,伯娘还不让我多吃。”卫长留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一大盘子冒尖的驴肉饼。   这是小厨房新研究出来的,里面用驴肉末包得,还有核桃碎做成的,味道特别鲜美,几乎吃了一块就停不下来。   不过往常对长留一向大方的许氏,知道长留一次性要吃好几块,便吩咐了厨房规定她吃的数量,让这小丫头馋死了。   卫长安看着她毫不客气地大口咀嚼着驴肉饼,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低声道:“不让你多吃是为你好。”   “那你怎么能吃这么多?”她立刻撅着嘴巴,有些口齿不清地反驳道。   卫长安扯着嘴角轻轻地笑了,微微弯起的眼眸里带着几分蔫坏的意味:“因为我是大人,我是男子。”   卫长留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着长安。   卫长安稍微朝她靠近了些,压低了嗓音说道:“驴肉和核桃都有壮阳的功效。”   “……”   卫长留被闹了个大红脸,她支吾了半天,一跺脚就撒腿跑了。吃了一半的驴肉饼也不要了,并且发誓再也不馋嘴了。   看着小丫头急忙离开的背影,卫长安直接轻笑出声来,脸上带着几分满意。她伸出手捏起一块驴肉饼,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整块。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直接投射到一旁廊柱上挂的宝剑上,剑鞘上的宝石闪闪发光。那带着弯钩的形状,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公子,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青菊趴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探进了半个身子,低声问了一句。   卫长安被她这副胆小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青梅从外面走进来,顺带着把青菊也扯了进来,手点着她的额头呵斥。   “死丫头,谁教你的规矩,仗着公子纵容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青菊缩了缩脖子,见青梅骂完她就去给卫长安收拾东西,没工夫搭理她,又大着胆子吐了吐舌头。   “你怕什么,我都说了他要害得是我,怎么可能牵连到别人,否则就暴露了他自己,一切白搭。”卫长安拿了一块驴肉饼递给她。   青梅是个馋丫头,当然知道厨房最新做出来的驴肉饼很受欢迎,但是往常总要想法子卖乖讨东西吃的她,却没有尝过这东西是什么味道。   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她不想死。   “奴婢不饿,公子您吃吧。”她近乎泪流满面地说道。   ***   没过几日,就到了皇子们点名的勋贵子弟入宫的日子。   大房为了这日已经准备了好久,一身的行头,入宫要说什么话,打赏的银子,许氏和大老爷都一一打点过了。   “公子,时辰不早了,您该起了。”青梅领着几个丫鬟候在外头,往常这时候卫长安早该起了,但是偏偏今日最重要的时刻没见人影。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青梅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句,依然无人应答。   “你们快去派人找夫人,我和青兰进去看看。”青梅急声地吩咐道,立刻拉着青兰进门。   卫长安晚间休息,一般是不留人守夜的,她的屋子里基本上也只有贴身伺候的四个丫头能进,其余的人都得在四个大丫头的带领下才能进。   整个卫侯府的人都知道,大公子房里的规矩最多,稍微出个错,就会直接被打发掉。   许氏赶到的时候,卫长安还是没能起来,甚至别人说话都没有回答了,她陷入了昏迷。   “来人呐,快请大夫。我的儿,你莫要吓唬为娘!”许氏整个都乱了,立刻大喊着让人请大夫,她趴在床边哭。   当日,卫侯府奉旨入宫的是二公子。   总共六位进宫,皇上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一开始就二选一出来,而是把那些人都留在了宫里。   倒是卫侯府的大房乱作一团,卫长安躺在床上,迟迟没有醒过来。找了大夫来看,也没瞧出什么毛病来,开了一副药就立刻离开了。   许氏连夜守在卫长安的床边,最后总算被人劝着回去歇一歇。不过刚出了院子,就瞧见三夫人和卫长娇,这母女俩一身正红的裙衫,头上的珠钗步摇十分闪亮,两个人一手一把团扇,摇摇晃晃地好不惬意。   “大哥这一病,连他院子外面的花花草草都枯萎了。娘,要不我们改日再来吧,我怕被传染上病气。”卫长娇娇滴滴地说着,语气里充满了嫌弃,还抓着三夫人的手似乎要退出去。   “那你干脆搬出府去好了,我怕被你传染上人不怎么样还浑身臭毛病的病气!”一道尖利的呵斥传了出来,只见卫长留跟在她们二人身后出来,气哼哼地说道。   “臭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嘴巴欠撕了吧?”卫长娇立刻转过身,边说边往她面前冲,很显然是要去打卫长留。   卫长留缩了一下脖子,明显有些害怕。她毕竟比卫长娇小了三岁,而且三夫人还在替卫长娇撑腰,她的身边就只有几个丫头,这些下人再怎么忠心护主,也不敢对卫长娇动手。   “你做什么!”许氏本来听着卫长娇的话,都快要被气昏过去了。   猛然听到长留的话,立刻不敢晕过去,生怕长留受欺负,立刻高声喝道。   “伯娘救我。”卫长留弯身绕过卫长娇,直接躲到许氏的身后。   “伯娘,您可不能偏心啊。刚刚这臭丫头骂我什么话,您是没听见啊。”卫长娇拢了拢衣袖,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盛气凌人的笑意。   一旁的三夫人也帮腔道:“就是啊,大嫂。长留也年纪不小了,即使无父无母,也不该继续偏宠下去,还是早点教育比较好。”   卫长留听到三夫人说这个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没觉得长留说错了什么,长娇更是老大不小了,性子如果还是这样的张牙舞爪,恐怕这亲事更难说了!”许氏难得强硬一回,到了这个时候,她倒是冷静了许多,只觉得浑身发冷,似乎想把心中的那股寒气散发出去一般。   “你……”对面的母女两个都没想到许氏竟然这样说,一时之间脸色青白交加,异常难看。   “伯娘说我这些,我自然是认的。不过我少不得还要张牙舞爪一回,长留这丫头根本就是丧门星,自小失去父母,现在又让大哥错失入宫的机会。幸好我二哥还好好的,能代表侯府入宫,否则今日降罪的圣旨恐怕就要下到侯府里来了。为了不让长留继续祸害人,应该把她送去乡下的庄子才是!”卫长娇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但是许氏无论再怎么样,始终都是她的长辈。   她不动手,不代表她能让人好过,特别是卫长娇撒起泼来,差点连街上屠夫家的娘子都没有她彪悍。   许氏都被她气得喘了起来,怒火中烧,走到长娇的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凭什么打我的姑娘?”三夫人一开始看见许氏来,没有认为许氏会打人,等到长娇的脸上真的挨了这一巴掌,她才着急地往前面冲,显然要跟许氏动手。   两位夫人的火气都这么大,着实吓坏了身边的一众小丫头。立刻有人跑去禀报老夫人和家中的老爷们了。   ***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正在案前翻着六位刚入宫的人选。忽而他抬起头,将手里的册子和资料一股脑扔到了一旁大太监李继忠的怀里。   “六皇子选中的两位,卫侯府和辽国公府的公子,都表现得不错。辽国公府是他母妃的娘家,选这家自然不意外。不过朕有点疑虑,不想让他和辽国公府太早搭上线,你觉得卫侯府的公子如何?”   李继忠听到皇帝的问话,手上捡东西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   “奴才不敢多言。”他低下头,样子十分谦卑,不过眼眸里却闪过一道精光。   “朕让你说就说,哪儿那么多的废话!”九五之尊显然有些不满意,声音里充满了威严。   “奴才听说六皇子原本看中的是卫侯府的大公子,不过在临入宫那日早晨,忽然昏迷不醒,至今还躺在床上。”   皇帝忽然不说话了,眉头紧皱,接过李继忠整理好的册子。拿起一旁的狼毫,在卫长德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退下吧。”   李继忠依言退下,他叮嘱了一旁的小太监几句,就拿着拂尘往偏殿走去。   忽然半路上一个小太监撞到了他,那个小太监连忙跪下求饶,他轻咳了一声让人退下,也没有追究。   等他再回到皇帝的明光殿时,怀里已经多了几张银票。   ***   “殿下,李总管收了银票,皇上那边也有所动作,看样子很快就能查到了。”   沈铉一身黑色的锦袍,手里把玩着一个扇坠,脸上露出一丝阴郁的神色来。   “卫长德能不声不响地把卫长安弄躺了,可见还是有几分本事儿的人。若是平时,本皇子收下他也无可厚非,多一个有计谋的帮手。不过他偏偏搞得是卫长安,上次我还欠卫长安一个人情,这次就当是还了!”他的手指摩挲着扇坠,描摹着外面的形状,眼眸中冷光乍现。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提醒一句:请勿过于考据。   文中诸多细节禁不住推敲,胖歌都是明白哒,一切为了剧情服务。   这章里面的驴肉饼也是我编造的,驴肉和核桃的确有壮阳的功效,小女孩儿能不能多吃,我就不造啦!   _(:з」∠)_万望大家理解! ☆、012 玲珑生死      “公子,您饿坏了吧?还得装多久的昏迷不醒啊,奴婢都替您着急。”青梅手里端着两盘子糕点,看着卫长安没形象地一口接一口吃着,语气里充满了心疼的意味。   卫长安装病也是很辛苦的,至少他不醒过来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吃饭,只有趁着许氏休息了,她才敢让贴身丫头送糕点过来。   “夫人太关心您了,要不您告诉她吧?”   卫长安皱了皱眉头,直接摇头:“不能告诉她,我娘之前差点跟三婶打起来,三房那边的盯梢明显宽松了许多。我故意在入宫那个早晨晕过去,就是要增加长德被怀疑的筹码,同样的三房也会预防我使诈。”   青梅点了点头,又替她倒了杯茶,免得长安噎到。   “青纸拖奴婢给您捎句话,您让他办得事儿已经差不多了,就这两日那位就要倒霉了。”   卫长安挑了挑眉头,她觉得自己的胃口更好了,整个人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好,你去通知他,让他去找青砚会合。把我们侯府的事情往外面说说,好让宫里的主子们知晓我那个二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又拿起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心情甚好地大口咀嚼起来。   “青梅姐姐,公子醒了吗?宫里的太医来啦?”外面传来青菊扬高的提醒声。   “咳咳,咳咳——”卫长安一下子就呛住了,不停地咳嗽着。   “公子没醒,我在替公子换衣裳,你让外面的等一等。”青梅一边高声喊叫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替卫长安收拾着。   “宫里来太医了?”卫长安好容易才缓和过来,稍微愣了一下,转而反应了过来。   “让青纸和青砚不要轻举妄动,传流言的事情不必了。看样子是宫里有贵人相助!”她拍了拍胸口,将衣襟上沾得糕点屑全部扫落。   卫长安原本准备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卫长德为了入宫的名额,把兄长弄晕了的流言。好让宫里的主子知晓,舍弃卫长德。   从卫长安知晓自己要入宫开始,就已经布下了这场局。局中之人都按照她所规划的,一步步走到现在。三老爷传信,卫长德提前回京,把她弄晕自己入宫。现在卫长德被怀疑,之后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既没有了暴露女儿身的危险,同时也让卫长德在宫里的名声上出差错,简直一举两得。   她的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笑意,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谁助她。皇宫里除了六皇子之外,她没有跟任何人打过交道。   大老爷陪着太医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收拾一新。   “王太医,犬子已经昏过去好几日了,每日都靠人硬喂一些水和稀粥。前几个大夫开了方子也不管用,急得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大老爷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挤出几滴男儿泪了。   轻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晕的卫长安,默默地在心底把亲爹夸奖了一遍。如果不是她亲自跟大老爷商量过,她都要被亲爹这演技给折服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搭在卫长安的手腕上,仔细地诊断着。   卫氏父女两个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被拆穿。   “他这是——”从进来开始就处惊不变的王太医,忽然惊呼出声。   这回卫长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了,这位王太医又有一个称号就王半仙,不是说他装神弄鬼,而是医术高超,基本上快咽气的人都能被他抢回一半的命来。   “大公子这是中毒了啊,而且毒性很诡异。”王太医继续诊脉。   大老爷的心又落了回去,但是听到中毒又猛然提起来了,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这毒名为玲珑心,一种无为无色的,中毒者表面几乎看不出症状,只是内里被毒性侵蚀。而且此毒不是日积月累那么简单,第一日中毒就得服解药,第二日则是一半的解药剂量,第三日是一半的一半,以此类推。直到最后毒性渗入心脉,中毒者还不会死,得等下毒者给毒引子,才会毒发。”王太医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   他的话音刚落,卫家父女俩已经冒出了一身冷汗。   卫长安更是咬紧牙齿才没让自己发抖,她没有服毒,只是服了扰乱大夫诊脉的秘药。但是现在却被诊出这种狠戾的□□,难道卫长德真的要她去死?   “因为此毒发散时,过程及其巧妙,患者毒发身亡后也检测不出死因,所有的毒性都会一同流入心脉,医术再强的大夫也无法诊断出,除非剖开中毒者的心,所以才叫玲珑心。下毒者当真心狠手辣!”   王太医见大老爷面色苍白,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依您的诊断,这中了玲珑心的人会不知不觉地死去?为何我儿直接昏了过去?”大老爷勉强镇定问了一句。   王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这也是老夫的疑惑,或许是大公子偶然吃了什么,又或许是下毒者出了什么差错,不是很了解玲珑心的用处。大公子体内的毒一直并没有持续地得到解药,药性没有挥发出来,所以直接逼得晕了过去?”   这时候太医的语气也不大确定了。   “那您可否找出犬子中毒的原因?”   王太医的眼神在四处扫了扫,最后停在了小桌上供着的驴肉饼。他掰下一块嚼了嚼,然后又吐了出来。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这饼子的确有点问题,里面加了特殊的香料,房事不多的年轻男子可能会失控。吃多了在猛然行房之后,形同牲畜。但是跟玲珑心没有任何关联。”   卫长安稍微定了定心神,这驴肉饼的问题,她的确查了出来,所以才敢放心大胆地吃。她是女人,男人吃了再怎么形同牲畜也与她无关。   她装昏迷不醒,完全是为了让三房不要轻易摘出去,但是这一检查倒是中了毒。完全是她预想不到的。   王太医又转了几圈,他没有任何发现。   “大老爷,这毒本就难找,隐藏得又深,恐怕——”王太医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一束橙黄色的阳光照射了进来,直接投射到廊柱上挂着的宝剑。剑鞘的宝石依然还是那样耀眼迷人,透着最危险的美丽。   “等等!”王太医刚要放弃,整个人的目光就被那把剑给吸引了。   “大老爷,派人打盆刚烧开的水,再端一盆盛开的海棠花过来。”王太医整个声音都扬高了,似乎都已经破了音,显然是激动的。   大老爷立刻出去吩咐,不过片刻这两样东西就已经准备好了。   王太医把盆平放在宝剑旁边的小桌上,让两物的距离接近,又将海棠花花瓣扯下,全部撒到了盆里。   阳光一点点地照射到宝剑上面,热水里氤氲出来的白气,全部蒸腾到宝剑上面,剑身上都仿佛要沁出水珠来。   剑身上的热气越来越多,终于形成一滴水珠,滴落进下面的盆里面。   “滴”的一声,水珠混入盆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但是异象就在此刻发生,那滴水珠遇到了海棠花的时候,忽然变了颜色显现出来,血的颜色。   很快就被水稀释掉,飘散的无影无踪。   又是一滴水落下,水盆里再次浮现出红色。   屋子里寂静一片,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大老爷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暗下来,他抬头看着廊柱上挂着的那把宝剑,神色阴晴不定。   卫长安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心里抓心挠肺的。   “这把剑早就在长安的屋子里,为何最近才……”大老爷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和难以置信。   “来人,把那把剑取下来放到我书房里去!”   卫长安的心底微震,她不必睁眼也知道那把剑是什么。那剑是她已逝的亲祖母留给她的,是谁把主意打到了遗物上面?简直就是遭天杀的。   “正如大老爷所看到的,那把剑的宝石上面应该是被抹了□□。遇到太阳照射发热,就会挥发毒性。按理说拥有此毒的人,应该对毒物甚是熟悉,才能运用得如此纯熟。但是偏偏在给解药时又没有按照惯例。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为何意,府上要小心。用毒是旁门左道,虽然大公子是最近才中的毒,不过这种诡异的□□却可以想法子封存很久不挥发,直到有人用东西引出□□。”王太医长叹了一口气,默念着造孽。   这卫侯府水深至此,简直是他始料未及的,看样子比后宫争斗还要恶劣几分。这么凶险的毒,对一个还未及弱冠的翩翩公子使用,当真是歹毒至极。   甚至还没有一击毙命,是为了警告,还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   送走了太医,大房就陷入了一片低气压之中。   卫长安躺在床上,即使身上盖着锦被,依然止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她服了秘药扰乱了玲珑心的发作,还是那个用毒的人出差错了,她活到现在似乎是侥幸一般。   王太医进宫将消息禀报了之后,皇上正在批奏折的手顿了一下。他面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晦涩难看,一下子将手中的狼毫摔出去很远。   “卫长德不知分寸,不懂尊卑,杖责四十再出宫。朕要他见血!”九五之尊这通怒火来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内的人都胆战心惊的,就连最了解皇上的李继忠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是谁得罪了皇上?是卫长德吗?   皇上只是听了个大公子的情况,就狠戾地教训了二公子,不问因由,不提凶手。仿佛卫侯府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九五之尊的心中已经有数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放存稿箱了,所以更新晚了!   其实我心里很没底,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日更了,因为这周榜单不更换。   我现在处于没榜的状态,如果更新的太多,数据很难看,最后上榜恐怕都无法挽回了。   好多同期的作者都是隔日更的,我也在考虑中…… ☆、013 施粥事败      “禀告殿下,卫侯府的二公子被狠打了一顿,几乎满身是血被拖出了皇宫。刚刚才被卫侯府的马车接走。”   沈铉坐在椅子上,听着属下的禀报,眸光微微闪了闪。   “卫侯府,卫长德……”他低声呢喃着,眉头紧锁,显然想不通为何皇上会动那样大的怒火。   “不知分寸,不懂尊卑。”沈铉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叨着,“父皇是要警告谁?”   九五之尊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无论是什么性子的人,只要成了皇上,都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今上在这一点上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这件事情能让皇帝如此震怒,甚至直白地说出这八个字,很显然卫侯府有人触及到皇上的底线了。   卫侯府自从卫侯爷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之后,名声已经大不如前了,究竟哪一点让今上这样警告?   “殿下,是否要问问李总管或者王太医?”那个侍卫低声建议了一句。   皇子打探今上的事情,都要掌握一个度。不过看着六皇子这副模样,很显然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再细查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暂时不要跟他们两人接触。父皇这次是真怒了,肯定十分忌讳人打探,这时候不能出去当靶子。”沈铉立刻摇头拒绝,如果是平时他还会铤而走险,但是现在他想到了一个更加适合的人选,还不用担惊受怕地去收买。   “询问那两个事外之人,不如找当事人亲自谈谈。派人去卫侯府探探,看大公子什么时候醒过来,能跟我有见面的机会。”   皇宫里的诸位贵人,因为皇上的怒火,一个个心心念念地打探着。另一边的卫侯府,则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二公子不仅没有得到皇上的垂青,甚至还被打得这样惨,连轿子都没有一顶,就这么跟死狗似的扔在宫门外。后来还是卫侯府得了消息,才派了轿子来接。   之前三房的得意洋洋,一下子偃旗息鼓了,甚至是惶惶不安。恨不得每日夹起尾巴做人,只希望府里这些人把他们当做透明的。   卫长安则是强作镇定,她恨不得立刻就醒过来去查探,究竟自己为何中毒了。但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继续装晕,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只得忍着。   ***   “今儿是我们周侯府的大姑娘施粥的第四十一日,时间不多了,还有要领粥的尽快!”街头上依然有周侯府的下人摆了粥棚在施粥。   街上早就排了长长的队伍,几乎所有人都对这素未谋面的周家大姑娘赞不绝口,夸她是慈和人,观音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侯府厨房做出来的粥就是与众不同,这味道鲜啊,舌头都能吞进去!”   “就是啊,我家孩子每日连自家饭都不吃了,就要吃周侯府的一碗粥。吃完了就特别兴奋,一日不吃啊浑身都难受。”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热情洋溢地讨论着周侯府的善行。   周玉玲要诚心祈福七七四十九日,所以这施粥也要满四十九日。京都的街头巷尾无一不知,甚至听说今上都曾称赞过这位一心向善的周姑娘,只等着四十九日完了,恐怕要给无数的封赏表示嘉奖。   “今日的粥已经发完了,对不住各位。有没领到的,明日再来!”发粥的小厮对着排在后面的人轻声致歉,态度十分良好。   “不不不,求求你了大爷。我这几日身体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不好了,可能就要不行了。你行行好,让我再吃一碗你们府上的粥,不吃的话恐怕我即使去了阴曹地府,也不安稳!”忽然一个叫花子蹿了出来,拱着腰背,低三下四地求着。   他的声音不算小,甚至带着几分哭腔,这语气说得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异常可怜。   那个小厮看他可怜,脸上露出几分踌躇的神色。   “这位爷,您看这孩子也在病中,大夫说他的情况凶险。即使生病了,也在哭着喊着要吃你们府上的粥,赏一碗吧!”一个衣着干净的夫人,怀里抱着六七岁大的小男孩儿,也跑过来求。   那小男孩儿嘴唇苍白,双眼无神,看起来十分没有精神,不过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哝着:“我要吃粥。”   “给点给我吧。”   “我家孩子也不吃饭,就等着粥呢!”   这两个人开了口,立刻周围引起一片共鸣声,好像周侯府这粥是仙丹妙药似的,每日吃上一口心里才舒坦。   “不行,我们府里真没有了!”那个小厮原本犹豫的,也立刻没有余地的拒绝了。   “求你,求求你啊!我真的快不行了!”那个叫花子忽然变得异常激动起来,他大声地呼喊着,声音凄厉,像是发了疯一般。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躲开。   “给我粥啊,我好难受,不给我粥我就要死了!”刚刚还快要不行的叫花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跳了起来,直接扑倒在那个小厮的身上,撕扯着他的衣襟。   “滚开!”小厮被他扑得踉跄了一下,差点就摔到了。   他看着叫花子发红的眼眶以及癫狂的神情,心里忽然就涌起一股寒气。   “都说了没有粥了,什么毛病!”一旁有几个看着粥棚的侍卫走上前来,纷纷去把这个叫花子拉开,其中一个还踢了他一脚。   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那个叫花子忽然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娘,我要吃粥,粥……”似乎是响应叫花子似的,这边妇人怀里的小孩子也忽然发狂,开始大声喊叫要吃粥。   “我也要吃粥……”周围一些孩子一开始都被吓到了,这时候也委屈地跟着喊了起来。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混乱之中,有个人不小心被推到叫花子身上,他手胡乱地摸了一把,才发觉叫花子没气了,立刻大声尖叫起来:“死人了,周侯府杀人啦!周侯府的粥能杀人啊!”   这声音好像是一道符咒一般,引起了街头巷尾百姓的恐慌,再没人喊要吃周侯府的粥了。   刚刚那两个人为了一口粥那种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最近日日吃着周侯府的粥,不少人表示对这粥欲罢不能,一天不吃就心里难受,情况比那叫花子和小孩子稍微轻一点,但是那种控制不住口腹欲/望的表现,分明就是他们的前兆。   周侯府的粥能杀人!这句话很快就在京都传遍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不说别的,京都里喝过粥的人足有一大半,而且那些频繁吃到粥的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忍受不住,那粥好像甜美的□□,明明知道可能死人,但是自己就是忍不住想吃。   “切,从这周侯府发粥那日开始,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说这侯府是什么地方?”屠夫娘子一边吐着瓜子壳,一边唾沫横飞地表达不满。   “屠娘子你别胡说,人家是千金侯府,那门前的石狮子都能买你两个猪肉摊了!”一旁的人立刻反驳。   屠夫娘子立刻冲着说话的人啐了一口,脸上冷笑:“周侯府也不过是个空架子,周姑娘的侯门千金也很快就丢了,她祖父一没了,他们全府都得搬出来喝西北风。那宅子还是皇上御赐的,到时候朝廷收了他们的爵位和宅子,估计还不如我这杀猪的过得舒坦!”   她这话一出,就有人附和了。   苍国总共两公八候,两位国公分别是宁国公和静妃的父亲辽国公。八候就是八位侯爷,其中周侯府混得最差的,因为他们家的爵位世袭三代取消,当今的侯爷正好是最后一代,而周侯府至今没出过什么有本事的人守住这爵位,所以变成平民那是早晚的事情。   “屠娘子你说的都是事实又如何,周侯府的确是个空架子。但是周姑娘没错啊,她可是大善之人,以前就施粥过许多次——”又有人来反驳她。   美人始终都是有人无条件维护的,再加上周玉玲的确是非常会做人的那一种,所以还是有不少人拥护她的。   “去你娘的,看见个姑娘就走不动路了!我之前是怕麻烦不说,现在都已经死人了,你们还替她说话呢!你可以现在就去问问,这京都里有哪家猪肉摊收到周侯府来买肉熬粥的?这附近的人谁不知道周侯府现在就是穷光蛋,一家子坐吃山空,府上能变卖的都卖了,哪里有闲钱买肉熬粥给你们吃!”屠夫娘子白了一眼,差点把口水吐到那人的脸上。   “那粥里面明明就有肉,你就是嫉妒,看人家侯府没来你这里买肉!”维护的人还是不依不挠的。   “哎,你的嘴巴找撕呢!我屠娘子是那样的人吗?周侯府没买肉,你们觉得这肉是哪儿来的,老鼠肉、附近抓到的流浪猫狗肉,或许里面还有死人肉呢!而且为了不让你们吃出坏味儿来,里面还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料,一个个拼命喊香,一口不吃就发狂了。不跟你们说了,爱信不信,反正吃了发病的又不是我!”   屠娘子胖手一挥,就扭着肥硕的腰肢离开了。   自此,又有流言传出,周侯府的粥里面是用了老鼠肉那些肮脏的东西做的。里面肯定还下毒了。   在一个幽深僻静的小巷子里,有几个人正在低声说着话。其中赫然就有刚才死去的叫花子、那对母子,以及怒骂周侯府的屠夫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今天忘记放存稿箱了,以后下午三点更新吧!   我下周三又要考试了,每周都有小考,每月都有大考,哎。   _(:з」∠)_千疮百孔 ☆、014 让人上瘾      “感谢大爷给的赏钱,我早就看周侯府不舒服了,装什么相啊。”屠夫娘子一手抓着银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行了,你们退下吧!你们三人尽快离开京都,至于屠娘子则要辛苦些!”发银子的那人声音粗噶,听着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故意弄粗了声线。   这人正是刚刚跟屠娘子唱反调,维护周玉玲的人。   几人就此别过,发银子的男人留到了最后,他用力拽了拽脸上的皮,那糙大汉的脸就被撕裂了,露出一张少年的模样,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正是卫长安身边的小厮青纸。   ***   关于卫长安中毒那事儿,大老爷并没有声张,只是把驴肉饼的事情抖落了出来。最后查出来是三夫人给厨房的法子,其中的确有几味香料混合在一起会有催化作用,形成一些带毒的特质。   三老爷再次被卫侯爷叫了过去,也没动手,只是呵斥了一通。三老爷回来的时候,面色惨白,双腿瘫软。   “我问过长德,他的表现很不错。甚至今上之前还有意让他成为六皇子的帮手,只不过功亏一篑,最后反而把长德打成了这样。我觉得应该是知道长安昏迷了,是你们三房动的手脚……”   卫侯爷刚说完,三老爷就立刻跪下来替三房辩解:“爹,您不能这么偏心啊。怎么就是我们三房下的手了,别人不知道,您还能不知晓吗?虽然两房有龃龉,但是坚决不会要长安的命啊!”   卫侯爷猛地甩开了他的手,脸上露出几分冷笑来:“即使不想要长安的命,但是他这次的昏厥绝对与你们脱不了干系。为何长安刚晕过去,长德就已经准备好一切入宫了,他的衣裳靴子都是京都最时兴的样式,而且很适合入宫,很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我能查到的,今上自然也能!”   ***   “公子,青纸那边办妥了。街上都传开了。”青梅替卫长安换衣裳的时候,偷偷趴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卫长安动了动眼皮,示意她知道了。同时她的心里也稍微舒坦了些,总算有一件好事儿了。   从看到周玉玲施粥开始,卫长安的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刺一般,周玉玲最喜欢做这种善事了。前世她靠这次的行善之事,还真的让皇上心软了,虽然没有把周侯府的爵位延长,但是却给了周玉玲一个殊荣,皇上亲自下旨给了她“上善贵女”的名头。   光这一个名头,足以见得皇上对于这次施粥的满意程度。上善若水,这样的夸奖赋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周玉玲在京都的贵女圈,可是风光了好一阵子。   就是周玉玲这种好名声,即使最后她频频进入宁国公府与宁全峰偷/情,但是京都却无人怀疑,只以为她是照顾病重的卫长安。   卫长安轻哼了一声,前世周玉玲凭借好名声白莲花的小性子赢得世人,今日卫长安就要她毁在这名声上,成为京都人人厌恶的姑娘。最好一辈子都谋不到亲事,孤独终老。   周侯府施粥行善不成,最后还害死了两个人,甚至那些领过粥的人,情绪十分不稳定。第二日周侯府的粥棚就被人给拆了,周侯府那边还坚持着来发粥,却被人全部砸掉了。   当然也有一些饿肚子的叫花子,蹲在地上或者从那些人手里哄抢粥吃,饥饿战胜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   九五之尊很快知道这件事儿了,他派出去打探的人马也纷纷回来禀报。   “卑职查到,周侯府之前的肉的确不是在猪肉摊买的,真如传言中说的。有老鼠肉、也有在各地抓到动物的肉,除了没有人肉之外,只要是肉都用上了。”   “据周侯府的厨娘说,因为好多肉都不是新鲜的,为了遮住味道,所以银子都花在了采买调料上。卑职把粥给了太医院,里面含了容易让人成瘾的东西,所以才会造成那些经常去领粥的人一日不碰就难受,甚至身体底子薄的直接死亡。卑职再去问那厨娘是从哪里买的,只说跟平时买的地方一样,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香。”   皇帝的面色越发深沉,低声道:“那东西自哪里?”   “苗疆。”   “啪”的一声,九五之尊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   ***   “殿下,皇上最近对毒物好像特别在意。”六皇子贴身伺候的内监低声说了一句。   沈铉皱了皱眉头,今上和他虽然是父子俩,但同时也是大苍国的皇帝,所以九五之尊又很多秘密,都不是他能够知道的。   “周侯府的结果不会好,应该是有人背地里算计他们了。”他抬手敲了敲桌面。   忽而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来:“周家也是能折腾,家中的男人不中用,就想靠女人来撑腰。以为全京都知道她的好名声,父皇就会让他家的爵位延长吗?可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然如六皇子猜测的,皇上当日就下了旨意,让周侯府交银子出来,给京都因为吃粥出现问题的人看病。还有叮嘱底下的人随时注意周侯府的动向,确保第一时间能把爵位和宅子收回来。   年过半百的周侯爷看到这道圣旨,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原本就是花银子搏名声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最后吃苦不讨好,还要继续往外掏银子。甚至看九五之尊这意思,明明就是咒周侯爷早死呢,他还没处评理去。   原本天仙一样的周大姑娘周玉玲,用帕子捂住脸,在家哭得稀里哗啦。   这法子是她亲自想的,但是事情却不是她这个姑娘家办的,都是有府中继母操持的,给了那么点儿银子,可不就想一些歪门邪道么!这下倒好,弄出这样一个天大的丑闻,无论是她还是周侯府,都成为了京都的笑柄。   也正是如此,卫长安才钻了空子,利用周侯府后院的不安稳,把这些腌臜事情都抖落了出来,还买通了几个人装尸体。   ***   “夫人,大公子醒过来了!”青菊几乎一路小跑着进了许氏的院子,大声地呼喊着。   许氏连衣裳都顾不得整理,从躺椅上站起来就往卫长安的屋子里跑。   过了这么多天,卫侯府的大公子终于平安醒过来。连宫里头的贵人都得到了消息,今上之前因为这事儿打了二公子,所以大公子的清醒,无疑都是大家所关注的。   “长安,我的长安……”许氏看见卫长安坐在床头,立刻就冲了过去,直接扑到她怀里,就开始呜咽起来。   卫长安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着她。说实话刚能坐起来旁若无人地活动,她现在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的,被许氏这么一撞,她似乎有些要晕了。   她在府中休养了两日,许氏让小厨房变着法子地炖补品给她吃。直到卫长安实在受不了再吃甜腻腻的东西,才借口从府里逃出来。   “哎呦,好俊俏的一位爷,这位爷您头一回来吗?是个生面孔啊!”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几分甜腻。   卫长安从马车下来,刚刚站稳,怀里就被一具柔软的身体倚靠着,脂粉香气立刻窜入鼻中。   她轻轻地蹙了蹙眉头,不耐的神色稍纵即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顺手捏了捏这个女子的下巴,低声道:“与子同袍。”   那粉衣女子微微愣了一下,转而神色间闪过一丝敬畏,立刻从她的怀里钻出来了,再不敢造次。   “爷楼上请,妈妈,这位爷是贵客中的贵客,五日前就订好的位置。”粉衣女子扶着她的胳膊,动作却极其规矩,依然还是拿捏着嗓音,冲着一旁招揽客人的老鸨喊道。   “哎呦,爷您来——”正拉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爷说着话的老鸨,一听这话立刻把客人丢一边,跑到卫长安这边来。   结果一瞧见卫长安的脸,那话就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又见面了。”卫长安点了点头,眉头轻挑。   她和这位老鸨当真是熟人了,上次帮六皇子脱罪时,请的就是春仪院的老鸨,正是眼前这位。   “长安公子啊。您请——”老鸨干笑了两声,立刻让龟奴带着她上楼。   三拐四绕,才到了顶楼。不同于大厅和下面楼层的热闹之态,丝竹声、娇笑声,处处透着奢靡的意味。而这顶楼则极其安静,甚至连一丝脂粉香气都没有,比京都最好的客栈雅间还要僻静幽雅。   “长安公子,我们爷在里头等您。不过进去之前,劳烦您让小人给您拍拍衣裳,熏一熏去去味儿。”龟奴腆着一张笑脸,还是那种招揽客人的笑容,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   卫长安毫无架子地点了点头,虽然在心底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什么毛病!既然嫌弃脂粉味,还找妓院见面,脑子有问题!   “吱呀”一声,门被慢慢地推开,焕然一新的卫长安慢悠悠地走进来。   “把鞋脱了。”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显然是久居高位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赶紧到周四_(:з」∠)_ ☆、015 达成共识      卫长安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轻闭着眼睛,躺在贵妃椅上。躺椅的位置就在窗边,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了进来,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皮肤呈现一种透光感。   沈铉身下还铺着老虎的皮毛制成的毯子,浑身上下透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都像是下凡的谪仙一样。   察觉到卫长安站在那边一动不动,沈铉的眉毛轻轻蹙起。他睁开眼睛看向门边的人,只见卫长安抬手摸着下巴,一直在打量他。   不知道是不是沈铉的错觉,总觉得卫长安的目光有些刺人。不是普通意义的打量,倒像是欣赏一件精致的物品,甚至还有一种正在被把玩的恍惚感。   想到这里,沈铉不由得抖了一下,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脱。”   卫长安收回目光,也没有矫情。直接踢掉了脚上的锦靴,连足袋(袜子)都扯了下来,露出一双白嫩的脚。   她把自己的靴子放到了墙边,踩上了柔软的地毯,长长的皮毛接触到脚心,让她有一种踩在云里的错觉。   沈铉的目光一闪,似乎被卫长安白皙的脚丫子给刺到了,连光线投射到上面,都直接反射了过来,他不由得眨了一下眼睛。   “你不用——”他轻声开了口,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卫长安的举动给震惊到了。   卫长安像是小孩子刚见到新鲜玩意儿一般,在毛毯上来回蹦跶了两下。很快又转过身去,走到墙边看着放在她旁边的一双黑色锦靴。   显然这用金线绣着麒麟图案的靴子,正是六皇子的。两双靴子放在一起,大小的对比十分明显。   卫长安闭了闭眼,她忽然记起临死前,六皇子似乎也是穿了这样一双锦靴,慢慢地走到她的床边去。周遭的噩梦似乎都散去了,只剩下他挺拔伟岸的身影,踩着一双锦靴腾云驾雾而来。   她几乎不受控制地抬起脚,将那双白嫩的脚丫子伸进了黑色锦靴里。一股温暖的感觉袭来,十分温暖,让她留恋。   卫长安闭起了眼睛,她的心有些痒痒的。   沈铉到了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看着逆光的少年,笔直地站在那里,毫无防备地留个背影给他。总觉得世人眼中的长安公子,似乎在这一刻变得脆弱无比,让人没来由得感到心疼。   “我看到殿下的靴子觉得好看,就想试穿一下,不过太大啦!等我再长三四岁,应该就能穿了。”她脱下鞋子,慢悠悠地踢着脚走到了六皇子的身边。   她今年十四岁,六皇子十七岁,两人正好相差三岁。   听到她的话,沈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那双脚上。只觉得卫长安的脚太过秀气了,而且还很小,根本不像是男人的脚,甚至让他有种错觉,此刻往他面前走来的就是一个女人。   等到明白卫长安的意思之后,沈铉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就卫长安那几乎是他一半大的脚丫子,再长个十年也不能穿他的鞋子。   卫长安盘着腿就坐在地毯上,距离他不远。由于高度差的问题,她只能仰起头看他。   这种臣服性特别强的动作,在她做来只觉得乖巧。甚至每日看着别人跪在他面前,都无动于衷的六皇子,看到卫长安坐在他腿边不远处,总有一种让他想逃离的感觉。   似乎他的心跳有一点儿不对劲!浑身都透着紧张感。   “坐到椅子上去。”沈铉索性闭了眼睛不看她,低声吩咐了一句。   卫长安立刻摇头:“我觉得地毯上很舒服,而且这屋子就是我梦中的景象,很好。”   她伸出手四处摸了摸,视线流连在屋子的各个角落。这个房间布置得很用心,一桌一椅一砖一瓦,都透着很温暖的感觉。   紫檀木雕螭纹鱼桌,黄柏木花角罗锅枨平头案,花梨木鲤鱼戏水博古架……这些精致而有趣的东西,组成了一个很舒服的地方,一切的搭配都恰到好处。   “如果再来张楠木蟋蟀纹拔步床,我都不愿意走了!”卫长安眯起眼睛,扫了一圈遗憾地发现没有床。   沈铉被她这几句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话给噎到了,最后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从贵妃椅上下来,坐在旁边,跟她面对面。   察觉到两人的高度差不多持平,卫长安的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得逞的淡笑。   “这家青楼是属于我名下的,这世上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沈铉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轻咳了一声开始说正事儿。   只是两人这种姿势说话,总有些尴尬。   好在六皇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似乎怕她不信,他又补充道:“这家老鸨都不知道我,每次过来都会提前通知,有另外一条密径上来。”   卫长安当然相信他的话,因为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直到现在才知道这春仪院是六皇子名下的。   上次请老鸨还巴巴地来春仪院,简直是自动投进六皇子的手掌心,难怪上一回闹过之后,她只是迟了几步进入如意斋雅间,六皇子就已经闹清了来龙去脉。   似乎是猜透了卫长安的想法,沈铉低声道:“上次事情之后,卫侯府有人来春仪院警告老鸨,被我打发走了,应该是你祖父派来的。”   卫长安挑了挑眉头,她就知道卫侯爷不是只会扑在女人的身上,他还是十分关心卫侯府的未来。   “那我就多谢殿下伸以援手了!”卫长安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六皇子挥了挥手,他的手指敲击着膝盖,一下又一下,十分有规律。剑眉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事儿。   “我这次找你来,是想暂时结成同盟。我帮你脱困境,你帮我打探世家公子之间的消息,如何?”沈铉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显然已经是下了决心。   卫长安勾了勾唇角,眨了眨眼睛:“不知我有何困境?”   “传闻府上二公子原本的名字是长得,长久的得到。不过后来却被卫侯爷改成了德行的德,其实当初那名字寓意很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偏偏却被改了,卫侯爷还说缺了德行无以为人。”沈铉用手沾着茶水在自己的掌心写了一个“德”字。   卫侯爷当初那么说亲孙子,传出去之后的确有些难听,好像卫长德不取那个字,就天生是德行有亏的人似的。   “我的困境又何止他一个。”卫长安苦笑了一下。   她重活一次,原本踌躇满志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根据之前的经历,她的确占得许多先机,但是由于她自己改了命,很多事情的走向也跟之前不一样了,比如她竟然中毒了!而且还是那样歹毒的□□。   “我让他滚出京都,你帮我探探杨琪的口风。”沈铉胸有成竹地道,他根本没有再询问卫长安的意见,就拍板决定了。   “成交。”卫长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出卖杨琪的话,她根本没有心理压力。   ***   卫家的马车离开之后,沈铉依然躺在贵妃椅上,他的视线一直追着离去的马车,直到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他轻轻闭上眼睛,脑海里晃动的还是卫长安那一双白嫩嫩的脚丫子。   “啧。”他皱着眉头不耐地叹了口气,他的心里怎么会觉得卫长安是个女人呢?   京都里再怎么外放的女子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把足袋都脱了,露出一双脚来的。他这是魔怔了。   他殊不知早在前世,他已经看过了长安最狼狈不堪的样子,所以不过露出一双脚而已,卫长安只是故意要逗逗他而已。   诚如六皇子所言,不过几日的功夫,宫里就有圣旨下来了。   “卫侯府二公子卫长德,之前于宫中德行有亏,目无尊长。朕甚感焦急,念其刚回京都,不懂规矩,特让他回归山中继续修行。钦此——”拿着圣旨的太监捏着奸细的嗓音,将这两句话传达给卫侯府。   整个侯府的男人,由卫侯爷领头,都跪在前厅领旨。   这几句话念完,侯府中立刻呈现冰火两重天的架势。三房上下都是一片如丧考妣,大房则一个个心里踏实了不少。   卫长安更是轻轻呼出一口气,能把卫长德弄走就算不错了,毕竟这道圣旨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皇上似乎太多管闲事儿了,而且卫长德也没有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就这样得了这道近乎是流放的圣旨,简直让人磨不着头脑。   “德行有亏吗?”卫长安轻轻念叨了一句,脸上闪过一丝讥诮。   六皇子还真是能折腾,竟然真的让皇上的圣旨里面,用这四个字来描述卫长德的罪行,简直就是啪啪打脸。   三老爷的面色沉如锅底,后院三夫人听到这道圣旨的内容,当场就“嗷——”的一嗓子喊出来,立刻翻白眼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胖歌厚着脸皮提醒一句,还有没收藏本文的,快去点个收藏此文章吧!   还有没收藏胖歌作者专栏的,也不要客气快去临幸我啊!   我等得都快冷死了o(TヘTo) ☆、016 长德离京      “殿下,六皇子还在光明殿里面,听说是被皇上留下用膳了。”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殿内一片寂静,偶尔里屋传来几声甜/腻的呻/吟。紧接着一道粗重的喘息声和男人的低吼声传来,肉体相撞的“啪啪”声不绝于耳,显然内殿里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翻云覆雨。   外殿跪着的小太监,一阵面红耳赤,五皇子嘶哑的声音传来:“老六跟父皇说了什么?”   明明是处于情/事中的人,五皇子的声音听起来却没有多少激动的成分,只是透着压抑的意味。   “六皇子进去没多久,光明殿就传出把卫侯府二公子送出京都的旨意。皇上此时正是龙心大悦,李总管还让御膳房多做几个六皇子爱吃的菜。”小太监稍微踌躇了一下,还是把实话讲了出来。   “嗯,啊……”内殿女子的呻/吟声猛然拔高了,之后却又低落了下去,显得十分沉闷,似乎被谁捂住了嘴巴,听得不是十分真切。   “老六在讨父皇欢心上,其他人拍马都追不上。”五皇子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个有些清瘦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轻抿着嘴唇,身上只穿了素白的锦衣,却一个衣扣都没有系起来。从上到下的重点部位几乎全部露出来了,透着极其淫/靡的意味。   那个小太监下意识地抬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男人腿间那一团肉,整个人的脸色更加不自在了。   旁边一个小宫女找了个锦布,跪在五皇子的脚边,慢慢地替他擦拭着身体。   “卫侯府的人是老六亲自挑的,他这回要把人弄走,是不是卫长德得罪他了?”五皇子拍了拍小宫女的脑袋,那个小宫女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奴才特地查过了,六皇子和卫家二公子几乎没有接触。跟大公子倒是见过几回,是不是要收买大公子?”   五皇子挑了挑眉头:“老六不是那种轻易喜欢跟人接触的人,卫长安在京都虽然还算有名,但是光一个嫡庶不分的后院,就够他喝一壶的,不是适合拉拢的人。老六这么做,无非是察觉到父皇不满卫长德,送了个梯子过去,揣测到父皇的心意了!”   他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一旁的几个宫女手脚麻利地替五皇子收拾起来,不过片刻,方才还淫/邪满满的男子,如今已经恢复了通身的贵气,甚至在他喝茶的时候,还透出一股温文尔雅好说话的模样。   “看样子卫长德是扶不起来了,卫长安那边可以着手拉拢了。上一次二哥使计弄了块裕王爷的古玉,没想到老六和卫长安竟然躲过一劫。派人去查查卫长安。”五皇子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声音变得极其温和起来,听着就让人如沐春风。   小太监心里松了口气,立刻点头应承下来。看样子五皇子刚经历过一场情/事,心情还算不错。   只是还不等他这口气吐完,几个内监就从内殿里抬出一个人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人身上用床单包裹住了,唯独露出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女人脸,依稀可辨别出原本娇艳的容貌,只是脸上的表情实在太狰狞了,嘴巴大张,眼睛也没有合上,几乎看不到一点眼珠子,完全是翻白眼的状态。   显然这个女人在临死之前有过特别痛苦的经历。   小太监浑身僵硬,血液好像都变冷了一般,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似乎是故意要刺激他一样,那裹着人的被单往下滑了一点,露出那个女人的脖颈。原本白皙嫩滑的皮肤上,印出红紫的印记,依稀可见其中还有几根手指印,可见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之前难怪那女人的声音高亢之后,忽然又变得沉闷起来,想必是被人掐住了喊不出声音来。   “处理得干净些,别露出马脚来。”五皇子的声音依然轻柔好听,只是这会子落入小太监的耳中,犹如吃人的魔鬼一样。   待五皇子进了内殿,旁边一个大宫女模样的人走过来,直接扔下了一个钱袋子。里面应该有不少银子,撞击到地面的时候,还发出一声闷响。   “以后光明殿若是有什么消息,尽快传给殿下。下回就不用进来了,有人跟你接头。好好干,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若是不听话,刚刚那个女人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这个大宫女的声音十分阴冷,语调都是平平的。   这个小太监是光明殿伺候的,想要靠这点儿消息卖点钱,为自己找条后路。在光明殿伺候,他一辈子也熬不出头了,但是这殿里的主子迟早要换,不如先找一个。他选中了名声最好,态度最亲和的五皇子,哪里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是粉碎了他的美梦。   他几乎是哆嗦着走了出去,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那个大宫女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甚至一路走一路发抖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没那个胆子投靠,倒是有胆子拿银子。   这小太监的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忽然想起进光明殿之前,带他的师父跟他说过,这宫里最忌讳没本事又想往上爬,还是利用自己的主子,出卖给别的主子的人,一般都死的比较快。   当晚在光明殿伺候的一个小太监暴毙了,屋里的人只把这事儿报备给李总管,尸体朝乱葬岗一扔,就完事儿了。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   “我的儿,我的儿,你不要走啊!你就这样离开京都,让为娘如何是好啊!”大老远就听到了三夫人鬼哭狼嚎的声音。   她被几个婆子拉扯着,就扯着嗓子在后院嚎。   “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还不让夫人回屋去。这是今上的旨意,她哭成这样是在责怪今上吗?”三老爷急匆匆跑了过来,对着那几个婆子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喝骂。   那几个婆子立刻下了力气,提到当今圣上,能有谁不怕的。   三夫人拼命地挣扎扭动,就想挣脱她们,去前院看卫长德。   “老爷,我知错了,你让我去送送长德吧!我不胡说八道了……”三夫人这时候才感到惊恐,伸出手拼命地往前,似乎想要拉住离开的三老爷。   三老爷头都不回,就走了。   三夫人哭得更加凄惨了,最后推着卫长娇的手臂:“娇儿,快替娘去送送你哥!”   前院,卫长德站在马车前,卫侯爷和大老爷正在说话训诫他。   相比刚回来那会儿,他变了许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比之前更加沉默了许多。听到长辈们说话,也只是不停地点头。   “二哥,二哥,娘出不来,只能我来看看你……”卫长娇从后面挤了过来,扑倒在他的怀里,不停地哭。   她哭得眼睛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好不可怜。   三老爷眼睛一瞪,就要上前来拉扯她。卫侯爷脸上的神情明显又是很恼火,三老爷觉得自己身上又开始痛了。   “大哥,娇儿和我娘就托你多多照顾了。娇儿年幼,你多担待些。我娘只是性子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卫长德护着卫长娇,不让三老爷碰到她,一直走到卫长安的面前,才把卫长娇从怀里拉出来,推到卫长安的手边。   “二哥,我不!二哥……”卫长娇愣了一下,紧接着哭得更加凄惨了。   卫长安抬起头看了一眼卫长德,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都有些意味深长的含义。   她点了点头,抓住了卫长娇的手腕:“你放心吧,二弟,大哥会照顾好她们。”   卫长德坐上了马车,卫长娇不停地踢打着卫长安,想要挣脱她的钳制,冲到马车那边。   最后她也没能如愿,相反手腕还被卫长安用力的握紧,那力度差点让她以为卫长安要废掉她的一只手。   卫长德离开京都的当晚,三夫人就病倒在床了。病来如山倒,她似乎连人都认不清了,整天迷迷糊糊的,高烧不退。   “长德,长娇……”她的嘴里一直念叨着一双儿女的名字,来诊脉的大夫也说她是郁结于心,如果过不了这个坎儿,恐怕有生命危险。   三老爷整日不见人影,即使回到后院,也是直奔娇妾的屋子,从来没看过三夫人,似乎任由她生死了。   卫长娇每日守在三夫人的床头,哭得异常凄惨,眼睛红肿得都不像样子了。她现在经常会发呆,感觉天好像塌下来了一样,爹不疼娘不爱,整个三房都透着一股要分崩离析的感觉。   “长娇啊。”三夫人忽然开始对着她说话。   卫长娇凑了过去,就见三夫人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似乎只是心里有事儿,一定要告诉她,硬逼着自己说话似的。   “我梦见你二哥出事儿了,好多血啊。但是卫长安那个小贱种,却过得十分逍遥自在,甚至还当上了侯府的世子,长娇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三夫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却硬要逼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卫长娇忽然冷静了下来,她拉住了三夫人的手:“娘,不会的,我一定会想办法不让大哥那么逍遥自在,你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码字效率很低,总觉得缺乏动力_(:з」∠)_   胖歌就是个没人疼的孩纸,想跟你们手动( ^_^ )/~~拜拜 ☆、017 生死交锋      “长德,我的儿。你应该是这侯府的长公子,卫长安的地位应该是你的啊!是为娘没用,娘对不住你啊!”三夫人依然还是迷糊不清醒的模样,哀嚎声一声比一声悲惨沙哑。   卫长娇的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直接站起身来。   “替我梳洗打扮!”卫长娇肃着一张脸,冷声吩咐道。   周围几个小丫鬟都被她这种样子吓得抖了一下,往常大姑娘就十分爱折腾人的性子,现在摆出这副表情来,颇有几分要上战场杀人的感觉。   ***   “公子,你看这水好凉啊。也就我们栖梧院能有这好地方了,天气闷热,正好解暑。”青菊蹦蹦跳跳地说着,语气好不欢快。   她赤着脚踩在水边,水珠被溅得四处都是。   “你这鬼丫头,公子好容易找到这一个地方,倒是先便宜你了。今儿轮到你当值,赶紧出去看好了那几个小丫头,别让她们躲懒,连门都看不好!”青竹手里捧着卫长安的外衫,看见青菊活力四射的模样,不由得啐了一口。   青菊只作听不见,还愉快地哼起曲儿来,甚至弯腰将裤腿挽了起来,露出白嫩嫩的小腿踩水玩儿。   “你管她呢,这大晚上的谁会过来。”卫长安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抹无奈的笑意。   或许是她自己无法恢复女儿身,在众人面前撒娇卖痴,每次看到青菊小女儿娇态,卫长安总会想要去纵容。   卫长娇提着裙摆往这边的屋子走时,大老远就听到里面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她的脚步猛然停下,眼眸里闪过一道愤恨的目光。   “大姑娘?”前头打着灯笼领路的丫鬟回过头,轻声喊了一句。   卫长娇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虽然她的心里已经无数次地诅咒卫长安。   三房现如今愁云惨淡,但是大房却过得风调雨顺,她亲耳听到卫长安与几个丫鬟的调笑声,那又是另一种无比的刺激。   ***   “公子,大姑娘来了。”青兰慢悠悠地走过来,低声通传了一句。   卫长安的发髻乱了,衣服也湿了一半,显然方才也在玩水玩儿得不亦乐乎。听到青兰的通禀,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就说这么晚了,我不方便见她。”卫长安走上岸来,语气有些不高兴。   “大姑娘说您如果不见她,今儿她就站在院子门外一夜。”   卫长安抬手捏了捏眉头,她已经预感到这位大姑娘又要耍脾气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倒是青菊这丫头先开了口:“兰姐姐,你就去回说我们公子在沐浴准备休息,真的不方便要见她。她要守在门外就守吧,替公子谢谢大姑娘守护兄长了。反正公子的身体还没好!”   她的话音刚落,青兰和青竹瞪视的目光就投射了过来,这丫头又开始没大没小的了。   倒是卫长安轻笑出声,她不介意这样整一回卫长娇。看着天色已经黑透了,想起卫长娇这时候来找她,倒让她想起一件事情来。   “让她进来,我见她。”   卫长娇走进里屋的时候,卫长安就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衫,玉冠解开,满头的乌发披散。她此刻就躺在躺椅上,悠闲自得,看起来十分的闲适。   “大哥,虽然我们是堂兄妹,但是你这样松散的装束是否有些不妥?”卫长娇一看见她这样放松的状态,就皱起了眉头。   特别是想起卫长德败走京都,而卫长安却有心思跟小丫鬟调/情,她心底的恨意就如何都制止不住。   卫长安眼皮都不抬一下,轻笑了一声:“长娇,我总以为人都是会长大的。但事实证明,有些人始终都是不懂事儿的,无论她经历过什么。我原本就是要歇息了,是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见我,我才让你进屋来。”   卫长娇被她说得咬紧了牙齿,她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哭得红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卫长安,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长辈们都不在,你就露出这种丑恶的嘴脸了吧?外头都传你是长安公子,呸,一个个都瞎了狗眼,没有看清你奸/淫的本性!你这么对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卫长娇猛地站了起来,忽然扬起了手将桌上的茶盏扫过去。   桌上的茶壶连同茶碗全部对着卫长安扫过来,“噼里啪啦”的脆响声,那些造型精巧的瓷器,全部摔到墙上化成了碎片,上面精致的纹路也零零碎碎,拼凑不起来了。   卫长安方才是仰躺着的姿势,躲避的时候显得有些狼狈,有些茶水都泼到了她的前襟和下巴上。   屋子里一片寂静,她轻轻眯起眼睛,看着地上摔碎的茶盏。总觉得碍眼异常,像是回到了之前她住在宁国公的破柴房里面一样。   特别是卫长娇的最后一句话,简直像是魔咒一般,在她的耳边炸开。她前一世就是不得好死,重头再来如何能受得住这样的诅咒。   “你找死。”卫长安的血液往上涌,那么多年被折磨的暴戾、不甘和愤恨,似乎在这一刻重现眼前。   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卫长安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唔,呃——”卫长娇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不停地挣扎。   周围几个丫鬟都吓得呆住了,青梅她们几个追随卫长安这么久了,都没见过公子如此冷血无情的一面。幸好卫长安的屋子规矩大,卫长娇那些伺候的人没有被放进来,否则恐怕这里早就乱作一团了。   “公子,不可!”青竹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走上前来,按住了她的手。   卫长安的手很稳,只是温度很低,特别是纤细的指尖,像是要冻成冰块,要戳进卫长娇的喉咙似的。   卫长娇的双手不停地扑腾着,忽然她摸到了一个相对柔软的触感,脑子里发晕,也不知道是哪里,就死命地一推。   倒是卫长安惊慌失措了一下,卫长娇推到了她的胸口上。就是她发愣的这个当口,忽然手背一痛。卫长娇细长的指甲,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划痕,甚至有两道都已经见血了。   卫长安赶到手背一阵剧痛,紧接着那种痛传到手臂上,一直往上蔓延,直到胸口。   她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卫长娇感觉脖子上束缚的力道减缓了些,还不待她喘上一口气,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扔了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卫长娇已经被卫长安猛地摔到了一边。卫长娇陷入了一片昏迷之中,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公子。”青梅几个人愣了一下,看着卫长安猛然煞白的脸色,一个个都吓得惊呼出声,连忙跑到她的身边来。   卫长安一只手按住胸口,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那种心脏快要炸裂的感觉,一下一下刺激着她的神经,好像要活活把她逼疯一样。   “公子,公子,你不要吓唬奴婢。奴婢去找大夫!”一向冷静的青竹都带着哭腔说话,说完就提起裙摆直接准备往外面冲。   只是还不等她站起身,就被卫长安拉住了裙摆。   “呼——呼——”卫长安大喘了几口气,像是刚活过来似的。   “不用了,我现在这样子谁都不能找!”她勉强憋出一句话来,声音沙哑。   “扶我起来。”她咽了咽口水,嗓子干哑得难受。   青梅和青竹一左一右地半拖半抱着,才把她弄到了椅子上坐好。   卫长安浑身都是冷汗,豆大的汗珠子滚落下来,她的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了。之前柔顺黑亮的青丝,黏糊糊的粘在脸上,显得极其狼狈。特别是这种脆弱的时候,往常伪装出来的男儿气概,早已不见了,看上去十分容易被人识破女儿身。   “公子,来喝口热茶。”青兰倒了杯水喂她喝下。   青菊也不闲着,拿出锦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额角的汗水。   卫长安近乎瘫软在椅子上,她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整个人都感觉天翻地覆,像是处于地震了一般。眼前围绕的几个丫头,人影一直在扩散有重影,极其模糊不清,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此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字:疼。   “去看着她,不要让她……跑了。”卫长安哆嗦着说出一句话来。   几个丫头都明白她的意思,卫长安所指的她就是还在昏迷状态的卫长娇。   屋子里恢复了一片寂静,卫长安一直闭目养神。几个丫头侍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青菊完全是被吓到了,现在眼眶里还闪烁着泪花。   “卫长娇不能留了。”她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沙哑的,只是有了几分力气。   青竹她们立刻又端茶送水地喂她,听她说这句话也只是点头。   公子原本还好好的,只是被卫长娇抓了两下,就忽然像是要死了的表情,任谁都会怀疑到卫长娇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过境,好难受啊啊啊啊_(:з」∠)_   又是胖歌从女汉子变成歌妹妹的时期了,我这么惹人爱怜,请各位小主疼惜我!   疼惜我啊,魂淡们!o( ̄ヘ ̄o#) ☆、018 置之死地      一壶冷茶水泼了过来,卫长娇总算是醒了。她察觉到身上的衣裳都被弄湿了,张口就想骂人,忽然又闭上了嘴巴。   她四处看了看,才察觉到自己现在处于一个怎样危险的境地。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卫长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你,你想干什么?我娘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我来你的院子里了,你如果对我做了什么,她不会放过你的!”她咽了咽口水,强装着镇定。   “卫长娇,你应该期盼我有个好下场。从我回来的时候起,我就发誓,就算我这辈子注定过得不好,甚至是不得好死,那么死之前我也一定先送你上路。你今晚来我这里发疯,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已经不想追究了。为了不惹起别人的怀疑,你最好闭上你那长舌妇的嘴巴!”   卫长安握紧了手指,她甚至感觉到指甲嵌进肉里的那种疼痛感,才勉强把心底的杀意压制下去。   就在刚刚心脏剧痛的那一刻,她几乎可以认定,她身上的玲珑心爆发了。那个被太医描述得极其玄乎的剧毒,原来痛起来的时候,竟然是那种感觉。   “青兰,拿药膏替大姑娘把脖子擦擦,免得露出什么痕迹来,让三婶连病中都不安稳!”   卫长安的话音刚落,青兰就找出一个精巧的玉盒子,刚一打开,一股淡淡的花香就传了过来,显然这药膏极其珍贵。   冰凉的药膏抹上了卫长娇的脖子,她不由得抖了一下,不知道是被猛然间凉到了,还是被卫长安的话给吓到了。   “大姑娘,这膏药是宫里头的贵人赏下来的,看我们公子有多疼你。你以后不要再耍小脾性,惹他不高兴了!”青兰小心翼翼地替她抹着药膏,生怕弄疼她,说话的语气也是压低的。   只是那话语里头的意思,却不如表面听起来那般恭顺,相反还带着几分奚落的意思。   卫长娇也只是愣愣地坐在地上,根本没了平日里嚣张的神态。   等她被青兰和青菊搀扶着出去的时候,卫长安的眼睛轻轻眯起,视线一直专注地盯在她的手上。   卫长娇的指甲上,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一点子绿,像是刚抓过青苔似的,在指甲尖上异常明显。   她进门之前,手指还是非常干净的,结果临走时却变成了绿的。卫长安知道她并不是抓了苔藓,只是抓了她这个中了玲珑心的人而已。   “公子,你没事儿吧?”青梅几个人又凑了过来。   卫长安彻底放松下来,才发觉她的身体僵直的时间太久了,猛然弯着腰,竟然觉得骨头里都泛着疼痛感。   “公子,你怎么一下子就掐大姑娘的脖子?吓死奴婢了,即使真要对她做什么,那也有旁的千般手段对付她,您何必冒这么大的险?”青梅见她气色好了很多,放下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唠叨起来。   再怎么说,卫长安在外宅,想要折腾一个内宅的姑娘,还是可以想出无数手段的。光一条毁了卫长娇的名誉,那兴许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听她提起这个,卫长安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又难看起来,甚至心底被压制下去的杀意,再次涌了上来。   她为何要那么恨卫长娇,恨不得一只手掐死她。就是因为卫长娇是她前世转折成悲惨命运的□□,她的女儿身是被卫长娇发现的,卫长娇的手帕交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因为施粥的事情被千夫所指的周玉玲。   周玉玲得知了京都闻名的长安公子,竟然是女儿身,就把消息告诉了宁全峰。这才有了后面的纠葛,宁全峰把卫长安骗到手,谋取了卫侯府的势力,帮助宁国公府压倒辽国公府,成为了苍国的第一世家。   为此周玉玲和宁全峰两个人,从偷情到昭告天下,只用了几年,就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就连卫长娇,也因告密有功成为了六王妃,六皇子落败,成为政权下的傀儡。   “她的报应很快就到了!”卫长安被搀扶着躺到了床上,看着帐顶上繁复的花纹,不由得低声冷笑了一句。   卫长娇既然能下毒害她,那么是否跟六皇子前世中了蛊毒一样,都是出自卫长娇之手呢?   卫长安几乎不能想象,卫长娇那种猪脑子似的人物,竟然会用毒,而且还是这样高深的毒物,甚至连蛊毒都会!   是谁教她的?   卫长安越想心里面越不舒服,她一方面不想打草惊蛇,希望顺着卫长娇这根藤摸到后面隐藏的瓜。另一方面又怕卫长娇这样性格蠢笨又冲动的人物在,到时候一个不如意给谁下了毒,那么到时候倒霉的只有可能是大房。   不怕聪明的人会用毒,就怕蠢人也会。聪明的人至少还有顾虑,但是愚蠢的人谁都猜不到她哪天发神经,比如今儿晚上的卫长娇,明显就是准备来弄死她的!   卫长娇早就出了院子,被冷风一吹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她身边搀扶的丫头,也早就变成了自己身边伺候的。   想起刚才出来时候,她那副凄惨悲凉的模样,她猛地甩开了两个丫头的手,甚至还泄愤似的甩了其中一个丫头一耳光。   “我带你们过去有什么用,都快被折腾死了,都不见你们的人影!”她这时候倒是胆子大起来,中气十足地吼道。   卫长安没有再去三夫人的院子,而是回了自己的闺房。对于方才的事情,她根本不敢声张,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的手心冒汗,她是真的想要杀死卫长安的,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卫长安竟然一点儿差错都没有。   难道是卫长安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还是因为自己首次下这种毒,弄得糊涂了?   ***   这天晚上,卫侯府的大公子和大姑娘都没睡好,两个人心里都盘算着如何置对方于死地。   第二日起,卫长娇就忙碌起来了,她跑去求了老夫人,想要让自己舅舅的亲生女儿来小住几日,就是她的表姐。   “祖母,母亲大病在床上躺着,二哥又远离我身边,父亲也顾不到后宅。孙女实在是心里乱得很,外祖父家也很是忧心我母亲的病情,恳请祖母能同意表姐来这里住几日,孙女保证她一定不会添乱的!”卫长娇跪在地上,几乎是痛哭流涕地哀求道。   这回她明显是学聪明了,没有像之前那样胡搅蛮缠,也没有撒泼耍恨,只是殷殷切切地哭着,把那种晚辈受了委屈想找长辈撒娇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并没有吱声,只是手捧着一盏茶悠哉地喝着。   现在明显是大房处于有利的地位,老夫人一向最喜欢攀附于有势力的一房,所以哪怕卫长娇的姿态放得再怎么低,她都不会轻易松口。   她冲着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去搀扶着卫长娇,准备让她起来。   “娇儿这是哪里话,三儿媳病了,正是要静养的时候,怎么能让外人来打扰!你这傻丫头,莫要光顾着贪玩儿!”老夫人这话不可谓不诛心,即使不少人都猜到了,卫长娇让她的表妹上门,肯定不单是为了三夫人,但是老夫人这几句话直接就说卫长娇不孝,只顾着贪玩儿,可谓直接打脸了。   卫长娇微微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绝情,她脸上的神色变得异常难看。   一旁的嬷嬷再次接收到老夫人的眼神示意,这回她搀扶卫长娇的力道明显加大了许多,似乎是要硬把她拖起来一样。   “伯娘,您可怜可怜我!娇儿真的知错了,娇儿只是想让表姐陪着说说话,她跟我一般大,我们俩有很多话可以说,我娘也很疼她……”卫长娇脸一转,就跪倒在许氏面前,哭得越发可怜。   一直没有说话的卫长安,见她转移了哭诉的对象,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看样子卫长娇这次真的是准备充分了,竟然想起来向许氏求情。   “长留那小丫头性子开朗,属于小话唠,如果你寂寞的话,可以让她陪你说话,保管你的身边一直很热闹。而且表姐哪里有堂妹亲!”卫长安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卫长娇一听这话,立刻吓得哭嚎得更加凄惨:“伯娘,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娘吧!让她见见我表姐吧!”   “快起来,别哭了,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要不就让你舅舅送表姑娘来吧!”许氏一下子就心软了,让旁边的丫头递上去一块手帕给她擦眼泪。   卫长安没有继续留下来看卫长娇的表演,她直接出府了。   当天下午,卫长娇心心念念的表姐林妍就已经入府了。这速度让不少人咋舌,要知道三夫人的娘家不在京都,属于相对偏远的地方官员,乘马车最起码要七八日,但是林妍却在卫长娇求情的当日就到了,足以见得这先斩后奏的效率有多高。   “姑娘,这侯府里的下人就是仗势欺人,我们虽然是从小城里出来的,但您好歹是娇养大的嫡姑娘,怎么能被一个下人作威作福地欺负到头上!”一道娇斥声传来,紧接着就看到一对主仆迎面走来。   “快别说了,这里不是林府!”一位美人蹙着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太着急哒,卫长娇的苦难日子就快来了,最多还有三四张就到了。   她不会那么轻易死,因为卫长安要折磨她哒! ☆、019 鸿门之宴      卫长安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就迎面撞上了这位表姑娘。   只见林妍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裙衫,面容娇俏,一眼看过去,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最惹人注意,显然是哭过了。   她的眼睛狭长明亮,眼角微微上挑,姑娘家长这样一双眼睛,容易显得轻挑,被人形容成狐狸精。   卫长安的眉头轻轻蹙起,对面的林妍几乎是同时看到她,两个一起停下脚步。   “见过大公子。”林妍低下头,声音轻柔像是做错了事儿的孩子。   卫长安可以看到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她的目光扫过林妍的时候,带着几分挑剔的意味。   林妍长得很美,她已经及笄,跟卫长娇相比,美得不是一两个档次。甚至跟林妍的同龄人比,她都天生带着一股子娇媚的状态。   卫长安忽然想起之前许氏在她耳边念叨着,这位外来的表姑娘有多么可怜的话来。   “这林家门户不大,有时候做事儿就显得不伦不类。林妍是姨娘所出,被嫡母抱过去养,偏生这嫡母待她刻薄,只是留个嫡姑娘的名头,实际上吃穿用度还是比照着庶姑娘来的,甚至因为林妍长得美,比一般庶姑娘过得还要差,也是可怜人。”   现在她的耳边还回响着这段话,卫长安勾起嘴角,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苦笑。   许氏觉得林妍可怜,却不知道收留林妍已经从某种意义上坑害了卫长安。她看到林妍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卫长娇找这位表姐入府,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侯府很大,林姑娘还是安心待在三婶的屋里比较好,以免走错了路,让不长眼的人给惊扰了去。”卫长安冲着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卫长娇想要这位样貌过人的表姐,来勾引她的兄长。   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到如此美艳像是熟透的蜜桃一般,跟身边清新寡淡的小丫头完全不同的类型,恐怕都会把持不住。   可惜,卫长安她不是个男人!姑娘长得再怎么貌美如花,与众不同,她都不会生出一丝旖旎的心思来。   等到卫长安这一群人走远了,躲在树后的卫长娇才跺着脚走了出来,一边往林妍身边走来,一边骂骂咧咧地道:“呸,白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连花楼里的姑娘都不如!要你有什么用!”   她毫不客气地冲着林妍翻了个白眼,鼻孔里几乎能喷出气来,那不屑和轻视的态度,几乎能把人臊死。   林妍只是低着头,一个字都没有说。   卫长娇看她只是沉默,心底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直接就扬起手冲着她的脑袋甩过去一巴掌。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柔弱。刚刚要你柔情似水的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卫长安连个眼神都没多看你!舅母想你嫁个好人家,给了你嫡女的身份,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烂泥扶不上墙!”   卫长娇对着林妍的态度,比对着身边的二等丫头都不如。哪里还有之前在老夫人面前哭诉的,表姐妹情深的意味。   林妍来得这几日,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点冲撞到卫长安。其余的时间真如劝告的那样,要么待在三夫人的院子里,要么就与卫长娇作伴,在卫侯府后院的其他地方,几乎没有看到这位表姑娘的身影。   后宅这边因为三夫人的一场大病,两房之间颇有几分偃旗息鼓的意味。倒是前院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今上不停的大动作,让京都的勋贵世家们,纷纷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这头一个受到今上发难的是齐家,齐家现如今的家主丢掉了言官之首的乌纱帽,其长孙齐沙仲也丢了五皇子伴读的资格。皇上亲自下旨,让宁全峰和杨琪追随五皇子,似乎是给五皇子的补偿。   之前入宫给几位皇子当辅助的人员,也终于尘埃落定。六皇子身边的位置,毫无悬念地给了辽国公府的公子,也就是六皇子的表弟。   卫长安收到消息之后,不由得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五皇子果然跟前世一样选择了放弃齐沙仲,只不过这回身边却多了杨琪这一号人物。   六皇子也顺风顺水地跟辽国公府这条船搭到一起了。   ***   “今儿这吹得是什么风,我们长安公子竟然请我来喝花酒,还是在这春仪院最好的房间。哈哈哈!”杨琪眯着眼睛,手里举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眼睛有些猥/琐地眯起,看起来欠揍十足。   卫长安坐在他的对面,手边放着酒杯,却是滴酒未蘸,只是看着他一副纨绔的模样,笑而不语。   “好酒!你今儿总算是上道了,知道带哥哥来这么好的地方逍遥!老鸨真不是东西,我一年给她多少银子,有这么个秘密的地方,竟然不告诉我。快快,找春迎姑娘来唱曲儿啊,有酒有肉,却没有美人相伴,那怎么能行!”   杨琪一连喝了三杯,浓烈的酒香几乎蹿满了整个屋子,足以见得这酒是珍藏了许久的佳酿。他喝过瘾了,小心思就涌上来了,拿着筷子不停地敲着桌面,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样子,似乎扒了衣裳就准备来一个春宵值千金的美好夜晚。   “咚咚——”外面连续传来两声急促的敲门声。   卫长安拿起酒壶,给另一个空杯子斟满了酒,咧嘴一笑:“你的美人儿来了!”   她说完之后,还冲着他挑了挑眉头,暗示性十足地眨了眨眼睛。   卫长安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候着,似乎在恭迎美人。   杨琪搓着手,一副急色的模样,扯着嗓子就嚷嚷开了:“美人儿,你可算来了,琪爷我都等急了,罚酒——”   他兴冲冲地把卫长安斟满的酒杯端起来,扬起热情十足的笑脸,结果等他看清楚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时,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最后几个字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一个身穿着墨蓝色锦袍的男人走了进来,远远地看过去,面色阴沉,剑眉紧拧,似乎被谁得罪到了似的。   甚至当他一步步走近的时候,杨琪吓得咽了咽口水,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夺路而逃。只恨两条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人哪里是什么美人,分明就是比他还高还壮还气势滔天的六皇子!那墨蓝色锦袍上用金线绣制的麒麟图案,头上戴着的玉冠,甚至生来一双沈家人狭长的眼眸,眸光里都是一样的凉薄。   这一切都在彰显着来者高贵的身份和地位,真龙天子的儿子。而且还是最难搞的,戾气最重的六皇子。   “草民知罪,请六皇子恕罪。”杨琪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立刻下跪认错,连手中的酒都撒了,也顾不得了。   沈铉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地坐到了方才卫长安的位置,拿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   一旁的卫长安眨了眨眼睛,嘴角轻轻扬起,露出几分狡黠。   那杯子她方才可是用过了,她还特意留了点口水在杯壁上,六皇子没看见可不怪她!╮( ̄▽ ̄")╭   “你何罪之有?本皇子还没恭贺琪爷当上了五哥的帮手!”   低沉的嗓音响起,平缓的语调中,可见这位外人传得罗刹皇子并没有生气,但那轻飘飘的“琪爷”两个字,却好像惊雷一般在杨琪的耳边炸开。   杨琪心里冷哼了一声,欠揍地想:呵呵,你叫我一声琪爷我敢在心里答应,我叫你一声美人你敢答应吗?   “敬你。”   还不等杨琪在心里冷笑完毕,手边的酒杯已经被一只修长的手,换成了一个玉碗,甚至六皇子亲自倒酒给他。   “草民——”杨琪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六皇子举起精致的小酒杯,要对他敬酒,立刻想要拒绝。   但是当他对上沈铉那双阴沉沉的看不到底的眼眸时,又立刻识时务地把“不敢”两个字给咽了回去,举起自己的玉碗,眼一闭就一碗下肚了。   还不等他开口说句话,面前的碗又被人斟满酒了。   “干!”这回对面盘腿而坐的六皇子,话语就更加简洁了,只有一个字。   杨琪苦着一张脸,又一碗下肚。等到第三碗的时候,对面的男人一个字都不用说,直接倒满酒,这一碗就又空了。   六皇子亲自给倒的酒,谁敢不喝?   几碗接连下肚,一口气都没喘,即使是杨琪这种经常在酒场上的人,此刻也喝懵了。   他一转头就看到置身事外的卫长安,才反应过来,这他娘的哪里是带他这个好哥哥一起出来嫖,分明就是来整他的。   他就说他是春仪院的顶级客人了,怎么可能上面还有一层没来过,这根本就是鸿门宴,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草民有罪,六殿下宽宏大量,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他快要喝得趴倒在桌底下之前,杨琪终于赶走了发懵的状态,找回了他平时的聪明才智。   “世人皆知,我最小气。琪爷不干就是瞧不起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渡章,可能有些无聊,见谅哈!   下两章就精彩哒,很快就到虐人的时候啦~ ☆、020 拉拢杨琪      沈铉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十分坚持地往他的空碗里倒酒。   杨琪觉得六皇子真是一个心比针尖小的小人,一点儿男子汉气度都没有。   “放弃老五投靠我怎么样?”沈铉的手指停留在酒壶盖上,轻轻地敲击着,发出些微的声响。   屋子里为之一静,不只是杨琪愣住了,就连卫长安都有些接受不能。   六皇子竟然就这样毫不迂回地提出了他的要求,而且还是在刚狠灌了杨琪好几碗酒之后。   卫长安作为旁观者都觉得有些不能忍,既然要合作,就摆出点姿态来啊。一开始搞得那么胁迫人家,傻子才跟你合作!   杨琪低着头看向手边的这碗酒,心里正考虑着是否要直接端起碗来,毫不客气地泼到他的脸上。管他是几皇子呢!   “又到了梅雨季节,想必山上环境更加潮湿困苦,宫里头刚拿到除寒祛湿的法子,想必你有用处。”沈铉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   杨琪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接过来打开,就见上面罗列了一整张纸的方法。有食材的搭配,也有用艾草熬开水熏蒸的法子,内调外养,十分周全。   他拿着这张纸,怔怔地看了好久,似乎上面的字他全部不认识似的,半晌都没转一下眼珠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长安不由得挑了挑眉头,杨琪在他们这一辈中处于混不吝的纨绔子弟,不过却十分孝顺。可惜杨夫人嫁给“杨天官”,生下杨琪几年之后,就处于消极避世的状态,去了山上的庵堂带发修行,任谁劝都不肯下来。   六皇子拿捏到杨琪的痛脚,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软肋。   恐怕杨琪目前为止,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他的母亲。   “谢谢六殿下,看样子传闻不可尽信啊!”杨琪将纸重新叠好收起来,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谁能想到六皇子竟然能有如此细腻的心思,这方子一看就是精心找的,即使不是六皇子亲自搜罗的,但肯定是他吩咐底下人上心的。   沈铉听着他这样感慨似的话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   “我从来不做无用功,你跟着老五,至多混个官当当,最后说不定是被舍弃的命运。但是你若肯换主,我能让杨夫人下山。”他敲了敲桌子,胸有成竹地说道。   杨琪拿着酒壶的手一抖,酒水就撒出来了少许,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六皇子,沈铉的眼神还是那样深不可测,只不过片刻功夫,杨琪最后的踌躇就消失殆尽了。   “六殿下,您说动我了!干!”   酒杯和玉碗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个人都没有矫情,直接一口气干了。   他这一碗还没喝完,就已经趴倒在桌上了。最后杨琪是被黑衣侍卫给拖出去的,屋子里只留下沈铉和卫长安。   “殿下这空口无凭的,画的饼子倒是大。”卫长安坐在他的对面。   这么些年,不知道多少人去劝过杨夫人下山,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成功。哪怕亲生儿子杨琪跪在门外一天一夜,都没能让那位夫人心软。六皇子又凭什么?   沈铉抬起头看她,再次执起酒杯灌下去一杯。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方才跟杨琪谈判的时候,还是沉静冷酷的模样,现在的他就少了几分防备,甚至在眼睛轻轻眯起的时候,周身还多了几分柔和的气场。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他抬手撑着下巴,嘴角轻轻扬起,勾出一抹淡笑来。   这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却像是第一缕春风拂过冰封的大地一般,万物都跟着复苏了。   卫长安先是被他这难得的笑容给闪到了,紧接着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内容时,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她前世的年纪,都比他年长了好几岁。   “我不懂的话,哪里还帮你想着讨杨伯娘的欢心呢!”卫长安轻声嘀咕了两句。   六皇子原本就想着从杨夫人入手,来说服杨琪,但是搜集排寒祛湿的法子,却是卫长安提醒的。   沈铉的眼睛再次眯起,他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写字,一笔一划,看起来极其认真。   卫长安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去看,甚至轻声地跟着念出来:“曲终人散尽,缘灭君不还。”   写完了这十个字,六皇子的手就停住了。卫长安不由得嗤笑出声来:“殿下,谁能想到罗刹六皇子,也能有如此多愁善感的时候。”   沈铉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掏出锦帕将手上沾得酒水擦干净。   “这是我在父皇的藏书里看到的一首小诗,还有一句话。七窍玲珑心,血染身长眠。”   男人的嗓音比以往还有低沉醇厚,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竟然透着几分性感的意味。   只是卫长安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玲珑心”三个字传进她的耳朵里的时候,她就觉得十分敏感,再细细品味这首小诗,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凉透了。   “长安?”他见卫长安脸色不对,并且久久不能回神,不由得低声唤了一句。   “这首诗的意境太惨了,今上竟然会有这首诗,也不知是谁写得?”卫长安好容易才挤出一抹笑,只是比哭还难看。   沈铉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面上的神色虽然不变,但是手指却再次下意识地敲起了桌面,节奏要变快了许多,像是有什么事情让他难以抉择一般。   杨琪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只晕晕乎乎地记起了几句话。   等到彻底清醒的时候,才完全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了沈铉要出卖五皇子,他不由得咂了咂嘴,没想到有一日他也能当上奸细了。   “琪爷,您起了。昨儿晚上奴家伺候得好吗?”一道甜腻腻的撒娇声音传来。   杨琪不由得抖了一下,回头一看,才惊觉自己的身边躺着一位娇弱的美人,正是他之前心心念的春迎姑娘。   “姑娘,以后叫我杨公子即可。”他立刻让人改了称呼,往常听着顺耳至极的称呼,今儿全变了味道,总觉得是六皇子故意让人这么奚落他的。   ***   “长安兄,你来了。”宁全峰双手抱拳,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   “恭喜恭喜了!”卫长安淡笑着与他回礼,同时还有几位世家公子到场,都互相拍了拍肩膀,表现出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今儿是宁国公府替宁全峰摆宴庆贺的日子,庆贺宁全峰成为五皇子最亲密的左膀右臂,齐沙仲的离开,直接让宁全峰代替了他的地位。   甚至相比于刻板墨守成规的齐沙仲,显然圆滑世故、人模狗样的宁全峰,更符合五皇子的用人口味。   之前几个一同前去宫中选拔的世家子之中,宁全峰算得上是最出众的人了,连辽国公府的公子都要退让一步,所以宁国公府就迫不及待地要摆宴昭告天下,好像这样就能离京都第一世家又近了一步似的。   宁国公府这次摆宴比较隆重,连后院的女眷都摆了几桌凑热闹。大夫这几日来瞧过,说三夫人的病情有所好转之后,卫长娇立刻就收拾起自己来,今儿一大早就拉着林妍的手过来了。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几乎让卫长安有一种来宁国公府捡金子的错觉。   “诸位公子,后院百花齐放,风景怡人,各位姑娘助兴就分别作了诗。我们夫人说了,她今儿就仗着长辈的身份,让你们品评一下,看谁能拿下魁首!”前院的大管家领头,客气地说了几句话。   立刻就有小丫鬟把一张张墨迹未干的宣纸捧上来,显然是刚写出来的。   一旁的宁国公也来凑热闹,说了几句:“都是一家子亲戚,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过这些诗看了也就在这大门里说说,出去了各位可得奉行君子之道。”   在场的都是年纪正好的少年或者青年,这些散发着墨香的诗句,又都是出自世家贵女之手,乃是闺阁之作,不少人就已经手痒痒了,大嚷着绝不外传,一一传阅。   很快就有叫好声传来了:“不愧是周家大姑娘的作品,若是男儿身,定当结交!”   其中一个口直心快的,已经开始大肆夸奖起周玉玲。不少人凑过去,紧接着就是一片叫好声,有夸她毫不矫揉造作的,有夸她颇有风骨的,简直快要把她捧上天了。   周玉玲素有才女之称,闺阁作品被人夸赞的又岂止一两首诗。   卫长安充耳不闻,无论周玉玲的诗如何好,她都不为所动。相反一直盯着手中拿着的这首诗,脸上露出一抹兴味的笑容来。   “长安兄,你看得是什么?”有人从他手中抽走了一张纸,匆匆扫了一眼,就开始大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这是谁写的?不会是国公夫人为了消遣我们,让宁家的厨娘来作诗吧?开时百般好,谢时化成泥。曲曲又折折,可悲还可叹!”   “这字写得也不好,好像从来没拿过毛笔似的。落款是林妍?林妍是谁?”   这回吸引的人比方才还多,一个个毛头小子凑在一起,嘲笑起人来,也丝毫不嘴软。   不过片刻功夫,这首粗糙不堪的诗已经传遍了,并且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位让人笑掉大牙的姑娘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高能,预告在此!不高能你们来打我_(:з」∠)_   另外晋江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回复评论特别困难,我每一条评论都看了,多谢大家支持!   推荐基友笙箫的古言存稿文《鬼手娘子》,可以先收藏哒!   电脑请戳:   手机请戳: ☆、021 螳螂捕蝉      “这林姑娘的名号,我可从来没听过。莫不真的是国公夫人在逗大家呢!”周围几个未及弱冠的男子,既想奚落这诗好笑,又努力伪装出自己是正人君子,不说道姑娘做的诗。   所以这林妍的名号,就一个劲儿地被人往下人的身上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衬托出她的粗俗不堪。   看着场面有些失控的模样,作为主人的宁全峰轻轻皱了皱眉头。他招来一个小厮仔细问了几句,似乎得到了他满意的答案,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公子,请喝茶。”一个小丫鬟端着茶壶,一一替周围跳脚的公子们端茶倒水。   轮到卫长安的时候,也不知是她有意还是无意,那一杯茶悉数泼到了她的身上。即使卫长安躲避的速度够快,左臂的衣袖还是全部被弄湿了。   “奴婢该死。”这小丫头立刻跪下来认错。   “长安兄,你有没有烫到?丫头笨手笨脚的,让人带你下去换一身衣裳吧?”宁全峰立刻走了过来,满脸都是紧张的模样。   卫长安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她躲开了丫头要给她擦拭的动作,点头示意人带路去换衣裳。   只是离开之前,她垂着的手一下子将桌上的茶壶扫落了,茶水又全部泼到了宁全峰的裤子上,他现在比卫长安还要凄惨。裤子湿哒哒的黏在腿上,似乎能看到他腿部有力的线条,让宁全峰尴尬得不得了。   他不由得在心里低骂了一句,要不是卫长安一向名声很好,否则他都要认为自己这是被报复了!   “长安兄,你先去客房更换衣裳,我稍后回自己院子就是了。别带错了地方,莫要怠慢贵客!”   宁全峰冲着她摆了摆手,制止了卫长安要道歉的动作,甚至还瞪了一眼前面领路的小厮。   卫长安冲着他作揖了一下,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笑意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这个小厮带着她七拐八绕地走了好久,都没说到目的地。卫长安看着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几乎要笑出声来,差点就想安慰他,你主子交代你办的事情,尽管来,不用这么畏手畏脚的。   “公子,就是这里了。由于今儿客人比较多,客房可能有些稀少,您多担待些!”小厮憋了半天,好容易才编出一句瞎话来。   卫长安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直接大步走了进去。外面传来锁门的声音,她就当没听见。这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悠哉悠哉地看了看周围的摆设,不由得嗤笑出声。   难怪小厮那么为难,这明显是个姑娘家的闺房,一应摆设都是极其精致柔美,根本就不是用来给她换衣裳的。   宁全峰告别了宴会的众人,独自往自己的院子走,得知卫长安已经被引到后院去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表少爷,这回多亏您了!”小丫头千恩万谢地说着,正是方才宴席上弄湿卫长安衣裳的小丫头。   宁全峰佯装怒道:“回去告诉玉玲,她也太胡闹了!卫长安跟我们无冤无仇,她就为了替卫长娇报仇,就想出这种法子,总归对我们国公府的名声有影响!”   “表少爷您别生气,我们姑娘说了,待会子就给您一个大大的谢礼。不过这会子奴婢不能告诉你,说是有惊喜!”这小丫头冲着宁全峰眨了眨眼睛,捂着嘴偷笑道。   宁全峰无奈地笑了笑,不禁摇头道:“我就是太宠着她了!结果害得自己都弄了一身水,到时候可得让你们姑娘这惊喜值得我如此操心!”   他背着手继续往院子里走,心情大好。   方才有人跟他汇报捉弄卫长安,并且要诬陷卫长安的名声时,他是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后来又答应了,他虽然比卫长安年长几岁,但是迟早都是竞争对手,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世家子弟比他强的。   以后站在未来明君身边的第一人,只能是他!哪怕卫长安还没有真正融入皇子们争斗的阵营中,他也要防患于未然。   今儿宴会很热闹,院子里除了外面看门的,几乎所有下人都被调出去帮忙了。他这个大少爷只好自己动手换衣裳了,他刚脱了上衣,就感到后背传来一阵温暖而嫩滑的抚摸,显然是一只女人的手在摸他。   还不等宁全峰问出口,究竟是谁。他的鼻尖就嗅到了一阵清淡而熟悉的香气,紧接着眼睛被一条布巾蒙住了。   “玉玲,别闹!”他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有些宠溺地说了一句。   只是还不等他抓到女子的手,他就猛地吸了一口气。腰带被一双手麻利地解开了,那只柔荑这次顺着他有力的腰肢,一直滑到下腹,再到两腿之间。   “玉玲。”他看不见背后的人,眼睛所能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但是周身的触感却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他就感到两团柔软隔着布料,磨蹭在他的后背上,那触感让他整个人都“轰”的一下子热了起来。   他简直就是烈火焚身!   “玉玲,你这个坏丫头,外面还有客人在等着,我们晚上——”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想要拒绝。   但是他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腿上一凉,裤子被人脱了,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身体就紧贴着上来。   “这就是你送我的惊喜吗?哥哥真喜欢,还害羞着不说话!”他再也克制不住了,一把抱住她就摸索到了床边,一下子压了上去。   ***   “长安公子,您好了吗?”外头传来小厮的问话声。   屋子里没有任何回答传来。   “快打开门,你们这些人怎么办事儿的?长娇的表姐方才也弄湿了衣裳出来换,莫不是撞在一起了吧?别出什么事儿了,快去撞门!”周玉玲焦急的声音传来。   “长安公子,得罪了!林姑娘不见了,奴才们开门了!”那小厮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立刻就有三五个人开始撞门。   “啪!”的一声,门被撞开,只见卫长安已经换了一身干衣裳,手里捧着一杯茶悠悠地抿着。   看到外头一众焦急等待的人,不由得淡笑了一下,冲着他们举了举茶杯:“好茶!”   卫长娇和周玉玲看着衣冠楚楚、独自品茗的卫长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们两人的脸上,分明都写着一句话:怎么可能!   “我就说林姑娘不可能跟长安兄在一起!”身后一个公子哥儿,有些不高兴地说了一句。   卫长安看着外面一大群人的身影,轻笑了一声。这浩浩荡荡的架势,还当真是来捉奸的。   “门不知道怎么被锁了,我叫人也没人搭理,只好独自饮茶了。怎么?林姑娘来了后院找不到了?”   “是啊,这姑娘真是不省心,外地来的就是不懂规矩。在旁人家换衣裳还瞎跑!”一个年纪小的姑娘迫不及待地抱怨道。   卫长安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去看看宁兄的院子吧,我跟宁兄是前后脚回来换衣裳的,说不定他遇到林姑娘了!”   “不可能!”她的话音刚落,周玉玲就矢口否认。见众人都看向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表哥怎么会遇到她,他们二人之前根本没见过面!”   “去找找吧,赶紧把人找到,我可不想耽误我赏花的时间了!”其中有脾气大的小姑娘立刻噘嘴不干了,连忙招呼身边伺候的人,撵着国公府的下人去宁全峰的院子。   “好妹妹,你今儿怎么这么厉害,哥哥要死在你的身上了!啊——”   宁全峰依然蒙着眼睛,他全身都出汗了,却依然停不下来。只觉得身下的人要化成一滩春水似的,比往日热情了无数倍,他真的舍不得离开。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嘴里也胡言乱语着。倒是女子虽然极其配合,却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宁全峰只当这也是送给他的惊喜之一,被情/欲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能考虑到那么多。   就在他□□的瞬间,门被推开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响破天际的尖叫声。   “表哥,你在做什么?”周玉玲凄厉的质问声传来。   那变了调的声音,明显不是来自于身下的人。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吸气声传来,显然是来了不少人,还有些姑娘慌忙退了出去,场面十分混乱。   宁全峰的身体猛地一僵,紧接着就抖动了起来,直到停止的时候,他才惊慌失措地拽下眼睛上的布条。   首先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娇媚的脸,正处于情/动之中,此刻又是含情脉脉又是娇羞害怕地看着他。   这个样貌姣好,仿佛要化成妖精吸走他的魂的人,正是林妍。   “她是谁?这个女人是谁?” 周玉玲却是一步都没有离开,相反气势更加锋利,她瞪大了眼睛,迈着步子就要冲上来。   “你竟然敢,你竟然——”周玉玲扯了头上的簪子就要往床上那个女人的脸上招呼。   “公子救我!”   那个女子反应很快,一下子抓起锦被盖住自己的身体,直接往宁全峰的身后躲。   卫长安就站在门外,看着一团糟的场景,她脸上的冷笑转瞬即逝,很快就跟着其他人一起退了出来。   好戏才刚刚开始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钱的时候,十天吃了四顿火锅,现在穷逼到每天吃泡面喝粥,呵呵   _(:з」∠)_小公举表示潇洒走一回之后,我就忘记自己当乞丐是什么样儿了。   请给小公举来个热吻鼓励一下mua! (*╯3╰) ☆、022 黄雀在后      “玉玲,你听我说——”宁全峰急忙想要解释,但是手上的动作也不慢,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没有让那金簪伤到躲在他身后的女人。   “宁全峰,你竟然护着她,你……”周玉玲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挣扎着。   很显然这位周大姑娘完全丧失了理智,往日的周全妥帖、落落大方,在这一刻伪装全部被撕掉了。   这其实不能怪她,她虽然挂着侯府嫡姑娘的名头,但是这京都谁都知道周家要垮台了,等她的祖父一去世,她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从小跟她感情甚深的表哥,就是她唯一的期望。   甚至在宁全峰热血年少,正是欲/望甚深的时候,她都忍着身体未成熟,却完全为他打开的痛苦。就是不想让他对其他女人也做这种事情,只有她一个女人就好了,但是就在刚才,她眼睁睁地看到宁全峰跟别的女人睡在一起。   她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妄想用爱情拉拢住宁全峰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根深蒂固的信仰一旦崩塌,谁都会承受不住想要发疯的。   “姑娘,您冷静啊!这里是国公府,别让表少爷难做!”丫头们劝解的声音传来,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拉扯着她。   卫长娇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躲在宁全峰身后的林妍,整个人像是活见鬼一般。   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林妍,似乎察觉到卫长娇的视线一样,她抬起头,忽然扯着嘴角冲着卫长娇挑衅地冷笑了一下。   她这抹笑容,像是狠狠地扇了卫长娇一巴掌似的,猛地让她清醒过来。   “贱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明明不该跟宁大哥在一起的,你竟然敢骗我!”卫长娇也跟着周玉玲学,一把扯了头上的发簪就往前冲,想要划花林妍的脸。   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嚎声,一阵阵传来。   外头那些看戏的人,处于礼貌没有进去,但是这种好戏又有谁是真的甘心错过的。趁着国公府的主人还没来,就都站在外面屏气敛息地偷听着。   卫长安手执着折扇,“唰——”的一声打开来,慢悠悠地扇着风。实际上他只是为了遮住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这一箭放出去,简直一箭四雕。   卫长安收到宁国公府发的请帖不久,林妍就想方设法见了她一面。两人刚一见面,林妍就跪下来求她救命,向她揭发了卫长娇的险恶用心。   想要让人想法子把他们二人关在一起,让众人误以为他们两个在外府苟/合。甚至为了效果逼真,卫长娇还逼迫林妍要想法子把卫长安的衣裳哄得脱光了。   当然林妍为了向卫长安表忠心,狠狠地夸了她一顿,说是自己乡下来的,根本配不上长安公子。   卫长安很快就想到了这条计策,通知了林妍之后,她几乎立刻就答应了。   “哎,我刚刚没看错吧?那真的是林姑娘,写了那首不伦不类的诗?”   “没看错,那边几个小姑娘也在说呢!别看这姑娘胸无点墨的,这其他本事儿倒是厉害!”   “周姑娘现在还在里面,是不是对宁公子有什么……”   周围热烈的讨论声传来,三句不离林妍,那些姑娘们都唾弃她是个婊/子,但是有几个通晓人事的公子哥儿,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有几句悄悄话里透着一股子猥/琐的气息,显然他们也是拜倒在林妍柔软的身段下。   卫长安自小习武,耳力相对较好,静静地把这些人的探讨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这位林姑娘有本事儿的地方多了去了,若不是卫长安重来一世,一直想要让自己冷静,不要被其他人蒙骗过去,说不准还真认为她是个被卫长娇逼迫的可怜人。   这位林姑娘不想按照卫长娇的指示来,勾搭卫长安,只是因为她瞧不上卫长安!她觉得没有被封为世子的卫长安,跟三房的纠葛,以后指不定是谁笑到最后呢!但是宁全峰不同,即使也没有世子之位,不过宁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国公府以后肯定是他继承了。   所以当时卫长安提出这个主意之后,她立刻点头答应下来,而且相当配合。   “作孽啊!你们这些死奴才,还不快带着贵客们去前厅!”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终于赶到了,一露面就立刻让下人带着他们离开。   主人亲自开口了,他们这些客人自然不好再多留,只好慢吞吞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里面的厮打辱骂显然还在继续,周玉玲似乎连嗓子都哭哑了。   卫长安最后看了一眼宁全峰的房门,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这院子她前世也住了几年,从意气风发地进进出出,到最后被人强制性拖出去。这里的一草一木,几乎都是她烂熟于心的,甚至连里面此刻大闹的人,她都极其熟悉。   她知道周玉玲最爱清淡的花香,所以就让林妍用了一模一样的香。她也知道宁全峰这院子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不用从正门走,就是之前宁全峰和周玉玲偷情用的,所以林妍能避开看门的人,直接躲进内屋。她甚至还知道宁全峰在床上喜欢热情放/荡的女人,所以就让林妍变得比花楼里的女人还要柔情似水。   看,她这个大仇人,比宁全峰和周玉玲自己还要了解他们,所以这一次他们会死得很惨!   当她远离了院子,走到前厅的时候,周身那种紧绷的压力感才慢慢退去。   “对不住各位,今儿让大家扫兴了,府里出了些事儿,日后再补,马车都已经替各位准备好了。”过了片刻,国公爷亲自出马来致歉,送这些公子哥儿离开。   卫长安最后被留了下来,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宁国公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极其僵硬而且阴沉,眉头紧锁,甚至对着卫长安都没什么好脸色。   “长安啊,你看现在这该如何是好?想必你也能猜出些,卫姑娘耍性子可坑害了我们全峰啊!他刚要飞黄腾达,在酒宴上做出这种事儿来,只怕皇上会怪罪啊!”宁国公摸着胡子,一脸的高深莫测,他的声音故意压低了,也摆出了长辈的架势想要压住卫长安。   “国公爷,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此事我自然会通知到侯府,到时候定会给您答复。不过您也说了,此事事关全峰兄的仕途,贵府还是打算好为妙。”卫长安点了点头,态度拿捏得十分好,既没有太软弱又不会直面冲突。   宁全峰在庆贺今上如此这样信任他,才摆得庆功宴,没想到最后弄巧成拙,在这样的宴会上,把人家一个姑娘睡了。   “林府那边,你们可否——”宁国公做了个双手朝下压的动作,显然是希望卫侯府把林府给看好了。   卫长安苦笑着摇了摇头:“林家是我三婶的娘家,三婶的脾性想必您也耳闻一二,这林家我是做不了主,还请见谅。劳烦您让我带着长娇和林妍回府。”   “不不不,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卫侯府,等人来接吧!”宁国公一听他要把那两个人带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最后卫侯爷还是没有出现,来接人的是大老爷和三老爷,两个人一直赔礼,甚至和国公爷三人关在书房里,密谈了许久。   直到谈完了,宁国公府才放人。   林妍出来的时候,身上披着黑色的风衣,甚至后摆都有些拖地了,一看就是男子穿的。   她经过卫长安身边的时候,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感激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一瞬间的眼神接触,卫长安却有些认不出她来了。之前还是少女的模样,如今唇红齿白,眼角含春,活脱脱一副少妇的感觉,好像是被滋润得十分畅快的感觉。   卫长娇则是低头含胸地走过来,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就连最恨的卫长安就站在面前,她都没有力气抬头去瞪一眼了。   ***   “混账东西!”刚进了院子,三老爷就猛地把卫长娇从马车上拽了下来,毫不客气地甩过去一巴掌。   卫长娇直接被他打得跌坐在地上,脸上甚至立刻就显出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足以见得三老爷使了多大的力气。   “凭什么打我,又不是我去跟宁全峰苟/且,都是林妍不要脸,爬上人家的床!呜呜……”卫长安先是被打懵了,紧接着就捂住脸,嚎啕大哭。   她明显是被打得疼了,甚至嘴角都被抽得裂开了,还见了血。   “你还敢顶嘴,你个姑娘家嘴里整日不三不四的,跟外面的三教九流有什么差距!”三老爷几乎咬碎了一口牙,边骂边抡起胳膊,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卫长娇这回不敢再顶嘴,只是不停地哭。相反被她骂着不要脸的林妍,却依然穿着风衣,手扶着丫鬟的手,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卫长娇的凄惨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张好不好看?_(:з」∠)_你们也不给个准话   我等到大半夜,也没看见几个夸奖的o( ̄ヘ ̄o#)   小妖精们! ☆、023 发配山上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是我生的吗?粗俗不堪,恶毒无比,还不如外面卖猪头肉的懂规矩!你心里想的腌臜事儿,你以为旁人都不知道吗?国公府的下人已经把你想要陷害你大哥和表姐的事情说了,不过是宁公子倒霉……”   三老爷越说越有气,甚至都怀疑起来,卫长娇这么蠢,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吗?好像只是遗传了三夫人的蠢笨脑子,其余卫家人的聪明才智,丝毫没有遗传到。   他甚至抬起腿要去踹人,幸好卫长娇躲得快。   “你凭什么骂我,谁能证明是我陷害的?就是林妍不要脸,要不是她自己想爬床,为什么最后进了宁大哥的屋子,狐狸精!”卫长娇被打得很惨,边跑边歇斯底里地吼道。   她现在对林妍的恨意,已经排到第一位了,就连卫长安都要往后移。   林妍这么多日的隐忍,无论卫长娇如何辱骂她,她都从不反驳。甚至有时候卫长娇打她左脸,她还要卑躬屈膝地伸出右脸让卫长娇发泄怒火。   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阳奉阴违,现在卫长娇就吞到了这枚苦果,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来人呐,大姑娘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是非不分,给我掌嘴!”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院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许久未露面的国公爷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   他直接下了命令,跟在他身后一起来的几个婆子立刻纷涌而上,直接按住卫长娇。   “啊——”卫长娇张大嘴,显然想要大喊什么,不过还不等她喊完这一声,嘴巴就被堵住了。   那几个婆子还特地找了干净的锦帕,对着大姑娘这张娇嫩的脸,还真是不敢下手。不过身后就是卫侯爷,谁都不敢怠慢,一个个都抡圆了胳膊招呼。   这些婆子看着就十分壮实,几巴掌下来之后,卫长娇就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脸肿得老高。   三老爷的火气下去一半,原本恨不得掐死卫长娇,此刻看着她被打,心里又流出几分不忍来。   “父亲,您消消火,娇儿好歹是姑娘家,当着下人的面儿这么被打,以后不好立威。”三老爷憋了半天,看卫侯爷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忍不住劝了一句。   这卫长娇被当众扇巴掌,丢人的不止她一个姑娘家,连整个三房都觉得矮人一头。   卫侯爷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下,轻哼了一声:“怎么就无法立威了?我偏要当着下人的面儿打,要不是怕丢人,我恨不得拖着她到外面人最多的街上打。她哪里还有姑娘家的样子,陷害自己的堂兄和表姐,这么心思歹毒的人不是我们卫家的姑娘,这么愚蠢不懂规矩的人就该让她知道,不合规矩是什么样儿的对待!”   “给我打,狠狠地打!今儿她要是不长教训,我就把头上的爵位摘了,我们卫家愧对□□赐予的侯爵,还不如个平头百姓会教育姑娘!”   卫侯爷这回还来劲儿了,指着那几个行刑的婆子,大声地嚷嚷着。   卫长娇是活生生地被抽晕了过去,卫侯爷的火气未消,其他人没有一个敢多说什么的。   对于如何处理林妍和宁全峰的事情,卫侯爷把两个儿子带去了书房,这次的谈话卫长安也被允许参加。   “宁国公的意思是,林妍他们会抬进府里,当个侧室养着,但是现如今正房未入门,等日后正妻有了,就会给她侧室的名头。”大老爷先开了口。   宁国公同意林妍当侧室,明显是给了卫侯府的面子,否则一般这种女人,都是暴尸荒野的下场。   “他们要怎么对待姓林的,与我们无关。我只想知道,这件事儿对侯府的名声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都是你这个蠢东西养出来的,她自己年纪这么大还没议亲,府里还有长留,你让以后卫侯府的姑娘如何说亲!”   卫侯爷摆了摆手,对于林妍是如何被对待的,他一丁点的兴趣都没有。一想起以后卫侯府的姑娘说亲,都有可能受到限制,就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着三老爷就高声骂道。   三老爷没有一句话敢辩驳,只是低着头呈认罪状。   “宁国公的意思是,让我们先稳住林家人,林妍进了国公府之后,不出来露面,这事儿传上几日也就作罢了。”大老爷看了一眼三老爷,轻声将宁国公的意思表达。   其实他们最后商讨出来的法子也就这个,至于说传上几日就作罢,恐怕只是宁国公一个人侥幸的想法了。   京都虽然每日都会有新鲜事儿传来,但是宁全峰这件事儿可谓够惊世骇俗的,而且还是一帮公子贵女看到了,估计传上小半年都是有可能的,而且会成为一生的污点。稳住林家也只是在一众方法里面最简单快捷的,其实对于卫侯府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处。   反正对卫侯府的姑娘们来说,名声上已经有所妨碍了。   “长安,这事儿底下人传得话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娇儿是想把你和林妍弄在一起,怎么又变成宁家那小子了?”卫侯爷转身问了一句。   卫长安把大概事情说了一遍:“孙儿也不是很清楚,我的衣裳弄湿了,就去后院换衣裳。小厮带我去的那个房间,我刚进去门就被从外面锁了进去,我才发现那个房间是姑娘家的。后来长娇和周家姑娘带着一帮人来,说是林表姑娘不见了,紧接着就在宁大公子的房间里找到了!”   她的话音刚落,卫侯爷就猛地把桌上的东西都扫落了。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宁国公府算什么东西,分明是他家表亲串通好了,一起陷害我孙儿,还敢跟我谈条件!谁不知道他家大公子把周家表姑娘当个宝!”   这事儿最终以卫侯爷发火收场,三老爷忙着去林家当说客。   ***   卫长娇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脸上一抽一抽地疼,似乎那种巴掌扇到脸上的感觉还没有过去。   等到稍微清醒了些,她才感觉到身体在慢悠悠地晃动,身下传来颠簸的感觉。   “这里是哪里?”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发现眼前不是自己喜欢的青色帐顶,而是木质的东西,而且周围的空间很小,她躺得十分憋屈。   “大姑娘,您醒了。这是在马车上,侯爷让您去山上庵堂诚心念经修佛,以免杂念太多。”一道轻柔的嗓音传来,并不是卫长娇之前身边伺候的人,而是换了一个陌生的大丫鬟。   卫长娇一下子有些惊慌,她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她才十四岁,花一般的年纪,就要上山去修佛。   “祖父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还没议亲,他要我终身不嫁,成为老姑娘吗?”她忍着脸上的疼痛,大声地尖叫出声,甚至还要扬起手过去打身边这个伺候的人。   只不过她的指尖还没碰到别人,就已经被那个大丫鬟抓住了手腕。   “大姑娘,侯爷特地叮嘱奴婢了,到了山上之后,一定要好好地教您规矩。等您真的明白礼义廉耻,变成大家闺秀的时候,才能放您下山来,否则您就真的要常伴青灯古佛了。”这丫头说话的声音还是柔柔弱弱的,只不过语气却是强硬了不少。   显然这丫头是经过训练的,不再是之前任卫长娇打骂的丫鬟了,而是相当于监督看守她的人。   卫长娇撩开车帘一看,顿时就绝望了。跟在车子左右的丫鬟,以及赶车的车夫,还有护送的侍卫,全部都是陌生面孔,她一个都不认识。   很显然,卫侯爷就是要她孤立无援,彻底断了和卫侯府的联系,安心地待在山上修行。   ***   “姑娘。”一个俏丽的小丫头撩着帘子走了进来。   周玉玲披散着长发,还穿着里衣,就这么赤着脚地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桃木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着青丝。   她的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不知道有几宿没有安稳地睡过了。   “怎么样,那个贱人入/府了吗?”   小丫头踌躇了一下,才轻轻一点头:“昨儿晚上入府的,青色小娇子抬进去的。姑娘您别急,以后您定是坐着大红色的花轿,霞披凤冠进府当世子夫人的!”   “哼,那又怎样!表哥那么护着她,你又不是没看见,而且前几日姑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根本就不可能堂堂正正嫁过去当正妻。姑母也是周家的女儿,现在却已经瞧不起周家的姑娘了,她觉得我配不上表哥!”周玉玲冷笑了一声,她紧紧地抓着梳子,手指将木梳齿都掰断了,手指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姑娘,您可不能自暴自弃。那个女人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得意一时,她即使爬上了床也是个下流胚子。您要抓住表少爷的心才是,您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要小意逢迎,男人都喜欢聪明而听话的女人,您要示弱才能扳倒其他女人。您跟表少爷的情分是不同的!”这小丫头立刻出声劝阻。   周玉玲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对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扯出一抹笑容来。   “你说得对,我和表哥的情分是不同,没有人能从我的手里抢走他!”她那种暴虐的气氛慢慢消失,逐渐又恢复了往常的自信。   “只要这女人的事情告一段落,表哥不会受制,我就有机会再次进国公府,到时候不怕他不回心转意!”   可惜事情似乎并没有像周玉玲预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抽得我快疯了,好不容易才发了存稿箱啊啊啊!   特别暴躁,晚上十点半想打客服电话来着,质问一下是不是管三又摸服务器了。   最终还是忍住了,估计客服妹纸们也不知道_(:з」∠)_管三,求手老实点儿!!! ☆、024 长安及笄   “开门啊,我女儿进了你们家的门当侧室,怎么连个礼都不送!我们林家姑娘可是黄花大闺女跟了你家大公子,现在几乎全京都都知道了,难道你们还想赖账不成?”   一大清早,林家人就上了宁国公府,开始砸门,大喊大叫。   “林家教养了这么久的姑娘,你家怎么一声不吭就抬走了,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再不出现,我家老爷就要告官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啊!强盗啊!”   这来叫门的小厮也是嗓门高,不过片刻功夫,就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甚至还有的连忙跑去给自家的主子报信。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林家不是善茬,一看就是烫手山芋。宁国公有的烦了,他一大早起床,就听到这个噩耗,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一样。   原本以为这件事儿已经结束了,最多坊间再流传几句难听的话就罢了。没想到这真正痛苦的在后面,现在他只想骂一句:谁他娘的摊上这种亲家,也真他妈是百年修来的霉运了。   宁国公立刻把林家人请来,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想到林妍的父亲还没听完就暴跳如雷。   “今儿无论你说得天花乱坠,我都是不相信的。等到全峰位置好了,再把我们林妍变成侧室,谁知道你们说的真假。到时候你们做出什么事儿来,说不定我们妍妍的尸骨都没地方找了。不行,今儿我就要你们宁国公府把林妍变成侧室,大不了闹得人尽皆知,我们家姑娘多也不在乎这些,你们家公子可就这么一个,名声毁了还怎么进光明殿?”林家人的嘴脸十分无赖,他完全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宁国公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根本就发泄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事实的确是这样。现在恨不得把这个林大给弄死,偏偏这事儿全京都的人都知晓得七七八八了,如果林大今儿变成了一具尸体,明儿这国公府上下老小都得受到牵连。   宁国公最终点头同意了,林大立刻就站起身来,毫不客气地抬手拍了拍宁国公的肩膀,猖狂地道:“亲家,这就对了。我先去瞧瞧我女儿了。”   林妍原本正伺候着宁全峰吃粥,两人都是年轻气盛,昨儿晚上就没消停过。林妍觉得自己很有盼头,此刻正是情意浓浓的时候,外头的丫鬟把林大前来喊门的话背了一遍,宁全峰就气得一脚踢开她,直接甩手走人了。   林大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就看到林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暗自垂泪。   “妍妍啊,莫哭了。爹知道你心里委屈,已经让你公公同意了,你今儿就成了侧室,一切吃穿用度都等同于主子,正室没进来之前,你就是女主人啊!”林大得意洋洋地向她炫耀。   林妍气得一下子扫落了桌上的茶盏,低声哭道:“爹,你好糊涂啊!让我和全峰离心,公婆厌恶于我,根本无法在国公府立足,莫说是当女主人了,我得夹紧尾巴做人啊!”   她哭得十分凄惨,把其中的厉害关系讲给林大听。   林大迅速冷静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知道啊,是什么姓周、周的人告诉我的,要给你挣个名分来,不然国公府根本不可能给你侧室的名号,这种承诺还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   “周?周玉玲!我就知道是她那个贱/人!”林妍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手指都捶得生疼。   ***   “公子,外面下雨了呢!”青菊撑着伞进来,拨了拨额前被打湿的碎发。   卫长安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本奇志怪谈在看着,听到她说的话,不由得抬起眼睑瞧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大早上还是晴朗的天气,这会子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青纸怎么说?”   青菊把伞放到屋檐下,弹了弹裙摆上的水珠,噘着嘴道:“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成了。公子又要赏给他好东西了吧?上回他还在奴婢面前显摆呢!”   面对她这副不满意的样子,卫长安轻笑了一声:“你给我说说,到时候我让他把赏赐分你一半。”   青菊一听这话,眼睛都变亮了许多,一下子就凑到她的旁边。   “青纸说了,他就到了林家说他是周家的人,再劝说几句,那位林大老爷就迫不及待地跟来了。跑死了好几匹马,才赶在表姑娘入府的第二日到了。这事儿肯定是怪到周姑娘的头上了,让她们俩狗咬狗好了,反正公子是摘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都不会被怀疑到的!”   小丫头嘴皮子利索,三两句就说清楚了。说完之后咂咂嘴巴,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卫长安,似乎看她能掏出什么好东西来。   卫长安对上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听到这种消息,卫长安的心里感到十分畅快。周玉玲算是聪慧的女人了,等到她反应过来之后,肯定是要想着放下身段跟林妍相处,麻痹她,等之后自己嫁入国公府再整治。   卫长安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林妍原本就不是善茬,两个颇有心计的女人成为对手,最好一直斗下去,不死不休。   “给你。”卫长安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两个东西递给她。   青菊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伸长了脖子仔细去看,只见掌心里是一对红绳编成的同心结,每个同心结上还有一个翡翠雕成小鸟,翠绿的样子十分可爱。外面有阳光投射上来,在青菊的掌心上留下两个小鸟的绿影。   “这是——”她瞪大了眼睛瞧着,只觉得这两条小鸟异常有趣,看起来上面的吊饰还不便宜。   “这两条鱼是比翼鸟,常言道:在天愿作比翼鸟。这是对有情人的祝福,那小子最近陷入情网了,你既然想要,正好跟他一人一个。”   卫长安说完之后,就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直接走回了椅子上继续躺着。   倒是青菊先愣了一下,紧接着脸色就红透了,一双耳朵都变得滚烫了。   “公子,我不要拿给他,你让青梅给他!”青菊几步跑过来,把那一对小挂饰扔到小桌上,羞红了脸就想往外跑,结果却被青梅抓了回来。   “少说废话,主子安排下来的差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挑三拣四了,送过去!”青梅根本不容她多说什么,直接把那挂坠又塞到她的手里了。   ***   “我的长安长大了,及笄了。可惜不能给你行及笄礼,今儿娘给你梳头。”许氏拿着梳子一点点帮她的青丝疏通。   黑亮的长发握在手中,有一点顺滑的凉意,十分舒服。   许氏的手很巧,随意地翻折几下,一个简单的发髻就出现了。母女俩透过铜镜对视着,许氏的眼神里透着十足的哀伤。   今儿是卫长安十五岁的生辰,如果她是姑娘家,卫侯府必定要大肆操办的。姑娘家在十五岁这日就相当于成人了,可以嫁人了,由家中的长辈亲自替她戴上选好的精致发簪。   可惜卫长安现在是男人的身份,只有到了二十岁,才能有弱冠礼。   “夫人。”一旁的丫头递上一个锦盒,盒子里放着一枝金累丝嵌宝石凤钗。   许氏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替她插在发髻上。那支凤钗十分漂亮,金光闪闪,硕大的宝石仿佛要晃晕别人的眼睛一般。   铜镜里的卫长安,分明就是一个娇俏的少女。可惜她身上穿着墨绿色的男式锦袍,显得不伦不类的。   许氏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扑棱棱地往下掉:“长安,长安,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现在连给你戴个发簪都要偷偷摸摸的,是娘对不起你啊……”   许氏的嚎哭声又开始了,她就趴在卫长安的肩上,明明伤心十足,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怕被外头的人听到。   卫长安轻叹了一口气,她不觉得自己换成女儿装,就会变得多么幸福快乐。虽然当卫侯府的嫡长孙,的确很累,但是如果这一切能够改变前世凄惨的厄运,她宁愿一辈子都这样。   “没什么的,娘。你看当姑娘家有什么好,你也是做女人的,明白许多不得已的苦楚。我这么多年一直很自由,想去哪里去哪里,看遍周遭风景,这是当女儿家所不能体会到的。”她握住了许氏的手,轻轻地攥紧。   卫长安的手不同于闺阁中娇养大的姑娘,那么嫩滑柔软,她的虎口和指尖上都带着一层薄茧,一看就是常年握剑导致的。她的手也比一般的女子有力,卫氏似乎通过这一握,就找到了安全感。   “娘,我今儿还有事儿,与六皇子相约一起喝茶。您就先回去吧,我让青梅她们帮我收拾一下,就要走了。”卫长安见许氏平静了下来,也没多少闲心思再去安慰她了。   她一把拽下金簪,长发披散,方才还娇美异常的姑娘家,再次转换成了面如冠玉的少年郎。   说实话每隔几日,卫长安就要安慰一遍,许氏的矫情症状就没有好过。   “长安,今儿是你生辰,你不回来吃饭啊?娘让厨房给你炖了乳鸽汤。你出去要吃好啊!”   许氏还在喋喋不休地叮嘱着,卫长安已经收拾好了,连连应声就快步跑了出去。 24 ☆、第025章 狩猎遇刺 “明明是你约的本皇子,结果却迟到了这么久。卫长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卫长安刚一进门,就听到沈铉十分低沉的质问声,显然六皇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府上有事儿,看在今日是长安生辰的份上,还请六殿下勿怪。”卫长安连连作揖,放软了声音安抚道。 她按照沈铉的规矩,习惯性地脱了鞋子。原本只是半真半假的一句玩笑话,等到走进去才发现沈铉的脸色很不好。 他坐在椅子上,手边并排放着三个酒壶,似乎准备全部喝完。 “生辰啊,来陪我喝一杯!”沈铉拿起酒壶亲自给她倒酒,只是才滴了几滴就空了。 他随手一扔,又开了第二壶给她斟满。 卫长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男人已经将酒倒入口中,双眼迷离地看着她,低声道:“生辰快乐!” “你过生辰了,卫侯府不给大公子置办酒席吗?还跑来找我做什么,是想要来嘲笑我的是不是,还是要显摆什么!”沈铉抓起了酒壶,再次扬起脖子,“咕嘟咕嘟”地直接往嘴里灌。 稍微不注意,半壶酒已经被他灌下肚了。 卫长安被他这种豪迈的喝酒方式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来,把他手里的酒壶夺了下来。 她现在可以确定六皇子的心情很不好,而且还是因为过生辰这件事儿。对于宫中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也偶有耳闻,在诸位皇子中,皇上似乎与六皇子最投缘,但是帝王的父子情本来就凉薄得可怜。 至于后宫里的其他女性长辈,似乎对六皇子都十分平淡。六皇子的母妃静妃,原本就与他生分,养着六皇子长大的太后,又更喜欢同样长在身边的五皇子,对六皇子也是平平。 “殿下在说什么笑话,殿下的生辰在九月十四,比我晚了半个月。不过我给殿下的生辰礼已经准备好了,原本今儿找殿下,就是想让殿下陪我过个生辰,侯府里对于这些也不太讲究。”卫长安扯着嘴角笑了笑,语气放得十分和缓,似乎在安慰他一般。 原本被抢了酒壶,准备发怒的沈铉,听到她如此准确地说出自己生辰的日子,稍微愣了一下。再听到她这番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所以同是天下沦落人?卫长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相提并论了!” “我给殿下准备的生辰礼,肯定是值得期待的。殿下今儿陪我过一次生辰,也没什么。这次生辰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卫长安并没有畏惧沈铉的恼火。 经过前世的种种,她最了解六皇子的脾性。这位皇子是出了名的口是心非,否则也不可能她在最后才明白,沈铉对她是真的情根深种。 她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沈铉看懂了她眼中的坚持和笃定,甚至还有那么几分专注和认真,让沈铉产生了一种卫长安对他用情至深的错觉。 其实卫长安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个她回来之后的第一个生辰,也是她身为女儿身的及笄礼,她想和沈铉一起过。 “好,那就跟着我走!保证你的这次生辰让你永生难忘!”沈铉扫落了桌上的酒壶和酒盏,大步走了出去。 一群人骑着马到了京郊的围场,沈铉一马当先,他的坐骑是一匹汗血宝马,速度当然是飞快。 “六殿下,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里头的猎物已经养了好几个月了,保管您猎得痛快!”一个小太监大老远看到了他的身影,立刻就小跑着迎了上来。 “今儿主要是这位长安公子狩猎,你们把他伺候好了,本皇子自然有赏赐!”沈铉抬手一指旁边的卫长安,下巴轻轻扬起,带着几分倨傲的神色。 几人分开去休息的屋子里各自换了骑装,卫长安坐在床上长喘了一口气。她觉得今儿自己有些不对劲儿,总有些累。骑马的时候,就有些跟不上那几个人的步伐,现在换衣裳都不想动弹。 “哎,选什么不好,偏要来打猎!”她轻声嘀咕了一句,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将骑装换上。 “驾——驾——”进入围场之后,沈铉夹紧了马背,几乎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即使后面的侍卫喊着殿下,他也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卫长安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心无力,索性放弃继续追逐,慢悠悠地骑在马背上晃着。 弓箭就背在身后,箭囊安放在马背侧面,她却连手都不想伸。 打猎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来,虽然她在外人看来是个爷们儿,但实际上还是娘们儿的内心。她就想两个人吃吃饭聊聊天,然后六皇子送她一个贵重的礼物,当个义结金兰的信物也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连她身边的侍卫都走散了。卫长安索性勒紧了缰绳,让马停在原地不动,她就坐在马背上呈放空的状态。 “卫长安!”忽然一声男人的低喝声传来。 她猛地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直直地射了过来,在她还没做出躲避的动作时,那支箭就擦着她的耳边射了出去。紧接着就是一道闷响声,利剑射进*的感觉。 “啧,那东西离你太远了。”六皇子扯着缰绳,慢悠悠地晃到了卫长安的身边,低头看着不远处的一头梅花鹿。 那头鹿距离卫长安也不算远,只有几米的距离,鲜血都差点喷到马蹄上,足以见得方才沈铉那支箭的力道有多大。 卫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这头鹿明明离她已经很近了,方才那支箭差点就射到她。 “我本来的预想是,那头鹿就在你的身后,最好是再高一点的猎物。箭射进去的时候,你背对着猎物,然后喷涌而出的鲜血落到你的身后,甚至渗进脖子里,那样的场景一定是这辈子最特殊的生辰贺礼。” 沈铉轻勾着嘴角,眼睛轻轻眯起,看向在地上抽搐的梅花鹿时,他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似乎是真的看到了他方才所预想的那个画面一样。 卫长安不禁抖了一下,她觉得身体发寒。难怪常言道:六皇子最是凉薄无情,这种莫名其妙的画面,也就只有他能想起来了。 “承蒙殿下厚爱,但是我想我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大礼。”卫长安的嘴角僵硬了一下,干笑了两声,低声说道。 沈铉轻嗤了一声,扯着缰绳带头往围场深处走去:“猎物放在这边,自然会有人来取。你这好容易来一次,连只鸟都没猎到,回府之后只怕卫侯爷会打断你的狗腿!”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卫长安倒是有了些干劲儿。主要是身边这位主儿,根本不允许她有躲懒的机会,看到什么猎物就指挥她开弓射箭。 “殿下,我们该回去了,时候不早——”卫长安抬头看了看天色渐晚,轻声提醒了一句。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着一支点了火的箭从外面射了过来,直直地冲着沈铉而去。 沈铉反应比较快,立刻转身躲开,不过箭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没有全部躲开,衣服上沾了些火星,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几支箭射过来。 “走!”沈铉勉强挡了几支,却发现对方人数众多,后背还是中了一箭。 卫长安正在努力骑马过去,那些人很狡猾,射向卫长安的全部都不是致命的,只是阻挡她靠近六皇子,显然是不想让她去救援沈铉。 两个人骑马往更深处走去,一路上都有火箭追随。沈铉不停地吹着口哨,显然是在发信号给走散的侍卫。 他皱紧了眉头,今日有些大意了。原本只是为了打猎放松,所以都没带多少侍卫,连他培养的影卫也在围场外面待命,哪里晓得就偏有人敢在围场对他放箭。 动手的人显然很急躁,今日沈铉打猎的行程是刚安排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了这些人来杀他,显然是恨他入骨了。 卫长安好容易才凑到他的身边,一眼就看见沈铉的背后烧了起来。外衣已经被烧了个大洞,甚至凑得近了,还能闻到烧焦味,也不知道有没有烧到肉。 “殿下,我们找有水源的地方,您背后的火该灭了。”她的声音显得很急促,因为在马背上颠簸,还有些颤抖。 沈铉没有转头看她,依然剑眉皱起,似乎陷入了某种艰难的抉择之中。 忽然一阵黑色的烟雾传来,熏得人眼睛疼。背后那些火箭消失,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刺杀者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连隐隐约约跟随的黑影都不见一个了。 沈铉看着周围黑烟滚滚的场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们想放火烧死我们!”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的话,周围的黑烟更加浓厚了,十分呛人。 卫长安甚至都被熏得流下了眼泪,沈铉左右看了看,仔细辨别了一下地形,就扯着缰绳选择了一个方向。 “这边应该有个湖。” 两人快速骑着马,身下的马匹也有些控制不住了,似乎是被周围的黑烟给吓到了,渐渐变得惊慌起来。 “殿下,停下。”卫长安大喊了一声。 沈铉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想让她不要磨蹭赶紧走。只是却看见卫长安脱了外裳,直接扑到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捻灭了他后背快要烧起来的火势。 ☆、第026章 身有隐疾 “咳咳,咳咳——”周围的浓烟越聚越多,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十分狡猾,应该就是故意把他们驱逐到围场正中央,树木最茂盛的地方,被点燃了一圈大火,火势必定是十分大的,而且不易被扑灭。 “该死的!”沈铉看着周围扑面而来的黑烟,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一句,甚至那烟雾把眼睛都弄得酸胀难受。 总算是找到了湖泊,沈铉也顾不上狼狈了,骑着马就跳进了湖泊里。 或许老天爷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现在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殿下,快找个地方躲雨吧?你背后的箭要趁早□□!”卫长安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立刻走进湖里,想要搀扶着沈铉下马。zy 周围的浓烟很快散去,外围的火势也被扑灭了。 沈铉看着火势似乎没有要蔓延过来的样子,心底也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的瞬间,他紧绷的身体就产生了极度的疲劳感,背后那种被烫伤的疼痛感,也不停地侵袭而来。 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幸好被卫长安及时接住了。不过六皇子的身体一向很强壮,而且还比她高壮许多,猛地摔下来的时候,卫长安还以为自己接住了一堵墙,她被砸得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湖边。 “殿下,您可以走吗?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发现那边有个山洞,进去躲躲雨吧?”她将男人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咬紧了牙齿使足了力气往湖岸上走。 沈铉歪着头靠在她的额头上,几乎大半的力量都压在她的身上。 “殿下,您没事儿吧?等到拔了箭再睡,跟我说说话吧!”卫长安的心里有点慌,甚至声音都有些发抖。 不知道为什么,感受着现在有些脆弱的沈铉,她的脑海里冒出来的都是不大好的念头。 或许是被沈铉现在苍白的面色吓到了,卫长安的耳旁甚至回响起之前沈铉对她说的一句玩笑话:喷涌而出的鲜血落到你的身后,甚至渗进脖子里。 “长安,卫长安。”身边的男人轻声呼唤了她两句。 沈铉觉得奇怪,刚才还冷静非常的身边人,现在却瑟瑟发抖起来。甚至喊了他好几声,卫长安都没有给出一个回应。 “喂。”他有气无力地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肃着一张脸看着她。 六皇子喊人,还敢有人不搭理的,简直是胆大包天。 卫长安回过神来,她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的脸色比受了伤的六皇子还要难看。 “你也受伤了?”沈铉轻皱着眉头,仔细地观察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没有——”卫长安下意识地摇头,她没有感到哪里痛。 结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低头看到了及膝的湖水泛着血丝,甚至她的裤子上都带了血。 她的脑子一下子发懵了,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受伤,那这个血是哪里来的? 从骑马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儿,一直没精打采的,再到现在都有血迹渗出来了,几乎是意识到的瞬间,她就察觉到自己的小腹下坠,腰也酸涩难受。 月事来了! 现在这种情况来月事,卫长安只觉得老天爷是在恶整她。明明还不到日子的,竟然提前来了,还被沈铉看到了。幸好这厮没有往奇怪的地方猜想!╮( ̄▽ ̄”)╭ 她的腿一软,差点带着靠在身上的男人也一起摔倒,沈铉被她弄得哼了一声。 “我从箭雨之中捡回一条命来,倒是差点被你弄死了。等出去了,一定要治你的罪!”沈铉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的,这句威胁性十足的话,说出来跟逗人玩儿似的。 “趴好。”卫长安皱着眉头,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难受,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 她弯着腰,让沈铉趴在她的身上。男人比她高出太多,即使全部力量压在她的身上,依然显得姿势怪异。 “你背不动就算了,怎么这么矮?本皇子的脚都拖地了!”沈铉也觉得很难受,总是有一种下一秒就摔下去的错觉,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 “闭嘴!”卫长安冷喝了一声,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现在两条腿都在不停地发抖,如果不是心里撑着一口气,恐怕早就倒在一边了。 “胆子真大!”沈铉轻声嘀咕了一句。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瓢泼的雨势依然没有减弱的预兆,一滴滴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种情况下,周围的树木花草似乎都消失了一样,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本来要昏睡过去的沈铉,这时候倒是来了精神,他感觉到身下的人肩膀很窄,可能是年岁小的原因,骨骼也没长开,膈得他胸口发疼。 雨水让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卫长安的头发散乱,全部都黏在了脸上,衣衫紧贴看起来极其狼狈。 沈铉也好不到哪里去,往常总是风姿翩翩的尊贵六皇子,如今却变成了任由风吹雨打的落拓男人。 他的手慢慢地移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卫长安的肩膀上,似乎想要给她温暖一样。身下的人整个身子都是冰冷的,明明正当少年时期,就是火候旺的时候,卫长安却给人一种怎么都捂不热的感觉。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卫长安的后颈,身下的人似有所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那一下不同于冰冷的雨滴带来的触感,相反还十分炙热、有力,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忽然点燃了一团火苗,虽然渺小凑近了却炙热得让人心颤。 “到了。”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好像也沾染了雨水的黏腻感,让人产生一阵恍惚。 看着近在眼前的山洞,卫长安几乎喜极而泣,她的双腿抖得也更严重了。沈铉也察觉到了卫长安的不对劲儿,立刻双脚落地,扶着她站稳。 等到背后的力道卸下,卫长安立刻就双手抱着肩膀,整个人都蜷缩到一起,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骤然失去背后沈铉带来的温暖,她只觉得自己更冷了。雨水带来的寒气,一点一点侵袭到体内,像是要把她所有的温度都挤走一般,她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僵,甚至连手指都无法弯曲了一般。 “长安。你怎么了?”沈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只能忍着后背的疼痛,蹲下/身来仔细地看着她。 卫长安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似乎连凑在眼前的男人这张脸,都变成了好几个。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沈铉,你听着。我待会儿如果昏过去了,不许让任何人碰我,除非是我身边伺候的丫鬟,否则都不能近身。我、我有些异常,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一把抓住了沈铉湿漉漉的衣袖,语气沉重地说道。 她说完这句话,就真的眼一翻昏过去了。 沈铉眼睛一瞪,下意识地就想喝骂他,结果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身边的人已经晕了。而且还恰好倒向了他的怀里,他负气般地冷笑了一声,一把推开她,准备让卫长安自生自灭了。 偏偏卫长安昏倒了,还在一直发抖。 沈铉瞥了一眼过去,就见她又是缩成了一团,嘴巴都泛着青色,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脆弱不堪,总觉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不行了似的。 他挑了挑眉头,手指下意识地敲了敲自己灌了水的靴子,看到靴子上面的被泥水污染的金线麒麟,猛然想起那一日这个少年穿着自己的靴子蹦蹦跳跳的模样。 最终冷面的六皇子,难得的心软了一次。 他凑近了卫长安,小心地把她搂到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这么抱住的时候,才吓了一跳,一个十五岁的男人竟然可以这么瘦小,仿佛他一只手就能抱过来。 平时也没觉得卫长安有这么弱啊,难道都是空架子? 沈铉越想越觉得好奇,他的手不由得在卫长安的胳膊上捏了两下,手腕好细皮肤也比较嫩。 他轻轻地撇了撇嘴,暗自嘀咕着,卫侯府究竟是怎么教养公子的,怎么养出个如此白斩鸡似的?甚至他的眼神还慢慢地扫过卫长安的腿部,最终停留在他的小腹下侧的双腿之间。那里依稀还可以看到血迹斑驳,瞧着甚是可怜。 “原来是身有隐疾啊,难怪长得这么瘦弱!”他轻声念叨了一句,暗自眨着眼睛比对了一下宫里头的太监。 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宫里头年纪小的缺了命根子的太监,一般都比较瘦弱,就跟卫长安一样,偶尔有人高马大的也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 “公子,您醒了。”卫长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到耳边有熟悉的呼唤声。 等她彻底睁开眼睛之后,才瞧见身边围着青字辈的丫鬟,青菊更是红了眼眶,看到她睁眼直接开始哇哇大哭。 “这是哪儿?”卫长安开了口,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公子,这是侯府。六皇子让奴婢们去接您的,说您谁都不让碰,就等着奴婢们去接。您当时的样子满身血,奴婢都吓死了,还以为您是哪里受伤了,哪里晓得是月事来了……”她刚问完,青菊就迫不及待地回答了,声音还是带着抽噎的腔调。 语调也从一开始的激动万分,到最后的不好意思。 毕竟谁看见满身血的人,都要往不好的地方想。幸好请来的太医还没进屋,她们几个换衣裳的时候发现了,否则还真的要爆出惊天大秘密了! ☆、第027章 四房回府 卫长安紧紧揪起来的心落了回去,她就怕自己过早的暴露女儿身,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所以连六皇子都瞒着。 还好沈铉在这方面没有那么多细腻的心思,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公子,六皇子让公公从宫里带了许多东西赏给您。”一个小丫鬟在外头扬高了声音通传了一句。 青梅她们几个立刻将东西收拾一下,就把那位公公迎了进来。 “长安公子不用起身,殿下让咱家来瞧瞧您。这是西边儿进贡的血燕,殿下说您受伤了,就把库存的都带给您了,您是该好好补补了!”一道尖利而略显刺耳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宫装的太监走了进来,他手一指旁边人端着的盘子,盘子上装了不少东西,可见沈铉当真是把库存都拿来了。 “劳烦公公了,替我向殿下致谢。”卫长安客气了一下,便又重新躺了回去。 她现在每动弹一下,都感觉身下哗啦啦的感觉,汹涌而出的让她的肚子又涌起了几分寒意,甚至脸色都变得苍白了几分。 这一个及笄日过的,当真是十分有意义,终生难忘了。 月事提前来了,还是在瓢泼大雨之中,估计要躺在床上好几日了。 “长安公子言重了,这都是咱家该做的。殿下说了,您当时护驾有功,这些都是您当得的!”那个公公挥挥手,一副不敢当的样子。 他冲着周围几个站的丫鬟看了一眼,卫长安会意,立刻让青梅她们退下。 “殿下让咱家给您带几句话,养好身子最重要,至于这次遇袭的事情,他会尽快查明给公子一个交代!也请公子放心,殿下是不会亏待您的!” 那个公公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丝毫没提究竟是谁要来刺杀六皇子,卫长安也没有问出口。 现在还不是她该操心这些的时候,她是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沈铉,登上那个位置。但是她先要把卫侯府控制在大房的手中才可以,否则一切都是空想。 卫长安躺在床上好几日,每日都喝一些驱寒补血的补汤,平时更是连净手的水都是微烫的,就怕她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 总算在几日的大补之后,卫长安的月事有好转的迹象,手炉子都备了好几个,脚底小腹上塞了好几个。 她刚能下床不久,卫侯府就收到了一条不算小的消息。 “公子,公子,四老爷一家回府啦!”青菊一溜烟跑了进来,语调十分急促。 卫长安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本书摊开盖住了她的双眼。听到青菊的话之后,她的眉头不由得轻轻蹙起,坐直了身体,脸上的书也滑落到地上了。 “四叔回府了?”她轻声问了一句,神情有些发愣。 青菊拼命地点头:“是啊,现在正跟大老爷和三老爷在书房说话呢!四夫人和三姑娘都在后院陪着老夫人!” 她说到后面,还特地凑近了卫长安一些,压低了声音道:“可热闹了!四夫人怀了身孕,肚子挺得老高了。听说临盆日子不远了,也敢坐这么远路的马车,胆子真大!” 青菊边撅着嘴巴说,便抬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划了一下,做出挺腰的动作。 卫长安站起身竖了个懒腰,带头往里屋走:“帮我换衣裳吧。” 她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是有些惊讶的,卫侯爷有四儿一女,二老爷英才早逝,四老爷也算是才华不错的,可惜由于生母不争气,卫侯爷很少给予关注。四老爷偏偏是傲气的性子,成亲之后就直接负气离府,并且曾经发过誓,不混出头来,坚决不回侯府。 即使近几年四老爷外放做官,官声不错,但是挑着四夫人快临盆的时候回来,怎么看都觉得这次回来的目的不纯。否则也不在乎多等几个月了! 卫长安没有急着去内院,而是在书房附近守候。 卫侯爷一直没有出现,似乎对这个曾经忤逆过他的四儿子,没有丝毫感情一样。 “爹,三叔,四叔。”卫长安看到三个男人谈完话之后,慢吞吞地走出来,一一向他们打招呼。 四老爷看到卫长安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轻笑着道:“没想到长安都这么大了,当初四叔离开的时候,你才膝盖高点儿。” 互相客套了几句,四老爷就去了后院找老侯爷。三老爷也往自己的院子去,就剩下大老爷和卫长安两人。 “四叔这次回来——”卫长安紧跟在大老爷的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大老爷轻叹了一口气:“还能干什么?这侯府如今就是一块肥肉,你祖父不作为,就像是守着肉的猛兽在沉睡,谁都想回来咬两口。原来你四叔也不是这样的,只能说这官场磨练人,再尖锐的性子沉浮其中几年了,也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了。” *** “哎哟,瞧瞧这肚皮尖的,肯定是个男娃儿。”老夫人笑呵呵的声音传了出来。 卫长安迈着步子进去,早有人出来迎接。 四夫人挺着大肚子倚靠在软椅上,旁边站着二姑娘卫长如,许氏和卫长留也到场了。 卫长留对怀了这么大肚子的四夫人十分好奇,一直偷偷看着她的肚子。 “长安来了,这几日可好些了?”老夫人第一个就开口问了,立刻让身边的下人给她搬了椅子坐下。 卫长安点了点头,冲着周围的长辈一一行礼,笑道:“祖母放宽心,不过是伤寒而已,我还年轻身子骨比较健朗。方才已经见过四叔了,就过来后院瞧瞧四婶和二妹。” “长安有心了,我就希望这肚子里的小家伙,能够平平安安地出生。别像姑奶奶之前的那个,都已经成形了还不小心没了。”四夫人低着头,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带着几分得色。 只是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为之一静,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四夫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抬起手就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干笑道:“瞧我这张嘴,怎么好好的提起了姑奶奶,你们几个可别多嘴多舌地告诉公公。” 四夫人板着一张脸,对着周围的几个丫鬟呵斥道。 屋子里依然是一片尴尬,当初四老爷在成亲之后,仗着自己年少轻狂,离开侯府。但是总算还是保全了和侯府的情分,而卫侯爷唯一的女儿,大老爷和二老爷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当初却是以完全决绝的心态,与卫侯府一刀两断。 这么多年了,即使姑奶奶也在京都生活,但是卫侯府上上下下的人,却从来没人敢提及。只要提到这个名字,被卫侯爷知道了,肯定是少不了一顿责罚的。 “娉婷之前滑过胎?”许氏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她嫁入国公府,跟小姑子的关系最好。虽然知道可能引起卫侯爷的不满,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了解卫姑奶奶的最近消息,甚至情急之下都唤了姑奶奶的闺名。 “可不是,大嫂可别说是我多嘴的。姑奶奶就是忍着,这些年无论过得如何,都不肯往府里报一句平安。她这事儿还是我们家四老爷特地打探的,京都里知道的人少得很。”四夫人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地说道。 卫长安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后院里刚把三房整治得安静了些,这四房又迫不及待地跑来凑热闹。 这四叔和四婶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三房还有三夫人和卫长娇母女俩拉后腿,四房看起来整体战斗力都非常高。 卫大姑奶奶当初做姑娘的时候,在全京都的姑娘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少人以为她会嫁给皇室贵胄,没想到最后跌破所有人的眼镜,卫侯爷把她许配给了商人,当做商人妇。 虽然未来姑爷是皇商出身,但是依然逃不出最末流的命运。卫大姑奶奶从此退出京都贵妇圈,再不参加任何宴会,哪怕人家主人给她递帖子,她也从来不理会。 四老爷能打听到,几乎在上流圈消失的卫大姑奶奶的消息,足以见得四老爷还是颇有本事儿的。 前世的这时候,卫长安已经与宁全峰定下亲事了,整日在家里绣嫁妆。这侯府几乎都落在了三房的手里,所以四房没有回来争抢,而大姑奶奶的事情也没有被牵扯出来。 现在这些事情一起被抖落出来,卫长安也有些始料未及。 “咳咳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所有的人都看向几乎没有说过话的三姑娘。 “长如这是怎么了?”卫长安看着咳得喘不过气的二姑娘,脸上闪过几分惊讶。 方才还洋洋得意的四夫人,瞧见别人都盯着卫长如看,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 卫长如瘦瘦小小的,面色苍白,巴掌大的脸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反而显得有些突兀。 她已经穿得很宽松了,但是让人一眼看过去,还像是个纸片人儿似的,风一吹就飘走了。 “无事,到了这个季节,每年都要咳一咳的。”卫长如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那抹淡笑看起来却极其脆弱,像是在狂风暴雨中盛开的花朵一般,飘摇无助。 她只不过说了这一句话,却是喘了好几口气,像是随时会晕过去似的。 ☆、第028章 古玉赠情 “长如舟车劳顿,年纪又小,还是赶紧下去歇着吧。四弟妹也是,你是双重身子,受不得这样长坐的!”许氏连忙让人搀扶她们母女俩下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许氏、卫长安和卫长留三人一同走,卫长留拉着卫长安嘀嘀咕咕地说着话,浑身透着一股子想要使坏的劲儿,似乎总有用不完的活力一般。 忽然听许氏长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就见她摇了摇头道:“长如那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十几岁的时候正是长身体的,可她看起来还没长留年岁大。也不知是怎么养活的!” 卫长安听到这话之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四房回来的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四夫人即使面有疲色,还是硬撑着在老夫人面前说话,更别提身娇体弱的卫长如了。 四房回府之后,卫侯府后院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当日就清扫出一个院子,让他们一家搬进去,卫长如当天晚膳都没能过来一起吃,听说是太过劳累直接病倒了。 倒是四夫人休息了几个时辰,精神头十足,红光满面地吃着,直夸还是家里的饭有滋味。 卫长安在外院陪着几位长辈用膳,卫侯爷总算是出现在餐桌上了,但是自始至终,他对着四老爷都处于一种挑剔的态度。 “卫侯府的门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既然想回来重新当卫家的子孙。干了这坛酒,让家里人知道你还是个爷们儿,这些年没有丢掉卫家子孙骨子里的傲气!”卫侯爷拍了拍手,立刻就有膀大腰圆的厨娘抱了一大坛子烈酒过来。 那一坛子酒放到了桌上的时候,还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光外观看上去就像个小缸似的,估计一坛子都喝下去,恐怕是直接瘫倒了。 四老爷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卫侯爷这个举动,分明就是刁难他。不过他也只是愣了一下,立刻脸上就恢复了笑容,抓过酒坛子拍开封泥。 “在外这么多年,官场上都是小酒杯子,很久没有这么豪爽地喝过了。儿子就献丑了,到时候醉了,父亲和兄长们别怪罪!”四老爷的声音还是有条不紊的,他双手抱起酒坛子就大口灌了起来。 他喝得比较急促,酒水顺着流了出来,烧刀子的烈酒味儿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屋子。 “咕嘟咕嘟——”吞咽声传来,整个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 卫长安低着头,她的余光一直在打量卫侯爷。只见卫侯爷的目光微闪,等了片刻卫侯爷看四老爷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才皱了皱眉头,挥手制止。 “也罢,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拦着。只是回府之后,凡事把握尺度,管好自己房里的人。我们侯府已经送出去两个人去山上了,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卫侯爷最终松了口,不过他警告的意思也十分明显。 三老爷干咳了一声,被送出的两个人正是他的一双儿女,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 “公子,到了。”车夫撩开车帘,伺候着卫长安下车。 她一抬头就看到“悦客居”这三个大字,六皇子听说她能跑能跳了,就立刻让人请她来这京都最大的酒楼。 “受伤的地方都好了吗?”沈铉坐在雅间里,正闭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看了她一下,低声问了一句。 卫长安的脚步顿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僵了片刻,才干笑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让人上菜。”沈铉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十分自然地扫过卫长安的腿间,稍微停留了一下又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的身边每日都跟着太监,对身体有缺陷的男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但是面对卫长安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心里像是有个东西抓着,充满了好奇感。 “滋滋——”热油翻滚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扑鼻的香气。一众娇俏的美婢捧着盘子鱼贯而入,各种样式的盘子出现,里面都盛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卫长安看着逐渐填满了一整张桌子的菜,粗略地数了一下,加上糕点正好十五道。再来两个人也吃不完,而且看六殿下这样子,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请她吃一顿饭而已。 最后端上来两个碗,是淋着酱汁的面条,上面还卧了一个荷包蛋,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 “之前没有好好给你过个生辰,今儿补上。十五岁对于男人来说还是没长大的年纪,不过也算是个重要生辰了。正好十五道菜,祝你十五岁生辰快乐,我陪你吃一碗长寿面,则希望你十六岁这一年一直平安顺泰。” 沈铉边说边拿起了筷子,亲自替卫长安把那碗长寿面搅和好,让最上头的酱汁和面条彻底融为一体,香味儿更加诱人了。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紧了银箸,就在她的面前晃荡。卫长安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原本不怎么饿的胃,似乎一下子空了,男人手上翻转的动作,增加了她的食欲。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面条的热气氤氲而来,将她的睫毛都沾湿了。 劲道的口感,包括吃进胃里那种暖融融的感觉,让卫长安难得的有一种安全宁静的享受感。这还是她重生回来,第一次有这种什么都不用顾虑,就好好地吃一顿饭的感觉。 对面的男人吃相十分斯文,一举一动都体现了从小接受宫廷严格的规矩训练,从来不出任何一丝差错。 “你喜欢吃的话,稍后让掌柜的给你带回去一份。”沈铉用茶漱了口,见她兴致颇高,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卫长安点了点头,她很喜欢这种安全感,所以总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也没有停下筷子的意思。 “下次殿下再请我吃饭的话,尽量多点辣菜吧,我喜欢吃辣。”卫长安吃饱了用锦帕擦了擦嘴角,砸吧了一下嘴唇,颇为得寸进尺地提了意见。 沈铉刚想点头,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视线下意识地往她的腿间扫,后来发现卫长安的下半身被桌子给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又停留在她的脸上。 “你还是少吃辣比较好。”他轻咳了一声,面色有些尴尬:“我帮你问过大夫了,身有隐疾的人是可以治疗的,平时要多吃清淡的口味,不能食辣也不能吃太多荤腥。”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微微愣了一下,谁身有隐疾? 沈铉看她发呆,以为是说中了她的伤心事儿,目光移到了别处,放缓了声音道:“你还年轻,虽然这病症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名医那么多,总有能治的。我已经派人替你搜罗了,你现在听大夫的话,日后才能大展雄风。” 六皇子难得的体现出他温柔的一面,像是怕吓到卫长安似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往日气势逼人的模样,相反尽量缓和这气氛。 卫长安低着头,用银箸戳着剩菜。看着这一桌子菜,十有*都有壮阳的食物在内,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六皇子的意思。 呵呵,所以之前在山洞里躲雨,她说自己身体异常,六皇子是直接理解成她身有隐疾不举了。 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一种想要告诉沈铉,她其实是女人的冲动,这简直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好的,等我能大展雄风的那一天,一定要第一个让殿下知晓!”卫长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灿烂的笑容了,那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露出来,像是要闪晕谁的眼睛似的。 沈铉被她的回答震惊了一下,卫长安大展雄风的时候,不是应该身边的侍妾最清楚吗?为什么他会第一个知晓?难道要他观摩?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有些僵硬,干咳了一声,好容易才憋出一句:“你还小,以后会懂的。” 卫长安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默念着:你太蠢,以后明白我是女儿身的时候,有本事儿别追我! “你的生辰礼。”气氛有些尴尬,沈铉立刻就换了一个话题。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就捧出一个乌木制得木匣子,匣子上面雕着花纹,乍看上去十分怪异,仔细辨认才觉得巧夺天工,并不是现在京都流行的款式。 木匣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却被擦得很亮,前任主人肯定十分珍惜它。 卫长安在沈铉的示意之下,打开了木匣子,里面躺了一块精致的古玉。跟木匣子的花纹一模一样,精致繁复,让人忍不住拿在手中把玩。 “上回见你喜欢古玉,偶然得了这么一块,送给有缘人才是。”沈铉看见她双眼发亮惊喜的模样,明显十分欢喜,他的心头也跟着一暖,情绪变得高涨起来。 他的语调轻轻上扬,甚至还调侃意味地眨了一下眼睛。 卫长安伸出手,仔细地抚摸着这块玉,只觉得心脏在“噗通噗通”不停地加速跳动着。 她的确喜欢古玉,但是全京都的人都知晓,六皇子的母妃静妃娘娘尤其爱古玉,这一块玉佩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与上次他们二人争抢的裕王爷贴身玉佩不相上下。 沈铉得了这么一块玉,肯定十分不容易,但是他却没有送给自己的母妃,而是送给了她卫长安。 “殿下以古玉赠我,我铭记于心,来日必当偿还你的情意!” ☆、第029章 如意如意 卫长安拿了玉佩喜滋滋地出了悦客居的大门,坐到了马车上还在不停地把玩。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竟然没有多问一句上回刺客的事情,光顾着吃了。 “咳咳,咳咳。”卫长安还没有走进院子,就听到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般。 “我的好姑娘,您就回去歇着吧,夫人这边不必要你操心。你先顾好自己,夫人身边有好多人伺候着,不会有什么闪失的。”一个嬷嬷轻声安抚着卫长如,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后背顺气。 卫长如好容易才停下来,粗喘了几声,连连摇头:“我一定要守着娘,我想看着长意平安出生,陪着他成长。奶娘你先进去吧,我稍后再进去。” 那个嬷嬷又劝了几句,见她固执己见,轻叹了一口气便走进了里屋。 卫长如再次用手帕捂着嘴,开始疯狂地咳嗽起来,那一声声不间断的咳嗽声,听着都觉得心脏都咳得发疼。 卫长安站在院门外,静静地看着躲在回廊转弯处咳嗽的少女,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四房之前除了二姑娘卫长如,还有一位三姑娘,只是听说出生不久刚上了族谱就没了,卫长意这个名字至今还没有人用,想来就是留给四夫人肚子里的那个。 如意如意,凑到一起才是如意,凑不到一起那只是如果。 “咳,大哥。”卫长如一直捂着胸口在咳嗽,一抬头就看到卫长安走过来,连忙压制下咳嗽,轻声喊了她一声。 但是喊完这一句,却更是加剧了咳嗽的严重性,差点咳得呕出来。 “外面天冷,你身子又弱,不要站在这里,想咳的时候让丫头领你去西屋。”卫长安看着她这副难受的模样,轻声叮嘱了几句。 卫长如好容易才缓和了些,眼眶都被咳得红了,连连点头:“叨扰了,我娘喜欢热闹,可能打扰到了伯娘休息。” 卫长安看着这半大的小丫头,前一刻还咳嗽得恨不得晕过去,下一秒又能说出这样得体的话来,简直比四夫人瞧着还要妥帖。 “这是悦客居新做出来的菊花佛手酥,应该还是温热的,吃几块压压嗓子!”她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果然还是带着温度的。 原本这一小包糕点是给许氏带的,不过在回廊处看到卫长如,忽然觉得小丫头很招人疼,就想把这糕点送给她吃,只希望她能不要咳得这么痛苦了。 卫长如愣了一下,转而有些不好意思,眼神看了一眼盒子,最终抿着嘴笑了:“我去喝杯茶就好了,方才伯娘就念叨着让小厨房送吃的,大哥就送来了。” 最终卫长安还是找了锦帕包了两块糕点给她,看着小丫头捧着糕点小心地往西屋走去,卫长安的心绪似乎都变得柔软了。 这长如的名字倒是取得恰到好处,小丫头简直熨帖到心坎儿上了。年纪比长留只长了一岁半,但是行为举止却要周全很多。 卫长安走进去的时候,气氛十分安静,一众人都屏气敛神的,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大嫂,你说这孩子都不怎么闹腾了,之前踢得可欢实了,最近倒是安静了下来。”四夫人终于开口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叹息。 许氏的双手放在四夫人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显然是在探查是否有胎动。 “这很正常,孩子要临盆了,总要休养生息才有力气出来。你都经历过了,怎么还瞎担心的!” 卫长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两个人是在探讨孩子的胎动情况。 “长安来了。” 她一一见过两位长辈,许氏打发她坐到一边喝茶,依然兴致高涨地跟四夫人说孩子的事情。 许氏身子一向不大好,当初成亲之后迟迟未受孕,找了大夫过来看,当时情况比较严重,说很有可能怀不上。后来有了卫长安,这么多年也没再怀上一个,但是她比较喜欢孩子的,所以见四夫人脾性比较好相处,就十分自然地愿意跟她拉近关系。 “大嫂懂得就是比我多,我的性子你也知晓,总是马马虎虎的,长如那个身体也怪我。等小长意生下来,大嫂跟我一起带吧,伯娘伯娘,后头还有一个娘字呢!”四夫人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欢快了几分,语气也显得十分亲昵。 卫长安的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四夫人,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仿佛就是请许氏帮她带孩子一般。 许氏也没什么犹豫,甚至还很欢喜:“府上终于要添新丁了,反正我平时也无事,帮你照看一二也是可以的。” 四夫人欣喜地拉着许氏的手,不停地说:“大嫂,你对我太好了,以后小长意一定会孝顺你的。” 她说完这句话还不算完,一转头就对着卫长安道:“长安,你就快有弟弟了。” 卫长安的手一抖,手中的茶盏差点摔了。 四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她早就有弟弟了,虽然卫长德那厮不是东西,但也是她的弟弟,卫长意还没出生,就敢断言是弟弟,四夫人这心思可真是够可怕的,也就许氏没有看透她的用意了。 “娘,您又在这里说长意的事儿吧?大哥不用太过在意,我娘就是看到谁,都想要替长意张罗亲戚,希望所有的人都疼他,没有别的意思。”卫长如恰好走了进来,听到四夫人的话,脸色跟着一变,立刻出声制止了她。 卫长安看了一眼快步走过来的小姑娘,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卫长如脸上明显挂着焦急的神色,似乎生怕卫长安会介意四夫人的话。她行走之间,带着几分娇弱的病态,倒不是她故意的,只是身子本来就弱,总感觉软绵绵的。 “这丫头大了,如今都敢说道长辈了。”四夫人瞪了她一眼,到底没有继续重提这个话题。 *** “娘,我们好容易才回侯府来,爹也在京都述职了,以后有祖父的情分在,也好办事儿。您怎么还是不能歇了这心思!”回院子之后,卫长如就忍不住了。 她的语速很快,显然是比较着急,只不过几句话而已,她说完了之后就开始粗喘起来。 四夫人白了她一眼,不满地道:“你懂什么?大房如今就只有你大哥一个种,你大伯娘又生不出了,面对三房肯定有被压制的地方,孩子多了又没坏处。我们长意出生了,无论是男是女,给你伯娘带着,情分自是不一般!” “怎么就不一般了?再怎样还能越过长留去?安心待在后院多好,况且二哥和大姐都被弄到山上了,谁能压制大哥?”卫长如听她依然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一下子就更加着急了。 说到最后差点破了音,再次引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啊,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娘就是想让别人多疼一点长意,我们又不想着害人,怎么就不能亲近了?”四夫人看她这样儿,不由得放缓了语气,轻声哄着她。 卫长安这边也在劝着许氏,不要每次都把四夫人的话当成真的来听,小孩子最是柔弱了,如果带出什么毛病来,最后算谁的。 当然许氏没有给她好脸色看,甚至听卫长安说得多了,她直接摔门出去了。 “四夫人之前来得勤快,后来夫人也会去她的院子,可能是四夫人说得京外的事情十分新奇,夫人觉得有趣,而且哪有女人家不喜欢孩子的,夫人平日里无事,期待一个小孩子的出生也没有其他的。至于公子担心的,奴婢都会注意的。”一旁伺候许氏的大丫头见卫长安满脸的尴尬,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轻声劝了几句。 大家对许氏发脾气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个月要见到八百回。而且她那性格,是对越亲近的人越放肆,撒娇卖痴的时候百般好,不过耍起小性子也绝对是让人忍受不了。 卫长安只有点头:“我也是瞎操心,今儿长如也说了,只是为了让我娘能够多疼一点儿长意,并没有别的意思。” 她这心还没放安稳,就出事儿了。 不过隔了几日,她正陪着长留下棋,青菊就急匆匆地走进来,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公子,四夫人要生了,流了好多血,听说是从台阶上摔下来的!” 卫长安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卫长留也急得下了床。 “今儿不是四婶跟伯娘一起去寺里面祈福的吗?而且早上刚请了大夫,说是临盆的日子还有几日,所以才去祈福的。那些下人是怎么伺候的?怎么好好的从台阶上摔下来?” 卫长留一边往外冲,一边急吼吼地问向青菊。 青菊的脸色有些苍白:“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是为了拉住我们夫人,现在夫人在产房院子里哭呢,直说是她的罪过!” 卫长安脸上的面色更加阴沉了,她是男子示人,所以不能进去产房的院子,只让人进去打探。 “都怨我啊,要不是我拉着她去寺里面祈福,要不是我下台阶的时候没在意,她也不会为了拉住我,自己摔下来。如果摔得是我就好了,她也不用受这个罪了。那么多血,一定要母子平安啊……”许氏被丫头搀扶着出来的时候,还在不停地痛哭着。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足以见得她有多么的懊悔。 ☆、第030章 美男入浴 “长安,长安,你说该怎么办?你四婶不会有事儿的对吗?”许氏看到卫长安站在院子外面,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道。 卫长安看着许氏这样儿,心里不由得叹息连连,嘴里的安慰声却没有停过。 “二姑娘,姑娘,您把风衣披着。”不远处传来一道呼唤声。 卫长安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就瞧见卫长如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了过来,她的头发有些松散,像是刚起床还没有梳理好似的,身后追着个丫头,手里拿着一件披风。 “我娘,我娘她怎么了?”卫长如一下子冲到了卫长安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卫长安冲着一旁的青菊使了个眼色,青菊会意,立刻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我娘去了山上祈福?”卫长如皱紧了眉头,脸上的神色很严肃。 “是,是的。”青菊没见过身娇体弱的二姑娘有这种严重的表情,底气都显得有些不足了。 “长如,你别怪你娘,是我——”许氏瞧了一会儿长如,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卫长如已经摇头柔声道:“伯娘不怪你,怪我没有及时起床跟过去。” 卫长如似乎想要扯出一抹安抚性的笑容,只是却没有成功,相反还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似乎是为了响应大家的焦急,四夫人的生产过程十分不顺利,甚至最后由于失血过多,大夫都直接进去施针了。 四老爷也匆匆忙忙赶了回来,除了卫侯爷和几个爷们儿不方便露脸,几乎一大家子都聚集在四房这边。 “恭喜老爷,四夫人生了个小公子。”产婆总算是挂着笑脸出来了,她长舒了一口气。 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几个人也放下心来,许氏连连向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道谢。 “我娘和小公子的身体是否有大碍?”卫长如挤了上去,也顾不得规矩,连忙开口问道。 产婆明显踌躇了一下,见卫长如满脸担心的样子,才低声道:“四夫人流血过多,生产的时候不大有力气,小公子在肚子里稍微憋了一下,大夫说要日后好好调养。” 她的话还没说完,卫长如就踉跄了一下,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极其哀伤的表情,看得人心都碎了。 “四婶和长意会没事儿的,府上别的东西不多,补品最多了。”长留看出了她的异常,立刻抓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 卫长如回给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何尝不知侯府的补品最多,但是补品种类再多又如何。她这咳嗽的毛病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补品天天不断,依然丝毫没有起色,甚至每当咳嗽得严重了,她都认为自己可能最后就是死在这咳嗽上了。 秋风扫落叶的时候,卫侯府四房添了新丁卫长意。许氏由于心存愧疚,对这位小侄子照顾有加,甚至每日看着小厨房炖补品送过去。 九月十四这日,卫长安打扮一新,穿着时下最流行的锦衣,立刻就是一副翩翩玉立的少年郎模样。 “公子,六皇子的车架在前头。”马车到了京郊就停下了。 车帘被撩开,她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不远处停了一辆纯黑色的宽敞马车,乍看上去除了觉得架子看起来比较大,其它都不算显眼,其实走近了才知道边角处都有精细的麒麟刻纹,一看便知是皇家贵胄专用的。 “殿下,我来迟了。在家中耽搁了些。”她上车之后,就态度良好地认错。 许氏这几日嘴里一直念叨着“长意长意”,卫长安和卫长留被她弄得不胜其烦,还不能发作。幸好她不用被拘在府中,直接找个借口就出来了。 沈铉歪在软榻上,马车宽敞就是好,几乎就是一个移动的小房间了,里面的摆设一应俱全,甚至旁边还准备了好几个把玩的精致物件,无一不精。 “你们府上不太平也不是一两日了,你那个四叔颇会钻营,听说都已经跟杨天官搭上线了,日后的职位肯定是步步高升的。”沈铉看了她一眼,相比于上次她的迟到,这回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没有再说要整治她的罪责。 “特地在今日让本皇子出宫,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我一定弄死你。宫里头那些主子虽然不是太上心,但是每回都是有宴席赏下来,我总是要在宫中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放松了戒备,甚至还直接侧躺在软榻上,声音都显得比平日低沉了许多。 卫长安原本正在分心喝茶解渴,忽然听到他这声比以往要温柔磁性的声音,整个人都跟着一酥,连忙抬起头,就看到一幅美男入睡图。 现在的沈铉丝毫没有攻击性,周身那种难以亲近的气息也全部散去了。这样仔细地看过去,卫长安才发现六皇子身上的许多小细节。 他的面皮是偏白的那种,不是前世那种饱受折磨的苍白,而是一种像陶瓷娃娃的白皙。剑眉轻轻蹙着,薄唇也轻抿着,似乎就连闭目养神都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他。 唯一让她不满的就是,即使他的嘴唇抿着,也显得没有太多的血色。 一阵风刮过来,车窗开着车帘也被撩了起来,一旁架子上的书页被吹得哗哗作响。 卫长安只觉得周身都感觉很舒服,气候适宜,特别是对面还有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在。 躺在软榻上的沈铉的身体忽然一僵,他的眼睛猛地睁开,一下子转头看过来。 卫长安对上他的眼神,整个人跟着一惊,紧接着心底涌起一阵凉意。 六皇子那双黝黑眼眸,此刻更是深不见底,像是一汪寒潭似的,让人禁不住打颤。 “我方才睡着了。”他轻声开了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沈铉按了一下额头,似乎由于睡得时间太短,有些头晕。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之前独自在寝宫里,他都睡得不安稳,但是现在明明有卫长安这个外人在,他却睡着了,虽然时间比较短,但是睡得很舒服。 马车一路摇晃,总算是到了目的地。两人下了车,就见脚下踩着黄土地,一条小路蜿蜒曲折,周边是田地,都种着农作物。 看惯了京都的繁华奢靡,偶然到了这田间来,六皇子明显有些不适应。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就带我来这里?”沈铉的脸上闪过几分难以置信。 今儿是他的十八岁生辰,他巴巴地跑出来赴卫长安的约,以为这小白脸要送他什么珍贵的生辰礼物,毕竟之前卫长安曾经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多期待什么,但是好歹是过来看了。 “殿下,这个怪奴才想得不周。长安公子是想带你去前头的温泉庄子,但是马车太大,走不了这小路,就怕压了两边的田地。”前面赶车的是个小太监,他立刻跑过来,低声解释着。 虽然他现在已经抖得跟糠筛似的,但是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沈铉看了一眼仅够三人同行的小路,最终点了点头。 “这里是我母亲的嫁妆,之前我年幼时候曾经过来疗养,长泡温泉有助于驱寒,只是湿气太重,后来身体没调养好,倒是又多了个毛病,就索性搬回去了。不过这里景色很好,活物也多,每年我都会来的。”卫长安跟他同行,轻声向他解释着。 “我见殿下最近疲乏得很,而且无论什么珍贵的东西,恐怕都入不了你的眼,不如剑走偏锋,尝一尝这农家小院的乐趣。” 两人到了许氏的陪嫁院子,里面倒是弄得很别致,而且看起来很干净。早有伺候的宫人先收拾好了东西,几乎六皇子这边刚歇了几口气,就有宫人捧了毛巾里衣,准备伺候他去泡温泉。 “你不泡?”沈铉扫了一下,没有见到卫长安准备这些东西,不由得问了一句。 卫长安的面色僵了一下,转而轻咳了一声:“殿下也知道我,身体不一样,不能跟殿下同浴了。” 沈铉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带着几个伺候的人就走了。 温泉分了好几个池子,水温不大相同,沈铉挑了一个自己适应的,就脱了衣裳坐到了池边,将双腿放了进去。 男人的身体也很白,腰腹上的肌肉十分有力,后背的脊骨看得很清楚,只在双腿间的重要部位搭了一条毛巾。宽肩窄腰,该有的都有,甚至透过毛巾都能描摹出他腿间的形状,绝对是比较壮观的。 沈铉用脚踢了踢温泉水,腿间的毛巾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着,似乎觉得水温很舒服,他直接滑着坐进了池子里,胸口以下的全部被水淹没了。 卫长安咽了咽口水,她瞪大了自己的双眼,透过石头的缝隙看到了这幅美人入浴图,整个人都有些不能平静,甚至脸色泛红,心脏快要跳出来似的,浑身的血液也全部往脸上涌去。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开始发热,不知是色心四起,还是被臊得。勉强闭起眼睛,不想再偷看下去,但是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沈铉最后入浴的动作。 微微冒着热气的温泉水,逐渐漫过他有力的大腿,挺翘的臀部,最后腿间盖住的那块毛巾漂浮了起来,底下遮蔽的东西若隐若现的。 光这么想着,她感到鼻尖一热,下意识地伸手去抹,才发现自己似乎流鼻血了。 ☆、第031章 葡萄美酒 “罪过罪过,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想知道这边的水温是不是很高。”她在心底默默地嘀咕了几句,现在看着六皇子如此享受的模样,想来这水温是正好了。 卫长安刚想放弃偷窥,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一支小飞镖直直地冲着她这边射过来。 她心里一惊,立刻准备往旁边躲,没想到那飞镖就从旁边穿过,一下子射到了身后的树旁边。紧接着就传来一道闷哼声,只见在树后躲着一个黑衣人,只是没有藏好,就被飞镖给射中了。 有刺客!卫长安的心里一凛,上次去围猎的时候,就遇到追杀,这次来温泉庄子,竟然又遇上了,而且她也没有事先通知六皇子,这些人究竟是如何找到的? “哗啦啦!”一阵水响起的声音,卫长安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到刚刚还在温泉池里的沈铉,猛地越出了水面,带起一圈水珠子。 她的眼睛都快看直了,视线追着男人的躯体。只见有两枚暗器飞过去,沈铉身子一扭就躲了过去,同时他手里抓的毛巾甩起一串水,直接冲着向他这边飞过来的黑影甩去,温泉水直接洒在了黑衣人的脸上。 他及时地补上了一脚,那个黑衣人就被踹到了温泉池里。 卫长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想冲上去帮忙,就见又蹿出几道黑影,速度极快地与之前的刺客缠斗起来。 “你在发什么呆,刚刚那个黑衣人躲在树后,差点要杀了你。要不是我发信号让人用飞镖逼出那个人,你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沈铉随手挑起一旁挂着的外衣披在身上,凑到了卫长安的身边,一把拍在她的肩上。 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肩头上,或许是刚从温泉池子里出来,他掌心的温度很高,很快卫长安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都被这温度给传染了,逐渐的升温。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似乎整个的思维都有些不连贯,不过透过六皇子这句话,她还是明白了一件事儿。 那就是沈铉早就知道她躲在石头后面偷看! “殿下,这些都是死士,牙齿里面藏了毒,被捉到就自尽了。”一道黑影翩然落下,显然是六皇子身边的影卫。 沈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来:“我已经猜到是谁了,不过他这手法始终没什么长进,都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还不懂得换一个来。” 他的声音有些冷,语气带着几分讥诮。这次他特地放出风声,就是为了引出这些刺客,认证他的猜测,没想到这人还真是听话。 等到两人再见面的时候,沈铉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卫长安也给自己心理建设好了,不会胡思乱想到六皇子的美男出浴图了。 “长安,卫长安。”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六皇子在叫她的名字,而且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显然是叫了好几声了。 “什么?”她有些傻呆呆地问了一句。 “你要带我去哪里?”沈铉的眉头紧皱,显然对于她的不在状态感到不满。 “现在葡萄快要下市了,我们正好赶上最后一茬。我记得殿下应该是喜爱吃葡萄的,庄子上的葡萄都是挑的良种,让殿下尝个鲜。”卫长安说起这个又来劲儿了。 沈铉看着她一下子高涨的情绪,有些摸不着头脑,摘葡萄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紧接着他的脸上又闪过一丝狐疑,宫中之人最忌讳让人摸清楚喜好,所以他即使最爱吃葡萄,但是也甚少表现出来,只跟他吃过一顿饭的卫长安又是从何得知。 “卫长安,本皇子不好男风,没有断袖之癖。”他这个想法涌现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再想起刚才他泡温泉没多久,卫长安就一直躲在石头后面偷看他。 虽然当时他因为要引出刺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他当时还在疑惑同样是男人,看同性的身体有什么意思。 只是换一个角度猜想之后,他立刻就像是抓住了问题的重点一般。 卫长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亲手摘葡萄的好处,猛然听到他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她虽然喜欢男人,但是也没有断袖之癖啊! “我坚决没有断袖之癖,只是——”她欲言又止,最终看了一眼沈铉的脸,视线落在他的腰腹间,低着头有些羞涩地道:“有些好奇。” 六皇子反应了一下,最终了然地点头,视线十分自然习惯地盯在她的双腿间。好像不太行的男人对身体健全的男人都会充满好奇。 “没有关系,等你长大些了,找到治这种病的大夫,你也会有这么大的。”沈铉轻叹了一口气,轻声哄了她一句,像是慈和的兄长在宽慰年幼的弟弟。 卫长安正低着头做羞涩状,其实她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本正经的六皇子。总觉得自己偷窥的行为实在够下流的。 沈铉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心底不由得一软,直接抬起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他的话音刚落,卫长安就抖了一下身体。呵呵,她年纪再大,治好了所有的毛病,那地方也真的不会有那么大的,蠢蛋! “甜的。”沈铉拿了一颗洗好的葡萄塞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一下,轻声咕哝了一句。 果然如卫长安所说的,这庄子里的葡萄味道很好,比其他的葡萄都要甜上许多,似乎一直要甜到人的心里。 他只摘了几串,就坐到凉亭里,一个一个吃起葡萄来,几乎手都不停,显然他很喜欢这样的口感。 “殿下,这是去年冬天酿的葡萄酒,公子让小的给你送来尝个味儿。” 一个精致的白色梅花烙印瓷瓶被端了上来,成套搭配的两个小酒盅上面,也有梅花纷飞的图案,显得很有情趣。 紫红色的酒水被倒入酒杯里,葡萄酒清冽的香气一下子扑鼻而来,让人产生一种立刻品尝的急迫感。 他含了一口酒在嘴里,舌尖轻轻地动了一下,醇香的酒气蔓延开来,似乎还没有咽下去,就有了几分朦胧的醉意。 沈铉就着新鲜的葡萄,灌下去小半壶酒,直到酒意上头,他才停下来。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卫长安的身影,只见她还在葡萄架子下,一串串地用剪刀剪下葡萄,乐此不疲,偶尔还用长衫的下摆兜着葡萄。 似乎是对他的视线有所察觉,卫长安抬起手冲着他挥了挥,脸上的笑意真切而欢快。 沈铉轻轻眯起眼睛,他似乎看到了卫长安额头上的汗水。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被太阳映红的晚霞,映衬着卫长安那张俊俏的脸蛋,显得更加夺人眼球,他总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也生出了几分雀跃的心情。 那是一种对于他来说久违而有些陌生的心情,此刻再次体会到,他竟然觉得十分留恋。 似乎被卫长安的兴奋感染了,他捏着酒杯的手指竟然跟着发颤,像是为了抒发他此刻压在心底的欢喜之情一样。 “殿下,摘葡萄多有趣,你竟然早早地躲进亭子里,还独自喝酒。”卫长安终于玩儿够了,她用衣摆兜着一大堆葡萄进了亭子里,立刻就有小丫鬟接过去井边洗净端了上来。 她从中摘下一颗塞到他的唇边:“你尝尝我亲手摘的,是不是有一股劳动的喜悦在里面?” 沈铉张开嘴将那颗葡萄吞进嘴里,唇瓣不小心擦过她的指尖,引来一阵小小的酥麻感。 那一下不经意间的触碰,让两个人都有些发愣,紧接着一阵尴尬。 “时候不早了,再晚回去宫门就要锁了。”六皇子将话题岔开,他又丢了一颗葡萄进嘴里。 有些葡萄汁落在他的嘴角,原本苍白到有些难看的嘴唇,此刻却像是抹了紫红色的胭脂一般,带着几分动人的感觉。 卫长安的视线停留在他嘴角上沾得葡萄汁,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舌头的触感是柔软的,她的视线有些恍惚,心里暗自猜测着,不知道六皇子的嘴唇碰起来是不是软的?或许舔一舔还有葡萄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两个人坐在车内,都没有说话。六皇子还是在闭目养神,卫长安则手撑着下巴,似乎偏头看向车外,实际上她的视线就没有从沈铉的身上移开过。 直到现在平心气和地观察他,卫长安才明白自己这种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的心理状态。 在前世,她从来就没有喜欢沈铉的感觉,但是自从那次沈铉帮她解脱,给了她临死前最后一次尊严,她的心里就忍不住涌出很多复杂的感情来。有感激,有惊讶,还有想要对他好偿还他的感觉。 等到再次相遇,卫长安就禁不住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一旦将视线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才会明白沈铉这个人究竟有多好,多么值得别人对他好。 正是这种良性循环,才会造成现如今她一见到他就欢喜的局面。 “长安公子,您家的马车在前头等您了。”外头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 沈铉睁开眼睛,低声道:“庄子上的葡萄很甜。” 临回来时,庄头装了满满两筐葡萄让人抬到庄外的车上,甚至还带了十坛葡萄酒回来。 卫长安知道他这句简单的话,其实就是在向她表示,他今儿过得很不错。 “这是你的生辰礼,祝殿下年年都有甜葡萄吃!”她轻轻地笑出声来,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匣子摆在桌上。 ☆、第032章 紫气东来 沈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眼前的少年郎跳下了马车,几乎是一路跑到卫侯府的马车上去。 他摇了摇头,对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毫无所觉。随手打开木匣子,就被里面的东西弄得心头一颤。 那是一个手串,一个个紫色翡翠打磨成的珠子,放在光线下圆润透亮,十分引人注目。而且这一个个珠子不是并不是中规中矩的圆形,而是打磨地有些椭圆的感觉,这么串着起来就像是一串葡萄似的。 “这生辰礼真是够特别的。”他轻笑了一声,看着手串的目光都温柔了几分。 这手串乍看好像是卫长安一种调笑形式的礼物,充满了童真童趣,其实细细琢磨,才会理解其中的深意。 紫色翡翠本来就属于比较昂贵的,更何况这手串还是紫色中的皇家紫。处处都透着富贵逼人、雍容大度的美感,而且紫色还带着祥兆的意味,紫气东来。 *** 卫长安回府之后,惊讶地发现抱病甚久的三夫人竟然出现在了请安的行列之中。虽然脸色看起来还有几分病态,但是精神上已经好了许多。 “长安,你这傻小子不认识三婶了吗?发什么呆啊!”三夫人脸一转就看到了卫长安,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用锦帕捂住嘴,轻声笑了出来。 她这副娇嗔的模样,对比之前泼辣状态,着实是云泥之别,差点把卫长安给震得趴地上了。 这世界是怎么了?她不过去温泉庄子偷窥一下六皇子,回府之后就好像断了片似的。 三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度了?对于卫长娇被送到山上修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闹腾和不满流露出来。 “三婶。”她虽然好奇,却还是轻声地打了个招呼。 “长安,你来得正好。我和你娘刚刚还在说,你四婶不像是当过孩子娘的人,抱个孩子都不大会,时不时地就大惊小怪地要你娘上手帮忙。这么看上去,也不知道小长意究竟是谁生的?”三夫人手里拿了一把团扇,慢条斯理地扇着风,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 许氏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四夫人的面色很难看,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三嫂这是什么话,大嫂偏疼长意又怎么了?你不偏疼,难不成还不让别人疼了?” 四夫人这几句话当真是毫不客气了,三夫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笑了几声:“谁爱偏疼就疼去呗,我就是替长如和长意觉得可怜,人家再怎么疼,也不如亲娘。亲娘不会带孩子,那遭罪的还是他们俩,难怪长如身子那样差,想来小时候没少受折腾!” 她说完之后,也不管四夫人什么表情,直接站起身冲着老夫人告辞:“母亲,我这几日还不大舒服,就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 最后这请安不欢而散,许氏拉着卫长安走了,四夫人抱着卫长意,身后跟着卫长如走在后头。几个人都没有语言交流,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四夫人才忍不住开口抱怨道:“长如,你平日里不是总会替娘兜着的嘛,怎么这会你三婶那么欺侮于我,你一句话都不说,眼看着我丢脸。我没了面子,你脸上能好看?整个四房都被她踩在脚底下呢!” 卫长如轻轻地看了她一眼,襁褓里的小婴儿虽然睡着了,但是依然撇着嘴,显然抱着他的人动作十分不规范,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卫长如从四夫人的怀里接过襁褓,递给了一旁的奶娘。并且冲着左右两边使了个眼色,立刻这些人就都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我不觉得三婶说错了什么,你对长意的确不够好。”她的神色很严肃,话语之间丝毫不留余地。 四夫人真的是对长意不怎么上心,她因为生产失血过多,着实把身体都弄得亏虚了许多。好在许氏心肠好,一直帮衬着她带孩子,一开始四夫人还能应付一二,后来见许氏把卫长意当个自己的孩子疼,索性连手都不上几下了。 “我怎么不够好了?我对他是短了吃喝,还是打他骂他了?我含辛茹苦怀胎十个月,费了半条命去生他,这还不够好,难道是我欠你们的吗?”四夫人一下子就火了,直接冲着她大喊大叫道。 卫长如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四夫人见她这种表现,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似乎被戳到了什么痛处,猛地伸手扫落了桌上的茶盏。那些精致昂贵的瓷器,“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茶水泼出来,有些都溅到了卫长如的裙摆上。 “长如,你这么说是不是心底也在怨恨娘?觉得我把你弄成了这样,当初你刚出生没满月,你爹就和侯府闹崩了要走,即使被分到苦寒之地,我也要跟着他。虽说你在那个时候闹下了病根,但是也不能怪我啊!你爹那时候心情不好,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当然得先顾着他,才有我们娘俩的好日子过,有些疏忽你了,我也心生愧疚。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四夫人越说越委屈,立刻掏出锦帕捂着脸开始痛哭。 卫长如的眉头微蹙,她看了一眼痛哭不止的四夫人,眼眸里滑过一丝哀伤的情绪,声音也跟着放软了:“娘,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怪我自己的身体不中用。但是长意呢,他原本可以有个健康的身体,你却和大伯娘上山祈福,满身是血地生下他,你不觉得这样对他太不公平吗?” “那是意外,我也差点没命了!”四夫人猛地站起身来,一下子拍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这句话喊得十分用力,几乎是要破了音。 卫长如的目光变得幽冷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四夫人,不发火也不说话。 “长如。”四夫人头一次对上她这样的目光,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底气不足地唤了一句。 “你上山之前为何不通知我一声?还是说你明知我看得紧,就怕长意出事儿,根本不会允许你上山,所以你故意不通知我。甚至在前一个晚上,让丫头端安神沉睡的药给我喝,害得我第二日一觉睡到晌午,一睁眼就听到丫头说你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惊慌吗?”卫长如的脸上闪过几分恼怒,几分悲伤,几分无奈。 她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想起当时的场景,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娘,你永远都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的身体不好,我自觉对不住你和爹。我只怕自己活不到反哺你们的时候,所以我想有一个健康的弟弟或者妹妹来照顾你们。当初三妹未满月就去世,我的愿望成空,如今好容易有了长意,你为何要这样做?” 卫长如说到最后,声音都是颤抖的,她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你为了让大房多看顾我家,为了让大伯娘对你产生愧疚,甚至为了让大伯多在仕途上给我爹铺路是吗?你就利用你腹中的长意,他何其无辜,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她说到最后,几乎是字字泣血,满脸泪痕。 四夫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不停地摇头:“我没有,长如,娘没有那么做。” 卫长如吸了一下鼻子,将眼泪擦干,苦笑了一下:“娘,我都说过了,不要在我面前撒谎。我早就问过伯娘身边的丫鬟了,你当时下台阶的时候,执意不要人搀扶,非说这样才显得心诚。伯娘真的是自己要摔下台阶,还是你故意推的然后又假装拉住她的呢?” 四夫人的脸上闪过几分慌张,然后又勉强镇定下来,她依然只是摇头,一口咬定她没有。 “娘,我能查到的事情,你认为大哥能查不到吗?当这种事情摆在面前的时候,我能相信你的话,大哥会听你的解释吗?不要再对伯娘做过分的事情,这一次是因为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伯娘,下一次大哥恐怕就不会有如此仁慈了。”卫长如的声音变得更加冷漠,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十分严重的警告了。 “你大哥的性子挺好的,怎么会……”四夫人强颜欢笑道。 “娘,你以为二哥和大姐是怎么去的山上?如果你不想带长意的话,晚上可以让奶娘带着他到我的院子休息,我来带他。”卫长如轻笑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讥诮。 她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转身走人了,没有再给四夫人说话的机会。 四夫人其实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哪怕这孩子是她自己亲生的,在她的眼里,只有笼住四老爷的心最重要,孩子是次要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形成这种想法,但是这么多年的确就这样过来了,甚至卫长如到现在还深受其苦。 *** “三夫人是怎么回事儿?”卫长安刚进了院子,就找来了青菊打听。 “奴婢也不知晓,原本大姑娘被送到山上,三夫人知道之后都快气得回光返照了。后来四房入府,过不了多久,又听说三夫人身子好了,今儿就出来跟四夫人斗法了。”青菊歪着脑袋,苦苦地思索着。 她年纪比较小,最爱走东串西的,眼瞧着是院子里最爱偷懒的,实际上她就是仗着这一点打探消息。 “公子,奴婢觉着这三房和四房关系有些奇怪。之前听说四老爷的差事,原先是三老爷出力的,现在三夫人和四夫人又这样撕开脸,着实不知道这两房的感情究竟是好是坏,云里雾里的。”小丫头片子思索了半晌,最后说出这两句话来,甚至还文绉绉地加了成语在里面。 ☆、第033章 心魔已生 “你觉得他们两房有猫腻?”卫长安被她的话逗乐了,但是立刻又板着一张脸,似乎在很严肃认真地听取她的意见。 青菊撅了撅嘴巴,似乎知道卫长安是在逗她说话,不由得皱着鼻子道:“当然,不过奴婢这脑子是猜不出究竟怎么了,公子要小心才是!这院子里谁都不好惹,总觉得怕怕的!” 卫长安这回是真的绷不住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我也猜不出,既然三婶那么空闲,还有心思谋算我们,那就给她找点事儿做!” 青菊歪着脑袋,一时还不明白卫长安要找什么事儿给三夫人做,不过公子的话在她眼里就相当于是神谕,既然卫长安开口了,三夫人日后必定是不得闲的。 *** 一座相对壮观的尼姑庵,门前几个小尼姑在扫地,黑漆大门上有个匾额,上面的字体恢弘,“静心庵”三个字极其醒目。 这里就是苍国京都最大的尼姑庵,诸多信佛的贵妇甚至是后宫里的女子,都会请里面德高望重的师太前去说佛法。甚至会有不少信女前来待发修行,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不少世家大族的女子犯了错,都会悄悄送到静心庵里面来,相当于将她们的下半辈子都锁在这里了。 “卫施主,杨师姐愿意见您,跟着我这边走。”一个小尼姑走过来,她的年纪看起来不过跟长留差不多大,但是性子却要平心静气的多。 两个人并没有从静心庵的正门进,而是去了后山。无数的台阶一眼看不到顶,让人瞧着心惊。 这个半大的小尼姑倒是健步如飞,或许是早就习惯了,走到山腰上的禅房里,连口大气都不带喘的。 “这里就是杨师姐住的地方,还有几位世家姑娘也在这边。你以后得了腰牌,可以在每个月的中旬前来,但是请勿打扰到别的施主。”小尼姑临走之前轻声叮嘱了她几句,甚至冲着她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卫长安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叹息连连。 这静心庵里关了无数的女子,她这次前来就是为了探望杨琪的母亲杨夫人。其他犯了错的妇人未必愿意待在这里,却只有杨夫人诚心修佛,甚至还修得不错,方才连小尼姑都直接以“师姐”相称,足以见得杨夫人的修佛功底,都得到了师太的承认。 “杨伯娘。”卫长安进去之后,就闻到了一股檀香味儿。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也很简朴,外屋除了必要的桌子书架,几乎看不到别的东西。当然供奉的观音菩萨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一位打扮朴素的美妇人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撵着佛珠,嘴里正在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杨夫人并没有搭理她,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依然跪坐在蒲团上,忘我地念诵着经文。 卫长安十分乖觉,立刻就放缓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走到椅子旁坐下,安静地等着她念完经。 “长安来了,是阿琪让你来的?”等到杨夫人连续念了两遍《心经》,她才停下来跟卫长安说话。 卫长安立刻摇头,顺手给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没有,阿琪最近在五皇子身边做事儿,平日里比较忙,我也许久未见他了。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伯娘,快要入冬了,您的身体可还好?” 杨夫人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只是眸光带着几分苦涩:“你们都长大了,阿琪也快成家立业了。我的身体这么多年了,还不就这样儿,好也罢坏也罢,只希望你和阿琪都能得偿所愿!” 她的声音是沙哑的,不知道是常年被檀香熏的,还是念了许久的经文导致的。 “伯娘,您可以下山的,阿琪他现在快要说亲了,总要您这个亲娘替他长长眼的。”卫长安再次提起下山这个话题,几乎每一次来,她都要劝上几句。 她跟杨琪交好的时候,也不过七八岁,那时就经常陪着杨琪上山。特别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两个半大的小子就穿着披风爬上这一节节数不清的台阶,只为了看一看这位杨伯娘。 杨夫人年轻时,在贵妇圈很出名,以清雅出名。追求之人无数,后来被“杨天官”求娶回府,不多久就生了杨琪,一时风头无两。不过世事弄人,才几年时间,她自请上山带发修行,一眨眼就陪伴着青灯古佛十年有余。 “长安,不必劝伯娘了,这山伯娘是下不去了。阿琪年纪虽然比你长,但是性子却混不吝,你替伯娘多看顾着他,伯娘恐怕要长眠在这里了,终此一生也踏不出这静心庵一步!”杨夫人摇了摇头,扯着嘴角淡淡地笑了,似乎在安抚她。 这抹笑容极其浅淡,隐隐流露出当年京都贵女的清雅派头,一颦一笑皆是画中仙人。 “伯娘。”卫长安听她说得凄凉,不由得心酸,连忙唤了她一声。 杨夫人轻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压下,低声道:“伯娘念了这么多年的经书,依然不能心平气和。说说你这次来为了什么?可是想念你的妹妹了?” 她说完之后,娇笑着冲卫长安眨了眨眼睛,显然就是故意调侃她的。 卫长安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伯娘,府上不太平,我只能通过她来压制三房的行动。但是她现在处在佛门清净之地,我一个俗世男儿,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儿,手也伸不到这里来!所以才想着请伯娘参详一二。” 杨夫人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眉头轻轻地挑起,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在这里待了十多年了,佛门清净之地,也有被污染的地方。只是你那妹妹性子刁钻难训,只有在身边大丫鬟的管制下,才稍微乖一点儿,一旦离开了视线,就是各种闹腾。想要出岔子恐怕难,而且她身边看着的下人都很难收买,一看就是硬茬。”她斟酌着开了口,神色之间也带着几分忧愁。 这事儿不是成不了,而是如何弄成了,却不会让其他人发现,甚至等东窗事发之后,也不会牵连到他们的身上。 卫长安了然地点了点头,她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问几句:“那我还是回后院再想其他法子吧,卫长娇暂时住在这里,也下不了山。” 杨夫人看着她很快就松口了,轻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既然是你的心愿,伯娘必然会帮你达成!你放心回去等消息,不出几月卫长娇必定出大事儿!你三婶到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卫长安不便久留,就起身告辞了。 杨夫人就站在窗户后面,看着她一步步踩着台阶往下走,直至再看不见。 “念了再多的《心经》也没有办法真的成佛,我已经生了心魔。世家女出身,怎可离开争斗?”杨夫人抬手摸着窗棱,脸上露出一抹极其讽刺的冷笑。 卫长安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曲曲折折的台阶。杨夫人的房门虚掩着,即使舍不得她离开,也不能出门相送。抛却俗世一心只念佛经的杨夫人,怎么可能对一个晚辈的离开舍不得呢?所以他们只能遥遥对望,却终究带不走杨夫人。 *** “今儿你们都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吃饭,有心了。”老夫人坐在上位,端着饭碗低声说了一句。 几个小辈儿坐在两侧,连卫长安都没有缺席。三个儿媳妇都在一旁伺候着,盛汤添饭。 “你们也坐下吃吧,孩子们都在,就不用立规矩了。一晃眼长安都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要说亲了,大儿媳以后也会有儿媳妇立规矩的!”老夫人一摆手,直接让她们三个夫人坐下来一起用饭。 许氏她们推脱了几下,就顺势坐了下来,听到老夫人提起长安的亲事,一桌子人脸上的表情各异。 “是啊,长娇也懂事儿了很多。前几日还吵闹着要下山来过生辰,最近就消停很多了。听说已经开始跟着小师傅学念经了,带下来的信中还说要给几位长辈抄写经书保平安呢!”三夫人捡了个话头说,虽然有些生拗的嫌疑,但是总算是带到了卫长娇。 老夫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餐桌上除了碗筷触碰的声音之外,根本没人搭理她,引起一阵尴尬。 卫长安拿着筷子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的眼皮一跳。心里也在猜测着,杨夫人究竟使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卫长娇哄得那么听话,而且还没让身边伺候的人察觉到。 她知道卫长娇身边的那些人,是卫侯爷派过去盯梢的。原本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守着,现在既然想要坑害卫长娇,肯定是要引开这些人的。 就在卫长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静心庵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正是杨夫人一手策划,让卫长娇这辈子都别想在京都立足的事情。 “也不知道公公什么时候松口,让长娇下山来,山上毕竟阴寒湿冷的,对姑娘家的身子最不好了。就怕日后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甚至生孩子都有影响的……”三夫人见没人理她,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不是她不懂察言观色,而是身为卫长娇的母亲,她收到了上一封信之后,就敏锐地察觉到卫长娇身边有大事儿发生。 原本哭闹哀求要下山的卫长娇,这次竟然在信中告诉她,不要下山了,留在山上潜心修佛,颇有一副心甘情愿乐不思蜀的感觉。 “食不言寝不语,三儿媳,吃饭的时候说多了话容易噎到!”老夫人总算是开口了,不过一出口的话语就是带有呵斥的意味。 ☆、第034章 长娇回府 “慢点,慢点!啊——”一道甜腻的呻/吟声传出来,透着十足的媚态,甚至到最后都破了音。 室内传出浓重的粗喘声,床板都被撞得咯吱咯吱乱响,但是床上情/动的两个人已经无暇顾及了。只是在欲/望的快感之中,不停地沉浮。 屋子里收拾得很整齐,虽然桌椅看起来都不是富贵人家,但是细节之处的摆设,足见这里的女主人是个比较讲究的人。 桌子上供奉着观音菩萨,满脸慈悲为怀的笑意,但是内室却有一对男女正在激烈地纠缠着。庵堂里点的檀香,此刻早就换了,变成了一种甜腻的香气,促进□□的。 最清净的佛门之地,此刻却进行着最苟/且的男女之事。 躺在床上的是一位极其俊俏的美男子,他的那张脸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觉,但是却给人一种精致到不可思议的美感。 坐在他腰腹上的女子,此刻正深深地沉迷于这种情/事上,一张还算秀丽的脸上,露出那种欲生欲死的痴迷表情。 这个女子正是被关在静心庵半山腰的卫长娇,此刻她极其豪放的作态,如果让认识她的人瞧见,定是惊讶之极。 什么时候,一个未议亲的侯府姑娘,竟然变成了这副不知廉耻的□□模样。 很快两人又换了个姿势,室内又是一片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春光无限。 房门虚掩着,一位气质清雅的美妇人就站在外面,默默地旁观着里面的一切。 看着里头女人动情到狰狞的模样,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手里的佛珠不停地捻动着,却依然压制不住她心头蠢蠢欲动的阴暗感。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就有一个身穿着黑色披风的丫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夫人,姑娘已经睡了,小的下次再来。”这丫鬟一开口却是男人的声音,磁性动听,像是会勾人魂儿似的。 杨夫人点了点头,她放下手中的佛珠,看了一眼对面样貌晴朗的丫鬟,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下回就不用再过来了,事情一旦成了,立刻离开京都,永远都别回来!”杨夫人轻声叮嘱了一句。 这个男人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见杨夫人没有再说任何话,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他下台阶到一半的时候,恰好看到几个丫鬟说笑着走上来,他立刻朝旁边站了站避让开。 那群丫头似乎没有看到他,只是其中一个领头的丫鬟悄悄冲他点了点头,就跟着那群人走了。点头的那个丫鬟,正是之前护送着卫长娇上山的大丫鬟。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杨夫人跪坐在蒲团上,再次念诵起了《心经》。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虔诚,只是心里早已乱了。最后一遍还没念完,就已经长叹了一口气放弃了。 “菩萨哟菩萨,世人都说你普度众生,摒除杂念方能修行。可是这世间的事情又有哪一件事情是简简单单的,不过几日功夫,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被调/教成了淫/娃荡/妇。仁义道德,教养规矩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过一个青楼小倌就拿到了她的忠贞……” 杨夫人的声音十分阴冷,甚至说到最后,她不由得冷笑起来,嘲讽意味十足。 *** 三夫人这几日是越发的焦急,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收到卫长娇的书信了,她一连去了好几封,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音。 她心里始终不踏实,跟三老爷说过好几回,却总是被骂了一顿回来,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最后她逼不得已,跑去明姨娘那边哭嚎哀求了一场,卫侯爷自然也在场,对她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做法实在是不厌其烦,同意了让卫长娇回府。 “长娇啊,你可想死为娘了,你受苦了啊!”三夫人拉着卫长娇的手,就开始心疼地哭了起来。 “快来给你祖母瞧瞧,都瘦了啊这孩子!” 卫长安刚进入后院准备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三夫人的声音,语气十分夸张,好像卫长娇不是去山上平心气和地修行,而是去了战场打仗似的。 “祖母。”她进去之后,一一给在场的长辈打招呼。 “大哥。”卫长娇这回似乎变得乖巧了许多,立刻站起身问候她。 卫长安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对面的卫长娇,跟之前离开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如果说之前是个还没张开的小姑娘,那么现在的她周身都透着一股子成熟的气息,一颦一笑都带着媚态,这根本就不该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该有的神态。 这样的卫长娇,让卫长安想起一个人,之前林妍似乎就是她这样儿。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许多,似乎连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长娇真是长大了,看着都有些不一样了。”卫长安轻声说了一句。 她的头皮有些发麻,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这些应该都是杨夫人的功劳,不过夺了卫长娇的忠贞,却没有像林妍那样被好多人看到,那这事儿是准备什么时候抖落出去呢? “长娇的及笄礼都没办,改日娘给你补上。”三夫人一直舍不得松手,不停地招呼丫鬟伺候卫长娇。 卫长娇的脸上一直挂着淡笑,但是偶尔还是能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是在敷衍这种场面,更甚者对于三夫人一直招揽大家的关心,卫长娇还会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来。 “大哥,你瞧着她是什么毛病犯了?从佛门净地出来,似乎也没学会什么高雅的姿态,相反还更加——”卫长留凑到卫长安的身边,砸吧着嘴挑剔着。 说到后面似乎被难住了,找不到形容词来描绘卫长娇如今的状态。最后憋了半天才挤出后半句话来:“是不是妖孽、妖魔鬼怪了?总之感觉不正常!” 她歪着头,一副苦恼的模样。即使话说出来了,也觉得没有表达到位。 卫长安却是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果然连半大的小姑娘都发现了卫长娇的异常,却只有三夫人这个亲生母亲,被久别重逢的思念给蒙蔽了双眼。 她抬手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卫长留的额头,低声道:“喝你的茶,小孩子家家整天嘴里瞎叨叨,等着看戏就行!” 她不相信杨夫人布局了这么久,最后是以这样波澜不惊的境况为结尾,即使卫长娇回府,后头肯定还有一个惊天动地的结果在等着她。 各自回去院子的路上,三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她对卫长娇的思念,甚至还叮嘱她一定要谨慎小心:“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太实,当时我卧病不起,你哥哥也去了山上,你独自一人去找卫长安作甚,还想了那么个馊主意。现在你爹把四房弄回来了,想要联合起来对付大房,没想到四房就是个白眼狼,拿了好处立刻就翻脸……” 卫长娇对她这样的叮嘱,丝毫没有给予任何的反应,相反还板着一张脸,双眼无神,似乎在神游太虚。 直到母女两个进了里屋,将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三夫人还在跟她说这些事情。 “娘,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卫长娇终于开了口,她面上的神情看起来十分严肃。 “娇儿,你怎么了?娘还一直没问你,怎么之前都不给我回信,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三夫人看她这副样子,被她吓了一跳,立刻关切地问道。 此刻卫长娇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甚至那神情看起来还多了几分沉重。以前的卫长娇只有气愤、不耐,何曾出现过这样的神态,像是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 “我有了孩子,我要生下他!”卫长娇直直地注视着三夫人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三夫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天大塌下来了,眼前一片昏暗无光。 原本她只以为卫长娇像之前一样,只是想耍耍小脾气,但是现在听到这句话,才知道卫长娇为何变化这么大。 “你在说什么?你是黄花大姑娘,哪里来的孩子,不要吓唬娘,不要胡说八道,快点冲着地上吐口水,把这句话收回去!”三夫人急得脸色都白了,她用力抓住卫长娇的肩膀,不停地摇晃着,似乎想要把她唤醒。 “我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卫长娇依然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三夫人愣愣地看着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过了许久她才问道:“谁的种?” “他……不见了。” “啪”的一声,三夫人毫不客气地甩过去一巴掌,气得手都发抖了,却硬是一句话都没有骂出来。 往常最会撒泼的三夫人,到了卫长娇这里,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你想生下来?这个野种你生下来有何用!蠢货!你这是要我死啊,让旁人知道了,我们三房的人哪里还有脸!”三夫人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她有些丧失理智了,扯着卫长娇的头发,一声声地质问着。 卫长娇张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捂着嘴到一边吐去了。 “作孽啊,作孽!”三夫人拿帕子捂着脸,母女俩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第035章 堕胎风波 卫长娇回府之后,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基本上都躲在屋子里不出现。 “吃!什么毛病,去了一趟山上,其他本事儿都学会了,吃饭倒是忘了是不是?”三夫人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摆了一碗米饭和几个小菜,甚至还有一碗熬得浓厚的鸡汤。 “娘,我该怎么办?”卫长娇双手抱臂,她一直埋头在膝盖上,听见三夫人的声音,终于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痕。 三夫人看她这样,胸口不停地起伏,显然是被气得。 “你怎么办?你偷男人的时候,怎么不想要如何是好呢?现在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没有偷过男人!”三夫人的手在桌子上拍得“啪啪”作响,她手指着卫长娇,浑身都紧绷起来,像是被气得随时都能抽晕过去。 卫长娇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了,她慢慢地跪着过来,抱住了三夫人的腿,低声地抽泣道:“娘,你要救我,救救我!我以为他是爱我的,他带给我那么多的快乐,他说以后会来娶我的,可是我后来才发现,我连他究竟是谁都没弄明白!娘,你救救我,祖父知道的话,肯定会打死我的!我不想死,你让我离开京都也好啊……” 她不停地哀求着,双手紧紧地抱住三夫人的腿,似乎害怕自己稍微松开力,眼前的三夫人就会弃她于不顾。 “娇儿,好孩子,你怎么这么傻!男人的话你也相信!娘不会让你死的,你也不会离开京都去乡下过苦日子,等过几日娘给你找堕胎药,把这块血肉弄掉了,你就还是黄花大闺女,卫侯府的姑娘肯定能有个锦绣前程的!”三夫人最终还是心软了,她抱着卫长娇也是一阵痛哭,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着。 *** “公子,您让小的盯着三夫人身边的人,小的都照办了,似乎这几日在收集什么药材。”青砚站在一旁,轻声地跟卫长安回话。 卫长安了然地点头,她眯起眼睛看着一个车夫打扮的男人走进了对面的药铺,如果仔细辨认的话,还能看出来那背影有些眼熟。 “这男人是外院的车夫,三夫人身边媳妇子的男人,估计是来抓药的。这几日总会换人过来抓一副药,治什么毛病的都有,小的也闹不明白!”青砚抓了抓后脑勺,满脸都是闹不明白的表情。 “三夫人好容易聪明一回,对着自己姑娘的终身大事儿,果然是够谨慎。她在凑一副堕胎药的药方呢!”卫长安转着手中的茶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眼看着车夫抓好了药出了药店,卫长安也跟着起身,直接往侯府走。 “好孩子,你喝完这副药睡一觉,美美地做个梦,醒来之后肚子里的野种就没了。”三夫人亲自端着一碗药前来,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喝下。 卫长娇几乎是混着泪水咽下了这一碗药,只是喝完之后,并没有像三夫人所说的那样,迎来一个安稳的美梦。她不止没有丝毫的睡意,相反还很精神,等过了片刻,她忽然感到小腹中用来一阵寒气和剧烈的疼痛感。 “娘,我的肚子好痛!为什么我没有睡着!娘,这是什么药,我好痛啊……”卫长娇双手捂住肚子,几乎是颤着声音问道。 “娇儿,怎么回事儿?我明明按照药方上来的,堕胎药里混合了安眠的成分,你肯定是会睡着的,怎么会这样!长娇,别怕,娘在!”三夫人也慌了手脚,勉强扶住卫长娇,语气里的惊慌失措和难以置信,都体现出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 “啊啊,好痛啊!我不要堕胎了,娘,我好疼啊!”卫长娇一下子甩开她,猛地扑倒在桌子上,那些茶盏瓷器全部被她扫落在地。 她的小腹绞痛不止,好像是被一把匕首戳了进去,然后再拔出来,再次狠狠地戳进去搅动几下,就这么不停地重复这些动作。 “夫人,姑娘,怎么了?”外面传来丫鬟的拍门声,显然是听到卫长娇的哭嚎声,连忙询问究竟是出了何事。 三夫人整个人都有些惊慌失措,不过却是勉强镇定下来,她扬高了声音喊道:“不要让任何人进门来,姑娘没事儿,只是摔到了!” “长娇,不要喊,忍住!你忍一忍就过去了,要是喊得其他人都知晓,我们就完了,你祖父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三夫人打发了小丫头,立刻就一把抱住了卫长娇,用手捂住她的嘴。 卫长娇别看比较瘦弱,但是在这种剧痛之下的挣扎,还是十分有力道的。几乎痛得让她丧失了理智,就想满地打滚的那种,对着禁锢她的三夫人也是又打又咬。 “长娇,乖,长娇听话!再忍一忍,啊!”三夫人一开始还想劝,但是卫长娇的抵抗实在太过有力,甚至手腕都被她一口咬住了。 “松口啊,长娇!”三夫人疼得直吸气,卫长娇却像是听不见似的,甚至都咬出血了。 “我好疼啊,娘,去找大夫给我开药!我疼得要死了……”卫长娇总算松了口,但是却拉住三夫人的手就把她往门外推,似乎想让她找大夫过来。 两个人正是争执的时候,忽而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有婆子喊门的声音。 “大姑娘,三夫人,开开门啊!方才有个小贼跑进了后院,不少人都看见是往这个院子来的,老夫人吩咐奴婢们要抓到,不能让夫人和姑娘们受伤了!” 三夫人听到这几声叫喊,浑身打了个激灵。 卫侯府是什么地方,竟然敢有小贼冲进来,而且还直接是往她们这个院子来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卫长娇喝药打胎的时候来,这分明就是有人要算计她们! “不,我们这里没有小贼!大姑娘身子不舒服,谁都不见!”三夫人忍着手腕上的疼痛,硬是再次捂住了卫长娇的嘴巴,高声冲着外面喊道。 卫长娇此刻也吓得不敢动了,哪怕她痛得都快要痉挛了,浑身直抽搐,也硬是咬住了嘴唇,一声不敢吭。 母女俩这个时候的默契倒是空前的高,可惜外头喊门的婆子明显是得了死命令,锲而不舍地劝阻道:“三夫人,奴婢们是真的看到小贼进了这个院子,这里伺候的丫头们也都瞧见了,就怕贼人不长眼伤了主子们,所以让奴婢们进去瞧一瞧!” 卫长娇痛得不停地流眼泪,她的身上不停地冒出冷汗,身下也是血淋淋的一片,显然她肚子里的那块血肉已经开始往下掉了。 现在正是最紧要的关头,怎么可能允许其他人来捣乱。 三夫人瞧着卫长娇恨不得疼晕过去的模样,心底滑过无数的心疼,禁不住狂飙了声音喊道:“我说让你们滚,都是聋子吗?这里没有贼人,你们再不走,就都拖出去打一顿!” 三夫人的威仪还是有的,她这种狠话撂了出来,那几个婆子明显不敢轻举妄动了。甚至明显是生了退意,几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好像商量着就要离开禀报给老夫人再做定夺。 “这帮没用的婆子!”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少年躲在屋子后头,如果仔细辨认的话,依稀可以认出这人就是卫长安身边的小厮青砚。 他都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把人引到卫长娇的院子里来了,偏偏下人不给力。要是真的让这帮婆子回去禀报了,再回来搜查的时候,卫长娇的胎早就堕完了,主子的大事儿也就坏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的,忽然看到脚边踩得小石子,计上心来。连忙用手捅破了窗户纸,手里抓着石子,对准了精神紧张的三夫人就猛地弹了过去。 “啊——”三夫人忽然感到脖子上狠狠地一痛,吓得尖叫了一声。 卫长娇躺在她的怀里,被她这个毫无预兆的抖动,弄得小腹下坠得更加厉害了,也喊叫出声。 这回好了,也不用去禀报老夫人了,这帮婆子还算顶用,终于要硬闯了。 “三夫人,您别怕!小贼不敢怎么着您的,等着奴婢们进去打死他!”那些婆子七嘴八舌地说着,根本不给三夫人再次呵斥的机会,一个手举着棍棒,就开始用力撞门。 “啪!”的一声,门被撞开,那些表情狰狞纷纷举着棍棒,准备把小贼活活打死的婆子丫鬟们,待看清楚屋子里的场景之后,都愣在了当场。 有几个心理素质不高的,手里的武器都落到了地上。甚至还有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丫头,竟然都被吓得哭出了声音来。 屋子里面一片狼藉,三夫人搂着卫长娇就坐在地上,直对着大门。 母女两个都十分狼狈,卫长娇浑身都是汗水,发髻散乱,脸色苍白,像是女鬼一般。最为可怕的是她的身下都是血,甚至还能看出血块,而且那血迹还没有止住,像是一条小溪流似的,慢慢地往外蜿蜒,地上被晕染了一大片血红色,触目惊心。 “啊啊啊,大姑娘流血了!大夫,大夫!”有个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立刻就慌了,反应过来之后直接往外面冲,边大步地跑着,边惊慌失措地大声叫喊。 几个经验多的婆子,自然猜到了卫长娇的情况,立刻想回身去拦住,不过那小蹄子跑得特别快,转眼就没影儿了。 ☆、第036章 满城风雨 卫侯府三房的大姑娘,不过是刚及笄的年纪,连亲事都没订,就已经先堕了胎。 不过几日的功夫,这个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正在小妾房里醉生梦死的三老爷,猛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差点立刻就真的昏死过去。 卫长娇成为京都千人所唾的对象,就连卫侯府的其他姑娘都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影响。卫侯府更是震动异常,几乎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卫侯爷气得当天就拿了一根藤条,冲进卫长娇的屋子里,劈头盖脸一顿抽。 “你不要脸了,我们侯府还要脸!有你这么个姑娘,真是毁卫家一世英明,愧对列祖列宗!我抽死你这个蠢货!”他手上的藤条从进屋之后,就一直没停过。 那“啪啪”的声音,一下下抽在*上,甚至都嵌进了肉里,偶尔还能带出血来。卫长娇不停地挣扎,却不敢真的动弹,她几乎被抽得晕过去了,浑身都疼痛不堪,没过片刻,就已经皮开肉绽了。 甚至由于过度疼痛,她在挣扎的时候,动作有些大,再次感到身下开始流血了。小腹又是一阵抽痛,最后她是被活活地抽晕过去了。 三夫人在外面哭喊求饶,却被人死死地挡住,没有人敢拦着卫侯爷发火。 *** “呵,听说你祖父把长娇给抽晕过去了,也不知道你三婶是怎么教育姑娘的。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行,连调/教姑娘都能变成这副德性。看明姨娘再得宠又如何,有这么个蠢笨的儿媳妇和孙女,恐怕这辈子三房也翻不了身了!” 四夫人正在做针线活,她手里捧着一件暗褐色的长衫,一看就是中年男人穿的款式,显然是做给四老爷的。 卫长娇就坐在她的对面,怀里抱着小长意,拿着小汤匙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四夫人说的话,她根本没有接,只是一心一意地抱着怀里的襁褓,而且抱孩子的姿势十分娴熟,显然是经常抱着。 “行啦,他这点儿小人哪里要喝那么多的水,你给奶娘抱下去喂奶不就行了!”四夫人看着她那么认真的模样,稍微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干咳了一声,轻轻扬高了声音说道。 似乎被四夫人这个大嗓门吼得不自在,小婴儿稍微蠕动了一下,撇着嘴吧似乎要哭。 “娘,轻点声说话,长意会害怕。”卫长如轻轻皱着眉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夫人。 四夫人不由得白了一眼,轻哼了一声,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我说的你不要当耳边风,你今年都十三岁了,眼看着就要议亲了。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卫侯府的姑娘在京都,以后还能不能议亲成功都是个问题。真是一粒老鼠屎坏缸酱,什么玩意儿啊!”四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轻轻地推了一把卫长如,最后几句贬低卫长娇的时候,明显是带着十足的鄙视。 卫长如却是不急不慢,一直等到哄着卫长意睡着了,才把襁褓给了奶娘带下去。 “说亲这事儿最后看得又不光是这一件事儿,况且我的身子不好,影响不大的。倒是长留要注意些,不过估摸着伯娘和大哥会帮她挑好人家的!”卫长如轻声说了几句,她对自己未来的亲事一点儿都没有充满期待或者羞涩。 四夫人的脸上闪过几分尴尬,最终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卫长娇被卫侯爷狠狠地抽了一顿之后,一刻都没有耽搁,直接被抬到后院最偏僻的西南角,派人日夜守着,等于是囚禁起来了。 三夫人六神无主,三老爷也有些心灰意冷了。他的一双儿女,竟然是落得这样的地步,之前春风得意以为可以压制大房的优越感,现如今早就飘散得不知到哪里去了。 现在说起卫侯府的三房,都是众人耻笑的重点,与上次宁国公府的公子,在酒宴中途与林家姑娘行苟且之事,最后还被其他宾客看到的画面有得一拼。 这两件事情,被称为今年京都最刻骨铭心的丑闻。 *** 街头巷尾的传闻不断,这两件世家大族的丑事儿,着实让街头百姓们多了不少茶前饭后的谈资。 朝堂之上似乎也开始跟着动荡起来,上回丢掉乌纱帽的齐家当家家主由于年事已高,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被皇上派的大理寺官员连续查了这么久,竟是直接离开人世了。 伴随着这棵参天大树的倒下,齐家所受到的打击更加严重,竟是陆陆续续从齐府搜出不少罪证。原来这位言官之首,并不如他表现中的那么刻板尽职,相反还被查出诸多收受贿赂,甚至诋毁其他官员的罪证。 一时之间,满朝哗然。齐家所有人都受到了牵连,人心惶惶的一直在等待九五之尊会如何处置他们。 “殿下,五殿下,求你跟皇上说一说,我祖父是清白无辜的。他为官几十载,官袍只有穿得破旧了才会换新的,哪里来收受那么多的贿赂!殿下,我的祖父是被人冤枉的啊,求您停下来听我说一说!” 一辆墨蓝色的宽敞马车驶过,周围的百姓纷纷让道,这马车里坐的人物一看非富即贵,谁都不敢靠近。 但是却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一直跟在马车后头跑着,不停地高声呼喊着什么。 不过马车里的主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连一句回应都没有,甚至马车的速度也没有降下来。 车内坐着三个男人,歪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男人,衣着最为华贵,而且头上的玉冠还盘着一条小龙,一看便知是皇子身份。 此刻他闭着眼睛假寐,对于外面的求救声置若罔闻。 另外两个男人看起来差不多大,对坐在棋盘两侧,正手执着棋子下棋。其中一个看起来没有坐相的男人,轻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五殿下,齐沙仲在外头求见您!您要是不见他,还是打发了吧,免得闹出不好看的场面来。”杨琪憋了半天,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一个大男人跌跌撞撞地跟在马车后头,不顾及街道上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一直锲而不舍,的确有些不好看。 五皇子慢慢地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温吞的笑容,慢慢地点了点头:“方才睡着了,没听见。让他上车来吧!” 不过片刻,齐沙仲便被请上了马车。往日气度高雅的少年郎,如今已经变得十分颓废了,甚至平日里穿着器宇轩昂的锦衣,此刻看起来已经有些空荡荡的,显然他瘦了很多。 “五殿下,求您跟皇上说一说。祖父他不能晚节不保啊!”齐沙仲进入马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跪下来向五皇子磕头求救。 即使马车比较宽敞,但是现在装了四个男人,其中一个还在坐着磕头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沙仲,你起来吧。齐大人的事情我也无能无力,毕竟那些罪证好多都是白纸黑字,有你祖父的亲笔签名,赖不掉的。”五皇子还没等他继续求饶,就已经堵住了他的话。 齐大人身为言官之首,又是出了名的刻板严苛,这么多年得罪了多少官员,简直数不胜数。所以查出有罪之后,不少人联名上书,其中落井下石的不在少数,今上心中已经断定齐大人是有罪之人,所以即使有少数官员替他说话,也是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齐沙仲愣了一下,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虽然不抱有希望,但是当真的听到五皇子这么说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所能奢求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掉了。 他跪在马车上,一动不动,似乎连眼珠子都不会眨了。 “沙仲,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几日也累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会向父皇替你求情,保你性命无忧。”五皇子坐起身,亲手倒了一壶热茶给他,轻声地宽慰着他。 齐沙仲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似乎刚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道:“殿下可否为我的家族求情?我齐沙仲一人无忧也没什么意思,只求其他人能够不受太大的牵连!” 五皇子皱起了眉头,似乎被难住了。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一直没有给正面的答复,最终转向了一旁的杨琪,轻声问了一句:“阿琪,你看如何?杨大人那边有收到什么风声没有?” 杨琪落下一子,回头看了一眼腰背依然挺直的齐沙仲,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严肃至极:“齐大人涉嫌的事件太多,光查出的罪证就十足,而且还是齐家内部牵扯出来的。除了举证的人能逃脱,其他人恐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都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齐家人除了告密者,其余的都不得逃脱。 齐沙仲的精神似乎有些崩溃,他一直强撑挺直的脊背,此刻也彻底弯了下来,头低着没有一丁点儿的精气神。 杨琪看见他这样,从他手中将茶杯拿过,又替他倒了一杯茶,强行地塞进他的手里,低声道:“喝吧,或许这杯茶喝完,所有的烦恼就消了。” 齐沙仲捏了捏茶杯,抬头看向他,目光微闪。 ☆、第037章 不可触碰 “阿琪,你不专心啊。”对面下棋的宁全峰放下最后一颗棋子,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容。 杨琪看着自己这方的白子已经陷入了困局,并且被狠狠地绞杀,不由得耸了耸肩。 “阿琪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齐大人这么多年树敌太多,想要对付他的人数不胜数,只是可惜了沙仲,年少有为却注定这下半生都不得在朝为官。”五皇子轻笑了一声,偏头看向杨琪。 杨琪摆了摆手,没有接话。 他看着齐沙仲,一方面是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毕竟他现在的处境,跟之前的齐沙仲何其相似。他父亲在朝为官,还是所谓的“天官”,日后只要是被人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那么他就是第二个齐沙仲,甚至还不如姓齐的。 另一方面他是受人所托。 马车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宫里行驶,齐沙仲依然傻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过了许久,他才捏了捏手掌,掌心里握着一张字条。 “等你数日等到白头,速去找六。” 那张字条只有手指宽,字体很小,字迹也比较潦草。写字的人应该比较急躁,写到最后没有位置了,索性就停在六这里,好像话说了一半也不管了。 齐沙仲看了半天,也没闹明白杨琪悄悄塞给他这张字条的意思。 这“六”究竟指的是谁?是六皇子吗?既然纸条比较小,那么就不要写前面半句话啊,罗里吧嗦的,成何体统! *** “小美人儿,我来啦!”杨琪搓着手进来的时候,声音里透着十足的急色。 只是他还没有笑完,刚看清楚房间内坐的人,整个人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进而眨了眨眼睛,十分不快地啧了一声。 “又怎么了?我的小美人儿被你弄去哪儿了?我又没有断袖之癖!你把我的人还给我啊!”杨琪的语气明显很不好,他紧皱着眉头。 他刚刚都已经脱了一大半,外头有人喊他说有急事找,结果出去一趟再回来,躺在床上等着他的小美人就不见了,换成了卫长安这个汉子,如何能让他不气恼! 卫长安坐在圆凳子上,看着周围粉红色的帘幕,连床上用品都带着十足的暧昧气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你急什么?把衣裳穿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她替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自斟自饮起来。 杨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裤带有些松散,前襟大敞露出胸膛。 “都是男人怕什么,待会儿把我美人还给我又得脱,麻烦!而且哥哥长得比你好!”杨琪挎着大步子走了过来,就坐到卫长安的对面。 她下意识地扫过去一眼,杨琪的体魄自然是不能跟六皇子比的,显得十分瘦弱。卫长安面无表情地冲着他哼了一声,好个屁! “殿下让你知会齐沙仲去找他,为何没有见到人?” 杨琪正抿着酒,听到她这么说稍微愣了一下,转而举着酒杯难以置信地说了一句:“不可能!我前几日就让他去找了。那个傻种难道连字都不认识吗?” 卫长安依然看着他,眼睛轻轻眯起,带着几分逼问的意思。 “这可不怪我,他原本就是一根筋。说不准他就是故意不去找六皇子的!” “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杨琪和卫长安对视了一眼,他上次被六皇子给吓怕了,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指挥着卫长安:“你去开门!” 门被打开,果然是沈铉站在外面。卫长安让开身体,露出里面的杨琪。 “殿下。”杨琪立刻弯腰行礼,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只是过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外面的人让他起身。他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就见到六皇子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逡巡,最终停留在他□□的胸膛上,脸上的表情明显带着几分不满。 “咳咳——”杨琪轻咳了几声,抬手将前襟整理好。 不过他依然没听到六皇子跟他说话,这回沈铉的目光停留在他松松垮垮的腰带上,神色之间已经转换成了鄙视。 “咳咳咳——”杨琪这回咳得更严重了,他无奈地站起身将腰带系好,头发整理好,一副全副武装的状态。 “嗯。”沈铉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冲着卫长安挑了挑下巴:“长安,出来。” 那两个人把门带上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杨琪,看着紧闭的房门,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所以六皇子对他的衣着挑剔了半天,最后给他的回应只有一个“嗯”字。呵呵,去你娘的皇家贵胄!皇上的儿子了不起啊?皇上的儿子就能鄙视衣着不整的功臣之子吗?更何况出来嫖的时候,谁不脱衣服! “殿下,阿琪就是这样。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你吩咐的事情,他都是尽力办成的。这次他把齐沙仲拉过来,也是背着五皇子的。”卫长安出了门,就低声替杨琪辩解。 六皇子刚才那副表情,的确看着有些吓人,卫长安还是会想方设法替杨琪兜着的。 “我知晓,只是你年纪还小,在其他方面可以相交,但是杨琪有些太过留恋烟花之地。这个对身子不好,你又……”沈铉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他对杨琪的办事儿能力并没有多怀疑什么。 人总会有嗜好,杨琪就喜欢女人,沈铉原本也觉得无所谓。杨琪还没成亲,自然也没有收心。不过当方才瞧见杨琪衣衫不整的样子,而卫长安就站在旁边的时候,沈铉的心里竟然会生出几分不自在的感觉,十分不喜欢卫长安看见杨琪那样穿着。 卫长安低着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里不停地呐喊:知道了知道了,我又身、有、隐、疾对不对! 每次都提这个,能不能换一个花样儿! “替我谢谢六殿下,如果沙仲以后有能力,定会全力帮助殿下!”站在京郊的边界处,齐沙仲连连弯腰作揖。 卫长安站在他的对面,眼前的男人瘦了很多,比之前在五皇子身边当伴读的时候,少了几分挺立的气质。就像是原本笔直生长的松树,忽然被什么巨大的东西遮挡住了向上生长的空间。 齐沙仲眉眼间透着几分疲惫的意味,他的身上背着简单的行囊,身后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厮跟随。 这几日他一直在为齐家老小奔波,后来得知齐大人那些所谓的罪证,都是由一个姬妾拿出来的。五殿下不愿意为他求情,最终是沈铉出手,方让皇上赦免他们。 “殿下让我转告一句话给你,来日必当为齐大人平反,给你一个纳谏直言的朝堂!”卫长安看着眼前的大高个子却有些颓废的男人,不由得心里一阵叹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齐沙仲听了这句话,更加觉得感动异常,眼眶再次红透了。 他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不远处的黑色宽敞马车行了叩拜大礼。 六皇子撩起车帘,看着跪在那里的齐沙仲,抬手摩挲着下巴。 卫长安一直看着齐沙仲离开,才慢慢地挪回来。只是她刚撩起衣摆准备上车,沈铉就递出一壶茶来。 “先把手洗干净再上车。”男人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沉,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思。 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洗手。方才她似乎只是拍了拍齐沙仲的肩膀,其余的东西都没有碰到啊,难道齐沙仲的肩膀很肮脏吗? 她虽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况,但是依然接过茶壶,把自己的双手洗了一遍,才慢条斯理地走上来。 沈铉一直眯着眼睛,十分专注仔细地盯着卫长安洗手的动作,直到茶水全部浸湿了她的双手,并且来回搓了一遍,他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些。 “以后不要乱碰别人,说不定碰了那些人,身上的坏毛病就传染过来了。” 卫长安刚坐上马车,沈铉就掏出一块干净的锦帕,细细地将她手上的茶水擦拭干净了。从掌心到指尖,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男人的手掌十分温暖干燥,甚至还能感触到他手指上的薄茧,明明该是孔武有力的男人,但是握住她双手的这一刻,力道却十分轻柔,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卫长安整颗心都在感受着六皇子这少有的温柔,至于他说什么话,还真的没怎么在意,只是傻呆呆地一直点头应承着。 直到沈铉把她的双手完全擦干,卫长安才忽然清醒过来,事后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句话之后,总觉得有些怪异的地方。 他这话要是只争对杨琪也就罢了,毕竟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那厮是个混账,但是齐沙仲的口碑很好,自律到有些过分,从不沾花惹草,而且学识很好,功底扎实。 如果拍一拍碰一碰,就能传染另一个人的习惯,她倒是愿意多拍几下齐沙仲,说不定日后还能当个谋臣! *** 卫长安回府的时候,后院里就忙乱成一团,青菊一直站在门后等着她。一见到她就飞奔而来,而且眼眶都红了一圈。 “公子,四姑娘晕倒了,请了好几个大夫来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大老爷方才让人请了宫中的太医来,据说脉象诡异,甚至连让我们准备后事的话都说出来了!” ☆、第038章 警告大房 卫长安原本刚离开六皇子的马车,还是心情甚好,但是当她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 像是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一样,让她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寒意。 “太医也查不出原因吗?爹有把王太医请过来吗?”她急忙地朝后院跑,整个人也有些慌了手脚。 到了长留的屋子里,太医还没走,卫长安定睛一瞧,正是上回帮她诊出玲珑心的王太医。 不过此刻这位年过半百的院判太医,却是不停地叹息摇头,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卫长安当场就心凉了半截,连见多识广的王太医都没有办法,那这世上还有谁能救卫长留? “长安,我刚念叨着长留是大姑娘,应该懂事儿了,她就晕过去了,怎么叫都不醒。是不是我刺激的?”许氏看到她,立刻就扑了过来,又是一阵哭哭啼啼的。 卫长安安抚了几句,就让一旁的下人先搀扶她下去休息。 “王太医,我妹妹的身子——”卫长安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出了口。 王太医只是不停地摇头叹息:“这次我是真的诊不出来了,上回大公子身上的是毒,这一回四姑娘中的是什么,老夫也不知晓,应该不是毒。至于其它的,就不是老夫所能诊断的!” 大老爷打起精神来,送着王太医离开。卫长安则坐在床前,吩咐一旁的几个丫鬟将帘幕拉开,仔细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卫长留。 卫长留一身浅紫色的裙衫,看料子都是最新样式的,应该是许氏又给她裁了新衣裳。 小丫头已经有些大姑娘的模样了,即使现在无法睁开眼睛,也依然皮肤白皙,两颊甚至透着红晕,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一般,根本就不像无法叫醒的人。 “姑娘和夫人今儿是为了何事而拌嘴?”她摸了摸卫长留的额头,与她掌心的温度差不了多少。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跟往常一样的几句对白。今儿绣娘赶制好了四姑娘的新衣裳,带过来之后,夫人就让四姑娘换了新衣裳,顺便让绣娘改了几下。之后两人都很欢喜,后来提到四姑娘要说亲了,不要总贪玩儿,姑娘就说要永远陪着夫人和公子,夫人就不大高兴了,念叨了几句。没想到后来姑娘就晕了,掐人中找大夫都叫不醒了!”旁边候着的一位大丫鬟,是在许氏身边伺候的,显然是专门留下来回答卫长安的问话的。 大老爷一般忙于外宅,许氏又是那种性子,所以内宅里出了大事儿,这些下人都会来知会卫长安一声。 虽说卫长安是男人,但是这种事儿其他主子做不了主,也就只有委屈一下大公子了。 卫长安仔细听了一遍,又盘问了几句,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她皱紧了眉头,心跳不停地加速,一种叫恐惧的情绪逐渐涌遍全身。 卫长留虽然有些调皮贪玩儿,但只是一个还没议亲的小姑娘,无父无母,根本没有多少利益纠葛。是谁要她的命?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这个侯府里面的人,根本不会跟外人结仇。四房刚回侯府不到半年,也没听说有对下毒这些偏门左道在行的人,所以她只能想到是三房的人要对长留下毒。 之前卫长娇的事情,卫长安根本就没露脸,三房不可能抓到她的把柄。那么为何还要毒害卫长留来警告她? 她紧皱着眉头,有些想不通。盯着卫长留昏迷不醒的脸蛋,忽而又嘲讽地笑了笑。 是她自己想岔了,能如此坑害卫长娇的人,把她送到山上过尼姑生活还不肯放过的人,除了大房也没有别人了。所以这次就把主意打到了卫长留的身上,并且连是不是被下毒了都诊治不出,可不就是对他们大房的一种反击和警告么! 卫长安不好一直守在长留床边,特地叮嘱过丫头,一旦有什么异样一定要立刻告诉她。 一直到天快亮了,那边的丫头急匆匆地跑过来,脸上挂满了泪痕。 “大公子,不好了。姑娘的手臂冻起来了,好像要结冰似的。” 卫长安刚好收拾完了,正准备派人去打探,一听这话,她连一口茶都顾不上喝,立刻往卫长留的院子跑。 她到了里屋,卫长留身边伺候的丫头都在等她,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长留究竟是怎么了?”卫长安快步走到床边,一个丫鬟把锦被掀开,挽起了卫长留左臂的衣裳,露出一截藕臂。 她顺手按了按,忽然感到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有些冷,比常人的体温要低上许多。甚至手下的肌肤还很僵硬,虽然没到动弹不得的地步,但是真的有结冰的前兆。 卫长安的心渐渐往下沉,又是这种稀奇古怪的现象,甚至比玲珑心还难搞。她几乎是闻所未闻,连太医都对这个束手无策,一丝头绪都没有。 “昨儿晚上替姑娘擦身还没有发现,今早替她换衣裳的时候,就有了这种现象。大公子,您说该怎么办?我们姑娘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之前跑去喊卫长安的丫鬟直接掏出锦帕捂着脸,哭得十分伤心。 满屋子的丫鬟被她引得,心底那股悲伤都涌出来了。一时之间屋子里都是一阵低低的抽泣声,透着一股悲伤而绝望的氛围。 “别哭了,我会想法子。你们主子还好好的,就哭成这样成何体统!”卫长安心里的急躁感也越发明显,听到这殷殷切切的哭声,就更加觉得厌烦,不由得扬高了声音吼了一句。 一屋子丫鬟都压下了声音,没有敢再说话的。 *** “卫长安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去长留的屋子?”一道轻柔的嗓音传来,乍听好像要滴出水一般的温和。 “是,大公子说了会想法子救四姑娘,然后就把其他丫鬟撵走了,只留了两个大丫鬟。后来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看过四姑娘。”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跪在地上,低声地说着。 仔细辨听的话,会发觉这个丫头的声音十分平板严肃,语调都没有一丝变化。 “呵,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破了我的蛊!”那道轻柔的嗓音再次响起。 中间隔着一层轻纱薄幕,看不清楚里面坐的究竟是谁,但是光听声音就足以想象是一位美人。 “哦,对了。我都忘了,我的蛊术太厉害,那蠢小子还不知道他的妹子是中蛊了!” 一阵清风拂过,将帘幕掀起了一角,只见栏杆上坐着一位中年美妇人。她一只手拿着团扇,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将团扇盖着半张脸,一双明眸却是笑得轻轻弯起。 *** 卫长安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脸上甚至都冒出了汗珠,完全是被急得。 她不时地往床边看看,卫长留被裹在锦被里,安稳地躺在软榻上。她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苦苦思索着如果无法救治该怎么办。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宝蓝色的锦靴上,忽然看到脚下踩得厚厚的长毛毯,才想起来进入这个沈铉特制的屋子里要先拖鞋,但是她实在太着急,把这事儿给忘了。 卫长留是她从卫侯府后院里“偷”出来的,只有长留身边两个大丫鬟知道,毕竟隔墙有耳,谁知道究竟是否有奸细。 她派人给宫里送信,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六皇子身上。只盼着这位见多识广的天潢贵胄,能够有办法救助她的小妹妹。 门被推开了,卫长安立刻转身看过去,就见沈铉拉着一个娇俏少女的手站在门外。 卫长安微微愣了一下,视线直接停留在两个人紧扣在一起的双手,心底竟然把卫长留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直接冒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儿,牵个女人的手,凭什么! 她的视线再次移上来,这一次直直地看着那个姑娘的脸。小姑娘看起来比她小些,似乎还未及笄,鹅蛋脸上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最为显眼,十分纯净,不像是有过十几年生活经历的人该有的。 “好漂亮的公子,六哥哥,我要嫁给他!”卫长安还未来得及说话,对面那个被她看得不顺眼的小姑娘已经一下子冲了过来,直接给她来了个熊抱。 甚至她还屈起双腿,夹住了卫长安的腰,歪着脑袋极其认真地看着卫长安,脸上露出几分天真而欢喜的表情。 卫长安微微愣了一下,听到这个小姑娘的称呼,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应该是当朝公主。 “敏敏,下来。”身后的沈铉走上前来,低声命令了一句。 十公主想都不想地就摇头拒绝,甚至还像一头无尾熊一样趴在卫长安的怀里:“不要,父皇说我长大了要选驸马,我就要长得好看的,这个哥哥就长得好看!” 卫长安听见沈铉对她的称呼,就知道怀里的人是十公主。难怪快要及笄的年纪,却还像是长不大的孩童一般。这位十公主从小生过一次大病,自此就烧坏了脑子,仿佛一直停留在□□岁的孩童年纪。 “再不下来,我就要打你屁股了!”沈铉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十公主得寸进尺地抱住卫长安,脸色越发的难看,甚至连这种威胁的话都说了出来。 ☆、第039章 捉出蛊虫 “好吧!漂亮哥哥你要娶我哦,父皇说会给我很多很多嫁妆,我都带去你家给你买下人,你们到时候一起陪着我玩儿!”十公主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到沈铉脸上那吓人的表情,立刻就跳了下来,但还是锲而不舍地跟卫长安套近乎。 搂得那么紧的人终于离开了,卫长安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自从女扮男装之后,为了防止别人发现她是女儿身,已经学会了自动与人保持距离。很久没有陌生人一下子跟她凑这么近了,而且几乎是紧贴在一起,就怕今天的胸没有束紧。 “殿下,我信中所提到的,不知你可有法子救治我妹妹?”卫长安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焦急的心情再次涌了上来,立刻急声问道。 “敏敏,去看看。”沈铉冲着十公主使了个眼色。 十公主依然还是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卫长安看,脸上挂着几分痴迷的笑容,甚至嘴角还有类似于口水的东西要往下掉。 六皇子完全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气得抬手冲着她的脑袋招呼了一下, 十公主揉着额头,撅起嘴巴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乖乖地走到了软榻旁边。 卫长安直接挽起卫长留的衣袖,让十公主看她变冷变硬的胳膊。六皇子由于要避讳,就坐在小旁,倒了杯茶喝起来。 “公主知道长留是怎么回事儿吗?”卫长安虽然心底有疑惑,但还是满怀希望地问了一句。 十公主虽然是个傻子,但是说不定天赋异禀,否则六皇子也不会把这个还未及笄的妹妹带出来了。 十公主掰着卫长留的手臂翻来覆去地看,听到卫长安的问话,立刻摇头:“我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儿啊?” 卫长安心底一阵烦躁,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给你看什么! “敏敏,有虫吗?”沈铉放下茶盏,走到床边来。 显然卫长安不了解十公主,两个人之间的交流还是有些障碍的,所以他必须得亲自出马。 “有的,我还没有抓住它。它很聪明,总是在躲,而且也很可怕。如果整条手臂都被它吃掉的话,那么这个小妹妹的手就废啦!”十公主立刻点头,说到后面半句的时候,不由得撅着一张嘴巴,似乎对于她捉不到小虫子感到十分不满。 “什么虫子?”卫长安被他俩的对话绕得云里雾里的,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 沈铉看了一眼,只见卫长安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甚至眼睛底下都泛着青,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卫长安的肩膀,低声道:“不用那么着急,敏敏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能救好你妹妹。虫子是蛊虫。” 当“蛊虫”两个字在卫长安的耳边滑过时,犹如一道惊雷炸开。她下意识地就抓住了沈铉的衣袖,那一刻脑海里关于前世临死前的画面,一幕幕再次全部涌现出来。 “我的身上有蛊毒,一旦离开府邸,就会毒发。”男人当初低哑而轻柔的声音,似乎方才还在耳边萦绕。 一遍又一遍,快要将她逼疯一般。 “不不不。”卫长安急切地摇着头,她像是被困在了那一幕场景之中,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出。 “长安,长安!”沈铉低沉而急促的呼唤声就在耳边响起。 卫长安总算是回过神来,但是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坠入了冰窖之中一般,丝毫感觉不到热气。她的面色苍白,眼眶泛红,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害怕。 “你别怕,虽然是蛊虫,但是一般的都逃不脱敏敏的掌心。她很厉害的!” 沈铉察觉到她的恐惧和不安定,不由得心里一软,将她拽住自己衣袖的手,轻轻地握住,手指慢慢地捏了一下她的指尖。 卫长安的手很冷,似乎比中了蛊毒的卫长留还要冷,但是当她真切地感受到六皇子掌心的温暖时,心里那股恐慌像是潮水一般逐渐远去。 她不是前世那个被宁全峰欺骗的傻女人,她现在还是卫侯府尊贵的大公子,甚至能够□□的三房已经被她打压得气焰全无,卫长德上了山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卫长娇也破败了身子,终生都不可能从侯府小院里出来。 六皇子在争权中还没有失利,甚至现在还握住了她的手给她安慰,一切都还来得及! “是啊,长安哥哥。你娶我的话,我马上就能把虫子弄出来啦!娶我好不好?”十公主一偏头就冲着她抿嘴笑,甚至还眨了眨眼睛,就像是小孩子在要糖吃一样。 “你真是皮痒痒了。”沈铉瞪了她一眼。 十公主撅了撅嘴巴,不满地指挥道:“六哥,去给我拿三块毛巾,要很烫很烫的毛巾!” 沈铉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是在开玩笑,轻轻地捏了捏卫长安的手指,冲着她淡笑了一下。 “长安哥哥你看,小虫子就是从这里进去的。”十公主见沈铉走了,就又开开心心地冲着卫长安扬着一张笑脸,还把卫长留的胳膊翻过来,让卫长安看最内侧。 在靠近手肘的内侧,有一个很小的洞,看起来跟针眼大小似的。如果是平时早该愈合了,但是现在却看得很清晰。 “这是被针扎得吗?”卫长安不由得凑近了瞧。 “啵!”的一声,卫长安感到自己的脸被人亲了一下,不由得惊讶抬头,就见眼前的十公主凑得很近,脸上还是那种傻呵呵的欢喜笑容。 “沈敏!”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暴喝声,沈铉拖着两块毛巾走过来,眼神里已经带着几分浓浓的警告意味。 十公主立刻缩了缩脖子,她原本还想对卫长安说些什么,不过现在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讲。毕竟六皇子生气起来还是很可怕的,而且还呼唤了十公主的全名。 “小妹妹,会有些痛哦,你不要乱动!不然我就抓不到小虫子啦!”十公主凑到卫长留的耳边轻声地说着话。 卫长安见她这么说,心里不由得十分紧张,双手也用力握紧了。 “按住她不要动,特别是这个胳膊哦!长安哥哥要按好哦,到时候虫子跑掉了不要怪我啊!”十公主拍了拍手,这次指挥的是卫长安。 卫长安咽了口口水,上前去按照十公主吩咐的,按住了卫长留的胳膊和身体。 十公主拿了一块毛巾搭在刚才那个针眼的附近,慢慢地摸着卫长留僵硬的肌肉,直到按到了依然柔软温热的地方,才将另外一块毛巾热毛巾搭上。 当这两块热毛巾贴上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的卫长留忽然开始轻微地动弹起来,似乎有些不舒服,但是依然没有醒过来。 “长留,长留!”卫长安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但是一切也都是徒劳无功。 十公主按住了那块搭在软肉上的毛巾,另一只手则将搭在针眼上的毛巾往这边移,使两块毛巾逐渐靠近。 这热毛巾果然很烫,不仅能看到白气缭绕,甚至当那块毛巾移走之后,都能看到卫长留原本白皙的皮肤被烫得通红。 “这是什么?”卫长安惊讶地发现,原本那个小洞后面竟然连通了一段经脉呈黑紫色的。 这边的毛巾每移开一点,那条黑紫色的纹路就延长一点,看着都觉得吓人。 两条毛巾越来越近,卫长留的身体抖动得也越发明显,甚至到最后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卫长安根本控制不住,还好沈铉及时搭了把手,才没有让卫长留挣脱开。 “这个小虫子好狡猾啊,它在哪里啊?”不同于另外两人的紧张感,十公主整个人十分放松,好像她就是来玩儿一样,这时候还有闲工夫抬手撑着下巴。 她伸出手一会儿拍拍长留的胳膊,一会儿又摸摸她的脸。 “十公主!”卫长安看着卫长留如此痛苦的模样,心里就紧紧地揪在一起,不由得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十公主似乎被她吼得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她,眼眶直接红了,撇着嘴巴似乎要哭出来一般。 “长安哥哥,你吼我!我不抓虫了,我要回宫!”她当真是不管了,双手捂住脸就开始哭起来。 “公主殿下,是我的错,您快救救她!”卫长安立刻就放软了语气。 “敏敏快一点吧,待会儿小妹妹醒了,让她陪你玩儿,她会好多东西的!”沈铉看着耍无赖的十公主,只好耐下性子哄她。 十公主撅了撅嘴,看到两个人都在哄她,终于再次拿起了最后一块热毛巾,隔着手臂垫在了那两块毛巾的对面。 变故就在这个瞬间发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长留的手臂里面蠕动,一开始还看不清,后来越来越清晰,十分贴近表皮,而且那个东西蠕动的频率似乎也变快了许多。 卫长留整个人都抽搐起来,甚至嗓子里开始无意识地喊叫些什么,显然是十分痛苦,整个人都流出汗了。 “刀刀。”十公主冲着沈铉伸手要刀。 沈铉将腰间的匕首给了她,她拿着刀在小虫蠕动的地方划了一下,一道血痕就冒了出来。 不过片刻,一条乳白色的肉虫子就从划痕里钻了出来,身上还带着血。 十公主用刀尖挑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整个人都显得很开心:“总算是抓到了,小淘气!” ☆、第040章 蛊虫反噬 十公主用刀尖挑着小虫子,直接跑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开始玩起来,丝毫顾及不到还在昏迷之中的卫长留。当然沈铉和卫长安,也完全被她忽视了,此刻她的眼中只有那一粒小肉虫。 “你要乖乖,快把这些水给冻起来!”十公主用指尖沾了几滴水,滴到那小虫子的身上,过不了多久,小虫子周围就已经结了一层白霜似的东西。 “十公主,长留这里要如何处理?”卫长安等了片刻,看十公主还在玩耍,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这不是平常的伤病,而是关于毒蛊,所以即使蛊虫被去除掉了,他们这些外行人也不敢乱动。 “我不知道呀,六哥只让我来捉虫子,虫子都捉到了!这虫子会放冰,谁跟它玩儿太久,身体都会被冻僵的,而且醒不过来!我要把它变成我的,哈哈哈,又多了一个一起玩儿的!”十公主上蹿下跳的,根本顾不上搭理他们。 沈铉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神色,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枚丸药来。 “这粒药是蛊虫去除之后清毒的,敏敏不会用毒,她只喜欢跟虫子玩儿。” 卫长安把这丸药喂长留吃下,又替她将满头的汗水擦去。片刻之后,再次去擦汗的时候,才发现卫长留的汗水都是冰冷的,似乎要将体内的寒毒逼出来一样。 直到最后卫长留终于恢复了平静,呼吸平稳,终于陷入了安稳的沉睡之中。 “十公主那边——”卫长安松了一口气,一转头就看到十公主用那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比划着。 沈铉看了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无事,她在让蛊虫认主。” 十公主坐在外室,轻声地哼着歌,不时地跟小肉虫子互动一下。 沈铉和卫长安则面对面坐着,倒了两杯茶轻抿着。 “咚咚咚。”两人都没有说话,沈铉抬起手指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极其认真地看向卫长安,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心你祖父身边的姨娘。”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 这句话忽然说出来,显得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偏偏他的语气极其认真而且专注,让人忽视不得。 更何况他所说的话,与卫长安现在考虑的不谋而合。 三房后院之中,三夫人和卫长娇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但是却依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压倒大房,从卫长安的中毒,再到这次卫长留的中蛊。 卫长安的视线第一次停留在了明姨娘的身上,那个霸占着卫侯爷这么多年,在后院里拥有比较特殊的地位,但是除了逢年过节,却甚少在其他人面前露脸的人。 “殿下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吗?”卫长安的脸上露出几分慎重的表情,声音也跟着压低了些。 沈铉的眉头紧皱,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的频率越来越快,显然是被这个问题给困扰到了。 “目前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要注意你祖父身边的人。齐大人身死之后,被抖落出那些不知真假的罪证,就是他生前宠爱的姬妾所呈上的。”沈铉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 不是他不信任卫长安,而是这个答案根本不算是一个合理的解释。毕竟不是所有官宦人家的姬妾,都会出卖主子的。 “六哥,我们回宫吧!我寝宫里好多小虫等我回去喂养呢!”十公主飞快地跑了过来,她满脸都带着焦急的神色。 卫长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她的手指,就见她的掌心上躺着方才那条虫子,原本离开卫长留的身体后,这条蛊虫已经有些奄奄一息的预兆。但是此刻趴在十公主的手上,又变得生龙活虎的,一直在不停地蠕动着。 沈铉点了点头,站起身拉过她另一只空闲的手,准备跟卫长安道别。 “长安哥哥,我要走啦!刚刚我们都亲过啦,你要记得等我及笄了,去宫里向我父皇提亲啊,否则我就要跟父皇告状,说你轻薄于我,是个下流的色胚!”十公主看着卫长安,立刻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蹦蹦跳跳的显得特别可爱。 卫长安一阵无言,如果不是十公主提醒她,她都忘记了之前在给长留捉蛊虫的途中,这位十公主偷偷地亲了她。 “胡说八道,身为公主,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强抢民男的话,是要被打屁股的!到时候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让人收了你那些虫子!”沈铉抬手在她的额头上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 十公主立刻就不说话,抬手捂着脑袋,又是接连不断地冲着六皇子翻白眼。 *** “侯爷,您瞧瞧这天气转凉,连梅花都快开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踏雪寻梅,温一壶热酒——”明姨娘站在后花园里,看着不远处已经结出花苞的梅树,脸上的笑意温婉而亲和。 卫侯爷就站在她的身后,单手揽住她的腰,无论是近看还是远观,都是一副恩爱异常的画面。 只是明姨娘这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心脏忽然一阵疼痛。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眸里闪过一道厉光。 “明娘,你怎么了?可是冷到了?”卫侯爷轻声问了一句,态度之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甚至双手齐上地紧紧抱住她。 明姨娘勉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立刻摇头,再开口的时候,依然还是声音悦耳动听:“冬天真的是要来了,连天气都这么多变。”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晓得疼惜自己,都多大的人了,穿得还是这样少。”卫侯爷的心里闪过几分疑惑,不过面上的柔情却是一丝都不减弱。 “不如侯爷去帮妾拿一件披风来可好?”明姨娘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抬起头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卫侯爷仔细地看了她两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蛋:“那你要站在这里要小心!” 眼看着卫侯爷魁梧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明姨娘猛地抓住了桌上的茶盏,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旁边的湖里。 “竟然这么快就解了我的蛊!卫家人都是属狗的,命这么大!一个小丫头片子,我要她三更死竟然还敢活到五更!”明姨娘压低了声音喊了几句,她慢慢地深呼吸,想要压制心底的火气。 偏偏那股怒火总是在不停地翻涌,而且她的蛊虫刚被人破解,对她的身体有所损伤,只希望解蛊的那人能够让蛊虫多活片刻。 只是似乎老天爷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盼,没过多久,她忽然感到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那是一种犹如被针扎似的痛,一下又一下,根本就不停止。 “停下来,该死的究竟是谁?敢要收我的蛊虫?”明姨娘一下子蹲在了地上,她痛苦地抽搐着,但是那种痛苦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明娘,我回来了,这件红狐狸毛做的披风是你最喜——”卫侯爷兴冲冲的声音传来,只是当他跨入亭子里,看到明姨娘蜷缩在地上开始抽搐的时候,他立刻停下了脚步,脸上温和的笑意立刻消失殆尽。 “啊,好痛!侯爷救我!救救我……”明姨娘往日温和淡雅的形象全失,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她伸长了手臂,对着卫侯爷低声哀求道,脸上的表情痛到狰狞。浑身都冒出了冷汗,甚至眼眶都红了。 原本气质上佳的美妇人,现在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吓人。 卫侯爷就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眼神冷漠地看着地上挣扎的女人。他的怀里还抱着火红色的披风,领子上一圈红狐狸毛,一看就让人觉得温暖。但是此刻这个老侯爷的心里却只觉得寒凉无比。 “明娘,你总是不听话。我让你不要对孩子们下手,你是不是又逾距了?这京都里不是只有你一人会下蛊的,长留那孩子是这府里唯一活得还算快乐的,你却要她的命,我当然得去求人救她了!”男人这回倒是放软了声音,只是话语里却是极其冷漠。 他将披风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自己顺势坐到了石凳上,倒了一杯热茶轻轻地抿着。 他的视线移到旁边的湖面上,原本大片大片盛开的荷花,此刻早已凋零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残花败柳。 “侯爷,侯爷妾知错了!妾知错了,您向那位求情放过我!”明姨娘勉强撑着身体跪爬到卫侯爷的脚边,轻轻地抓住他的衣袖,低声哀求道。 她的蛊虫被人硬生生地解除血契,认了其他人当主子,只能说那个人的蛊术比她高强许多。 当然她的血契被破解的这个过程,她本人要承受的痛苦绝对是致命的。特别是为了让卫长留身上的蛊虫歹毒致命,明姨娘特意用了舌尖血与蛊虫定下契约,当这个契约反噬之时,就好像整个人都受到不停地戳刺一般。 卫侯爷的目光放得有些远,乍看上去好像他完全放空了,其实他是在想事情。 卫长留昏迷不醒他是知晓的,但是并没有立刻找明姨娘的茬,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是否为明姨娘身后那位下的命令。现在看来并不是,是明姨娘自己决定下手的,被蛊虫反噬也是活该。 ☆、第041章 祖孙密谈 “祖父,您找我。”卫长安走进书房里的时候,就见卫侯爷坐在椅子上,似乎在出神。 “长安来了。”卫侯爷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卫长安这个年纪看上去,正是半大不小的,算不上真正的男人。相比于同龄人,她似乎缺乏了几分少年心性的狂妄与无所畏惧,相反还比较成熟,甚至偶尔卫侯爷都瞧不出她在想什么。 “长留的蛊,是你找人解的吗?”卫侯爷坐直了身体,沉声问道。 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听到卫侯爷这句话,她的心里顿时翻出了无数个念头。卫侯爷是如何得知的?他是否知道这蛊毒乃是三房所为?又是否明白他偏宠明姨娘,已经给卫侯府带来诸多的麻烦? “你不信任祖父?”卫侯爷等了半晌,对面的少年也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怅惘的意味。 “祖父不问你了,只是提醒你几句,长留身上的蛊,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是我让人解的。切莫大意,蛊毒这种事儿原本就不是闹着玩儿的,向来杀人于无形。” 卫侯爷摆了摆手,似乎有几分放弃追问的意思。 卫长安点了点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卫侯爷,直到今日才发觉这个一直老当益壮的祖父,其实已经两鬓斑白。甚至此刻没什么精神地弯着腰,让人觉得极其没精神,仿佛之前还是带兵杀敌的武将,如今却瞬间变成一个普通人家的老人。 “祖父,您知道这蛊是谁下的吗?”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试探性地开了口。 卫侯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但是不可说。无论是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人,都不要随意出手。” 卫长安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她有些被绕得糊涂了。既然猜中了,为何不能出手!难道明姨娘已经有通天的本事儿,卫侯爷对她是爱之深,所以不忍出手,还是另有苦衷? 似乎是看出了卫长安心中的疑惑,卫侯爷忽然苦笑了一下,低声道:“长安,你看祖父这样的年纪,早已过了谈情说爱的时候了。没得让你们笑话,花前月下都是你们年轻人干的事儿,祖父的确是个老不修啊!” 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几分心酸。 卫长安的眼皮一跳,她惊讶地看向卫侯爷,目光闪烁。 “人老了总是容易多话,这侯府最后还是要看你们!”卫侯爷摆了摆手,站起身直接离开了,头也没回。 倒是卫长安站在原地待了很久,这还是卫侯爷头一回主动找他到书房说事情。 虽然祖孙俩的交流并不算很多,但是不过寥寥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却是巨大的。 卫长安的手指都有些发抖,这个侯府究竟蕴藏了什么样儿的秘密,让一向强悍的卫侯爷说话都这般遮遮掩掩。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前世死得有多么不明不白,不提其他就连卫侯府这一亩三分地她都没搞明白,三房最后能压倒大房夺得侯府的统治权,不止因为卫长安的女儿身被拆穿,更多的秘密恐怕还要她自己去探寻。 *** “六哥,这个虫子很难得的,你都没有在我的那些笼子里头看到!我可以把它给父皇看吗?”十公主翻转着手指,那只小肉虫子极其欢快地在她的手指上蠕动着,似乎很喜欢这个新主人。 沈铉原本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话,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里闪过几分阴沉。 “不行,父皇如果知道我是把你带出来捉虫子的,以后肯定再也不许你出来玩儿了。”沈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过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的。 十公主抬起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似乎有对峙的意味。 “好嘛好嘛,我不说就是了!我跟父皇之间没有秘密的。”最终还是十公主软下了语气,轻声撒娇地说道。 听着她这样的话,沈铉轻轻地扫了她一眼,忽然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两声。 “你这样笑我,我要让父皇给我和长安哥哥赐婚!”十公主听到他这样的笑声,忽然就恼羞成怒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沈铉抬起头来,视线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射过去,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 十公主撇了撇嘴,眼眶一下子红了,像是要被他吓哭了一般。 “我就是说说,你这么看着我作甚!反正卫长安不娶我,以后也要娶别人,又不会娶你,你看我干什么!还不如让他来娶我!”十公主冷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十足的不满表情,甚至轻声地嘀咕了几句。 虽然她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六皇子从小就习武,耳力自然比一般人好。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本因为刚刚帮助过卫长安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甚至还生出了几分她说得对的心思。 *** “快让伯娘看看,哎哟,长留真是长成大姑娘了。”许氏拉着卫长留的手,不停地让她转动着身子打量,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 长留那次醒过来之后,着实担忧了好一阵子。甚至大嚷着要卫长安陪她睡,不然她根本睡不着。 “我做了个可怕的梦,大哥,梦里面好冷好冷!我的身体在一节节被冻住,然后烂掉,怎么都醒不过来。后来有些地方变得好烫好烫,就好像有东西在我的身体里面乱窜,好痛好痛。最后才好了,但是那种感觉实在太真实了,我受不了!” 卫长留当时红着眼眶,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头发披散着,一直抓着卫长安的手臂不放。似乎如果她今儿不留下来,就不让她走似的。 几个丫鬟轮流上前来规劝,都丝毫没有用处。最后还是卫长如见她可怜巴巴的,主动留下来陪她睡着。 “二姐姐,你打扮好啦!这身紫色的衣裳真适合你!”卫长留一偏头就看到梳妆完毕的卫长如,蹦蹦跳跳地就跑了上去。 姐妹俩这几日都睡在一起,分享了无数的小秘密,而且性格刚好互补,又多不矫情。所以很快就打成一片,亲得好像一个人似的。偶尔就连小长意,都得往后排。 卫长如有些局促,她今儿身上这浅紫色的,原本不想穿,用料十分精贵,款式也都是最新的。她习惯低调了,一穿上这件就显得很显眼,特别是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那个瞬间让她有些紧张。 “似乎有些太隆重了,今儿是周家姑娘及笄礼,我们如若抢了风头就不好了。”卫长如扯了扯裙摆,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的笑意来。 卫长安就坐在旁边看着,此刻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卫长如,才惊讶地发现这个二妹妹长得很俏丽。 平时不显山露水的,直到现在正式打扮了一下,立刻就把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们比了下去。甚至只比她小了一岁半的卫长留,站在她身边,都像是丑小鸭似的。 她只这么抿着嘴巴轻笑,就好像自带一股仙气似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二妹妹说笑了,你这身衣裳穿得越贵重,就越给周侯府长脸。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错,你看长留身上的衣裳跟你一家裁缝铺子里出来的,她就是没你穿得好看,所以这是你本身长得俏,与衣裳无关!”卫长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脸上带着几分鼓励的笑意,话里话外都是夸她的。 卫长如的脸色更红了,臊得头都抬不起来,只是跺了跺脚就想往后躲。 “哎呦,长如以后出去之前,先到伯娘这边来,伯娘给你打扮!长留这样的,再怎么装扮也出不了花,还是你好!伯娘一定让你艳压群芳。”许氏一看卫长如,心里也立刻生出了几分欢喜,拉着她的手更是舍不得撒开,好像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卫长如的脸色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最终实在绷不住了,一下子钻进了许氏的怀里。 几个人笑闹过后,收拾齐整上了马车。卫长安骑在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带着一众女眷去周侯府。 今儿是周玉玲的及笄礼,周侯府卯足了劲儿要把这场宴席办得盛大而漂亮。就是为了一扫上次的耻辱,直到现在京都的坊间还流传着,其实周侯府是个空壳子,只等着皇帝收回周家的爵位,然后让那一家老小扫地出门,成为平头百姓。 周侯府和卫侯府的联系并不算紧密,不过帖子早就下到家门口了,总不能没人去。卫侯爷从来不参加这些,其他三位老爷也不出面,男人方面就只能派出卫长安了。 “长安,你可算来了。”杨琪一下子就看到了她,不停地冲她挥手示意。 “你又没有女眷要送,我还得把娘和妹妹送到后院去。”卫长安走到了他的面前,轻声嘀咕了一句。 “哎,你跟你那林家表妹还有没有联系了?”杨琪拉着她躲到了旁边人少的地方,一脸疑惑的表情。 卫长安愣了一下,她没有姓林的表妹啊,反应了片刻,才知道杨琪说的是林妍。 “她哪里是我的表妹,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她边说边冲着杨琪翻了个白眼。 “我可跟你说,你小心着些。不该有的心思别有,宁全峰前几日还向我打听你跟他家小妾的事儿呢!” ☆、第042章 合适人选 杨琪看她一副不屑的样子,不由得冷哼了一声,甩下这一句就转身准备走。 卫长安听了这话,哪里敢让他就这么走了,立刻伸手拉出他:“他跟你说什么了?他家后宅那么深,我哪有可能跟他的小妾搞上?” 她简直觉得莫名其妙,这又是哪来的说法!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是他问的。自从林妍入府之后,就一直不太平,宁全峰对她是又爱又恨。还有周玉玲也不停地插手,听说整个宁国公府都不安稳。内宅不稳,男人在外怎么可能安心?真是傻子,那么早往院子里抬人!”杨琪摇了摇头,脸上挂出一副十足的不赞同神色。 卫长安皱着眉头,暗自想着如何会有这种发展。林妍入府之后,他们就没有任何联系了,现在又有这话传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宁全峰似乎被什么事儿绊住脚了,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甚至差一点就要过了长辈给周玉玲簪发的这一幕,好在他急急忙忙地也到了。 宁全峰挤到他们这边来,眼神充满歉意地看着周玉玲。周玉玲一开始似乎在寻找什么,直到看见他的身影,才放下心来。但是同时她的脸上又闪过几分哀怨,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她最想见到的人竟然来得这么晚。 卫长安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不由得轻嗤了一声。这两人还真是旁若无人地*,也多亏其他人没怎么在意到。 周玉玲心里头窝了一团火,但是碍于其他人都在场,况且今儿是她的大日子,也只能扯出一抹笑容来。 好容易男女分开,卫长安撇下杨琪,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宁全峰,看见他跟其他人聊了几句,就匆匆地跟着一个丫鬟走了。 卫长安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神情之间尽是嘲讽,她就知道这两人是要私下见面的。 “表哥,今儿是我及笄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原本只想着跟你一个人过的。你却来得这么晚,你究竟在做什么?” 卫长安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七拐八绕的,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刚躲好还没喘上几口气,就听到周玉玲轻轻扬高的质问声。 “表妹,实在是府里头有事儿。我娘也不让我来,要不是我找了个借口溜出来,估计今儿我都无法到场。”宁全峰的赔罪声也紧跟着传来,显得有些低声下气的。 卫长安悄悄伸出头去看,只见两个人都穿得比较正式,特别是周玉玲。因为今儿是她的及笄礼,周侯府又特地大肆操办,所以现在的她看上去真的十分吸引人。 宁全峰自然也是一身人模狗样的装扮,手里甚至还拿了一柄折扇,看起来一副翩翩公子的架势。只不过此刻两个人争吵的话题,却跟气质高雅丝毫沾不上边。 “表哥,你别糊弄我了,究竟是姑姑不让你来,还是你家那不要脸的小妖精缠住你了?姑姑早就到了,还说你很快就到,结果你现在转脸就这么编排她,还真是有了小妾,背地里连亲娘都敢忘了啊!”周玉玲一把甩开他的手,满脸嘲讽的冷笑。 躲在一旁的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转而轻轻地“啧”了两声。谁能想到对宁全峰百依百顺,从来没有翻过脸的周玉玲,每日搞得跟白莲花似的,也会有这样冷嘲热讽的一天,好像张开了全身抵触负面的情绪来对着宁全峰。 “玉玲,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宁全峰懊恼地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地沉下了面容佯装着恼怒道:“这还不是因为你,一切都是你做得过分了。妍妍她现在刚小产了,身子不舒服,我自然要在家里陪着她——” 宁全峰还没说完,周玉玲已经挥开他的手,脸上的表情猛地阴沉下来:“都是因为我?表哥,你在说什么笑话呢!是谁给她的种,是谁要她打胎的?这两个都不是我啊,她有本事儿就怀啊,生下来孩子满月了,我这个当表姑姑的亲自给小娃娃送金锁!” 周玉玲气得浑身发抖,瞪大了眼睛看着宁全峰,似乎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直接冲上去抽他一顿了。 卫长安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几分兴味的神色。原来林妍怀上了,不过像宁国公府这样的大家族,最忌讳的就是正室还没入门,姬妾先怀上了,若是生下个姑娘还好说,如果是个庶长子,那么宁全峰这未来媳妇儿的人选恐怕得降低一个档次。 毕竟人家真正的世家大族姑娘,是不愿意前头有个庶长子的,简直就是输在起跑线上。所以林妍那胎是根本不可能生下来的,流产也是理所当然的。 “林妍也说过她不会怀上孩子,一直在喝避子汤,你为何要换掉她的药?”宁全峰的眼睛轻轻眯起,显然他此刻也生气了,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 周玉玲回过身来,怒瞪着他,忽而冷笑道:“她说是我换的,你就相信。我说不是我,你就不相信了?我还没说她之前跟卫长安牵扯不清,她就敢来栽赃我了?表哥,自从她进府之后,你早就把我俩的情意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反正我今儿也及笄了,还是赶紧让长辈们给我相一门亲事好了,表妹我不敢奢求高攀上你们宁国公府了!” 周玉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她说完之后,就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看着她被气得通红的脸,宁全峰又觉得舍不得,立刻把她拉住了,直接搂在怀里。 “玉玲,你怎么就恼了?我也只是心疼你被旁人误会,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你是我宁全峰的正妻,还想跟谁说亲去!只要我辅佐五皇子成功,无数的赏赐都会有,到时候我替你向他讨个侯爵顺延下去,你还是会以高贵的侯府嫡女身份嫁给我!”宁全峰双手搂着她的后背,轻声地哄着她。 周玉玲还在气头上,不停地挣扎想要摆脱,但是宁全峰的双手使了力气,就把她死死地禁锢在怀里。 最终她跺了跺脚,就松懈下来,只是声音上还是极其委屈的:“那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我都十五岁了还未定亲,祖父跟我说过好几回了,五皇子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啊?” 一连几个疑问,宁全峰都给她问得没底了,继承皇位这东西,谁心里敢有个谱啊? “殿下让我暗中拉拢其他京都的世家大族,必定是要联姻的。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的第一任妻子可能不是你的,但是第二任绝对是你的!”宁全峰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脖颈,声音放得极其缓和下来。 面对继室这种说法,周玉玲表现得很平静,很显然之前他们两人就探讨过这个问题。 刚觉得两人对话有些无趣的卫长安,此刻却像是被人定身了一般,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来。 原来他们两人狼狈为奸,在这个时候,就商量好了找人入伙。 “正如你说的,要有个合适的大家族姑娘人选。可是你看今年恰好是宫中大选,有本事儿的姑娘都进宫当小主了。而且今年是为了给几位殿下选妻的,谁不削尖了脑袋想进去,谁还像我这么傻,只认定你一个人!”周玉玲皱着眉头,似乎在苦思悯想这个人选。 宁全峰的手一点点往她的衣领里伸,手上的动作轻柔而带着挑逗,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含糊:“的确难找,实力前几的侯府姑娘估摸着都会指给皇子们,要朝靠后一点实力的,而且那姑娘在侯府里的地位还不能差。不能做赔本买卖,争取娶了她之后,那侯府就能跟我们合作。” “哼,可惜林妍只是卫侯府三房的表姑娘,不是卫侯府的姑娘,否则你倒是一劳永逸了!”周玉玲又想到了林妍头上,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佯装着发怒,将他的手从自己的怀里拽出来。 宁全峰的手指触碰着少女腻滑的肌肤,顿时心里又是一阵痒痒,更何况周玉玲今儿打扮得着实是太过漂亮。方才行及笄礼的时候,就有一大半的少男心被夺了,宁全峰心里的虚荣感爆棚,这样优秀的女人只能是他的,顿时心底的色/欲就被挑逗了起来。 “怎么这么说话呢?虽然卫侯府的确是个好选择,卫侯爷这几年都不行了,他家后院乱成了一锅粥,可惜大房有个长安公子,我只喜欢你啊,不喜欢男人!来,好妹妹,让哥哥好好疼一疼你!”宁全峰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她的后背上,甚至不时地往周玉玲的身上撞去。 就像是一条饿狼看见了肉骨头,一直往上贴,根本撵不走。 或许是这个环境太过幽静了,这两个人竟然真的动情了,而且不管不顾地解了对方的衣衫,直接就开始胡天胡地地搞了起来。 卫长安咬了咬牙,捏紧了拳头,才压制住心底涌起的暴虐。这一对奸夫淫/妇,她现在恨不得冲出去一人给一剑戳死他们。 这一对还真是喜欢卫侯府,哪怕现在她在外是个男人,还是被他们提到了。卫侯府当真那么软弱可欺?娶个姑娘就能手到擒来了,虽然前一世的确就是这么来的,但那也是在三房最后□□成功之后,之前大老爷可没有给过宁全峰好脸色瞧。 ☆、第043章 多行不义 “哎,你去哪儿了这么久,一回来就不高兴?”杨琪手里捧着酒杯,正跟一个小丫鬟说得高兴,看到卫长安一脸闷闷不乐地回来,立刻凑了上来。 “没什么,方才路上踩到了一对发情的癞□□,心里觉得恶心。”卫长安挥了挥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水,狠狠地灌了下去。 似乎这杯凉掉的茶水,可以浇熄她内心燃烧起来的怒火一般。 幸好她这一世没有暴露女儿身,否则现在就要担忧宁全峰会不会想方法来害她了。毕竟以宁全峰那种无耻的品格,即使卫长安之前不愿意,他很有可能做出毁人家名节的事情,反正他最后所期待的正妻都只有周玉玲一人而已。 “你可以嫌弃癞□□长得丑,但是一对发/情的癞□□,请给他们一点尊重。这世道就是有你这种人,才把我们这些风流才子,硬生生描绘成了浪荡子弟!”杨琪斜着眼睛瞥了她一下,语气里带着十足的不满。 卫长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杨琪对这些事情还真敏感。 “哎哎哎,你瞧瞧他,仔细瞧瞧!”杨琪忽然拉住卫长安的衣袖,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卫长安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宁全峰大步走了进来,看那样子还有些意气风发的。 杨琪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直接搂住她凑到她跟前道:“看到没?兄弟,这就是府里早早抬人进去的坏处,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是刚刚偷情回来。若是家里没有那么一位,哪里用得着躲躲藏藏,都不用偷人了,直接把人带回家!” 杨琪恐怕以为宁全峰是跟什么丫鬟搞在了一起,毕竟周侯府是宁全峰的外祖家,若是真的看上了什么丫鬟,只需要跟周夫人说一句,想带走几个就带走几个。殊不知宁全峰倒是想带走人家,可惜搞得是当家小姐。 “手拿下去。”卫长安再次抛了个白眼过去,将杨琪搭在她肩头上的手臂拿了下去。 以前他们两个也会勾肩搭背,毕竟都是兄弟相称,卫长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自从上次六皇子给她提过意见之后,卫长安的心里就有些别扭了,总觉得似乎真的不能跟身边的男人凑太近。 “怎么了怎么了?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没见你之前那么多毛病啊!”杨琪低声嘀咕了几句,明显是有些不满,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追究。 “方才周夫人让诸位姑娘以花为题作诗,听说评选出来的魁首竟然不是周家大姑娘,而是卫侯府的四姑娘。小姑娘才十二岁……” “内院都传开了,原本说要把那些诗拿出来品评的,不过因为出了点儿意外,所以要稍微等一等。” “出什么意外了?是不是因为魁首不是周家大姑娘,周家人不高兴了……” 很快后院就传来了消息,叽叽喳喳的说得不亦乐乎。 卫长安原本正在放空,听到这种话稍微愣了一下,紧接着是难以置信。转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终于有人在文采方面压制周玉玲了啊! 而且这还是大熟人,出在他们卫侯府里,简直与有荣焉。不过怎么想都觉得这消息肯定是假的,卫长留有几斤几两,她最清楚不过了。 让卫长留作诗,估计她宁愿去厨房学习烧火。天生就不是当才女的料,她没有继承她早逝爹妈的文采,倒是把卫侯爷莽夫的特性学得十足十。 “我们夫人让把诗词拿出来给各位公子参详一二,之前的魁首是姑娘们选出来的,公子们也可以看一看的。我们大姑娘又做了一首诗!”几个俊俏的丫鬟把诗词捧了上来,一一传阅。 卫长安恰好拿到了卫长留的诗词,诗绝对是好诗,意境悠远。比之一般闺阁姑娘,眼界要开阔许多,不过这字儿是真的丑,不能见人了。 “哎,那位魁首的诗在谁的手里,拿来瞧瞧!”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少年,立刻就嚷嚷开了。 卫长安把诗词送出去,立刻就引来不少人的夸赞。 “诗是真的好诗,不过这字儿怎么看都不搭配。会不会是提前准备的?” “就是,这诗一看就是宁静悠远安居一隅的性子,怎么字儿却是如此浮躁。根本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闺阁玩闹而已,没必要提前准备吧?还闹得周家大姑娘没脸!” 当然也有反应快的,不少周玉玲的爱慕者开始挑刺儿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对这首诗的由来感到怀疑。 提前准备就是从外面买诗,毕竟姑娘家作诗,大多数都是以花草树木,四季风景,不会太难的立意,所以买诗也比较容易。 不过一般买诗的很少买特别出彩的,一旦让人拆穿会显得很难看,基本上都是中规中矩,没有大错也不会丢脸。 那几个拿着诗词进来的小丫头,互相看了看,却没有一个开口出声的。 卫长安皱起了眉头,扬高了声音问向其中一个丫鬟:“我家四妹妹一向是小孩子心性,这诗不是她做的,但是字儿的确是她写的。还有一位二妹妹也来了,不知道可否把她做的诗拿来给我瞧瞧?” 卫长安的声音比较大,这个屋子里大半的人都听到了。并且听她主动承认卫长留是她的妹妹,大家也都安静下来,一起看向那个丫鬟,似乎静候事情的后续发展。 那丫鬟吞吞吐吐的,踌躇了好一阵儿,脸色都白了,才低声嗫嚅道:“这诗是二姑娘做的,字儿是四姑娘写的。后来二姑娘又做了一首诗,不过被墨迹弄污了,没有拿出来。” 这丫鬟的声音很低,不过在场的世家公子,大多数都是从小习武,所以也听得七七八八了。 “我二妹妹一向是谨慎人,她的文采像极了我四叔,一向是家中的才女,对她我很放心。四妹妹性子比较调皮,如果有得罪你们大姑娘的地方,替我向她和周夫人道个不是。” 卫长安了然地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地解释道。 她这话刚撂下,之前那一个个说人家买诗的,也都纷纷闭嘴了。 卫长安在一帮公子哥儿里,就算是才学不错的,而且她敢把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比作她的四叔。足以见得这姑娘肯定是有真材实料的,一个个心底就有了主意,回去肯定是要问一问今儿同来的女眷,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诗还算可以,不过我觉得还是周姑娘做的诗好!” 场面冷静了之后,又有人干巴巴地替周玉玲辩解。毕竟在自己的及笄礼上,作诗原本不过是助兴之事,周玉玲平时夺得魁首是很容易的事情,毕竟很少有姑娘如此执着于作诗上面。 但是今儿她就是阴沟里翻船了,在往常十拿九稳的作诗上,狠狠地栽了个跟头,还是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被打脸了。 她平时还是有不少仰慕者的,还是有人跳出来替她圆场子。 “唧唧歪歪什么啊?不就是几位姑娘作诗吗?输了就是输了,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好意思跟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抢魁首,还不是帮自己抢的,知道‘脸’这个字怎么写吗?”一旁的杨琪看不下去了,猛地拍了拍桌子,冷声呛到。 那几个原本卯足了劲儿,准备帮周玉玲说话的人,立刻就偃旗息鼓了。 最终在公子哥儿这边,魁首依然是卫侯府的姑娘,跟周玉玲没有一铜板的关系。 等那些下人面色惨白地抱着诗词退下的时候,卫长安简直觉得自己胃口大开。 今儿一天,就让她看到周玉玲两次败北,甚至日后这位周侯府大姑娘,都别想在诗词歌赋上拔得头筹,以此来赢得好名声了。 有另外一位年纪比她小,却比她更具灵性的姑娘出场了。 *** “哈哈哈,大哥,你真是没有看到周家大姑娘那脸色,跟画画的时候不小心泼了墨一般,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刚坐上回府的马车不久,卫长留得意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卫长安这回特地跟她们挤了一辆马车,许氏似乎有些不满意,但是还没到府里,终究不好说什么,就到后面那辆马车里去了。 “长留妹妹,你别说了。我看周大姑娘都要哭了,早知道你是要写我的诗,我当时就不告诉你了!”卫长如坐在一边,显得有些不安,她扯了扯卫长留的衣袖,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 卫长留一边拉着她的手拍着,一边继续放声大笑:“二姐姐,你藏书那么多,我一看你就是有文笔的。藏着掖着做什么,你以为周玉玲是什么好人?全京都的姑娘都有脸哭,就她没脸!我之前没有频繁参加这些聚会,她的大名就已经名满京都的,在别的姑娘生辰上作诗,抢人家风头的事情数不胜数,这回让她尝尝这感受,技不如人,忍着!” 卫长留就差叉腰狂笑了,她说到激动的时候,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显然对周玉玲有意见很久了。 卫长安坐在一旁听着她这么说,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多行不义必自毙,周玉玲在公子哥儿里的名声很好,但是落在同为女子的姑娘们心底,可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这次还真是她咎由自取了! ☆、第044章 执子之手 “二妹妹,长留说得对。京都这个上流圈子,自成一派。一个个都在世家大族里长大,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你是从京外回来的,在没有融入圈子之前,就要展现你的优势,最好第一次露面就让人记住你。你做得很好!” 卫长安立刻轻声细语地宽慰她,她以后还指望卫长留继续打压周玉玲呢,当然不能给她泼冷水了。 “二姐姐果然是大才女啊!周玉玲即使第二次又想了好久,做出来的诗也依然没有你的出色!”卫长留拉住她的手臂就来回摇晃着,满脸都是欢喜的神色。 卫长安手撑着下巴在出神,周玉玲一直自诩才华了得,或许要是别的抢了她的风头,她还可以忍受,但是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在诗词歌赋上,所以当时恐怕表现得并不好看。 当然回去之后,卫长留少不得要被念叨一顿,她一开始认错良好,一扭头却依然嘻嘻哈哈的,根本不放在心上。 *** “殿下这几日好像很累,昨儿晚上没睡好吗?”卫长安走到相约的地点,就看到六皇子的精神不算太好,看起来十分疲惫。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最近没什么大事儿发生,除了要给诸位皇子选妻。不过六皇子这回折腾了好久,最终好像也没有定下谁。 沈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之间闪过几分复杂。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卫长安见沈铉一直盯着她瞧,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沈铉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他的眼珠子几乎都没有动弹过,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对面的少年似乎被他看得有些慌,目光有些闪躲,两个人偶尔四目相对的时候,好像要擦出火来一样,总透着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是还没有长开的缘故,对面的少年有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皮肤也很白皙,光滑如玉。但是再怎么看,依照现在的装束,都确确实实是个男子。 沈铉的剑眉皱得更紧了,他不想告诉卫长安,上次回宫之后,他被十公主刺激的,就一直在思考自己对卫长安究竟是什么心态。 为什么不喜欢别的人触碰他?之前是无论男女触碰,他都会不高兴,现在都快变成无论人畜了。甚至最近这一个多月的选秀快要结束了,皇上就会偶尔跟他们提一提,询问他们心中是否有好的人选,以免到时候下旨赐婚的时候搞错了。 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接触这些,搞得沈铉的思想也开始诡异起来。之前可能是觉得自己想要照顾长安,把他当弟弟,后来直到梦里面梦到他浑身□□,第二日起来自己就梦遗了。 更可怕的是,他在睡梦之中,就默认卫长安是个姑娘家。所以他到底是喜欢卫长安这个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只是不小心带成了卫长安的脸? 这个问题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殿下?”卫长安等了半晌,对面的男人都没有回答她,相反还得寸进尺地一直看着她,她再次低声呼唤了一句。 对面的人总算是有了反应,慢慢地回过神来,轻声地开口:“你知道最近宫里头在选秀?” 卫长安了然地点了点头,她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六皇子。看着沈铉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不就是单相思吗?她的心里咯噔跳了一眼,难不成这厮有了心上人,今年宫里选秀的有哪个小婊砸长得勾人,竟然就这样勾走了六皇子的心?不能忍!o( ̄ヘ ̄o#) “殿下有喜欢的人了吗?是要跟皇上提?”卫长安佯装淡然地问了一句。 沈铉立刻就摇了摇头,他依然还是看着卫长安的脸,有点被她这个问题吓到了。再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跑到皇上面前说,他现在喜欢一个男人。 卫长安看他回绝得这么快,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六皇子对那个小婊砸只是轻微的喜欢,不会有想定下来的决心,她还是有机会抢回六皇子的心的! “殿下喜欢的人是我认识的吗?”卫长安决定侦察敌情,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沈铉手撑着下巴看向她,并没有急着回答问题,只是目光深邃地盯着她看。 那视线太过强烈,让卫长安根本无法忽视,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开始要沸腾了一般。 “你真的不偏好男风吗?”沈铉低沉着嗓音问了一句。 卫长安之前生起的旖旎心思全部消散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她长得很像搞男风的人吗? “不,我不偏好。”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沈铉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的心底忽然生起了几分失落感。卫长安不是女人,也不偏好男风,那他要把卫长安弄上手该怎么弄?直接强抢吗?好像难度比较大。 “你以后会喜欢男人吗?”沈铉听了之后,沉默了良久,才再次开口。 卫长安再次翻了个白眼,不是以后喜欢男人,现在她就喜欢男人啊! “男女有别,我喜欢不是同性别的。”她只能模棱两可地这么回答。 “殿下,船只都弄好了。”一旁伺候的人小心翼翼地通传了一句。 沈铉点了点头,就带头往湖边走。卫长安也轻舒了一口气,这种奇怪的问话终于告一段落了。 今儿六皇子就是为了泛舟湖上,两个人对面而坐,中间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两样小菜和一壶酒,看起来闲情逸致极了。 沈铉今天似乎心事重重的,从一见面就不怎么正常,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一开始是不停地盯着卫长安的脸,现在又盯着湖面,一声不吭。 “殿下,六殿下?”卫长安一连喊了好几声,才把六皇子喊得回神。 “殿下是否在宫中遇上了什么事儿?您可以告诉我,如果有帮得上的,我一定全力以赴。”卫长安的眉头轻轻拧着,这六皇子究竟是怎么了? 沈铉抬起头看着她,又是那种极其认真而专注的神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揉了一下。 只不过是碰了一下肩膀,沈铉就觉得自己的掌心似乎透过了她的衣裳,摸到了卫长安□□的肩头,应该也是嫩滑白皙的吧,手感肯定很好。 两个人各怀心思游了一趟湖,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冷汗都冒出来了,之前出宫的时候,六皇子可是吩咐准备了许多东西,有钓竿还有网鱼的叉鱼的,现在看这架势是什么都不需要了。 六皇子光发呆瞪眼是什么意思啊?没看到长安公子有得罪他啊! “长安。”要上岸的时候,沈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急切地喊了一句。 他很想说,这辈子跟着他混好不好? “什么?”卫长安回过头看着他,一脸的不明所以。 六皇子这一整个下午都是纠结的,搞得两人这次的会面有些尴尬,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不会出现他们之间的。毕竟卫长安是两辈子活过来了,算是比较了解六皇子的人,但是这一回,她也朕搞不懂六皇子在纠结什么。 难道是少年中二时期到了? “你以后要是定亲的话,让我帮你参考一下人选吧!”沈铉的眼神变换了好几次,忽明忽暗的,像是在犹豫,最终还是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她注视着六皇子,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对面的男人抬头看着她,剑眉紧紧地皱起,话语里虽然听不出,但是那些许低沉的语气好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甚至就像是求她等日后找到合适的成亲人选时,一定要提前通知他。 就在这一刻,卫长安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沈铉想表达的意思,再联系今儿一整天的会面尴尬气氛,她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好,如果我以后有了成亲的人选,一定第一个告诉殿下。殿下不同意的话,我就不成亲。希望殿下也能这样!”卫长安的手抬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刚才他触碰她的一样,轻轻揉了一把。 等到手顺势收回来的时候,沿着他的胳膊慢慢落下,最后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 两个人的手掌紧密而短暂地相贴了一下,掌心贴着掌心,指尖勾着指尖。只是这一刻,他们彼此之间的手掌没有任何距离,好像两颗心也紧紧相连一样。 沈铉微微愣了一下,只感觉一道柔软腻滑的触感拂过掌心,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地刮过,在掌心上留下一阵酥麻,他的心里也一阵发痒。 等他想要细细感受的时候,那种触感已经稍纵即逝了。 “殿下要是有什么事情,最好是说清楚,不然我也不明白的。或许你说了,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卫长安看着六皇子难得露出这样失神的表情,不由得轻声笑开了。 略微调皮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转身就往湖心亭里走。 沈铉看着她的背影,心底轻叹了一口气。他捏了捏自己的掌心,似乎那种一触即离的感觉还在,心绪却稍微轻松了些。 即使卫长安不是个女人,但是方才的表现,似乎也不是讨厌他的感觉。大不了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第045章 明明之光 卫长安心情甚好地回了府,这一路骑在马背上,她哼着小曲就差整个人都飞上天了。 看六皇子那样儿,似乎现在就对她情根深种了。她应该是比前世更有魅力了,即使现在是男儿身示人,都能把沈铉的小魂儿给勾来。 当然她浑然忘却了,自己之前在心底暗骂勾引六皇子的,是个小婊砸! “公子,姑奶奶带着曹表姑娘回来了。”青菊看到她,立刻就蹿了上去,脸上挂着一副了不得的神色。 卫长安微微愣了一下,转而就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说谁回来了?” “姑奶奶,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姑奶奶回来的时候,整个侯府里的人都被震住了。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表姑娘打扮得跟公主似的,穿金戴银的,姑奶奶里里外外给的见面礼都不止这个数,奴婢还得了一颗珠子呢!姑奶奶说是可以磨珍珠粉抹脸的!” 青菊这丫头明显是被收买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甚至提到自己得的大珠子时,几乎要两眼冒光了。 卫长安看着她这副一惊一乍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心底暗自猜测着姑姑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卫侯爷四子一女,对这个嫡姑娘疼到骨子里了。而且姑奶奶自幼聪颖,当初在世家姑娘们的圈子,基本上处于核心人物,所以性子比较傲气。 当她知道自己要嫁做商人妇的时候,闹过哭过抗争过,都没能改变这个事实。她上花轿之前就直接放下狠话,与卫侯府恩断义绝,她不姓卫。从此只做曹家妇,如果不是明姨娘死的话,她不会踏足侯府。 她最后这几句话,在京都的上流圈子里流传了许久,甚至不少人都知道卫侯府的嫡姑娘,把她爹的一个得宠姨娘痛恨到这个程度,只有明姨娘死了,她才会踏进家门。 如今明姨娘还活得好好的,姑奶奶就已经回来了,而且还是带着她的独生女归来,总觉得事有蹊跷。 卫长安进入后院的时候,就知道伴随着姑奶奶的回来,卫侯府变得更加热闹。还没跨进老夫人的房门,里面就传来轻笑声,老夫人嘴里面还夸着什么,这是几个儿媳妇凑到一处都没有得到的殊荣,看样子姑奶奶这回真的是带了不少钱财回归。 “姑姑,表妹。”卫长安进去之后向各位长辈见过礼,又对着姑奶奶行礼。 “长安都长这么大了,快过来让姑姑瞧瞧!”姑奶奶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她冲着卫长安招了招手。 卫长安走到她的面前,姑奶奶果然如青菊所说的,穿戴一新,身上的料子都是极其珍贵的,头上戴的钗环也是最新款的。贵气而不庸俗,俏丽而不艳俗,看她这样的打扮,如果放到京都的贵妇圈中,恐怕依然能引起一番潮流。 “当年姑姑跟你娘最好了,也最疼你,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娃娃,一晃已经这么大了,这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姑奶奶从衣袖里摸出一块玉来,上面是一只山羊。 这是卫长安的生肖,原本只以为是长辈对晚辈的佑护之意,等到拿到手里,她才发觉这块玉佩的珍贵之处。 触手温凉,颜色饱满,就连雕工都可见一斑。虽不是古玉,但是也不差到哪里去了。 卫长安把玉佩转到另一只手里,总觉得拿着有些不舒坦。 “娉婷又破费了吧?你姑姑这回真是来当散财童子了,散了不少好东西。给你的也不会差。长安,你看旁边的是你曹表妹,初次见面可有见面礼啊?”一旁的老夫人不由得轻声笑道,最后一句明显是开玩笑的。 卫长安有些尴尬,毕竟她是没料到姑奶奶会回来,当然不会准备见面礼。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表姑娘,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但是坐姿却十分板正,目不斜视,即使老夫人调侃到她头上了,她也连个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明华,这是你大表哥长安,小时候娘还抱过她呢!”姑奶奶轻声开了口,甚至语气还十分高涨,一点儿都不为老夫人开的这个不怎么合适宜的玩笑,感到不高兴。 曹明华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她轻轻站起身,半曲着腿给卫长安见礼,动作十分标准,像是经过训练一般。甚至起身的时候,连裙摆上的褶皱都没有动弹几下,很显然在家里没有少练规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世家大族的气度来。 卫长安连忙回礼,歉意地道:“我不知姑姑和表妹今儿回来,见面礼改日一定补上。” 姑奶奶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必要。 “明华的名字听起来像个男孩儿,姑奶奶是出了名的才女,不知道这名字可有什么解释?”一旁的四夫人也开了口,显然很给姑奶奶面子。 姑奶奶抿了一口热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能有什么解释,不过是取着玩儿罢了。明明之光,灼灼其华。父母都希望孩子能够是人中龙凤,所以就挑了这两个字。” 卫长安退到一边去,挑了张椅子坐下,听到这个名字的解释时,伸手去倒茶的动作顿了一下。 姑奶奶的口气真大,一出口就要这未及笄的表妹出类拔萃了,还真是被青菊说中,这表姑娘真像是公主!不止穿着打扮像,恐怕能平时的行为举止,以及对未来的要求都是仿照公主来的。 “哎哟,还是姑奶奶会取名字,连这两个字都被挑出来了。不像我们侯府里的孩子,随便挑个字都行。姑奶奶上回小产了,听说像是男孩儿,也不知这男孩儿生下来,能取个什么尊贵的名儿,可惜了啊!”久久没有说话的三夫人,抓到空子就开口了。 当然她这一开口,自然是有些阴阳怪气的,甚至还是冷嘲热讽的。 就差没有加上一句:你姑娘名字这么厉害,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没有! 姑奶奶原本比较愉悦的表情一下子僵冷了下来,她直接瞪视着三夫人,目光犀利。 三夫人下意识地想要退缩,毕竟之前她就有些怕这个本身优秀性子又高傲的小姑子,但是转念一想,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他家这姑奶奶嫁的是个商人,有什么可怕的。 “姑奶奶别往心里头去,我这人就是嘴巴坏,说话不过脑子。早听说妹婿家里金山银山堆着,不过你也要早早诞下男孩儿才是,否则这偌大的家业可不就后继无人了!” 三夫人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底气。而且自从卫长娇被关起来,好像一辈子都不会被放出来之后,她就变得有恃无恐,破罐子破摔了。 看谁不顺眼,就专挑人家软肋戳,反正她最坏的情况都已经发生了,还能怎样! “曹家是商人,三嫂也知道,商人家无需顾忌太多。我们家老爷说了,没儿子的话,姑娘一样可以当个人用!这偌大的家业,金山银山又如何不过是身外物,全给了姑娘当嫁妆也无可厚非,只要我们明华高兴!”姑奶奶轻呼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把心口的那股浊气呼出,忽然冷笑一声,无所谓地说道。 室内为之一静,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大多数人都被姑奶奶这种狂妄而笃定的口气给震住了,即使是商人之家,也没听说有谁家把家产都给了姑娘当嫁妆的,既是当了嫁妆,那就不属于娘家的了,是要带进夫家的。 “倒是三嫂,我怎么没见长娇和长德呢,我这个做姑姑的,精心挑了见面礼的。他们要是不来拿,还真送不出去了!”姑奶奶语气一冷,就把话题转换了一下。 这回改到三夫人脸上无光了,她的那两个子女出的丑闻,已经闻名全京都了。一个是被皇上亲自下旨撵出京都,另一个在未定亲就先打胎了,这两桩事儿够人家笑好几年的,姑奶奶肯定早已收到了消息,现在专门来嘲笑她了。 三夫人暗自咬着牙,却是无从反驳,本来就是他们三房丢脸。最后干笑了两声,才低低地说道:“姑奶奶口气真大,明华拿了家产当嫁妆,那曹家日后如何发展?” 即使曹老爷愿意,曹家其他人肯定不会答应的。这把祖祖辈辈积累的钱财,都给自家姑娘当嫁妆,谁给的大脸! “我和老爷商量过了,也不需要跟什么特别高贵的人家说亲。侯府大员的门第就可以,到时候明码算账,曹家的银子分走一半,只要到时候明华生出一个男孩儿过继到曹家当下任家主即可!”姑奶奶并没有隐瞒,相反十分大方地说了出来。 这回厅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各人都沉默了,心思各异地盘算起来。 曹家家大业大,如果真的分来一半,几辈子荣华不用愁了。瞧着曹明华被教养得很好,气度规矩丝毫不输任何一个大家姑娘,只是一个过继个孙子而已,以后让曹明华多生几个就行了,而且人曹家还没说第一个男孩儿就要过去,满打满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哎呦喂,姑奶奶就是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如此爽利。若不是我们长意年纪小,身份又高攀不上,我都心动了,一定要死赖着你们家明华了。瞧瞧明华这气度,啧啧,谁家有这福分娶她当儿媳妇哟!” ☆、第046章 长安说亲 三夫人拍了拍手,脸上露出几分玩笑的意思来。 姑奶奶的脸上重现笑容,显然是对三夫人这几句奉承的话,感到十分满意。 “小长意现在就这么俊俏,以后肯定能给四弟妹找个听话懂事的小媳妇儿!” 两个人这么一来一往,倒是再次把屋子里的气氛炒的热起来了。三夫人闷着头不说话,不过她那阴沉的面色绝对不算好,估摸着心里早就咒骂了无数遍。 “姑奶奶好容易回来一趟,看看你们高兴的,都没个度了。我做主了,姑奶奶带着表姑娘在府里多住几日,让娘儿几个好好乐呵乐呵。”老夫人看着气氛缓和过来了,趁热打铁让姑奶奶留下来住。 “那我就叨扰几日了,这么久没有回府了,几位嫂子和弟妹,以及对老夫人都甚是想念。这个住了这么多年的府邸,也不知隔了这么久,是不是变了许多。”姑奶奶丝毫没有犹豫就应承了下来,好像她专门等着别人给她这个梯子一样。 三夫人立刻就跳起来了:“这难道不要提前问问公公吗?毕竟是他最疼的姑娘回来了,隔了这么多年,还能找到家门啊!当初四房回来,四弟可是被公公要求喝了一大坛子酒,人事不省地抬回去的。” 她在这个时候提起,其他人就不好表示什么了。毕竟她说得都是真的,而且事关四房,不知道卫侯爷会不会那么做。 “当时公公说什么来着?”三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她仰着头紧蹙着眉头,露出一副努力回想的表情,忽然一拍大腿道:“卫侯府的门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公公这话说得挺对的,姑奶奶啊,你看你当初说的话比四弟可狠多了,现在——”三夫人越说越来劲儿,她白眼一翻似乎就像丢出个结论来。 “三嫂这话说的,我爹对我有什么要求,自然会来找我,你倒是操心。人家老夫人都说让我留下住了,你还不满意似的。知道的是你三嫂喜欢多嘴多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卫侯府的女主人呢!”姑奶奶没听她说完,就冷哼了一声,十分强势地阻止了她未说完的话。 三夫人被她这几句话噎得直翻白眼,一句都反驳不上来。 老夫人都同意的事情,三夫人偏偏要紧抓着不放,的确容易让人觉得诧异。 其实三夫人真不是想拂了老夫人的意,只是想跟姑奶奶作对而已。当初她嫁进卫侯府,由于身份是京外的地方官嫡女,外加说话跟姑奶奶她们也谈不到一起去,就处处被挤兑,所以现在好容易抓到一个机会,三夫人就想报当时丢脸的仇。 只是过了这么久,输的还是三夫人。当年姑奶奶嫁做商人妇,三夫人还狠狠地幸灾乐祸了一回,现在看着人家姑奶奶穿金戴银,比她们这些侯府的夫人过得还要滋润,气度不减当年,那种不甘心的情绪再次冒了出来。 姑奶奶一举斗败三夫人,拉着曹明华的手就离开了,不过她并不是回了自己的院子,而是跟着许氏他们回了大房。 “长安啊,姑姑刚回来有些累了,就想陪着你娘说说话。明华是头一次回来,不如你带着她在侯府里逛一逛,熟悉一下。”姑奶奶坐到椅子上,直接派了个任务给卫长安。 卫长安刚准备告辞,但是听到这几句话,也不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带着这位表妹一起往院子外面走,幸好卫长留有眼色,看到卫长安冲她挑眉,她立刻放下爱吃的糕点,直接提着裙摆,十分懂规矩地对着两位长辈行礼。 “明华表姐初来乍到,又是姑娘家,我也陪着去吧,以免有什么事儿,她不好跟大哥开口。”卫长留特意放缓了声音,柔声细气地说道。 许氏立刻点头,卫长留就提着裙摆走了,只有姑奶奶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张了张嘴似乎还想把她喊回来。 不过卫长留的脚步比较快,转眼间就追着卫长安的背影跑远了。 “表妹,这里是大房的院子,那边是二房的。长留一般住在大房这边,那边不大有人住。你和姑姑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算远,以后有空可以常过来找长留玩儿。”卫长安指着周围几个院子,大概地介绍了一下。 实际上,她在这里住了许久,也没觉得有什么好介绍的,一草一木都极其熟悉。 或许侯府在旁人的眼里,算是奢华地方大的,但是在卫长安的眼中,只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 “我知道的,我们家的后院就是按照这个一模一样做出来的,只是地方要比侯府大一点儿。”曹明华点了点头,神色之间十分认真,她并没有四处张望,只是偶尔转个眼珠子观察一二。 她的话音落下,卫长安和卫长留就对视了一眼,脸上皆闪过几分震惊。曹家的府邸竟然在布局上跟卫侯府一模一样,看样子是姑奶奶嫁过去之后布置的了。 “大表哥的院子在什么地方呢?娘亲总说大表哥文采甚好,品貌俱佳,想来院子里也是别致的吧?可惜我是女孩子,否则一定要去参观一二,日后等我有了弟弟,也要教他那么布置!”曹明华扭过头来,极其认真地看了一眼卫长安,有些好奇地说道。 卫长安微微愣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一旁的卫长留倒是看明白了,立刻娇声道:“大哥的院子都是丫头们布置的,他基本上不理会的。姑姑之前声名远播,想来在布置房间上应该很有一手的。表姐你不用担心!” 听着卫长留这话,曹明华明显蹙了一下眉头,她轻轻地扫了一眼卫长留,并没有接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曹明华就基本上没有说过话了,即使卫长安介绍其他的院子和花园,她也只是礼貌性地点头,至于对待卫长留,就显得更加冷漠了,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三人回到许氏的院子时,姑奶奶似乎有些不高兴,她们二人的气氛也显得比较尴尬。瞧见曹明华,姑奶奶一刻都没有多留,直接带着她就走了。 “姑姑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嚷着要和伯娘好好说话嘛,怎么我们就走了这么点儿时间再回来,她就一脸不高兴了?”卫长留朝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轻声问了一句。 许氏看了一眼卫长留,似乎有些避讳,踌躇了一下,还是道:“你姑姑试探你大哥的亲事,想要把明华定给你做大嫂!” 卫长留正渴得很,大口地喝着茶,一听这话差点把茶水给喷出来。 就连坐在一旁的卫长安都愣了一下,难怪今儿姑奶奶一直说跟曹家结亲的好处,原来是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金山银山倒是真不错,不过明华表姐还是算了。人人都说商家女身上一股铜臭味,可她偏偏高不可攀,我看表姐的性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卫长留砸吧着嘴,煞有其事地评价道。 许氏一巴掌拍到她的腿上,撵她出去:“小孩子家家的,天天嘴巴这么长,连表姐的话都敢编排了,回自己屋绣东西去!” 卫长留原本还想听,但是看许氏肯定有话要跟卫长安说,只好撅了撅嘴巴,起身走了。 “长留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却始终学不来侯府姑娘的做派,愁死我了!”看着卫长留快步离开的背影,许氏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对于长留这副性子,三夫人背地里嚼舌根子没少说她有爹生没娘教,跟个野孩子似的。 卫长安笑着摇了摇头:“长留表面上稀里糊涂的,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她是不想学姑娘的做派,日后也不想嫁到世家大族里面去,小门小户的还不敢轻瞧了她。” 许氏长叹了一口气,转念又想到姑奶奶说的话,心里就更加愁了:“你姑姑这趟回来,还是改不掉她那说一不二的性子,硬是要促成你和明华的亲事。你一表人才、前途无量,还是她娘家的子侄,她家明华从小接受深宫嬷嬷的调/教,虽然性子傲了些,但是该懂得都懂,而且又有那么多的嫁妆,说你俩是天作之合。” “我知道你们成亲有百般好,她想再次借助娘家的势力,把明华拉入京都贵妇圈。我们大房也可以借助曹家的财力,更加打压三房。说是这么说,但你是女孩儿啊,如何娶她家的姑娘!”许氏说完之后,又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在这个时候,她就恨不得卫长安真的变成男子,这样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必想着如何拒绝姑奶奶,姑奶奶那性子,许氏最是了解了,只有她拒绝别人的,哪里允许别人拒绝她。 一个不慎,恐怕两家就要结仇了。 “娘你先别着急,姑姑那边,我自有办法推拒。她想回到京都贵妇圈,借助侯府不过是因为这里是她的娘家,基本上十拿九稳。不过如果有更好的人选,或许她就不会再对我们府念念不忘了!”卫长安轻声地安抚了几句。 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心高气傲的姑奶奶,能够打破自己当年发狠说出来的誓言,出尔反尔回到侯府。 原来是为了替自己姑娘说亲。曹明华年纪不小了,卫长安也快十六岁了,媒婆眼看就要踏破门槛了,她自然是想抓得先机。 ☆、第047章 赴约喂酒 姑奶奶住下来之后,每天都把曹明华带在身边。每日请安的时候都凑到一起说话,当然她对卫长安的事情还是比较关心的。 这一来二去的,府里头不少人就猜测出了姑奶奶这次回来的意思,就是想跟大公子结亲的。 曹明华的性子像极了姑奶奶年轻的时候,高傲,甚至还有些眼高于顶的感觉。卫长留很不喜欢这个表姐,动不动就拉着卫长如嘀嘀咕咕地表达不满。 这亲戚好容易来一回,许氏总让长留她们陪着曹明华玩耍,不过依照表姑娘那样的性子,自然不愿意跟她们姐妹俩玩儿,卫长留也不愿意陪着曹明华热脸贴冷屁股,所以就会让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直到后来,曹明华发现卫长如的性子比较稳妥,而且在琴棋书画上面比较精通,不像卫长留就是个世家姑娘里的败类一般,她才稍微缓和了面色,将高高在上的姿态降低了些。 “长安,我不知道你娘怎么跟你说的。我们明华模样好,身后有曹家,她以后也不会管你纳妾抬房的,对你们大房是百利而无一害,你娘就是不同意,我来问问你的想法。”姑奶奶坐在椅子上,直接开口问道。 卫长安坐在她的对面,手里捧着茶盏。热茶的白气氤氲而上,沾上了她的睫毛,有些痒痒的。 “姑姑,我娘没敢跟你说,是怕你发火。卫侯府不是好的选择,表妹进府来恐怕会落得尸骨无存的地步!”卫长安苦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怅惘的意味。 原本还盛气凌人,似乎准备逼迫卫长安同意的姑奶奶,听到她说这句话,立刻就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周身的气势也消减了不少。 “这话怎么说?长安,你就算不愿意娶明华,也不必说这样耸人听闻的话吧!”姑奶奶冷笑了一声,强自镇定下来。 卫长安长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眼睑盯着桌角,似乎在出神,但是这种神情看上去,只觉得少年的肩膀十分狭窄,似乎撑不起那样的负重,看着有些可怜。 “我中过剧毒,差点命丧黄泉。长留中过蛊虫,其间的凶险不必说,想来姑姑也知晓。大房和三房处于平衡的时候,大家都相安无事,一旦把三房逼急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表妹如果进府,带着曹家无数的钱财,估计三房就真的翻不了身了,但是处于绝对劣势的三房,恐怕会不管不顾地反扑!我只怕表妹会跟长留一样!” 卫长安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失落。 姑奶奶气得浑身发抖,直接猛地一拍桌子:“好个三房,竟然敢如此欺压于我们嫡房,侯爷还管不管事儿了?他若是不管,我就要去告御状!”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这句话来,脸上的神情气愤而恼怒,甚至都有些狰狞了。 卫长安连忙按住她的手,低声道:“姑姑别恼,祖父也是迫不得已。上头那位没准是知晓的,对付三房我自有手段,只是表妹如果进府,恐怕不好处理。为了表妹的安全,您还是趁早考虑别的府里好。这侯府里搅和了这么些年,也没个头。” 姑奶奶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息了怒火,她想到了自己成亲的时候,为何会放出那样绝情的话,自此不跟娘家来往。 “再让姑姑好好想一想,如果明华入府,能够帮助大房夺得爵位,哪怕有危险,姑姑也认了。” 卫长安心底咯噔了一下,看样子姑奶奶对待庶房压制嫡房,心里头十分有怨言,不过她是不可能娶曹明华的。 “我多谢姑姑这时候能顾及着大房,只是明华进府,还要给曹家留后,只怕万一……”卫长安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姑奶奶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更加沉重。 她能让明华带走曹家一半当嫁妆,就是为了以后能有个姓曹的子孙。如果明华嫁进来不止没了命,也没了孩子,那她留在曹家才是千古罪人。 不仅没有给曹家诞下男孩儿,连唯一的女孩儿都没了,如何都交代不过去。 “姑姑明白,只是苦了你们一家。” 谈话到此结束,卫长安出了院子之后,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了,幸好姑奶奶还剩下理智在。 *** “公子,六殿下的帖子又上门了,您这回去不去赴约?”青梅拿着帖子过来,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 六皇子一连下了好几封帖子来,卫长安都没有去赴约,吓得几个丫鬟都不敢劝。 六皇子下帖子,有多少人敢不赴约的,而且还是三番四次的,估摸着如果公子没有好的解释,恐怕要被六皇子狠狠地揍一顿。 卫长安正在换衣裳,接过帖子仔细地看了几眼,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当然去,先前也不是我拿乔,只是府里的事情不办好,到了他的面前也解释不清。” 卫长安装扮一新,她坐着马车到了老地方,还没进门她就准备找龟奴,让人带她去最顶楼。 不过这回的龟奴脸上有些尴尬,对卫长安低声地道:“长安公子,六殿下在二楼包厢里等您。” 卫长安微微愣了一下,沈铉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女人的脂粉香气,更不喜欢身边被环肥燕瘦围绕着,怎么今儿转性了? 她又不好问出口,毕竟六皇子是春仪院背后主人的事儿,这些人并不知晓。 卫长安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瞧见房间的最中央坐着六皇子,他一身墨黑色的锦袍,手里执着酒杯,气势万千地抿着。 他的身后站着一众娇俏的美人,一个个却都屏气敛神,没有人敢随意开口。往常见了有钱男人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的青楼姑娘们,如今一个比一个文静素雅,似乎生怕得罪了六殿下。 “长安公子来了,你们还不赶紧上去伺候?伺候好了,本殿下重重有赏!” 看见卫长安进来,六皇子不由得轻轻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听着男人用那种极其低沉的声音,说这种话,口气明显不太好。卫长安的心底“咯噔”了一下,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 六皇子的话音刚落,那些安安静静的姑娘们,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涌了上来,挥舞着锦帕,扭着腰肢,极尽所能地讨好她贴近她挑/逗她。 姹紫嫣红的美人,落在卫长安的眼里,只觉得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似的。丝毫没有美感,相反还有一种让她想逃离的感觉。 “殿下,殿下。”卫长安似乎有话要说,只是她刚喊了两句称呼,一个有用的字眼都没说出来,一旁就又美人倒了一杯酒,强行地灌了她一杯。 沈铉就这么坐在她的对面,手撑着侧脸,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她,但好像又没有在看她,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像是已经失神了。 “殿——,我没有——,故意、不赴约——”卫长安急急地想要解释,她知道自己似乎真的惹到了六皇子。 只是她没有机会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杯酒再次被灌到口中。 她的鼻尖是女人的脂粉香气,还有浓重的酒香味儿,她所能感受到的也都是这些姑娘不停地贴近她,柔软的躯体一直在挤压她,让她感到有些难受。 最重要的是,她的视线被这些姑娘们挡住了,根本无法看清楚对面的男人。 沈铉看着卫长安被灌下一杯又一杯酒,他也跟着后面,自斟自饮了无数杯。脑袋似乎有些发懵,心底也堵得慌,总觉得很难受。 他心里憋了许多话想问,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卫家姑奶奶带着姑娘回卫侯府,想要跟大公子说亲,这事儿在京都上流圈子里,明眼人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知道之后,就立刻下了帖子,但是每次卫长安总是派人来说暂时不行。卫长安越不要见面,他就越要下帖子,最后就陷入了这种僵局。 沈铉心里的怒火越积越多,直到卫长安这次赴约,他立刻召集了无数的美人来作陪。就想看看卫长安对待女人是什么态度,如果要成亲,那就把天下的美女都放到你的眼前。 可惜现在看着这些环肥燕瘦围着卫长安,六皇子的心底好像更加不高兴了,他有些闹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了。 酒壶已经空了,沈铉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喝了整整一壶酒。下意识地回神去看对面的人,卫长安早已面色酡红,双眼迷离,很显然已经醉了。 她此刻整个人的反应都十分迟钝,双手紧紧地拉住前襟,不让那些女人脱她的衣裳。其他的酒再灌过来的时候,她也只知道张嘴喝下,好像任人摆布一样。 现在有些痴痴傻傻的卫长安,就像是任人控制的瓷娃娃一样。 “公子,来,妾喂你喝。”其中一个似乎是春仪院里地位比较高的姑娘,直接挤开那些女人,跨坐在卫长安的腿上,自己喝了一口酒,就这么含在口中。 那个红衣女人衣衫半解,两团酥胸若隐若现,红唇轻启就要往卫长安的嘴边凑,似乎想要将口中的酒渡给她。 沈铉心中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第048章 你是我的 “公子。”那个女人越发凑近卫长安。 就在快要贴近她的嘴唇时,忽然感到后背一紧,整个人就被提起来了,双脚离地,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扔了出去。 “殿下。”一个个激动地想往卫长安身上扑的女人们,都停了下来,看到沈铉暴怒地站在眼前,纷纷后退了两步,嗫嚅地唤了一声。 “滚,给我滚!”沈铉又从旁边抓了一个凑在卫长安身边的姑娘,再次扔了出去。 他现在显然十分暴躁,大声地怒吼着让她们离开。 这些被找来的小姑娘们,一个个蜷缩着肩膀,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六皇子现在脸上的表情十分阴沉,像是冰天雪地还下冰雹似的,透着森森的寒气。甚至由于暴怒,整张俊俏的脸都显得异常狰狞,让人瞧了就忍不住要发抖似的。 “殿下您别恼,这就走……”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门外涌,有几个腿软的当场就跪了下来,还好身旁有人互相搀扶着。 那两个刚刚被六皇子扔到墙角的女人,也勉强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沈铉的视线之中,就怕落后几步再被抓过去狠狠地打一顿。 沈铉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动绕圈,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掉了一般。 卫长安趴倒在一旁的小桌上,由于喝了太多的酒,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她仅仅是靠着意志力支撑着,才勉强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真的醉糊涂了,连喉咙似乎都动不了了。 沈铉发泄了一番心底暴虐的状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他走到卫长安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见她轻闭着双眼,面颊酡红,好像只是安静地睡着了,甚至还有一个美梦一般。 他轻轻地弯下腰,打横将她抱起。少年的身体还是那样轻,似乎这小半年过去了,她依然没有长多少肉一般。 沈铉轻轻皱拧了一下眉头,低声说了一句:“怎么还是如此瘦?” 卫长安被平放在床上躺着,沈铉亲自替她脱了鞋,足袋里裹得脚还是那样小。他禁不住伸手握了一下,好像一只手就能包裹住她一大半的脚,沈铉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越发的痒了。 “长安。”他就坐到床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 卫长安快要睡着了,但是听到他这一声低沉的呼唤,思绪挣扎着似乎要清醒。 “你个小骗子,说好了如果要结亲的话,一定会经过我的同意,怎么坊间都传你快要娶媳妇儿了,我却还没收到你的通知。” 沈铉再次伸手,这回是捏了捏她的耳朵。 他惊奇地发现,卫长安真的是比常人白上许多,而且耳朵也很软很烫,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他稍微碰一碰,卫长安的耳朵就红透了。 “怎么就是你呢?怎么就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呢?怎么就觉得——”沈铉的手又移到了卫长安的手背上,食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手背,似乎怕惊醒她一般,动作也显得小心翼翼的。 他似乎想说什么话,又堵在喉咙里,张了几次口却总是说不出下半句话来。 沈铉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卫长安的心跳也猛地加快,她现在才体会到心跳如雷的感受,好像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已经不受她的控制,眼看着就要跳出来一般。 两人的嘴唇眼看就要贴在一起了,甚至卫长安都能感觉到沈铉呼吸出来的热气,只是在最后一刻,他终于还是退缩了。 沈铉将头埋到她的右边脖颈处,紧贴着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应该是我的,你本来就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说话的时候,由于凑得太近,嘴唇一张一合之间,就轻轻地摩擦在她的耳垂上,痒痒的热热的。 卫长安的耳朵爆红,整个人都感到发烫,似乎男人嘴唇上滚烫的温度,透过她的耳朵传遍了全身。而他这几句话,像是魔咒一般,一直映在她的心底。 他的手指穿过卫长安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两个人紧紧交握在一起,好像握住了全天下一样。 卫长安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她真的很想开口说话,告诉沈铉,自己不装男人了!你踏马喜欢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她再也不作了,不再想着沈铉心里有她,不管性别是什么。 沈铉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了卫长安白皙而细长的脖颈上,似乎在犹疑着。 不会是要弄死她吧?卫长安现在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如果可以表达,她肯定是泪流满面。 殿下,你不要急着下手,留小的一条命。小的亲身伺候你,告诉你我其实是个女人! 沈铉并没有使一丁点的力气,手移到了她的前襟上,慢慢地解开了她的第一个衣带。 卫长安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不是泄愤杀人就好,甚至还为他鼓起了掌。 真龙转世的人就是不一样,果然有男人的骨气!对,扒光了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有大大的礼物等着你拆! 沈铉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再次盯着卫长安的脸看。少年喝多了酒,面色酡红,依然还是那样雌雄莫辨的模样。 “你年纪这么小,性子又傲,如果醒过来知道被我碰了,是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他抬起手,轻轻拂过卫长安的脸,动作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和珍惜的意味。 最终他还是将那个衣带系好,替她盖上了锦被,看着安然熟睡的少年,沈铉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叫卫长安的人。因为害怕失去他,所以想要得到他。但是如果这种得到是建立在有可能摧毁现在的感情基础上,他宁愿保持这样的关系,不要得到他。 至少他还有个可以期盼的念头,可以想念的期望,可以妄想的喜欢。 “我会努力克制的,可能接下来有段时间不能见面,我想静一静。”沈铉最后伸出指尖碰了碰卫长安的嘴唇,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卫长安现在整个人都是暴躁的,她想哭想闹想大喊大叫,你踏马静个屁,快来脱衣服啊!我性子的确傲,所以才等你挑明你对我的感情啊,你一个人纠结个屁啊!我已经尝到这苦果了,回来滚一个床单再走!/(tot)/ 可惜匆匆离开的男人,根本听不到她内心的嘶吼声。 卫长安迷迷糊糊的,这么情绪一激动,酒劲儿似乎又上头了。就在这种悲愤的气氛之中,她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早已不见了沈铉的身影。卫长安倚靠在床头,两眼发呆地看着前方。 曾经有无数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可以直接告诉六皇子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她都没有抓住。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要说清楚! 卫长安好容易收拾好心情,暗自决定等再见到六皇子的时候,她要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坦白她的姑娘身份。 只是还没等她握拳实践这个决定,就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了过来。 “青纸,外面什么事儿,怎么那么吵?”卫长安皱了皱眉头,轻轻撩开马车的车帘。 青纸凑到马车旁,低声道:“公子,方才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秦王爷的嫡孙女似乎对六皇子有意,皇上准备下旨赐婚了。这来来回回的人都是急着回府报信儿的!” 青纸的话音刚落,卫长安就如遭电击一般,愣在了当场。 “怎么回事儿?”她连忙伸出头去看,只见街道上不时有小厮模样的人,或者骑着马的人在飞奔,似乎急赶着回去报信。 秦王爷是先皇的同母亲兄弟,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他的嫡长孙女秦蕊被封为郡主,属于上流姑娘圈的顶尖。 的确是说郡主到了说亲的年纪,但是卫长安完全没想到竟然会瞧中六皇子。而且消息传得这般快,显然皇上是真动了要赐婚的念头。 那她怎么办?六皇子个傻子,方才要是留下来把她睡了,也就好了!生米煮成熟饭,万一再留个种给她,直接搬去皇宫里。o(tヘto) “让人去传话给宫里,我要见殿下,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卫长安一把拽住青纸的衣领,语气焦急地吼道。 青纸被她唬了一跳,连忙转身就想托人求宫里相熟的公公递话。心里却嘀咕开了:方才不是刚见过六皇子不久吗?公子还在里面睡了大半日,现在又去找,而且六皇子定了郡主完全是好事儿,在继承皇位上有了更加坚强的后盾! 卫长安坐在马车上,恨不得用头撞车。这叫什么事儿,她肠子都悔青了。真是一睁开眼,她男人就被抢了! “不要结亲,不要结亲,不要赐婚!你也是我的啊!”卫长安跟发了病似的,就坐在车里双手合十,嘀嘀咕咕地不停重复这几句话。 她的心被紧紧地揪起,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想哭。 懊恼、悔恨和不甘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前世被折磨被痛打被辱骂被误解,她也只有浓浓的恨意没有伤心的泪水。但是现在,一想到或许活了第二世,她依然无法嫁给六皇子,这种痛苦是她无法忍受的。 ☆、第049章 告白推拒 一直等到当天晚上,宫里头都没有传出消息来。卫长安派人送去好几次,请求跟六皇子的消息,最终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杳无音信。 她紧皱着眉头,坐在油灯下,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暴躁。 六皇子好像最后说的话里面提到了,他们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他要静一静。现如今他没有消息,究竟是被皇上要赐婚的事情绊住脚了,还是当真一直躲着她,不愿意见面? “大哥,大哥!”卫长留的呼唤声传来,但是卫长安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的模样让人有些愣神。 “什么事儿?”卫长安回过头来,眼神中总算是有了焦距。 卫长留看着她,不由得撇了撇嘴角,凑近了她歪着脑袋打量着:“大哥,你怎么回事儿,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单相思了啊?” 卫长留说到后半句,不由得轻笑出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卫长安有些尴尬,瞪了她一眼,轻咳了一声:“每天就晓得胡说八道,娘说要给你找个严厉一点的绣娘,否则你这绣工始终没有长进!” “啊啊啊——”卫长留听她提起这个,当下就抱头喊叫起来,显然十分痛苦。 “大哥是真的被事情困扰了,这几日一直愁眉不展。如果有喜欢的姑娘,大哥可得抓紧挑明,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人家常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一旦大哥下手晚了,说不定好姑娘就别的人家给定了!” 一直坐在旁边淡笑的卫长如,都忍不住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调皮,像是调侃她一样。 卫长安佯装着发怒,不满地对着她们道:“长留可真是个坏丫头,把长如都带坏了,这嘴巴还真厉害!” 她心里是有苦难言,而且完全被卫长如说中了。可不就是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她的男人都被抢了! “二姑娘,四姑娘,周侯府的大姑娘下了帖子,请你们二位和表姑娘一起上门赏花。说是请了不少人,之前在选秀的姑娘大多数都被放回府了,蕊郡主也收到了帖子。”一个小丫鬟拿了一张帖子进来,轻声细语地通传着。 卫长留接过来匆匆扫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语气有些不满地道:“我才不去呢!上回不过是抢了她的风头,她就各种甩脸子不高兴,现在想要挽救也已经晚了!况且还要跟表姐一起过去!” 曹明华住在这里有半个月了,卫长留是彻底领会了这个表姐的招人恨的本事儿了。规矩是一套一套的,做什么事儿都一板一眼,还眼高于顶,特别喜欢挑身边人的刺儿。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她懂得很多似的。卫长留十分不幸地成为表姑娘最容易抓到把柄的人,吃饭要说,走路要念叨,就连打个哈欠都有讲究。 卫长留现在看见她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蕊郡主是跟六皇子定亲的那位吗?我回京都之后,都没有见过她!”卫长如倒是有些兴趣,当然只是对蕊郡主有兴趣罢了。 卫长安一听这话,立刻赶到肝疼,不由得伸手按住,脑袋都大了。 “蕊郡主一般很少出现在这些宴会上,她的派头跟公主差不多的。我偶然见过她两次,样貌好家世好气度好,无一不好!”卫长留掰着手指头,细数秦蕊的优点来。 卫长安只觉得更加暴躁,不由得出声呛到:“听你这么说,郡主岂不是天仙下凡了?” “那当然,大哥,我可是很挑剔的人。但是蕊郡主是真的好,她还帮过我呢!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而且落落大方,我一直想成为她那样的女子,不倾国不倾城,只要独自美好就够了。可惜了啊!”卫长留双手捧着脸,做出一副向往的表情,说到最后的时候,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卫长安这回是彻底冷了脸,她算是知道了,秦蕊恰好是卫长留最崇拜的人,在她的心里还真是位仙女似的人物。 “今上还没有赐婚呢,所以蕊郡主不一定能嫁给六皇子!”卫长安决定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没想到卫长留直接给她一个致命一击,冲着她不停地翻白眼:“郡主就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她喜欢上谁是谁的福气,六殿下如果瞧不上郡主,那是他得了青光眼!” 还不等卫长安再次反驳,外面就走进来一个小丫鬟,恭敬地传话道:“二姑娘,四姑娘,姑奶奶让您二位收拾一下,准备准备好和表姑娘一道去周侯府赴宴呢!” 卫长留听完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即使她再不情愿也得应承下来,谁让这是姑奶奶派人通传的。 两个人携着手走了,姐俩好的背影看上去快乐而美好,徒留卫长安一人孤坐在椅子上,暗自想着如何让六皇子回心转意。 她这几日一直在府里等消息,六皇子没有传来任何的片言只语。宫里头也没有关于赐婚的消息,只要没有确定,就还有转圜的机会。 ***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郡主是出了名的贤惠人儿,跟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您硬咬着牙不点头,陛下他总得给秦王爷一个交代!”一个大宫女打扮的女孩子站在他的身边,轻声劝着他。 沈铉只是不停地摇头,他的眉头紧紧蹙起,显然是有心事儿,听旁人的劝告都有些心不在焉。 “六哥哥,六哥哥,我办成啦!”十公主脚步飞快地冲了进来。 殿内的人都向她行礼,她根本不搭理,直接冲到沈铉的身边,牵起他的手就往外面走。 “我好容易才把蕊姐姐哄到那边去,你有什么话赶紧跟她说哦!记得你还欠我十次出去玩儿,以及要替我找一个有趣又俊俏的如意郎君,最好是小白脸,能陪我一直一直玩儿下去,不要在朝为官的,他就靠我和蛊虫们养活就好啦!”十公主嘴皮子极快,噼里啪啦地就要求了一大堆。 沈铉心不在焉地听着,几个宫人远远地跟着,却不敢走近。听到十公主这么堂而皇之地说要带着六皇子去找蕊郡主,一个个心里都哇凉哇凉的。 “敏敏,你去哪儿了——”秦蕊站在梧桐树下,看到十公主的身影,立刻往前迈了几步,语气十分焦急。 但是当她看清楚十公主身后的人时,脚步就顿住了,好看的柳叶眉轻轻挑起,抿着红唇没有说话。 两个人对立而站,都没有开口说话。最后还是秦蕊有些忍受不住了,轻声开了口:“六皇子让公主把我叫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沈铉皱着眉头,直直地盯着她看。 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裙衫,头上是一支嵌着红宝石的金钗,峨眉淡扫,朱唇轻点。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是轻柔的,十分的悦耳动听,即使此刻的场景有些预料之外,她也只是惊讶了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很显然,在她的身上,体现了一个皇家贵女的气度,宠辱不惊。 “不要和我定亲,我有意中人。”沈铉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开口,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直白的方式。 秦蕊稍微愣了一下,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方才的镇定自若一下子有些支撑不住,变得惊慌失措。 很显然她是头一回被人拒绝,而且是这样狠狠地拒绝。 “殿下,你还记得之前下大雨,你让人给我送伞吗?中秋节的时候猜灯谜,只有我猜中了你的字谜,当时的奖品是一把外邦人用的匕首。还有元宵酒宴上,晚辈男女一起混坐,我就坐在你的对面……这些,你还记得吗?”秦蕊轻咬了一下嘴唇,似乎有些不死心。 她犹豫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将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了出来,只希望能够唤醒六皇子对她的记忆。 这世间没有什么好感,是无缘无故就产生的。或许只是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对方就可以撩动自己的心弦,从此再放不下。心心念念只想得到,一念成魔。 沈铉的剑眉皱得更紧了,他对秦蕊是有些印象的,毕竟这个表妹十分出色,静妃也曾经提到过,这位秦王爷的嫡长孙女,无论是品貌还是才华气度,都有主母的风范。 能让静妃这么夸的人,肯定是极其出挑的,甚至还隐含着一股能当国母的气势。 “你所说的,我都有印象,只不过出现的那个人的脸不是你的。”沈铉沉思了片刻,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原本鼓足了劲儿想要继续劝说的秦蕊,忽然泄了气。她是堂堂郡主,比一般的世家贵女更多了几分傲气,但是在面对沈铉的时候,她曾经想过她只要正妻的位置,以后可以把那个意中人抬进府,哪怕他们双宿双栖、恩爱缠绵,她也可以忍受,只要给她一个孩子就好。 但是听到这句话,她已经完全明白六皇子想要表达的意思:即使她再如何委屈求全,六皇子也不可能娶她,无论身心都不可能给她空出一丝一毫的地方。 “我能问一句,我是输给了谁吗?我不比任何人差,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哪怕是您母妃娘家的嫡姑娘,我也只比她优秀,绝对不会弱于她的!” ☆、第050章 出幺蛾子 秦蕊扯出一抹笑容,她好像在此刻戴上了最完美的假面,自信、大方、漂亮,完全拿出了一个得宠郡主的派头,输人不输阵。 但是她的心底却深深地明白,有些人的心,哪怕自己放下身段,低到了泥地里,也终究得不到。 “跟辽国公府无关,他的名字暂时无法告知于你。”沈铉听她提起辽国公府的嫡姑娘,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秦蕊在树下站了许久,她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指,细嫩的指尖都被抠红了,却也没有在意到。 等过了片刻,她脸上的那些失落哀伤的情绪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再次恢复了平日的端庄大方。 “蕊姐姐,你不要喜欢六哥哥,他不好的。我要是男儿,以后一定娶你!”十公主一直在旁边站着,此刻看见她恢复了情绪,立刻就跑了过来,轻声安抚她。 *** 卫长留她们三人从周侯府回来,曹明华就急急忙忙地往姑奶奶的院子去,连声招呼都忘了打。 卫长留和卫长如落在后面,看着她几乎一路小跑的背影,不由得一阵无言。 过了半晌,卫长留才撇了撇嘴,脸上闪过几分不满来:“平日里不是最注重规矩吗?今儿可算让我长见识了,她的规矩也就学成这样儿了,跟其他男人私会还那么高兴!” “小心隔墙有耳,被姑姑听到了,你肯定是要挨罚的!”卫长如拉了拉她的手,制止了她还要说的话。 卫长留皱了皱眉头,拉着卫长如的手就往自己院子里走,边走还边轻声嘀咕着:“姑姑还真是厉害的性子,往常都听旁人说,心里还不觉得。现如今亲身领教了,总算知道她有多难相处。一回侯府来,把全府的人都弄得战战兢兢的,知道的是姑奶奶为了娘家的事儿操碎了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换人呢!” 卫长留不停地翻着白眼,显然是有无数关于姑奶奶的话想要控诉。 姑奶奶自从回府之后,对于卫长留这样性子的晚辈,可谓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就想把她打造得像个合格的世家女。再加上同辈的曹明华,完全延承了姑奶奶的性子,总是动不动挑卫长留的刺儿。 卫长留原本就不喜欢拘束,在一众世家女中间,算是活泼外向的,如何能受得住这样挑剔,心底早就不耐烦了。 “去把大哥找过来。”卫长如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让她稍安勿躁。 卫长安到的时候,姐妹俩正并排坐着吃苹果酥,看到他的时候,抬手冲她招了招。 “你们两人一到家就吃,都把长如给带坏了啊。在周侯府没把好东西吃饱?”卫长安也挑了一块吃,轻声调侃了一句。 卫长留脾气急,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灌了一口茶,冷声道:“吃不下!这哪是请去赏花的,分明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毁坏人家姑娘名声的!” 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脸上调侃的笑意也不见了,立刻追问道:“这是从何说起了?周侯府虽然不靠谱,但是也不敢找一帮陌生男子去跟你们凑一堆吧!” “不是找一堆,是一个。你猜我们遇到谁了?遇到周姑娘的表兄,宁国公府的大公子!他还凑上来跟我们说话,那一看就不是偶遇的,就是故意的!”卫长留气得不停地拍桌子,似乎想到了当时不怎么美好的场景,她的脸色都是阴沉的。 卫长如也在点头,脸上的神情带着十足的气愤,显然对于这件事儿,她也感到很恼怒。 周侯府既然办了姑娘聚在一起的赏花宴,就不可能还让表少爷进园子,甚至还单独遇到了他们卫侯府的姑娘。也难怪卫长留姐妹俩气成这样,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在赏花宴上做出这种事情,恐怕所图谋的不会简单。 卫长安琢磨了片刻,忽然想起上回周玉玲及笄的时候,她躲在一旁听到周玉玲和宁全峰的对话,他们的确要找一个世家姑娘,拉拢他们家的势力。甚至宁全峰上回还说卫侯府很适合,没想到他们选择了卫侯府的其他姑娘。 “宁全峰是冲着谁来的?”她皱紧了眉头思索了片刻,便轻声问道。 卫长留和卫长如对视了一眼,卫长留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搞不大明白,他一开始跟二姐说诗词的事情,见我们不搭理他,又跟我说话。后来还找上了表姐,我和二姐姐见情况不对,就想拉着表姐走,表姐却像是舍不得了,非要多说几句话。我们又不好完全离开,就远远地站着看他们,真是臊死我了!” 卫长留说到最后,不由得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耳朵根都有些泛红。卫长如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抠着手帕,不置一词。 卫长安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她是真没想到,宁全峰竟然真的把主意打到了卫侯府,而且还是对着她的两个小妹妹。 卫长如稍微大一些也不过十三岁半,还有一年半才及笄,宁全峰跟她定亲了,也不可能拿到卫侯府的势力。卫长留就更不必说了,虽说长留是养在大房,但是三房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特别是有相对隐秘的蛊毒,而且长房还有她卫长安在,如何也不可能把势力给宁全峰的。 “他跟表妹说了什么?”卫长安有些担心,毕竟曹明华年纪也不算大,而且这个年纪又没定亲的小姑娘,最怕私底下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人了,万一被谁传出去几句风言风语,还真是不好办。 “一开始他并没有和表姐说话,后来见我们都不愿意理他,他就搭上几句话。表姐倒是一直礼貌有加,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后面的几句我们没听,就走远了几步。”卫长如接起了话,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 卫长安点了点头,也不知宁全峰是不是换了目标,还是利用这次的赏花宴,进行广撒网,一一勘察挑选适合的人选。 “最近这几日都不要出去了,我去找姑姑商量一下。”卫长安叮嘱了两句,就往姑奶奶的院子走去。 “长安来了。”姑奶奶看见她进来,一点儿都没有感到奇怪,相反还十分镇定,似乎正在等着她似的。 “表妹是否有跟姑姑说过今儿在周侯府发生的事情?”卫长安冲她行了一礼,就坐到了下手的椅子上,轻声问了一句。 “听说了,她已经被我罚过了,在屋子里头跪着呢!你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吧!”姑奶奶抬手扶了一下自己发髻上的金簪,语气不算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曹明华给气到了。 “宁全峰之前在庆功宴上,与三房的表姑娘林妍行苟/且之事,在京都里不是秘密。想来姑姑也知晓,表妹年纪小,有可能会被宁全峰哄住,他绝对不是良配!”卫长安劝说了一番。 其实她的心里是有些着急和不安的,或许宁全峰这次只是为了试探各家姑娘,原本也没准备非卫侯府不可。但是现在误打误撞地跟曹明华搭上话,恐怕宁全峰就要动心思了。 毕竟曹家富可敌国,而且没有在朝为官的,一介商人如果真的有了国公爷的嫡长子当女婿,恐怕整个曹家都会成为宁全峰有力的后盾。这样的话,五皇子的势力增强,就意味着六皇子将更加艰辛。 “姑姑会慎重考虑你的话。”姑奶奶点了点头,回答的话并没有直接对宁全峰表示放弃。 甚至从她这一句简单的回话之中,卫长安还察觉到姑奶奶似乎在考察宁全峰当女婿的可能性。 “姑姑,宁——”卫长安心底的不安逐渐扩大,她想起了之前自己的死亡。 当初宁全峰大权在握,完全可以摒弃她这个原配妻子,到了迎娶周玉玲的时候,他却偏偏不给卫长安一个痛快,而是斩去她的手脚,熏哑她的嗓子,把她变成一个畜生不如的人彘。 这种歹毒的心思,任谁都会害怕。 曹明华嫁过去,无论带多少钱财过去,最后不过是第二个前世的卫长安而已。 “你回去吧,长安,你既不肯娶我家明华,她的亲事也不该是你这个表哥能掺和的!”姑奶奶的语气扬高了些,似乎对她这种锲而不舍地规劝感到厌烦,态度十分坚决。 卫长安最终还是出了院子,外面阳光正好,她站在太阳底下,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些不堪的回忆再次涌现出来,潮湿而肮脏的柴房,周玉玲的嘲讽和泄愤,宁全峰的狠毒和阴冷。 一幕幕涌上脑海里,卫长安整个人都开始打颤,好像她赤/裸着身体站在冰天雪地,没有一丝温暖,只等着风雪将她吹干成冰棍,就此深埋地底长眠。 “公子,方才宫里头送信来,六皇子要与您见面。”青菊一路小跑了过来,低声地说了一句。 卫长安猛然回过神来,“六皇子”这三个字,像是一束光一样,将她那些阴暗的悔恨的回忆驱散,这是她唯一的温暖,撑她继续强大下去的精神支柱。 “公子,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是生病了吗?”青菊有些担心地凑了上来,轻声问了一句。 卫长安连忙摇头,她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露出一抹笑意。 ☆、第051章 说明身份 “车夫,车再赶快点儿!”卫长安坐在马车上,感到十分焦急不安,不时地掀开车帘催促着。 她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六皇子的身边。她在心底暗暗琢磨着,见到面之后第一句话就一定要跟他坦白自己是女儿身,并且心系于他,六皇子当真不必纠结,也不用去找别的女人! 马车一路疾行,终于到了春仪院。 龟奴大老远看到是卫侯府的马车,立刻就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地扶着卫长安下车:“长安公子,您来了。殿下在里头等着您呢!” “殿下是在二楼的包间?”卫长安的脚步一顿,既然是龟奴亲自迎她,而且六皇子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证明他并没有在三楼等。 龟奴立刻点头,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六皇子还在上回的那个雅间里,依然有惊喜等着您呢!” 上次卫长安在雅间里睡得天昏地暗,问那些姑娘们,她们只是发抖好像在害怕,其他的一句不敢说。 毕竟当时六皇子也在场,龟奴就以为是殿下带着长安公子来开荤的,或许这两人有什么特殊嗜好。这些世家公子,折腾起人来还是手非常重的,所以可能把姑娘们都吓到了。 “包厢里还有其他人吗?”卫长安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禁不住多问了一句。 龟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精彩纷呈,他看着卫长安,咧着嘴笑开了,显得有些猥/琐。 他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这长安公子一表人才,没想到竟真的是那种喜欢施/虐的感觉,而且还如此急色,一刻都等不了了。 “小的帮您看过了,上回那些姑娘们可能没有把公子伺候得尽兴,所以这回殿下为您准备了更大的礼物。您进去之后就知晓了!小的瞧了也觉得新鲜着呢!”龟奴凑近了几分,压低了声音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兴奋感。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抖了一下。上回她就已经招架不住了,这次连见多识广的龟奴都觉得新鲜,六皇子究竟是准备了什么来迎接她? “就是这里面了,您请。小的告退了!”龟奴把她带到门口,就弯了弯腰自觉地离开了。 卫长安站在门外,屏气敛神地听着,里头依然跟上次一样,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传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放在门扉上,却迟迟不敢用力。她真的害怕一进门就遇到了什么极其难以掌控的场景。 没事儿的,进去之后第一句就说:殿下,我其实是女人! 卫长安不停地给自己加油鼓劲儿,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推开门。她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拿捏着嗓音高喊:“殿下,其实我——” 她还没有说出来,就被眼前的场景被震慑住了。 跟上次相同的是,六皇子悠哉悠哉地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身后站了一群模样俊俏的人。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群人的性别换成了男。 清一色的小倌儿,模样出挑,形态各异。有的看起来就有一股妖气,比女人还娇媚,小眼神噼里啪啦地放电,也有面容俊朗,看起来如玉公子。 甚至还有调/教比较好的,几乎和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公子,至少第一眼看起来没什么差别。 “要让这些小倌儿欢迎你吗?长安公子。”沈铉手里捏着酒杯,冲着她晃了晃,似乎在跟她碰杯。 不知是不是喝过酒的原因,他的嗓音听起来更加低沉,像是那美酒一样,多了几分醇厚。 卫长安有一种拔腿就跑的感觉,但是她却勉强镇定下来,不能让自己就这么走了。好容易才求来的这个见面机会,如果再不抓住,也不知下次见面说清楚是在什么时候了。 “不必。”她轻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了进去,坐在了六皇子的对面,努力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殿下这是新的嗜好吗?”卫长安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虽然她在笑的时候,脸颊两边都在颤抖。 完全是被气得,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准备向六皇子坦白自己的女儿身了,结果沈铉拉来一批小倌儿,所以现在就是说她还是男人的话,六皇子就爱她,她要是恢复女儿身了,六皇子就不要她了吗! 沈铉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依然只是认真地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当然也不说一个字。 卫长安感觉自己快要崩不下去了,整个屋子里站满了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的。 “你们都出去,我跟殿下有话说!”她憋得受不了,直接抬手指着六皇子身后的那些人,厉声地喝道。 卫长安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气,她现在反应过来之后,只有深深的怒火,所以就直接撵那些小倌儿离开,根本没有询问过六皇子的意思。 结果可想而知,那些人连眼皮子都没眨动一下,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尽情地展现着他们身为小倌儿被调/教出来的魅力。 “殿下,我是真的有话跟你说!”卫长安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她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屋子里的气氛也更加紧绷起来。 六皇子晃了晃酒壶,似乎已经空了,他将酒壶执到一边,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那一行人纷纷对六皇子行礼,其中有几个娘里娘气的男人,行的还是姑娘家的礼。卫长安在一旁看了,只觉得心头的一腔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们几个。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卫长安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殿下,方才找了那么多的小倌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六皇子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一直看着卫长安,听到她这个问题,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踌躇了片刻,才低声道:“没什么,只是验证一下,你是否真的没可能喜欢男人。如果长安觉得冒犯到你了,就当是本殿下在试试自己,是不是会有断袖之癖!” 两人周围的气氛显得更加紧绷了,卫长安被他气得差点摔了酒杯。她直接站起身,快步走到沈铉的面前。 六皇子依然还是那副悠哉悠哉的状态,即使此刻由于高度的问题,他已经要抬头仰视才能看清楚卫长安,但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处于下位者的尴尬或者不舒服。 看着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卫长安就觉得自己手发痒想去抽他。 他这样淡然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灌醉她之后,跟她说“你是我的”的感觉。看起来完全就是对她无所谓,丝毫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爱意。 卫长安冷哼了一声,似乎下定了决心,忽然执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胸上放。 六皇子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卫长安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将自己的衣带解开,直接拉着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前襟里。 沈铉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忽然整个手臂就僵住了。手下的肌肤果然跟想象的一样顺滑,但是却比预想中的要柔软许多,而且尺寸还想当可观,这根本不是男人的胸口! 手掌下的触感十分灼热,像是要把他烫伤了一般。 他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总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目光里都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你——”他张了张口,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问道:“身体异于常人,是不是男人和女人的特征都有?” 卫长安原本十分期待地看着他,准备听他说出她想要的答案。结果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只想拿起旁边的酒泼他一脸。 有这样猜测人家身体的人吗?脑子是怎么长的?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目光呆滞的男人,是她那英明神武的六皇子!今儿出宫门的时候,一定是摔坏了脑子,为何要用脚趾头思考问题! “要不要把裤子脱给你看看?我是姑娘!”卫长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顺势就弯腰解腰带,似乎真的要脱光了给他看。 当她有些不耐烦地候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对面的这个男人竟然忍不住抖了一下,整个人都像是僵住了一样。连放在她胸口的手,都忘了拿下来,甚至在打哆嗦。 “你再说一遍。”六皇子低声说了一句,他的嗓音都是哑掉的,似乎是太过激动了。 “我说我是姑娘,货真价实的姑娘家。我只是假装男人——”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腰上一紧。 眼前的男人双手搂住了她的腰,力气非常大,整个人趴在她的小腹上。像是要跟她紧紧相贴,一刻也不要分离一样。 卫长安心头的气恼、不甘,在这一刻全部消散了,两个人贴得近了,她才察觉到男人竟然在发抖。无坚不摧的六皇子,原来也是有软肋的。 她抬起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男人有力的胳膊紧紧环住她,滚烫的温度袭来,甚至身上阳刚的气息都有传递过来,让她都有一种婴儿时期躲在娘亲的肚子里,不用有任何的担惊受怕。 “殿下,对不住现在才告诉你。那日你说的话我听到了,我——”卫长安的心里也是一阵激动,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似乎想要安抚他。 只是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忽然整个人就腾空了,男人的手臂打横抱起了她。 ☆、第052章 我想吻你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想了那么久,都已经接受了即使你是个男人我也认了!”沈铉抱着她走到了床边,一下子把她扔了上去。 她的头虽然碰到了枕头上,但是整个人还有些发晕。男人的力气真的很大,似乎想活活把她摔死一样。 “殿——”她的话还没说完,胸口就被人按住了。 男人的手掌很宽厚,很温暖,同时也很有力。她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些感觉,但是迄今为止,唯有这次最让她刻骨铭心。 男人的手掌按压在她的左胸上,她的胸口上虽然绑着布条,但是这样一下压下来,她是感觉到一阵略显沉重的挤压感,似乎让她的心跳都不怎么顺畅了。 卫长安躺在床上,一直盯着沈铉看。男人一只手按在她的胸口上,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脖颈旁,整个人一点一点地压到她的身上,与她贴合,直到两人的距离缩减为零,变得密不可分。 他的脸就在她的上方,甚至呼吸出来的热气都喷洒到她的脸上。男人的身体很有分量,彼此相贴久了,她也感觉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炙热感,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拱热一般。 卫长安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当然她也能感受到六皇子有力的心跳。 两人彼此对视着,体会着此刻全身都紧绷的感觉。 卫长安活了十五年,都未曾体会到这是一种什么心情。无法描述,比喜欢更深一些,比珍惜更自私一些,只要两个人靠在一起,就有这种心跳加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心情。 她的睫毛颤了颤,看着身上的六皇子一动不敢动,似乎就准备这么僵着身体不变化的时候,不由得扯着嘴角笑了笑。 “殿下,你怎么变成胆小鬼了?方才不是还找了那么多的小倌儿,是瞧中了哪一位准备共赴良宵呢?”她轻轻抬起手,一下子勾住了沈铉的脖颈,声音悦耳动听。 沈铉的呼吸忽然变得急速了起来,他距离卫长安的脸很近。这个时候才发现卫长安当真是肤若凝脂,眉如远山,越看越觉得她长得十分漂亮。而且平日里把她想成男人的时候,会觉得她是雌雄莫辨,但是当现在得知她是女人之后,再这么仔细一瞧,哪里还有男人的影子,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娇俏的姑娘家。 他的手一抬,就把卫长安头上的系带散开,满头的青丝散落,更加增添了几分娇美。 他的手摸了摸顺滑的青丝,又从她的额头一路摸到了下巴,像是在把玩什么精致的物件似的,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最终,沈铉轻叹了一口气。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方才他的一腔怒火,就这样消散了,相反现在他只想拿出他所有的温柔,来对待身下的人。 他的唇轻轻地触碰着卫长安的头发,从额头滑到下巴,再到嘴角。 卫长安脸上的笑意收了些,她现在才发觉害羞,那种满心满意的欢喜,几乎要膨胀得溢出来,所以也没有别的情绪用来害羞。 直到现在当两人的唇瓣紧紧相贴,慢慢地碾磨时,她才有一种他们在做亲密的事情的感觉。 她的脑袋有些发懵,等到六皇子的舌头轻轻地舔/舐她的嘴角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曾经在温泉庄子的时候,她有幻想过六皇子的嘴唇究竟是什么触感,如今真切地体会到的时候,她才发现任何的语言都无法描述此时的感受。 炙热、有力,将她带进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漩涡之中。 卫长安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思考了,只是跟着他的步骤,一点点深陷其中。 直到当她感到腿间有什么东西抵到她时,六皇子激烈的亲吻动作才逐渐减慢下来。 两人的嘴唇总算是分开了,沈铉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头。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卫长安并没有听清楚,只是觉得沈铉现在可能十分难受。 “要我帮你吗?”卫长安等了片刻,也不见沈铉有什么动作,她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沈铉抬头看她,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意思,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卫长安伸了伸自己的手,似乎要往他腿间放,其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铉的脸色冷了下来,猛地抓住她的腰用力一番,对着她的屁股就来了两下:“谁教你的,整天胡说八道这些东西!” 卫长安被他打得动弹不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些操心过了头,管他软还是硬,自己解决才是。 “殿下,我知错了。”她翻了个白眼,立刻装作知道错误的样子。 沈铉也没有真的用力气打,他还是舍不得的。只是卫长安懂得这么多,而且当真是没想到一个姑娘家,竟然要帮他用手。而且这个姑娘还是他心心念,哪怕卫长安是个男人,他也认的意中人。 忽然变成这样儿,他总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早就跟你说过,以后跟杨琪不要凑那么近。一看他要去青楼楚馆这些地方,你就躲得远点儿。尽学这些乌七八糟的,还真把自己当个爷们儿了,以后——”沈铉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不过嘴里面教训的话倒是一句不少。 卫长安的头有点大,她之前没发现六皇子是个话唠啊。怎么亲过一次之后,他就这么喜欢念叨人呢! 她的双手按住了六皇子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推。沈铉已经躺到在床上,卫长安的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直接跨坐在他的小腹上。 男人的腰腹很有力,她刚坐上去,就察觉到沈铉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我又没有跟他学坏,只是见殿下难过。”卫长安故意地大幅度地挪动了一下她的腰肢,稍微用力地压了他几下。 “唔——”六皇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不由得抿了一下,似乎被触碰到了什么疼痛的地方。 虽然他是极力忍着的,但是卫长安还是听到了他这声相对痛苦的闷哼声,被吓了一跳,立刻从他的身上下来了。 “怎么了?可是有地方受伤了?”她有些焦急地问道。 沈铉躺在床上,摆了摆手,示意无所谓。 卫长安却是不依,不停地要帮他翻身过去看。最后六皇子被她弄得没办法了,只好翻过身去。 “之前在宫里,父皇要赐婚,我没同意,就受了点儿惩罚。”沈铉轻声解释道,似乎在安抚她。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手上的动作立刻急躁起来,脱了他的外袍,撩开上衣才看到后背有几道鞭痕。 横竖交叉排布,下手的人没有留余地,鞭痕很深,甚至能看出翻上来的红色的肉。 “怎么会这样?你不愿意娶郡主,皇上也不能强迫你,就为了一个外人打你,你可是他的亲儿子!”卫长安的声音都在打颤,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覆在了他的背上。 她的掌心很嫩滑,不过碰上去之后,却依然让沈铉忍不住抖了一下,似乎是还有些疼。 “父皇总要给秦王爷一个交代,他好歹是功臣之后,苍国的异姓王统共那么几个,不少都没落了。秦王爷又一向识时务,曾经给过父皇很大的支持,所以好不容易有个请求,最后还给拒绝了。若是父皇不打我一顿,才叫说不过去!” 沈铉轻叹了一口气,他没觉得被打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只要不强迫他娶秦蕊就可以了。 “下次皇上要是再打你,你就服软求饶。不要硬扛着,如果我们能定亲就好了。”卫长安的手不敢再碰他,看着上面鞭痕清晰的伤痕,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几分落寞。 依照目前的情况,她只是把自己的女儿身,告诉了沈铉而已,其他人并不知晓。而且侯府还处于动荡不安的时候,明姨娘依然蛰伏在隐秘的地方,甚至卫长安猜测连卫侯爷都是身不由己的。 卫侯府连当家主人都不能掌控,更何况是她一个才十五岁的人。现在这样儿,她更不敢暴露自己的女儿身了,只能保持着男人的身份,还可以出没于市井朝堂,不必被后院束缚,还可以为侯府奔波。 “你要入朝为官吗?如果你在朝表现得不好,之后又暴露了女儿身,恐怕一个欺君之罪就逃不掉了。最好是你一人倒霉,坏的情况就像齐家一样,齐大人倒台,齐家一家险些跟着遭殃。”沈铉索性趴在床上,跟她探讨起来。 自从知道卫长安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他并没有搞起断袖之癖,日后会有妻儿。他的心就彻底稳定了,甚至即使是现在商量这些事儿,他的态度也是呆着几分悠哉的感觉,一点儿都不为之所迫。 卫长安摇了摇头,她其实并没有想好。这么多个选择,一旦走错恐怕惹来的不止杀身之祸,只怕变成灭门之灾。 她低下头,凑近了他的后背,轻轻地冲着他的伤口吹气:“之前有人教过我,一旦身上有哪里受伤了,只要吹一吹气,所有的疼痛就都跟着飞走了。” 沈铉稍微愣了一下,他正在说正经的,没想到卫长安比他还要漫不经心。竟是直接把那个话题弃之不顾,开始替他的后背吹起气来。虽然这个举动在他的眼里,完全是撩拨他! ☆、第053章 让你帮忙 “下回带药来,我帮你抹药。”卫长安又吹又摸的,动作极其轻柔,似乎生怕弄疼他一样。 沈铉沉默了片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道:“你不要再乱碰了,否则真的要你帮我了!”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仔细听上去,似乎还带了几分隐忍,像是有什么地方让他十分痛苦一样。 卫长安愣了一下,刚想问他帮他什么?帮他抹药的话,完全没问题啊。 看着她脸上这发呆的表情,沈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直接握住她的手一直往前伸,直到把她的手放到了腿间十分精神的部位上。 卫长安的整张脸都红透了,像是放在蒸笼上蒸过一般,似乎还冒着热气。 这感觉实在是太新奇了!自己主动耍流氓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被人耍流氓,想不脸红都困难。 “回去之后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就派人进宫传一声,我们到时候见面了再一起商议。”六皇子站在门口处,低声地叮嘱着卫长安。 卫长安立刻点头应承了下来,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两眼,谁都没有开口,谁也没有开门走出这个房间。 空气似乎都停止了,两个人表达完心意之后,总觉得更加舍不得离开对方。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沈铉捏了一下她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 卫长安点头:“嗯,你先走。” “我看着你走。”沈铉又把话题抛给她,两个人腻腻歪歪的也不觉得麻烦,而且似乎都很喜欢这样的感受一般。 “一起走吧。”卫长安轻声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一同推开了眼前的门。 等到下楼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十分自然地分开了。掌心里没有那种顺滑柔软的感觉,沈铉还有些不习惯,他张开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几下,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一样。 “殿下,下次见。”到了外面的马车旁,卫长安冲他盈盈一笑,就转身上了车。 沈铉看着她的马车慢慢地离开,轻抿了一下嘴唇,低声说了一句:“下次见。” *** 卫长安回府之后不久,宫里头就传来了消息,秦王爷的嫡长孙女蕊郡主,与二皇子订了亲。今上亲自下旨赐婚,听说太后娘娘和后宫的不少主子,都给了蕊郡主赏赐了许多东西,足以见得大家对这位五皇子妃,有多么的重视。 卫长留过来找她说话的时候,还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六皇子,一副替郡主打抱不平的模样。 “郡主就是天仙似的人物,六皇子还不满意,非要把她推给二皇子。现在倒好,郡主明明是有意六皇子,结果最后被赐婚给二皇子,分明就有凑合将就的意思。凭什么让她受那样的苦,我就不信这世间还有比郡主更美好的女子!”卫长留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不满地跟卫长安抱怨道。 当瓜子仁被塞进嘴里的时候,卫长安都能看见她鼓起的腮帮子,足以见得她咬合的时候得有多用力,显然是把瓜子仁当六皇子咀嚼了。 “情爱这种事儿,岂是你这种小丫头能明白的。如果六皇子有了别的意中人,娶了她才叫坑害她,你希望你的天仙被六皇子当成别的女人吗?”卫长安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努力压制好情绪跟她解释道。 真的是什么眼光,比蕊郡主还要美好的女子就站在你的面前,可惜你有眼不识泰山! 卫长安毫不害臊地想着,也幸好是六皇子,如果是别的皇子,恐怕早就答应了。哪怕蕊郡主不如现在这般出类拔萃,只是个长相平凡甚至丑陋的女子,其他皇子都急赶着想要娶到她,毕竟秦王爷的背后还是有点儿势力的,为了以后的争权夺位更加增添了几分筹码。 “那倒也是,不过六皇子为什么不喜欢蕊郡主?郡主多好啊,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卫长留撅着嘴巴,显然对于这个问题还是十分的耿耿于怀,直到最后还不忘诋毁几句六皇子。 卫长安终于是忍不住了,抬手就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惹来她的瞪视。 “你等着看好了,未来的六皇子妃,肯定比蕊郡主美好!”卫长安不甘示弱地瞪了她一眼,语气极其笃定。 卫长留看着她,不时地摸着自己得后脑勺,似乎是被打得痛了。 “大哥,你怎么这样,为了个外人就打我!我要去告诉伯娘,说你欺负我!”最后卫长留是捂着脸跑出去的,似乎临走之时还是双眼微红,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长留,回来!”卫长安连忙高呼了一声,想要把小丫头唤回来。 可惜卫长留的步子跑得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她只好无奈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过了片刻,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真是魔障了,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这么多,就好像妻子护着夫君似的,一句坏话不许旁人说!” 她低声地自嘲了几句,就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轻闭着眼睛看上去好不惬意。 “哎哎哎,青梅姐,你方才有没有听到公子说什么?她肯定是在单相思!”青菊拉着青梅的衣袖,躲在不远处的廊柱后面,一副兴奋的样子。 青梅不由得白了她一眼,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扬高了声音道:“我又不像公子会武,耳聪目明的,隔那么远距离都能听到。总之我什么都没听见,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不如直接去问公子。” 青菊吓得手忙脚乱地要去捂她的嘴,不过一切都晚了,卫长安的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轻笑来。 *** “公子,姑奶奶和表姑娘要走了,夫人让您去送送!”青竹慢慢地走进来,轻声通传了一句。 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解决了六皇子赐婚的事儿,都有半个月了,她基本上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做。 当然她跟六皇子私下会面的机会逐渐增多,频率越来越高,而且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所以她这段时间当真是过得乐不思蜀,对于府中的事情就没怎么在意。 “姑姑一直舍不得走,而且三婶越让她离开,她越下定了决心留下,怎么今日就要离开了?”卫长安连忙翻身下床穿鞋,有些难以理解地问道。 “奴婢也不知晓,姑奶奶收拾得很匆忙,不少东西带不走,都直接送人了。有不少还是新的东西,一次没用过,也都抬进了别房的院子。”青竹替她整理衣裳,一一将之前打探的消息告诉她。 等卫长安的发髻快要弄好的时候,她才稍微凑近了些,轻轻压低嗓音道:“奴婢瞧着,姑奶奶应该是有急事儿回去跟姑爷商量。听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多嘴了几句,似乎是要给表姑娘说亲的事儿。” 卫长安本来急着要走,听到这句话忽然愣了一下,紧接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对劲了。 “公子,您怎么了?”青竹被她这番表现吓了一跳,连忙搀扶住她,轻声问了一句。 卫长安摆了摆手,她紧皱着眉头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心底隐隐涌现的猜测压下。 她大步走到姑奶奶的院子,果然见一个个大木箱子摆满了整个院落,姑奶奶正在指挥人抬东西。 “长安来得正好,那两箱东西是你的,你赶紧让人抬走,我这边都堆不下了。”姑奶奶刚看见她,就忙着送东西。 卫长安点了点头,指挥着几个婆子把东西抬到她的院子里头去。自己则走到姑奶奶的身边,抽了空低声道:“姑姑,您看是不是有时间,我们可以说说话?” 她的口气带着几分商量的口吻,说完之后就一直盯着姑奶奶看,似乎非常希望她同意。 姑奶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似乎不忍侄子失望,最终点了点头。 “娘,快着点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先上马车了。”恰好曹明华走了出来,她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身后跟着的丫鬟们怀里都抱着好些东西,一看就是她往常的心爱之物。 此刻的她好似因为太过急躁,都把平日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势给丢了,只像个想早些回家的小姑娘一般。她看到卫长安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转而有些脸色微红,头一偏也没打招呼,就直接提着裙摆走了,由于步伐过快,走路都带风似的。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明华急着回家。”姑奶奶改了要请她进去坐坐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到。 卫长安眯起眼睛,看着曹明华恨不得一步就到家的态势,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姑姑别觉得我烦,我只问姑姑一句,您是否真的要把曹家一半的钱财压在宁国公府上?” 从听到青竹的汇报之后,她的心里就一直有个不好的预感。姑奶奶次饭回去,恐怕真的是为了商量明华的亲事,这般着急,估计就是要回去和曹姑爷商量是否能选择宁国公府。 “姑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姑姑心里有数,商人想要进入上流圈,本来就是赌博的,钱财对于曹家来说不算什么。如果能用这些搭上宁国公府绝对稳赚不赔!”姑奶奶没有丝毫犹豫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十分坚定,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第054章 父女之情 “姑姑。”卫长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劝什么,不过姑奶奶并没有让她说出口。 “行了,我还赶着回府,你顾好你自己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着定亲的事情了!”姑奶奶摆了摆手,直接转身往马车那边走去,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姑奶奶一家离开之后,她的这个院子还是堆了几箱东西,至于房间里面则搬得七七八八了。 卫长安看着来回忙碌的下人,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瞧中了一家,心里就越发期待,会把自己的美好愿望添加进去。或许曹明华的心里还在想着,即使现在宁全峰宠爱林妍又如何,她比林妍更懂事儿,饱读诗书,而且更加年轻,到时候说不定宁全峰就会喜欢她了。 “哈哈哈——”卫长安想着想着,竟是大笑出声,笑声里却夹杂着几分心酸,到最后险些笑出泪来。 看,她把自己前世出嫁前的想法暴露了,哪怕宁全峰心里有了别人,只要自己嫁过去,就一定会把他的心夺回来。 呵呵,多傻的女人! “谁?”卫长安稍微冷静了之后,就发现身后的廊柱后面躲了人。 如果不是方才猛然抽笑的动作,似乎是惊吓到了那个人,或许那人还不会暴露自己的气息。 “傻小子犯什么毛病,忽然笑成这样,差点被你吓得去见你祖母!”廊柱后面躲得人慢慢悠悠地晃出来,定睛一瞧原来是卫侯爷。 此刻卫侯爷瞪了她一眼,站在院子中央,四处地张望着。 “你姑姑真是粗心大意的,这个红木箱子是你祖母送给她的嫁妆,什么东西忘了带这个也不能忘了带啊,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卫侯爷蹲在一个大红木箱子前面,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又用手掌仔细地摩挲着上面的图案。 箱子上的图案是鸳鸯戏水,制作这个箱子的师傅刀工定然十分精湛,一刀一刀即使过了这么久,刻痕依然十分清晰。 “这箱子有些年头了吧?”卫长安走近了几步,俯下/身仔细地观察着。 “是啊,当初你姑姑绣工总也学不好,她的红盖头都是你祖母帮她做的。跟这图案一模一样,鸳鸯戏水的。”卫侯爷点了点头,看着这个箱子,眼神里充满了怀念的意味。 “吧嗒。”外面的锁被他徒手敲掉了,卫侯爷见卫长安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还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比较无赖的笑容。 “爹看看自家姑娘的箱子里头的东西,有什么问题?万一里头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不是还得派人给她送回去吗?那么看着我作甚——”卫侯爷冠冕堂皇地为自己找着理由。 卫长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亲爹看女儿箱子里头的东西,的确不能说什么。问题是你这女儿都出嫁这么多年了,万一里头放着跟你女婿私底下的玩闹物品呢? 估计卫侯爷肯定会磨刀霍霍向姑爷吧,那场景简直不敢想象。 “怎么了?”卫长安见卫侯爷半晌不说话,不由得问了一句。 箱子里头直放了两样东西,其中一件就是卫侯爷方才说的红盖头,叠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下面,鸳鸯戏水的图案露在外面,依稀可见当年卫侯夫人精湛的绣工。过了这么多年,红盖头的眼色都已经有些退了,边角的折痕似乎变成了粉红色。 在盖头上面放着一把匕首,硕大的宝石被阳光照射得熠熠闪光,似乎要刺痛旁人的眼睛一般。这匕首看着很眼熟,卫长安皱拧着眉头细想,才发觉这匕首是跟之前挂在她房间里的那把差不多的造型,都是来自于异域疆土。 “这匕首也是祖母送的吗?之前祖母送过一把给我。”卫长安也蹲下/身来,就蹲在卫侯爷的旁边。 卫侯爷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伸手进箱子里,轻轻地碰了碰匕首,动作显得极其小心翼翼。 一向糙汉子的卫侯爷,除了对待明姨娘,卫长安还很少看见他有这样谨慎的时候。 “这是我当年带兵打仗,从异域得回来的战利品,一把给了你祖母,另一把又给了你姑姑。这么漂亮精致的匕首,我曾经以此为荣,可是现在——”他从箱子里把匕首拿了出来。 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夺目。卫长安不得不眯起眼睛瞧着,卫侯爷抓着匕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祖父。”卫长安发现卫侯爷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不由得低声唤了一句。 卫侯爷摇了摇头,他把匕首拿了出来,重新将木箱子盖上。 “这样的匕首碰过不该碰的东西,不要也罢。”卫侯爷站直了身体,仔细地看着卫长安,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卫长安惊讶地看着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难道这把匕首跟之前送给她的那把一样,都抹了玲珑心的毒在里面? 卫侯爷直到她曾经中过玲珑心的毒,所以才有此一说吗?当时太医对玲珑心束手无策,卫长安平日里又一直没有毒发,就一直小心地隐藏着,后来被卫长娇引发,但是那晚过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中毒的迹象了。 “祖父,我不明白。”卫长安的脑海里涌出了无数的问题,想问的话都堵到了嘴边,最后却咽了下去,只是说出这几个字。 她现在整个人有些发懵,卫侯爷在卫侯府说出这样感慨的话,或许他们本身生活的地方,所谓的家族,就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她不敢轻易开口,不敢随口乱问,只怕隔墙有耳。 “你这么聪明,以后会明白的。不过明白了还不如不明白,之前是长娇耍性子,后来我让厨房给你送去一碗小鸡炖蘑菇,好吃吧?那可是你祖父行军打仗时,最大的犒赏,抓到了野味就像是要成仙了。”卫侯爷踢了踢脚上的靴子,将匕首揣进了怀里,模棱两可地说着。 不过卫长安却是听明白了,的确是卫长娇引发了她身上玲珑心的第二日,青兰去厨房领饭食的时候,多带了一碗野味回来,说是侯爷亲自吩咐的,要他一定吃完。 原来她中毒了,卫侯爷是十分清楚的,并且还替她找到了解药。 “侯爷、大公子。”两个粗壮的婆子急急忙忙地走进来,瞧见他们二位立刻行礼。 “奴婢们是姑奶奶身边伺候的,临走匆忙,忘了这个嫁妆箱子,让奴婢们回来取。幸好还在,哎呦,哪个杀千刀的把锁给弄坏了,东西不会丢了吧?”两个婆子行了一礼之后,就立刻冲到箱子那边,结果一看锁都被弄掉了,当场就开始咋呼开了。 卫长安轻咳了一声,卫侯爷被骂作杀千刀的,想必不会太开心。 “你们就这样抬回去吧,如果娉婷要责怪你们,就让她来找我!”卫侯爷的脸色明显是僵了一下,变得阴沉了些,挥了挥手制止住这些婆子们还想继续的喝骂,低声吩咐了几句。 这两个婆子得了卫侯爷如此的回话,立刻一颗心就放松了,连忙点头哈腰地把箱子抬了出去。 “祖父,您这又是何必?姑姑在家的时候,您一眼都未曾瞧过,明明同一个府邸住着,您二位却连一面都未曾碰过。等姑姑离开了,你才到这个院子看一看,最后还把匕首拿走了,又让婆子们传那样的话,恐怕姑姑不会高兴的。” 等那两个婆子抬着东西彻底走远之后,卫长安才轻声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叹息的意味。 姑奶奶不愧是卫侯爷最为骄纵的女儿,这爷儿俩执拗的性子几乎如出一辙。说不碰面打死都不碰面,自从姑奶奶来了之后,这后院隔一段时间要一起用膳的规矩都被打破了,要么是卫侯爷不来,要么就是姑奶奶推辞。 甚至走路都绕道,姑奶奶躲避卫侯爷和明姨娘,犹如蛇蝎一般。可是等姑奶奶走了,卫侯爷才敢偷偷地来看她的院子,明显就是舍不得。 “不高兴又如何?我是她老子,我说的话她就得听!”卫侯爷双眼一瞪,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显得气势万千。 “如果真是这样,那您更应该出现了,跟姑姑好好谈谈。她这么急着回府,应该是替表妹跟宁全峰定亲的事儿筹谋,您是她的老子,就让她听您一回劝!”卫长安轻声嘀咕了两句。 她的话音刚落,卫侯爷就气得暴跳如雷,整个人脸色暗沉如锅底:“什么?宁全峰那个狗东西怎么配得上我的外孙女?还有宁国公府一看就是个污糟的化粪池,什么肮脏的东西都在里头,他家怎么有脸来求娶我的外孙女!” 卫长安被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心里是忧喜参半。相隔了那么久,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喝骂声,感觉还真够诡异的。 当年她也是被这么叫骂的,最后却还是没有听卫侯爷的话,一如反顾地进了化粪池,结果真的变成了肮脏的东西。真够讽刺的!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一回希望卫侯爷能把曹明华解救出来,不要让她重新走一遍卫长安的老路。她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下面只能交给卫侯爷了。 “她竟然瞒着我!这败家玩意儿,我得去想法子!”卫侯爷似乎一刻都等不了,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第055章 亲事毁掉 果然不过几日,卫长安就收到底下人的通报,宁国公府和曹家在替宁全峰合八字。 “公子,您以后还真的有一个国公府的表妹婿了,青纸刚刚传来话说,都已经下小定了。”青菊快步地跑进来,一口茶都来不及喝,语气急躁地说道。 卫长安拿着茶壶的手一抖,差点把茶壶都给扔了,她皱拧着眉头道:“怎么这么快,昨儿刚合完八字,今儿就下小定。姑姑是怎么想的?姑娘家定亲不是应该矜持着些,才能表示姑娘家金贵吗?到了表妹这里,急吼吼地可不是让人看轻了去!” 青菊捡起一旁的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额头上细密的汗水都跑得流出来了,听到她这番话,立刻迫不及待地接了话茬道:“可不是!表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虽是出身商户人家,但是奴婢瞧着她,根本不比世家姑娘差什么。本来商户之女想要进入上流圈,就比较困难,亲事定的这样急,好像怕宁公子跑了似的。估摸着以后见客参宴,都得被人家拿出来笑话!” “你又知道了,整天在这里胡沁。什么时候主子的事儿轮到你嚼舌根子了,若是让姑奶奶听到了,有你受的!”青竹端着一盆梅子正好从外面进来,听到她这番话,立刻伸手戳了戳青菊的额头。 看到她俩这样耍宝,卫长安紧紧揪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曹家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只能看姑姑和表妹自己的造化了。” 她其实是在等卫侯爷那边是否有阻止的可能性,不过林曹两家动作太快,让人目不暇接的,定个亲事像是要抢人似的。估摸着卫侯爷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希望他的办事效率能够快。 京都这几日还算比较热闹的,也不知是哪一位好事者,把宁曹两家定亲的事情给传了出去。立刻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说什么风凉话的都有。 “宁国公是不是脑子抽了?大公子日后肯定是世子,竟然让一个商人之女当未来主母?” “这你懂什么,曹家可是皇商,富可敌国。传闻后院堆得金子都快赶上国库了。平日里女眷们用的一应东西,都是比照着皇宫里的贵人们来的!” “这你可不能胡说,如果曹家真的这么不懂收敛。他们家早就被抄了,你以为那位还允许京都里有人当土皇帝呢?” “曹家现任当家主母是卫侯府出来的嫡姑娘,当初在京都里求亲的人可是踏破了门槛,没想到被个浑身铜臭味的商人娶走了。如今她的女儿重回上流圈,恐怕是为了找回之前身为贵女的尊荣吧?” “你们这些人啊,都没说到点子上。说不准宁国公根本不想把世子之位传给大公子,要不然这么多年了,大公子现在是五皇子身边最得力的人选,前途一片光明。一封请封世子的奏折就那么难写吗?” 茶馆里面特别热闹,一个个做完了活计来喝茶的人,此刻就滔滔不绝地探讨着。现在就连说书人编的故事,都得往商人之女嫁入高门府邸上靠,否则人家都不爱听。 卫长安就坐在二楼的雅间,不过她的房门大敞,外面的声音一一传进来。她听到最后一个人的说话时,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虽然这句话被无数人嘲讽,不过还是勾起了卫长安一些回忆。 “公子,府上出事儿了,姑奶奶回府大闹,夫人让您赶快回去。”青砚快步走了进来,凑到她的跟前轻声说了两句。 卫长安挑了挑眉头,姑姑忙着给曹明华定亲的事儿,为何回侯府大闹?难不成是卫侯爷出手并且成功阻止了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她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刚想开口询问原因,茶馆底下就传来一片喧哗声。 “刚得到的消息啊,宁国公府和曹家的亲事黄了。曹家的姑娘定给了别家,听说已经下了聘礼,曹家收下了,还顺带着把提日子(定期,就是定下成亲的日子)都定了下来。”茶馆外面迎客的小二快步跑了进来,扬高了声音喊道。 卫长安微微一愣,所以这宁国公府是被截胡了? 她原本以为宁曹两家的亲事,流程走得算是比较快的,没想到这是哪一家,比任何人家定亲的都要迅速,直接越过了前面几个步骤,都到了提日子,只差没让新郎官直接穿着喜服,把曹明华迎回家了。 “这么快?这是谁家,敢抢宁国公府的亲事!”底下一片人询问究竟定给了谁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 苍国的世家大族,除了异姓王,就是宁国公府和辽国公府排第一了。还有哪一家敢公然跟宁国公府叫板的,原本国公府的嫡长子和商人之女定亲,就已经够匪夷所思。此刻还来了个大反转,简直让所有人都瞪出了眼珠子,比话本上写的故事还要精彩。 “也是皇商之家,乃是特供茶叶的徐家。”小二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连忙公布了答案。 “啊?又嫁入皇商之家?看样子曹家当家主母的愿望是落空了啊!” “不过徐家也是胆子大,竟然敢跟宁国公府抢人。这样才精彩嘛!” 大厅里的反应各不相同,有幸灾乐祸的,有扼腕叹息的,也有等着看好戏的。 卫长安匆匆忙忙赶回家的时候,就见到连看门的人都绷着一张脸,显然府里面现在正有大事儿发生。 青菊这个小快嘴早就迫不及待地等着她了,瞧见她的身影,立刻就蹿了过来,嘴皮子一刻不停:“哎哟喂,姑奶奶这回是真的怒了。当着众人的面儿又哭又闹,对着侯爷就差拳打脚踢了,旁人拦都拦不住,侯爷也不让拦。” 卫长安一听,心里一紧,看样子曹明华的亲事变动,还真是卫侯爷出手的。青菊这不着调的丫头,都如此形容姑奶奶,看样子姑姑这一次真的是大动肝火,什么礼仪规矩都丢到一边了。 “哎哎哎,公子,您进去之前,奴婢再提醒您一句。一定要小心,能站远点儿千万别往前面凑,免得被误伤。奴婢还小,身子又柔弱,就不陪您进去了,青竹姐姐在里头,她会誓死保护您的!” 卫长安要推门进去之前,里头撕心裂肺的争吵声和怒骂声已经传了出来,一看就是战况激烈。 青梅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急声地交代着,说完之后转身就想跑。 “小丫头片子,平日里的好东西都喂了狗肚子里了啊,赶紧进去,少啰嗦!”卫长安哪里会让她跑,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后襟,直接推门而入。 “爹,你好狠的心呐!你要逼死我啊!” 卫长安一进去,就看到姑奶奶拉扯着卫侯爷的衣裳,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撕了一样。 周围的下人们离得不远,似乎都保持着严正以待的架势,就怕姑奶奶一个不慎,把卫侯爷给弄出什么伤来。 “娉婷,你冷静点儿,公公肯定是有他的理由,你让他跟你说啊!” 老夫人她们几个女眷也全部被惊动了,就站在一旁规劝着她。 “说什么,有什么理由能让他插手外孙女的亲事啊!嫁给商人的不是你们,再次成为商人妇的也不是你们的女儿!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商人妇,最了解商人的女眷有多么卑微,多么下贱,多么被人瞧不起!”姑奶奶哭得撕心裂肺,她扯着卫侯爷的衣领不停地晃动着。 “爹,你说啊,当年为什么要我去做商人妇!从侯门贵女成为贵族圈人人鄙夷的商人妇,我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倒十八层地狱里!我头都抬不起来,这么些年我就生了这一个姑娘,当个宝贝宠着,吃多少药都生不出儿子来,我认命了!但是我姑娘她还小,她不能继续当商人妇啊,宁国公府多好的门槛,你们卫侯府的姑娘都扒不上,凭什么毁了我儿的亲事!凭什么!” 姑奶奶哭到最后,近乎肝肠寸断。她抬起手,一把就要抓向卫侯爷的脖子。 “侯爷。”周围的几个人看得清清楚楚,立刻想上前去拉开姑奶奶。 “你们都别动,不许碰他!”卫侯爷立刻制止那些人,只是一把抓住了姑奶奶的手。 “宁国公府不是好门第,爹不会害你。” 卫长安进门之后,听到的第一句卫侯爷安抚姑奶奶的话,声音低沉冷静。 “你胡说!你明知道我有多好面子,明知道我的性子有多高傲,却还是一手定下了跟曹家的亲事。我跪着求你,都没有阻止你。我培养了明华这么多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不惜跟曹家很多人闹翻,就为了给她进入上流圈铺路,但是你一手毁掉了!我的明华还是商人妇,我在曹家也丢尽了颜面!”姑奶奶努力挣扎,都没有挣脱开卫侯爷的钳制。 最后她像是卸了力气一般,慢慢地软到在地上,卫侯爷才轻轻地松开她。 “爹,你不仅毁了我,你还毁了我的女儿!你有什么资格替明华定亲事,你配吗?”姑奶奶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早就将衣领都哭湿了,她双手捂着脸,近乎一字一顿地质问道,字字泣血。 ☆、第056章 恩断义绝 卫侯爷一直看着她,目光有些复杂。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吞咽了一下口水。 院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所有的人看着此刻狼狈不堪的姑奶奶,心里都生出了几分压抑。 姑奶奶一向是高高在上、气态万千的,哪怕她嫁为商人妇,都不曾哭得这般凄惨。 “娉婷,你娘教会了你很多东西,但是有一样你始终没有学会。那就是为人妻子,为人娘亲。曹家是虽是商人,但隶属皇商,这么多年来你吃穿用度比在侯府里还好,姑爷一心为你,你却仗着他的忍让和宠爱,处处不给他留颜面。至于为人母亲,你就更加失败,明华那性子跟你如出一辙,你认为她进了宁国公府能活多久,别人都是比她高高在上的人物,用你的话来讲,她不过是个商人之女,面对丈夫的时候,是不是每日都要跪着?” 卫侯爷看着她,眼眸里闪过几分不忍,脸上的神情却是疲惫。 姑奶奶稍微愣了一下,转而脸上的神情是更深的痛恨,她忽地惨然一笑:“爹,你为了推卸责任,连这种话都编的出来。我跟夫君恩爱两不疑,他连个妾都没有。明华带去了那么多的嫁妆,凭什么要跪,她不比任何人差!” 她的话音刚落,卫侯爷就轻嗤了一声,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冷笑:“娉婷,什么道理都被你说了,明华既然那么高贵,那你嫁给商人为妻又有什么卑贱的?你既要哭诉我让你嫁给商人卑贱不堪,又要你的姑娘商人之女身份高贵,什么都被你占了,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明华的亲事定给徐家,不是我能拿出她的生辰八字,是曹家族老一力促成的。他们觉得你明明不懂为商之道,却还要管那么多事情,管得太宽。恐有武后之嫌,为了曹家的安宁,他们宁愿一辈子当个卑贱的商人,也不愿意拿出一半的家资去攀那不靠谱的高门!”卫侯爷似乎懒得再听她说了,转身就准备走。 姑奶奶看着他这样决绝冷酷的姿态,凄厉的哭声再次爆发了。 “爹,你早就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了是不是?从十六年前我出嫁的时候开始,所以你才把你送我的嫁妆拿走了,你也这样羞辱我……” 卫侯爷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但他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姑奶奶的哭声一直萦绕在院子里,卫侯爷离开了之后,陆续也许多人上去安抚她,但是都没有任何作用。 甚至偶尔几个让她不要太钻牛角尖,兴许侯爷是为了她好的,都被她臭骂了一通。 最后连许氏都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离开了。 “姑姑,我始终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哭的。”卫长安站到她的面前,挺直了后背低着头俯视她。 听着卫长安不同于之前人的话,姑奶奶明显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和她对视着。 卫长安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不由得让人对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产生了几分认真的态度。 “这个侯府里面,没有人过得是真正的安逸。就连出生不久的小长意,都有个不怎么靠谱的娘亲,险些丧了命。大房和三房的争斗,就更不必说了,我和长留上回中毒也告诉你了。祖父一生戎马,现在却只能赋闲在家,成日里与姨娘吟诗作对。” 她的话语里也带了几分疲惫,几分失落。卫侯府是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不快乐,想要的太多,但是真正能达成的却寥寥无几。甚至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是莫须有的东西。 “只有你,带着名门贵女的头衔嫁进了曹家,所有人都把你捧在手心里。不敢有任何一点得罪你,你的妯娌要讨好你,你的公婆要谦让你,你的夫君要偏宠你。就连你没生出儿子,曹家都没有多少怨言,甚至还同意了你提出的那个荒谬的提议!” 卫长安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想冲着她翻个白眼。什么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姑奶奶就是典型的代表。 “商人重利,曹家能同意分出一半家财来给你的女儿铺路,这是何等的决断力?我就不信姑父没有承受来自家族的压力,你有体谅过他一分吗?他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回报他的不过一句商人卑贱罢了。如果您还有想要哭诉的话要说,您还是回曹家说吧,再多哭几句,估计他们家人的忍耐就要到限度了,等你被休回娘家的时候,您的面上更好看!” 她看着姑奶奶这副样子,心底就涌起了几分火气,说话的语气难免重了几分,这是她无法控制的。 最后姑奶奶是被两个婆子架着上了马车,卫侯府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比原先更加压抑了几分,似乎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听闻姑奶奶回了曹府之后,就直接病倒了,消息传到卫侯府这边的时候,卫侯爷还特地把卫长安叫过来骂了一顿。 “她本来就性子傲,我已经说过她一回了,你这个晚辈还要往她心窝子上扎针!”卫侯爷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急得团团转,想要派人送东西过去,最后还是忍住了。 依照姑奶奶的架势,明显是彻底的跟卫侯府恩断义绝了,这时候送礼过去,可不就是等着她往卫侯府的脸上踩吗? “也罢,她也该长大了。”卫侯爷最后就是拍了拍桌子,背着手离开了书房。 *** “长安,你这来得也太晚了,千年王八爬得都比你快。” 杨琪大老远地瞧见她,就开始嚷嚷开了,语气里对她迟到的不满显然十分明显。 卫长安立刻点头致歉,低声道:“最近府上的事情比较多,我这不是来了嘛,你又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吃个茶喝个酒,那么着急做什么!” “呵,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说得跟我整日不务正业,只晓得偷鸡摸狗似的!你自己来晚了还有理了。”杨琪气哼哼地反击道,明显是对她这种态度诸多不满。 卫长安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明显是带了几分不屑。 自从她跟六皇子表明心意了之后,她真是看全天下的其他男人都不顺眼。就比如现在她对杨琪就是一肚子意见,甚至心里想的都是如果是沈铉在等她,肯定不会这么多废话。 他一定会等得心甘情愿! “来来来,你不是最喜欢喝茶品茶吗?这一次店家拿了好多的茶,等你过来一一品尝。”杨琪一边揽着她的肩,一边快步走进雅间里。 卫长安轻轻一挑眉头,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今儿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请我出来竟然不是去喝花酒的,而是来品茶。这么正式的见面,还是我们七八岁时,你爹跟我祖父见面,头一回带着我们两个小子一起吧?想想也是真够久远的。” 她冷笑了一声,颇为怀念地摸了摸桌子,室内的整个构造都十分雅致。 “你已经喝上了啊?”卫长安看着桌上摆着两只茶杯,其中一只已经下去了一半,想来是杨琪之前喝的。 “瞧你这种看不上我的眼神,稍后有份大礼送给你,保证从此以后,你对我刮目相看!”杨琪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于她这种态度感到十分不满。 他说完就飞快地走了出去,卫长安有些搞不明白地摇了摇头,她坐了下来,端起那杯斟满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立刻唇齿间就弥漫着茶香。 “好茶。”卫长安轻轻地砸吧了一下嘴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门再次被推开,卫长安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不由得轻轻扬高声音道:“你去哪儿了?礼——” 她正准备借机再念叨念叨杨琪,没想到等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她这后半句话如何都说不出了。 来人仪表堂堂,清雅俊逸,身上贵重的华服,精致的玉冠和那双绣着麒麟的黑色靴子,都代表了他的身份。 “五皇子。”卫长安立刻收起自己的惊讶,连忙起身行礼。 五皇子站在门口,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变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走进来,亲自把她搀扶起来。 “我早就听闻长安公子私底下与外面传得不太一样,为了不让你太过拘谨,所以就让阿琪现行联系你。今日得见你的真性情,本皇子也算是有幸。”他轻声开了口。 卫长安只觉得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好像一直在震动。他的声音也跟他的外表一样,十分温润,光看他这么笑着,就会让人放松了警惕,觉得他观之可亲。 “殿下言重了,杨琪经常说我是长不大的孩子,我一直帮他当兄长看,所以对他偶有放肆的时候,殿下见笑了。”卫长安语气上十分恭敬,等五皇子让她坐,她才慢悠悠地坐下。 实际上她早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咒骂了杨琪无数次。 所以方才他所说的要送给自己一份大礼,就是眼前的五皇子了?她此刻的心情几乎是崩溃的,当然也完全明白了,当初她和六皇子玩这一手之后,杨琪心底对她的咒骂,肯定也不少。 ☆、第057章 间接接吻 “五皇子想要见我,不知所谓何事?”卫长安慢慢地晃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决定直奔主题。 在她的眼里,任何一次跟其他皇子的见面,都是对六皇子的一种背叛。她这辈子就是要坚决拥护六皇子,直至他荣登大宝。 五皇子手里拿着折扇,轻轻地敲了敲桌角,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听到卫长安问这个问题,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认真地打量着她。 卫长安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自己想要皱眉头的动作,虽然五皇子一直在笑,看起来好像十分容易相处似的,但是在她的眼里,要比跟六皇子在一起难相处得多。 他的笑容似乎总有几分试探的意味,好像等待着卫长安自己露出破绽,然后他在伺机而动一般。 “你好像很紧张,不用搞得这么严肃。我知道你跟阿琪关系好,所以就像认识一下你,大家年纪相差不大,你能跟阿琪成为挚友,想必跟我也能成为朋友。”五皇子甚至轻笑出声来,脖子稍微往前伸了伸,明显是想要往她面前凑。 卫长安的身体紧绷了一下,立刻下意识地摇头,干笑了两声:“殿下就是殿下,长安高攀不起。” 五皇子脸上的笑容稍微顿了一下,他的眉头轻挑,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长安公子是真的想好了?在京都行走,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五皇子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脸上之前的冷厉表情已经收敛了起来,重新变得那副温吞笑意的模样。 只是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和认真,让卫长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五殿下,长安如今被困于后宅,只是胸无大志的一个人,最想先把后宅弄得安稳了。至于殿下的提议,实在容长安无法随便应承。”卫长安挺直了后背,她冲着五皇子作揖了一下,态度却是十分坚定,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五皇子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地耸了一下肩膀,他猛地往卫长安那边伸出手。 卫长安愣了一下,以为五皇子终于要卸下面具,要动手打她呢。 结果五皇子只是端起了她面前的茶盏,将茶杯抵到唇边,眼眸发亮地看着她。 卫长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立刻张嘴喊道:“五殿下,那是我喝过的!” “我知道。”五皇子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却是毫不介意地张开口,轻抿了一口茶。 “我只是想尝一尝长安公子喝过的茶。”五皇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微薄的唇瓣上留下一点水迹,“嗯,果然和平时不一样,甜的。” 他的声音故意压低了很多,眼睛轻轻眯起,虽然他的脸上还是挂着笑意,但是相比于之前的温润,他现在完全是邪气满满。 甚至卫长安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一丝媚态,极其妖艳的感觉,那个瞬间好像是要把她的魂给吸走似的。 “你要不要再喝一口尝尝?嗯?”五皇子再次把茶杯推了过来,甚至亲自递到她的面前,眼看就要戳到她的嘴唇上了。 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五皇子的另一只手竟然直接搭到了她的手背上,男人的掌心有些凉。 卫长安整个感觉“轰”的一声,她两辈子积攒下来的道德观世界观都轰然倒塌了,五皇子不是这样的啊! 如果她没猜错,这位一直爱把自己往谪仙路上整的五殿下,现在是在勾引装扮成男人的她?那声音低沉到四处都透着性感的意味,那眼神露骨到勾引的意思充斥着整个房间。 不仅拿她喝过茶的茶杯喝,间接接吻了以后,还要再把茶杯递回来让她继续接着喝。怎么,这样来回传递,是要他们两人的口水充分交融吗? “不必——”卫长安想要缩回自己的手,但是眼前的男人用了十足的力气,她根本挣脱不开。 “砰——”一声巨响,门被踢开了,一个大型东西直接被踢着滚了进来。 “哎呦呦,六殿下饶命啊!我们杨家八代单传,你要是把我踢出什么毛病来,我爹要上吊的!” 还不等卫长安看清楚这东西是什么,地上那东西就极其麻利地爬了起来,原来是杨琪,他立刻开始咋咋呼呼起来。 卫长安一偏头就看到了后面紧跟着进来的六皇子,沈铉脸上的表情都能结成冰了,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一般,直接射向对立而坐的两个人。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五皇子搭在卫长安的手上,如果可以的话,或许现在他就已经拿把刀砍了五皇子的手了。 “殿下,你们慢慢聊。我隔壁还有个姑娘等着呢!”杨琪原本还想多抱怨几句,一见气氛不对,连衣服上的灰尘都顾不上弹,直接麻利地关门走人了。 “来,长安,喝完了这杯茶,我们这次的谈话就算到此为止了。”五皇子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完全把屋子里多出来的这个人当做空气。 卫长安还是摇头,她现在处于的境况很尴尬,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去掰开五皇子束缚她的手。但是男人的手掌像是吃了大力丸似的,稳稳地压在那边一动不动,硬生生地把卫长安的那只手和桌子紧紧相连起来。 “长安可真是不给面子,这杯茶本来就是你喝的,让你喝完它就行了,你还是这么百般不愿,是不是想留下来陪着我呢?嗯?” 卫长安越是挣扎得厉害,五皇子脸上的笑意就是越发浓烈。他的语调轻轻扬起,带着几分得意几分轻挑,与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简直云泥之别。 甚至看着卫长安这么躲避的模样,他的心情大好,直接俯下/身凑近她,飞快地冲着她的脸吹了一口热气。 室内的气氛僵硬到了极点,沈铉几乎狂暴而起,他直接冲了上去,抬脚就要踹。 五皇子却是轻松躲过,不过卫长安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六,你现在要与我打吗?最后无论是两败俱伤,还是一方流血受伤了,传到父皇耳朵里,都不好解释。而且这打起来的理由,还是为了一个长相漂亮的美少年!”五皇子头一回冷了脸色,看向沈铉的时候,眼眸里夹杂着毫不客气的阴狠和毒辣。 沈铉的手停下来,挺直的后背也弯了下来,似乎被他说动了,只有无奈地放弃。 的确,如果两位皇子是为了卫长安而大打出手,恐怕到时候就真的说不清楚了。他可以不怕今上责罚,但是不能把卫长安牵扯进去。 “乖孩子。”五皇子见他这样迫不得已地妥协,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嘴角轻扬。 “砰”只是还不等他笑完,就传来一声闷响,他端着茶杯的手被狠狠地一拧,同时左脸上也被重重地打了一拳。 “五哥,父皇最希望我们兄友弟恭了,不过我把长安当弟弟看,你这个做哥哥的欺负他,我当然不会罢休。你要跟个娘们儿似的去父皇那里告状,我也绝对不拦着,到时候对簿朝堂。” 沈铉轻哼了一声,他将五皇子手中的茶杯夺了下来,冷声地警告着他。眼神同样带着愤怒和阴狠,甚至可以看到他额头和拳头上爆出来的青筋,显然现在的他已经在极尽忍耐自己的怒气了。 “呵呵,好弟弟,长大了。五哥大意了,下次就不会了。”五皇子碰了自己的嘴角,呸地一声吐出一口唾沫来,上面还带着血丝。 沈铉这拳的力气很大,五皇子几乎半边的嘴角都被打得裂开了,鲜红的血直接冒了出来。 沈铉没有搭理他,直接将那杯茶灌入口中,把茶盏朝地上一扔,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原本精致异常的青花瓷,立刻就碎成了渣。 “我替她喝完了,还请五哥以后不要再骚/扰长安,告辞!”沈铉阴着一张脸,直接拉住卫长安的手,拖着她出了门。 五皇子看着摔碎的茶盏,眼神变得有些怪异,轻轻挑了挑眉头。 “你怎么回事儿?就这样单独跟他见面了,即使杨琪骗你过去的,他明显是在非礼你,你不会大声呼救吗?”两个人刚上了马车,六皇子就开始忍不住呵斥起她来。 卫长安张开嘴似乎想要解释,沈铉瞪了她一眼,又继续道:“要不是我正好出宫找你,你今儿是不是就任由他非礼!” “下次长点儿记性,杨琪这厮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带坏你还坑害你!”沈铉似乎也说得烦了,见卫长安一直瞪大了眼睛,状似无辜地看着他,心头得怒火总算是消了些,最后的语气也变得软了些。 卫长安连连点头,又是倒茶给他,又是替他拍背顺气。等沈铉的面色看起来稍微缓和了些,她才踌躇着道:“其实他没有过分非礼我,你似乎非礼他了,那杯茶之前是他喝过的,然后你又全喝了。” 卫长安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的,并且全程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的反应。 当然她就是起了坏心思,坚决不会告诉他,之前五皇子也喝了她的口水。 沈铉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染缸一样,什么色都有。 “你下次还去不去见他了!呸!”沈铉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只能冲着卫长安吼,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先冲着旁边吐了口唾沫。 ☆、第058章 断袖之癖 卫长安看着沈铉手忙脚乱的嫌弃模样,努力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她又倒了一杯茶准备递过去,忽而听到男人低声唤了她一句:“长安。” 她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片阴影覆盖下来。她的下巴被擒住,唇瓣被含住,男人的动作十分放肆。唇与唇的接触还没有碾磨两下,他的舌头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她的口中。 唇舌的纠缠十分紧密,沈铉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动作十分迅猛用力。这不算一个温柔的吻,但是绝对够炙热。 “咚”的一声闷响,卫长安直接被他按倒在马车里,男人的身体覆上了她的,单手在她的身上肆意地摩挲。 最后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胸口上,动作熟练地挑开了她的衣带,直接就伸了进去。 卫长安的舌头几乎都麻木了,沈铉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紧紧相贴,甚至他的下半身,都嵌进了她的两腿之间。 她紧紧地抓住沈铉的衣摆,感觉大脑一阵阵发晕。暗自想着六皇子怎么忽然就来感觉了?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刚喊了她一声名字,就逮住亲上了,而且还不肯松口了。 等到两人终于分开的时候,卫长安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差点认为自己要因为一个吻而晕厥过去。 两人的嘴唇间牵起一根银丝,显得奢靡而充满了情/欲。 沈铉跪坐在她的腿间,一只手还放在她的胸口上,可惜那两团柔软被胸衣紧紧束缚住,根本无法真正的触及到。 他的目光一直炽烈地盯着她看,过了片刻才舔了舔嘴角,似乎在回味方才那一个缠/绵的热吻。 “我觉得喝过那杯茶之后,再怎么样都无法变得干净了,只有让你帮我消毒了!”沈铉最终道出了他忽然偷袭的理由。 卫长安乍听之下,只觉得好笑,不由得笑出了声。直到沈铉黑下脸来,她才收敛了些。但是一想起她之前喝过的茶杯,被五皇子也喝过之后,似乎没什么好笑沈铉的。 他们两人半斤对八两,都被五皇子给整了,真不知这位殿下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 “殿下,您还没走啊?六殿下和长安都走了好一会儿了!”杨琪十分尴尬地走进来,他缩着脖子,态度显得小心翼翼的。 他在心底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这一帮家伙真不是东西!当年卫长安骗他见六皇子的时候,就啥事没有。他来个反击,骗卫长安见五皇子,怎么就这么惨,被沈铉从门外踢着滚进了门里。 那种翻跟头开门的场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尝试了,而且五皇子竟然等了这么久,还派人把他叫回来!早知道方才就不要贪恋美色,装什么高雅听茶馆里的小曲儿了,赶紧回府去躲着了。 “等你,这次辛苦你了。”五皇子又恢复到平日里温润君子的模样,那语气要多亲和就多亲和。 杨琪听到他这话,心里不由得就琢磨开了。五皇子摸着卫长安的手,并且还喂他喝茶,这些场景杨琪都是亲眼看见,所以五皇子是有断袖之癖。 之前五皇子对他一直很温柔,是不是瞧上他了?杨琪此刻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他心里的想法也近乎要突破天际,尽情驰骋了。 “阿琪啊,你说我拉拢不了卫长安怎么办?” “殿下,我不好男风!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姑娘们最好!” 这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见五皇子的面色怪异地变了一下,然后扇着折扇开始朗声大笑起来。 “我也不好男风,所以只是试探一下,怕他好男风。赶巧了我六弟自己送上门来了,所以就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阿琪,常看你流连于风月场所,实际上你对看人暧昧上还是知之甚少啊!”五皇子笑够了,忽然又严肃了表情,略带调侃地说道。 杨琪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他,但是对上五皇子那种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神,他的心底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不由得浑身僵了一下,一个字都没有说。 “原本这件事儿是要交给你办的,但是你看起来会深受打击的,还是交给全峰吧!”五皇子晃悠着折扇,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来。 也不管杨琪脑子里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六皇子就这样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杨琪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也没敢直接回府,而是派了心腹把五皇子最后几句话传给了卫长安,还是一字不落的,就怕有什么重要的信息遗漏了。 “长安怎么说?”杨琪见身边的小厮回来,立刻抓过来询问。 “长安公子说了,这回您可是立了大功,六皇子那边她会替您兜着。您欺骗她去见五皇子的事儿,也可以揭过不提了!” 杨琪听了他的话,先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卫长安心里有成算就好。但是仔细反应了一下,立刻站起身来呸了一声。 “说来说去,我这还算是将功折罪了!小兔崽子,我之前被你骗去的怎么算啊!” *** “听说了吗?现在都说六皇子有断袖之癖,相好的就是卫侯府的长安公子。” “听说是听说了,但是不能吧?六皇子可是有望竞争位置的,听说今上最疼这个儿子了。而且长安公子在京都里名声甚好,以后也定是卫侯府的继承人,怎么可能放弃大好的前程?” “这你就不懂了,这种事儿跟男欢女爱是一样的。看对眼儿了就经常往一起凑呗,他们认为大家发现不了,所以也就肆无忌惮,没想到还是被人察觉了。” “听说他们经常去的酒楼,有小二不止一次看见两人同进同出呢!” 这些人探讨得不亦乐乎,就连细节都有,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似乎他们都是见证者一般。 二楼有个雅间房门一直没关,如果有心人能够抬头看一眼,就可以瞧见里面似乎只坐了两个男人,看那衣饰绝对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只可惜瞧不请人脸,底下端茶送水的小二心里虽好奇,想上楼去伺候,但是之前就被掌柜的叮嘱过了,贵客没有要求,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 如果楼下这些人,知道二楼房门大敞的这个雅间里,坐的就是此刻他们议论的当事人的话,估摸着又是有热闹可看了。 卫长安和六皇子两个人的面色都算平和,似乎下面的人议论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一样。 她此刻正拿着茶壶泡茶,滚烫的热水倒进茶壶里,立刻就氤氲出了不少白气,带着袅袅的茶香充满了整个屋子,甚至还有些许飘到了楼下。 不过下面大厅里喝茶的,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听最新的大消息的,根本没人注意到这缕幽幽的茶香。 “上回殿下来得匆忙,我未能给你泡上一壶。这泡茶的技术还是祖母流传下来的,小时候是我爹手把手教的。今儿听着下面这些热闹的消息,可比听小曲儿来得有趣!”卫长安过了水,将茶汤慢慢地斟满了两杯茶盏。 汤色呈浅杏黄,轻抿一口细品,只觉得味清鲜爽口,汤味醇厚,香气清芬。 “这事儿的确像五哥干的,但是最后背黑锅的肯定是二哥。他都快要成亲了,忙得脚不沾地,还不忘上赶着给人家利用,冲锋陷阵的。”沈铉晃了晃茶汤,觉得里面的颜色随着晃动的动作,似乎也变得深浅不一。 卫长安抿了抿嘴唇,这一盏茶喝完之后,房门被关上了,两人商讨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定下反击的计策。 六皇子当日回宫,就被今上派人请去了光明殿,不过一日时间,这种传言就已经流传得这样广,可见传播流言的人花费了无数的心血。 “朕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有断袖之癖?”今上坐在龙座上,冷眼看着跪在大殿内的儿子。 沈铉一开始的脊背挺得很直,听到这样的问话,他才弯了腰行了个叩拜大礼,声音坚定地回道:“儿子不懂传言为何而来,儿子不喜欢男人。” 今上先是沉默了片刻,转而再次开口询问:“你的年纪不小了,可有意中人,告诉父皇,父皇给你赐婚。” 沈铉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倒是真的没想过如何应付,他在心里都编好了理由,如何不欺骗又能模棱两可地解释他和卫长安之间的关系。但是没想到今上根本不在乎卫长安,而是催促他定亲。 “父皇,儿子的确是瞧上了卫侯府的姑娘,不过她此刻的情形不适合定亲。还请父皇宽限时日,待到可以之时,儿子定来求父皇赐婚。”沈铉灵机一动,这个回答虽然有误导之嫌,但是绝对不是欺君的答案。 他所说的情况不便,是现在卫长安还是男儿示人,但是今上恐怕会认为他瞧中了未及笄的卫长留,年纪不够。 今上稍微愣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冷峻的面容上闪过几分不满。他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低声说了一句:“卫家的吗?卫家现在的嫡姑娘身份不算高贵,你可以给她留个侧妃的位置。” 沈铉正因为自己刚回答了这个问题,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就得来这么一个答案,整个人都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顿时僵在了当场。 ☆、第059章 长安姑娘 沈铉勉强撑着身体走出了光明殿,等瞧见了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一个松劲儿差点软了腿。幸好那几个小内监都是聪明的,立刻不着痕迹地扶住他,生怕被别人瞧出什么把柄,到时候又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出沈铉所料,第二日二皇子就被叫到了光明殿,连在宫外建府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他被今上狠狠地呵斥了一顿。 “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笨的?你当真以为把老六断袖之癖这事儿传得天下皆知,你能有好处?丢脸的是谁,是整个皇族!而且你都没有调查清楚事实,老六喜欢的卫侯府的嫡姑娘,跟卫长安这个未来小舅子走得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今上往常不是一个喜欢多话的人,但是面对二皇子的时候,也忍不住要多念叨几句。 面对优秀的儿子,他不会多话,面对特别像他的儿子,他也不会多话。唯有面对二皇子这个败家玩意儿的时候,他才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忍功,非要呵斥几句才行。 “父皇,儿子也是担心老六,想着赶明儿就告诉您。这消息也不知道被哪个爱嚼舌根地透露了出去,儿子回去之后一定严查,给六弟一个交代,以后也不会再犯了!”二皇子自知理亏,也不敢有所隐瞒。 既然今上这么问了,肯定是已经查到他头上了,他只有认错的份儿。 “行了,你忙好你的府邸吧,别去小六那边说了,免得他心里还不舒坦要刺你几句。你就傻人有傻福,没什么不好,这次秦家的郡主都被你抱得美人归了,还是那丫头亲自到我面前说要嫁给你。你对人家上点心,别把那少得可怜的心眼子用来坑害自家的兄弟身上,最后被坑的往往都是你自己!” 今上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又多念叨了几句。 其实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烦了。人常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位英明的九五之尊,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生出来个这么蠢的儿子,而且一次次刷新智商下限,还都没把自己折腾死。 二皇子几乎被臊得面红耳赤,差不多年龄的皇子里面,今上就喜欢对着他喷火,说话一点儿余地都不留,浑然不顾这个儿子已经快要成亲了。 “父皇,儿子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日后郡主嫁给儿子,要入宫请安的时候,您能不能不当着她的面儿说我。如果想要教训我,等她离开了,儿子跪着听您一整天的教导都没有任何问题。” 二皇子低着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请求道。 今上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得事情,用如此严肃的口吻来说。正在耐心等着,没想到最后竟然等来了这么几句话。 “没出息的东西,跪安吧!”他气得差点冲过来给他几脚,摆摆手让他退下去,连眼睛都闭上了,明显是眼不见心不烦。 *** 卫长安这几日很焦躁,六皇子那边只是回了个一切安好的消息,倒是再也不相约一起出来了,六皇子明显就是收敛了很多,看样子今上那边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公子,宫里头传出消息了,六皇子说今日能跟您见面,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说。”青梅快步跑了进来,急匆匆地把方才青纸让她传来的消息说出来。 卫长安愣了一下,脸上立刻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麻利地让下人收拾一新,立刻就往外面走。 “今儿不乘马车了,骑马。”卫长安简直一颗心都恨不得飞过去,看了一眼停在外面的马车,至极就翻身上马,猛地抽了一下缰绳,就飞奔出去了。 她一路驰骋,直到了人多的街道上,才稍微减缓了速度。 看着就在不远处的悦客居,卫长安的嘴角不由得轻轻扬起,到现在她才有些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受。 正在她愣神的时候,忽然一道破空的闷响声“嗖”地一下子传来,卫长安立刻偏头去躲,却还是被一个东西刮到了发髻,紧紧束住发髻的绳带断裂了,满头的青丝垂落。 卫长安皱了皱眉头,一来就冲着她的头而来,看样子是要置她于死地。 还不等她细想,一群黑衣人直接冲她飞了过来,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长剑,动作极其麻利,显然是武术卓群的刺客。 “啊啊啊,杀人啦!”街上先是安静了一下,然后猛地炸开了,一个个尖声惊叫往后躲。 原本繁荣热闹而井井有条的街道,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几乎所有人都在尖叫,无论是小贩还是普通百姓,都在疯狂地往两边跑去,就是为了远离这些拿着剑刺客。 卫长安已经拔出宝剑迎敌,身边的小厮和护卫们也都出手,不过人数上并不占优势。 “刺啦——”一声,卫长安的肩膀处中了一剑,不过并没有伤到她,只是把那边的衣衫给割开了。 她的眼神里隐隐有几分急躁,手上出剑更快,好几个围攻她的刺客,一下子也不好近身。 “刺啦——”又是一声,这一剑是从斜侧方刺过来的,直接从她的胸口滑过,流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卫长安皱了皱眉头,这些刺客一窝蜂涌上来,似乎并不是来取她的命。因为她没有感觉到多少杀气,而且这些刺客的武艺不弱,卫长安对付两三个还勉强,但是面对四五个早就不敌了。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来杀她的,恐怕现在早已联手把她变成了一具尸体了。 “刺啦”这回她另一边胸口处的衣衫也被划开了,卫长安下意识地低头,她的心底隐隐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果然等她的身上有了这三道长长的划痕之后,那些黑衣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立刻停手后撤。 还不等卫长安做出反应,竟然从旁边的二楼窗口冒出一盆水来,直接泼到了她的身上。 “哈,卫侯府的大公子竟然是个女人!”对面忽然传来一道低沉而悠远的声音,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黑衣人,他的声音传播得很远,那些忙着逃命的老百姓好多都听到了这句话。 有几个离得近的,直接吓得停住了。 卫长安心里一片片发凉,她终于知道,这些刺客的确不是来杀她的,而是要她当着京都整条街人的面,暴露她的女儿身,甚至还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 那三次戳刺,留下的划痕都很长,她前面的胸衣都被割开了,现在一盆水浇下来,恐怕已经束缚不住她胸前的两团不同于男人的形状了,只怕她这次真的要丢尽颜面。 这一世的女儿身暴露,还不如上一世呢!至少上一世她还留得清白在,这次完全可以上山和杨夫人作伴了,被这么多人看去了些许暴露的胸口,恐怕她真的该以死谢罪了。 就在这个瞬间,卫长安的脑海里滑过无数悲惨的念头。 “怎么这么不小心?”忽然感觉一个重物落在她的背后,一件披风盖在她的身上,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卫长安的心落回去一半,她稍微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在发抖,那盆冷水浇下来当真是透心凉。 她身上披着的披风,明显是男人穿的,很大直接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特别是胸口处捂得严严实实,一丝不漏。 沈铉的亲兵也跟着追向那些刺客,沈铉抱住了卫长安,看着她不停发抖的样子,心底生出了几分恼怒和疼惜。 “没事儿了,别怕,没人看到你。”沈铉就在她的背后,轻轻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甚至他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伸了一只手到披风里面,慢慢地摩挲着卫长安的后背,似乎在给她力量一样。 原本绷得紧紧的卫长安,此刻也稍微放松了身体,弯下腰轻轻地倚靠在他的怀里。 男人的手掌很温暖,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抚着她颤抖的身体,和一颗极其不安定的心。 是谁看破了她的女儿身?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揭露? 恐怕背后那人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还会想尽各种方法来拆穿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别害怕,长安。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借此机会主动承认你的女儿身,你没有建功立业,父皇也没有见过你,卫侯府更没有请封你当世子,所以不算欺君之罪的。卫侯府的其他人也不会被牵扯进去,你只需要想要等你恢复了女儿身,如何应付府里的人和事儿就好。” 六皇子牵扯着缰绳,慢慢地在街道上走,不时有几个路过的百姓偷偷抬眼打量。但是只能看见长安公子低着头坐在马背上,身上黑色的披风把她所有的身体都遮住了,连今儿他穿什么衣裳出来的,都没人能瞧得见。 “一切都有我在,等你在卫侯府稍微稳妥了,我就跟父皇求旨赐婚。”沈铉见她的神情还是透着十足的阴郁,心里对那些刺客更是恨之入骨,但是却丝毫都不能表现出来,还得拿出最大的温柔态度来安抚卫长安,只希望她不要将这些事情挂怀于心。 卫长安轻轻点了点头,她长长地输出一口气。等到远离了喧闹的街道,到了人少的地方,她才敢彻底地放松自己,完全倚靠着六皇子。 ☆、第060章 我来疼你 直到春仪院的房间里,卫长安才真正地放松下来,她依然死死地抓住披风,整个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女儿身却扮作男儿,这件事情是卫长安心中永远的软肋。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六皇子诉说此刻的心情,平时她可以毫无忌惮地作长安公子,但是一旦知道有人在想方设法揭穿她的女儿身,她就有些畏手畏脚的。 整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的,看谁都像是要把她拆穿的人,当然她更害怕被拆穿的那一刻,她该如何面对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恐怕到时候就会千夫所指了。 “喝杯热茶。”沈铉倒了一杯热水塞进她的掌心。 卫长安现在所受的精神打击有些大,之前她十五岁生辰时,六皇子带她去围场的时候,也是遇到了刺客追杀,当时情况比方才的凶险千百倍,但是她都撑过来了,而且从来没有见到这种失魂落魄的神情。 热气氤氲在卫长安的脸上,她捧着热茶,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热气一般,轻抿了一口就咽下去了,眼神放空,似乎在发呆。 沈铉皱了皱眉头,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既希望卫长安的女儿身不要被爆出,能拖多久是多久,毕竟他们两个都没有想好应对的策略。另一方面又希望爆出也好,至少不用再让她一直伪装下去,承受这样巨大的压力。 最终看着卫长安如此纠结的心情,六皇子还是倾向于后者。他不愿意再让卫长安承受一次这样的煎熬,不可能每一次别人下套的时候,她都能躲过的,真的变不成假的,假的也成不了真的。 “长安,你要不要回去与家中长辈知情的人商议一下?我准备向父皇说明,求他降旨赐婚。你不能再这样担惊受怕下去,无论有什么后果,我都与你一起承担!”沈铉下定了决心,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卫长安稍微一愣,她原本还惊慌失措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原来心里头那种胡思乱想的念头也都停止了,只是傻傻地看着他。 “不,你要是说了,就很有可能与那个位置无缘了。我自己去说。”卫长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摇头制止。 看着她这副急切的样子,沈铉竟是轻扯着嘴角笑开了。他眉眼弯弯,像是看到了十分令他欣喜的东西一样。 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即使两人表明心意在一起之后,六皇子也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往常严肃正经的面容,完全变得柔和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眸,让人看了总觉得会有压力,此刻却是闪着耀眼的光芒一般,深深地吸引她。 沈铉张开手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慢慢地摩挲着她的肩膀和耳廓,低声道:“不要想太多,你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但你依然是个姑娘。姑娘家是什么,要被娇养大的,更何况你是嫡长女,更是该被别人捧在手心里。这么多年,你一直当个所有苦都自己吞的长安公子,今天,我把你当个娇娇女来疼!”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在这一刻像是把他身上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了她。这一句句话,像是冬天在冰天雪地里燃烧的烈火,迅速驱走严寒,将那股炙热和力量感带到她的全身。 卫长安听了这句话,忽然就有些鼻子酸酸的。 她虽然一直在安慰许氏,一直在觉得撑起大房挤走三房是她应该做的,不然无论是她还是身边的至亲之人,都会不得善终。但是偶尔她在无助的时候,也会想问,为什么偏偏是她要承受这一切? 祖父一生戎马,军功无数,却在最辉煌的时候回了卫侯府,至此丢下贤妻稚儿一心与明姨娘你侬我侬。她的二叔天妒英才,早早离开人世,她的父亲也是仕途平平。就连三房平日里看着嘚瑟,其实什么都没挣到。 整个侯府似乎都被什么抓住了,始终挣不开枷锁。 这背后的人得有多么通天的手段,才能将一个侯府控制?这样的人又岂是她这个侯府里的晚辈能够抗衡的? “我——”卫长安张口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她的鼻子酸到不行,甚至感觉视线都被模糊了。她不停地往六皇子的怀里钻,双手抱住他的后背,两个人贴得密不透风,她想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 “好孩子,你别怕。我都说了,你还小。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着。不要小瞧了男人,男人岂是那么好当的,你个姑娘家就该整日里想着吃什么穿什么就好。其它的都交给我!” 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拱,沈铉不由得轻声笑开了。 “你别看敏敏好像脑子不灵光,整日就爱戳别人的痛处。但她是被父皇捧在手心里长大,衣裳一大堆,吃的也各种各样,她要是高兴了,全宫的人都是她的玩具,她要是不高兴了,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出气筒。我现在能给你的不多,但至少我能把我自己给你!”沈铉依然紧紧地抱住她,双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的动作轻柔,就像是幼时奶娘哄着她睡觉一般,温馨而无害,只有对她浓浓的守护和爱意。 “你,你别说了!”卫长安有些不好意思,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她此刻都不敢眨眼,只怕稍微闭一下泪珠就滚下来了。 沈铉这还是头一回听到她用这种撒娇的有些扭捏的声音说话,完全就是窝在怀里的小姑娘,心里觉得新奇至极,嘴上的笑声也不少。 “怎么,害羞了?我说这话的人都不害羞,你只管听就好了。以后你要是不开心了,我就带你出去打猎。想猎兔子就猎兔子,想杀豺狼虎豹,我们就一起围守。实在抓不到了,我还可以让人把这些东西捉给你。我会疼你,给你买衣裳送胭脂,不会有人因为你是女子,就敢欺负你。也不会有人因为卫侯府大房势弱,就敢逼迫你!” 沈铉放下一只手,抓住了卫长安的,与她十指紧扣。 两个人的掌心相贴,那种温暖又安全的感觉再次袭来。 卫长安终于还是落下泪泪,她只是无声地哭泣着,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显然是不想让沈铉知道她已经哭了。 不过她哭泣时不停在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 “等日后你我的愿望达成,就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儿了。怎么哭了?”沈铉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察觉到她身体的抖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卫长安当日遇刺的事情,早就传到了各个打探人的耳朵里。 卫侯爷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准备去后院守着明姨娘,听到这件事儿,他的眼眸里闪过几分冷光。 “侯爷来了,听说这几日要下雪了,妾正准备东西要采雪煮茶,到时候茶汤的味道肯定好。”明姨娘听到通传声,正跟着身边的几个丫头准备罐子。 “你们都下去,我跟明娘有话说。”卫侯爷并没有搭腔,只是让这些人都退下。 听到他的口气不太好,明姨娘才抬起头来,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今儿长安去街上被刺客袭击,却没有杀她,只是想要拆穿她的女儿身。这件事情里面,你有插手吗?”卫侯爷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甚至为了逼迫明姨娘说实话,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她的。 明姨娘愣了一下,转而脸上僵硬了片刻,才低声道:“我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难道大公子是个姑娘吗?这也真是欺瞒得太久了。” 她视线转移,直接低头继续整理那些罐子,没有再看向卫侯爷。 “不是你就好,因为我打算用我这条老命,去今上那里换我孙女的命。你好自为之!”卫侯爷见她这样儿,心沉到了谷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的后脚还没跨出门槛,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卫侯爷连头都不回,就继续迈着大步离开了。 明姨娘看着他的背影,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慌张,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喊出来。 *** “公子,如何?”青菊看卫长安穿着与出去时不同的衣裳,立刻就小跑着应了上去,满头都是汗水,嘴唇都紧张得发白了。 卫长安轻吸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了一下,直到最后回了她自己的院子,才低声道:“成败在此一举。一切还要看今上的意思,只希望今上不要厚此薄彼,如果光顾着追究我是男是女,却不去追究背后之人,那么这一切的安排就打了水漂,甚至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整个人也显得很紧张。她的眼眶还有些红肿,之前在客栈光顾着和沈铉抱头痛哭,一个心疼地安慰,一个作死地诉说,差点忘了正事儿,若不是外头有人提醒时间不早了,说不定这两人早就滚到一起去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殿下不行的话,还有侯爷。方才侯爷去了皇宫,临走之前派人来,说等你回来告诉你一声。无论你是嫡长孙,还是嫡长孙女,他都会帮你达成所愿!”青梅立刻走上前来替她打扇,轻声地安抚着。 一旁的青竹和青兰一个打水进来替她净手,另一个准备了一套宽松的衣裳让她换。 ☆、第061章 沈铉被打 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她有些不确定得问了一句:“祖父去了皇宫?” “是啊,侯爷还是很重视公子的,少说也有好多年未踏进皇宫了,这次为了您亲自求见今上去了。只盼望今上能多多谅解。”青竹一边替她擦手,一边轻声地说了一句。 卫长安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她的眼神放空,脑海里却闪过很多事情。 在卫长安的印象里,她就没见过卫侯爷去皇宫,今上也从来不召集他。就连逢年过节,今上大宴群臣的时候,卫侯爷都找各种借口不去,年年如此,今上也从来不追究,好像京都里没有这个侯爷似的。 “公子怎么了?”青兰找好了衣裳,却不见卫长安起身,依然坐在那里发呆。 卫长安回过神来,她轻笑了一声:“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干坐着等的滋味儿太不好受了。” “公子这是什么话,您倒是想见今上,今上能见您吗?当然得是六殿下和侯爷帮您传达。”一旁的青菊倒是嘴皮子快,立刻接上话了。 卫长安被她逗笑了,看着青兰拿着衣裳给她换,忽然眼睛一热,指着这衣裳道:“换了吧。我记得娘亲每年都有给我做几套裙衫,挑一件出来穿。” 四个丫鬟都愣了一下,青竹立刻点头,跑去拿衣裳。 卫长安慢条斯理地散了发冠,坐在铜镜前看着青梅帮她梳着姑娘家的发髻。 “青梅,你手抖什么?”卫长安轻轻地笑开了。 青梅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她的眼眶红红的。若是平时,青菊肯定是要来笑她的,但是今儿那丫头躲在青兰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偷瞧,根本顾不上嘲笑她。 *** “你说什么?卫长安是个女人,你喜欢的卫家嫡姑娘就是她?”今上扬高了声音质问他,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六皇子依然还是跪在大殿之内,他再次冲着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磕了个头,沉声道:“启禀父皇,是这样的。但是有人想要当街暴露她的女儿身,这是儿子所不能忍受的。儿子要娶她为妻,父皇可以随意处置儿子,只希望不要牵连到她的头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朕之前就说过,你可以娶卫侯府的姑娘为侧妃,但是正妃要另作他选。还有她女扮男装,朕处置你做什么?你昏了头吧,见到女人就直不起腰了?还牵连到她的头上,本来就是她的错!” 今上还没听他说完,就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摔了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那精致的茶盏一下子就在沈铉的身边摔碎了。 今上几乎是暴怒,他圆瞪着双眼,看向沈铉的时候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儿臣心意已决,万望父皇成全。”沈铉低垂着眼睑,他本来就不擅长解释,说到最后索性直接匍匐在地上恳求今上,并不再多说。 但是今上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大了,他一直十分不满,甚至还喘着粗气厉声地质问沈铉:“你告诉朕,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就因为卫侯府的大房没男孩儿吗?所以他们为何要用公子的身份瞒天过海,占了长这个排序,是怕侯府被三房抢走吗?” 今上十分激动,他的问话一字一句都喊得极其响亮,显得咄咄逼人,甚至他对卫侯府大房和三房的纷争都了解得如此清楚,显然早就在关注卫侯府,而且还是知之甚深,张口即来。 沈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眉头紧紧蹙起,心底盘算着今上究竟了解多少。 “小六,你告诉我朕。卫侯府这么做,是不是不信任朕?觉得如果大房没有嫡子,朕就会下旨把世子之位给三房?朕有那么糊涂吗?最后还不是卫侯爷上奏请封世子,朕才会同意,他一日不请封三房的人,朕自然永远不可能同意把爵位给三房。最后定夺的是卫侯爷本人,他们为何要这样瞒天过海?是不是都想造反?” 今上大步地从龙椅上走下来,到了沈铉的面前,几乎一字一句地问道。 沈铉心里有些慌,今上压迫的气势直逼而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让他更加狐疑起来。 今上的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像是激动过度了。往常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早已灰飞烟灭,变成了十足的癫狂。甚至连他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扭曲和狰狞。 “回答朕,他们是不是想造反?” 今上蹲下/身来,保持着与他平时的状态。 沈铉下意识地摇头,看着今上那双赤红的双眼,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但是他依然坚定地摇头。 “你已经被他们府里的卫长安所迷惑了,你不配当朕的儿子!”今上的眉头猛然皱起,眼神之中闪过几分显而易见的厌恶,他站起身猛地抬脚踹了过去。 沈铉一下子被踹得摔倒在地,他的胸口很疼,今上显然是用了十分的力气。而且在暴怒之下,今上明显失去了理智,已经真的不把沈铉当成他自己的儿子来对待,倒是好像被他背叛了一般。 “父皇,卫侯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插手过朝中之事,就连平日的宴会都未曾参加,甚至出门都很少。他不可能造反的!”沈铉现在的心跳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他的周身有些发冷。 因为他有预感,别提他与卫长安的亲事了,就连卫长安的性命都堪忧,甚至还变成了最糟糕的状态,整个卫侯府都有可能遭殃。 这次恐怕是他们料错了,幸运女神没有站在他们这边,而是倒向了敌人那方。今上听到卫长安是女扮男装之后,也不管其他事情了,什么背后想要陷害卫长安的人,他根本提都不提,似乎直接忽略了。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跟卫老头有来往,他难道就不能私底下跟那些武将有牵扯吗?他当初在战场上立了那么多功劳,那些只懂得蛮力没什么脑子的武将最服他了,他要是一声令下,是不是就能把朕从这位置上拉下去了!” 今上指着台阶上面的龙椅,做了个往下牵扯的动作。他甚至直接拉住沈铉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拖起来,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不让他有任何可以逃脱的机会。 “父皇,您是真龙天子,命定的九五之尊,没有人能拉得下来。这明显是有人想陷害卫侯府,让卫长安的女儿身当众暴露,您雷霆震怒之下,灭了卫侯府的满门。那么得意的人只会是那个刺杀卫长安的,或许他才是最终的得利者,借用您的手将卫侯府大房灭掉,那么获利的人就成了其他人。请父皇三思!” 沈铉被他拉起来,也是一动不敢动。 父子俩这样面对面,沈铉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今上脸上狰狞的表情,甚至由于他过于激动,眼角都被气得抖动起来。 他已经竭尽全力在替卫侯府的大房开脱,这件事情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和卫长安早就商量过了,如果有人要拆穿她的女儿身,那么他们就顺势而为,帮她解开这道枷锁。 只是两人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利用刺客这一条,要当众揭露,让京都街道上的百姓都看清楚。所以卫长安在真正的面临时,才会有些慌了手脚。 沈铉没想到的是,今上反应那么大,而且想象力丰富,一件卫长安女扮男装的事儿,最后竟然被定论为卫侯府谋反。 这两件罪责简直天差地别! “够了,你不必解释。来人,六皇子目无尊卑,不辨忠奸,罚二十棍,不得包庇手软!” 今上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最后却还是扬高了声音让人把他拖出去。 沈铉的身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更多的是心里涌出了无数的失望。他的父皇最后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他已经多久没有杖责过了,没想到都快要到弱冠的年纪,却被拖出去杖责。 沈铉垂下眼睑,眼神里闪过几分冷意,又多了几分笃定。 几个太监进来了,抓着六皇子的胳膊,道了一声“得罪”,就把他架出去准备杖责。 “啪——啪——”外面传来一声声缓慢而沉重的责打声,明显是木棍抽打在*上的声音,想必一定很疼,但是沈铉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今上在光明殿内来回地走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暴躁的边缘,他甚至毫无形象地抓着龙冠,似乎要把它从自己的头上扯下来一般。 “卫老头又要做什么妖?那个老东西生出来的小东西都不懂得安稳,明明是个小姑娘,竟然装了这么久的男人,还勾引朕的儿子,想嫁到皇家来。小娼妇跟她祖母一样!” 如果这时候大殿内还有第二个人的话,一定会惊讶地发现今上十分不对劲儿,他整个人都处于暴走的状态,甚至一双眼睛通红一片,像是被蒙了一层血雾一般,快要滴出血来了。 “皇上。”外面传来内监总管的呼唤声。 正在不停迈着步伐走动的今上,像是被谁唤醒了一般,眼中的血雾渐渐淡去,他伸手扶正了自己头上的龙冠。 “什么事儿?”今上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静泰然。 “卫侯爷求见。” ☆、第062章 春秋大梦 “你说谁来了?”今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诧,显然是完全没想到。 “回主子的话,是卫侯爷求见。奴才不知晓您见不见他,特地来通传一声,他说有非常重要事情跟皇上说,请您一定见他以一面。”外面尖细的声音再次传来,声音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个内监总管就是上回被沈铉买通的李总管,此刻他的一根小手指缩在衣袖里,慢慢地摩挲着里面揣着的几张银票,心里面叹息连连。 钱这东西真好,只是希望下回还有命收。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六皇子被弄得横趴在凳子上,行刑的侍卫都是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再加上有皇上的命令,一个个下手都非常的重。 希望六皇子能挺过去,下次还给他带来这样的好生意。卫侯爷也是上道之人,可惜总是不被今上看好。哎,今上也老了,想了这么久还没个答案,不过见一面老侯爷,又不会要了命。 李总管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念头已经飞到十万八千里了,简直绕了十圈后宫还多。 “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究竟要说什么!”今上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先让人进来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让外头行刑的人暂时停下。那老东西要进来的时候,再给朕继续打!让他看看他家小娼妇害得我儿有多惨!” 还不等李总管回复,里头的人又再次下了命令来,显然是对卫侯爷恨到了极点。 李总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再次捏了捏衣袖里的银票,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这银票拿得安心,用的放心! 两个小太监进去,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茶盏碎屑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替今上将龙袍龙冠整理了一番,争取保持着今上最好的精神状态迎接卫侯爷。 沈铉其实已经有些眩晕,这些侍卫被专门训练过,几乎几棍子下去就见血了。他现在估计已经皮开肉绽了,若不是本身的忍耐性比较好,恐怕此刻他已经想哭了,真的很疼! 棍棒停下来了,他还以为已经打完了,但是那些行刑的人并没有把他放下来。 “殿下,您先喝口水。”一个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偷偷地去要了一碗水,小心翼翼地喂着他喝下。 沈铉已经迷迷糊糊了,他勉强喝下一碗水,润了润喉刚想让人放他下来。没想到还不等他开口,那边的棍子再次落了下来,依然是那样重的力道,几乎棍棍见血。 卫侯爷就在这时候走了过来,看到光明殿外面被杖责的人时,他整个人愣了一下。 “六殿下。” 沈铉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一下子跟他对视上了。两个人都是有些震惊,转而又有些心凉。 沈铉低下头去,趴在凳子上没有出声。 卫侯爷看了一眼他血肉模糊的后背,只觉得胸口激起一腔怒火。六皇子为何会被杖责,他的心底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了,没想到今上会这么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这么重的手。 “老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卫侯爷进入殿内,直接跪了下来,高声喊着口号。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猛然在殿内响起,就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气势十足。 今上正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猛地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惊了一跳。整个人都弹了一下,像是要从龙椅上站起来一般。 “有卫侯府大公子那样的人,朕恐怕是万岁不了了。”今上手撑着下巴,轻轻地眯起眼睛,半是嘲讽地冷笑道。 卫侯爷整个人僵了一下,忽而肃了面色,抱拳道:“不敢。” “呵呵,卫侯爷有什么不敢的?当年雄姿英发,如今这么多年未见,你也老了啊,武师父。”今上猛地冷笑了数声,忽而目光凌厉地看着他。 卫侯爷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都是带着几分气势,互相碰撞。 “殿下!”卫侯爷猛地大喝了一声。 今上真的感觉心里一抖,这一声大喝让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卫侯爷也是这么称呼他的。他的气势有些弱了下去,幸好卫侯爷喊完这句话,就直接低下头去,否则今上肯定心里更加窝火。 他方才真的认为卫侯爷要上来揍他,就跟幼时他随着卫侯爷习武的时候一样。那时候,卫侯爷是今上的武师父,要求严苛,每次总是把今上训得趴在地上才罢休。 “侯爷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灵活了,朕已经不是太子了。”今上勉强轻咳了一声,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了嘲讽的状态。 “皇上,老臣恳求您放过臣的孙女,她的确做错了事情。但是她才十五岁,当了十五个念头的儿郎,连个及笄礼都没有办。您当可怜可怜老臣,这辈子没有嫡孙,唯有两个嫡孙女,妻儿早死。老臣愿意用这条老命换她的后半生,求皇上成全。” 卫侯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向皇位上的人磕头,脑袋碰到地面上,发出“碰碰”的闷响声,让听到的人心惊。 今上冷眼看着这个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老人,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卑微的一面,心里泛着一股复杂的情绪,有畅快也有遗憾。 “你是没把你的明姨娘算在内了,也没把三房算在内了。朕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的三儿媳给你生了一对龙凤双胞胎。你是不是觉得明姨娘是朕派过去的,所以你从来不把她生的孩子当作后代看?”今上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语气依然是那样咄咄逼人。 卫侯爷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声道:“臣不敢。老臣的确是老了,近来两眼昏花,都快不认识人了。只求皇上满足老臣的最后一个心愿,老臣也该下去陪着早死的妻儿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调甚至都是打着颤。老侯爷身为武将,很少有如此动情的时候,此刻他在皇帝面前,表现出的视死如归,正是在表示他的决心。 他真的愿意一命抵一命,拿他这条老命,换取卫长安的女儿身能够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 “呵,武师父不愧是战场上的智多星,连在这方面都十分了得。打不过就逃是吗?朕活了这么久之后,才发现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某些时候,死亡反而是最容易的选择。你想死得痛快,就没有为你活着的妻儿考虑过吗?” 今上依然是不依不挠,很显然卫侯爷连死都难。 “卫侯爷还是好好地活着吧,要不然你死后,这卫侯府交给谁啊?总不能交给你那不孝的三儿子吧?朕看你不必死,老眼昏花不认识人倒是真的!”今上轻嗤了一声,直接拍案定下了。 “长安恢复女儿身,恐怕也嫁不出去了。在京都里的名声绝对不会好,求皇上送佛送上西,赐婚给六殿下。”卫侯爷踌躇了一下,最终双眼一闭,再次磕头求旨。 今上看着他这样,冷笑了一声,直接将桌子上剩下的茶壶都摔了出去。他抬手直指着卫侯爷,恨声道:“卫侯爷,朕敬你曾当过朕的武师父,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的孙女没人娶要成老姑娘了,就来祸害朕的儿子了吗?” “他们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上苍会感恩皇上能够声明大义的。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婚。又或者皇上是准备让六皇子,迎娶老臣另外一位孙女长娇吗?” “放屁!卫长娇当着你们侯府下人的面儿小产,不仅失贞而且失德,你让朕的儿子娶她,其心可诛!其心当株!” 今上不等他说完,就恨声地吼道,桌子被他怕得啪啪作响。显然今上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连不雅的字眼儿都蹦了出来,完全失态。 “皇上恕罪,老臣只是斗胆猜测。老臣明日就请封老三当世子,扶正明姨娘,让夫人自请下堂,只求皇上给老臣的子孙们留个全尸!”卫侯爷的眼皮跳了跳,他的心里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这种刺激的方式。 “滚,给朕滚!别以为朕真的不敢灭你满门!你要是想追随齐家的脚步,朕不会吝啬成全你!卫家的姑娘也想进宫当皇子妃,做你的春秋大梦!滚!”今上果然暴跳如雷,一脚踹在了桌子上,发泄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 他再次喘起了粗气,双眸渐渐泛红,那种狰狞而扭曲的表情重新显露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卫侯爷,说不定他现在就下来暴打一顿了。 这老东西实在太混账了! 卫侯爷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最后行了一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即使舍下老脸,以命相抵,也终究没能让卫长安得偿所愿。 殿外已经不见六皇子的身影了,连那条凳子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滩还没来得及打扫的血迹。 “侯爷慢走!”李总管见他出来,轻声地说了一句,做了个请的动作。 卫侯爷点了点头,慢慢地往宫外走,背影萧条。 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他已经有数十年未曾踏入了。红砖黄瓦恢弘依然,只是当年那个和先皇纵马而过的勇猛大将军,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佝偻老人,一步步慢慢地走出去。 这里见证了他曾经的辉煌,也见证了他如今的落魄。 皇权至上,鲜血淋漓。 ☆、第063章 堪比神仙 “咳咳,来人,咳咳!” 卫侯爷走了好一会儿,殿内才有动静,今上咳嗽得十分严重,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就连呼唤人的声音都虚弱得可怕。 李总管立刻带着几个小内监走进去,就见今上歪坐在龙椅上,显得极其疲惫。整张脸都苍白如纸,眼睛下面也泛着青色,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精气似的。 “皇上,您怎么了?消消火,六殿下年纪还轻,难免莽撞了些。”李总管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尖声尖气地安抚道。 “那小畜生人呢?”今上灌了几口茶水,才缓和了过来,气恼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六殿下直接被打晕过去了,几个奴才抬他回宫了。” “他那么能耐,翅膀硬了就想着忤逆朕了。最近不许他再出宫,除非他断了要娶卫家女的念头!”今上冷笑了一声,他厉声说了一句,态度十分的不容置疑,显然未来几日,六皇子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派人去查,要卫长安暴露女儿身这事儿,究竟是谁做下的!明线暗线都给朕查清楚,只要是沾手的,一一汇报给朕!” 今上眯了眯眼睛,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大力地拍击着一旁的桌子。新端上的茶盏,再次被他拍得摇摇晃晃,险些将茶水都泼了出来。 “是。”李总管替他拍背的手停了一下,眼眸里闪过一道暗光,嘴角轻轻一勾。 要说皇上不在乎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对卫侯府的恨意,遮掩了对事实真相的判断。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要调查的,如果不是派系斗争,或者不是那些原本被他掌控却不听话的人做的,他是不会管的。 “咳咳……”交代完毕了,今上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只是咳嗽的情况却越发严重起来。 “去把敏敏找来。”他挥了挥手。 李总管立刻站起身来,带着一众太监宫女退了下去,直到十公主到了,都没人进去,一直守在外面。 “啊啊啊——”殿内忽然传来今上的吼叫声,外面守着的人连个眼皮都没抬,大家依然低眉顺目地站在殿外,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就连李总管,都只是用手拨了拨拂尘,顺带着揪下上面几根不结实的毛。他头一抬,又继续放空思维了。 卫侯爷真是可怜啊,之前的亲闺女嫁给了皇商,估摸着这回亲孙女被拆穿了女儿身之后,恐怕也嫁的不好。卫侯府不像之前那么得势了,一般的世家大族还真不敢娶一个这样的儿媳回去。 六殿下也可怜,被打成了那样儿,啧啧。估计得在床上扒一个月,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两腿前头那东西有影响,若是真的有影响,这宫里的主子中还能攀出一个亲戚来。 小畜生会不会以后断子绝孙了? “唔,唔。”殿内又传来今上颤抖的声音,不像是平日里威严无比的感觉,相反还透着几分粗喘,几分享受。 “父皇,舒服吗?”脆生生的女娃娃的声音传来。 “嗯,舒服!还是敏敏好。”今上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像是飘在半空中似的。 李总管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他装模作样地抬头看看天,然后猛地低头。心里默默地啐了一口,老畜生又在耍流氓了! 大殿之内,今上捂着胸口,毫无形象地歪倒在龙椅上。他翻着眼白,一声声地哼着,像是在经历什么和风细雨的情/事一般。但是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对劲,手脚一直在打颤,根本不受控制,甚至嘴角都是歪斜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这样狼狈不堪,甚至有些龌/龊的男人,哪里还见得到之前九五之尊威严的模样,多瞧上一眼都平添了几分恶心。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全身大红色的宫装,喜庆的像个年华娃娃,正是十公主沈敏。 此刻她一只手里拿着半块芙蓉香蕉卷,慢条斯理地吃着。另一只手里则捧着一个敞开的小匣子,里头放了粉红色的粉末,那粉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着,似乎还隐隐约约看到一丝白气。 殿内散发着一股子异香,十公主瞪大了琉璃似的眼睛,偶尔看看龙椅上快活似神仙的今上。 小匣子里的粉末见了底,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啪”的一声小匣子被合上了,激动异常的今上也清醒了过来。他做了一个美妙至极的梦,他抬手将自己收拾好了,又用锦帕擦干净脸和手。 “敏敏。”他轻声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像是被烟熏过的一般。 十公主手里的糕点吃完了,此刻她正在舔着自己手指上沾得糕点屑,听到今上的呼唤,不由得偏头看过去。 “父皇,还有事情吗?” 今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的目光有些痴呆,眼神都是放空的,像是在看她又像是不在看她。 对于他这副失态的样子,十公主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显然已经习以为常,用过这种药的人在极度的舒爽之后,都会有一段时间的痴痴傻傻,整个人都在放空。 椅子有些高,十公主坐到最上面,腿还能勉强地离地,慢悠悠地晃着腿,她显得极其惬意。 “以后这粉多放一些吧,时间好像有些短。”今上看了一眼摆在小桌子上的木匣子,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 十公主乖巧地点了点头,甜腻腻地说道:“好的,父皇。我可以稍微加一点点,不过用多了对您的身子不好。” 她伸出小手指,用大拇指的指甲在指头那里掐了一下,代表下次只能加这么一点点的粉末。 今上点了点头,忽而低声问了一句:“自从上次替卫长留去除过蛊虫之后,你六哥有再找你替卫侯府的人杀过蛊虫吗?” 十公主歪着脑袋想了想,立刻就摇了摇头:“没有啊,自那以后,六哥都忙得不见影子啦。也不带我出宫玩儿!” 今上若有所思地看向一边,他的神智总算是完全恢复了。 当晚,今上就已经收到了禀报,关于卫长安女儿身险些被暴露,都有哪些人参与了,李总管一一告诉他了。 今上收到消息之后,眉头就紧紧地蹙起,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重复地问了一遍:“除了明姨娘,还有人插手了?” “是的,千真万确。殿下虽然藏得隐秘,但是那些收买那些刺客的途径,的确是他派人通知的明姨娘。”李总管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又说了一遍。 今上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却努力忍住了,冷声呵斥了一句:“混账东西,朕不发火,一个个都当朕年老昏庸了。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事!” 今天晚上,对于卫侯府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各房都有各自的心思,大房更是灯火通明。 “长安,娘的长安啊。”许氏抱着她不停地在哭,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变成姑娘家梳的发髻,过了片刻再次哭起来。 她这动作都重复好几回了,卫长留和卫长如手拉手站在一边,不时好奇地打量着她。总觉得叫了十几年的大哥,忽然一夜之间变成大姐姐,这个刺激实在是有点大,而且还是弄得全府都措手不及。 卫长安一直在安抚许氏,她穿着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头上就戴着上回卫氏送她的簪子。 “娘亲,天色不早了,两位妹妹也要休息了,您还是先回去吧。明儿我们娘俩再说。”卫长安软下声音来,轻声地安抚她。 许氏并不听她说什么,只是越看她这身妆容,越觉得娇俏异常,再加上不用故意粗嗓子说话,一看就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只觉得心头发酸,抱着她不停地哭诉着。 “长安,我的儿啊。过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的苦,你总算能恢复女儿身。为娘这内心的煎熬也算是去了大半,只要你能嫁个好人家,娘这颗心就彻底放下了。娘的好姑娘啊……” 大半夜的,许氏的哭声十分的魔音绕梁,而且平时看着她软软的,一到了这时候,简直哭声震天,把周围几个人的耳朵都震疼了。 “伯娘,您看大——姐她脸色也不太好,想来这一日担惊受怕的,您让她好好休息。明儿指不定还要面对什么场面呢,所以养精蓄锐才是正理。”卫长如开口替长安解围,只是开口的称呼差点就喊错了。 一旁的卫长留也立刻加入进来:“就是啊,伯娘。您看大姐这眼睛下面的乌青,瞧着都让人心疼。明儿三房还要来闹,您就让她多休息吧!” 几个丫头都上来劝,好说歹说才把许氏说得不哭了,总算是同意离开。临走之前,卫长安对着两位妹妹投去感激的眼神。 卫长如和卫长留竟然都是一怔,总觉得看惯了卫长安的男儿装扮,猛然变成了姑娘家,十分的不习惯。 一行人出去了,青梅她们几个也松了一口气,屋子里总算是宽敞了些,一些体己话也好说。 “祖父那边可有动静?”她坐在梳妆台前,让青竹给她拆散发髻。 青菊小心翼翼地挪到她的身后,低声道:“没有,只是侯爷回来了传过一回,后来就一直跟明姨娘待在一处了,没有任何消息再传过来。” ☆、第064章 人定胜天 卫长安怔怔地看着铜镜,镜面里是一位双眉紧锁的美人儿。皮肤顺滑白皙,眉如远山,鼻梁挺直,唇若樱桃。只是那双眼眸里透着几分忧愁,让人想要伸出手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合上她那双眼睛。 “姑娘。”青梅替她拆散了头发,满头的青丝垂在后背,异常的黑亮顺滑,摸在手里都十分舒服。 “我们姑娘真美。”青菊似乎也看出了她不高兴,立刻凑上前几步,语调轻轻扬起,兴致高昂着声音说道。 卫长安冲着铜镜扯出一抹笑容,不过那抹淡笑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苦笑,只比哭好看一点点。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白皙的脸上抹了些许的胭脂,透着几分少女的娇态。只是落入她的眼里,一切都是徒劳。 “长得再美又如何,如果不能与沈铉定亲,还不是一场空。当男人和当女人有什么分别,早知道当时就避开这一场灾祸,不要选择这条路,我宁愿当一辈子男人,只要能和他见面就好。” 卫长安的声音很失落,甚至带着几分哀伤泄气的感觉。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找到好的安慰法子。 最后其他三个都瞪视着青菊,这小丫头片子平日里最有主意了,而且也主要是负责逗卫长安开心的,所以这一次自然也是要她冲锋陷阵安慰了。 青菊一开始还想抵抗,但是最后没有法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地开口了:“我的好姑娘,这大半夜的,您瞎想什么呢!您之前不是常说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您只要努力不放弃,就一定会突破艰难险阻跟六皇子在一起的!” 卫长安刚想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一脸无奈又无语地看着她。 “所以你也认为我不该再肖想六皇子,赶紧捡个猪肉摊子上的屠夫嫁了是吗?”她长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楚险阻心里这滋味,真是又想哭又想笑。 青菊听她这么说,有些发愣,傻傻地问了一句:“啊?姑娘,我是在劝你好的啊,你怎么咒自己呢!” “青竹姐姐,就说人努力就可以打败老天爷的,不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她一转脸,瞪大了一双眼睛,极其无辜地问向一旁的青竹。 青竹冲着她翻了个白眼,都不稀罕跟她说话了。青兰走上前来,伸手戳着她的额头,低声道:“你简直就是在帮倒忙泼冷水的,哪有你这么说话的?那是人定胜天!小蹄子,以后多学几个字能死啊?没得丢人。” “哦哦,人定胜天。姑娘,是人定胜天。您这么多年男人都当过来了,难道抢一个皇子当夫君很难吗?奴婢才不相信您呢!”青菊立刻改了口。 见她这样惊慌失措的模样,卫长安心底压抑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了不少。 *** “侯爷,你看这马上要过年了,也不知长德今年能不能回来?”明姨娘手里抱着暖炉,看着被冰雪覆盖的湖面,颇为遗憾地说道。 卫侯爷穿着厚厚的裘衣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冷漠地看向远方,并没有说任何的回话。 “侯爷,您能替长安向主子求情,就不能替长德也求一回情吗?即使这么多年来,妾的确做了许多错事儿,但是妾也是逼不得已的,主子有令,妾不敢不从啊!”明姨娘转过身,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 她哀怨地看着卫侯爷,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她,眼眶都红了,似乎随时能滚下泪来。 卫侯爷原本不想回答她,看她这副样子,冷声道:“不用去求了,我拿命换来了长安的恢复女儿身了。而且即使长德能回来,你也看不见他了。” 他依然是站在原地,眼神悠远眺望着湖面的尽头。 两个人呼吸的时候,都有丝丝袅袅的白气氤氲出来,明姨娘听到他最后一句话,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勉强扶住旁边的栏杆站稳。 “侯爷,您是什么意思?”明姨娘的脸上已经有些泛白了,她扶住栏杆的手十分用力,指节都凸了出来。 卫侯爷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明娘,我早就跟你说过,今上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今儿你是他得用的人,明儿他就能让你变成一具尸体,我们两个都是被他控制的可怜人,不如相互依存,日子也能稍微好过一点,可是你呢,总是不听我的!” 他的话音刚落,明姨娘就猛地站直了身体,双眼赤红,十分激动地喊叫道:“我还不够听你的话吗?你让我吃避子汤我就吃,一吃就是三十年,我只有老三一个孩子,身体都吃垮了你知道吗?你让我不要碰你的子嗣,我从来没有碰他们,否则,你真以为你的这些乖孙女们能活到现在?你捧在手心里的闺女,差点就嫁给隔壁瘸腿的了,是我向主子求情,她才能嫁给皇商。我所做的这么多,在你的眼里都不算什么是不是!” 明姨娘几乎是高声尖叫,再也不见先前温婉可人的风姿,倒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她高高昂起头颅,像是准备战斗的公鸡一样,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卫侯爷一直冷眼看着她发疯,直到她说完了在大喘气的时候,才长叹了一口气。 “以前的你,的确是很听话的。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心软,老三生下来的时候,我应该直接掐死他,这样也不会有现在阳奉阴违的你了。你错就错在不该对给娉婷下药,让她数十年来只有明华一个姑娘。你也不该给许氏下药,让她只能生出长安一人,你不该想着把四房叫回来,分大房的势力,虽然你没有得逞。你更不该教给长娇用毒用蛊,让她对着自家姐妹下手。” 卫侯爷也往前走了几步,一步步逼近明姨娘,一字一句都是对她这么多年作恶的控诉。 他的声音平稳而冷酷,他的面容丝毫没有笑意,甚至周身的杀气都丝毫不收敛,就这么完全地释放出来了。 原本气得发疯,恨不得冲上去与卫侯爷拼命的明姨娘,在接触到这种杀气之后,竟然被吓得腿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简直不堪一击。 那是一种厮杀过千军万马的杀气,仿佛地狱修罗浴血而归一般。 “你最不该的,就是太听他的话,不懂得为自己着想。他让你害了我的妻儿,你眼睛都不眨就让他们死于非命。老二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你怎么能忍心?” 卫侯爷慢慢凑近她,像是平常那样双手搂住她的腰肢,有力的臂膀像是两条巨蟒一般死死地缠住她,不让她有一丝挣扎的余地。 明姨娘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抬起头,有些傻傻地看着卫侯爷。对上男人那双冷酷而沧桑的眼眸,她瞬间感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甚至直接被冻成冰。 “你,你……”她死死地抓住卫侯爷的肩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我宠你是无奈,寸步不离是为了看管你。可恨我终究是个没用的男人,让这整个府邸都在承受那人的掌控,甚至连你这颗棋子都想着如何霸占卫侯府,鸠占鹊巢!我弄不死他,但是却能弄死你!” 卫侯爷的声音越压越低,到最后几乎是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说话。 明姨娘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想张口大叫,想要把卫侯爷杀死。 “我要告诉今上,你竟然一直知晓他是害你妻儿的人!今上说得对,你一定会造反的,你们卫侯府就是乱臣贼子聚集的狼窝!他一定会屠你们满门,一个不留……”明姨娘哆哆嗦嗦地叫喊着。 但是卫侯爷用尽力气收紧手臂,把她整个人都死死地勒住,而且是越收越紧,差点活活地把她勒死。 “你要是敢杀了我,今上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们全府还是死,全部都得给我陪葬!” 明姨娘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哭喊着,像是彻底疯了一样。 “侯爷,十公主到了。”一个小丫鬟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亭子里,轻声地通传了一句。 卫侯爷一下子松开明姨娘,猛地把她甩了出去,像是扔掉一件脏东西一般。 “咳咳,哇——”明姨娘摔倒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着,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就在方才她差点会认为自己被活活勒死,肋骨似乎都被弄断了。 “十公主来了,公主人呢?妾要告诉她一个大秘密,传达给今上。卫侯府没有一个好东西!”明姨娘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红着眼眶,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提着裙摆似乎就想跑过去找人。 一旁传话的丫鬟,像是看着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她。 卫侯爷轻笑了一声,掏出锦帕细细地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将锦帕朝明姨娘的脸上一摔,冷声道:“只怕你没命等着她传达后的结果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本候记得十公主的生母死前可是你们苗疆的圣女,听说她擅长无数种毒物,她的蛊虫天下第一,在苗疆里面无人是她的敌手。而她的女儿养蛊的天分奇高,在卫侯府这种地方出现,恐怕是来替叛徒或者不听话的苗女收尸的吧?” 明姨娘控诉的话语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彻底地瘫软在地上。 ☆、第065章 种什么蛊 “卫侯爷,这是你家姨娘吗?”十公主很快就提着裙摆,一路噔噔蹬地跑过来,颇为好奇地打量着瘫软在地上的明姨娘。 “是的,公主请便,老臣就不打搅你了。”卫侯爷冲着她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了。 十公主始终歪着头,仔细地观察着明姨娘,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被什么问题给困扰了。 “公主,公主,您去跟今上求求情。奴婢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卫侯爷要造反,卫侯府迟早会替代沈家统治苍国。公主,十公主,您帮帮奴婢去求情,奴婢这里有真凭实据,证明卫侯府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明姨娘看着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长相极其可爱,睁着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极其无辜地与她对视。 “十公主,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明姨娘轻轻愣了一下,以为十公主是不相信她,再次高声喊道。 她甚至跪行着往十公主面前去,轻轻地抬手似乎想要拉扯着十公主的裙摆。十公主还是保持着观察她的表情,直到明姨娘跪在她的脚下,小心翼翼地扯住她的裙摆,目光卑贱地看着她。 “哈哈哈。”眼前的小姑娘忽然清脆地笑出声来,开始抚掌大笑,看着明姨娘似乎听到了这世上最有趣的笑话,有些莫名其妙。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要找一个什么蛊种在你身上,才能显得有趣。现在我终于找到啦!”十公主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明姨娘的脸。 她的动作十分轻柔,落在明姨娘的脸上,还有一些酥麻发痒的感觉。不过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明姨娘稍微往后退了一下,似乎想要远离她。十公主却蹲下/身来,双手捧住她的脸,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甜笑。 “明娘,你的这张脸真漂亮,都已经四五十岁了,竟然还像二十几岁呢。眼角连细纹都没有哎,真可怕。好像一张假脸一样,你说这蛊是要先毁掉你的脸,还是只保留这张脸呢?”十公主十指轻抬,指尖完全地掐在了她的脸上,留下红红的印子,像是在捏泥巴一般。 小姑娘的声音很细,甜腻腻的,跟唱小曲儿似的。如果是在平时听着,肯定觉得异常悦耳动听,但是此刻只会平添几分恐惧感。 “不,不,不——奴婢要见今上,公主,公主饶命!今上,奴婢对您是忠心耿耿啊,你杀了卫家二老爷,卫侯爷都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啊——” 明姨娘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她想逃,从十公主的手里挣脱了之后,站起身就想跌跌撞撞地逃走。 十公主手一挥,身后几个一直充当空气的宫女,立刻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一般,一窝蜂地涌上来,直接抓住了明姨娘。 “啊啊——”明姨娘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在侯府的后院响起,但是却没有人理会。 “你们最近都尽量不要碰她,给吃给喝就行了。” 十公主随意地丢下两句话就走了,刚出了明姨娘的院子,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位穿着锦衣华裳的娇俏美人,外面罩一件月白绣花小披风,看着极其清新可人。 “十公主。”那位姑娘冲着她轻轻一笑,声音不急不缓。 十公主微微愣了一下,眼睛上下地打量了一遍,又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眼熟但是又认不出。 “十公主可真是薄情之人,上回见面还说要嫁给我,结果第二次见面,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卫长安噗嗤笑出声来,轻声地挑逗了两句。 十公主一拍脑门,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长安公子真的变成了姑娘家,我的新郎官!六哥说要娶你的时候,我当时就跟他翻脸了,他要娶女人也就罢了,还要跟我抢男人!现在好了,只有把你让给他了!” 十公主撅着一张嘴,极其不满意地抱怨道。 卫长安听她这么说,笑得更加开怀了,两个人手拉手往卫长安的院子走,直到确定她们说话不会被有心人听了去,卫长安才开了口。 “六殿下他究竟如何了?”她的语气十分急促,显然很担心沈铉,方才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变成了浓浓的不安。 “六哥他好着呢!吃好喝好,还每天都能趴在榻上耍,都不必早起跟着夫子学习的!也不用起早贪黑的练武,更不用请安了。”十公主立刻迫不及待地回答她,满脸都是羡慕的神色。 卫长安听了之后,却只觉得心里头一阵无语。这些偷懒不干事儿都是十公主愿意的,但是沈铉肯定不愿意。 “今上有没有继续责怪他?”卫长安现在也打探不到宫里头的消息,只能从十公主的嘴里问话了。 十公主眨了眨眼睛:“六哥不让我告诉你,本来这次的差事儿是给了八姐惩罚你们家姨娘的。但是六哥偏要我耍赖过来,他有话要跟你说。长安姐姐,我跟你讲,他脾气可大了,现在趴在床上一个不如意就要摔东西责罚人的,让我给他传话还板着一张脸,坏东西!” 她显然对沈铉意见颇深,噼里啪啦地就说出无数控诉他的话,脸上也是一副不高兴的神色。 “殿下说了什么?”卫长安急于知晓沈铉说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也透着几分焦急。 “长安姐姐,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六哥他人不好的,我五哥人更不好,唯一好的就是我二哥了,可惜被蕊姐姐先抢走了。要不我带几个弟弟给你见见,他们都十分可爱,以后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带着他们,他们现在年纪小好骗,以后等他们长大了,就让他们娶你!”十公主忽然拉住卫长安的手,极其认真严肃地说道。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忽然板着一张脸,卫长安觉得这个情况可能有点严重。但是偏偏她说出来的是这么一番话,怎么听都不像正经的。 十公主跟卫长留差不多大,她的弟弟都不超过十二三岁,是要卫长安玩儿养成吗? “十公主,我觉得六殿下人很好,不知他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卫长安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总算是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哼,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六哥说你好好在府里待着,他没有事儿!”十公主轻哼了一声,嘴巴撅得老高都快能挂油壶了。 她说完这句话,还没等卫长安给她任何反应,她就提起裙摆快步跑了出去。 卫长安看着十公主的背影,整个人都愣住了。所以十公主抱怨那么久六皇子剥削她,逼迫她来卫侯府传话,结果说的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过了半晌,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心里依然空落落的。 *** “姨娘。”一道轻轻的呼唤声响起。 床上明姨娘始终低着头,根本不搭理。 卫长安就站在门口,虽然是大白天,但是往常通光甚好的房间,此刻却是乌漆墨黑一片,窗户上都被弄了很大很厚的幕布遮上,一丝光都不露。 只有她站着的这个门,能让光线投射进去,却也瞧不清楚里头人。 卫长安皱了皱眉,她还没抬脚进去,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恶臭味儿,那种腐烂的味道,如影随形,像是一把钝刀一般割开她的思绪。 她差点都忘了,她自己的前世跟这种味道度过了极其漫长的岁月,熟悉得让她想吐。 “大姑娘,好姑娘,您就站在这外面说说话吧。这里头啊真是又臭又乱,十公主说了不让人碰她的,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啊!” 外头看门的几个婆子,都在小心翼翼地规劝着,她们这些下人除了送饭都不怎么敢进去,更何况是卫长安这样的主子。 “祖父进去看过吗?”卫长安扭头问了一句。 “看过的,不过明姨娘不想见侯爷,不停地大喊大叫。侯爷就没有再来了。” 卫长安又观察了片刻,就在她杵在门口这么久,都未曾见明姨娘有什么动静,好像已经死了一般,她的眉头紧紧蹙起。 “这是怎么回事儿?一动不动的。” “姑娘,就是这样儿的。这位前几日还大喊大叫,这几日跟蔫了的黄瓜似的,不出声也不动弹,就饭来了扒两口。” “进去,点灯!”卫长安没有说话,带头走了进去。 “大姑娘,这明姨娘真的不好看,人不人鬼不鬼的,只怕吓到您!”其中一个追进来的婆子,急忙地开口劝阻,显然是想劝着她不要看。 “无事。”卫长安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油灯被点亮,屋子里稍微亮堂了一些。 明姨娘坐在床上,倚靠在墙角上,双手抱着膝盖。她的发髻散乱,几乎遮住了全部的脸,往日顺滑黑亮的青丝,如今瞧起来极其干枯毛躁,甚至还有掉发的情况,不知道究竟是中了什么蛊。 卫长安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了她的手上,原本白皙的手上,全部都是大红疙瘩,密密麻麻的,一个挨着一个。 她咽了一下口水,猛然的视觉冲击还是挺大的。 “哎呦,这可比昨儿更严重了。大姑娘,您小心啊。”那个婆子也扫了一眼,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哆嗦。 卫长安扬了扬下巴,让她先行离开。 ☆、第066章 最后对话 卫长安先是唤了几声,床上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似乎已经丧失了行动的能力一般。 “姨娘,你慢一点走,说不定能在底下遇到你的乖孙子呢!”卫长安手撑着下巴,依然是看着她,轻声调侃了一句。 床上那个像是布偶娃娃一样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卫长安,那张脸和那双眼眸面对她的时候,卫长安只觉得自己像是受到了诅咒一般。 那张脸在腐烂,想必之前都是像手臂上一样生满了红疙瘩,如今却像是腐肉一样,一点点被烂掉,甚至连脖子上的皮肤都没有一块好的。 难怪屋子里的味道如此难闻,也难怪明姨娘不愿意见卫侯爷了。她都已经毁容成这副模样了,光瞧着她的脸,险些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卫长安愣了一下,不由得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总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十公主的蛊虫竟然如此霸道厉害,让人从心底产生一种恐惧感。 “你,你……”明姨娘抬起头,她似乎想说话,但是嘴巴都烂掉了,只能勉强说出单音节字来。 “姨娘受累了,还是我来说吧。卫侯府里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儿,许多我都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也能猜出主谋是谁。可惜我只是一个女儿身的小姑娘,连那个人的面儿都见不到,不过我想我很快就能见到了,作为他的儿媳妇。”卫长安坐在椅子上,扭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床上的人,脸上带着几分甜笑。 “唔,呼噜——”明姨娘也瞪大了那双眼睛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想要开口抗议,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清楚。 “姨娘不要不相信,可惜你等不到我出嫁的日子了。我知道您后头那位乃是天下之尊,非一人之力可以扳倒,就连祖父都受了他这么多年的压迫。我虽然动不了他,但是却能够懂得了你的人,三房的人我都恨他们入骨,不过如果有个比较,卫长德是让我瞧着最顺眼的人,所以他最先死,而且死得最轻松。”卫长安抬手敲了敲桌面,她现在说了太多的话,口有些渴,但是这里连个茶杯都没有。 明姨娘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她,但是那只手绵软无力,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就更别提走到卫长安的面前,只能恨恨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溃烂不看,所以平时极其好看勾人的丹凤眼。在此刻瞧来,异常的恐怖,好像只是勉强搭在眼窝里,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一般。 “以后的三房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不过您后头那位等气完了这一阵,恐怕就要恢复理智了,又想着如何折腾我们侯府了。所以我暂时只准备拿个卫长德开刀,后面的几个都不会死的太容易。等到你主子也死的那一刻,我会记得给你上柱香,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如果那时候你还没有投胎转世,看到他的时候,记得跟他算账,为何要这么快地舍弃你!” 卫长安整理了一下裙衫,扭过头来,冲着她勾起嘴角,甜甜一笑。 明姨娘睁大了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她。眼睛赤红,布满了血丝,仿佛要把此刻的卫长安永远的记在脑海里,带进棺材里。 “开门!”卫长安的声音传来,立刻外面就有婆子替她开门,点头哈腰地请她出来。 卫长安迎着阳光走了出来,身上的猩猩红锦缎披风越发衬得这位大姑娘,肤如凝脂,眉如远山,无论近看还是远看,都是难得的一位大美人。 这个婆子禁不住眼神往屋子里扫了一眼,床上的那位明姨娘总算是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眼神愤恨地看着卫长安的背影,恰好和婆子对上了眼。 婆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平日里最注重打扮的明姨娘,此刻像是个破烂一样坐在床上等死。而且还不如一个正常死亡的人,此刻的她被人瞧上一眼,简直都三天吃不下饭。 “看什么看,这都几天了,还不死。就知道坑害人!”婆子壮着胆子啐了一口,气冲冲地关上了门。 “真的要变天咯,西风压不倒东风。大公子变成大姑娘之后,才是大房真正变好的时候呢!”这个婆子站在外头愣了片刻,才轻轻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方才无意间看到这两位主子,心里难免会有个对比。明媚鲜妍的大姑娘自然是完胜的,好像就从那个瞬间起,卫侯府的整个气运都变了。 *** “卫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秦蕊看见马车上下来的三个女子,轻笑着冲她们点了点头。 “见过郡主。”卫长安三人立刻俯身给她行礼。 蕊郡主要嫁人了,这是京都所有人都知晓的,嫁的还是二皇子。秦蕊乃是□□的嫡长姑娘,王爷和王妃无比宠爱她,所以在她出门之前,特地为了她办了这么个盛大的宴会。 京都里排得上的世家大族姑娘,几乎都接到了帖子。 “蕊姐姐,你今儿真漂亮,跟天仙下凡似的。”卫长留行完礼之后,立刻就声音娇俏地赞美道。 她的脸上挂着一抹甜笑,口吻也比较亲切,显然跟秦蕊之前是打过交道的,甚至关系还比较熟稔。 卫长安看着这小丫头恨不得扑上去的模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丫头片子还真搭上了秦蕊这条船,难怪当初沈铉拒绝跟她的亲事,卫长留会气成那样了。 不过现在想想,她现在比较尴尬,也不知道六皇子说要皇上赐婚,结果最后却被狠狠地打了一顿这事儿,秦蕊究竟知不知道。 “小淘气,你姐姐和妹妹是头一次来王府,底下的丫鬟有什么照顾不周的,你就尽管教训。待会子我去找你们一起说说话!”秦蕊点了点头,轻轻地抬手点了一下卫长留的鼻尖,看着倒像是亲姐妹一样。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对面的三姐妹,最终停留在了卫长安的身上。这个曾经当过是五年多长安公子的长安姑娘,脸上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唇红齿白的,再配上这周身的姑娘装扮,只觉得比寻常姑娘家更多了几分气度。 秦蕊的目光有些发暗,但她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吩咐丫鬟把卫家三姐妹带进内院。 “我就跟你们说,秦家姐姐是个出了名儿的大美人吧?任谁对她都无法产生坏印象!”卫长留一边走在王府的路上,一边还不忘给身后的两个人夸赞秦蕊的为人。 卫长安和卫长如只是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并没有说一句话,显然对于她的这种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了。 姐妹三人到了姑娘们聚集的宴会厅时,才发现来的人可真不少。一屋子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姑娘们,衣香鬓影,让人赏心悦目。 “等了这么久的人可算来了,辽姐姐,快过来看。”一个年纪不大看起来性子十分活泼的小姑娘,拉着另一位身穿红衣姑娘的手,直接快步走到卫长安的身边。 小姑娘手一指,脆生生地道:“这位就是长安姑娘了,之前她忽然从公子变成姑娘,吓了我一跳呢!难不成你这回能从国公府出来,并不是为了蕊姐姐,而是为了瞧瞧这位长安姑娘?” 红衣姑娘的脸上带着几分恬静的笑容,瞧着温文尔雅,看起来就有大家风范的模样。 “我是辽国公府的嫡长姑娘,她是我小表妹,小孩子不懂事儿,长安姑娘不要见怪。”辽芷冲着她弯了弯腰,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 卫长安连忙回礼,她看向辽芷,只觉得这姑娘一颦一笑都是经过规矩训练的。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舒服。只可惜这姑娘似乎气色不大好,即使脸上抹了一层胭脂,依然遮掩不住她周身有些孱弱的气息。 几个人说了几句,就都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这位辽芷辽姑娘是六皇子的表妹,不过她比蕊郡主还难见到。平时什么宴会都很少露面,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却未曾表露中意哪家,脾性比较奇怪。”卫长留趁着没人,就给她们两人灌输京都贵女圈子的一些常识。 卫长如的视线停留在辽芷的身上片刻,才慢慢地收回,低声道:“我看辽姑娘的性格挺好的,她经常不露面,想来是身子不好。恐怕还有大病。” “哎,你怎么知道?”卫长留惊讶地问了一句。 “我也是身子不好人之一,想来见到了一样的人,难免就觉得熟悉。”卫长如轻轻勾了勾唇角,低声说了一句。 卫长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那位辽姑娘经常将视线投到她的身上,等她去追寻的时候,往往是被躲避过去,或者换回来一抹淡笑,也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意思。 秦家这场宴会十分盛大,至少在场这么多的姑娘都觉得玩儿得很尽兴。想必王妃花了不少心思,替自家的女儿,在未出阁之前办这么一场最后的宴会。 “长安姑娘,那边有人想要见你,你如果同意了,就跟着这个小丫头去。”秦蕊借着到每桌感谢的时候,悄悄地拉住了卫长安的手,轻声说了几句。 卫长安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就见辽芷抬起头冲着她甜甜一笑。 ☆、第067章 最佳提议 “辽姑娘,不知你有什么事儿?”卫长安跟着小丫鬟来到了□□后院的一个相对僻静的竹林处,这里环境比较优雅,人到了这里似乎情绪都变得好了很多。 辽芷就站在那里等着她,瞧见卫长安来,先是冲她笑了笑。招呼领路的丫鬟离开,这块风景正好的地方就只有她们二人,显得极其僻静而悠然自得。 “贸贸然找你过来,唐突了。实在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想与长安姑娘相商。”辽芷歉意地对她行了一礼,脸上的神色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只有客气,相反还带着几分忧伤。 卫长安愣了一下,转而脑子里有一根弦绷紧了。 辽芷是沈铉的表妹,按理说表哥表妹一家亲,虽然从来没有听沈铉提过什么表妹,但是也不能完全否定这两人会有私情的可能性。 “辽姑娘请讲。”卫长安的嘴角抽了抽,她虽然有些不大好的预感,但还是问出了口。 辽芷点了点头,似乎踌躇了一下,才道:“我一向身子不好,从出生就落下了病根,大夫曾经说能过一日是一日,都是要扳着手指头数我还有多少日子能够过下去。”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虽然极力撑着,但是卫长安的确看出她有些中气不足的样子,甚至就走了刚刚那么一段距离,她就有些喘起来了。 “我不敢出门交际,就怕死在宴会上。也不敢跟人定亲,怕还没上花轿,就已经咽气了。从小就捧着药罐子长大,家里头的人都把我捧在手心里,只是我恐怕没几日活头了。”辽芷慢慢地诉说着她的故事,声音不疾不徐,态度也没有多少悲悯,只是透着些许的自嘲。 卫长安一直认真地听着,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她站在那里,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安静地等待着辽芷说出她这次的最终目的。 “我这些话,长安姑娘是不是觉得繁琐,没什么趣味?”辽芷发现她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 卫长安抬头的时候,辽芷立刻冲着她歉意地笑了笑,低声道:“对不住,我的人生的确挺没有趣味的。大夫之前替我诊脉,说是我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这些年吃的药也都变成了毒,对我的身体侵害很大。我告诉你这些,主要是我不想让表哥因为要娶你当正妻被今上厌弃,我这边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可以让今上点头你嫁给他,又不会破坏他们的父子情。” 辽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卫长安的身上,她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要来找卫长安说清楚。 卫长安猛然抬头看着她,沈铉和今上闹得不愉快,最后被杖责二十,这个消息不少人都知道。但是被打的原因宫里头的人却是守口如瓶,今上也不会允许有关卫侯府的事情从后宫之中传出去。 所以辽芷知道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容易。看样子正如辽芷所说,辽国公府当真把这位嫡姑娘捧在手心里,连这种消息她都是第一手收到的。 “你不要不相信我!”辽芷见卫长安不说话,以为她不相信,不由得急声说了一句。 没想到她喊得太过着急了,竟是直接喘了起来,面色变得苍白,似乎连胭脂都遮不住她神色的难看。 “你说。”卫长安皱了皱眉头,递给她一块白色的锦帕。 “你看我这个样子也活不了几日了,如果让我爹去求今上赐婚我与表哥结亲,你当侧妃,想必今上是不会拒绝的。等——唔——”辽芷冲着她轻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意还未达眼底,她又开始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辽芷的神情十分痛苦,她的面色都开始泛青了。她的手紧紧抓着衣领,似乎想让那口气喘出来,一副要窒息的模样。 卫长安被她吓了一跳,哪有这样的人!找她出来说话,刚提到重点就要死不活的,会不会这段话还没说完,就两眼一翻挺尸了。 直到现在,卫长安才真正能领会到辽芷之前说的,出个门害怕死在马车上是什么感觉。更加害怕的应该是每天陪在她身边的人吧! “我没事儿,我坐下、来休息一下就好。”辽芷就找了一个附近的石头坐下,狠喘了一口气,终于是把那种窒息的感觉给压下去了。 卫长安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以后再让她单独出来见辽芷,她绝对要往后躲,太可怕了! 她曾经设想过一百种出来见面的意外,比如要陷害她,殴打她甚至侮辱她,她都无所畏惧,因为她自己的武力值至少对付内宅人丝毫没有问题。 但是万万没想到,现在她要面临的是这样一副场景,辽芷要是就这么咽气了,她是不是可以拿命偿还了? “今上当时说允许你嫁给表哥为侧妃,你看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你不必怕我不守承诺。大夫早就说过我这身子连房事都不可能,更别提以后要孩子。表哥拿我当挡箭牌,把我娶回去供上几日,说不准就可以替我穿戴上路了,到时候一年不娶,等一年过去了,你和表哥应该有新的法子了。” 辽芷轻舒了一口气,她好容易才让自己恢复过来,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卫长安,脸上带着几分真诚的笑意,似乎是完全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 卫长安下意识地皱眉,她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法子,况且她和六皇子也没到了真的连定亲,都要借用一个不久于人世的姑娘来为自己开脱。 “辽姑娘,我很感激你能想出这个法子。不过这些事情对你太不公平,我不能这么做。”她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拒绝掉。 辽芷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了,连忙扯住了她的衣袖,急声道:“我没关系的,我都要死了。我只想你跟表哥过得好就行!” 卫长安见她情绪激动起来,面色又再次变得糟糕起来,立刻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轻声安抚道:“辽姑娘,你先不要激动,慢慢说。” 辽芷松开了对她的拉扯,也不知着急的,还是别的原因,她的眼眶都红了。 “长安姑娘,不瞒你说,我这样的身子,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最没用的。现在我能想到的这件事情,是我觉得最有意义的。如果我以后能够这样的死去,也不算没有人能记得我!”辽芷一直仰着头看向她,双目含泪,表情极其可怜巴巴的。 卫长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看着辽芷猛然发亮的眼眸,她的心里一块块地揪起,轻声开口道:“你有问过你表哥吗?” 辽芷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不过很快脸上得神色又变得高涨起来,轻声道:“表哥那边肯定没问题,只要你同意了,他是不会不点头的!” 卫长安轻笑了一声,看着辽芷,冷声道:“那你也不用问他了,因为我不同意,想必他也一定不会点头的。” 辽芷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抬手还想拉住卫长安。卫长安却已经迅速地后退了几步,摆明了跟她保持距离。 “辽姑娘,你不用问我为什么。我不希望以后每日对你行妾礼,也不希望即使我被扶正了,逢年过节还得把你的牌位拿出来,让我这个继室对前头的你行礼。沈铉他就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谁都抢不走!” 卫长安将手背在身后,就这么冷眼旁观,方才还能压着性子跟她好声好气地说话,现在已经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长安姑娘,你怎么能如此自私?表哥被打了二十杖,成为了后宫里的笑话,就连那几个年纪小的皇子,都没有再被今上罚过杖责了。如今他就为了你,就被打了二十下,你分明就是红颜祸水。现在有这种两全其美的法子,你为何不用?如果不用,我表哥还是会继续被打,亦或者你一直不定亲,等着今上何年何月喝多了,再点头同意吗?” 辽芷显然是急了,她扶着一旁的腊梅树站了起来,愤恨地跺了跺脚,似乎对卫长安这样不开窍的做法,感到十分不解。 卫长安看着她变得着急,与之前的谦让有礼大相径庭,心里又冷了几分。 “辽姑娘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她说完就要离开。 “不,你不能不答应。表哥会被打死的,你答应一下好不好?说不定我在定亲之后还没嫁过去就死了,给你让位,不用让你行妾礼,也不用对着牌位行礼,你看这样好不好?”辽芷更加着急了,她扶着树枝,似乎想要拉住卫长安。 奈何她那毛病又犯了,再次捂住胸口开始大声喘息起来,两腿发软,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卫长安的眉头更加蹙紧了,这姑娘究竟是图的什么?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了,一定要跟沈铉牵扯上吗?甚至只要下旨赐婚就好,连门都不用进,觉得自己那样死了也足矣吗? “辽姑娘,你要定亲的人不是我。你得去问六殿下。”卫长安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这姑娘脑子有点问题。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说我被你刺激得病了!”辽芷勉强压制住那种窒息感,轻轻地扬高了声音喊道,似乎见商量行不通就要耍无赖了。 ☆、第068章 深明大义 卫长安刚走了几步,听到这句话差点摔倒在地上。这姑娘是吃什么长大的,要点脸行不行啊? “来人啊,我……”辽芷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要往外面走,立刻想要喊,不过她现在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卫长安扭转过身,看着她都要昏厥过去的模样,心里翻了无数的白眼。 “算了,我还是帮帮你吧。”卫长安慢条斯理地走了回来,态度悠闲地像是在散步。 眼看要不行的辽芷,忽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窒息得快要抽搐过去的样子,也变得平静了许多。她就像是一个变脸娃娃一般,随时可以控制自己身体的病况,就连卫长安在一旁瞧着,都觉得这姑娘像是在演戏一般。 “我就知道长安姑娘深明大义。非常抱歉,方才让你见笑了。我之前身子不好,家里人总是让着我,唯独表哥不会,养成了我这样有些难缠的性子。不过我吃软不吃硬,只要长安姑娘日后……” 辽芷见她如此上道,竟然直接坐直了身体,恢复了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双手摆在腿上,要多有规矩就有多规矩,与方才那个口不择言的判若两人。 卫长安冷笑了一下,暗道今日才算是长了见识。见过变脸的,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现在辽芷这副端庄大方的模样,实在太具有欺骗性,而且她还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说出那番威胁卫长安的话。 “来人啊,辽姑娘不行了,快来啊,抓贼啊!”卫长安轻咳了一声,就开始大声地喊叫起来。 她故意把自己的声音弄得又尖又细,脸上的神情也是透着几分惊慌。 辽芷差点被卫长安这猛地一嗓子吓得晕过去,翻了个白眼,急切地道:“你做什么!” 卫长安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挑起眉头:“帮你喊人啊!” 秦王府很快就来人,还惊动了秦王妃和秦蕊。 “方才有小贼过来,直接把辽姑娘吓得喘了起来,我害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就喊人过来了。希望没有给王妃和郡主带来不便。”卫长安立刻俯身行礼,脸上带着一抹歉意的笑容。 “她,她胡说。我这样,呼——明明就是她弄得!王府,呼——哪里来的贼?”辽芷勉强扶住一旁的丫鬟,果然开始虚弱地喘息起来,轻声地反驳道。 秦蕊的眼光一闪,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离着,明显是这两人口径不一,而且方才的谈话很不愉快,产生了分歧。 “辽姑娘,你怎么能如此含血喷人,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把你弄成这样的?”卫长安十分惊讶,一下子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看着如此无辜的卫长安,辽芷感觉自己身上更难受了。她要说理由,也不敢把之前她的建议抖落出来,哪有姑娘如此不要脸的,上赶着给人家当挡箭牌,还是定完亲就死的那种。 但是要挑别的理由,她还真说不出,卫长安跟她远日无忧近日无仇的,哪里就能把她气成这样。 秦蕊看着辽芷的沉默,心里就已经猜到了些许,虽然心底厌烦,脸上的笑容却一丝不出差错:“看样子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两位姑娘了,前头的宴席正到热闹的时候呢,还请消消火,一起过去吧!” 辽芷即使有一百个不满意,也得被丫鬟们搀扶着往前头去。卫长安则冲着秦蕊点了点头,对她的这股明白劲儿表示感谢。 秦蕊回了她一抹笑容,礼貌而疏离。 倒是辽芷扶着丫鬟的手没走,站在秦蕊的身边,似乎有话要说。 “蕊姐姐,我还没恭贺你和二皇子的喜事儿呢。难怪别人都夸蕊郡主深明大义,不拘小节,我今日可算开眼界了。知道长安姑娘是谁吗?她就是六殿下心心念的一直想娶的人。新旧六皇子妃人选的对决,呵,精彩!” 辽芷一只手捂着胸口,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状态。另一只手则一甩锦帕,甚至都拂到了秦蕊的脸上,带来一阵香风,同时也遮不住辽芷脸上嘲讽的笑意。 秦蕊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住,幸好身后的丫头及时扶住了她。 “安排在这里的丫鬟呢?”秦蕊并没有急着往前头去,相反冷声地问了一句。 立刻就有一个小丫头从不远处拐角的地方钻了出来,轻声地将之前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奴婢就听了这么多,长安姑娘似乎瞧见奴婢了,经常往这个方向看,奴婢也不敢多听。”这小丫头脸色也不好,直接跪在地上求饶。 两位姑娘在秦王府要说些悄悄话,当然是可以的。不过为了防止出差错,秦蕊就派人躲在另外的地方偷听。 “她之前一直当男儿养,会些武艺也正常。不过这辽姑娘可真有趣!”秦蕊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了一句,提到辽芷的时候,她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 卫长安回去之后,被卫长留抓住了好一通问,幸好被搪塞过去了。 倒是辽芷一坐下来,身上的毛病又开始犯了,哼哼唧唧的眼看就要不行了。周围几个小姑娘年纪都不算大,哪见过她这样儿的,比家里面姨娘争宠时得的并还要厉害,眼看着就要立刻死在这里了。 最后这位辽姑娘提前离开了,秦蕊脸上的神色如常,还让人一直送到门外,叮嘱辽芷好好养身子。 *** “哎哟呵,明姨娘死成这样,怎么处置啊?” “我今儿去瞧了一眼,早饭都吐了,一直没有胃口,估摸着午饭也省了。” 几个婆子凑在一起,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霸占了侯府这么久的明姨娘总算是死透了,而且还死得那么不体面,简直就像是被什么绞碎了一样,跟猪肉摊上剁的肉馅没什么差别。 恶心的,散发着恶臭的,甚至是一块块碎肉的,都让进去的人瞧上一眼就退了出来。 她们虽然是奴婢,但是也没本事儿收拾这些,总觉得沾了这东西,身上恐怕会有不干净的。 没有法子,卫侯府只能请旨,让十公主再来跑一趟。 “你们几个都出去候着。”十公主双手一掐腰,颐指气使地说道。 她的脸鼓鼓的,似乎被谁欺负了一般。被她指挥的几个太监宫女,都后退了几步准备离开,只有一个个子特别高的,看起来身材很壮实的太监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杵在她面前。 “你,让你走你听不到吗?敢违背本公主的话,让人杖责二十哦!”十公主再次抬起手,就差把食指戳到他的脸上了。 那个高个太监猛地抬起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气势比她还逼人百倍。 十公主立刻闭上了嘴巴,狠狠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就是不搭理他。 “长安,悦客居。”对面的高个太监终于开了口,只有两个剪短的词,像是在提醒十公主什么似的。 他这么一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幽冷,还带着磁性。根本就不是平日里听到的那种尖哑嗓子,一看就不是太监。 他这回不再低下头去,一直冷冷地盯着十公主看,俊朗的面容上,表情却是犹如冰封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你,去替本公主传话给卫家大姑娘。”十公主心不甘情不愿地指着他喊了一句。 沈铉听到这句话,轻轻地勾了勾嘴角,低声道:“乖。” 等他走远了,十公主才气得跺了跺脚,低声嘀咕了一句:“还非要我出来,给一包化尸粉不就成了,上回让我来传话,这回自己来了,还怪我上回没说清楚。哼,就会欺负我,我回去就告诉父皇,让他再打你板子!” 她骂骂咧咧地往明姨娘的院子走,话语里都透着要找人替她出头的气势。 “大姑娘,十公主让这位公公来给您传话。”一个小丫鬟领着这个高个太监走进了卫长安的院子里。 卫长安正在躺椅上晒太阳,原本是闭着眼睛假寐,听到这话才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过去,只觉得眼前这人极其熟悉,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们都下去。”她肃了肃面色,立刻就让人进屋去。 “你怎么来了?被杖责的还痛吗?”卫长安让他进了里屋,立刻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沈铉轻轻摇了摇头,一把拉住她的手。 卫长安仔细地打量着他,两个人有一个多月未见面,沈铉瘦削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看,应该是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上回因为蕊郡主打你,这回又因为我打你。怎么挨打的都是你?”她抬起手,轻轻地摸上了他的侧脸,甚至都能感受到指尖下男人突出的颧骨。 沈铉听到她这问话,竟是扯着嘴角轻笑了一下,笑纹虽然稍纵即逝,但是却透着一股安抚力量,让卫长安心安了不少。 “上回是为了你挨打,这一回也是为了你挨打。别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为了你挨打值得!”六皇子抬起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她垂在额前的碎发,似乎觉得很新奇。 卫长安看着他这样小心翼翼不敢碰她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松开他的手,提着裙摆慢慢地转了一圈。 这是六皇子头一回瞧见恢复女儿身的卫长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增添了几分亮丽的色彩。 ☆、第069章 我们反吧 卫长安被他这话说得又想笑又想哭,轻轻地捶了他一下,主动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男人真的很高,当卫长安抱住他的时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似乎想要用力将自己挤进去,与他合二为一,再也不要分开一样。 沈铉察觉到她的不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直接双手掐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让她坐在床边上。六皇子则蹲下/身来,仔细地看着她。 “你还是作姑娘的打扮好看,这是你的房间。我何其有幸,竟然能进你未出阁的闺房!”沈铉摸了摸她的脸,卫长安恰好抬起头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房间里的温度一下子上升了许多,两个人也都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还是六皇子猛地起身,他总觉得待再这个房间里,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过于激动,总想要做坏事儿似的,全身的血液都往身下涌,他已经预感到不妙了。只能立刻站起身,稍微远离她,眼神扫视着周围,装作观察风景的样子。 卫长安的眉头一挑,觉得他这话题转得有些生硬,眼睛一瞥,竟然发现六皇子的耳朵似乎有些泛红,心情不由得更加愉悦起来。 “上回我让敏敏传话,她个小丫头片子,拿了我的好处,却极近敷衍我。所以我只好假扮太监跑过来了,只希望那丫头嘴巴严一点,不要什么都想着告诉父皇。”六皇子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他坐在距离床最远的椅子上。 卫长安看着他有些紧绷的状态,也从床上下来了,坐在他的对面。 “十公主年纪还小,难免贪玩儿了些,我知道你身子无碍就好。”卫长安轻笑着点了点头,想必六皇子即使有重要的话说,也不会让十公主传话来。 “你别着急,总会有法子的,我不会让你成为老姑娘的。我会把你风风光光地娶进府里当皇子妃,谁都无法阻拦。”沈铉抓住了卫长安的手,摊开手掌,另一只手则在把玩着她的手指。 卫长安的指甲上已经染了一层红红的凤仙花汁,看着更加显得手指修长,皮肤白皙。 “老姑娘?”卫长安眉头一皱,是谁在六皇子面前提起这个词的,还用在她的身上? “是不是有人胡说八道什么了?京都里及笄之后没定人家的世家女,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怎么就老姑娘了?”卫长安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嘴巴一抿,明显是不高兴了。 沈铉把玩她的手这个动作忽然停止了,看着对面不同于平时的卫长安,总觉得这样偶尔瞪个眼睛鼓个嘴巴什么的,这才是姑娘家。 明明平时在他的面前,十公主能一秒转换一种这样的表情,不过落在沈铉的眼里,只觉得烦。但是现在卫长安冲着他做这样的表情,他就觉得自己那颗心酥酥麻麻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就想着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不愿意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沈铉脑子一热,就直接拿起她的手指,放在嘴里用牙齿慢慢地磨了一下,似乎在试探她的感受,想要咬下去一样。 男人的舌尖滑过卫长安的手指,指节被包裹在口腔里的感受,让卫长安一下子红了脸。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那种触感十分神奇。 “上回在秦王府的宴席上,我见到了辽姑娘,她是身子不好吗?”卫长安轻咳了一声,并没有缩回手来,只是把话题岔到了另一个地方。 听到她提起辽芷,沈铉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眼眸里闪过几分厌恶,捧住她的手,低声道:“不要跟她有牵扯,她的脾气很古怪,都是被辽国公府给惯出来的,一身臭毛病!”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心中才敢确定,看样子辽芷之前那十分荒谬的计划,六皇子这边的确是不知晓的。 甚至看着六皇子这副厌恶的态度,想也知道他们表兄妹之间的关系不大好,但是辽芷前几日那种招架不住的热情态度,的确不是作伪。真搞不懂那姑娘究竟在想什么。 “我们已经有了一个不怎么愉快的交谈,不过我拒绝她了。”卫长安耸了耸肩,脸上带出几分无所谓的表情,她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粗略地说了一遍。 沈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仔细思索了片刻,才低声道:“辽芷的性格真的很差,她从小就这样,得不到的东西就是好的,对她越不屑一顾的她就越要征服。你那么落她的面子,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在宫里,她不敢伸手到这边,你要小心!” 他的语气透着几分郑重,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的烦恼。看六皇子这样的表情,就该知道辽芷有多么的难缠了。 卫长安的心里头一凛,能让六皇子如此叮嘱的人,想必真的很难看。想起那位拿身体虚弱要挟诬陷她的辽姑娘,卫长安就有些头痛。 “人呢?本公主让传话的人呢?我那边都化了一整张床的碎肉了,你还没把几句话传达完毕啊?我要告诉父皇,以后再也不要你这样的伺候了!” 十公主由远及近的呵斥声传来,显然是来寻找沈铉的。 卫长安有些惊慌,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沈铉的手,不愿意让他离开。 两个人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说起具体的对策,显然对上那样雷霆震怒的今上,他们二人虽然在一起的心十分坚定,但是对策还得从长计议。 “我要走了。”沈铉攥了攥她的手指,低下头用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 “嗯。”卫长安只轻声地应了一句,并没有松开手。 沈铉看着她这样儿,也只觉得心里难受。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将她从男儿恢复了女儿身,却没有料到在亲事上栽了个大跟头。 “好好的。”沈铉捏了一下她的耳垂,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 两个人匆匆对视了一眼,沈铉几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卫长安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整个人都像是泄了一口气,变得有气无力的。 原本她挺直的腰板,此刻也弯了下来,有些颓然地坐在那里。 *** 明姨娘连个尸体都没有,只有一副衣冠冢,三房不敢有任何怨言。原本还意气风发的三老爷,上蹿下跳的三夫人,现在全部变得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 十公主亲自来收拾明姨娘的事情,虽然在侯府里不敢名目张大地传,但是这夫妻俩是早就清楚明姨娘是什么样的人物。 明姨娘没了,三房也彻底完了。今上是不可能让苗女的庶子谋得世子之位的,他一方面利用明姨娘,同时又鄙视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卫侯爷年事已高,偶尔神志不清,朕感念恩师多年教诲,特地赏赐一名懂得医术和规矩的女子,伺候卫侯爷。钦此!”太监奸细而略显阴森刺耳的声音响起,卫家几乎男女老少都出来跪在地上谢恩。 卫侯爷听到这道圣旨,只觉得骨子里一冷,脸上的神色却是丝毫不变,从太监的手中接过这道圣旨,声音平静地道:“谢主隆恩。” 卫长安跪在后面,脸上的神情似乎已经麻木了,但是骨子里的血液却是飞快地流动着。她握紧了手指,只觉得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嚷着,要冲上去夺过圣旨烧掉,这样的昏君!这样冷血无情又欺人太甚的昏君! 卫侯爷都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今上竟然还不放心,硬要再塞一个女人进府。明姨娘当年入府,就给卫侯府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灾难,现如今又要多出一个姨娘了。 会医术?回想起这个词,卫长安就不由得嗤笑出声。会的是哪门子的医术呢?难道是跟明姨娘一样,会用蛊用毒,到了卫侯府尽想着一些谋财害命的事情吗? 宣旨的人离开之后,卫侯爷看起来似乎很疲惫,他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人都离开。大老爷看着歪躺在椅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儿,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想上前。 “祖父。”卫长安轻声唤了一句。 大老爷和她对视了一眼,最终轻叹了一口气,背着手离开了,留下自己的长女跟父亲。 “长安啊,你看祖父都这么大岁数了,今上还是要祖父继续吟诗作对,沉迷美色。这谈情说爱,祖父现在已经应付不起了啊!”卫侯爷歪在椅子上,似乎全身的骨架都松散开了,手里晃着圣旨,那抹明黄色,极其刺眼。 “皇上哟皇上,到了现在还不忘提醒祖父年老昏庸,不就是装痴卖傻吗?我来便是,硬要塞个人来,辜负了老臣的一片心意,也践踏了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没意思!”卫侯爷猛地将手中的圣旨一抛,圣旨落在地上,无人再去碰。 他脸上的神情逐渐轻松,像是抛掉了一个巨大的包袱一样。 “祖父,我们反吧!”卫长安站在那里,圣旨就落在了她的脚边,她看着眼前的老头,连手背上都青筋暴露,心里一阵阵发疼,脑子一热忍不住就说出了这句话。 卫侯爷还在放松,忽然听到她这句话,半晌没反应过来。 ☆、第070章 人生得意 “你说什么?”卫侯爷打了个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不由得扬高了声音问了一句。 卫长安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她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我们造反吧!推翻那个昏君!” 卫侯爷被她震惊到了,看着对面过于激动而红着眼眶的姑娘,心里的情绪极其复杂。 “乖孙女啊,你要是几十年前跟祖父说这句话,这苍国说不定真的能姓了卫。可是现在祖父老了,手中没有兵权,甚至到你这一辈儿,连个后都不算有。” 卫侯爷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透着萧索。其间隐藏的悔恨和无奈,不是卫长安所能够体会到的。 “谁说祖父没有后,如果爹娘直到最后都没有儿子,那我可以当女帝!也好过这般半死不活地被吊着!”卫长安的语气极其坚决,她的眼眸里也闪过几分不甘心。 卫侯爷听到她这句话,被堵得连叹息都塞回了嗓子眼儿里。过了片刻,他才坐直了身体,看着眼前一身绿梅棉绫裙的卫长安,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当年知道你是女娃的时候,你偏偏每次都要逞强,装得像个男娃。如今恢复了女娃,你说的这话,祖父也不知你是气话还是真有这想法。造反又如何,只不过我们府空手跟皇宫侍卫拼,不出一炷香,估计就死伤差不多了,再来个诛九族,正好彻底解了今上的心头大患。他正愁没借口打压我们侯府,你就送上去一个!” 卫侯爷替倒了两杯茶,抬手招呼卫长安过来,递了一杯给她。 “我只是替祖父不值。”卫长安坐下来,端着茶盏轻声说了一句。 卫侯爷摇了摇头,将杯子往前送了送:“咱爷孙俩走一个!” 卫长安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也不知卫侯爷哪里来的兴致,还要以茶代酒。 两个人的茶盏在空中碰了一下,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 当略微苦涩的茶水滚进喉咙里的时候,卫长安才发觉这茶已经冷了,她跟着卫侯爷学,直接大口灌下,心中那股子有些不理智的想法,似乎全部被浇灭了。 “不必替祖父不值,这都是命。今上也不会过得太轻松,你等着瞧吧!”卫侯爷挥了挥手,喝完这杯茶,就站起身走了。 当天,那个姑娘就被送进了卫侯府。只是卫侯爷并没有去她的院子,第二日就变得不正常起来,忘东忘西,甚至性情大变,连家里面的人都认不全了。 卫长安看着那个,在院子里不停地要路过的人跟他比武的卫侯爷,无论男女老少,他都要拉扯着人家来一通,她心里面堵得慌。 今上那道圣旨可真够阴毒的,不仅要送人进来继续监视卫侯府,还要卫侯爷装疯卖傻。 *** “快点,快点!啊!啊——”一道道娇媚的喘息声传了出来,让人听了不由得血脉喷张,似乎酥到了骨子里。 女人赤/裸着身体,胸前的两团柔软伴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晃动着。她骑在男人的劲腰上,不停地扭着腰肢。 “好妹妹,你今儿似乎特别来劲儿。”她身下的男人双手扶着她的腰,动作娴熟至极,即使这个女人在他的身上□□,他还是一副慢条斯理的调笑,似乎根本没有进入情动的状态之中。 “五哥,还不是你对妹妹好。”他身上的女子俯下/身来,嫣红的嘴唇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慢慢地吸附上了男人的嘴唇。 唇瓣与唇瓣的接触,明明应该是柔软而美好的触感,这个女人却硬生生地用牙齿啃/噬着他的嘴唇,五皇子的眼睛轻轻眯起,似乎被她这个动作带出了几分情绪,偏过头躲开她的吻。 “五哥,五哥,我的好五哥。”身上这个女人闭着眼睛,眼泪都从眼角划了下来,似乎纵情在情/欲之中,无法自拔。 她有一张精致到妖艳的脸蛋,乍看上去有些妖精的状态,媚眼如丝。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带着几分魅惑的意思,一看就是床上功夫被调/教得很好。 五皇子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下巴,看着她这副陶醉的模样,脸上划过一抹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他的手指一直往下划去,从下巴到脖颈,最终停留在女人的锁骨处。那一双突出的蝴蝶骨更加衬得她的骨架漂亮,让人有一种想要狠狠留住的感觉。而锁骨的中间,有一朵盛放的牡丹,这朵牡丹颜色艳丽,不是寻常所见,五颜六色夹杂在一起,不仅不显得俗气,相反更加雍容华贵,让人想去进一步探索。 “佼哥哥,佼哥哥……”女人一声声地呼唤着他的性命。 沈佼眯了眯眼,一下子将她从身上抓了下来,直接将她按在床上。女人的后背就这样毫不设防地露了出来,上面依然纹了许多东西,跟那朵惊艳的牡丹花不同。 她后背上的全部纹着毒物的图案,最显眼的就是五毒。张开血盆大口吐着蛇信子乱飞的青蛇,无数只脚抖动的蜈蚣,倒挂着尾钩的蝎子,拖着长尾巴的壁虎,以及伸出了长舌头面目可憎的蟾蜍。 一只只就像是活生生的一样,估计这会子胆小的都应该吓得屁滚尿流,这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偏偏五皇子沈佼觉得这些图案精致唯美,双手仔细地摸过去,最后在她的后背上“啪啪”地打了两下,留下两个红手印。 “小八,你可真美。哥哥我都舍不得你了!”沈佼攀附在她的后背上,两人紧贴的动作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他的一双手伸到了她的脖颈上。 “五哥,你可是心软了?”这女人翻过身来,跟他面对面,扯着红唇轻笑出声来。 就连这笑声,从她的嗓子里发出来,都显得极其甜腻诱人。 “哥哥别怕,这宫里头虽然人人都叫我八公主,但我们不是亲生兄妹。叫我的名字,阿荷!”沈荷伸出手来,抬起一根食指,轻轻地覆在他的唇上,巧笑倩兮。 她手上鲜红的豆蔻,异常显眼。五皇子一下子含住了,牙齿毫无不犹豫地用力咬上去,顿时嘴里就尝到了血腥味。 八公主的笑声更加高昂,她将食指抽回来,指甲上原本鲜红如血的豆蔻,在沾了血迹之后,反而一下子变得沉黑如墨。 “哈哈哈,哥哥真厉害!” 八公主拉住他的双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眼神蕴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佼没有客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双手慢慢地收紧,女人原本娇媚的呻/吟声一点点变得呜咽起来,最终都只剩下低沉的呼噜声,像是寒风吹过破旧的窗户纸时刮起的声音,沉闷而难听。 最终他的嘴唇,停留在她的红唇上,两个人的身体都绷紧了。 最痛苦的结合,最酣畅的肉/欲。 过了片刻,内殿里没有了任何声音。殿外伺候的两个大宫女,连眼皮子都不抬,显然都已经习以为常。 哪怕这两人正在进行着罪不可饶恕的事情,名义上的亲兄妹早早就滚上了床,八公主当时甚至都未及笄。 “小八,你说要是父皇知道这件事儿,他会有什么样儿的反应?”五皇子躺在床上,脸上带着几分愉悦的表情。 八公主轻嗤了一声,她的声音完全是沙哑的:“还能有什么反应,能活活气死。得阿荷者得天下,他一定没有想到,这天下早就是五哥的了!” 她的脖子上留着十分明显的红痕,甚至依稀还能瞧见手指的印记,显然方才沈佼是用了十分的力气。她差点就感觉自己死过去了,不过那一瞬间带来的快感,是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 沈佼轻笑出声,眼眸里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讥诮:“阿荷,你太自信了。太过绝对的话,往往最后都是被人破解的。” 他站起身来,随手拿起一旁的外袍就要往外走。 “五哥,我可不信你不想要那个位置。只要你好好待阿荷,阿荷一定会让你坐上龙椅,手握玉玺,号令天下。”八公主也一下子从床上翻了起来,她赤着脚走到沈佼的背后,急急地抱住了他,似乎生怕他跑了一样。 “五哥,父皇一直比较喜欢六哥,偏生他最近要闹出卫家姑娘的幺蛾子,惹恼了父皇。二哥太蠢,其他弟弟们嘛,虽说有几个不错,不过现下还不是他们张狂的时候。你待阿荷好,阿荷可以把心都挖给你,更何况是那个玉玺,阿荷可以双手奉上!” 八公主的声音越压越低,稍微恢复了的声音,再次体现出了几分媚态。她这诱惑的声音,像是带了一把小勾子似的,不停地去逗弄沈佼的心。 还不等沈佼做出回应,一双嫩滑的柔荑就摸索到了他的两腿间,动作极其熟练,像是做过千百回一样。 “哧,那多没意思。乖阿荷,听五哥一句话,人生得意须尽欢。那个位置我还真不看重,人生走一遭,要的就是一个玩字。谁陪我玩儿得尽兴,五哥就稀罕谁。原本还可以逗逗老六,卫长安也不错,可惜现如今那两人为情所困,当真是没什么意思!哎,人生寂寞啊!” 沈佼轻嗤了一声,扭过身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丝毫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第071章 达成同盟 “姑母,我身子一向不好,从小到大就这么一个愿望,为何表哥他不愿意答应?我就想嫁给他!您是他亲生母妃,您帮我劝劝他!”辽芷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块锦帕擦着泛红的眼角,声音里透着甜腻的撒娇意味。 静妃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听到她这声音,连眼皮都不抬,依然悠哉悠哉地吹着茶盏里冒出来的白气。 “他不想娶你,我也没法子。小六原本跟我感情就不亲,你去求太后,说不准能帮你劝着他!”过了半晌,静妃才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十分淡漠,显然对这事儿属于漠不关心的状态。 辽芷一下子更急了,不由得跺了跺脚,撅着嘴巴独自生闷气。过了片刻又缓和了些,放软了声音道:“姑母,芷儿不是这个意思。您就算不劝着他娶我,也不能让卫长安当您的儿媳妇啊。她从小就当男儿养的,以后恐怕不会向着您这个婆母。要是让我当了您的儿媳妇,我每日都来给您请安,跟您说表哥的事情!” 静妃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辽芷这两句话倒是戳在了她的心窝上。 沈铉虽然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并不是长在她的身边,一直是太后养着,所以跟她的感情不亲。 不过儿子年纪大了,做母亲的自然是想笼络一下的,所以至少这未来儿媳妇,如果能跟她一条心是最好不过的。 “我也没法子劝,还是把他叫过来,你好好跟他说,别耍你的小姐脾气。他最不喜欢脾气不好的小姑娘了,你要是真想嫁给他,就给我改掉你身上的坏毛病,至少在他面前要懂得收敛!”静妃眉头一挑,眼神略显挑剔地在她身上扫过,显然是觉得自己这个侄女性子太不好了。 辽芷听她松了口,脸上露出了激动而欣喜的神色,再次撒娇起来:“我就知道姑姑对我最好了。你们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去请六殿下过来!” 她直接手指着旁边的一个小宫女,就毫不客气地命令了起来。 静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辽芷似乎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 “哟,六哥这是准备去哪里啊?”八公主提着裙摆,扭着腰肢往里面走。 迎面就看见六皇子似乎准备出去,她一身火红色的宫装,珠翠满头,打扮得极其艳丽。华贵倒是有了,只是雍容不知道喂了哪条狗。 沈铉看见她,眉头就自动地皱了起来,像是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一般。 “六哥总是这样无趣,也不知道为何五哥对你情有独钟!妹妹这样怎么了?不好看吗?五哥可就是喜欢我这样子的打扮呢?”八公主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轻哼了一声,提着裙摆一步三摇晃地走到他的面前。 说完这句话,她还冲着沈铉吹了一口气。 “沈荷,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沈铉冷冷地瞥了一眼,对于八公主这种挑/逗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 八公主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收回手来,脸上那种魅/惑的神色消失得干干净净,变成了阴冷的表情。 “呵,六哥好大的口气。天打雷劈什么?我姓沈,身体里又不是流着姓沈的血,我们不是亲兄妹,谁敢天打雷劈?要劈得也是那个用心险恶的人!”八公主冷笑了一下,眼睛轻轻眯起,说到后面的时候,整张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狰狞了。 沈铉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一个字没说。抬脚就要越过她离开这里,显然是不想跟她多说什么、 “六哥是要去静妃娘娘那里吧?来传话的人要没有告诉你,你的好表妹也在那里?” 八公主恢复了脸上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沈铉要离开的步伐立刻停住了,那位来传话的小宫女十分尴尬,一直低着头不敢出声。 “告诉娘娘,八公主找我有事请说,我就不过去了。”沈铉丢下这句话,就直接转身往寝宫里走。 “六哥,我就知道在表妹和八妹之中,你还是更喜欢八妹。等等我!”八公主轻笑出声,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十足的笑容。 她刚想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扭回头对着那个小宫女道:“你回去跟那位眼高于顶的辽姑娘带个话,本公主觉得她真是丑人多作怪,每天尽想着乱七八糟的,不该她的就别整天惦记着。也就欺负卫侯府家没落了,若是其他侯府的姑娘,肯定把她直接弄死在棺材里面!” 八公主轻轻扬起下巴,分明就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对面那个小宫女弯着腰,两条腿都在打颤。这种话让她回去传,还不就是要了她的命。 “也罢,辽姑娘原本就是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我以后当面跟她说!真是的,害人精。要死早点死,每天装成那副德性给谁看!”八公主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总算是让她离开了。 看着八公主妖娆的背影离开,由于走得太急,大红的裙衫都被带得飞起。身后的那个小宫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八公主性子张扬跋扈,但是基本上不喜欢为难奴才,只要向她示弱,一般都会被放行。 “六哥,你这里布置的也忒没趣了。你最喜欢跟十丫头凑一处,怎么没让她给你几个蛊虫装扮一下,哪怕拿几个她的小笼子,养养蛇和蟾蜍或者蜘蛛这些小东西,陶冶一下情操也是很不错的!”八公主大步跟着他走进来,眼睛一扫周围,就撇了撇嘴巴,一脸嫌弃的模样。 六皇子的寝殿,八公主并不是常客,不过他俩没什么龃龉,八公主又一向脸皮厚,所以来得也不算少。基本上每回来,这里都没什么变化。 “那是你们小姑娘喜欢的东西,我不碰。”沈铉眼皮都没抬,就给了她一个回答。 八公主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挑了挑眉头,提着裙摆坐到椅子上,十分自觉地端起沈铉刚刚倒得热茶,轻抿了一口,低声道:“那你说,等长安姑娘以后入宫了,我给她送几只毒蝎子当见面礼可好?” 沈铉总算是正眼看她了,脸上的神色不算太好。忽而又冷笑了一下,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觉得应该多送几个貌美的宫女给老五当回礼,甚至是带他去找几个清倌,想必他会很高兴!” 八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冷哼了一声,柳眉倒竖:“你敢!宁愿得罪君王也莫得罪苗女,六哥,这句话你可得记好了!” “八妹,我可是一直欣赏苗女的,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上忙了?”沈铉再次替她将热茶添满,声音压低了些,暗示性的意味十分强烈。 八公主的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了许多,忽而轻声笑开了:“好啊,看在五哥觉得无趣,要找人玩儿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回。抱得美人归的时候,别忘了带着六嫂好好拜见一下我跟五哥!” *** “什么?表哥竟然跟那个扫把星说话,也不来见我一面!什么东西!”辽芷听到宫女的汇报,气得用力一拍桌子,抓起桌上的茶盏似乎就要扔出去了。 只是她被气得浑身颤抖,似乎又犯病了,连茶盏都抓不稳了,直接趴在桌上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 静妃脸上的怒气十分明显,方才辽芷的举动已经彻底惹恼了她,但是此刻又发泄不出。辽芷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连嘴皮子都不想动。 辽芷贴身伺候的丫鬟只带进来一个,此刻站在她的身后,瞧了瞧静妃娘娘刻板的表情,也不敢上前来。 至于其它宫女则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沾上,完全当没看见。 最后还是辽芷自己端了一杯茶喝下,好容易才缓了过来。 “姑母,你一定要说道说道表哥,别人不知道八公主是什么样儿的,他还不知道吗?那就是个,就是个狐狸精、丧门星,不要脸的货色!”辽芷缓和过来之后,第一句话就开始高声叫骂起来。 她的表情有些狰狞,龇牙咧嘴的显然对八公主意见颇大。 “你敢当着她的面儿说吗?”静妃等她骂完了一遍,才轻声问出了口。 原本觉得骂着不过瘾,还准备继续的辽芷,一下子闭上了嘴巴。扭过头看向静妃,见她明显不高兴了,立刻扯着嘴角笑了,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道:“姑母,我就是气不过而已,这里是你的寝宫,哪有不长眼的人敢去她面前乱嚼舌根子啊!我是不是又说错了?我只是觉得她不是好东西,就怕表哥被她带坏!” 辽芷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过去,恭恭敬敬的模样,丝毫不见刚才气愤到皱拧着一张脸。任谁瞧了都觉得她变脸太快。 “祸从口出,芷儿,你是被家里人给宠坏了。姑母再给你想想法子,先回去吧!”静妃摆了摆手,并没有接茶杯,直接让一旁的宫女送她回去。 辽芷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依然对着静妃行了一礼离开了。 等到她走了,一旁一位老嬷嬷才低声开口道:“娘娘,表姑娘这性子太跳脱了,恐怕会给六殿下拖后腿啊,即使亲上加亲,也可以挑选国公府里其他表姑娘。” ☆、第072章 偷换药粉 静妃娘娘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若是嫁给十二,我必不会答应。但是小六自幼不在我身边长大,又与我不亲,日后若是芷儿出了什么问题,他还得找我来调停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多个拖后腿的儿媳妇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儿!至少这亲娘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静妃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嬷嬷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轻叹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嬷嬷不要怪我心狠,人心隔肚皮。即使小六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何曾亲近过我这个生母?幸好老天爷宽待我,又把十二给了我,我这心里头不能没有些成算啊!”静妃的手紧紧抓着茶盏,微微用力,连指甲都泛着白色,显然是用力过猛。 “娘娘,老奴知道您心里苦。可是六殿下天生就比较冷情,他不善于表达,对待养他的太后也是如此,实际上心里都念着您,哪回有了好东西不是先送给您?您偏疼十二殿下也是情理之中,但这回六殿下喜欢长安姑娘,您若是如了殿下的意,正好趁机和解了母子之间的误会多好。您若是也帮着表姑娘,就怕六殿下心里更——” 老嬷嬷没有把话说全,只是心里有些怅惘。同样都是静妃生的儿子,但是待遇差这么多,甚至还因为偏疼一个儿子,就想着要去拿捏甚至坑害另外一个儿子。 娶妻当娶贤,即使静妃真的不喜欢卫长安,也可以考虑其他姑娘。为六殿下谋求一个快要病死还性子极差的妻子,静妃这个亲娘当得是真狠! “我是他母妃,他还能怎么着!我又没有要他一定娶,只是优先考虑!”静妃挥了挥手,明显有些不高兴,她还真的在心底盘算着如何劝服六皇子。 *** “小六这几日如何,是不是还在想着卫侯府的姑娘?”今上躺在龙榻上,半眯着眼睛轻声问了一句。 李总管就候在旁边,听到他的问题,忙上前来,轻声回了一句:“回皇上的话,您也知晓六殿下的性子比较倔,想来完全忘了还是有些时日的。” 今上睁开了眼睛,脸上隐隐有些怒意。显然还是对沈铉这种不识抬举感到不满,只是他勉强忍住了,感觉胸口处有一点憋闷的难受。 “皇上,八公主求见,说是到了给您熏香的日子了。”一个小太监动作麻利地走进来,轻声通传了一句。 “让她进来,你们都下去吧!”今上挥了挥手。 殿内伺候的人全部出去了,没有留下一个。李总管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心里暗叹,老流氓又要换一个公主耍了! 八公主进来的时候,今上已经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轻闭着眼睛安静地等着她的到来。 “父皇,您最近很累吗?”八公主冲着他行了一礼,声音轻柔地问道。 在九五之尊面前,八公主娇/媚得跟小妖精似的模样,早就收敛了起来,相反还显得娇娇弱弱的,像是别人还没大声跟她讲话,她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今上看着她,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 八公主今儿就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裙衫,看着还素净一点,头上也没有那么多的珠钗,反而显得她十分瘦削。尖尖的下巴,再配上一双大眼睛,总觉得这姑娘不说话就泛着一股子天真无邪的味道。 “你啊,无论在外人面前多么嚣张跋扈,到了朕这边怎么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以后再过来的话,也穿上红裙子给朕瞧瞧,让朕看看朕的八公主,一身红是什么俏模样!”今上眯了眯眼,将视线从她的身上收回来,低声说了一句。 八公主低垂着眼睑,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木匣子,跟上回十公主的用的一模一样。 “父皇说笑了,阿荷在旁人面前硬气,那也是父皇给的恩宠。但是阿荷知道自己的本分,在父皇面前不敢造次,父皇想要阿荷变成什么样儿,阿荷就变成什么样儿。毕竟阿荷是皇上让母妃从苗疆里抱养来的,阿荷要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谁!” 八公主抬起头来,冲着今上灿然一笑,嘴角轻轻弯起,眉眼上都透着一股子笑意。温和而没有攻击力,会让人自然地放松下来。 “敏敏怎么没有过来?”今上闭着眼睛已经准备进入状态了。 八公主打开木匣子,依然还是一堆粉红色的粉末,只是比上次要多了一些。 “她啊,说是要照顾几只生病的蛊虫,还让我给父皇赔罪,不要责怪于她。” 八公主拿手扇了扇,立刻那团粉末上就开始隐隐冒出白烟,分量也开始慢慢变少。 “唔,小淘气,朕还不如几只——”今上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想笑。不过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展露出来,就已经僵在了脸上。 药效散发得很快,他已经进入状态了,那种渗透了每个毛孔,流遍他全身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舒服得让他飘飘欲仙,浑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今上拉扯着衣领,似乎觉得自己有些热,喉咙里也发出近乎喘息的呼哧声。轻轻闭上的眼皮子慢慢地撑开,隐隐看到眼白。 看着快要激动过头的今上,八公主脸上恭顺的表情消失不见了,嘴角轻轻扬起,流露出一抹略显嘲讽的笑意。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种灰褐色的粉末。她习惯性地扇了扇,动作娴熟,与方才的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粉末也隐隐飘起一股子烟雾,只不过却是稍微浑浊的,与白色的烟雾渐渐融合一起,慢慢地被今上吸入鼻子里。 “今上,你还记得卫侯府的侯夫人吗?不是现在的继夫人,而是头一任夫人,卫侯爷最爱的女人,你的师娘。你觉得她怎么样?” 低沉而幽冷的女声进入耳朵里,似乎有些模糊,神志不清醒,总觉得隔着一层似的。但是今上的整个思维,却随着这道声音,慢慢地回到了之前。 “师娘,很温柔。她的手很白很温暖,我,我喜欢她。我被师父骂了,她总会护着我……” 今上有些艰难地开口,他似乎在做梦。梦里面有一双又白又温暖的手,慢慢地牵着他走在人群之中,替他擦汗替他阻挡气恼的卫侯爷。 “父皇也很喜欢她,她,她应该是我的母妃,却嫁给了老东西,而且那老东西想造反,我要杀了她!” 今上的情绪一下子变了,暴躁冲动暴虐,原本翻着白眼的表情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八公主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药的原因,今上的思绪有些紊乱,说出来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但是已经可以猜出几分,当时的情况。分明是今上嫉妒心重,要害死人家。 “好的,那么她最后是怎么死的呢?她的脸是不是很可怕?遍布着鲜血,眼睛睁大了,她死不瞑目!” 八公主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继续地说着话。 正处于极度痛恨卫夫人对他的背叛之中的今上,忽然整个身体一抖。因为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双手和一张脸。 那双手不再是温暖而嫩滑,而是冰冷的,死死地掐住他的脖颈,像是两条巨蟒一样,根本不让他挣脱开。 那张本该巧笑倩兮的美人面,却是苍白如纸,嘴唇都泛着青色,眼角和嘴角都流着血丝。嘴唇一开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而且离他越来越近。 “别过来,贱/人!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该死,你该死……”今上忽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八公主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眉头紧皱,眼神之中闪过几分幽冷的眸光。 “你有见过卫侯府二老爷的夫人吗?很年轻很貌美很博学,人也很温和。”她缓和了语气,像是要哄他一般。 今上抽搐的身体慢慢停了下来,再次变成了那种翻白眼享受的表情。 “见过,卫家的男人都有好运气,那小寡妇朕还想弄进宫,可惜后来上吊死了。” 他的语气里带有几分嫌弃的意味,或许是卫二夫人的死亡给他带来的不甘心太大了,他提起二夫人,想起的就只有这个。 “她也很惨啊,年纪轻轻就被今上害死了丈夫。上吊之后舌头伸得好长,她说要今上偿命,她独自留在世上的姑娘好命苦……” 八公主的声音再次变得冷硬起来,这回她从一旁的盘子里挑了块桂花糕嚼了两下,只觉得冷掉的糕点还是不如刚出锅的。 歪躺在椅子上的今上再次抽搐了起来,这回他的舌头也跟着伸了出来,口水都被甩出来了。 他看见一个原本貌美的妇人,伸长了舌头翻着白眼往他面前来,拼命地要他偿命。并且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条三尺白绫,直接缠绕上了他的脖子,慢慢地收紧,似乎要把他活活勒死一般。 “今上,你有见过卫家的长安姑娘吗?六殿下非常喜欢的女子,传闻也是惊才绝艳的佳人。” “没有,但是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娼/妇!”今上的喘息声再次停止了,那种舒爽感又一次地袭来。 ☆、第073章 今上怀疑 八公主听他这么说,眉头猛地一皱,捏紧了手中的糕点,低声问了一句:“今上没有见过她,就这么评论她,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今上依然歪在椅子上,整个人依然显得十分享受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似梦似幻,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一样。 八公主知道,他并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只是被这药性迷得。 “朕不用见她,就知道她是什么样儿的人。就跟落妃一样,贱/人都是一种德性,还好她死了,哈哈哈……” 今上舒爽地大笑起来,甚至身子再次抽搐起来了,但是他脸上得笑容却丝毫没有痛苦的含义。 八公主脸上的表情更加僵冷了,“落妃”这两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再次被打开,那些冰冷的黑暗的凶残的痛恨的回忆,有如潮水一般袭来,让她对今上的恨意达到最高值。 “原来你还记得母妃啊,她死得好惨啊。那么多的箭刺进她的身体里,她该有多痛啊,好多刺客啊,父皇。您的侍卫呢,您的武将呢?您这个苍国的九五之尊都没死,她却死了,那些刺客是瞎了狗眼吗?你才该死,你才是最肮脏的贱/人……” 八公主的手都再抖,她紧紧地攥住半块糕点,那块糕点直接被她揉碎成渣掉了下来。 她眼睛都不眨,从怀里又掏出一包火红色的药粉,情绪十分激动,几乎是完全颤抖着打开了,险些把粉末都给撒了。 白烟再次升起,椅子上的今上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他今天的梦似乎特别长。精力用多了,连做梦都变得迷迷糊糊。 “她该死,她该死……”今上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即使他的梦里面再次回到了那个血染满脸的场景,那个娇俏又恶毒的落妃躺在他的不远处,伸出手似乎想抓到他,但是他却后退了几步。 只有面对落妃的时候,今上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痛恨和厌恶,因为他对她恨到了骨子里。 八公主听着这句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双眼眸直接变得赤红。 “好,她该死。我想六哥如果再咬着牙不放,继续想要跟卫长安在一起的话,你一定也会杀了那个小娼/妇吧?如果卫长安真的死了,那么她一定会化作厉鬼,每日每夜纠缠在你的床头,你如何都逃避不开。她会日日夜夜出现在你的梦中,将她所受的苦一遍又一遍报复在你的身上……” 八公主说到最后几乎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她轻轻眯起一双眼睛看着醉生梦死的今上,心里的恨意滔天。 今上听到这些话,梦中的场景再次转变了,真的变成了卫长安化成青面獠牙的模样。赤红的双眼,苍白如纸的面容,僵硬而冰冷的触感,以及狰狞的表情。 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卫长安一次面,但是对于预想她死后的场景,却是清晰得让他毛骨悚然。刚刚还漂亮至极的小姑娘,长得很像卫侯夫人,还有卫家人独有的气质,只是一瞬间就变成索命的厉鬼了。 “不,不……”今上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地一般,反应极其剧烈,身体抽搐到一定境界,口水横流,似乎还有吐白沫的模样。 “咚”的一声闷响,他竟然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横躺在地毯上,像是死狗一样粗喘着。 他的整张脸都狰狞着,哪里还有九五之尊的模样,像是一条软体大虫子一样,在地上不停地蠕动着、抽搐着。 “长安姑娘长得真的很像她的祖母,她就是来讨债的,你怕了吗?你不让她于六皇子成亲,卫家人不会放过你,等着卫侯夫人找你亲自托梦吧!你不仅欺侮她的夫君和儿子儿媳,甚至连她的孙女都不放过……” 八公主气得狠了,说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但是掐住了今上的命脉,就丝毫不嘴软,一直在攻击今上最害怕的地方。 “咳咳,啊啊啊,咳咳!不要,滚!小娼/妇……”今上整个人都扭曲了,他白眼翻得感觉马上就要瞎了,似乎是被吓得,最里面喊得话也开始变得乌七八糟。 当真开始口吐白沫,浑身痉挛,根本控制不住。 他梦见自己处在一个空旷的荒野,那里没有一点代表生命力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是死气沉沉的。忽而阴风阵阵,在他的周围出现了三个女人,全部都是卫家的女人。 面色苍白,浑身是血的卫侯夫人,翻着白眼,吐着舌头的卫二夫人,以及面色僵冷,目光仇恨的卫长安。她们都在靠近他,把他往拐角逼去,似乎是要向他索命一般。 今上那激动到都破了音的声音传了出来,外面几个宫人浑身一抖,里头的那声音都不像是正常人发出来的,也不知道今上在经历什么。 就连听惯了今上发出各种奇怪声音的李总管,这一次都不禁抖了一下。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心里想着这老流氓今儿玩儿得有点过啊,难不成是因为八公主年纪大些,所以他换了新花样,直接放大招了? 玩儿脱了就不好了,待会儿让御膳房多煮些牛鞭。嗯,他果然是善解人意又体贴主子的好内监总管,百年难得一遇。 “救,救救我——”今上浑身抽搐得停不下来,甚至连喊叫的声音都发不清楚了,哆嗦成这样,让人误以为他就快要不行了的错觉。 八公主有些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将两张空了的纸包收起。眼看着今上继续抽搐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万一要是弄出毛病来怎么办,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盏,一扬手腕。 一整杯冷茶就泼了过去,还在哭喊的今上,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那些噩梦全部退散了,似乎被这一杯冷水泼回了现实中来。 那三个要来索命的白衣女鬼,也全部消失,周围再次变成黑漆漆的一片。 过了许久,一直瘫在地上的今上,才有了些反应。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紧接着就看到自己躺在地上,身上都是水,手一摸脸,嘴角还有不少口水。 现在他的形象,是用这种药粉以来,最糟糕的一次。 八公主就跪在他的身边,眼眶还是红的,像是哭过了一般,看着今上睁开眼,低声道:“父皇,可能是剂量过大了,下回我会少用的。” 今上摇了摇头,因为药性,他还有些脑子不清醒,只是下意识地摇头。他知道不是剂量的问题,他之前用药,从来都没出现过那样噩梦形式的,都是直接带他进入醉生梦死的形态,根本不想醒过来。 这还是头一次,他早就想赶紧醒过来的,是其中有关节出了差错。 “小八,你是不是恨父皇?没有说清你的身份,日后你还要嫁给未来的太子,当他的侍妾?你不甘心了?” 今上彻底冷静清醒了之后,立刻就压低了声音问向八公主,他的语气有些不善,明显是怀疑八公主在药粉里动了手脚,毕竟之前十公主给他用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这种差错。 “父皇,阿荷不敢。您是否最近有心事儿,或者太过劳累,如果是事情积压心头太多,然后这回又加了量,恐怕会引起不适。阿荷下回会注意的。”八公主没有从地上起来,她依然红着眼眶,轻声地辩解道。 今上对于她的辩解,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什么。 八公主轻轻地抬眼瞥了一下,见他没有多相信,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这只老狐狸还是抓住了她的漏洞。 方才提到落妃,她的情绪十分激动,直接喊了落妃为“母妃”,恐怕是让今上有些印象。她得想方设法破解掉,否则倒霉的只能是她自己。 “父皇好好休息,阿荷告退了!”她提着裙摆,收起了桌上的小木匣子,慢慢地退了出去。 看着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今上才疲惫地站起身来,坐到了椅子上。 他猛地打了个响指,一个黑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跪在了地上。 “方才朕用药时,你们可有人在?” “启禀皇上,依照您的吩咐,您用药的时候,无人在身旁。”黑影冰冷的声音传来,语调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今上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道:“日后若是八公主来替朕用药,你们就留下一人在,瞧瞧她是否动了别的手段!” “来人啊!”李总管听到动静,立刻就带人进去了。 八公主出了光明殿之后,脚步越走越快,她的手心和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要不是狗皇帝有影卫在,她早就弄死他了。偏偏不能猛然下手,就凭方才他那么怀疑,估摸着下回用药,影卫也不会躲避了,肯定是要躲在一旁偷看的。 “好容易才让他因为怕自毁形象,让影卫都撤离。这回为了死人脸耗费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机会,简直得不偿失,他要是不帮我,我非得折腾死他不可!”八公主嘀嘀咕咕地走在路上,脸上露出了极其懊悔的神情。 她不敢立刻找六皇子商议,憋了好几日,才把这情况告诉他。当然她说得隐晦,他却听得明白。 “八妹这次帮了大忙,我会替你消除掉父皇心中的疑虑,你放心。这回一定把你的六嫂定下来!” ☆、第074章 上山拜年 六皇子轻声说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 “谁稀罕似的!为了你和卫长安,我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罢了罢了,合该欠了你们的!”八公主嘀嘀咕咕的,显然还不是很满意,最后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完全放弃了一般。 过年这几日,沉闷了许久的卫侯府,总算是有了几分生机。卫侯爷有些疯癫了之后,许氏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老夫人也完全撒手不管了,原本还经常当墙头草的她,伴随着三房的倒台,她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安心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今上那一道圣旨,在卫侯府里改变的何止是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像是说好了一般,都变得沉淀下来,似乎蛰伏起来,准备伺机而动。 “姑娘,您真的穿这一身出去?”青竹捧着一身衣裳,脸上露出几分怀疑的表情。 卫长安抬了一下眼皮子,点了点头。 “您是要去见杨公子,虽说您二位是好友,但您现在恢复女儿身,穿件姑娘家的衣裳去见他。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只怕传出来的话不会好听。”青兰也上前来劝阻,那一套衣裳从里到外都透着艳丽娇俏。 青菊待在一旁跟着抓耳挠腮的,显然这小妮子也觉得有些不妥。见卫长安还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立刻着急地说道:“姑娘,您不是正在跟六殿下议亲嘛!人家常说,皇宫里的眼线遍布天下,您若是就这样跟杨公子见面,难保六殿下不知晓,或者让其他人知晓,总之是个麻烦事儿!” 小丫头片子的脸上故意流露出严肃正经的模样,把周围的几个人都逗乐了。 青梅忍不住抬手戳到了她的脑门上:“你当是看话本呢!主子们带去的人肯定都是信得过的,宫里头那些贵人哪里就会耗这些心思?” 卫长安站起身来,伸直了两条手臂,让她们替她穿衣,低声道:“我是跟杨琪上山看伯娘,每年都有这么一遭,不会说因为我变成姑娘了,就不再去。当然当着外人的面儿,我会避嫌的。” 老天爷似乎都听到了卫长安的话,前几日的大雪连绵,冻得人手脚发抖。京都里繁华的街市上当然早就有人来铲雪扫雪,至于尼姑庵的后山上,则没有那么多的人力,一眼望过去还是皑皑白雪。 卫长安下了马车的时候,就看见杨琪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山上,兴许是在眺望着杨夫人住的地方。 “山上的雪那么厚,稍后爬上去恐怕要耗费点功夫。”一道轻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听着有些熟悉,却又多了几分不同。 正在发愣的杨琪回过神来,偏头看了一眼卫长安,视线一下子就定在了她的脸上。 杨琪的嘴巴微微张开,脸上闪过几分惊诧十足的神色。 “你你你……”他指着卫长安,似乎急于表达什么,最后也不知道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嗓子眼儿好像被堵起来了一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站立的少女,外面罩一件青莲绒的灰鼠斗篷,里面是绣翠蓝竹叶暗花小袄,下面是珠色百褶裙。她的手里抱了个手炉,眉眼弯弯,笑得好不得意。 在这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里,越发显得眼前的少女唇红齿白,娇俏可人。这姑娘的笑容极其熟悉,甚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能想象出她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但是杨琪却有些不敢认,因为眼前这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家。 “杨大公子,许久不见,你变得越发有趣了。我记得杨伯伯曾说过,若有一日,你见到姑娘家能够不贼眉鼠眼,上前调笑,那这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可是今儿太阳依然是从东边升起的,你却对一个姑娘家如此矜持。可喜可贺啊,只能说杨公子要转了急色的性子了。” 卫长安轻轻笑开了,她十分大方地站在他的面对,面对杨琪那惊诧到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打量,丝毫没有扭捏的状态。 杨琪这才把张大的嘴巴闭上,眼珠子也收了回去,憋了半天才道:“卫姑娘,这你可不能怪我。我杨琪对着别的姑娘,好歹耍了十几年的流氓了,到了你面前,明明是你对我耍流氓啊!” 他收回视线,故意扭头不看她,恶声恶气地控诉她! 只是偶尔,他又忍不住斜过眼睛,用余光慢慢地打量着一二。 卫长安挑眉,疑惑地问道:“你说旁的就算了,毕竟我骗了你这么多年女儿身,但是耍流氓一事从何而来,我是万万不会允许你把这盆污水泼到我的头上来的。” 杨琪似乎很激动,忍不住扭过头来,冲着她就翻了个白眼,就差鼻孔朝天对着她喷气了。 “你蒙骗我这么久,欺负我年少无知纯情少年的时候,将我那些事情都讲给你听。结果你就这样对我,还哄骗我在你面前衣衫不整。哎!” 杨琪长叹了一口气,显然十分不满。他抬头看天,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卫长安被他逗笑了,直接动手给了他一拳,像是以前一样:“你衣衫不整的样子,我还不爱看呢!现在我恢复了女儿身,自然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只能我打你,你不能打我了!” 杨琪一听她这话,叹气声更大了。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那种尴尬的气氛就消失不见了。他们在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的性格磨合得差不多了。 卫长安回府女儿身之后,杨琪可是躲了好一段时间,任谁都接受不了。昨天还一起去妓院里招妓,今儿就告诉他其实那人一直是个女人,这刺激实在太大了。 别看杨琪现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之前他待在家里,活活想了大半个月才扭过来。 女人就女人吧,自己傻不拉几地什么都说,连衣裳都脱过给人家看了,过命的交情。只是原来是兄弟,现在变成姐妹而已,呵呵。 “哎,我说之前我不知道你是女人,但是你自己心里有数啊。我衣衫不整的,你就不晓得提醒我一下啊?还是说你早就心里对我有意思,现在京都盛传没人跟你定亲,要不小长安,哥哥好心把你收回家?” 杨琪一步步踩着积雪的台阶往上爬,爬得有些累了,呼哧带喘的间隙,还不忘调侃卫长安两句。 卫长安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两个人的身边都只跟着贴身伺候的丫鬟,连侍卫都免了。 山上乃是清净之地,是不允许有外男进入的。 “变成老姑娘也不能去嫁给你啊,估摸着每年能见到你面的次数,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卫长安恢复了女儿身,在京都里可算是一件大事儿,街头巷尾谈论的热度,是空前的高涨。毕竟富家子弟偷人做坏事儿,那也不是少见的了,纨绔子弟嘛经常出现这些岔子。 但是偶然有一天,一位还算出名的世家公子,突然昭告天下她其实是个姑娘家。立刻就引起一片热议,这之前走街串巷的,与诸位公子哥儿喝酒谈天的,甚至连和六皇子又断袖之癖的花边新闻都被扒出来说道说道了。 “呵,我就知道。你早就挑中了六皇子,难怪经常跟他一个鼻孔出气,欺负我一个孤家寡人。”杨琪摇了摇头,语气高高扬起,带着几分不客气的调侃意味。 “那也是你不靠谱!我只站在有理的一方。”卫长安撇了撇嘴。 “你瞎说,每次都帮着他,你跟我多少年的交情啊,你才认识他多久。结果每次一有事情,绝对先想着帮她。人常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以前还不信,现在总算能体会到了……” 杨琪噼里啪啦地控诉了她很久,甚至连之前沈铉将他踹进门的事情,都拿出来抱怨,逗得卫长安是哭笑不得。 山腰上的屋子距离越来越近了,原本不停啰嗦的杨琪,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屋子,好像要被风雪掩埋一般,甚至不知道屋子里面会不会漏风,杨琪的整颗心都变得僵冷了下来,气氛也变得低落了下来。 “到了,高兴点儿。伯娘一年就盼这么几次,大过年的哭丧着个脸,伯娘必定不会高兴的!”卫长安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低声提醒道。 杨琪连忙换了脸色,他们二人身后的几个丫鬟们都累得气喘吁吁,相比于两位习武的主子,她们的体力实在是太差了。 “你们来了。”杨夫人今儿没有光顾着念经修佛,身上的衣裳也穿得不再是那么朴素。 “长安这样可真俊呐,若不是你心有所属,伯娘一定要想法子让阿琪娶了你回家。”杨夫人喜笑颜开地看着他们两个,还特地拉了卫长安的手,左右地看了看她姑娘家的打扮,最终满意地点了点头。 卫长安听到她说心有所属,脸上有些红。 杨夫人一人塞了一个红包给他们,甚至还亲手保了饺子,那几个跟着上来的丫鬟们,基本上没机会下手帮忙。都被杨夫人挡了回去,就连屋子也不用收拾,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娘,你今年能跟儿子下山吗?”碗里的饺子见底的时候,杨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轻声询问了一句。 ☆、第075章 两大奇毒 原本三人围坐在桌子旁,说说笑笑吃得正开心的时候,听到杨琪的问话,说笑声一下子就消失了。 几乎每年都会提到这句话,不是杨琪问就是卫长安来问。他们两个小辈儿都希望她下山去,他们能感受到杨夫人并不是自愿住在这里,这山上几乎蹉跎了杨夫人十几年的贵妇生活。 “娘今年不能下去。”杨夫人停顿了片刻,脸上冲展笑颜,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个答案她已经回答了好多次,几乎连一个字都没有变过。 杨琪的脸上涌现出巨大的失望,比以往更甚。他设想过很多次,能把杨夫人带下山去,特别是最近几年,他的年纪越大,发现自己能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应该提自己的母亲遮风挡雨了。 但是他的母亲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始终住在这山上。 “为什么?您要等到什么时候?”杨琪沉声地问道,他的表情夹杂着些许的痛苦。 杨夫人一直看着他,表情慈和,甚至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像是想用这种笑容让他不要这么紧张一般。 “娘住在这里挺好的,以后肯定会下山的,但不是现在。”她的声音也是那样轻轻柔柔的,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来抚慰听者的那颗不安的心。 屋子里一片沉默,这几乎是每年都必定会上演的一幕场景。卫长安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许下面就该有谁将谈话带入下一个话题,就当这个话题没人说过一般。 “啪”的一声脆响,现实似乎脱离了她的预料。杨琪猛地站起身来,将自己吃饺子的瓷碗摔了出去。碗碰到一旁的墙上,直接摔得粉碎,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而痛苦。 “娘,您究竟为何不能和我们一起下山?这里挺好的?哪里好,我一丁点儿都没看出来!侯府的千金贵女,亦或者是杨天官的发妻,哪一个身份不是养尊处优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您现在在干什么?什么东西都自己做,衣裳自己洗。您看看您的手,到处是茧子甚至还裂开了口!” 杨琪一边情绪激动地说着,一边上前来握住了杨夫人的手,小心翼翼地翻看着。 果然正如他所说的,杨夫人的手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大户人家的主子,倒像是人家买来伺候的婆子。 “你的手,还不如儿子这双整天舞枪弄剑的手。你住的这破屋子,眼看就要塌了,山上日日吃青菜萝卜豆腐,您都瘦了!您怎么能忍心让儿子一个人,待在府里享福,却日日夜夜牵挂您,生怕您过得不好!” 杨琪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哽咽的,眼看就要哭出来一样。 卫长安挥了挥手,让周围那些候着的丫头们退下。 她的心里也十分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块一般。正如杨琪所说,杨夫人是正当风华的时候,离开了京都的贵妇圈,到了这么个地方来修佛。 杨夫人没有犯过任何的过错,却被这座山封闭了一切。 “阿琪!”看着他这样,杨夫人心里也跟着发堵,她轻轻地握住了杨琪的手,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的杨琪,手上的力道很大。 当母子俩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时,杨琪更加发现杨夫人手上咧开的口子有多么严重,甚至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他的掌心都感觉到些许的疼痛。 “娘,你今儿一定要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否则我是不会走的,小时候你就一直骗我,说等我长大了,就能带着你下山了,但是我都快要弱冠了,准备定亲了,您还在不停地跟我说,今年不能下山。” 杨琪一直抓住她的手,根本不愿意放开,似乎一旦不小心,就会让眼前的人失踪一般。 杨夫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阴冷了下来,母子俩对视着彼此,显然是在对峙着。 一旁的卫长安坐在那里,轻轻地冰住了呼吸。她有点进退两难,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她不知道杨夫人不能下山的理由,是否能让她听到,也不知道最后他们母子俩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闹翻。 过了许久,最终还是杨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她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看着杨琪,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 “也罢,阿琪自幼就是这个性子。表面上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只要是你认定的,都一定要刨根问底。你也长大了,娘相信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不再是那个处处要我小心保护的小男孩儿了!” 杨夫人拍了拍他的手,杨琪握住她手的力道稍微缓和了些。他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她的答案,脸上即使极力隐藏,也依然流露出几分紧张的神态。 卫长安也跟着屏住了呼吸,他们两个从小就手拉手一起爬这静心庵后山的台阶。一爬就是这么多年,如今也总算是到了能知道原因的时候了。 “你们俩从小就接受正统的教育,我想应该是没有接触过这种腌臜的东西。‘君不还’听说过吗?”杨夫人轻轻眯了眯眼睛,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她停顿了片刻,才轻声问道。 杨琪和卫长安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君不还这三个字乍听起来,就像是从一首深闺怨妇的诗词里面抠出来的一般,卫长安还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一种毒,下在两个人的身上。如果这两个人是陌生人,基本上没有影响。如果是下在亲近之人的身上,那么这种毒就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只要这两个人有亲密的举动太久,其中一人就要死。” “如此歹毒的毒物,却有这样迷惑人的名字。”杨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他轻声嘲讽了一句,却浑身变得僵硬起来,愣愣地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对上他这样的目光,惨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是的,这样的毒就下在了我和你爹的身上。杨府的后院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与其日日思君不见君,我倒不如真像这毒物的名字一般,君不还!还省得心头难受。”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三个人都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难怪杨天官当年求娶了杨夫人,夫妻俩也算恩爱有加,但是后来杨夫人要上山修佛,他也曾劝过。等杨夫人铁了心要走,他就没有再阻拦,甚至只是送她到山脚下,就未曾见过他来探望。 “是谁的下的毒?”杨琪抬起头来,眼眸里充满了恨意。 他握紧了拳头,似乎如果杨夫人告诉他是谁之后,他立刻就要下山去揍人一样。 杨夫人看着他这样冲动的模样,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甚至她还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像是回到了杨琪的小时候,给他最直接的安抚。 “你不是说六殿下向你打了保票,一定会把娘劝下山吗?那就证明他是提前知晓的,你等着看他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了。” 杨夫人似乎为了逗他笑,把话题带到了六皇子的身上。卫长安微微一愣,转而杨琪和杨夫人母子俩都把目光投到她的身上。 杨夫人的脸上带着几分挪揄的笑容,看着卫长安的时候,还冲着她略显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倒是杨琪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一眼卫长安,眼神变得郑重起来,似乎交给了她十分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弄得卫长安浑身一颤,头皮一麻。 “君不还,君不还……”卫长安摇头的时候,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总觉得这三个字异常熟悉,刚刚杨夫人提醒她有关于六殿下,还真被她想起来了。 “曲终人散尽,缘灭君不还。”她皱着眉头,仔细地回响着当时六皇子跟她念过的那句诗。 杨琪看她这副样子,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我娘是中了毒,又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你做什么诗啊?” 卫长安瞪了他一眼,直接忽略他,扭头对着杨夫人,轻声道:“杨伯娘,你知道还有一种毒物叫玲珑心吗?” 杨夫人正笑看着他俩打闹,听她提起另外一种毒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仔细地想了想,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了,有些着急地说到:“你是在哪里听到的?玲珑心和君不还并称为两大最毒的□□。” 卫长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摸到了原因。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当日沈铉念的那一首诗,并不是悲春伤秋的东西,真的是要人命的。 都是□□,一种下在了杨夫人的身上,另一种则下在了她的身上。 “这首诗还有下一句:七窍玲珑心,血染身长眠。之前我曾经中过玲珑心的毒,是家里的明姨娘所为。她——”卫长安说到这里,轻轻抬眼看了一下杨夫人,脸上露出几分踌躇的表情。 “她死了,她与我娘的毒有什么瓜葛?”杨琪接过她的话,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杨夫人对上了卫长安的视线,脸上的神情一变,目光也闪烁了一下。 “阿琪,看样子五皇子并没有全部信任你,长安都已经看透的东西,你却还被蒙在鼓里。这也是为何我迟迟不告诉你的原因,你总是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上了。” 杨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几句。 ☆、第076章 准备下手 其实这也不全怪杨琪,卫长安能知道这东西,一方面是由于有许氏和卫长留在,她必须跟后院随时有牵扯。而杨琪经常流连于青楼楚馆之中,基本上不回后院,所以也没机会接触杨府的其他人。 “这首诗是六殿下在今上的藏书里找出来的,偶然间背给我听的。当时我只以为是玲珑心出了问题,没想到今儿真的遇上了君不还。” 卫长安苦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 “今上?”杨琪的脸上并没有错愕,他只是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句,就闭上了嘴巴不说话。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下山的时候,两个人都比较沉默,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把杨夫人带下山。身后的丫鬟们也隔了一段距离,不敢太过靠近,似乎是察觉到了主子们的低气压。 “看这积雪迟早会化去,只要太阳出来了,就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大好时候!” 卫长安见他的情绪有些低沉,下意识地开口劝慰他。 杨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扯着嘴角露出几分冷笑来:“可是眼前的困难不是这么点儿的积雪,而是太阳。我们要战胜太阳,你觉得可能吗?” 卫长安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她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后羿射日,九个太阳都被弄死了,还怕这一个?” 杨琪白了她一眼,轻嗤了一声道:“其实我早该发现府里的不正常,以及究竟是谁让我娘上山,又阻止了她下山。我爹从上任吏部尚书以来,就一直被戏称为杨天官,天官啊,多大的权利啊,能让他束手无策的人,本来就寥寥无几。我却连想都不敢想!” 杨琪的话越到最后越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别人皆以为他们高高在上,其实跟那位相比,也不过蝼蚁偷生而已。 *** 皇宫里的过年气息,自然也是比较浓厚的。早早地就张灯结彩起来,大年初一的时候,今上甚至都大宴群臣。 一年的时间结束了,新年开头几日,几乎每次用膳,几个人都是到了太后的宫中一起用膳。 “一年到头就盼这么几日,能看到你们都凑在一处陪着哀家,哀家这心里头就觉得舒坦啊!”太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周围环绕着皇帝、几位得宠的妃子,以及皇子和公主们,一大圆桌都是为了她才坐在一起的,顿时脸上的笑意就浓厚了些。 “母后若是喜欢,以后只要有时间,就都把大家叫到一起来用膳。”今上听她这么说,立刻顺着她的话头说道,甚至还夹了一块鸭肉放到碗里。 太后脸上的笑意更甚,嘴上却道:“皇帝这是哪里话,哀家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不过孩子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事儿,哀家就这么一说。你还以为是你没长大那会儿呢,兄弟几个绕着桌子抢吃的?” 今上好脾气地笑了笑,即使是自己年幼时候的糗事被提起,也没有多说什么。 十公主撅着嘴巴,若无其事地吃自己的菜,周围那些人的心思,她就不胡乱猜了。 “老二的亲事就定在二月初,老五老六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定下啊?皇帝你心里可有人选了?”太后慢条斯理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直接把话题带到成亲上。 沈铉拿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转而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 “这些自然是要让母后相中的人来,儿子能挑什么人啊?”今上轻轻地带过了话题。 太后这回是满意了,别看她年纪大了,但是对于这后宫的事情,就喜欢一手遮天,什么事儿都攥在手里头。 “皇祖母,先紧着二哥的事情办,我和六弟的事情不急。还想着多当一会儿孩子呢,让皇祖母多护着几年,若是以后成亲了,说不准祖母去疼孙媳妇儿,就不理会孙儿们咯!” 五皇子放下筷子,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他这几句话说得熨帖,直把太后哄得乐呵。再加上沈佼最会做人,说完这话还咧着嘴笑得文雅又亲切,把那种年纪大了想撒娇但是又不太好意思的孝顺孙子拿捏得入木三分。 “还是小五嘴巴甜,来皇祖母给你夹一块鱼吃,年年有余!”太后当真是用公筷夹了一块鱼,站起身来递到五皇子的碗里。 那一桌子也就皇帝得到这殊荣,紧接着就是五皇子了,不少人看向他的视线都不一样了。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成家才能立业。上回选秀的时候,只有你们二哥讨了个郡主,你俩倒是空空。都是哀家亲自养大的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那些没落的破落户可别想嫁过来。依照着哀家看,还是赶紧定下来为好,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谁都想挤着脑袋进来。” 太后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出来,殿内的气氛为之一静。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小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沈铉的眉头紧紧蹙起,他怎么听怎么觉得这“破落户”三个字极其刺耳。不怪他多想,说亲这事儿上,二皇子已经定下了,还是定的郡主,肯定没什么问题。五皇子那边没什么动静,也就他这里去今上那里求过旨意赐婚,结果最后不但没成功,他还被杖责了一顿。 “皇帝啊,这小五和小六的亲事,可一定得过了哀家的眼。身子不好的,名声不好的,都不要往哀家面前报。再亲的关系也不行,娶妻生子是一辈子的事情,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能委屈了哀家的两位大宝孙!”太后还犹觉不够,见桌上没有接话,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 这一回连静妃都如坐针毡,那身子不好的,说的不就是她娘家侄女辽芷吗? 至于五皇子和六皇子两位当事人,听到最后一个词“大宝孙”,险些把手里的筷子都扔出去。 多少年了,没听到这样的称呼,真是怀念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等有了人选之后,朕一定先拿给母后看。”今上丝毫都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这一顿晚膳吃得不少人都觉得胃里不舒服,像是积食了一般。静妃除了寿康宫之后,就坐上了轿撵,浑身都显得不自在。 好不容易憋到了自己的寝宫里,脸色就立刻冷了下来,直接让其他人都下去了,只留了王嬷嬷一人在身边。 “嬷嬷,你说太后这又是怎么了?我娘家是招她惹她了,我替自己的儿子定个亲事还就不行了!”静妃气得心疼,一边哼哼唧唧地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 “娘娘,太后原本就喜欢管控殿下们的事情,否则当初也不会把几个殿下都抱到身边养了。”王嬷嬷倒了一杯水过去,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喝下。 静妃长叹了一口气,她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过了片刻才失落地道:“这宫里面无论待了多少年,都不能得偿所愿!” 沈铉没有乘轿辇,前头一个提着灯领路的太监,后头跟着几个。他就慢条斯理地走在路上,眉头皱得很紧,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哟,老六,晚上吃撑了啊,在路上散步?真是好兴致啊,是不是皇祖母说要给你找皇子妃,心里激动得受不了?” 一架轿撵被抬了过来,沈佼悠哉悠哉地坐在上面,看到五皇子的身影,特地让抬轿子的放慢了脚步,伸长了脖子扬高声音说道,也不怕他这几句话被人听去。 沈铉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字都没有回答他。 五皇子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就让抬轿子的人不紧不慢地与他并行着,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话刺激他。 “五哥,你才是激动得受不了吧?话都变多了。”沈铉轻哼了一声,打断了他得寸进尺的调侃。 沈佼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却见沈铉一扭头就挑了另外一条小路走。他坐在轿撵上,自然不好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无趣啊无趣!”他轻声感叹了一下,就挥手让人抬着轿撵走人。 沈铉回到寝殿的时候,吹了一路的冷风,他的手和脸都是冰凉的,甚至这股冷风似乎吹进了他的心里一般,冷得透不过气来。 “那件事儿做得怎么样了?”他轻抿着热茶,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 立刻就有一道黑影垂落在床尾,直接跪下,低声道:“已经着手安排了。” “他下次入宫的时候立刻就要说,不允许再拖延,以免出了差错!”沈铉捏紧了茶杯,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 “是。”一晃眼那道黑影又消失不见了,像是一道风吹过一般。 沈铉的脸一直板着,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刻板严肃,甚至有些僵硬。像是即将被冻结的冰水一般,让人难以靠近。 ***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几日今上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总会疑神疑鬼。脑海里也一直回响着上一次用药时梦到的那些场景,卫侯府的几个女人,当真是在梦中纠缠他,甚至他连白衣都不能见,自己的中衣里衣都换成了别的颜色,甚至连侍寝的妃嫔都有明确的规定。 “皇上,志慧大师已经到了。”有个小太监轻声通传了一句。 “宣。”坐在书桌上,连看奏折都有些慌神的今上,听到这句话,似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第077章 一笔烂账 “大师,朕这几日噩梦缠身,心头总有郁气集结,才让人把你请来。”今上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睛下面一片乌青,显然是连日来没有休息好导致的。 志慧大师已经年过半百,身上穿着袈裟,手里捻着佛珠,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听到今上这番话,他的眸光闪了闪,冲着今上双手合十。 “皇上可是有什么事情纠缠于心,日夜所思,夜有所梦。如果可以的话,把梦寐或者忧思告诉老衲,说不定可以帮您解惑。”志慧大师行了一礼之后,就坐到了椅子上, 今上紧皱着眉头,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踌躇,事关于卫侯府的秘辛,以及他自己做下的祸事,他肯定是不好宣之于口的。更何况是对着一个出家人,只怕到时候念经诵佛不会少。 “小六要娶亲,他看中了一位姑娘,朕不是很满意,就拒绝他了。后来朕做梦的时候,就经常梦到那位姑娘以及她家里头死去的女眷,总是面目狰狞地追着朕,似乎在讨说法。” 今上换了一种说法,将自己心头的恐惧感说了一遍。他只是挑了部分说,却感觉自己的嘴巴里很干,端起一旁的茶水润了润,那种心底发慌的感觉才彻底消失不见了。 志慧大师听到他这么说,手上捻佛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很可能是她家的长辈萦绕不散,若是六殿下与那位姑娘真心相许,不若皇上便答应了他们。达成所愿之后,那些梦寐想必就会烟消云散。” 今上明显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他虽然想摆脱这些缠人的噩梦,但是他即使同意了,那些梦寐也不一定散去。而且他堂堂九五之尊,绝对是不希望自己就因为一个噩梦就屈服的。 “皇上,一切皆有因缘。或许因为那位姑娘家的长辈们没有夫君陪伴,就希望自己的后辈能够得到幸福,才会纠缠于您。言尽于此,一切还是由皇上您自己做定夺。” 志慧大师说完之后,就再次站起身冲着他行了一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今上陷入了一阵天人交战之中,他的注意力太过集中,等到回神的时候,殿内已经没有志慧大师的身影。他没有想到,为何志慧大师今日没有跟他讲相关佛法就匆匆离开了,也没有注意到志慧大师今日的不同寻常。 “大师,我们主子多谢您能相助,您想要办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了。” 志慧大师刚出了宫不久,就险些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不停地对他弯腰鞠躬致歉,只不过跟他脸上歉意的笑容不同的是,他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搭边。 “施主心地善良,必定好人有好报。”志慧大师双手合十,轻声地说了一句。 那个十分不起眼的人七拐八绕的,就跑到了一个巷口,那里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内,六皇子正轻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主子,一切都办妥了。那秃——大师有把柄在手里,必定不敢随便敷衍了事的。” “嗯。”沈铉的眼睛轻轻睁开,他摩挲着手腕上一个串珠,眸光清亮,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笑意。 光线偶尔透过缝隙照射进来,紫色的串珠更加透亮圆润了,看起来像是一串葡萄似的戴在手上。 *** “姑娘,方才青纸送来消息说,宁国公府的大公子准备定亲了,最近宁国公夫人与刑侯府的夫人走得很近。” 卫长安正在悠哉悠哉地泡茶喝,听到这一句话,手里得动作如何都进行不下去了。 总共就那么几家侯府,宁全峰挑来挑去,还总算又是找到了一家。上回跟曹家定亲失败,已经丢了大脸,这回竟然还能找到侯府的姑娘娶,也真是不容易。 “邢家的什么姑娘?我记得邢侯夫人身边没有嫡亲的姑娘,她只有儿子啊。”卫长安皱紧了眉头,轻声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看。 青菊摇了摇头,她的鼻头上都跑出了汗水,听得她的问题,低声道:“奴婢也不知晓。听说是侯夫人刚收的嫡姑娘,估摸着是庶姑娘改到了她的名下。都是冲着宁国公府去的,宁国公要上奏给宁公子请封世子了,就是为了他能够在亲事上顺当些,否则难办啊!” 卫长安即使现在恢复女儿身,之前跟着她的小厮也没有被收回,依然是听她的命令。只不过不能再到她的身边听候调遣了,她之前曾经叮嘱过,一定要时刻关注外头的消息,特别是宫里六殿下,以及宁国公府和周侯府的。 宁全峰似乎等不及了,他没想到,以国公府唯一的公子身份来说,他的亲事应该是极其好定下的,但是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他连商人之女都定不下来,成为京都大街小巷耻笑的对象。 这坚决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和宁国公夫人商量的结果,就是让宁国公给他请封世子。一开始宁国公推拒着似乎有些不愿意,最后被宁国公夫人闹得没法子了,才说这几日着手准备。 “没想到因为丑闻这种事情,倒是给他请封世子这路上,通顺了不少啊!”卫长安轻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屋子里的几个丫头不敢说话,总觉得牵扯到宁国公府的事情,姑娘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儿。 “备车,给我一套男装,我要出去。”卫长安没有停留多久,就做了决定,直接吩咐了几句。 *** “爹,儿子有哪里做得不对,您提出来便是。现在有关儿子的亲事问题,您……”宁全峰跪在地上,一脸的痛苦无奈表情。 宁国公坐在首位,国公夫人坐在他的旁边,这时候听到宁全峰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叫骂着让人搀扶他起来,又冷冷地瞥了一眼宁国公。 “国公爷,这是怎么说?我们府上难不成也像卫侯府一样,嫡庶不分,所以才迟迟无法决定世子之位?”国公夫人这话一甩下来,宁国公的面色就变了。 “怎么说话的!府上什么情况你不晓得啊,就全峰一个啊!”宁国公瞪了一眼过去。 “既然就全峰一个儿子,你迟早都要给世子之位,为何要拖下去。况且又不是逼迫你,实在是现在情况着急,定亲这种事儿,人家硬要世子之位铁板钉钉才同意。”国公夫人的声音比他更大,语调更高,也显得更有气势。 “成,我明儿就上奏。”宁国公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 就为了这事儿,国公夫人和宁国公还不说过多少回了,以前宁国公总会找各种理由搪塞,但是如今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也无法再躲避了,他才真正的松了口。 “公子。” 宁全峰往府外走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像是谁欠了他什么似的。几乎冷得要滴出水来,黑成了炭一般。看着一旁的小厮走过来,他轻声问了一句:“查到没?” 那小厮立刻低头:“暂时还没有,国公爷这几日都没有出去过。小的多方打听,也未曾泄露口风,那些车夫更是国公爷身边的亲信。”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宁全峰暗自握紧了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露。他阴沉着脸,低声道:“再给我查,一定要查到!” 平时总认为世子之位就是他的,宁国公不愿意给,不过是跟国公夫人闹别扭,不想太顺着女人的意。这些情绪宁全峰都能理解,但是当这一次的事情摆在勉强了,宁国公还是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时候,就由不得宁全峰不多想了。 恐怕宁国公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或者他宁全峰根本不是亲生的。要不然把世子之位给他,有那么困难吗?摆出一副难言之隐的表情,宁全峰还得下跪求来,想着就觉得憋屈。 “公子,方才杨公子让人来传话,说是在春仪院等你,他有重要的话跟您说。”早在外面候着的下人,见到宁全峰,立刻轻声通报了一句。 “去春仪院。”对于这个见面的地点,宁全峰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很显然是习惯了。 杨琪找人说话,十次有九次是在青楼楚馆,唯一一次例外的肯定是他约见五皇子。五皇子虽然自身喜欢玩儿女人,但是天生有洁癖,对于青楼楚馆一向敬谢不敏。 宁全峰被带进雅间的时候,杨琪左拥右抱的,显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女人的衣领里面,放肆地调笑起来。 “宁兄,你来了。有新来的,老鸨刚调/教出来。”杨琪看到他进来,直接拍了拍怀里另外一个,那个小姑娘就哄着脸坐到了宁全峰的身边,稍微有些拘谨,但是身体并不僵硬。 “有什么事儿,我刚从府里出来,憋了一肚子火,最好是有正事儿!”宁全峰倒了一杯酒,直接一口灌下。 对于身边这个小姑娘的凑近,不迎合也不排斥,好像没有感觉到一般。 杨琪看着他略显急躁而愤怒的神情,眸光闪了闪。 “急什么,大家兄弟一场。知道你最近麻烦事儿缠身,所以就找你出来喝几杯,放松一下情绪,才能回去再战。否则满脑门子官司,烦都要被烦死了!”杨琪冲着他举了举酒杯,嘴角处带着一抹阴测测的笑意。 ☆、第078章 何时不行 宁全峰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显然是对杨琪这种混不吝的性子感到无可奈何,连发怒都没地儿发去。正好他也无事可做,五皇子那边暂时还没有召见他们,不如就在这里放松一下心情。 “你家的事儿我也不好说,喝了这杯酒,一切尽在不言中!”杨琪看见他可有可无的态度,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来。 宁全峰刚想动手,倒是旁边的小丫头会看眼色,立刻替他倒了一杯,甚至还亲手喂给了他。 “呵,这小丫头方才在我这边还没有这么听话懂事儿呢?到了你那里却如此招人疼,果然比起我这日日得见的老面孔,她们更喜欢你这俊俏的生面孔啊!”杨琪轻笑了一声,低低地调侃了他们几句。 对面的小丫头闹了个大红脸,宁全峰被杨琪这么一说,心情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他扫了一眼四周,才发觉这个雅间布置得极其暧昧,到处都透着粉红的气息,让人一进来,就仿佛处在一种飘飘欲仙的地方,怀里的温香软玉像是熟透的水蜜桃等他亲手采摘下来一般。 “得了,我也不留在这里讨嫌了,宁兄慢慢玩儿。我要和我的小美人儿去别的地方了。*一刻值千金啊!”杨琪搂着自己怀里的人站起身来,跟宁全峰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走了。 宁全峰看了他一眼,笑着挥挥手,眼神里也有些情/欲往上涌。 “公子。”怀里的小丫头的确有些笨拙,拉住他的衣袖,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去,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哈哈哈,乖。”宁全峰被她这种表现激起了男人的欲/望,有保护欲,也有蹂/躏欲。 他最近身边都只有林妍在身边,一开始还觉得这种热情似火的女人十分新鲜,总有用不完的精力。但是时间久了,就会觉得腻,每次都被纠缠得甩脱不开。 风情太多太久,落在同一个人的眼里,也就成了没有风情。 吃多了红烧肉,偶尔也会觉得这种清口小菜味道不错。 “公子,你要多疼妾。”这丫头满脸羞红,一下子就投进了他的怀里,但是身子依然僵硬不堪。 “好!”宁全峰直接打横抱起她,就往床上走。 室内燃着香,白气缭绕而起,满室都是奢/靡的声音和味道。床上的两个人,无论是男是女,都浑身赤红,双眼赤红,透着一股不寻常的疯狂。当然深陷其中的两个人却毫无所觉。 门外,杨琪手搂着一个姑娘,他的手依然不老实地放在人家衣襟里面。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动情声,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身边的姑娘早就不行了,她们是被调/教过的,从身体到心理,听到这种声音就开始双腿发软,整个人都浪起来了。 “公子,公子……”这姑娘拉着杨琪的手,似乎要往旁边的房间走,不停地往他的身上贴。 “小妖精,这可真麻烦,虽然本公子也想跟你*一度。但是总有那些扫兴的人在,所以你先回房去,待会儿我再去找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杨琪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 “公子。”那姑娘的声音整个都在打颤,透着春/情无限的意味。 杨琪却连正眼都没瞧她,只是招呼人把她搀扶着离开。他好歹也是万花丛中过而片叶不沾,所以这么点儿小诱惑他还是招架得住的。 等那姑娘走远了,他才慢条斯理地上了三楼,进入了六皇子的地盘。 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一位俊俏公子手执扇子,悠哉悠哉地扇着风,端得是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显然早已恭候多时了。 “哎呦,我们这长安公子当男人还没当够啊,这才换回今天的女儿身啊,就又穿着男人的衣裳出来招摇了。不怕外头那些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你啊!”杨琪看着她这副坐享其成的模样,他就窝了一肚子火,说话的时候,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卫长安瞥了他一眼,替他倒了一杯茶,招了招手道:“来,降降火。我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嘛。你看,五皇子还是信任这姓宁的,人家都替他出主意娶谁家的姑娘。到你这里,明明是差不多年纪的光棍,他却从来没跟你提过亲事,分明就是瞧不上你!” 她的声音压低了许多,顺带着还递了一盘糕点过去,分明就是想让他消火的。 杨琪看她如此上道,脸上的神色稍缓:“什么乱七八糟的,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费心,还不都是为了六皇子提前筹谋!旁的就罢了,方才一个姑娘拉着我要去共度良宵,我竟然拒绝了!这还是我头一回如此伤一个姑娘家的心,情圣的名头都要丢了!” 杨琪显得十分不满,他挥了挥手,摆脱卫长安要替他扇风的手。直接端起茶盏就灌下去一整杯。 “你得了吧,哪里就有情圣的名号,我可从来没听过。说你是偷鸡摸狗的还差不多,快说说让你办的事儿如何了?宁全峰这次要还是扳不倒,我手中的扇子都瞧不起你!” 卫长安又是倒茶又是递糕点的,就是想哄好他。那知道这男人一身毛病,不能惯着只能用鞭子抽,所以卫长安忍不住又丢过去一个白眼,分明就没有好好说的意味。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做事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睡了个雏儿呢!瞧瞧他那急色的样儿,注定以后都体会不到当男人的幸福!”杨琪听到她的话,立刻双眼瞪大,明显对于卫长安这种怀疑,他感到受到了侮辱。 无论怀疑他什么,都不能在专业技能上面怀疑他。 “嗯哼,我现在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说话注意点分寸。”卫长安轻咳了一声,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杨琪撇了撇嘴,又耸了耸肩,最后一句话不说。就坐在那边往嘴里塞糕点,摆出一副你要怎样就怎样的架势。 “所以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够不举?”卫长安憋了半晌,还是轻声地问出了口。 杨琪看了她一眼,嚼了两下嘴里的糕点,说:“你觉得我把这糕点吐你脸上会怎样?” “会被我抽死。”卫长安白了他一眼。 “现在我是姑娘家了啊,有些话只能是我对你说,那不算耍流氓。但是你不能对我说,那就是耍流氓了。”她振振有词地道,脸上的表情认真而严肃。 杨琪憋了一会儿,才道:“为了不让他怀疑到我头上,隔个几日吧,总之不着急。他要当世子就当呗,到时候生不出儿子来,才叫滑天下之大稽。你可以先跟邢家通气,做你想做的事情!可惜了他那张脸,还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卫长安挑了挑眉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然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杨琪把一盘子糕点吃下肚了,又灌了半壶茶水,才擦了擦嘴巴拍了拍衣裳。 “好了,你慢慢想吧。我楼下还有一个小美人儿等着我呢!走了啊,吃饱喝足才有力气上!”杨琪将空盘子往她面前一推,直接转身就走了。 卫长安还没回过神来,房门已经被关上了,身旁的人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再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 之前一段时间,她一直忙着跟沈铉的事情,所以对于宁全峰那边就没怎么理会。没想到他还是没有放弃先找别人定亲的事情,为此卫长安为了从此没有后顾之忧,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宁全峰与女人诀别,都不举了还怎么当男人! “公子,再来!” 杨琪路过宁全峰他们房间的时候,还听到里头隐隐约约的声音,不由得撇了撇嘴巴,这里面的香可真好用。如果不是怕伤身子,他都想拿来自己尝试一回了。 直到夕阳西下,宁全峰才从床上下来,之前服侍他的小丫头早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身上遍布着红痕。他的眼眸里闪过几分餍足感,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畅快和男人的骄傲。 “宁兄,可真是厉害。让我一阵好等啊!”杨琪这厮没什么节操,一直在等楼下的房间等他,听说他出来了,立刻凑上前去搭话。 宁全峰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冲着杨琪拱手作揖:“今儿的确是玩儿得尽兴,日后若有谁说杨兄是不务正业的,宁谋必定第一个不饶他!” 杨琪与他客气了几句,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心里却在叹息连连:哎,今儿爽一时,明儿恐怕软一世哦!还下次,估计没下次了。 “好,下次若有机会,一定把宁兄叫出来一起耍。若是遇上什么困难,劳逸结合才能有最佳状态啊!”临走之前,杨琪还不忘给他洗脑。 两个人拜别,宁全峰上了国公府的马车绝尘而去,杨琪知道卫长安已经回府了,让人送了个消息去卫侯府,就再次上了二楼雅间休息去了。 真不知道宁全峰那么持久,回去可怎么办? 卫长安收到杨琪的消息之后,立刻着手处理与邢家的事情。 第二日,宁国公上奏,请封唯一的儿子宁全峰为世子,今上直接就同意了。 五皇子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下棋,对面的位置空空如也。独自一人,左手执白,右手执黑,玩儿得不亦乐乎。 ☆、第079章 彻底不行 “全峰性子怎么这么急了?硬逼着宁国公把世子之位给他,有何好处啊?”沈佼落下一枚白子,看着局势一边倒的棋局,不由得撇了撇嘴巴,脸上露出几分挑剔的神色。 “有些事情太过有把握,或者一帆风顺,那本来就失去了意义。唾手可得的东西,我都不稀罕!只有势均力敌,才能体现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唯有争斗方能解我心忧解我寂寞!” 五皇子又落下了一枚黑子,几个回合之后,黑子的弱势慢慢被扭转了过来,变成了势均力敌。 *** 宁全峰得了世子之位,就不像原来那么着急了。这几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变得顺手了一般,就连房事上面都越发畅快了。 “爷,您再好好疼疼妍妍,您……”女人甜/腻的声音传来,显然正是情/动之时。 林妍紧紧搂着宁全峰,巴不得他就躺在自己的身上永远不要下去。 不过她撒娇索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也浑身僵硬了一下,转而从她的身上下来了,躺在一旁喘着粗气。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宁全峰的眉头紧皱。林妍脸上也闪过几分疑惑和尴尬的神色,过了许久,林妍才壮着胆子,双手摸到了他的腰上。 “公子,还来吗?”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甜腻,尾调轻轻上扬,带着几分引诱的意思。 宁全峰再次压上了她的身体,只不过这回似乎更加不顺利,还不等林妍进入状态地喊几句,男人的身体已经软下来了,丝毫没有冲击的劲头。 林妍这回是彻底不敢出声,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躺在男人的身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宁全峰更是阴沉着一张脸,他暗自咬紧了牙,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显然是被气得。 一连两次了,他都很快就疲软了,丝毫没有之前的激/情。像林妍这种在房事上比较渴求的女人,估计都没怎么感觉到,这是对男人的一种侮辱。 他不行了? “今儿累了,你在这儿睡吧,我去书房睡。”宁全峰来不及整理好思绪,只是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就站起身直接走人了。 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林妍一个人躺在床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帐顶,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宁全峰正当如狼似虎的年纪,三天两头都要个不停。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就最近这两日开始有些疲劳了,今儿直接连几下都没到,就结束了,她还真没有什么感觉。 就好像眼睛眨巴了两下,一次□□就过去了,这绝对是不正常的!是不是公子在外头有人了?所以回来了对她就很敷衍?但是看上去也不像啊,她林妍算什么,不过是个妾,如果公子不想要她,完全不用到她的房里来,来了自然就是做那事儿的,做那事儿又坚持不了多久…… 问题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都绕不出来,也得不到答案。偏偏关于这个问题,林妍的心里像是百爪挠心一般的想要知道答案,却偏偏不能去问宁全峰,除非她不要命了。 “公子,夜里面凉,您多披件衣裳。”外头守夜的丫头瞧见宁全峰出去,连忙喊了一声。 只可惜宁全峰头都不回,直接匆匆离开,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着一般。 这丫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暗自想着:公子和侧夫人,每天晚上都要做羞人的事情,还都要闹到大半夜,那声音总能让她们这些守夜的丫头面红耳赤到天明,怎么今儿好像没听到。 难道是她睡着了?不应该啊,要是往日的话,即使她睡着了,里头两个闹得凶的动静,也能把她惊醒,可是这一回完全没动静。 丫头迷迷糊糊地想了片刻,又丢到脑后去了,再次歪着脑袋趴在桌上睡了。 宁全峰到了书房里,看着冷床冷被,连炭盆都没点燃,心底的火气更是拼命地往上涌。 显然守着书房的人根本没准备他会大半夜回来睡觉,宁全峰不好大声吼叫泻火,只是保持着冰冷的声音吩咐他们做事儿,等一切东西准备停当了,他才上床。 床上依然不怎么暖和,没人替他暖被窝,在这个大冬天结冰的时候,自然是极其不舒服的。但是他却得生生地忍着! 宁国公府的后院里,今晚上注定是不少人的不眠之夜。其中宁全峰和林妍这两人睡不着的理由都是一样,就连思考的问题都相差不远。 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坚持不持久了? 之后的几日,宁全峰都没有再回林妍的屋子,每日准时准点去书房报道。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有些好奇,大公子这几日是跟侧夫人吵架了吗? 但是瞧着又不像,两个人还是会一起用膳,大公子对侧夫人也没有发火。林家最近没有出现找茬,侧夫人的日子应该是好过才对的,怎么这情况如此不对劲儿啊? 宁全峰不回林妍的院子睡,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就有不少心思浮动的,摩拳擦掌地准备往上冲了。 “公子,奴婢给您倒杯热茶,这夜里太冷了,您喝上一杯暖暖身子!”一个身穿着水青色裙衫的丫鬟走了进来,看她对宁全峰的态度,就知道她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 书房里内屋的灯光不算亮,宁全峰的确觉得冷,听到她的话,立刻坐起身来接过茶盏喝了一整杯下去,立刻就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碧儿,这大晚上的,你也快去睡吧。”宁全峰难得放缓了声音关心奴婢。 碧儿面色一红,接过茶盏放到一边,却是不肯立刻离去,而是低着头露出后颈。 宁全峰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眼前的丫鬟离开,这才仔细打量她。这一打量不要紧,他一下子就看透了这丫头的心思。 明明是数九寒冬,又是大半夜的快把人冻僵了。偏偏碧儿穿着春装,绿色大袖对襟罗纱衫,下面是极淡玉蓝长裙,看着妖妖娆娆的,一眼便知是来勾引他的。 “公子,碧儿给您暖床可好?”碧儿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轻轻地抓住一旁的锦被,睫毛轻颤,似乎有些害怕的模样。 她的心里是万分紧张的,就怕宁全峰不答应。毕竟平日里公子都是去侧夫人那里,就算偶尔待在书房里休息,也坚决不会有哪个丫头敢爬床的,侧夫人的性子可是外软内硬的,要是被抓到了,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已经有好几个丫头被收拾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之前打探过了,侧夫人似乎这回不敢再拦着公子收用丫头了。也不知道是被公子说的,还是她自己被气到了。总之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宁全峰犹豫了片刻,若是平时他不会顾忌这么多的。不过最终他还是遵照着自己的本能,把碧儿拉上了床。 碧儿只觉得宁全峰的动作有些急促,就在她的脖子上啃了两口,身上就传来一阵剧痛,只是那种疼痛还没真正的传到大脑皮层,就匆匆消退了下去。 夜,再次恢复静谧。 国公府的另外一边,林妍还没有睡,只是对着铜镜拆散了头发上的发簪。她轻轻地瞥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丫鬟,漫不经心地道:“碧儿这会子就迫不及待地上了床?” “回夫人的话,是。”这个丫鬟比较谨慎,轻声地回答着她的话。 “呵,可真够性急的,也不怕明儿别人把唾沫吐到她的脸上。她什么时候出来了,就告诉我。” 林妍用木梳子将一头打散的青丝梳理整齐,轻声地提醒了一句。 那个丫头犹豫了一下,慢走了两步到她的面前,低声道:“奴婢来之前收到的消息,碧儿已经被撵出来了,听说公子还责骂了她几句。” 林妍轻轻挑起眉头,连手中的木梳子都差点惊得掉了,微微扬高了声音道:“这么快?” 那丫头低垂着眼睑,没有做任何回答,林妍却已经坐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也不枉我给碧儿一个机会,她倒是帮我验证了。这事儿难办!”林妍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一旁的小丫鬟捡起木梳子重新递给了她,她却连熟透的兴致都没有了。 验证了又如何,得到的结果却是如此的糟糕。 宁全峰躺在床上,也是一阵心灰意冷。他刚刚动碧儿的时候,就在想着测试一下自己,没想到还是以失败告终,他方才特地看过了,床榻上连一滴处子之血都没有看到,或许他根本连破了姑娘的身子都不行了。 辗转反侧一夜的结果就是,他早起之后,眼睛下面有一大片乌青,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心。 “全峰。” “宁兄。” 五皇子和杨琪都轻声喊了他,甚至最后伸手推了他一把。宁全峰才缓过神来,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宁兄,你最近几日没事儿吧?墨汁都滴到衣袖上了。你先去洗洗吧,这封信我来回。”杨琪伸手指了指他手下压着的宣纸,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宁全峰被他轻轻地挤到了一边,手中的毛笔也被抽走了,乖乖地按照他的指示去让人打水给他净手。他的脸上神色虽然十分正常,但是心里却是懊恼至极。 ☆、第080章 定亲失败 那件事儿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正常作息,甚至连白日的工作都打搅了。现在他可是替五皇子办事儿,日后争权夺利的时候,他还指望拉扯着宁国公府压在五皇子的大船上,现在可不能掉链子,否则就要被杨琪后来者居上挤掉了。 宁全峰提醒了自己好几次,做了数遍的心理暗示,再次伏案工作的时候,已经能够集中精神了,五皇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杨琪看着他偶尔休息时,发呆走神的模样,嘴角会露出些许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和讥诮。 只不过他怕被五皇子发现,经常都要拿茶盏遮挡,或者低着头蒙混过关。 “全峰,你要是实在太累了,我就放几天假给你休息。你最近诸事缠身,定亲的事情完全不急于一时。” 五皇子看见他这样,放下手中的毛笔,轻声地提了建议。 宁全峰正想着法子集中注意力看向手中的卷案,听到五皇子的建议,立刻摇头,郑重其事地道:“我没事儿,定亲的事情都是我娘在招呼。昨晚上可能着凉了,我先告退了,还请殿下见谅。” 他又是作揖又是道歉的,五皇子摆了摆手,还让人找了轿子将他送出宫去。 “全峰心里头有事儿,阿琪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吗?”看着宁全峰有些步履蹒跚地走出大殿,五皇子直接扭过头问了一句杨琪。 杨琪得嘴角还残留着几分笑意,幸好及时收敛住了,否则被五皇子看到的话,可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关的。 “殿下说笑了,您都不知晓,我从哪里去知道。只是宁兄最近的确有些心神不宁,估计府里面的事情太缠人。”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头却是一直在打鼓。 沈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卫长安就被杨琪约了出来,两人还是待在春仪院的三楼。以卫长安目前的状态和身份,她也只敢在这里跟人家见面了,而且还必须得是约见十分相熟的人。 “哈哈哈,我就跟你说,不必等太久的时间吧。看宁全峰那副颓废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我已经废了’的气息。”杨琪穿着靴子踩在长毛毯上,不停地走来走去,似乎遇到了什么有趣的新鲜玩意儿一样。 卫长安白了他一眼,见他黑色的靴子踩过之后,总会留下一个凹下去的印记,虽然不脏但总是看着有些碍眼。 “你注意点儿,这里是六殿下的地盘。每回进来都得脱鞋的,我带你来不是看你返老还童玩这些幼稚的游戏!”卫长安挑了挑眉头,不禁出声制止道。 杨琪撇了一下嘴巴,就这样大喇喇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扬高了声音道:“你说你还没嫁去皇宫呢,就急着给六殿下维护了,你们女人都这样!有了夫家就忘了娘家人,我白替你操心这么多了!” 杨琪自称是娘家人的时候,丝毫没有别扭的地方,相反还轻轻一抬下巴,摆出一副我很骄傲的模样。 卫长安白了他一眼,知道不能在这时候跟他闲扯,要不然这话题肯定歪到十里八村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这事儿还不算完,刑侯府那边还得想法子。我是姑娘家,说关于他的事情也没人信啊,还得你来!”她挥了挥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在交付一件光荣而重要的任务给他。 杨琪就没差冲着她的脸呸了一声,他紧挑着眉头,走到卫长安的面前,忽而拍了一下桌子,道:“我说不能像你这样儿啊,之前明明说好了,我负责来让他不行,邢家那边你处理。结果你现在又让我来,我管宁全峰去死,他怎么样我又无所谓!” 卫长安看他急了,抿了抿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替他倒了一杯热茶。 “我这不是也没有法子嘛,你来办我最放心。用的上卫侯府的人我自然义不容辞啊,不过最近我被盯得紧,太大的动作恐怕被监察到。我看姓宁的不爽,好比杀父之仇的痛恨,你必须得帮我,不然以后你要是做错事儿了,六殿下那边我也不帮你说话了。” 她是软硬兼施,先捋一捋毛,再捏一捏肉。杨琪瞪着她半晌没说话,最后才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欠了你的。也不知宁全峰是哪里得罪到你了,这么大的仇恨。” 这几日宁国公府真是愁云惨淡,国公夫人发现,原本对她还算热情的邢侯夫人,忽然就冷落了下来,再拉着她说什么亲事的事情,她都支支吾吾的,不正面回答,似乎很不想再和宁国公府扯上什么关系。 直到国公夫人一日气冲冲地回来,等到宁全峰回来了,才拉着他往内室里走去,母子两个关起门来说话。 “邢家这亲事看样子是不成了,邢侯夫人真是长了一双狗眼,还长在天上了。她家一个庶姑娘,能有什么的,呸。我还怕委屈了你呢!”国公夫人往地上啐了一口,脸上带着极其愤怒的神色。 宁全峰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的眼睛轻轻眯起,勉强耐着性子,冷声问了一句:“邢家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了这门亲事能够成功说好,逼迫着宁国公给他请封了世子,后院里有什么事儿都不敢声张,他自己身子出问题了,也没敢跟任何人说,只是藏着掖着,生怕问了太医之后被暴露,毁了这门亲事。 世家大族说亲的,还真没有哪一个有能力的贵公子,像他这般命运多舛的。之前先是毁了名声,后来商家女吹了,现在再来一个侯府庶姑娘,估摸着他真的以后只能找那些边疆小官的嫡姑娘来当夫人了,还不让京都的人笑掉大牙。 国公夫人听他这么说,脸上闪过几分犹豫的神色,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眼,明显是带着踌躇的意味。 宁全峰看到她这样,心里产生了一阵不好的预感,他低声道:“娘,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让儿子心里有个底。” 国公夫人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恨恨地道:“也不知道邢家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对着你泼脏水。说你是不是身子有隐疾?我当时就来火了,就差把茶水往她身上泼了,不想说亲就直说好了,何必说出这种重伤的话,我还说她家姑娘贞节不保了呢!” 国公夫人义愤填膺地说着些什么,宁全峰却是僵立在那里。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两个字“隐疾”,后面国公夫人再说的别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像是魔障了一般。 “娘,邢家这亲事咱不说了,儿子还有事儿,先去处理一下。”宁全峰立刻冷声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也不管国公夫人在后面追着要问他话,出了后院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 这件事情,刑侯府的人是如何得知的,是府里的人泄露的?除了林妍应该就只有碧儿知晓,但是这两人都不大可能。 毕竟传出这种事儿,对她们两个绝对没好处。如果不是府里的,府外又有谁知晓,甚至还把这事儿捅给了刑侯府,完全就是要断了他说亲的路了。是谁有这么大的仇恨? *** 一片跑马的声音,五皇子带着宁全峰和杨琪以及一批侍卫,换上劲装分成两队在打马球。 战况比较激烈,周围都是围观的人,还有不少内侍欢呼助威的。场面极其热闹。 “宁兄!”杨琪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他挥舞了一下球杖,狠狠地敲击在马球上,直直地冲着宁全峰袭来。 “好!”看着杨琪这一下抽机,不少人大喊了一声,以为两位殿下身边得力的红人又要杠上了,只可惜今日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那个好字刚从嗓子眼儿里面喊出来,又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个马球宁全峰没有接到,而是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咚”的一声闷响,几个凑得近的,甚至都能听到球撞击到骨头的声音,不知道颧骨是不是被撞了一条裂缝。 杨琪的眼睛轻轻眯起,然后露出一抹惊诧的神色,这才急慌慌地跑过去。 宁全峰又在走神,他是直接被撞得摔下马去了,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躺在地上,看着身边的人越围越多,他不由得在心底骂了一句娘。 想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爷,风华正茂,英俊潇洒,又在五皇子身边当值,一看就是前途无量,怎么就混成这样儿了。 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就直接与周玉玲定亲,也好过被这些人打击自信踩脸,甚至现在还身体有了隐疾,真他娘的憋屈。 他最后也不知道是被气晕的,还是打晕的,总之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了五殿下宫殿的榻上。太医正在一旁替他诊脉,老头捻着胡须,不时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宁公子醒了啊,脸上没什么大碍,只是后几日会红肿。以后进行这种活动的时候,尽量不要走神,否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若是打到别的地方,就不太好了。” 这老头儿说话有些不正经,宁全峰却是憋了一口气,只管点头。这位老太医一看经验不少,在宫里头说话不可能如此,肯定是有暗示性意味的。 ☆、第081章 你我相配 太医见宁全峰这副模样,心里就猜到宁全峰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完全是了解的。不必多言,只是开了一副方子过去,就去找五皇子复命了。 宁全峰重新躺回榻上,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怎么就能在宫里晕了?这一检查还不相当于把他浑身都扒光了,哪里还有一点隐瞒的可能性。杨琪那厮好死不死地打球过来,肯定是故意的。 “全峰。”沈佼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宁全峰坐在床头,极其忧郁地皱着眉,似乎被什么东西困扰住了。 “殿下。”宁全峰的精神为之一振。 沈佼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内心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感觉。毕竟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无法忍受的事情,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五皇子本人身上,他会觉得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定亲的事情真的不急,我和杨琪都与你差不多大。先养好身子要紧。”沈佼走到他的床边,头一回用一种比较语重心长的腔调跟他说话,甚至还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后一句话,温柔得像是一个兄长在安慰比武输掉的幼弟一般,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五皇子的眼神轻轻地扫了一下宁全峰的腿部,幸好他盖着锦被,否则宁全峰的内心肯定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宁全峰几乎是被人搀扶着从皇宫里出来的,他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马车的车帘被撩开,宁全峰轻轻眯着眼睛,看着街道上的繁华盛景。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不由得扬高了声音急切道:“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两个小厮就站在马车外面,听候着他的差遣。宁全峰却没有任何吩咐,只是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外面的建筑。 此刻马车就停在卫侯府的门前不远处,这个历经百年的侯府,整体构造十分恢弘气魄,外加卫侯爷之前是武将,似乎连门前的两尊石狮子都透出几分森严浴血的感觉。 “公子?”马车停留了挺长的时间,一旁的小厮禁不住问了一句。 宁全峰脸上原本如丧考妣的神情,完全消失了,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淡笑来。 “走吧,去百宝阁挑一把美人扇,是要送给杨琪的,捡贵的裸/露多的挑。”宁全峰倚靠在车壁上,浑身洋溢着一种放松的气息,好像之前被五皇子知晓那种憋屈憋闷感,也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意气风发的状态了。 马车再次启动,跟在旁边的小厮不由得低着头盘算着:公子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方才分明还一脸的不高兴,结果这会子又直接变了脸,显得很开心的模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庭比较清冷的卫侯府,实在是搞不懂这卫侯府看起来比宁国公府无趣多了,公子看到这里怎么还笑得那么欢实。 第二日,杨琪就收到了宁全峰送的大礼。那美人扇“唰”的一下子打开,那叫一漂亮。扇子上画着的美人栩栩如生,像是要从画上飘下来似的,最重要的是这美人穿得真少,香肩半露,小腿也从裙子里撩出来若隐若现,勾得人血脉喷张。 杨琪当场就有些把持不住了,拿着美人扇拼命地对着自己扇,扇子上还带着熏香的味道,香风习习,那叫一爽快。 “宁兄,这么客气做什么?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大家都是兄弟。兄弟是做什么的,就是两肋插刀的!”杨琪拍着自己的胸脯,脸上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神色,显然宁全峰这份大礼是送到了他的心坎儿上了。 宁全峰看他这么配合,心底也松了一口气,他斟酌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之前与卫家大姑娘的感情甚好,不知道可否替我传几句话给她?” 杨琪扇着扇子正美滋滋地畅想美好的夜晚,猛然听到他这句话,手一抖差点把宝贝扔出去了。 “你说什么?我之前跟他是好兄弟,自从她恢复女儿身之后,我可没有见过她也从来没有逾距。你说我就罢了,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好姑娘,你别胡说八道毁了人家的名声!”杨琪连连摆手,心里却兴奋十足。 哎呦呵,卫长安似乎准备阻止了宁全峰定亲,就暂时放过他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还说什么要传话给她。 宁全峰轻轻地摆了摆手,保持着一定风度道:“我岂是街上那些无知蠢妇,整日只晓得搬弄是非,长安姑娘名声清白,人品极好。文才了得,在一众男子之中,都有不少人不如她。我心里对她仰慕得紧,烦请你替我带上几句话。” 杨琪听他这么说,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做出一副要仔细听他带什么话的模样,内心早已狂喜不已。 所以这是主动送上门的大戏开场?宁全峰在这一点上,还是颇为有自觉性的。 宁全峰当然不知道杨琪心里的真正想法,只是看他如此认真,以为是送的美人扇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之前盛传卫长安和杨琪是至交好友又如何,还不是屈服在一把破扇子之下。 “好的,宁兄。你实在是太能体会她的心情了,做姑娘家的不易啊。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当真是少之又少。你的话我一定一字不落地带到,兄弟,我看好你!”杨琪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又再次认真地确认了一遍,猛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现得自己跟宁全峰有什么过命的交情一般。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宁全峰依然还是笑模样,脸上仿佛连褶子都能笑开了。 *** “宁公子,我们公子就在上面等候您多时了。不过所说的事情比较私密,所以让小的们在下面等就可以了!” 宁全峰等了没有两日,杨琪那边就有了回应,说是要跟他见面亲自说。 “好,你们留下。”宁全峰没有多想,甚至心里还涌出几分激动之情,认为杨琪肯定是帮他说成了。 这里相对比较偏僻,是京郊的一处后山,周围的环境很好。只是人烟比较稀少,为了方便上下山,还有一层层的台阶搭建好。 宁全峰拾阶而上,就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不过看起来不太像杨琪的背影,杨琪没有这么瘦弱。 “杨兄?”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是板着脸的卫长安。 “长安姑娘?”宁全峰显然是没想到卫长安竟然亲自来了,难怪要约见在这种地方,还不让小厮们上来,难道是答应他的要求,想要亲自跟他说? 想到这里,宁全峰的心跳就徒然加快了。卫长安当过男人,而且从小练习武艺,想必滋味儿一定与其他姑娘不同,不知道身体的柔韧性如何,是不是什么都可以摆。 宁全峰核实后的脑子里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并且竟然都意/淫到这个地步了,若是卫长安知晓的话,恐怕更引得她生气恼怒。 “宁兄好久不见了,我听阿琪说,你要带几句话给我?”听到宁全峰的称呼,卫长安轻笑了一声,只不过小胜利带着几分嘲讽和讥诮。 “长安姑娘”这四个字无论谁叫,卫长安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一旦从宁全峰嘴里冒出来,就只让她狂爆不止,甚至还想冲上来抽打他。 “是的,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宁全峰坐在凉亭里的石凳子上,摆出的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状态,眉眼一挑还带着几分风流的意味。 如果是未经过人事的小姑娘,恐怕这时候已经被他勾得七七八八了。卫长安看他这个样子,却只想翻白眼。 这宁全峰是怎么回事儿?前世没有跟那些女人纠缠,瞧着还正常些,经常一副正人君子的状态,也没露出这种表情。这一世是身边的狐狸精太多了吗?他整个人都变得妖妖娆娆的,浑身透着不对劲的气息。 “你的意思我有一点不明白,所以就再次清楚地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认为,因为我恢复女儿身,全京都的世家不敢跟我定亲了,而你因为当众出丑,之后又定亲失败两次,恐怕也没有哪个世家的姑娘敢要你了。所以我们两人一个没人肯娶,一个没人肯嫁,正好凑做一对,是吗?” 卫长安冲着他扬了扬下巴,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阴冷,带着隐隐的怒气。 原本还沾沾自喜的宁全峰,听到她这几句话,再怎么自恋也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对劲儿,立刻就想开口解释。 “长安姑娘,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两家结亲乃是结两姓之好,我宁家和你卫家正好可以联手。我提前问你一句,只不过是因为我怕因为前两次定亲失败,姑娘瞧不上我,所以提前通个气,绝对没有对你之前男儿的事情有半点瞧不上的意思。如若姑娘同意了,我立刻就让父亲上门提亲,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宁全峰一着急,直接从石凳子上站起来了,立刻急声地解释道。 卫长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扯着嘴角灿然一笑,冲着他勾了勾手指,颤声道:“你过来。” 那诱惑的意味十足,宁全峰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慢慢地走过去。 “啊——”忽然凉亭里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第082章 精通哭道 杨琪就躲在凉亭上面,他翘着腿横躺在上面,瞧起来比谁都舒服。听到宁全峰那声杀猪似的嚎叫,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宁全峰弯腰双手捂住裆,整张脸都痛得狰狞了,表情完全皱在一起。 卫长安踢了踢脚上的靴子,看着宁全峰这副样子,不由得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 “宁全峰,我告诉你。就算我卫长安终生不嫁,当个老姑娘也不会嫁给你的!”卫长安后退了几步,跟他保持距离,对着他的命根子踢一脚,这是她早就想做的,最好那一脚彻底帮宁全峰这辈子当个公公。 当然也只是想想,万一后面宁全峰真赖上她了,她还不够恶心的。 “呵呵呵……”杨琪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直接笑出声来。幸好他捂住了嘴巴,不过还是被那两人听见了。 卫长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暗自在心底骂了几句:杨琪那个办事不力的,现在暴露了以后还怎么替她做事儿! “你这还算轻的,杨琪那混蛋被我踢得下不了床了。我警告你,别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卫长安说完整这些话直接从另一边下山了,卫侯府的轿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宁全峰最终是揉着裆下山的,当然到了山脚下,他还是要直起腰来,装出一副挺直腰板的模样。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宁全峰真是替男人丢脸啊,这么有趣的场景竟然只有我一人看见,人生真是寂寞啊!”杨琪开始狂笑不止,他从身后摸出一壶酒来,也不怕冷,就坐在凉亭顶上纵饮起来。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林子里也停了一顶小轿,里面的人伸出手来撩开车帘,看着他笑的时候,轿子里的人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了。 “阿琪真是爱得意忘形,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你们谁去让他下来,别因为风大闪了舌头,我还要去看望全峰,总不能让他身心都受伤。” 轿子慢慢地被抬下了山,杨琪在看到五皇子的侍卫冲他招手的时候,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卫长安前脚进了侯府,换回女装梳洗打扮,还没有坐稳椅子,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外头什么事儿那么吵,青菊,你出去瞧瞧。”卫长安轻轻皱起了眉头,脸上闪过几分不解的神色。 最近三房老实了,卫侯爷两耳不闻窗外事,这院子里头当真是没人敢翻出花来了。没成想今儿忽然这么吵,铁定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结果青菊刚冲出房门,还没到院子外门,就被拉了回来。 “大姑娘,大夫人特地让奴婢来通传一句。外头是有外男找侯爷说话,你不必派人去了,很快就能解决。” 来人是许氏身边的大丫头,一边拉着青菊的手,一边低声地劝解道。 卫长安点了点头,这丫头就顺势坐下来说话了。一开始她还没当回事儿,可是说的时间久了,卫长安就察觉不对了。 平日里许氏虽然性子软和,对丫头管教不严格,但是她身边的嬷嬷厉害,哪里有这种没有眼色的大丫鬟。凑在姑娘的屋子里,一坐就是这么久。 那丫头明显也有些着急,虽然努力隐藏着,还是让卫长安看出了不妥之处。她冲着刚进来的青竹使了个眼色,青竹立刻会意,端着铜盆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她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卫长安立刻就知道情形严肃。借口乏了,让青菊她们几个硬是把这丫头拉到下人房去了。 “姑娘,有人来提亲。”青竹快步走过来,凑到她的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卫长安听了之后,不由得一愣,张口就问:“谁啊?” 京都对于她恢复女儿身,大部分都是抱着一种看笑话的态度,偶尔有那些想把卫侯府当做踏板的官宦人家来说亲,也只是稍微提一提,看看卫侯府的意思。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像是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生怕别人发现一样。 青竹偷偷打量了一下她的眼色,凑到她的耳边说出了个名字。卫长安的脸当场就变色了,她就差站起来将手中的茶盏摔出去了,眉头紧紧蹙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什么狗东西!我要出去撕了他!”卫长安气冲冲地就想离开,出去给那人一个教训。 青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拉住她,轻声安抚道:“我的好姑娘哎,您这么着急做什么。那些人也值当您一个姑娘出手的?侯爷在呢,老爷也在呢,咱卫侯府的男主子们都在,怎么可能就看你被欺负了去,也不知那家人是什么心思。” 卫长安犹豫了一下,脸上的神色还是不大高兴,偏过头有些不甘心地问一句:“难道我就这么躲在这里?我还真想亲手上去教训他呢!” 青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又倒了杯茶水,轻声细语地劝解道;“姑娘,您这么冲出去也没用啊。万一那家人真是不要脸面了,一直攀扯你,那侯爷说不定正打得起兴呢,见您出来了也不好动手了。我们侯爷是什么样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消消火。” 卫长安最后总算是被劝住了,一直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只是不时地派人去探。 前院还真是闹开了锅,这来提亲的不是别人,正是不死心的宁全峰。他被踢了之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要弄死卫长安,心里已经想出无数怨毒的方法。 他坐在马车上,一边揉裆一边暗想着,要如何让卫长安身败名裂,不仅这辈子永远嫁不出去,而且还要让京都的人提起这位卫侯府的大姑娘立刻色变,人人喊打。 不过他这仇恨还没发泄完,就被五皇子找着了,跟他进行了一番欢欣鼓舞的谈话。宁全峰就一下子想通了,反正都要折磨卫长安,为何不把她娶进宁国公府来呢?到时候还不是随便他捏扁揉碎,任他处置。虽然卫长安拒绝了他的提议,但是卫侯府不一定呐,卫长安一个小姑娘家知道什么,肯定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觉得自己太舒服了,完全忘记了一个姑娘家的弱势。 宁全峰越想越觉得自己在理,回了国公府一刻都不停,立刻让人给他准备东西,并且带上了国公夫人,他要去卫侯府提亲。 不过事实证明,把事情想得太过美好的是宁全峰,现在完全是后悔的状态。这卫侯府就是龙潭虎穴,他再也不敢如此简单天真地就来了。 “你这混账玩意儿,你爹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的?啊!我都说了我家姑娘不嫁你,你还在这儿胡搅蛮缠,你爹没教你规矩啊?什么叫见好就收啊?”卫侯爷手里拿着粗棍子,直接往宁全峰的身上招呼。 他的手劲儿很大,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一棍子下去就能听到木棍与*相碰的闷响声,估计都打到骨头上了。 宁全峰满院子蹿,他死死地抱住头部,完全是被打懵了,下意识地就想逃。但是他发觉这个老头子很难缠,他跑得再快还是会被追到,然后又继续挨上几棍子,那力道似乎在用大锤子捶打年糕似的。 “哎哎哎,全峰,我的儿。你们家这是强盗上身了吗?怎么说打就打啊,不答应就不答应呗!” 国公夫人立刻就想去追他们,但是她一介女流,哪里有可能跑得过两个习武的大男人,就只有在后面追喊着。 周围的门都被侍卫堵住了,宁全峰就算是想跑到别的地方也出不去,就只有在这一个大院子里不停地绕圈。 “啊啊,杀人啦,救命啊!”国公夫人看着一个院子的人没人拦着,而且宁全峰被打得那么惨,棍子落下来的时候实在是太吓人了,她直接吓得尖叫出声,那尖利的声音差点把房顶都给掀翻了。 许氏站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神色十分不高兴,若不是有公公在,她肯定也是要哭的。现在看到国公夫人哭得这么卖力,她忽然就有些心头不舒服。 这人怎么这样儿?她都还没哭呢,这国公夫人哭什么?为了长安,她要不要也哭一下子,反正她现在很委屈很痛苦很悲伤。 许氏这么想着,心里就开始发痒了,快步跑到国公夫人的身边,一把拉住她,也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我苦命的长安啊,要被人逼迫到这种地步啊。明明说是来求亲的,结果成了要抢亲啊。长辈教一教小辈规矩,就要被说成杀人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啊。我的儿啊!”许氏加入之后,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女人的哭嚎声。 几乎在场的人都跟着愣了一下,就连国公夫人的动作都僵了一下,哭泣的声音停止了片刻。 许氏比她哭得更伤心,那悲伤抽泣的声音,不至于过大让人觉得像泼妇骂街,也不至于别人听不清楚,力道刚好,腔调也刚好,就呢该哭泣的频率都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国公夫人仔细观察了一下,看着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的许氏,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今儿这是遇到了对手,此人在哭上竟然如此精通。她明明是有理的一方,结果此刻倒像是耍赖的人一般。 ☆、第083章 偶遇交锋 国公夫人重拾旧山河,再次掏出锦帕哭起来。整个院子里就听到女人的哭声,男人的逃跑求饶声,以及棍子抽在身上的声音,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好不热闹。 “卫侯爷,我知错了。我不该这么上门提亲,毁了长安姑娘的名声,是我的错。您要是愿意,就把长安姑娘许配给我,我会一辈子对她好——嗷!” 宁全峰一边逃跑,一边不停地认错。当然听他这口气,还是不准备放手,甚至又再次对着卫侯爷表起了忠心,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最后一句话他还没说完,抽到身上的棍子就更加用力了,当然打在身上也越发的疼痛。 宁全峰之前一直忍着,但是卫侯爷这一棍子抽在了他的脊骨上,痛得他嗷嗷直叫,甚至连整个身子都麻痹了一下,差点直接跪倒在地,认为从此以后就站不起来了。 “不许再提这个话题,我们卫家姑娘永远不会嫁入宁国公府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滚,带着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滚!”卫侯爷气得一边打一边用脚踹。 看着大门的几个侍卫见他这副动作,立刻让出了位置,卫侯爷成功把宁全峰踢了出去。他所提来的那些东西也都被粗暴地扔了出来,国公夫人也被几个宁国公府的下人颤颤巍巍地搀扶了出来,这几个人几乎都吓破了胆,暗自想着日后再也不能随意进卫侯府的大门,纯粹是找打的。 街上早就围了一批人,都是听到响动来看热闹的。由于门口有侍卫看护着,他们不敢随便挤到门口,只是隔了一些距离,围成了半圆形的状态。 看见宁全峰被打出来,身后似乎还有人在追着他骂,所有人都抬起手冲着宁全峰指指点点,似乎在说一些批判他的话。 宁全峰脸色一黑,头低着扶住国公夫人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幸好国公府得车夫反应够快,马车已经停在了外面,几个人遮住脸也没停留太长时间,就都上了马车匆匆离去,不过这事儿已经脑开了。 “殿下,还要进去打人吗?”一道略显尖细的嗓音传来,一听便知是太监的声音。 在街角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宽敞马车,里头坐着匆匆赶来的沈铉,他的面色已经彻底阴沉下去了,双手捏成拳头,似乎要将谁狠狠撕碎一般。 “不用了,算他跑得快,否则……”六皇子的面色很难看,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他撩开车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卫侯府,里面有他非常想见的人,可惜他却不能进去。 最近一直周旋在后宫那些女人之间,太后上回说了那番话之后,还真的上心了,每日都在他面前说哪家姑娘好,甚至还要找人跟他见面。幸好他每次都躲得快,静妃虽然不敢当面反驳太后,但是找到机会就在他面前说辽芷的好话,硬生生地把一个臭脾气大小姐,说成了貌美懂事白莲花。 她们说得不累,他听得都累了。所以就抓紧一切能利用的时间,收买一切有用的人,只为了在今上面前说几句话,把他和卫长安的亲事彻底定下来,这些后宫的人现在蹦跶得再怎么欢快,也毫无用处。 沈铉想到这里,不由得恨恨地捶了一下马车壁,他这边急赤白脸地努力着,眼看都要成功。竟然有人敢挖墙脚! 而且不仅是挖到卫长安本人那里,甚至还挖到了卫侯府,这宁全峰可真是胆大妄为,连他的人也敢抢? 外头的侍卫和跟出来的太监,听到里头传来这一声“咚”的闷响,不禁跟着抖了一下,又有什么事儿惹到主子不开心了。 哎,红颜祸水啊,主子原来不是这样儿的。自从遇上了卫家这大姑娘,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沈铉轻吸了一口气,翻涌的情绪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正准备收回视线,结果一下子看到不远处一辆差不多款式的马车,慢慢悠悠地被赶了过来。 他的眼皮一跳,几乎不用猜,他都知道里面坐的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是哪一号人物。 “哟,六弟,真巧啊。你也来看热闹哈!”那辆墨蓝色的马车车帘被撩开,露出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可惜那张脸上的笑容却有些怪异,似笑非笑的,让人瞧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沈铉依然面目表情地看着他,听完他说的话,连眉头都不动一下。 沈佼看着他这样,忽然就笑出声来了,不由得抚掌说道:“老六,你不要这么严肃啊,你越这样生气,五哥这心里头越开心。要是有一日,能看着你活活气死了,我估计下半辈子就指着这笑话活了!” 六皇子被他这些混账话气得磨牙,这世上总有这种人,别人不高兴了他就高兴了。别人一旦过得好,他就浑身都不舒坦,五皇子是这变态中的典范。 “五哥今日很闲啊,上蹿下跳地为人家亲事筹谋,不过似乎没有成功,还被卫侯爷给打出来了。” 沈铉收了火气,还是那副面瘫的神色望回去。他知道他越表现出其他表情来,沈佼就越兴奋,甚至还会乐此不疲地挑战他的神经,就为了几个不一样的神态变化。 “哎呦,快别提了。长安姑娘果然厉害,她私下和宁全峰见面,你知道吧?”沈佼不管他脸色如何,只是脸上的神情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沈铉点了点头,他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是稍微晚了一步。山上那边的会面早就结束了,不过卫侯府这边,他赶来的倒是及时,还好卫侯爷把宁全峰打出去了,否则在他暴怒之下,他冲过去的话,估摸着明日传出来的话会更难听。 “那你知道宁全峰对卫长安做了什么,才让卫侯爷如此恼怒吗?”沈佼扭过头来,冲着他露出了一抹标准的热情笑意,甚至连两排洁白的牙齿都露出了一半。 沈铉这回没有那么淡定了,他几乎立刻就抬起眼睑,与沈佼对视,目光犀利而森然,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 “他做了什么?”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紧紧地与他对视,一丝都不松懈的感觉,像是想要把他压制得不得喘息一样。 “你猜猜看。”沈佼耸了耸肩,丝毫不把他这种紧迫逼人的气势放在眼里,再次冲着沈铉露出了一抹欠揍的笑容。 沈铉的手再次紧了紧,他的手指按着桌上的茶盏,额头的青筋暴露,眼皮都开始跳动地厉害了,显然是被气得。 “哗——”的一声,沈佼就看见对面的人手里拿着个茶盏,那些茶水就从天而降似的全部对着他的脸泼过来,他吓了一跳,立刻用车帘阻拦。 但是沈铉那小子着急了,手上的力道很大,那些茶水部分被帘子阻隔住了,也有一些喷到了沈佼的下巴和前襟上。 一个人做泼洒的动作,另一个做阻挡的动作,这件事情几乎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发愣。 “老六,这种事情我们五岁的时候就不玩儿了,你今天是要带我回到你的稚童时期吗?”最后还是沈佼先开了口,他拿着锦帕将下巴和脖颈上的茶水擦拭干净,脸上的神色也带着几分无奈。 这逗猫真的得掌握分寸,否则就是自己倒霉的时候,这不现世报来得如此急迫。他堂堂五皇子,现在被泼了一脸的茶水,*地往宫里赶。 真的,对着身上黏糊糊湿哒哒的感觉,他这一整天制造的欢乐,都烟消云散了。真踏马白忙活一场! 六皇子只回给他一声冷哼,车帘早就被撤下了,阻挡住了沈佼的视线。 最终两个人都没有打招呼,就像是陌生人一样,两辆马车反向行驶,谁都没有再撩开车帘。 *** “姑娘,前院消停了,宁公子也被侯爷给打跑了。您放心,侯爷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拿着这么粗的棍子敲上去,啧啧,听说几个婆子都吓得浑身发抖了,完全被侯爷的气势给震住了!” 青菊一路小跑着进来,她总算可以出去打听事情了,边说还边顺手比划了一下那棍子究竟有多粗。 卫长安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些,宁全峰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这回她偏偏就要让他明白什么是孤独终老的感觉。 宁全峰回了国公府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去宫里给五皇子告了假。他不举的话,还可以忍辱地默不作声,但是被人这样恶狠狠地打了一顿,他倒是想若无其事进宫,可惜现在他真的行动不便。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第二日就没能起得来。各种腰酸背痛,甚至晚上揉药酒的时候,这厮差点直接大喊出声,那是真的疼。 他总算领教了身为武将的卫侯爷,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那一棍棍,当时落下的瞬间疼一下,后来不怎么疼了,但是等睡完一觉,完全起不来。稍微一碰,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 更不幸的是,原本只是刑夫人私下问的话,他是不是有隐疾,现在全京都竟然都在盛传,宁国公府的新封世子不行,是个软蛋。以后没儿子,而且他家还是一脉单传,估摸着国公爷得哭死在祖宗牌位前。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宁全峰听完之后激动地想要跳起来破口大骂,不过浑身的鞭痕像是伤口挣开一般,他又惨兮兮地躺了回去,无能为力。 ☆、第084章 查到外室 084外室之子 “要说这宁世子实在是心思不纯,他自己身有隐疾,还要不跟人家商量就去提亲。结果人家不同意还死皮赖脸的,就被卫侯爷打出来了,听说到现在还起不来床呢!” “哎,卫侯爷武将出身,打自己的儿子都是不高兴了三天两头拖出来打,更何况是一个要污了孙女名声的人。没打死他算他命大!” “你们说宁国公府可怎么办?国公爷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生不出孙子来,他都那么大年纪了,总不能再找人跟他生一个吧?” “哈哈哈哈,他倒是想生,也生不出来啊!” 茶馆里还是这么热闹,临近傍晚时分,做完活的人基本上都会选择在这里歇歇脚,要上一碗茶和花生米,与邻桌的几个人胡吹。 二楼的雅间依然有一个房间是开着门的,只是原本经常坐着两个人,如今却只有一位。 沈铉手里拿着茶杯,看着氤氲的白气涌上,对面的椅子空空如也。原本觉得喝一口满口生香的好茶,如今也只觉得寡淡无比。泡茶的技艺没有下降,茶叶依然是最上好的品质,只是没有人陪他共饮,才会觉得这茶没滋没味儿。 以后若是一个人,估摸着他不会再踏足这个茶馆了。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宫了。”一个侍卫走过来轻声提醒了一句。 沈铉点了点头,站起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声道:“宁全峰在查的事情,助他一臂之力。那个没出息的东西,查点东西闹半天在眼皮子底下都搞不定。” 那个侍卫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是,不过似乎已经有人在着手安排了,卑职查探到应该是卫侯府的人动手的。” 沈铉微微愣了一下,转而又轻笑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倒是忘了,她这样的性子必是不肯吃亏的。那么这件事情我们就不要插手了,只是把卫侯府那边的痕迹抹干净,以免被旁人再查到什么。” *** “嘶——嘶——啊——”书房内不时地传来吸气声,尾调夹杂着几分颤抖的意思,似乎是疼得狠了。 偶尔还能隐约听见几声男人的闷哼声,即将冲破嗓子眼儿的时候,又被及时地咽了下去。 “公子,您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一个小丫鬟正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替他揉药酒。 宁全峰的后背上伤的最为严重,一开始看不出来,但是揉了两天药酒,感觉是越来越严重。能清楚地看见上面的棍子痕迹,青紫交加,甚至还有好几道棍棒的痕迹直接重叠在一起。 皮肤上的红痕十分严重,像是只有外面那一层皮,下面都充满了青紫色的淤血一般。 这个丫鬟还是新来不久的,其他那些丫鬟根本不敢碰,还是这丫鬟被坑着去学了揉药酒的姿势。 “好了,你下去吧。”一遍揉完之后,宁全峰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全是汗。 等那丫头的脚步声消失了,他才将脸从枕头上抬起来,差点就把他闷死了。但是他的眼眶都是通红一片,显然是被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现在枕头上还是一片湿乎乎的触感。 他抹了一把眼角,暗骂一句,真他妈丢人! 这边他还在悲春伤秋,那边就有个坏消息传过来。 “公子,小的刚收到消息,国公爷在外头包养的外室,终于找到了。” 一个小厮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轻声地跟他汇报道。 宁全峰正趴在床上喘着粗气,暗自下着决心憋着气,慢慢地挪动着身体想要侧躺着。结果听到他这句话,直接用力过度翻过头,一下子整个后背都摔到了床上,室内再次听到一阵杀猪般的尖嚎声。 “外室有、有儿子了吗?”他不停地喘息着,后背上的伤口,像是被针扎的一般难受。 硬咬着牙憋住一口气,才把一句话说完整,虽然尾调都颤抖起来了。 那个小厮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有,小的看到都七八岁了。就养在南边那条街上的一处大院子。” 宁全峰一口气没憋上来,差点气得晕过去。 从他出生到现在,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宁国公唯一的儿子,宁国公府唯一的公子。以后这整个府都是他的,宁家就要靠他光耀门楣。 但是现在还是被他找到了宁国公的秘密,难怪这么多年了,迟迟不舍地把世子之位传给他,难不成还想等着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长大,来跟他抢家产吗?简直可笑! “爹他真够狠心的啊。外室生的儿子各种宝贝,我这发妻生的嫡长子,如此悲惨地躺在床上,他却连一眼都不瞧!”宁全峰忽而冷笑了一下,笑容里透着几分阴森的意味,甚至话语里也是嘲讽至极。 站在一旁等候吩咐的小厮,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听到宁全峰如此恼怒的发言,足以见得他有多生气了。 “先不要动那个小杂种,也不要打草惊蛇,我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如何?”宁全峰冷静下来之后,就冷声吩咐了一句。 直到这个小厮退下了,宁全峰心里的火气还难以平息。 *** “姑娘姑娘,宫里头来了一位公公,侯爷让您去前头呢!”青菊一路小跑着进来,她的脸上带着十足欢喜的神色,显然是有什么好消息来了。 卫长安正在调试着琴弦,听到这句话,当下也顾不得捡起这些文雅的东西,立刻换了一件见客的大衣裳,匆匆往前厅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卫侯府乃是武将门第,其大姑娘卫氏长安恭敬顺德,敏慧冲怀。朕之六子文韬武略,皆有所获。两人乃是郎才女貌,指为良配,择日完婚。”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前院的室内响起,卫长安一时怔在了当场。原本以为不可能嫁给六皇子,每日每夜地忧愁着、担忧着,同时又期盼着,等到真的实现的时候,她又有一种不真实感。 “臣谢主隆恩。”卫侯爷替卫长安接下这道圣旨,一旁的大老爷立刻上前塞上红封。 卫侯爷并没有跟那个太监寒暄,只是拿着圣旨就准备往后院走。临近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卫长安,目光充满了几分复杂。 卫长安冲着他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她明白卫侯爷这次回眸是什么意思,表示对她得偿所愿的恭喜,同时也对她嫁给六皇子一种深深的担忧。 嫁给沈铉,就代表了她真正的接触到深宫,那个整个苍国的权力中心。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她都有可能牵扯到。 “六殿下这几日可算是放下心来了,卫姑娘在家里备嫁即可,到时候会算好日子的。” 这位前来传旨的公公看起来比较好说话,应该是沈铉提前收买过的,还跟卫长安轻声说了一句,着重点自然是头一句话。 卫长安行了行礼,这位公公也没有多做停留,说完这几句话,带着其他人就退下了。 当天,这道赐婚的圣旨,就让京都的街头巷尾都沸腾了。所有人几乎都认为,经过前几日宁全峰上门提亲的事儿,卫家大姑娘嫁不出去的名头肯定是更加坐实了。 没想到命运来了个大转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赐婚,而且还是嫁给了六皇子。 相比于前几日还是京都各人口中,遭到耻笑的姑娘,即使出身世家贵族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嫁不出去,并且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如今那些曾经说过类似风凉话的人,都觉得心有戚戚焉。谁能想到她摇身一变,就要变成皇子妃了。 “命好了当真是挡也挡不住,之前还有人嘲笑卫家大姑娘,光会投胎又如何,嫁不出去依然是个笑话。如今这道圣旨,可完全是证明了,卫家大姑娘不仅会投胎,而且还会嫁人。” “谁说不是啊,六皇子上头可还有个五皇子未成亲,圣上直接跳过去选了六皇子。之前卫家大姑娘没有恢复女儿身的时候,就一直在流传六皇子和长安是有断袖之癖,现在看来那时候他们两人就有了联系。” 好事者的嘴巴总是拦不住,一个事实被澄清了,他们总能相处另外一个攻击点,总之从他们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别的人过得都不如他们好。 “可不是,难不成他们之前就是私定终生。最后今上被逼无奈,才会同意卫家大姑娘入门?” 沈铉又来到了茶馆里听这些闲言碎语,他的眉头紧紧蹙起,这时候他手边连杯热茶都没有。 他原本不准备再踏足茶馆,哪里知道探子告诉他,这几日京都里的传言有些不对劲儿,似乎不停地在诋毁那道圣旨背后他们的亲事。总把他们往下流的、无媒苟/合的地方引。 “查出是从谁那里传的吗?”沈铉皱紧了眉头,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明显是非常不高兴。 他费了那么多周折,才总算让今上松口答应了这门亲事。甚至连他身边最难收买的人都收买了,那个最有原则的老秃驴,也都被他威逼利诱成功了。 最后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人诋毁这门亲事的,这种错误性高而且极具诱导性的流言,必定是有源头的。 “启禀殿下,暂时还没查出。” 沈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仔细思索了片刻,轻哼了一声道:“先借五哥一用。” ☆、第085章 其人之道 一开始那个侍卫还有些不明白六皇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六殿下跟五殿下的关系一直非常不好,这在皇宫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现在要借用五皇子是什么意思?五皇子肯定不会答应的。直到沈铉将他的命令吩咐下来,这个侍卫才有些恍然。 紧接着这侍卫的脸上露出几分怪异的神色,他轻咳了一声,轻声地应承了下来,就慢慢地退了下去。 皇宫的一个寝殿内,五皇子正坐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翘着脚,手里捧着一本书册在看。 “殿下,外面有消息送过来。”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弯着腰将一张小字条双手呈上。 沈佼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轻轻地扫了一眼,他整个人僵了一下,手上的书都差点扔了。 这完全是太令人惊讶了,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再到愤怒。 “这是谁瞎了眼传的,我看上去像是好男风的人吗?”沈佼气得不停地拍桌子。 往常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这一刻都变得尖利起来,似乎真的是被气得狠了,他的一双眼眸都泛红了,显然六皇子这回是真的被惹怒了。 那个传话的小太监被他吓了一跳,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殿下英明神武,英勇无敌,不像是好男风的人。”那个小太监立刻开始不停地夸奖他。 五皇子暗自咬紧了牙关,这真的是他不能忍的地方。无论传他什么不靠谱的流言都无所谓,但是传他好男风他坚决不同意。他身边的女人几乎是一天换一个,一夜七次郎。 惹上好男风的名声很麻烦,特别是对于他这种皇室子弟来说。 “我又不是老六那个臭不要脸的,我就喜欢香香软软的姑娘家。这种流言竟然传到我的头上,怎么不去传老六?他可是喜欢男儿身的卫长安啊,一看就是有断袖之癖!” 沈佼磨了磨牙,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通,眉头依然皱得死死的。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缓和过来了,再次扭头问道:“有没有说是谁传出这不靠谱的流言?” 那个小太监踌躇了片刻,多次偷偷抬头看看他。直到五皇子抬起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他才浑身打了个激灵,诚惶诚恐地道:“把字条塞给奴才的侍卫说,说着流言可能是六殿下那边传出来的。” 沈佼愣了一下,转而气得把桌上的茶盏给扔了。 “老六真是不要一点脸了,他自己喜欢男人把持不住,还要把这种流言往我身上安!备轿,去找他算账!”五皇子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冲。 那个小太监连忙快跑着跟出去,大声让旁人备轿。 “你们殿下呢?”等轿子到了六皇子的寝宫前时,沈佼气恼的情绪已经平息下去了很多,他轻声问了一句。 “回五殿下的话,六殿下正在后殿练剑,他说您要是来了,直接跟着奴才进去找他就行了。” 沈佼挑了挑眉头,看着这提前有准备的样子,就知道沈铉是故意传出这流言的,而且还在等着他找上门。 “呼呼——”宝剑带起来的风声,隐隐约约传来,那个领路的太监站在门外,对他一躬身,就自动地后退了几步。 “嗡——”的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沈铉猛地一回头,就看到沈佼手执一把剑直直地冲着他而来,那把剑似乎要破开万难直接往他的脸上戳一样。 沈铉用力一蹬腿,整个人迎了上去。“砰——”的一下,两把剑在半空中相遇,撞出一片火花,气力差不多。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后退了几步。 视线在空中相撞,手腕越来越灵活,脚步也越来越快,手中的宝剑随着动作舞得风生水起,让人压花缭乱。 金属触碰的声音不时地响起,频率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战斗的气息越发浓烈。持剑的主人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冷冽、严肃,渐渐地似乎都打出了以命相搏的气势。 整个后殿十分空旷,所有的宫人都守在门外,只有两位主子斗得欢畅。 两个人似乎本身都化成了利剑,冷冽、锋利而快速,剑尖滑过对方的剑身,激起一串细小的火花,有些刺耳的摩擦声,此刻听起来却像是战场上激励士兵战斗的号角声一般。 他们用了全身的力气,心里都有预感这或许是这次比武之中的最后一剑。 “嘶啦”一声,勇往直前的剑尖猛地停下撤回,但是依然阻止不了其锋利的气势。 五皇子头上精致的玉冠掉了下来,头发全部散落下来。而六皇子手腕上戴的一串紫色翡翠串珠也被剑尖挑断了。 “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地,紫色的串珠像是调皮的孩子一般,滚向了四周。 “啧。”两个人同时皱起了眉头,方才还舍不得撒手的宝剑,都被这两人当个废铁似的随手扔到了一边。 一个抓着自己乱七八糟的长发,弯腰去捡玉冠。另一个则四处追着串珠跑,满脸的自责。 早知道就不跟那疯子比剑了!此刻这两人的心里状态竟然都是一样的。 “老六,你也太不上道了,尊敬兄长这条基本的规矩,你都忘到脑后了。”五皇子不满地责备了一句,轻声传唤了一个小宫女进来替他束发。 沈铉没工夫搭理他,连忙把殿外的宫人都传唤进来,要他们到各个角落寻找串珠。 等到狼狈不堪的两个人收拾妥当之后,不止是他二人,就连宫里面伺候的宫人,都被弄得满头是汗,心有戚戚焉。 暗道:这两位主子凑到一起准备好事儿,这打得过程的确爽,打完了倒霉的不还是他们,也幸好都没有人受伤。 “五哥,兄友弟恭,你不爱护幼弟在先,我也没法子啊。”沈铉这时候才抽出空来,回答方才的话,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沈佼轻嗤了一声,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等回到了前殿,自有宫人打水来一一替他二人净手擦脸,收拾一新。 方才还像个街边流氓的两位皇子,再次恢复了一派人模狗样的气度。分别坐在椅子上,面色该严肃就严肃,该微笑就微笑。无论远看近看,都是气势出众的天潢贵胄。 “老六,你方才可干了一件缺德事儿,散播不实谣言,而且还是传我有断袖之癖。你是不是要哥哥也去给你传一传,说说你身有隐疾,或者经常跟宫女鬼混?”沈佼手里捧着一杯茶,慢悠悠地问道。 对面的男人并不为之所动,甚至还冲着他耸了耸肩,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五哥,你要是想传就尽管传这些。男子汉大丈夫,本来就该不拘小节,哪能像女子那般斤斤计较?况且身正不怕影子斜,五哥究竟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我想乱葬岗里头,应该有不少女尸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沈佼瞧见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忽然抚掌大笑,连连夸赞道:“老六,有长进啊!知道说什么话让我不高兴了。没关系,你要当男子汉大丈夫,我坚决不拦着,不如就传一传你和卫长安之前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故事怎么样?” 沈铉倒茶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森冷,显然是不大高兴。甚至周身散发出的气势,都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五哥,我们之间的事情不牵连别人,长安只是一介女流,你事事都对她下手,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佼轻轻眯起眼睛,冷声道:“过分?也不知是谁过分,这街上传什么流言又不是我掌控的,你为了压下你和卫长安之间的丑闻,就搬弄是非,让别人传我喜好男风的流言。那些愚蠢庶民,自然觉得这个流言更有轰动性,所以你让我日后如何面对我的万千宠爱?” 两个人的气氛再次恢复了剑拔弩张,当沈佼知道这流言是六皇子传出来的,就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关节所在。 流言这东西,堵不如疏。最快的解决法子就是,找到一个更劲爆的流言吸引眼球,让百姓们忘记之前这个流言,到时候再慢慢琢磨对策。 沈铉听他提起这个,脸上愤怒的神色倒是慢慢退去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抬头看向沈佼。 “五哥,我这招还是跟你学的。说实话搬弄是非本是妇人所为,我也不希望这样的,但是你都利用过好多次了。总该让我也利用一回!” 这次换成沈佼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手撑着下巴,似乎在等沈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初坊间流传我有断袖之癖,并且和长安暗通曲款,虽然最后父皇查出来的是二哥所为,不过这幕后黑手一定是你。还有后来明姨娘派出刺客,想方设法去揭露长安的女儿身,这个消息以及刺客,想必都是你替明姨娘准备好的,只是因为你没有露出太多的把柄,父皇也不想追究于你,所以就急匆匆地把不怎么听话的明姨娘除去了,而且还给你将痕迹擦干净了。你说,是吗?” 沈铉的语速不算快,带着一种慢悠悠的腔调,显然就是学了五皇子。说到最后,他还冲着沈佼眨了一下眼皮,那个瞬间的表情,几乎跟五皇子如出一辙。 ☆、第086章 二人约会 “哈哈哈。”殿内先是为之一静,紧接着就是沈佼拍案大笑。 “老六,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父皇同意了你和卫长安的亲事,有些高兴过了头。竟然把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儿都拿出来说,要不要哥哥帮你回忆一下,你当年是怎么带着敏敏逃离深宫的?还说你在这里不开心,你要带着妹妹出去做个开心的人!” 沈佼笑得前仰后合,他越说越开心。沈铉却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从骨子里散发出冷气来。 “哎哎哎,怎么回事儿?我们不是要说这些小事儿吗?你板着一张脸作甚。老六,你儿时的趣事最多了。你还记得当初敏敏太小,结果你拉着她慢慢走,她把衣裳尿湿了,你俩抱头痛哭的场景吗?啧啧,那个叫委屈啊!” 沈佼就差叉腰狂笑了,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不停地说着沈铉儿时的趣事,沈铉的面色已经阴沉到不行的地步了。 他几岁的时候,爹不疼娘不爱,偏偏还一身坏毛病,那几年所做下的蠢事儿简直罄竹难书。太后和静妃两人偏偏都喜欢拿这种事情来说,似乎为了显摆谁更爱他一样,每次说的时候,沈铉都恨不得他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 “六弟啊,你看你那时候多可爱啊。哪里晓得一长大就成这个样子了,白瞎这一张长得俊俏的脸皮了!”沈佼看他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的地步,不由得更加心花怒放,嘴里面挑剔的话就没有停下过,最终以这句杀伤力极大的话作为结束语。 沈铉已经狠狠地灌下去两杯茶了,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扭过头冲着他咧嘴笑了笑。只是那抹笑容显得特别阴森,让沈佼都有些感到鸡皮疙瘩起来了。 “五哥啊,我虽然现在不可爱了,但是至少我以前可爱过。不像五哥你,从小到大都这副德性,白瞎了一副翩翩君子的好模样了。” 沈铉毫不客气地反击道,这两位就你来我往地斗嘴了许久,最终也没理清这些年互相坑害的官司,沈佼一甩衣袖回自己宫了。 *** “姑娘,穿这件红的好看,显眼又俊俏。”青菊指着大红色的裙衫,强烈地建议道。 “红色的以后有机会穿,姑娘还是穿这件湖蓝色的,会显得皮肤白,而且比较文雅,给六殿下一种不一样的冲击触感。”青竹立刻反驳道,甚至都把那件湖蓝色的袄裙捧到了她的面前来。 “不好不好,大过节的穿那么素净做什么,这件玫红的好看!”青兰也加入了这场争夺战。 甚至最后,连青梅都抱出一套衣裳向她大力推荐。四个丫鬟争执得好不热闹,那副架势像是快要打起来了一般。 卫长安的头都快被她们吵大了,最终只好拍了拍手,轻声安抚道:“不过是出去见六殿下,我穿什么他没见过啊,这些衣裳以后有的是机会穿,拿一件稍微正式的大衣裳就行了。况且我们最多在马车上坐坐,不会真的下来给别人围观的。” 她走到柜子前面,看那副样子是要随便挑一件。这四个丫鬟一看她这样儿,眼睛对视了一眼,对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最后她们四个总算是统一了答案,让她穿那件湖蓝色的衣裳。 “今儿是七夕,您想想您跟六殿下有多久没见面了,好容易才有个机会见面。自然不能随便糊弄了,就穿这件衣裳,的确有些素净了点儿,没关系。奴婢给您书个好看的发髻,你戴的首饰复杂些就好。这样还可以让殿下的额目光停留在您的脸上……” 四个人几乎纷涌而上,不由分说地替她换了衣裳,又仔细地替她梳头。 捣鼓了许久,在卫长安快要失去耐心之前,总算是把她收拾好了。 卫长安出了门,就看到外面停了那辆异常眼熟的马车,在灯笼昏黄的光亮照射下,这辆车显得更加神秘,边角的刻纹也更加恢弘大气。 见她出来,早有人上前把车帘打起,青梅扶着她上了马车,就退到了旁边。 卫长安刚坐稳,旁边的人就已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问了一句:“冷不冷?” 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好听,隔了这么久没有见面,再次听到的时候,心里头一阵暖融融的。 卫长安摇了摇头,刚从室内出来,身上还是热乎乎的。不过男人的掌心更加温暖,这样有些糖人的温度,让她心里发颤,更是舍不得离开。只是握紧了手指,抓住他的手,像是不愿意分开一样。 沈铉被她这样的举动,弄得心里一怔,转而整个心情变得更加愉悦了。他的双手包裹住了卫长安的,不时地摸一摸,一会儿又蹭一蹭、捏一捏。就像是找到了最新型的玩具,爱不释手了。 “我们去街上逛庙会吗?”卫长安被他这样我这手,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身上也有些发热,不由得岔开话题,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原本她还是女扮男装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害羞的时候。之前心底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要趁机占六皇子的便宜,结果现在真的占到了便宜,却又心跳不止,连对视都有些困难。 “街上人太多了,我们去僻静一点的地方。”沈铉摇了摇头,见她不与自己对视,心里头总有些痒痒的感觉,便伸手去摸她脸颊侧边的碎发。 卫长安微微一颤,似乎想往后躲,因为他的动作太过温柔,碰到头发的时候引起一阵酥酥麻麻的微痒触感。 看着她这样一会儿想要凑近他,一会儿又似乎害羞想要远离他的模样,沈铉只觉得好笑,心里不由得软成一团,就很想与她亲近。 窗子上面的帘幕被拉开一角,卫长安漫不经心地看着,外面四处都是放烟花的,灯笼也随处可见,伴随着阵阵冷风灌进来,她似乎体会到外面那种热闹的气氛,让她的心情都跟着飞起来了似的。 “在看什么?”沈铉也跟着凑了上来,他就趴伏在卫长安的后背上,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男人说话的时候,卫长安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直接传到耳朵里,她的耳朵根子都跟着发烫了。 “在看外面的灯会。”卫长安缩了缩脖子,有些鸵鸟的心态,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如此热情的六皇子。 看着她这副有些闪躲的模样,沈铉轻轻笑开了。他的双手开始不老实,在她的身上游走,最终停留在她的腰上,竟是微微用力,一下子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卫长安的身体一僵,刚刚那个瞬间她差点就喊出声来了,幸好沈铉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否则她肯定是会想要逃跑的心态。 她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安然地倚靠在他的怀里。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倚靠着他了,那种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之后,立刻让她有一种非常舒服的安全感,仿佛这里就是她的港湾,是她本来就该在的地方。 “殿下,到了。”马车兜兜转转,总算是把他们带到了目的地。 沈铉将她的披风裹紧,才带着她下车。 卫长安出来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不是身处在热闹的街市附近了,而是待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这里是河流的上游,视线开阔而空旷。一低头就可以看见河流下游那些热闹的场景。 明亮的灯笼,明明灭灭的光亮,他们隔得太远,已经瞧不清楚灯笼的各种形状了,只是能瞧见那些灯笼被摆得跟长龙似的。 对面是热闹非凡的街景,他们站在一个绝对僻静的高度,会让人产生一种将这些东西完全掌握在手中的错觉。 就连卫长安都有些恍惚了,似乎那个热闹非凡的地方,就完全是被他们控制的地方。 “你看,那里就是我们生活的京都。那里是卫侯府,靠左的是辽国公府,最东边是皇宫……”沈铉从背后拥住她,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则指点着那边的亮光,一一告诉她听。 卫长安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惬意,她将后脑勺倚在他的肩膀上,半垂着眼睑和他一起看这繁华京都。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卫长安转过身来,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明明只有旁边几盏灯笼照着,昏黄的灯光投射过来,并不是显得很清晰,但是却让卫长安看清楚了他的脸。 剑眉星目,眼神里似乎带着天上的星星一般,吸引她的眼球,挺直的鼻梁让她禁不住用手描摹着他的五官。 沈铉低下头来,轻吻慢慢地落在她的额头上,眉毛上,嘴唇上。力度越来越重,气息也越来越急促,甚至连纠缠的氛围都变得火热起来,情况好像不可控制一般。 他微微用力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下,带有惩罚性的意思,轻柔的嗓音再次传到她的耳朵里:“不要再那么看着我了,我们还没成亲,你这样像是勾魂儿似的,我容易把持不住。” 卫长安的耳尖再次红了,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恶狠狠地拧了一下,力道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第087章 长意失踪 沈铉被她这种恼羞成怒的样子,弄得轻轻笑开了。两个人看完了风景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才发觉外面那么冷,卫长安连手指都觉得被冻僵掉了。 倒是沈铉依然跟个火炉子似的,回去的路上还是他把她抱在怀里,倒是把她身上的严寒驱散了不少。 马车行进到侯府侧门的时候,青菊已经站在里面等着她了,不时地伸出脑袋看上几眼,显然十分着急的模样。 “姑娘。” 卫长安还没下车,正准备跟沈铉道别,就听到这么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显然是青菊由于过度着急喊出来了,但是又不敢高声。 她微微一愣,眉头就挑了起来,低声道:“我现在走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 沈铉也听到了,他拉住卫长安的手。 青菊在那边等得着急,看到有人下了马车,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等人进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又瞪得老大,显然是被惊到了,就连一旁看门的人都跟着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奴、奴婢见过六殿下。”青菊没想到六皇子会一起下车来,行礼的时候,连声音都在打颤。 “府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男人没有再往里面走,只是站在门里面,不让外人发现他的身影。那辆黑色的马车停靠在外面,显然是在等他。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经常处于上位者的状态,让他不怒而威。 青菊咽了几口口水,总算是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虽然快速的心跳依然没有减少多少。 她抬头看了一眼卫长安,见卫长安点头了,才小心翼翼地道:“之前的灯会热闹,四夫人便说要带着三公子出去看看,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三公子就不见了,被人抱走了。” 青菊没有说府上的其他人如何,只单单说了这件事儿,还是怕这件事儿在六皇子那里留下不好的影响,引得卫长安受累。 卫长安眉头一皱,四夫人虽然一向对自己的孩子马马虎虎,但是出去看灯会,跟着的人一定都不少,难不成都是三心二意的,小公子被抱走了,都一点儿消息没收到? “这事儿我能处理,你先回去吧,免得宫门锁了。”她扭过头对着沈铉说了一句。 沈铉没有推辞,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看着你进去。” 直到青菊扶着卫长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沈铉才转过身上了马车。 只是他的面色十分阴沉,一般人看到那么多仆人围着一个小公子,即使这小娃娃长得再怎么唇红齿白,惹人爱怜,心里面也不敢偷走这孩子,肯定是怕惹上麻烦的。但是现在卫长意还是被抱走了,很有可能是有心人所为,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那人能动卫长意,就能动卫长安。 他敲了敲马车壁,发出“咚咚”的闷响声,一道细微的声响落入耳中,一个黑影就跪在马车边上。 “去给我查一查卫侯府的事情。” 他低声吩咐了一句,那道黑影领命之后就再次消失不见了。 卫长安快步往四房的院子里走,青菊则快速地把事情说清楚了:“四夫人身边跟着两个侍卫,两个婆子还有两个丫鬟,照理说这么多人看顾着小公子,不会出任何差错的,但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公子就是不见了。” “后来问话的时候,才发现先是那两个侍卫被人群挤散了,然后两个婆子也不知道被弄去哪儿,丫头们注意力分散,四夫人看到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子就停下来了。小公子被其中一个丫头抱着,一只跟在四夫人身后,后来她就没意识了,连小公子被谁抱走的,都说不上来。” 青菊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疑惑和担忧的神色。 “四婶是怎么说的?”听到这里,卫长安的脚步停了下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道。 这其中涉及到了四夫人,卫长安不好贸贸然进去。况且天色这么晚了,她方才也是着急,才想着冲进去问一问情况的。 “四夫人都彻底乱了,她回来也没有敢声张,先找了二姑娘商量这件事情。不过二姑娘听到之后,咬着牙吩咐人来找您,奴婢接到消息的时候,二姑娘已经被气得晕过去了。大夫刚刚被送走,二姑娘依然没有醒过来。” 青菊低声将这些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卫长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四夫人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卫长如这几日本来就被阴寒的天气,弄得咳嗽再次复发,每天都不停地咳嗽着。吃了大半个月的药,刚有所好转,没想到又被这件事儿给弄得晕过去了,身体肯定消损得更加厉害。 卫长安本来不大想管这事儿,主要四夫人做事儿太让人气恼,偏偏她心里又舍不得卫长如一个人承受。 “进去瞧瞧吧。”她眉头一挑,还是领着人进去了。 “呜呜,天杀的,我该怎么办啊?”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四夫人低低的啜泣声,显得十分委屈。 “夫人,您别哭了。大姑娘来看您了,您问她讨讨主意。”一旁的丫鬟在轻声安抚她。 四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看到卫长安站在门边,脸上的神情显得异常激动。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冲到了卫长安的身边,就差把她扑倒了。 她明显踉跄了一下,坐倒在地上就开始哭:“长安,你可得救救四婶啊,婶子都快被逼死了啊。长意被人抱走了,长如也晕过去了,我可如何跟你四叔交代啊,我要成为千古罪人了啊!” 四夫人有些惶恐,不像许氏那种殷殷切切的哭泣,而是透着十足的无措和难堪。 卫长安听见她的话,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低声问了一句:“四婶,您没有派人给四叔送消息吗?” 四夫人一听她这话,连忙摇头摆手,急声道:“可不能告诉你四叔,快把长意找回来,找大夫救治长如。如果就这么告诉你四叔了,他一定会怪我的,等长如长意都好了,再告诉他,我去认个错……” 四夫人的声音又急又怕,像是如果告诉了四老爷,她会活生生地少了什么东西一般,整个人都拉住了卫长安的手,不让她走,似乎害怕她一转脸就吩咐人去告诉四老爷一般。 卫长安的脸上闪过几分不快的表情,眼眸里也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四老爷被派到了别地考察,估摸着还有半个月才会回来,不过现在府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总要告知一声。四夫人现在却一心想着如何藏着掖着,不能传到四老爷的耳朵里。 “我去看看长如。”卫长安不想听四夫人跟神经质似的发言,转身就往外走。 四夫人似乎还想追出来说什么话,但是被身边的丫鬟劝了进去,谁都看出来大姑娘有些不高兴了。四夫人还指望卫长安能够帮助她,自然也不会再凑上去惹人嫌了。 等到卫长安她们的身影看不见了,四夫人才从地上起来,她掏出锦帕细细地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路过梳妆台的时候,还停下脚步特地瞧了瞧铜镜里面的自己,确定没有失态之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长安也真是的,对我横眉冷对的,一点儿都不像是面对着长辈。我要是有别人能求,我也不会求到她这个晚辈头上。平日里看着大嫂性子软好说话好糊弄,但是这关键时刻,还真的希望自己的嫂子能硬起来,这样也好有个帮着出主意的人啊!” 四夫人坐到了桌边,就开始轻声地抱怨着,她现在对许氏也充满了不满。之前一直觉得许氏这样的长嫂,实在是一辈子修来的福分,有什么好的从来不跟她争抢,只要她想要的,一般的东西都直接送到她屋子里来。 但是现在这时候,还不等四夫人去找,听说许氏就急得团团转,拉着丫鬟的手要哭。四夫人一听,直接转身回来了,根本不敢见她。 “姑娘,原本之前听说四夫人对待二姑娘和三公子,真是有些混不吝的。奴婢还不相信,您瞧瞧方才,她是真的不心疼小主子们,只是怕被四老爷知道这事儿,要怪到她头上去!” 青菊打着灯笼,轻声地跟卫长安说着话,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的神色来。原本对于主子们的议论,她这样的奴婢是万不能说的,不过卫长安对她一直比较宽松,而且她心里头不大舒服,一直比较喜欢长如姑娘,就想着替她感到不平了。 卫长安阴沉着脸,一直没有说话,青菊也没有再多话。主仆俩到了长如的院子时立刻就有小丫鬟们来回禀,卫长如还处于昏迷之中,大夫开了几服药,刚灌下去一副。 “大夫怎么说?”卫长安轻声地问了其中一个丫鬟。 “大夫说,二姑娘这身子一向不好,之前来京都有些水土不服,这眼看着要好了,又闹出这件事儿。就盼府中的小公子能够早些日子找到,否则只怕心底郁结,拖垮了身子。” 屋子里的丫鬟们都是满脸的忧虑,看见卫长安出现了,一个个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似乎生怕把她这大姑娘得罪了,侯府里就没人看顾卫长如了。 ☆、第088章 辽国公府 卫长安坐到了床边,只见卫长如轻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整张脸苍白如纸,一看就是精神状态特别糟糕,嘴唇上都没有血色。 “长如一直把长意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事儿发生了,怎么不先瞒一瞒?她身子这么差,夫人那边糊涂,你们几个也糊涂吗?”卫长安看她憔悴成这样,心里就觉得不好受。 这个听话懂事的小妹妹,忽然真的没了生机躺在床上,就像是要等死一样,她的嗓子都觉得发堵。不由得把火气往一旁的丫鬟身上发,长意从出生之后,长如就把他抱在身边,几乎像个亲生母亲一般,叮嘱着奶娘照顾好小娃娃,比四夫人上心多了。 明明卫长如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半大小姑娘,但是她照顾起卫长意来,丝毫不含糊,侯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暗地里都要把二姑娘夸一夸,至于提起四夫人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撅撅嘴,不说话了,其中不满的情绪自然是有的。 被卫长安这么一呵斥,那几个丫鬟立刻都跪倒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姑娘,四夫人一向喜欢找二姑娘商量事情,这次小公子丢了,她六神无主地要找二姑娘说话,她们也拦不住的。”青菊看见一旁几个丫头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轻声替她们解释道。 卫长安沉默了,她一直盯着卫长如苍白无力的睡颜,只觉得心头涌起一团怒火。 四夫人害怕这事儿传出去,所以一直没有声张,回来先找了卫长如说话,错过了寻找卫长意的最佳时机。如果是当场就让卫侯府的下人一起出动,去寻找卫长意,不一定找不到。 “好好照顾着,如果二姑娘醒了,就去我的院子里禀报一声。”最终她还是站起身来,轻轻地叮嘱了一句。 卫长安虽然气恼四夫人的不闻不问,对自己的子女如此残忍冷漠,甚至心底想要给她一个教训。但是真到了这一步,恼火都消散了,她不可能真的不管卫长如姐弟的,甚至还一定要把卫长意找回来。 四房回了京都之后,除了会耍些小心机,一直都还算听话。再加上卫长如十分懂事,跟家里人的关系很近。四老爷在官场上也混得如鱼得水,应该不会有人专门争对他们一家才是,而且还从一个小娃娃身上入手。 是不是有人要找她报复?最后却弄到了小孩子的身上? 也难怪卫长安会多想这些,主要家里头能发生什么大事儿的,也就她了。 卫侯府折腾了一夜,最后也没有找到卫长意。说不定抱走小孩儿的人,已经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找好了地方躲藏,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寻找都是徒劳。 “姑娘起了吗?”外头传来青菊压低的声音,显然是在询问卫长安。 昨儿一夜折腾了太久,卫长安忧心卫长如姐弟的情况,都没怎么睡,直到天快亮了,才被身边的几个丫鬟劝着上床休息了。 “没呢,什么事儿?”青竹在回答她。 两个人是在门口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基本上听不见。不过处于浅眠之中的卫长安却是一下子惊醒了,她总觉得心里盘着大事儿,所以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立刻醒过来了。 “外面什么事儿?”她轻咳了一声,低低地询问道。 这么一说话,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而且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了解事情的动态,挣扎着想要从纷纷扰扰的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姑娘,您继续睡吧。青菊那丫头最藏不住事儿了,若是有重要的事儿,肯定立刻就跑进来告诉您了。”青梅就守在一旁,看着她双眼下面乌青一片,还要挣扎着起床,顿时心疼了,连忙轻声哄着。 卫长安的呼吸再次变得平缓起来,似乎是睡着了。只不过眨眼间,她又变得不安稳起来,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 “唤她们进来吧。”卫长安用力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她估计再睡也睡不着了,心里始终盘着这件事儿。 “姑娘,方才宫里头来人送东西来,是六皇子派来的,给您送来一封信。”青梅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见卫长安坐在床上发呆,显然困瘾还没有完全消散,脑子里也一阵阵发懵。 她走上前来,将信从衣袖里掏出来,双手递给了她。 卫长安连一口茶都顾不上喝,直接拿起展开来看。手里的纸张不大,都不能称为信,连个信封都没用,显然是写这字条的人十分着急,想要尽快地传消息给她。 字条上的字迹有些狂乱,显然是匆忙写成,不过寥寥几句话,就将大概的情况交代清楚了。 卫长安反复看了几遍,眉头轻轻皱起,最终将字条收了起来。 “减少寻找长意的人,殿下似乎查到了是谁动的手,让我们不用太过着急。让守在城门口的人也回来吧,看城门的侍卫已经得到了命令,只要出城的人都要搜身,带着那么大的孩子,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她摆了摆手,轻声地吩咐了几句,青菊立刻就出去了,将她这几句话的意思传达出去。 青梅和青竹二人,则端茶倒水给她润润喉。卫长安昨儿晚上一夜没睡,精神状态十分差,现在又被打扰了起来,身边的人都劝着她再睡一会儿,卫长安却是摇了摇头,她完全睡不着。 *** “国公爷,六殿下来了。”一个小厮在外头传话。 正躺在美妾的床上,睡得正香的辽国公,丝毫没有动静。最后还是他身边躺着的小妾听到了,连忙轻声唤醒他,否则他可能还得继续睡下去。 “谁,你说谁来了?”辽国公迷迷糊糊间,还有些不大想起来,今儿他好容易休息一日。昨儿晚上让美妾陪着玩到很晚,今儿也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国公爷,是六殿下来了。”一旁的女人赶紧挑了起来,急急忙忙招呼外面的丫头帮他穿衣裳。 原本还不耐烦的辽国公总算是听懂了究竟谁来,立刻浑身的那股困劲儿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连滚带爬地起来。 “这才什么时候,殿下就跑过来。五皇子是要当太子了吗?大半夜地过来。”辽国公一大堆抱怨的话,啰啰嗦嗦的说个不停。 等到辽国公收拾一新去了前厅的时候,沈铉已经坐在那边挺长的时间了,手上的茶水都喝了第三杯了,看到辽国公姗姗来迟,他的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舅舅,叨扰了。”还不等辽国公说出一个字来,他就先冲着辽国公抱了抱拳。 辽国公原本想问的话就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只好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 “舅舅,你可知卫侯府的四房的小公子昨儿晚上被人给抱走了?”沈铉几乎没有废话,两个人刚坐下来,他就直奔主题。 原本正猜测他来是为了什么事儿的辽国公,一听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转而多了几分了然,既然沈铉这么问,那肯定是有求于他了。卫侯府衰败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必定是卫侯府办不好这事儿,六皇子又不好光明正大地插手,所以才上门来找他了。 “殿下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尽管吩咐。辽国公府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卫侯府毕竟日后就是您的岳家了,我们能帮上一把是一把。”辽国公立刻就开始表决心,那态度十分坚决,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平时,沈铉必定是十分满意的,可惜现在他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根本没有闲工夫看辽国公这话说得有多么漂亮。 “救济,您可否把表妹叫过来,我有些话想要问她。”沈铉沉吟了片刻,手指在桌上慢慢地敲打着,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显得有些沉闷。 辽国公微微一愣,眉头不由自主地就皱了起来。暗自猜测着沈铉究竟是什么意思,毕竟卫侯府的事情,找一个别府的小姑娘算什么事儿。 而且辽芷当初一心想要嫁给沈铉,辽国公府上上下下几乎全都知道,当然她被拒绝了之后,大家也都好好地劝过她。皇上之前下旨赐婚,虽说有些让人意外,但是总算让那位小姑奶奶停止闹腾了,现在六皇子又要见,是后悔了皇上的下旨赐婚,要跟辽芷重新在一起? 辽国公一直盯着沈铉,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心里的猜测也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根本停不下来了。 “殿下,芷儿她正伤心呢,您还是不要见她的好,免得见了您,她心里又生出了别的心思。到时候闹得难看,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还是跟我说了吧,她一个闺阁姑娘,对于这件事儿也插不上手啊。” 辽国公权衡再三,还是婉转地拒绝了沈铉的提议。 “其实也没什么,我派人去查,恰好发现那偷偷抱走小公子的人,很可能是出自辽国公府。”沈铉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原本还老神在在地喝茶的辽国公,一听他这话,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惊疑不定,瞪大了眼睛看向沈铉,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般。 ☆、第089章 上门盘问 “侄儿啊,这话不好跟舅舅开玩笑,是不是弄错了?”呆愣了半晌,辽国公才干笑了两声,低低地说道,脸上震惊的神情总算是收敛了些,但是依然不肯相信。 沈铉的眼神方才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见他一开始露出的神情不似作伪,才确定下来,这件事儿的确不是辽国公亲自吩咐人动手的。 “舅舅,虽然卫侯府日后是我的岳家,但我真正依仗的还是辽国公府。您不用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我想无论是您还是卫侯府的人,认真地去查,结果也都是一样的。我提前过来跟您商量,就是不希望最后闹得很难看。” 六皇子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了起来,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隐隐透着几分压迫感。 辽国公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知道沈铉没有开玩笑,当场冷汗就下来了。而且看着六皇子如此认真严谨的神色,也知道六皇子并没有包庇他们府邸的打算。 辽芷不知道也就罢了,辽国公可是知道自家的侄儿有多么在意卫侯府的大姑娘,或许到时候还得偏帮着卫家呢。 “殿下,我是真不知道。给我一天时间,让我查一查,你看行不行?” 辽国公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的声音变得软和了不少,带着几分商量的口气。 显然他是真的没有任何的准备,连消息都没有收到,外加他有些私心。无论是辽国公府谁做下的,都不能六皇子一过来,就直接把人交出来任他处置,若是别的事儿就罢了。 偏偏这事儿是面对卫侯府做下的,虽然没理的是他辽国公府,但是卫侯府算什么东西,即使真的卫侯府吃亏了,那也得把苦楚咽下去。谁让他们辽国公府生来就比卫家高贵呢! “舅舅还是把表妹找出来,当着我的面儿问一问吧。丢了的孩子年纪小,而且身子也差,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要真的结世仇了。”沈铉立刻摇头,他依然坚持着把辽芷找出来说话。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辽国公见他不肯松口,脸上的神情也十分坚决,最终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去把姑娘叫出来。” 吩咐完一旁的丫鬟,又不忘给沈铉提个醒儿:“你表妹身子不好,待会子问话的时候,还请殿下不要太过直白,以免把她吓到了。” 听到他这句话,沈铉禁不住笑出声了,只是笑容里夹杂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舅舅说笑了,我想表妹再怎么弱不禁风,也不比一个可怜孩童瘦弱吧?她如果真的做下了那事儿,想必心肠一定够硬的,难不成真的被几句话打倒了?” 男人的声音轻轻扬起,语调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看向辽国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 辽国公索性闭上了嘴巴,当然心底的咒骂是少不了的。人常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把媳妇娶进门呢,就一口一个卫侯府了,完全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 “姑娘,二姑娘醒了。”青竹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卫长安刚好吃完饭,一听这话立刻漱口净手,站起身就往她的院子走去。 “二姑娘精神怎么样儿?”她边走边轻声问了一句。 青竹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看着有些困扰:“奴婢没瞧见,不过来传话的小丫头,看着都快哭了,估摸着不太好。” 卫长安走进去的时候,卫长如依然在床上,只不过背后垫了个引枕,有气无力地靠着。 一个丫头拿了粥喂她吃,不过卫长如看起来精神很不好,没吃两口就摆手不要了。 “姑娘,您多吃一些,已经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了。您自己的身体得先养好。”周围的丫鬟都在劝她吃,不过看她的样子,就没什么胃口。 卫长如依然坚定地摆手不要:“没什么胃口,先放那边吧,待会子再吃。长意那边有消息吗?” 她的声音很低,一听就是中气不足,甚至如果不注意听,都几乎听不清楚。就在嗓子眼儿里咕哝着,让听到的人都觉得心疼。 卫长安驻足了片刻,里头传来一片寂静,显然现在毫无进展的情况下,那几个丫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了。 “二妹妹醒了吗?”卫长安立刻走了进去,化解了有些僵硬的气氛。 “大姐姐。”卫长如看见她的身影,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眼眸里闪过几分亮光,显然是希望卫长安能够给她带来好消息。 卫长如的脸色很难看,依然是苍白如纸,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跑了似的。 她见到卫长安的时候,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也增添了几分生机。勉强咬着牙撑着身体坐起来,一把握住卫长安的手就不愿意撒开了。 “大姐姐,你一定要救救长意,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她刚说了这么一句话,眼泪就夺眶而出,声音都是哽咽的,让人心疼不已。 “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六殿下也在让人找,很快就会有进展的。”卫长安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里透着十足的安抚意味。 卫长如的手有些凉,即使屋子里放着两个炭盆,她依然温暖不了。卫长安一低头就看见她白皙的手背上,青紫的血管无比清晰,甚至那双手都显得十分瘦,不堪一握。 “你把这粥吃了,方才这丫头说得对,无论如何都先把自己的身子顾好了。若是长意回来了,你却垮了,那谁去照顾他啊?”卫长安端起一旁的粥碗,亲自吹凉了喂给她吃。 卫长如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一口口地硬逼着自己咽下去。即使白粥没什么味道,甚至刚咽下去的时候,还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但是她硬是忍住了。 “二姐姐醒了没?我给你带来好多吃的!”卫长留欢快的声音传了进来,还没见到她的人影,就已经听到她小步奔跑的声音了。 她冲进来之后,几个丫鬟也跟在她身后,手里都捧着盘子。 卫长安伸长了脖子一看,原来是各式的吃食,大多是开胃的,有山楂梅子杏子,还有一些清淡可口的小菜。 卫长如看见她这副高高兴兴的样子,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不再是那种苦大仇深的。 “可惜我刚醒过来,否则你这些东西,我一定要吃个够本!”卫长如轻笑了一声。 卫长留眼睛一瞪,明显带着几分不满,轻轻扬高了声音道:“嘿,怎么就不能吃了,你吃一个开开胃。” 她直接从盘子里捏了一个梅子,递到了卫长如的嘴边,卫长如摇头想要拒绝,却被她用力一下子塞了进去。 卫长如没有法子,梅子塞在嘴里,腮帮子都被撑得鼓了起来。卫长留还伸出手指调皮地戳了戳,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 满屋子的悲伤气氛,就被她这插科打诨的弄没了。蜜饯这东西,女孩子一般都喜欢吃,卫长如原本就觉得嘴里面没味道,一连吃了几颗之后,胃口就好了很多,再加上还有小菜,不怎么费力气就把一碗米粥吃下去了。 卫长安也吃了几颗,话匣子打开来,把卫长如的悲伤情绪也带得消散了些。 *** “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抓他一个小孩儿做什么?我手无缚鸡之力,从来都没有害人之心,怎么可能?你、你怎么能不信我,去、去信一个外人?”辽芷坐在六皇子的侧对面,听完辽国公说的话,立刻就双手捂住胸口,手指着沈铉,一副深受伤害的模样。 “唔,呼呼——”果然,辽芷几句话没说完,就开始不停地喘了起来。 她双手捂住胸口,甚至都开始翻白眼了,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哎呦,芷儿啊,芷儿。你别吓唬娘啊,你表哥跟你说笑呢!娘的好芷儿啊!”一旁的辽国公夫人之前不放心,听说辽芷要出来见沈铉,早就守在一边,见到辽芷这副样子,心疼得不得了,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她立刻蹲在辽芷得面前,掏出锦帕来,细细地替辽芷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旁的丫鬟们也手忙脚乱地照顾起来,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捶背拍肩。 几乎一家子人都把辽芷围在中间,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沈铉的眉头习惯性地皱起,嘴唇轻抿,心里骂了一句娘,又来了! “侄儿啊,舅舅在这里跟你求个情,你看你也不知道是不是芷儿做得,这么贸贸然问她,她自然心情抑郁。待我细细查探,再给你一个答复如何,如果真的是出自我们国公府,我绝不姑息养奸!” 辽国公也顾不上喝茶了,立刻站起身来,轻声地跟沈铉说话,那姿态放得比之前还低,果然是亲生闺女最重要。 “爹,您不要替女儿求情,女儿不孝喜欢上表哥,结果处处都矮人一头。连这种恶毒的事情,都第一个想到我头上,想泼脏水就来啊!表哥,芷儿在你心底就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吗?我从小到大都缠绵病榻,何来的人手,又何来的这样歹毒心肠,我不活了啊!呼——呼……” 辽芷立刻哭出声来,轻轻拉住了辽国公的衣袖,那副摇摇欲坠的状态,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 ☆、第090章 大义灭亲 “芷儿啊,你别这样。有爹在呢,谁都不敢这么对你的。你是个好姑娘,谁都知道的。可怜我们姑娘从小体弱,还要受这样的罪……”辽国公最看不得她这样,立刻就回身轻轻拥住她,这样父女情深的戏码,简直让见者伤情,闻者落泪啊。 沈铉放下手中的茶盏,长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自己的胃部,总觉得不舒服的感觉一阵阵袭来。 果然每次上门来,都要上演这种戏码,都已经让他觉得倒胃口了。 “成吧,你们要是这样一直哭,到时候救回卫侯府的小公子,如果这件事情跟辽国公府真的有关系,我会直接告诉大理寺的,直接抓人进牢狱。拐卖幼童罪责可不小,而且拐的还是卫侯府的,卫侯爷到时候拿着棍棒打上门了,希望你们还能哭得这么好看!” 沈铉显然是失去耐心了,他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轻蔑地笑了一下。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很沉,同样语调也很冷,像是给他们最后一次警告一般。 对面的一家三口,似乎被他的话给震住了。纷纷抬起头来看着他,哭都顾不上哭了。 辽芷也不喘了,只是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沈铉,恰好和他的目光对上。男人的眼神十分清冷,像是带着冰的钢针一般,细细密密刺过来,毫无感情的流露。 “表哥,你为、为了卫长安要六亲不认吗?”辽芷暗暗咬紧了牙关,她的眼眶通红,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急得,她的语调也猛然拔高。 沈铉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他抬起头,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表妹,你说话当真是好笑。我是杀你了还是打你了,就六亲不认了?你若是没绑走卫侯府的小公子,这事儿也坚决落不到你头上去,你放心好了。如果真的是你派人抱走了小公子,我现在也是给你机会,让你主动把人交出来。非得等我亲自找到了,到时候你难看的话,也最多叫大义灭亲!” 沈铉心里的火气直接往上冒。 **** 以下为防盗内容,一个小时候撤换,大家明天再看~ 卫长安的眉头轻轻蹙起,对面的林妍几乎是同时看到她,两个一起停下脚步。 “见过大公子。”林妍低下头,声音轻柔像是做错了事儿的孩子。 卫长安可以看到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她的目光扫过林妍的时候,带着几分挑剔的意味。 林妍长得很美,她已经及笄,跟卫长娇相比,美得不是一两个档次。甚至跟林妍的同龄人比,她都天生带着一股子娇媚的状态。 卫长安忽然想起之前许氏在她耳边念叨着,这位外来的表姑娘有多么可怜的话来。 “这林家门户不大,有时候做事儿就显得不伦不类。林妍是姨娘所出,被嫡母抱过去养,偏生这嫡母待她刻薄,只是留个嫡姑娘的名头,实际上吃穿用度还是比照着庶姑娘来的,甚至因为林妍长得美,比一般庶姑娘过得还要差,也是可怜人。” 现在她的耳边还回响着这段话,卫长安勾起嘴角,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苦笑。 许氏觉得林妍可怜,却不知道收留林妍已经从某种意义上坑害了卫长安。她看到林妍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卫长娇找这位表姐入府,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侯府很大,林姑娘还是安心待在三婶的屋里比较好,以免走错了路,让不长眼的人给惊扰了去。”卫长安冲着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卫长娇想要这位样貌过人的表姐,来勾引她的兄长。 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到如此美艳像是熟透的蜜桃一般,跟身边清新寡淡的小丫头完全不同的类型,恐怕都会把持不住。 可惜,卫长安她不是个男人!姑娘长得再怎么貌美如花,与众不同,她都不会生出一丝旖旎的心思来。 等到卫长安这一群人走远了,躲在树后的卫长娇才跺着脚走了出来,一边往林妍身边走来,一边骂骂咧咧地道:“呸,白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连花楼里的姑娘都不如!要你有什么用!” 她毫不客气地冲着林妍翻了个白眼,鼻孔里几乎能喷出气来,那不屑和轻视的态度,几乎能把人臊死。 林妍只是低着头,一个字都没有说。 卫长娇看她只是沉默,心底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直接就扬起手冲着她的脑袋甩过去一巴掌。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柔弱。刚刚要你柔情似水的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卫长安连个眼神都没多看你!舅母想你嫁个好人家,给了你嫡女的身份,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烂泥扶不上墙!” 卫长娇对着林妍的态度,比对着身边的二等丫头都不如。哪里还有之前在老夫人面前哭诉的,表姐妹情深的意味。 林妍来得这几日,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点冲撞到卫长安。其余的时间真如劝告的那样,要么待在三夫人的院子里,要么就与卫长娇作伴,在卫侯府后院的其他地方,几乎没有看到这位表姑娘的身影。 后宅这边因为三夫人的一场大病,两房之间颇有几分偃旗息鼓的意味。倒是前院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今上不停的大动作,让京都的勋贵世家们,纷纷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这头一个受到今上发难的是齐家,齐家现如今的家主丢掉了言官之首的乌纱帽,其长孙齐沙仲也丢了五皇子伴读的资格。皇上亲自下旨,让宁全峰和杨琪追随五皇子,似乎是给五皇子的补偿。 之前入宫给几位皇子当辅助的人员,也终于尘埃落定。六皇子身边的位置,毫无悬念地给了辽国公府的公子,也就是六皇子的表弟。 卫长安收到消息之后,不由得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五皇子果然跟前世一样选择了放弃齐沙仲,只不过这回身边却多了杨琪这一号人物。 六皇子也顺风顺水地跟辽国公府这条船搭到一起了。 *** “今儿这吹得是什么风,我们长安公子竟然请我来喝花酒,还是在这春仪院最好的房间。哈哈哈!”杨琪眯着眼睛,手里举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眼睛有些猥/琐地眯起,看起来欠揍十足。 卫长安坐在他的对面,手边放着酒杯,却是滴酒未蘸,只是看着他一副纨绔的模样,笑而不语。 “好酒!你今儿总算是上道了,知道带哥哥来这么好的地方逍遥!老鸨真不是东西,我一年给她多少银子,有这么个秘密的地方,竟然不告诉我。快快,找春迎姑娘来唱曲儿啊,有酒有肉,却没有美人相伴,那怎么能行!” 杨琪一连喝了三杯,浓烈的酒香几乎蹿满了整个屋子,足以见得这酒是珍藏了许久的佳酿。他喝过瘾了,小心思就涌上来了,拿着筷子不停地敲着桌面,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样子,似乎扒了衣裳就准备来一个*值千金的美好夜晚。 “咚咚——”外面连续传来两声急促的敲门声。 卫长安拿起酒壶,给另一个空杯子斟满了酒,咧嘴一笑:“你的美人儿来了!” 她说完之后,还冲着他挑了挑眉头,暗示性十足地眨了眨眼睛。 卫长安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候着,似乎在恭迎美人。 杨琪搓着手,一副急色的模样,扯着嗓子就嚷嚷开了:“美人儿,你可算来了,琪爷我都等急了,罚酒——” 他兴冲冲地把卫长安斟满的酒杯端起来,扬起热情十足的笑脸,结果等他看清楚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时,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最后几个字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一个身穿着墨蓝色锦袍的男人走了进来,远远地看过去,面色阴沉,剑眉紧拧,似乎被谁得罪到了似的。 甚至当他一步步走近的时候,杨琪吓得咽了咽口水,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夺路而逃。只恨两条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人哪里是什么美人,分明就是比他还高还壮还气势滔天的六皇子!那墨蓝色锦袍上用金线绣制的麒麟图案,头上戴着的玉冠,甚至生来一双沈家人狭长的眼眸,眸光里都是一样的凉薄。 这一切都在彰显着来者高贵的身份和地位,真龙天子的儿子。而且还是最难搞的,戾气最重的六皇子。 “草民知罪,请六皇子恕罪。”杨琪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立刻下跪认错,连手中的酒都撒了,也顾不得了。 沈铉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地坐到了方才卫长安的位置,拿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 一旁的卫长安眨了眨眼睛,嘴角轻轻扬起,露出几分狡黠。 那杯子她方才可是用过了,她还特意留了点口水在杯壁上,六皇子没看见可不怪她!╮( ̄▽ ̄”)╭ “你何罪之有?本皇子还没恭贺琪爷当上了五哥的帮手!” 低沉的嗓音响起,平缓的语调中,可见这位外人传得罗刹皇子并没有生气,但那轻飘飘的“琪爷”两个字,却好像惊雷一般在杨琪的耳边炸开。 ☆、第091章 替你还债 卫长留嘻嘻哈哈地笑着,总算把她安抚妥当了。 等卫长安独自往自己院子走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尽,她变得表情严肃起来,双手也不由得握紧在一起。 “姑娘。”知道她回来了,几个丫头都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询问的神色,毕竟卫长安待在卫长如那边一整天,也不知道情况是否凶险。 “二姑娘如何了,奴婢们见您一直没有回来,还说要去找您呢。”青兰低声说了一句。 卫长安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什么问题,看到青菊走在身边,她下意识地多问了一句:“六殿下那边有再派人来传话吗?” 青菊抬头看了一眼卫长安,最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因为她这句话,周围几个丫鬟都不敢开口说话了,毕竟她们都在等六皇子的消息,但是自从大早上给了一张字条,让卫长安不要轻举妄动,一切交给他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再传过来了。 “姑娘,既然六殿下这么说了,心中肯定是有数的。您也不用多想,只要耐心等着结果就好。殿下一向守信,如果有什么事儿肯定会及时通知您的!”还是青梅瞧出气氛不对劲儿,硬着头皮安抚了她几句。 卫长安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还是颇为忧心。 *** 一辆轿子悄无声息地从辽国公府的侧门抬了出去,一直走过了两条街,才在一处相对偏僻的巷口停下。 木门被敲响,不过片刻就有人打开了门,从轿子上走下来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连男女都分不清楚。 那开门的婆子,立刻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人进屋,轿子抬到了后面去,门再次被关上。巷口里也恢复了一阵平静,像是没有人来过一般。 “人呢?”披风下面的人开了口,听到声音才知道底下藏着的是个女人,而且年纪不大,声音听起来也柔柔弱弱的。 “回姑娘的话,这小孩子特别不好带,一直在哭闹。依着您的吩咐,喂了药下去,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没有醒过来。”搀扶着她的婆子一直卑躬屈膝的,此刻听到她的问题,立刻低声回答道。 “哼,小狗崽子,他们卫家都一个德行,没得惹人厌烦!”那人冷哼了一声,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她伸一只白皙嫩滑的手,手腕上还戴着一只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更加显得她的手保养得宜,十分秀气。 “姑娘说的是,老奴带过的小奶娃子,不用数也有十几个了。再怎么金贵的孩子,到了老奴手里也是乖乖听话,偏生这小混蛋,怎么哄都哄不好,给奶吃也不要。” 这个婆子连忙低声附和道,眼睛下面一片乌青,显然是没睡好觉,这几日应该是被小娃娃缠得够呛。 “没关系,你们尽管喂他喝药,喂死了算我的。” 披风宽大的帽檐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娇俏女人脸,正是辽芷。此刻她不耐烦地皱着眉头,眼睛里散发出一种轻蔑的眼神,那副恶狠狠的态度,似乎随时都要把小娃娃掐死一般。 “去把那个小杂种抱过来我瞧瞧。”辽芷被搀扶着进了正屋里,她张开手臂,立刻就有人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替她将身上的披风脱掉。 屋子里烧着两个炭盆,十分暖和,甚至都把辽芷那苍白的面庞,映得有些发红。 不过片刻,粗壮的婆子就抱了一个布包过来。就这么远远地看着的时候,辽芷就皱紧了眉头,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 “这卫侯府是不是真的要倒了,穷成了这样么?外头包着小孩子的披风就不能用好一点儿的?这都什么呀!” 辽芷缩了缩手,显然没有再抱他的意愿了。 包着小孩子的披风料子看起来很差,根本不像是富贵人家孩子用的。 一旁的婆子有些尴尬,她将孩子凑近了些。小娃娃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的模样,一动不动的。他的睫毛很长,皮肤也很白,看着就像散财童子一样讨喜。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多了的缘故,这个小娃娃的脸色有些苍白,没有一般小孩子那种活力,甚至脸上连点红晕都看不到。 “这披风是奴婢后加上去的,怕他冷,大户人家的小公子总是精贵的。”这个婆子腆着一张笑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屋子里的几个奶妈妈是临时找的,只有几个守门的嬷嬷是辽国公府出来的。虽然这些奶妈妈不知道这小娃娃是谁家的,但是看着衣着打扮也知道非富即贵。 辽芷冷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几眼,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孬货,眼皮子浅的。看到什么都拿走了,这小娃娃身上的金锁银镯子,还有铃铛都不见了,哪家的小公子身上没有长命锁?估计都被你们摘了,藏着准备卖了吧?” 平心而论,这卫长意长得是真不错,粉粉嫩嫩的。而且此刻闭上眼睛不哭不闹,还真是很讨人喜欢。不过偏偏他的长相隐隐透出卫家人的感觉,辽芷就觉得厌烦。 但是她眼睛一扫,看到卫长意身上什么装饰都没了,连外头的披风都被人换成破布了,若不是小娃娃贴身穿的衣裳不能换,估摸着辽芷如果再晚几日过来,就只能看见一个小乞丐打扮的卫长意了。 “奴婢们不敢。”那几个奶妈妈一听这话,后背冒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跪下来求饶。 她们面色苍白,心脏差点都停止跳动了。原本抱回来一个孩子,听着看管的嬷嬷吩咐,说是如果实在不听话就喂药,她们都以为主家很不在乎这小娃娃,甚至是想早日磋磨致死的。何曾想到主家竟然亲自来看,甚至还注意到他身上的好东西都被摘掉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那些东西你们拿出去,只怕有命卖,没命花。你们以为这小杂种是谁家的?他姓卫,若是知道你们几个这么对他,恐怕卫家早就把你们全家送上路给小杂种赔罪!” 辽芷轻扯着嘴角,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只不过看向卫长意的时候,那种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阴狠而恶毒。 那几个奶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浑身颤抖个不停。特别是听到姓氏的时候,有一个胆子小的,直接“嗷”的一嗓子叫出来,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没用的,拖下去,别在我面前碍眼。”辽芷冷哼了一声,看着这个晕过去的婆子,脸上闪过几分嫌恶。 她倒不是心疼这个小野种被如此对待,只是怕这些婆子不分轻重,见钱眼开。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到时候暴露了行踪,那么他先前所做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她一定要卫侯府忌惮她,要卫长安知道得罪她的下场!她明明都说了,只要嫁给沈铉而已,她只是想知道嫁给表哥的滋味儿而已,甚至她都不会跟他行洞房花烛夜,但是那个贱/妇还是不愿意! 卫长安恢复了女儿身,寻常不能出卫侯府,辽芷想打入卫侯府内部也很难,正好赏花灯的时候看到四夫人带着卫长意出来,就心生一计。 “姑娘,这小孩子怎么处置?时常喂药还是有影响的,他身子比一般孩子弱,只怕再喂几次就不行了。”一旁的嬷嬷再次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冷静,丝毫不为辽芷此刻的狠毒而惊讶。 辽芷皱紧了眉头,看着一旁睡得正香的小娃娃,眼神里再次闪过几分嫌恶。 “死了就死了,如果这里透露出去消息了,先把他弄死再说。”她没好气地说道,显然是十分不耐烦了。 她是临时起意,所以匆匆吩咐安排了一下,就让人引开四夫人身后侍卫和婆子的注意力。而四夫人又像是专门帮助她一样,对待卫长意基本上是不闻不问,正好加大了她成功偷走卫长意的容易度。 她当时只是想报复卫长安,结果把孩子抱回来,才发现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一个隔房的弟弟,谁知道卫长安对卫长意到底在不在乎,而且还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估计也没多少感情。所以就造成,把卫长意养在这里,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每日喂他吃沉睡的药。 “慢着。”看着一旁的奶妈妈颤颤巍巍,似乎要把卫长意抱走的样子,她忽然高声喊了一句。 就在方才,她的脑海里灵光一闪,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辽芷,忽然就有了主意。 “把这孩子两只手的最后一根手指都剁掉,然后再在他的衣服里面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卫长安,他是在替你还债,你这个丧门星。” 辽芷的眼睛轻轻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竟然开始仰起头狂笑,显然十分得意。 一旁几个奶妈妈再次跪了下去,其中有一个直接尿湿了裤子,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辽芷的脸上再次闪过不悦的神情,这些从外头买来没有经过调/教的奶妈妈,就是不中用,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剁手指罢了,她还没要这孩子的命呢! “你们几个都眼瞎了吗?给我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辽芷随手一指方才就杵在角落里的几个嬷嬷,瞪大了眼睛呵斥着。 ☆、第092章 沈铉驾到 辽芷整个人都怒气冲冲的,显然对那几个没有眼色的嬷嬷感到十分恼火,她呵斥了几句,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叫骂道。 “你们几个都是我从国公府带出来的,凡事都该做个表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事事都往后躲。没用的东西,谁再敢惹我生气,都要乱棍打死!” 她气得跳脚,一会儿指指那几个慢吞吞走过来的婆子,一会儿又恶狠狠地警告着那几个在地上跪着求饶的奶妈妈。 “呼——呼——”辽芷气得脸色都白了,老毛病又犯了,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捂着胸口不停地深呼吸着。 “姑娘,您别急,消消气。”旁边跟着来的嬷嬷吓了一跳,立刻凑近了些,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她倒了一杯茶喂着辽芷喝下,又是给她捶背又是轻声安抚她的。等到辽芷喘息的情况稍微好转了些,她才察觉到不对劲儿,如果是在辽国公府,那些吓人肯定早就冲过来一起哄着劝着姑娘了,怎么到了这里只有她一人哄,实在是不正常啊。 “你们几个,怎么还不过来伺候姑娘?磨磨蹭蹭的!”那个嬷嬷猛地抬起头,伸手指着那几个婆子,眼睛瞪得椭圆,几乎是声厉色茬地喊道。 只是她的话刚说完,那几个一直不走过来的人,忽然一下子就窜到了她的身边,其中一个直接到了她的身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后颈就遭到了重重一击,紧接着她的视线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嬷嬷。”辽芷惊呼了一声,还不等她喊出第二声,一把匕首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间,刀刃处还散发着冷光。 那几个奶妈妈也被打昏过去了,此刻这屋子里清醒的人寥寥无几。辽芷带过来的人都晕过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神志清醒。 她这才注意到,原先那几个站在角落里的嬷嬷,早已换成了别人,都是一群男人打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换的,一直躲在角落里不出声。直到被她们唤过来做事儿,才露出真面目。 “你是谁?”辽芷不敢大声喊叫,稍微后退了一下,缩着脖子,就是不希望刀刃划到她,冷声问了一句。 那些婆子打扮的侍卫根本就没有搭理她,他们似乎都在等着什么,辽芷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视线看着大门,心里存着意思侥幸的情绪。 “你们在等谁?我告诉你们,我爹是辽国公,我是辽国公的嫡姑娘,我爹娘和兄长都把我放在手心里疼。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是谁雇佣的你们?你们告诉我,我给双倍的价钱!” 辽芷不停地劝解着他们,脸上充满了希望,声音也变得十分温柔,像是在循循善诱着什么一样。 那几个侍卫纹丝不动,无论辽芷叫嚣得再怎么大的声音,他们仍然无动于衷。 “辽芷,你以为你是在收买谁的手下呢?”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嗓音传来,语调压得很低,带着几分暴风雨前的宁静。 辽芷不由得颤了一下,她还没见到人,就已经猜出是谁来了。这个人的声音,她无比的熟悉,经常在梦中听到,她所有的少女情怀和心事,都与这个人有关,梦中回响着的他哄自己的声音,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 但是现实生活中,好像无论听多少次,沈铉都从来没有哄过她,相反他所能记得的,大多数都是在训斥她,觉得她无理取闹。 “表哥。”她轻声唤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 沈铉慢慢地走了进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辽姑娘,我想这里没有你的表哥,只有缉拿你归案的人。你拐卖并且伤害卫侯府的三公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眼神十分冷漠,只是那样轻轻一瞥,好像是在看一个将死的人一般,连一分柔情都没有。甚至那样的眼神,他都不屑于放在她的身上,只是很快地就偏过头。 辽芷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甚至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但是脖颈间横着的匕首,却是将他们之间隔出了千山万水一般。 她的梦中不仅会有沈铉的声音,还有他的容貌,清俊的温柔的温文尔雅的,每一次都会对着她笑,美好而不真实。但是现实生活中,辽芷从来没有看到沈铉对她这样笑过,连给她一个眼神都吝啬。 “表哥,表哥!”她高声呼喊着他,沈铉比寻常还要冷漠的样子,让她感到恐惧。 “殿下。”其中一个侍卫把卫长意抱到他的面前。 沈铉立刻偏头去看,小娃娃脸色的确有些不好。他的眉头一皱,立刻就让大夫过来,幸好在来之前他把大夫抓过来了。 辽芷就这么被挟持着站在一边,沈铉根本就没有功夫搭理她,一直围绕着卫长意忙来忙去的。 “哎呦,谁这么狠的心给孩子喂药,睡得太久了只怕孩子睡出毛病来。”那个大夫原本被吓得战战兢兢,但是后来瞧见这在昏睡的卫长意时,大夫的自觉性跑出来了,也顾不上别的,连忙给他扎针救治。 沈铉就坐在一边,仔细地盯着卫长意的小脸蛋,似乎在出神。 卫长意虽然睡着了,但是五官还是能够瞧清楚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向不喜欢小孩子的沈铉,竟然觉得这奶娃娃的嘴巴长得很有卫家人的风格,这嘴巴长得似乎跟卫长安一模一样。 他这么想着,脸上的神色就逐渐缓和了下来,甚至嘴角都跟着扬起,有了几分笑意。 看向卫长意的眼光就越发柔和起来,脑子里还想着,如果以后他和卫长安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有这样一张好看的嘴巴。 “表哥,你不要那么看着他,我有话对你说!” 自从沈铉走进来之后,辽芷的目光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过,此刻看到沈铉对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娃娃,都能露出那样温柔的目光来。但是对着她,却没有一次温柔过,心中的妒火怒烧,像是要把她所有的理智都烧完一般。 听着辽芷那尖锐的声音,沈铉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猛地扭过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十足的警告。 “表哥,你过来,我真的有话要说。”她伸出手冲着他招了招,见到沈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十分激动。 “辽芷,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沈铉丝毫没有犹豫,眉头一皱,就冷声呵斥道。 他真的是受够了辽芷的脾气,稍微有什么不顺心,就把所有的火气撒到别人的头上。这回的卫长意才只是一个孩子,她都能下如此重的手,这样对待一个孩子,现在的辽芷看起来,也丝毫没有悔意。 “不,表哥,我不能闭嘴!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了。”辽芷的声音放得越发柔软,她开始哀求起来,脸上也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 “殿下,这位小公子的病情恐怕不太好。”就在这时候,大夫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这句话也彻底粉碎了沈铉最后一丝耐心,根本不再搭理辽芷,而是将注意力完全投射到卫长意的身上。 “怎么说?是之前喂药太多了吗?”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大夫点了点头,低声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小公子原本就是身子弱,老夫即使现在把他弄醒过来了,恐怕他也只是哭。现在还是得尽快抱回他的府上,有家人在身边哄着,醒过来也好进一步诊治。” 沈铉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就开始安排马车。 “大夫,你跟着我去卫侯府,既然你有把握治,就不必要经过第二个人的手了。” 一旁的侍卫抱起了小娃娃,面无表情的脸上产生了一丝裂痕,这柔软而温暖的身体靠在怀里,总觉得有些不适应。像他们这种铁血无情的侍卫,基本上没有接触过这样柔软的生物,那种触感当真是别扭极了。 “表哥,你不要丢下我!” 辽芷看他把卫长意安排得井井有条,心里又恨又急,见他连一眼都不看自己,好像完全忘了有她这号人物的存在。不由得高声喊了一句,眼睛都急得通红,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 沈铉停下脚步,眉头一挑,似乎真的才想起来这边还留着她。 “你们几个稍后把她和这一群人都绑了,塞上嘴,里里外外的门都锁了。辽国公府不是口口声声不知道他们家大姑娘究竟有没有抱走人家孩子吗?我今儿倒要看看,他家侦查能力那么差,几乎就当睁眼瞎了,这大姑娘丢了,他们究竟能不能找到人?”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冷声将这边任务布置下来了,几句话甩出来之后,他连头都不回就转身走了。 “表哥,你回来!表哥……”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辽芷像是被触到了什么底线一样,发了疯地要挣脱束缚,拼命往外冲。 这么猛地一下子挣扎,制服住他的侍卫差点脱了手。辽芷跟不要命似的,不停地往前冲,即使匕首划到了她的脖颈,甚至留下一道血痕,她也丝毫没有痛觉一般,依然声嘶力竭地边喊边往前冲。 “表哥,你等等我,你不要抛下我,表——” 眼看她蹬鼻子上脸,几个侍卫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一旁的侍卫凑近,扬起手给了她一手刀,世界终于清净了。 ☆、第093章 半夜心意 “姑娘,姑娘。”青菊急匆匆地小跑进来的时候,卫长安正坐在梳妆镜前,打散了头发准备休息。 时间已经很晚了,实际上她今儿睡得已经算晚的了,主要是心里一直藏着事儿,闹到大半夜也不想梳洗。 现在下定决心梳洗休息了,似乎有出大事儿了。 青菊直接冲进了内室,套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卫长安微微一愣,手中的梳子差点都扔了,脸上惊疑不定。 “他真的来了?”她有些难以置信,低声问了一句。 “来了来了,奴婢亲眼瞧见那马车停在侧门,就上次您带着他进来的那个门儿。”青菊的语速很快,她跺着脚显然很着急。 “青竹姐姐,快别给姑娘脱衣裳了,赶紧帮她再把衣裳穿好,头发梳好。”青菊一边说一边着急地给卫长安抹脂粉,方才在拆头发之前,卫长安已经将脸上的妆容都洗干净了。 卫长安看着她这副着急的模样,原本心里有些忐忑的情绪,倒是缓和了不少。 “去去去,一边儿去。小孩子在旁边站着,即使事情再着急,也不能慌了手脚,看你画的什么眉毛,天仙下凡也让你弄成烦人了!” 一旁的青竹早就看她这副样子不顺眼了,一把将她挥开,拿了眉笔仔细替卫长安画了几下。 她画的仔细,动作却一点不慢。 青兰和青梅也上前来,一个替她找衣裳,另一个替她梳头发。几个人凑在一起,那速度是真的快了起来,青菊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三位姐姐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卫长安打扮了起来。 “行了,没必要那么认真,长意要紧,就这样儿吧!”她直接站起身,拒绝了青梅要往她头上再插一根簪子的要求。 “去把父亲请过来,在派人知会一声祖父,至于他来不来随他的意。” 卫长安轻声吩咐着,这四人立刻就分头行动起来。最终陪着卫长安过去的是青竹和青菊两人。 到了侧门那里,果然瞧见那辆黑色的宽敞马车停在那里,因为是男子带人过来,看门的人没敢主动让他进去,幸好沈铉也知道分寸,一直待在马车里面。 直到卫长安的出现,他才从车上下来。 “长意我找到了,大夫建议到了卫侯府,有他身边的亲人在,再把他弄醒。他被喂了一些安眠的药。”沈铉没进去,就站在府门外,低声说了几句。 大夫和一个侍卫抱着卫长意走了过来,一旁的婆子立刻就上前去接过小公子,领着大夫他们往后院走,原本的侍卫十分乖觉地退了出来。 “你这么晚出来,今晚住哪里?”卫长安看着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下意识地就询问出口。 六皇子没有成亲也没有封王,所以没有自己的府邸,一直住在宫里面。今儿肯定是回不去了。 “自然有住的地方。长意这件事儿我来处理,等最后再告诉你前因后果,你不要多想。” 沈铉偏头看了看她,两个人之间几乎只有一道门槛之隔,其实一伸手就能碰到彼此。但是这两个人似乎非要留个心理安慰在那里,一个不肯进去,另一个就是不肯出去,就造成了他们隔着门槛遥遥相望。 卫长安点了点头,这件事儿本来就是沈铉调查的,甚至最后卫长意回来也是他找的,他要处置背后的人,她自然是没有多少意见的。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下,沈铉对她挥了挥手,低声道:“回去吧,晚上冷。” 他说是这么说,但是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卫长安的脸上移开过。即使是匆匆收拾了一下出来见他,落在他的眼里,依然是光彩夺目的。 “你先上车。”卫长安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得勾着嘴角笑了笑,也冲着他挥了挥手。 沈铉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嘴唇上,只觉得大半夜,他的精神还是很旺盛的,至少他的小兄弟就很亢奋,隐隐有抬头的迹象。 “好,那我走了。”最终,他明智地决定逃之夭夭,甚至还稍微夹紧了双腿,就怕露出不该露的破绽来。 卫长安就这么看着他往马车上走,结果走到一半,一个侍卫凑上去,在沈铉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沈铉的脚步停下了,似乎吩咐了几句什么,见那侍卫往马车那边走,他才回过头来,低声道:“你等一等,我有东西给你。” 卫长安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还以为是有关卫长意的什么东西,结果那侍卫捧出来一个厚厚的大布包。沈铉就这么捧着过来,直接递给了一旁的青梅。 “里头是吃的,我在来的路上看到还没关门,回去趁热吃了暖暖胃,而且你今儿肯定要熬夜,先垫垫肚子。”沈铉低声叮嘱了几句,又扭头仔细看了看卫长安,见到她一脸发愣地盯着布包,心底有些欢喜。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将她把披风的帽子戴上,帽子周围一圈白兔毛,显得异常柔软舒服,就像他刚刚抚摸她脸时候的触感。 “我走了,你回去就吃。”他转身就走了,心底暗暗骂了一句娘,男人真是下半身思考的物种,这就管不住自己了。 守在马车边上的几个侍卫,心底纷纷对着六皇子翻了个白眼。敢不敢说句真话,简直欺骗好么? 什么顺便去买的,放屁!大半夜哪里还有店开着啊,是马车路过百珍阁的时候,沈铉忽然觉得大半夜要吃一盒他家的糕点,肯定内心无比温暖无比满足,然后就吩咐两个侍卫去夜袭百珍阁后厨房。 呵呵,说实话他们收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两个大内高手,千辛万苦修行武艺,主要是为了保护这些天潢贵胄的性命。但是现在沈铉这龟孙子让他们去为了一盒糕点夜袭人家后厨房。 这百珍阁的糕点乃是京都一绝,基本上白天都难买,要排很长的队,而且还是限量发送。更别提晚上了,他俩拿着一把刀架在大厨的脖子上,总算把这一盒糕点做出来,又拼命地追上了马车。 现在就被沈铉一句话简单带过了,呵呵,耍个屁帅!敢情没出息地拿刀威胁厨子的不是他是吧?龟孙子!早知道让那厨子下点毒,让沈铉一辈子都孤独终老算了!o( ̄ヘ ̄o#) 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卫侯府的侧门,卫长安也转身准备离开了,侧门再次被关上了。 青菊怀里抱着布包,似乎还能感受到里头的热气,一阵淡淡的甜香扑鼻而来,那种糯糯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真的好想吃,不愧是百珍阁的东西。 “姑娘,殿下可真是有心,竟然能买到百珍阁的东西。还有他方才是不是忘了还有这盒糕点的事儿,还要侍卫提醒的,是不是见到您就把其他的东西都忘掉了?” 青菊不停地咽口水,为了不要这么没出息地表现出来,她还不停地跟卫长安说话,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卫长安听着她咽口水的“咕咚”声,险些笑出声来,后来又听她这么说,想起六皇子回马车又重新折回来的场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轻轻地笑开了。 “青菊,有些话你知我知便好,不要说出去让殿下难堪。”她轻轻地抬手敲了敲青菊的脑门,脸上带着十分愉悦的表情。 卫长安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四房的院子,顺便连这一盒糕点也带上了。到了那边的时候,卫大老爷已经在等她了,看见她过来,立刻快步走了几步。 “殿下人呢?可有跟着进来?”大老爷的脸上带着几分紧张的心情,毕竟这大半夜的六皇子要是进来,还真的得让他接待了。 卫长安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殿下就把长意送回来就走了。” 大老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六殿下不拘小节直接进府来,那到时候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大半夜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里面怎么样儿了?”卫长安轻声地问了一句。 大老爷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不太好,方才大夫把长意弄醒了,不过一直在哭,我也不好进去,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这毕竟是四房内眷的院子,大老爷的确不好进去。 “好的,爹,您也尽快回去休息。” 卫长安辞别了大老爷,走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孩子嘤嘤的哭声,十分微弱但是几乎一刻不停,显然十分伤心。 她没有走进去,因为大夫还在,倒是许氏和四夫人都在里头,卫长如隔着一张屏风,也坐在里头。 “大夫,长意他如何了?”许氏有些着急,看着孩子哭,她也想跟着哭,是在是太心疼了。 卫长意的小脸都哭红了,一双眼睛更像是核桃一样肿起来了,显然他非常难受,不停地哼哼唧唧。 大夫的身上也沁出了一身冷汗,用银针试了试,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两位夫人要做好准备,这小公子被灌了好几回药,身子又弱,救回来也可能受损严重。或许会手脚不协调,也可能智力受损,总之麻烦事儿颇多。” 他的话刚说完,屏风后面就传来一声茶盏碎裂的响声,显然是卫长如有些承受不住,无意间摔了手里的东西。 ☆、第094章 产生怨怼 卫长安也当场愣住了,卫长意才多大一点儿的孩子,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如果以后的人生真的是这样,那这四房一个还真的等于养废了一个孩子。 “不不不,长意,不可能的。大夫你再想想法子。” 卫长如一下子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直接要往大夫面前冲,双腿一弯就要给他跪下。 幸好她旁边的丫鬟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才没有让二姑娘对着一个男子跪下去。 “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以后他要怎么办?呜呜……”卫长如几乎自己都站不住了,好像两腿发软一般,不停地要往下坠去,几个丫鬟一起又拉又抱的,才勉强没有让她做出瘫倒在地的动作。 小姑娘双眼通红,早就哭得不成样子,泪如雨下。 “哇啊——”似乎是听到了姐姐的哭声,卫长意殷殷切切的哭声,忽然一下子变大了,他哭得异常伤心,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许氏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连忙跑到卫长如的身边,一边安抚她,一边把她往屏风后面带。 现在是特殊情况,她们两位夫人才当面与大夫说话的,但是卫长如年纪不大不小,眼看着也要说亲,而且她现在实在太过激动了,不适合在外人面前露脸。若是这大夫出去多说几句话,恐怕今儿已经失态的卫长如,这亲事就难说了。 卫长安轻叹了一口气,她戴上面纱,直接走进去。冲着大夫行了半礼,就进了屏风后面安抚卫长如。 “大夫,大夫,你救救我们长意,多少银子我们都不在乎,只要让他变得跟正常孩子一样就好。” 一旁的四夫人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来,急声地说道,她手忙脚乱地比划着什么。 “长意不能变成个傻子啊,他他,要是变成了傻子,那我们老爷回来得怪我的!”四夫人结结巴巴地说着,像是也被吓傻了一般。 “奶娘,你哄哄长意,别让他总哭,嗓子要哭坏了。” 卫长安掏出锦帕给卫长如擦眼泪,轻声地安慰着她,听到四夫人一开口就提四老爷,眉头立刻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卫长意的哭声还在耳边回响,四夫人不想着如何哄他,却心心念念地还惦记着她的老爷,没有孩子她能做什么! 一旁被吓呆了的奶娘,听到大姑娘这声低低的娇斥,慢慢地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去抱起卫长意轻轻地拍着他的胸口。 姐姐的哭声没了,再有奶娘熟悉的味道和温柔的诱哄声包围着,小娃娃似乎找到了安全感,凄厉的哭声终于是停下来,不过还在抽噎着,似乎在委屈,又似乎身子不舒服。 “大夫,您看还有什么法子能用的,都试试吧。”卫长安轻声说了一句。 那个大夫踌躇了一下,低声道:“法子有是有的,只不过患者要受很多罪。这种灌多了药的,身体里积了毒,之后要排去药毒,基本上都十分痛苦,好多大人都治了一半受不住哭着求着不治了。小公子还这么小,只怕更承受不住。” 大夫似乎知道卫长安是这里的主心骨,所以有什么话就直说了。毕竟谁也不想大半夜杵在女眷的院子里,如果出了什么事儿,那最先倒霉的绝对不是这些贵妇贵女,而是他这个光脚大夫。 “现在这么晚了,你明日再来,先有没有法子让长意能舒服一些的,当然是不会对他的身体出现影响的。” 大夫应了一声,就背着药箱,带着腰童去外院写方子抓药。 卫长如不敢大声哭,就双手捂着脸低声地啜泣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像是随时要晕过去一般。 “别哭别哭,哎哟,长意还在等着你去哄呢!你若是哭得受不了了,他可怎么办?”卫长安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直在低声地安抚她。 卫长如实在是太过伤心了,此刻听见卫长安的安抚声,像是找到了什么避风港一样,一下子转过头直接趴到了卫长安的怀里,抬起双手搂住她的脖颈,轻声地抽泣着。 她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兽一般,受了伤之后不愿意大声嚎哭,只想着找个温暖的怀抱低声哭一场,不用说太多安慰的话,只要沉默地等她哭完。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奶娘不停地拍着卫长意的声音,卫长如的哭泣声都哽在了嗓子眼儿里,眼泪却是怎么都不停止,直接把卫长安的衣裳都弄湿了。 “谢谢大姐姐,今儿晚上我守在长意这边,你们都回去睡吧。” 卫长如彻底哭了够,外面没有人催她们,直到卫长如哭完了,那些下人打来热水帮她擦脸净手,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发髻。 她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向四夫人,而是冲着许氏行了一礼道谢。就直接坐到床边,似乎准备一直守着卫长意。 许氏劝了几句,根本就没起作用,卫长如此刻固执得可怕。无论旁人说什么,她都是一直摇头,不发一言地守在那里。 最后还是卫长安把许氏拉走了,独留四房一家子在说话。 “哎呦,你拉我作甚,怎么不去劝劝长如?她那身子若是守完了这一夜,那还了得,这府上已经病了一个,再病一个就更不行了。” 许氏甩脱卫长安挽着的胳膊,明显是十分不满意,甚至还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卫长安依然是挽着她的胳膊,半拖半拉地把她扯了出去:“娘啊,别人家的事情我们能帮就帮一把,不能帮就往后退退,您看您比四婶还着急。他们俩又不是你的亲生儿女,您这样四婶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听着她这养温柔的解释,许氏眨了眨眼睛,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低声道:“好像的确是这样。” 说明白了之后,她也就不倔强了,跟着卫长安往外走。倒是卫长安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真实的理由当然不是这个,卫长如明显是要利用此来教训一下四夫人,心里窝着一肚子火也要让四夫人这回知道痛了,许氏拼命劝,那不就是拆台嘛。 “我的好姑娘,你看看你的脸色哟,苍白得跟纸似的,风一吹就倒了。听娘的话,赶紧回去睡,长意这里有娘在呢!” 果然四夫人开始安抚卫长如,直接走到她身边,轻轻执起她的手,似乎要把她拉起来一般。 卫长如却是一下子就把她的手甩开了,根本就不理睬她,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只是一直盯着卫长意,似乎怕自己眨一眨眼睛,眼前的小弟弟就消失不见了一样。 “长如啊,娘知道错了。娘跟你保证啊,娘一定会看好长意的,你先去睡!”四夫人揉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又再次弯下腰来,低声下气地劝阻道。 卫长如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一抹冷笑,轻微地嘲讽道:“娘说话,我从来都不敢信的。之前你说你一定好好生下长意,结果临盆之前去爬山,最后从台阶上摔下来,长意的身子就差到不行。之前去看花灯,你说会看好长意,结果长意就不见了。若不是有大姐姐在,我想长意就真的回不来了吧?” 她对四夫人已经没了爱意,倒是心底生出了无数的怨怼,眼看就要变成恨了。 四夫人就站在她的对面,看着卫长如此刻的眼神,脸上闪过无数尴尬的神色。 卫长如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地看着她,眼神清冷,甚至隐隐夹杂了几分逼问得气势。她对四夫人的那种反感,已经毫不遮掩地表露了出来,几乎让四夫人招架不住。 “长如啊,娘真的知错了,你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啊。娘对不住你们啊,娘以后一定好好看顾你们,你别这样啊!”四夫人一下子就哭了,拿着锦帕不停地按着眼角,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满脸忏悔的神色。 卫长如看着她这样,鼻子禁不住一酸,低声哭道;“娘,实在是您要逼死我们姐弟啊!你不看顾着我们就算了,带出去好歹再带回来,怎么尽给人家添麻烦啊!我都不敢想,如果再给你看着长意,他会不会再遭受不测!” 房间里传来母女俩的哭声,卫长意在一旁,她们也不敢大声哭,只是一个不停地诉说,另一个不停地忏悔。 *** 天色渐渐亮起来了,沈铉躺在床上,轻闭着眼睛,似乎是进入了熟睡的状态之中。他的双手交叠着平放在胸前,睡姿无比规矩,忽而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敲门声。 他一下子就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朦胧,不过眨了几下片刻功夫,他已经恢复了清明。 “进来。”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一个侍卫走进来,脱了鞋子才走进来,以往大步往前走的模样,现在看起来有些小心谨慎。脚底接触到柔软的长毛毯,还是十分不习惯。 如果卫长安在的话,她看着这么熟悉的地方,肯定就知道是哪里了。上回和杨琪见面还是在这里的,春仪院的三楼。 “什么事儿。”沈铉直接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眉头轻轻皱着,似乎还没睡够。 “启禀殿下,辽国公府的人找到了那地方,被拦在外头不让进。辽国公已经亲自带人过去了,硬要闯,兄弟们快要招架不住了。” ☆、第095章 心心念念 那个侍卫低着头禀报了这一句,似乎不敢看沈铉的眼神。 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沈铉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分嘲讽十足的笑容,他低声说道:“没想到辽国公府速度这么快,之前我亲自去问的时候,还是一问三不知的结果,现在还没到几个时辰,就找到了她那夜不归宿的好姑娘了。” 他直接掀开锦被站起身来,低声唤人进来,立刻就有小太监跟着替他穿衣梳洗。又把这里的锦被床铺叠整齐,屋子里虽然走动的人比较多,但是却连任何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你先去,加派人手给我守着!坚决不能放一个辽家人进去!”沈铉沉声吩咐了一句,那个侍卫就领命退下了。 倒是沈铉换好了一身行头,一点儿着急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让人把好吃好喝的上了一遍。 桌子上摆着各种早点,从摊子上卖的小吃到酒楼里的招牌早点,一样样摆得十分整齐,堆得满满当当,好不惬意。 这是沈铉昨儿晚上睡觉之前就吩咐好的,他今儿早上要吃一顿好的。所以身边伺候的太监早就想好了,天还没亮就让人去买,有的需要排队也用银子收买了前面排队的人交换。 “这个不错,下回长安再过来,你安排人买一碗过来给她尝尝。”沈铉端着一碗豆腐脑,用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进嘴里,就觉得味道很好。 这碗豆腐脑上面撒了几滴红通通的辣油,还飘着几个芝麻,这么搅拌之后,颜色几乎没有了,但是卫导却很好。沈铉这个不怎么能吃辣的,都觉得口感很好。 “她喜欢吃辣的,如果要去买的话,让摊主多加些辣油。”沈铉不忘提醒身边的人,按着卫长安的口味来买。 “是。”一旁的小太监立刻点头哈腰地应承下来,实际上他的后背都生出了一层冷汗,心里暗道六殿下可真能折腾人啊! 这春仪院长期驻守的,都不是那种会干跑腿事儿的人,他去哪儿给长安姑娘找买豆腐脑的人啊。那些躲在暗处默默坚守这里的侍卫,一看就是干大事儿的人,让人家过杀头舔血生活的,腰上挎着把刀,手里握着几枚铜板跑去买一碗馄饨出来。 那种画面简直没有办法想象,自从六殿下与长安姑娘被赐婚之后,六殿下的一门心思就都在卫长安的身上,身边所有人都跟着他行动起来,哪怕做出来的事情十分不符合自己的身份,沈铉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 “你临走的时候别忘了吩咐留在这里看守的人,顺便只要长安过来,就一定要买到百珍阁的糕点过来,趁热端过来。不论是花银子收买,还是用刀架脖子威胁,都得有糕点。而且每日要换口味,如果长安说那种好吃,就多买几盒让她带回卫侯府去。” 沈铉喝完这一碗豆腐脑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沉声吩咐道。 头一回听到六殿下说这么多的话,而且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但是这事儿根本不算什么正事儿,竟然是为了卫长安的吃食方面。 身边候着的太监差点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实在是被六皇子的这番话给震住了。面对这样不同寻常的六皇子,这个小太监忽然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在宫里头跟对主子,实在是重中之重,谁都不想跟个昏君,或者莫名其妙暴毙的主子,都想自己的主子飞黄腾达,最好是能当上真龙天子,这样身边的奴才也能跟着主子鸡犬升天了。 这小太监原来很看好自己的主子,觉得六皇子理智冷静,而且在今上那边,不说青眼有加也算是比较得宠的皇子了。 如今这一门亲事定下之后,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六皇子是要干大事儿的人,成天在这里想着女人的吃食,这算什么干大事儿。即使以后真的他有幸能够去当真龙天子了,恐怕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这个也不错,再把这个也买上啊!”沈铉又吃到一个比较好吃的,立刻就用筷子指了一下,直接吩咐人把这个也买了。 那个小太监不由得眯起眼睛,虽然心里有异议,但是脑子里却是快速地记下了他点的菜名儿。 等伺候着六殿下吃完这些东西,这个小太监也几乎记住了大半桌子的菜,幸好他是被训练出来的脑子好使,否则非得当场就大不敬地对着六皇子翻白眼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六皇子是不是把自己当试吃的了,每吃一道菜就要仔细地品评一下,然后就让身边的人记下。 磨磨蹭蹭的,这顿早膳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一旁几个伺候的人都觉得压力很大,倒是沈铉依然面色缓和,甚至因为吃过了早膳,而变得身心通畅。慢慢悠悠地从春仪院出去了,一路上马车都走得不快,似乎专门给六皇子看街边的风景一样。 “你们这些人胆敢挡着我的路,滚开!私自扣押辽国公府的大姑娘,你们是不是觉得活得太长了。”辽国公就站在门外,他的身后站着一大排侍卫,但是却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的。 因为在他们对面站着的这群人,分明是六皇子手下的,而且一个个骁勇善战,代表了皇宫里面的威仪,人数还不少。 无论是武力值,还是尊卑观念,辽国公只要不下死命令,他们都不敢随便攻入其中。 “国公爷说笑了,我们几个大老粗,怎么敢扣押您家貌若天仙的大姑娘。再说您家大姑娘深居闺阁之中,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个站在最前面的侍卫,一看就是个兵痞子似的,嘻嘻哈哈地说着话。 辽国公紧紧地蹙起了眉头,这种侍卫一看就是家里不富裕,没有经过政通教育,看起来比流氓好不到哪里去的。侍卫营里有许多世家出身子弟,也有这些凭自己本事儿但是又没什么风度的人,偏偏六皇子就喜欢这样的人儿,所以十分难缠。 “是啊,是啊!辽国公,您可不能冤枉小的们。小的们的确做梦都想娶媳妇儿,但是您家的姑娘,我们可不敢肖想,您这是含血喷人啊!” 后面一排侍卫立刻朗声符合道,脸上没个正经的表情,都扯着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无赖在嘲讽他。 “你们,简直是反了,胆敢这样跟我说话,分明就是羞辱我的姑娘。去把他们都抓起来,我要见官!”辽国公被气得面色苍白。 他们方才那番话分明就是触及到他的底线了,在他的心目中,辽芷就是不可触碰的。即使几句玩笑话也不可以,分明就是要毁了辽芷的名声。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带来的辽国公府侍卫纷纷拔出佩剑来,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向对面的人。 原本嬉闹的黑衣侍卫们也都不说话了,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也全都板着脸,手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辽国公,你可真有意思。说你家姑娘不在侯府,在这破地方的人是你,结果之后又说我们羞辱她。这分明都是你说的话,你怎么全赖我们头上?还有我们殿下让小的给您带句话,这里头关着的可是朝廷重犯,他跟大理寺那边报备过了。待会子大理寺来提人的时候,看见您硬要往里面闯,这算怎么回事儿?” 先前说话的侍卫再次站了出来,看着辽国公的时候,眼睛睁得老大,而且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杀气。 他们这些被精挑细选出来保护皇子的侍卫,必定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这周身的气势放出来,还真是有些唬人,外加两方侍卫身上的杀气对冲,就可怜了夹在中间的辽国公。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这些杀气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所以立刻就眯起了眼眸,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 “殿下他当真是通知了大理寺?那里面关着的很可能是他的表妹!”辽国公趁着街上还没有太多外人经过,立刻高声喊了起来,他整个人都难以置信。 沈铉竟然真的报备了大理寺,如果辽芷真的出了什么差错,那么辽国公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沈铉想要竞争皇位的话,肯定是需要辽国公府的一臂之力的,现在就把辽家得罪,分明是不明智的选择。 所以沈铉亲自去辽家找辽芷谈话,逼问辽芷的时候,他即使心底有些怀疑,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沈铉是说着玩儿的,不可能真的做得这么绝情。 “国公爷,具体的小的不知晓。不过小的劝您一句,您还是等着六殿下到了,您再好好跟他理论理论,否则真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卑职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惨案。” 这领头的人也当真是敢说,辽国公权衡再三,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选择在外面等着。 双方人马对峙了许久,知道天大亮了,才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宽敞马车,慢悠悠地行驶过来。 辽国公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等得干枯了,才看到沈铉的身影,当下精神一震,就往他的面前走去,着急地想要跟他理论。 “舅舅,你怎么来了?我昨儿晚上刚抓到抱走卫侯府小公子的贼子,正准备交给大理寺那边处理,我就轻松了。” ☆、第096章 不得好死 沈铉穿着黑色裘衣慢悠悠地走过来,看见辽国公的时候,脸上竟然罕见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说话的时候,态度极其礼貌,语气也极其良好,看起来比平时客气多了。 看着他这副好说话的样子,辽国公却是觉得难搞,手心里沁出了一层冷汗,甚至嘴巴都有些张不开了。 沈铉一看就是已经准备得充分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分明就是威胁他的话。 “外甥啊,不知那贼子是谁啊?”辽国公决定先试探一下,他佯装着不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沈铉比他还会装,双眼圆瞪,两手一摊,低声道:“不知道啊。我昨儿晚上光顾着把卫侯府的小公子送回去了,没看到贼子长什么样儿。都是侍卫抓的,不过瞧着背影挺小巧的!” 他连连摇头,那神态看起来无辜极了。 辽国公瞧了之后,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背影看着小巧,当然小巧又不是男人,女人能不小巧嘛! “外甥,你看能不能让舅舅进去瞧瞧?这抱孩子的小贼,舅舅还没见过呢?”辽国公有点抓耳挠腮的,似乎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是好,最终踌躇了一下,才想着进一步,先去确认人到底是不是辽芷。 不过这事情又岂是能如他所愿的。沈铉当场就摇头拒绝了,连连摆手道:“舅舅,贼子有什么好看的,这种偷人家小孩子的,就该千刀万剐。怎么不偷自家孩子呢?而且那小贼还给小公子喂药,多大一点儿娃娃,周岁都不满啊,听说小公子的姐姐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过去了,还吐了血。” 他说了几句又觉得不过瘾,暗自撇了一下嘴,冲着旁边跟上来的太监扫了一眼,那小太监立马会意,直接抓住了辽国公的衣袖,就开始跟他畅快地聊起来了。 “辽国公,您是不知道啊!咱家瞧见了那小公子,可怜得很呢!面色煞白,救治他的大夫说只怕以后要成了个废人呢!卫侯府四房加一起统共这一个小公子,其余的都是姑娘,这不是要断了人家香火吗?这是哪家遭天杀的小贼,存心要跟卫侯府结下血海深仇啊!” 这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听着有些刺耳,不过却是一句一句都往心里钻。 辽国公越往后听,越觉得后背发凉。他没想到,竟然真的会跟卫侯府要结下这大仇。真如这小太监说的,卫侯府四房加一起,统共就留下这么一个宝贝。三房之前还有个卫长德,但是不知谁传得,好像不明不白地就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怕凶多吉少了。 如果单凭卫侯府的话,辽国公还不会这么害怕,毕竟今上几乎忽视了卫侯府的态度,辽国公府肯定能压上一头的。但是如今卫侯府是六皇子的岳家了,今上置之不理,可是六殿下不回放任不管。 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沈铉完全就是站在卫侯府那头的。 “是啊,呵呵。”辽国公干笑了两声,他不由得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冷汗,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几乎让他控制不住。 “那舅舅还是不要进去看了,这小贼子真的没什么看头。都被饿了一晚上了,估计脏的可以。您要是实在想看,正好等着大理寺来提人了,您一起跟着看两眼就算了。” 沈铉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 可就是他这几句话,让辽国公整个人身上再次出汗了,这回是着急的。 他一刻都等不了,里头的人要真是他姑娘,那得受了多少罪啊。待在里面一整个夜晚,没有吃喝,还不知睡在哪里,说不定被绑起来了,跟那些下人待在一起,脏的臭的,她一个大家闺秀如何能受得住! “不不不,放我进去,我要去看她!”辽国公一下子就拽住了六皇子的衣领,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激动,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甚至一双眼睛都变红了。 沈铉一下子挣开他,脸上闪过几分不快的神色,他沉声道:“舅舅,这是大理寺要审理的囚犯,不是谁都能随便看的!” “你表妹昨晚不见了,据我所知,她就被关在这里面!带我进去看她!”辽国公的脸色也猛地沉了下来,他现在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整个人也带了几分胁迫的架势。 沈铉皱了皱眉头,转而冷笑了一声,低低地道:“舅舅说笑了,表妹一向听话乖巧,怎么可能从国公府里跑出来,而且还是大半夜跑出来。这里面千真万确关的是抱走卫侯府小公子的贼子,不让您进去,也是为了不要破坏里面的东西,以免大理寺的人过来查探的时候,摸不清来龙去脉!” 他的语句虽然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声音里却是充满了嘲讽。 辽国公最会标榜辽芷是大家闺秀,品行才德无一不是上品,京都之中无人能与之比肩。况且又身子孱弱,平白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品质。 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病榻缠身的嫡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辽国公对上了沈铉那双镇定自若的眼眸,心里忽然一阵慌乱,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已经被渔网网住的小虾米一样,四处逃窜却总是处处碰壁,根本找不到出口,只能等待着精神匮乏之时,被打渔的人收起渔网卷回家当战利品。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沈铉安排好的,说不定那日他去辽国公府的时候,就知道辽芷把人藏到了哪里,只是为了不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可惜他们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现在也只能干着急了。 “你要怎么才能放过芷儿?她身子不好,如果不吃不喝就睡在地上,很可能旧疾复发。舅舅不是跟你开玩笑,舅舅只有这么一个姑娘,她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一家都不会轻易揭过这件事儿的!” 辽国公用力地握紧了沈铉的手腕,力道十足,声音也压得很低,但是气势却不减。 他明显是着急了,不惜用这样直白的话来说,甚至最后连警告都用上了。 跟在一旁的小太监,一听他这话,不由得微微一愣,心里为辽国公的胆大而惊了一下。不过他知道下面的话就不是他能听的,立刻十分乖觉地退到了一边,悄无声息地跟他们拉开一小段距离。 沈铉轻轻地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来,语气嘲讽十足地说道:“舅舅,你为何每次总是这样儿?别人给你台阶的时候,你总是不想上去,非等到情况一发不可收拾了,才想着来挽回。” 他的语气虽然不太好,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缓和了些。辽国公一见他这副模样,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不过舅舅,这真不能怪我。我一开始真不知道那是表妹,她前几日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不是她做的,所以我抓人的时候也没看,总之还是等大理寺来过之后再说,总得要有个交代。” 说到最后,沈铉就是不同意放人,辽国公差点就要冲上来跟他打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不说沈铉武艺出众,就说辽国公虽然上过战场,但是武艺平平,好几次要不是手下护着,他早就死在里头了,如何都不敢跟沈铉动手的。 动手也只能是吃亏,今上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真的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打他儿子的。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只要辽国公先动手了,那么等着他的就只有今上的怒火和责罚。 两帮人马又陷入了对峙的状态,好在大理寺的人知道是六皇子吩咐下来的事情,丝毫不敢怠慢,早早地就赶了过来。 结果一到这里,就瞧见六皇子和辽国公面色不善地站在一起,互相都不搭理。这甥舅两人也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明明传闻这两人关系不错的,怎么现在看起来都势同水火了,这一趟恐怕走得不容易。 来人是大理寺左少卿,他在大理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既要办案又要揣摩上峰心意,当然不可能是个糊涂人。稍微看上一眼,就知道这趟来错了,这差事儿恐怕也是个苦差事儿。 “大人,您可要替卫侯府的小公子做主啊,这谁啊遭天杀的小贼,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原先那个小太监拉着左少卿的衣袖,正在喋喋不休地咒骂着贼子,左少卿虽然心里盘算着事情,但是偶尔还是会附和几句。 对面辽国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这个小太监的时候,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这个小太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发觉自己两腿发软,是真的害怕,不由得在心底啐了一口自己。 他知道里头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辽家大姑娘,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如此诅咒她。但是沈铉亲口吩咐下来的,还说如果诅咒得太轻,非得拿鞭子亲手抽他! “大人,人带出来了。”大理寺这边进去抓人的侍卫出来了,几乎是推推搡搡的。只是这侍卫头领的脸色有些尴尬,他凑到了左少卿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那左少卿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眼神看向沈铉和辽国公的时候,有些惊疑不定。 ☆、第097章 手下留情 “大人,怎么了?带出来啊,让咱家好好瞧瞧那挨千刀的贼人是谁?”小太监再次受到了六皇子的眼神示意,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最终还是高喊了几声。 即使辽国公此刻看他的眼神,已经带着浓重的杀气了,但是只要沈铉在一天,这辽国公就不敢轻易动手杀他。这么一想之后,这小太监的底气更足了。 左少卿犹豫了一下,盯着沈铉看了片刻,最终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低声道:“六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的声音十分柔和,带着几分商量的态度。 可惜沈铉却是铁石心肠,他看着左少卿,眉头一挑,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证据都在,随便问一问里面那几个人,都能告诉你谁是主谋。” 辽国公往前迈了一步,脸上的神情十分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是看着左少卿又犹豫着,慢慢停下了脚步。 就在方才,他想上前去好好劝说一下左少卿手下留情,幸好最后一丝理智让他退了回来。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大理寺的人根本不可能给一个罪犯公然放行。 人被推了出来,前面几个奶妈妈和婆子都是被十分粗鲁地对待,等到看见后面几个眼熟的婆子时,辽国公心底彻底凉成了一片,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不用猜这派人抱走卫侯府小公子的人就是辽芷。 辽芷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不过身后的两个侍卫都十分客气,基本上不敢靠近她。跟着她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辽芷十分狼狈,身上鲜亮的蓝色披风,此刻也被一层泥土覆盖了,显然她真的在地上睡了一夜。由于没有吃喝也没有休息好,她的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十分暴躁的时候。 甚至还不停地伸长了脖子,似乎在喘息什么,只不过嘴巴被堵住了,呼吸有些不通畅。她的脸色已经有些泛着青白色,瞧着比较吓人。 辽国公心疼得不得了,他也顾不上发火和别的,立刻就到左少卿面前,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声音里甚至都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 “左少卿,麻烦行个方便。小女她身子自幼孱弱,一夜未睡好觉,先给她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去大理寺,你看成吗?” 辽国公的态度好得不得了,让左少卿都有些心软了,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同意,那边沈铉就说话了。 “真的是表妹?当初我去国公府,让表妹把抱走的孩子交出来,她还偏偏不答应。甚至还让几个奶妈妈给不难周岁的小娃娃灌药,差点把人搞死了。这罪责重大,其他囚犯怎么样儿就该怎么样儿。若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沈铉抬手轻抚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在辽芷的身上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大满意。也不知是觉得辽芷磋磨受少了,还是觉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实在太便宜了。 左少卿原本准备放人的心思也消散了,跟六皇子一比,辽国公就要靠边站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天潢贵胄,即使是国公府也是不能与其并肩的。 “带走。”左少卿一挥手,那几个侍卫就要动作。 辽国公一下子就急了,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沈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一样。 “左少卿,你看小女眼看就不行了,难不成你们大理寺真的准备在半路抬回去一具尸体,至少将她嘴里的布扯了,给她喝几口热水再走。况且小女年纪不大,连亲事都未定,一直久居院落里,肯定是被什么人威胁了,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辽国公按住了左少卿的胳膊,就是不让他走。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的眼神直直地往那几个奶妈妈和嬷嬷之间看去,那几个人对上他冰冷如蛇蝎的视线之时,都不由得打了个颤,默默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左少卿有些为难,他不想把辽国公得罪太狠,毕竟这辽芷看起来真的像是不行了。那布条堵住嘴,似乎的确不好呼吸,万一真的在押解过去的路上,这姑娘变成尸体了,那还不让辽国公府记恨一辈子。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六皇子,似乎在等殿下的决定。 接触到左少卿投射过来的眼神,沈铉轻轻地勾着唇角笑了,他低声道:“也罢,表妹既然做了坏事儿,那就去大理寺说清楚好了。表哥我就不在这里等你了,希望你从牢狱里出来的时候,能够洗心革面。知道什么是你该拿的,什么是你不该碰的,下次再触及到我的底线,你求爷爷告奶奶也别指望表哥手下留情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十足的嘲讽,转过身就准备走了。 左少卿松了一口气,手一挥,立刻那几个侍卫就让开了,辽国公亲自替辽芷取掉嘴里塞得布条。 “呼——呼——”她立刻大口地开始呼吸,眼前似乎开始发晕,双腿一软直接就歪到在辽国公的怀里。 辽国公心里一松,轻轻地拍了一下辽芷的手背以示安慰。 “我的儿,芷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这些遭天杀的贱奴才,把你连累成这样!一个个这么不听话,连那一大家子都别想活了!” 辽国公一刻都不停留,立刻就抱着辽芷的身体,开始高声地咒骂道。 那几个卖身契被国公府攥着的嬷嬷,都浑身颤抖起来,面色苍白如纸。她们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肯定要把罪名揽下来,否则她们所有的家人都要死。 她们几个对视了一眼,心中就有了计较,看着一旁迷茫的奶妈妈们,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却闪过几分阴狠的神色。 左少卿看着这副架势,也知道这案子最后的凶手肯定是缉拿不住了,不过现在这种场景已经让他庆幸了。幸好六皇子没有继续争锋相对下去,否则六皇子与辽国公是必定有所损伤的,被夹在中间的左少卿会很难办。 “辽国公,虽说很大可能是丫鬟唆使了姑娘,不过辽姑娘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的。您先带着她休息一下,稍后送去大理寺如何,只要她是无辜的,我们是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您请放心。” 辽国公最终点头同意了,他知道这已经是左少卿做出来的最大让步了,没有让昏迷的辽芷继续跟着去,已经是给了辽国公一个天大的面子。 在押解犯人回去的路上,左少卿一直在想,那位辽芷姑娘究竟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儿,竟然能让还需要倚靠辽国公府的六皇子,动了如此大的干戈,不惜冒着彻底撕破脸的危险,也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教训。 仔细一琢磨之后,左少卿就明白过来了。可不就是为了卫侯府的大姑娘么!看样子这位未来的六皇子妃会很得六皇子的宠。 “爹。”辽芷刚被抱进自家的马车,就直接睁开了眼睛,只是她的精神依然很糟糕,但是方才的昏倒肯定是装的。 “芷儿,你没事儿吧?你好糊涂啊,好好的去招惹卫侯府的人作甚?如今他们有了六皇子撑腰,已经不是人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辽国公见到辽芷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立刻就扶着她坐好,亲自给她倒茶喝。 辽芷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阴沉,她握着茶杯却是迟迟不肯喝下一口,只是哀声道:“爹,我比卫长安差在哪里?为何表哥就是不愿意娶我?我从小就喜欢他,我熬着这痛苦的病体,每日当个药罐子,活了这么大,还不就是为了他。他如果不娶我,我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嚎啕大哭,直接将手上的茶杯扔到了一边,不停地抽噎着。 她这哭声丝毫仪态都不讲,完全就是干嚎,但是落在辽国公的耳朵里,就像是心被人家生生地揪住一般,觉得自家的姑娘受了莫大的委屈。 “芷儿,莫哭了。爹给你找更好的,这世上比你表哥好的男子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芷儿啊,你别怕,有爹给你撑腰!” 辽国公还是在规劝辽芷放弃沈铉,他虽然心疼女儿,但是最后几分理智还是有的。沈铉和卫长安的亲事是今上亲自下旨赐婚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如果要破这婚约,除非卫长安做了什么失德的事情,或者六皇子移情别恋了,但是这两样发生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卫长安每日待在卫侯府里,又有沈铉的人在暗地保护,想要栽赃陷害都等于天方夜谭。 至于说六皇子移情别恋,那就更加不可能了,看着方才沈铉那副样子,谁都能猜到他对卫长安可谓死心塌地。 “不,爹。我一定要嫁给表哥,哪怕我死了也要嫁。如果他硬是不要我,我会让他后悔,哪怕毁了他我也不会让他娶卫长安那个贱/人!我这么悲惨,老天爷如此薄待我,他们这样折腾我,我怎么可能让他们两个得偿所愿!” 辽芷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几句话。甚至最后一个字都喊破了音,她真的是恨透了横刀夺爱的卫长安,也恨透了无论怎样都不肯娶她的沈铉! ☆、第098章 泼血后门 这些下人被抓进了牢里,没过多久就死了一半。那几个奶妈妈都是硬生生被人捂住嘴掐死的,只有几个嬷嬷在。 这些嬷嬷很快就认罪了,是她们逼着姑娘做下的这些事儿,而且奶妈妈也是因为不听话,她们总之都要死的,索性就把先把她们弄死了。 辽芷也到场了,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总归是来了,还算给大理寺官员面子。辽国公亲自陪着过来,审案子的官员明知这里头弯弯绕绕,诸多对不上的地方。几个嬷嬷能有天大的本事儿,能控制住千娇百宠的嫡姑娘? 但是这案子罪人都认罪了,那几个奶妈妈也确实死了,没必要再追查下去了。况且看这几个嬷嬷下手歹毒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帮辽芷洗刷罪名的,都不惜手上沾人命了。 “好了,辛苦辽国公跟着走一趟了。”那个官员点了点头,就拍了拍木案,结束了这场审案。 卫侯府的人打探到消息之后,就一溜烟跑回去了。 卫侯爷正在练棍棒,他赤/裸着上身,棍子被甩得虎虎生威,落到地上的时候发出“啪啪”的声响,待在一旁的小厮,听到这种声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暗想着如果这棍棒落在自己身上,是不是骨头都碎了,估计当场都得吐血了。 “呵,姓辽的真是出息了,当年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战场上吓得尿裤子的时候,还是我救了他。如今时隔几十年,他转头就忘了。好啊,都欺负到我孙子的头上了。” 卫侯爷将手中的棍子随手一扔,立刻就有小厮上前来,递了块布巾给他擦汗。 “我虽然老疯了,但是我这暴脾气可没变多少。今儿晚上送他一份大礼!”卫侯爷冷哼了一声,他将布巾一扔,自己披了件外袍就走了。 辽芷回府之后,就大病了一场。被六皇子抓住那天晚上,她还是受了苦。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生怕在指认凶手这里出什么差错,还好一切顺利。 等她这颗心完全放了下来之后,像是被抽去了半条命一样,躺在床上,浑身都在发烫,烧得天翻地覆。甚至都开始说胡话了,辽国公夫妇俩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立刻就去找大夫。 “国公爷,大夫来了。”一个丫鬟请了几个大夫进来。 辽国公急得嘴上都起泡了,听说大夫来了,脸上闪现出一抹高兴的神色,只是他抬眼仔细地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他想找的人,立刻就皱紧了眉头。 “杏林堂的阮神医呢?古药堂的林圣手呢?”他所提及的两位,都是京都最出名的大夫,从那两位大夫的称呼也可以看出医术高超的程度。 之前辽芷病情凶猛的时候,都是这二人联手压制的。这回让人去请大夫的时候,他还特地叮嘱了几句。 那个小丫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只是按照吩咐把人领进来,请大夫是外院的人负责请的。而且这几位大夫也有在杏林堂和古药堂工作的,她睁大了一双眼睛,有些迷茫地眨了眨,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般。 “辽国公对不住,先生被卫侯府请去了,他家的小公子情况危急。”一位杏林堂的大夫站出身来,十分歉意地拱手作揖道。 另一位大夫紧跟其后,也不停地作揖致歉:“我家先生也是,那小公子看着很可怜,每日都在哭喊,两位先生在研制药方可以让他免受其苦。” “哎,那孩子可惜了。我之前也去诊过脉,虽说身子不怎么强健,但是看起来十分有福气。将来或许造化小不了,但是这被喂药太狠了,想要去除身体里的毒性,连大人都承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孩子!” “我也是,之前去看了一回,孩子哭得我都不敢进去了。怪可怜的,也不知是谁黑了心肝,把这么可爱的孩子——” 大厅里几个大夫,看样子都去卫侯府走过一遭了,这时候提起这个话题,都纷纷响应起来,甚至比较热烈地探讨起来,惋惜居多。 医者仁心,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大夫着实不忍心,这话就收不住口了,一个不小心说多了。还是一旁的大夫推了他一把,冲着他使了个眼色,这个话头才结束了,话题也戛然而止。 谁都知道卫侯府的小公子伤成这样,跟辽国公府脱不开关系。而且他家姑娘现在缠绵病榻上,还跟这件事有关。 “几位先生,里面请。小女老毛病又犯了,这回受了凉,情况比较凶险,劳烦诸位了。” 辽国公努力摆好脸上的表情,没有让自己对这一帮老不死的发火,而是摆出十二分友好的态度面对他们。 这几个大夫背着药箱,在辽国公的陪伴之下进了内室,一一诊脉。 “辽国公想必也清楚,辽姑娘这是老毛病了,药方坚持着吃就好。有些寒气入体,开几副去热降温的方子混着吃。吃药毕竟是辅助,还要辽姑娘心情好,如果每日抑郁寡欢,只怕这病也难治。” 最后这大夫中推举了以为比较年轻的来说话,他这几句话说出来就不如那些经常出入大户人家的好听。辽国公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人是在讽刺,或者是在怠慢他家。 他当时就不高兴了,这帮人分明就是因为卫侯府的人,所以才怠慢他的芷儿。卫侯府算什么东西! “几位先生,小女这虽然是老毛病了,但是这次在地上躺了一夜,没吃也没喝的,身上连块毯子都没盖,寒邪入侵。恐怕她这病躯也承受不住,不如各位先生在这里住上几日,等她稍微好一些了,诸位再离开?” 辽国公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是语气却没有原先那样温和了,相反还十分阴冷,带着几分胁迫的意味。 那个年轻的大夫立刻就要跨步往前跟他理论,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愤怒的神色:“你凭什么?人家卫侯府的小公子病成那样儿了,卫侯府都没有强制做什么?你这分明就是强盗!” 眼看他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子,甚至最后一句话还把辽国公惹怒了,终于站出来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大夫,阻拦着道:“哎,后生,怎么跟辽国公说话呢?辽国公也是因为关心嫡姑娘的病情,所以才有些乱了方寸,他怎么可能强制性地拘禁我们?” 辽国公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方才的确存了要威胁这些老不死的意思,但是这样说出来了,肯定是不能的,而且他不愿意把这些人真的得罪狠了。 现在一口气憋在心底,着实难受。他冷静了片刻,才低声道:“是我唐突了,我以为诸位先生会因为担忧那卫侯府的小公子,给小女诊治就不怎么尽心了。医者仁心,诸位先生要一视同仁才好。” 他这话刚说完,那位年轻的大夫就不由得轻嗤了一声,似乎十分不屑。 “这点国公爷可以放心,我们几位都是熟悉大姑娘病情的,如果国公爷还不放心,可以递帖子请宫中的太医来诊脉。”另一位大夫也站了出来,显然对辽国公这种怀疑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 这些人终于被送走了,辽国公气得差点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扔掉了。这些老不死的简直欺人太甚,根本就是向着卫侯府。他这团怒火无处可发,只有把这件事情记到了卫侯府的头上。 肯定是卫侯府的人收买了那些大夫,否则为何每个人都是这种态度。 “国公爷,国公爷。”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他的脸上十分惊慌,似乎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辽国公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低声呵斥道:“究竟怎么了,好好说,莫要打扰了姑娘休息。” 这个小厮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低声道:“国公爷,方才小的去后门查看,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泼了一门的血。” 辽国公听完之后吓了一跳,立刻就让人带他去看。 国公府的地方自然都没有寒酸的,即使是后门也装饰得十分奢华。这大门也不小,只不过两块门板上都被泼了一层血,现在血迹已经有些干涸了,呈现一种暗红色。 但是当时泼的时候,血迹的数量不会少,那些落在地上的还没有完全干涸,一股子血腥味直接冲着鼻尖而来,来势汹涌,让人不由得皱眉。 “这是什么血?人血吗?” 辽国公的面色十分难看,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缺德鬼,来国公府泼血,而且还把两扇大门泼的满满当当,丝毫原来的颜色都看不出了,甚至一旁的门槛上都没有放过,分明就是故意争对他家的。 “小的也不知道,昨儿看门的几位也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一丁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这个小厮被吓得够呛,面色苍白。旁边那几个看门的人都跪在地上请罪,一个个心里都没底。当值这么久了,还真没人敢如此在辽国公府的地盘这样肆意张狂地挑衅的。 “没用的废物!好好查,这究竟是不是人血!谁敢在我头上动土!”辽国公气得上前踹了几脚,只觉得不过瘾,厉声地吩咐道。 其实无论是不是人血,到了这种程度都可以报官了,京官肯定不敢怠慢辽国公的。不过辽国公府的后门被泼了这么多的血,却丝毫线索都没有,真够丢人的。98 ☆、第099章 断绝来往 辽国公今儿当真是踩到狗屎了,诸事不顺。从找大夫来看病,不仅他想要请的大夫全部被死对头卫侯府请走了,连来府上的大夫,对他家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到处都在挑刺儿,再到开了后门就发现被泼了血。 最终这些血迹被确定是狗血,并不是人血,辽国公提起来的心才放下一半,只要不涉及人命就好。 “国公爷。”先前派出去请人的小厮再次空手而归。 “让你去宫里给静妃娘娘递帖子请太医,怎么没带回来?” 辽国公看着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立刻就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的意味来。 那个小厮踌躇了一下,还是低着头轻声道:“国公爷,静妃娘娘身边的小公公特地跑出宫给奴才递了句话,静妃娘娘正在跟六皇子说话。如果大姑娘的病情不是太严重,还是请京都里的大夫治吧,太医院的太医都脱不开身。” 辽国公听完之后,整张脸都变得异常难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忽然抄起桌上的茶盏就扔了出去。 “好啊,这是什么意思?就差没有直接告诉老夫,那些太医院的太医,也跑去给卫侯府的小公子治病了是不是?我的姑娘就不是人了?” 茶盏摔到地上,应声而碎,那清脆的声响,把站在面前汇报的小厮吓得差点腿发软直接跪下。 “你有没有跟公公说,让她问问静妃。静妃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也姓辽,竟然让一个卫侯府压到头上来。而且我的姑娘是嫡长姑娘,生而高贵!卫侯府那小野种算什么东西,一个庶房生出来的,天生就身子不好,怎么能跟我的姑娘比!” 辽国公是真的被气到了,一直来回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暗自咬紧了牙齿,显然十分痛恨这些太医也请不来。 “国公爷,大姑娘醒了。只是她一直喊着身上难受。”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一个老嬷嬷,一看就是辽芷身边伺候的奶嬷嬷,此刻脸上的神色十分着急。 辽国公一听,当下也顾不得发火,立刻跑去了辽芷的房间里。 还没进去,就听到辽芷嘤嘤的哭声,似乎是疼得厉害了。她一直低声地抽泣着,辽国公夫人在旁边安抚着,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不停地柔声说着话,不过辽芷根本就不搭理。 “娘,我好难受啊。爹呢?为什么没有大夫来?我还要上回那位太医给我开的药,他开的药很管用的,吃完了之后芷儿的身上就不痛了。” 辽芷细声细气地说着话,尾调也在不停地喘息着,似乎说了上一句,就没了下一句一般。 “我的儿,你慢点儿说,娘都听着呢!你还是别说话了,娘心疼啊,我的儿!”国公夫人看着她这样,几乎要承受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差点哭得晕厥过去。 辽国公终于忍不住了,立刻冲了进去,嚷嚷着让人伺候辽芷喝药。 “乖,芷儿。喝了这药,你很快就会好了。”辽国公让人端着药过来。 辽芷却是连连摇头,低声道:“爹,您就当芷儿任性一回。其他人开的药方子都不管用,只有太医院的王院判给我诊治的时候,开的药方子管用。但是他每回开的都不一样,我吃的都觉得效果很好。这些药吃再多也不管用,爹,您就把王院判请过来吧!” 她边说边可怜巴巴地看着辽国公,眼眶再次红了。 辽国公对上她这样的眼神,当场就心软了,很想立刻点头答应。但是别说王院判,太医院任何一位太医他都请不来。 辽国公沉默了,国公夫人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心里就猜到了七七八八。她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亲手端起了药碗,将药汁吹凉了递到辽芷的嘴边。 “乖芷儿,先听娘的话,把这药喝了。王院判之后再给你诊脉,你爹已经派人去请了。好好的啊,不要让爹娘担心你!” 辽芷还想抗拒,但是听到辽国公夫人这几句话,最终还是乖乖地张嘴将药汁吞了下去,温度适中。直到一碗药喝下肚,国公夫人才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向艰巨的任务一般。 她拿起锦帕替辽芷细细地擦拭着嘴角,低声道:“还是娘的芷儿乖,喝完药睡上一觉,身子很快就能好了。” 辽芷轻扯着嘴角笑了笑,点了点头温柔地说道:“爹、娘,你们一定要让王院判过来给我诊治啊,只要他开的要房子,我的病一定能很快就好的。我现在还有些难受呢!你们不用陪着我了,去请他要紧!” 她说完这几句话,就乖乖地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了,辽国公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无奈,相互扶持着离开了她的闺房。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除了守在一旁的贴身丫鬟,几乎没有其他人。原本闭上眼睛还在微笑的辽芷,忽然就睁开了眼睛,脸上闪过几分愤恨。她的指甲恶狠狠地掐住了身底下的锦被,似乎要将那顺滑的锦被撕出一道口子来似的。 “你说王院判为何不来替我诊治?是不是被卫侯府那个小杂种请去了?啊,谁稀罕那个臭老头来替我治病,还不是因为我不想他去给那个小杂种治。他们为什么都要跟我作对!让那个小杂种死了不好么?卫家的人都该死!” 她长长的指甲在锦被上滑过,发出一阵短促的“吱吱”声,有些刺耳。 守在一旁的红衣丫鬟,猛地听到自家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双腿发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听着那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噪声,她只觉得姑娘那指甲是抓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还是直接冒血的那种。 辽国公夫妇俩出了辽芷的院子之后,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辽国公夫人更是拿着锦帕,不停地擦拭着眼角,嘤嘤地哭泣着。 “老爷,您可得想想法子,芷儿心心念念要王院判来诊治,咱家就算抬也要把他抬来啊。” 辽国公没有法子,再加上他是真的心疼辽芷,立刻就派人再去催催宫里的静妃。 静妃此刻也没闲着,她正在苦口婆心地跟沈铉说话。对于皇上最终松口,给沈铉和卫长安赐婚这事儿,她是一百个不愿意,想来想去,真的还不如把辽芷娶进来。 虽然辽芷某些行为及其令人厌恶,但是这儿媳妇是自己人啊,随时可以打探到儿子的信息。如果是卫长安进宫,毫不夸张地说,沈铉这个儿子,她真的是白白怀胎十月生下来了。 “小六,芷儿好歹是你表妹,不用如此赶尽杀绝吧?不禁京都里最好的大夫,连太医院的几个称得上名号的,你都送给了卫侯府,那芷儿那边也犯病了,让那些不熟悉芷儿病情的或者医术不精湛的大夫过去,那也没用啊!芷儿很可能还会被治出其他毛病!” 静妃勉强压下心底的火气,好声好气地跟六皇子说话。尽量还是扮演出一副慈母的模样,想要挽回一点在六皇子心底的形象。 沈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盏,慢悠悠地抿着茶水。听到静妃这么说,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似乎对于她所说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一样,连反应都是奢侈。 静妃的耐心即将告罄,不由得太瘦轻拍了一下桌面,声音扬高了些许:“小六,母妃在跟你说话!” “母妃,您不用劝儿子。当初辽芷给人家小娃娃喂药的时候,可没想过她自己是不是不熟悉他的病情或者医术不精湛。我不相信那些大夫医术再差,能比辽芷差?人家不满周岁的小孩子,都能喝下她喂得药,她怎么就喝不下大夫开的药方子了?管不管用另说,先喝下去几碗安睡的药,不吵不闹就行,生死有命呗!” 他的声音不急不慢,语调甚至还悠哉悠哉的,听起来就像是跟静妃在闲聊。虽然这几句话的内容嘲讽意味十足,甚至还透着些报复的感觉。 静妃被他气得脸色发白,开口想说辽芷是表妹,卫家那小杂种非亲非故的,却要帮着小杂种,不帮着自家人,沈铉到底是不是她生的! 但是临到最后又忍住了,她知道说出这些话就收不回了。那到时候沈铉就真的与她渐行渐远了。 “那你也不能一个太医也不给芷儿留,至少派一个过去。你舅舅方才又派人来,说芷儿就想要王院判去给她诊治,王院判开的药方子她吃着最管用!你还真准备跟辽国公府决裂,老死不相往来了?” 静妃翻了个白眼,最后这一句话就说的有些重了,带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沈铉的面色一沉,他捏紧了手中的茶盏,变得沉默了下来。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僵冷了许多,静妃心里有些没底,悄悄瞥了他一眼。这儿子长大了,又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真的是再怎么笼络,感情都回不来了。 “辽芷什么心思,母妃还能看不透吗?什么臭毛病,全天下都得围绕她转吗?舅舅的人走了没?我去同他说,辽芷要是想死趁早死,省得拉着所有人都不痛快!” 他轻哼了一声,猛地将茶盏扔到了桌面上,面色暗沉。 ☆、第100章 前挂猪头 静妃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果然儿子大了,不仅是不服管教了,而且还想着造反,完全就是生出了一个白眼狼来。 沈铉的视线一直盯着静妃,见到她此刻的表情,眸光冰冷,似乎有些心凉。他轻轻抿了抿嘴唇,低声道:“至于母妃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从来不怕跟辽国公府老死不相往来,儿子只是害怕您会因此而和我决裂。” 他说完这句话就彻底地沉默了,静妃也默不作声起来,殿内的气氛再一次变得异常糟糕。 最终沈铉只是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依然没有说一句话。不过卫侯府那边的太医倒是去了一个到辽国公府,只是辽芷要求的王院判,依然连个影子都不见,显然还是被留在卫侯府。 第二日辽国公刚起床梳洗,外头就有小厮跑了进来。 “国公爷,国公爷,大门外头挂了个猪头!”这小厮的声音又急又燥,甚至冲到门口似乎想要行礼,不过由于跑得太急,竟然踉跄了一下,直接摔了进来。 辽国公气得一巴掌就往他的头上招呼,身边的小丫鬟们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飞快地将他的衣裳穿好,发髻梳好。 等到他急匆匆地从后院跑到前院,再到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大门最上面的横梁上用麻绳吊着一个猪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个猪头面对着街道,甚至脖子上的血还没有弄干净,直对着猪头的地面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显然是挂上去之后滴落下来的。 往常总是会对着辽国公府产生敬畏的百姓们,现在都凑齐在大门附近,不时地指指点点,嘴里激烈地讨论着那颗迎风摇晃的猪头。 “哎呦,辽国公府这是要做什么?挂猪头在大门上,难道是招财吗?” “我没听说在大门挂猪头还能招财的,估计是招晦气的吧?”明显有人不信,立刻就高声反驳了回去。 “我看是被人寻仇了吧?没瞧见国公爷的面色跟猪肝似的嘛,这是得罪谁了,下手可真够狠的!” “还能得罪谁,估摸着也是世家大族的人吧?要不然平头百姓,谁有能力在国公府门上挂一个猪头,你试试?” 街上围着国公府大门的人,讨论得是热火朝天,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几分好奇。 毕竟大门口被猪头,一大早才发现这事儿,这对辽国公府来说,又是一件奇耻大辱的事情。 “你脑子坏了,还不赶快把猪头取下来!放在上面给人家看作甚?再不取下来,下次把你的头挂上去!” 辽国公气得抓住身边一个小厮,就用力地扇了一巴掌过去,气得肝疼。 昨儿是后门被泼狗血,今儿就变成了前门挂猪头,这他妈的是谁!抓到了一定要搞死他! 辽国公看着小厮踩着高凳子上去,踮着脚把猪头取下来。辽国公见他取下来,立刻就进了府里面,让外面的守门人把那些看热闹的轰走。 他则在外院的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究竟是谁这么对付他?而且还使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让他想报复都困难。 辽国公这么些年得罪的人不少,但是那些都是小鱼小虾,他就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是今上扶持起来的辽国公,他的妹妹是今上的宠妃,他就是京都世家里数一数二的领军人物。 之前都好好的,就是最近才惹起来的麻烦。自从六皇子一日日长大,今上对于有了两个皇子的静妃已经从宠爱变成提防了,辽国公府也跟着失了原来的盛宠,所以辽国公已经没有那么横行霸道了。 最近他一直都待在府里,只有辽芷惹出那么一件麻烦事儿。 呵!他猛地拍了一下脑袋,直接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容。 他还说呢,这下三滥的手段怎么这么熟悉,原来真的是老熟人干的。不就是卫侯爷那混账玩意儿嘛,他当年与卫侯爷曾经同上战场,卫侯爷这个比他长了一辈的人,却丝毫没有长辈的样子,每次尽出损招。 “这个老匹夫,卫侯府都这样儿了,还不忘做妖!洒狗血,挂猪头?要是几年前,皇上没有那么猜忌辽国公府,我立刻带人上门弄死他!老不死的,全天下都盼着他死,怎么就是要活那么久!” 他一边在喷口水地咒骂着,一边不停地转悠着。眉头紧紧蹙起来,他在想如何能够反击,让卫侯爷那个老匹夫知道他的厉害,他不是软弱可欺的! 但是他绕了十几圈不止,地上都快烙出一排脚印了,他依然什么法子都没想出来。 卫侯爷既没有上门来杀人发火,也没有对辽国公府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连人影都没露一下,他光凭猜测,就去把这些事儿告诉今上。恐怕最后被打出来的是他自己。 但是如果让他学习卫侯爷,也去人家门上撒狗血、挂猪头,他也不是干不出来,但是他身边没有那些武艺高强的人啊,他派人去不就是让人抓的吗?到时候卫侯爷那个老匹夫再反将一军,把他给告了,那他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一整天都在忧心这件事儿,连辽芷又闹开了,还是继续要王院判上门替她诊治,但是卫侯爷已经没有心思搭理她了。 “国公爷,姑娘还是说身上疼,想要王院判来——”奶嬷嬷已经跑了好几次了,一遍又一遍地向他传达辽芷的痛苦。 辽国公的眉头再次皱紧了,他现在不停地想着能够报复卫侯爷,对于疼爱的女儿难免疏忽,被弄得烦了,语气就变得有些不耐。 “你让她先忍着,卫侯府不放人,又有六殿下保驾护航,静妃娘娘也没有办法。过几日,等卫侯府用完了,再请也不迟!” 辽国公匆匆地说了几句,就挥了挥手让奶嬷嬷下去了,他则吩咐人备车出去了,他要好好找个安静的地方,想一想如何对付卫侯爷。 辽芷躺在床上,听着奶嬷嬷说完辽国公的话,就让她退下了。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贴身丫鬟的时候,她又开始摔东西骂人了。 “爹他凭什么这么对我,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对过我!他也要帮着别人这样欺负我是不是!”她气得手都发抖了,整个人又开始不停地喘息起来,最后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 *** “哇——哇,啊——”小孩子尖锐的哭声响起,极其刺耳,那声音似乎要通过耳膜传到心里一样,饶得人心烦意乱。 紧接着孩子似乎哭累了,哭声又变得沙哑起来,甚至喊不出来了。再到最后就一直是沙哑的,几乎没有声音了,让人听了都觉得心疼。 这是卫侯府的后院,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哭喊声。卫长意被抱到小床上,几个大夫在一旁轻声讨论着他的诊治法子,对于这样的哭声显然已经习惯了,但是每次孩子一次大哭,他们都要摇头叹气。 “这么哭下去也不是法子,嗓子该哭哑了。”有个大夫看着床上哭闹不止的小娃娃,轻叹了一口气。 “时间到了,下回再开治嗓子的药吧,先给他施针。”王院判就站在床头,轻轻地掀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摆了摆手,低声道。 小娃娃外面的衣裳被解了,露出光溜溜的身子,银针闪烁。哭声再次响起,依然嘶哑难听,却带着十足的伤悲。 卫长留每日就躲在旁边的屋子里听着,几乎是以泪洗面,听说还吐了两回血,差点把身边伺候的丫鬟们吓得晕过去。 “二姐姐,你别听了。我们出去逛一逛行不行?我听着都难受,更何况是你。小长意熬过了这一关就会好的!”卫长留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已经劝了许久,依然没有让卫长如松口,此刻整个情绪都有些焦躁。 卫长如的状况很不好,她明明才豆蔻年华,水葱一样的年纪,但是现在却像是熬干了一样。嘴唇乌青,面色苍白,看了一眼卫长留,扯着嘴角冲着她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最后是卫长安让婆子强行抬着她出去的,卫长如哭得不能自已,拼命地在哀求卫长安。 “大姐姐,让我看一看他,反正我也活不长了。让我再听一听她的声音。”卫长如刚一说话,声音都嘶哑得难听,不比之前的卫长意好多少。 “我跟你保证,大夫们会把长意治好的,王院判也在。全苍国最好的大夫都在卫侯府里,他肯定能够长命百岁。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否则你要谁帮你收尸?你要卫长意长大之后,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你的名字吗?” 卫长安看她哭成这样,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卫长留现在的样子真的很糟糕,好像是到了花期快要凋谢的花朵一样,只是垂死挣扎地在树枝上保持着,稍微一阵微风拂过,卫长留就要不见了似的。 卫长安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连“收尸”这两个字都出来了,把一旁的人都吓到了。 卫长留还处于发愣之中,似乎被她这两句话给说蒙了,最终还是被拖出了那个房间。 孩子的哭声渐行渐远,卫家三姐妹的眉头却是齐齐皱了起来,心里面都像是揣了一把刀在割一般。 ☆、第101章 惊现狼头 卫侯府小公子的治疗每日都在继续,哭嚎声不止。卫长如根本不能待在同一个地方,否则就容易伤神,为了能让她不要整日忧心这件事情,卫长安决定带着她和卫长留出去。 “大姐姐,我们真的出去?没有父母兄长陪着,真的可以出去?”卫长留显然十分激动。 她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在很小的时候,跟着二老爷出京外放,不过后来是一场悲剧。回来京都之后,除了会跟着许氏去上山敬香,她基本上不出远门。 “可以,我就是你的兄长。”卫长安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她今儿穿了一身男装。 的确没有父母兄长的带领,出去很可能吃亏。不过卫侯爷和大老爷肯定没时间带她们出去,要许氏带着的话,还真不知道是她照顾这帮晚辈,还是她们这帮晚辈要照顾她了。 她们的侍卫带的不算多,卫长如进了马车之后,就一直在咳嗽。幸好旁边的丫鬟喂着她喝下一碗药,才压下去一点儿,她的精神看起来也好多了。 “就带这些人足够吗?辽国公府会不会趁机派人来?” 卫长如在上车之前就想问了,马车里布置得很舒服,周围的垫子厚厚的,即使坐在车里也感觉不到颠簸,显然卫长安用了十足的心思。 卫长意会被抓走,卫长安并没有瞒着卫长如的意思,将她所知道的消息透露了一些。所以卫长如就怕这次的出行,会给辽国公府什么可趁之机。 “没事儿,这次的出行有人在暗中守卫,不会有其他情况发生的。我们只需要出去散散心就行,当姑娘家就是这点儿不好,出行十分麻烦,连骑马都不行。” 卫长安摆了摆手,她轻声感叹了一下。幸好她之前是当了十几年的儿郎,这京都的大好河山,也都看过无数遍了,角角落落都观察得足够仔细。不用像现在这样,缩手缩脚地躲在马车里,只能依靠清风偶尔拂起车帘,通过那个缝隙看一眼外面的街景。 卫长如点了点头,稍微放下心来。她还在小声地咳嗽着,精神没有之前那样将死的模样,不过依然苍白无力。 ***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传来,天才刚蒙蒙亮,这道声音就将整个辽国公府吵醒了。 辽国公吓得打了一颤,立刻就跳着坐了起来,连衣裳都顾不得穿,就急着往床下跑。 “国公爷,怎么了?啊——”旁边睡着的美妾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低声询问了一句,只是还没有说完一句话,就猛地尖叫了一声,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原来是辽国公下床跑得太急了,一脚踩到了她的肚子上,甚至还把她勾下了床。 辽国公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急匆匆地将裤带系好,一下子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守夜的婆子背对着他,就站在门口,身体似乎被什么定住了一般,僵硬不动。 他眉头一皱,连忙走到她的面前,就见她的双手捧着一个猪头。 这个猪头从上到下都被鲜血浸过了,血淋淋的一颗头捧在手里想必不会是什么美妙的体验,即使这是一颗猪头。 那婆子完全被吓到了,面色苍白,双腿不停地抖,甚至都失禁了。双手上面都沾上了血,一动不敢动。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东西处理了,晦气!” 辽国公的脸上出现暴怒的神色,他指着一旁都在瞧热闹的仆人,不由得厉声吼了两句。心底涌出的气恼情绪,越发清晰明显。 他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干的,又是卫侯爷那个老匹夫,昨儿他出府思前想后,都没有想出什么解决的法子来。 主要还是卫侯爷这一招实在太过阴损,他抓不到证据。以为卫侯爷又是泼狗血又是挂猪头的,心里的火气应该消散了不少,没想到今日起来一看,竟然变本加厉了起来。 直接把这沾了血的猪头放到了门口,让第一个出来的人接到。如果今儿是他出来,恐怕这第一个与猪头亲密接触的人就要换成他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恨恨地说了两句,握紧了拳头,却依然皱紧了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面对卫侯爷,他天生有些发怵,毕竟同在战场上杀过敌。但是跟卫侯爷比起来,辽国公根本不值一提,他本来就是隶属于文官,后来为了建功立业,才被今上派去了战场走个过场,最终辽家被扶持得越来越好。 “你去找人去卫侯府问问,卫侯爷究竟要怎样?”辽国公再次在前厅里转来转去,他想了诸多法子都一一否决,最终还是找来身边的小厮,轻声地叮嘱了一句。 结果小厮很快就回来告诉他,卫侯爷的人根本就不愿意见他的面儿,更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他只能提心吊胆地等着卫侯爷下一波会送他什么大礼。 辽国公没有坐以待毙,他也派了身边的侍卫密布在国公府周围,就为了防范半夜被偷袭。 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第四天辽国公府依然收到了大礼。 这回却不是在他这边,而是在辽芷那里。 辽芷一大早醒来,觉得胸口有点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上一样。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喊人也没人搭理她。 她下意识地看向胸口,却对上一双发绿的眼睛和两百龇着的洁白牙齿,那尖锐的犬齿锋利无比。 “啊,啊——”她大喊了两声,竟是开始不停地喘息起来,下意识地坐起来想要远离这个东西。 但是她无论怎么躲,那双发绿的眼睛都一直盯着她,尖锐的牙齿也是近在咫尺,甚至还有一股血腥味直冲而来。 “救命啊,来人啊!呼——”她又开始大声地喘息起来,心脏好像要骤停了一般,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了。 “姑娘,姑娘。”外面传来急迫的敲门声,但是却没人能给开。 唯一的守夜丫鬟就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辽芷更不可能下床开门了,只是不停地呼救和喘息,不过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了,眼泪都被吓下来了,因为那个可怕的东西依然与她紧密不可分割,甚至偶尔她挣扎得厉害了,那东西似乎要与她脸贴脸似的。 “咚——咚——”外面出现撞门声,几个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还有人急急忙忙地跑去找辽国公。 等门敲开的时候,辽芷已经快要被吓得晕过去了,辽国公也终于赶过来了,他这回没有那么衣衫不整,不过靴子都穿错脚了,显然是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为了防止今儿早上再出现差错,他不能第一时间赶到,所以他连衣裳都没有全脱,早上听见动静只穿了一双靴子就来了。 “芷儿,芷儿,你这是怎么了?”辽国公立刻就冲了过去,一眼就看到辽芷胸口挂的那个东西,眼睛轻轻眯起。 “爹,呼——爹,快把这东西拿走。我、我受不住——”辽芷边哭边说,她脸上满是泪痕,根本不成样子。 辽国公连忙让人找来剪刀,将辽芷脖子上连着那东西的绳子剪掉了。难怪这个可怕的东西一直紧盯着辽芷不放,原来是有绳子纠缠。 等到东西彻底剪开,辽芷立刻往旁边爬了两步,这才看清楚那样可怕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狼头。那头狼死的时候,一定在与什么人决斗,脸上的表情都是极其狰狞的,龇牙咧嘴的,完全是警告的意味。 屋子里除了那些奴才们惊吓的吸气声,就是寂静一片。似乎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场景给吓到了,辽芷基本上都不出门,除去对六皇子的事情比较伤心,其余的基本上漠不关心。 所以她在辽国公府这些人的眼里,完全是无害的嫡长姑娘,怎么会有人将这样凶狠的东西送到她的房里,而且还是挂在她的脖子上? 是谁这样胆大包天,如果都能把狼头挂在辽芷的脖子上,都没有人察觉,那么岂不是可以直接杀了她了?而且门还是反锁的,应该凶手就在这个屋子里。 辽国公的思维转了一圈,最终把视线停留在那个晕倒在地上的粉衣丫鬟身上,一看便知是辽芷的心腹。 “把她给我泼醒,仔细地盘问!”辽国公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丫鬟,冷声地吩咐道。 立刻就有人把这丫鬟拖了出去,用冷水泼醒,开始询问。 “国公爷,那丫头醒了,但是什么都不知道。”有个长相严肃的婆子走了进来,一看就是比较狠戾的。 辽国公勃然大怒,扬高了声音道:“你们有没有用刑?狠狠地打,打到她招为止。” 这个婆子朝辽芷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踌躇,过了片刻才低声道:“用刑了,都已经被打晕过去了,依然是不知道。” “爹,她没有这个胆子的。前几日府里头就不安生了,女儿真怕我就这么被人给杀了。爹,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辽芷心里一跳,她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眼泪充满了眼眶,拉住辽国公的衣袖,哭得好不凄惨。 辽国公犹豫再三,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恨声道:“好,芷儿。爹就为了你走这一趟。你好好吃药,好好养身子,爹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第102章 偶遇杨琪 有了辽国公的保证,辽芷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即使她胸口上还沾着血迹,却也没有表现出嫌弃和害怕的神情,似乎有了辽国公之后,她一切都不在乎了。 几个丫鬟伺候她换了衣服,又将床铺都收拾齐整了。 “姑娘,现在不安全,奴婢们都陪着您。您乏了的话可以继续休息片刻,稍后给你端早膳来!” 辽芷摆了摆手,她脸上的神情不算好看,低声道:“去把雨儿给我叫来,只要她还没死,拖也给我拖进来!” 看着周围几个丫鬟似乎想要求情,她立刻就冷了脸,连声音都扬高了许多,加了几分气势在内。 那几个丫鬟不敢忤逆她,立刻就有两个退出去把雨儿带来。雨儿就是辽芷的贴身大丫鬟,方才因为夜里晕倒被拖下去责打问话的那个。身上的衣裳是刚换的,只不过面色惨白,连站都站不稳,更不能坐,最后只有放她在地上趴着。 “你们几个都下去,我跟雨儿有话说。”辽芷直接让人退下,那几个丫鬟不敢耽搁,立刻鱼贯而出。 顺便帮她把门都掩上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辽芷低下/身来,平视着雨儿。雨儿刚受过责罚,连药膏都顾不得抹就被送到这里来,此刻正是身上最疼的时候,偏偏不能休息,反而还要面对辽芷。看着姑娘这副样子,便知道不会有好事情等着她。 “那个狼头是不是你和别人里应外合送进来的?说!”辽芷猛地扬高了声音,尖声质问道。 雨儿连连摇头,不过动作幅度非常小,似乎连这样细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背后的伤口,身上的冷汗更多了几分。 辽芷还不是很满意,忽然一巴掌甩上了她的脸上,冷声道:“我对你这么好,你可千万不能背叛我!不过无论是不是你做的都无所谓,只要我爹能调动起辽国公府所有的力量,跟卫侯府抗衡,我就不信一个没落了的侯府,还能有什么招架之力!哈哈哈哈……” 辽芷的眼睛轻轻眯起,她的眼神十分幽冷,虽然看着雨儿的,但是又有些悠远,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一样。她的笑声十分猖狂得意,似乎已经看到她想要的一切一般。 在她的想象之中,卫侯府已经全部被她踩在脚下,卫长安只有来求她的份儿。 *** “大姐姐,我们真的可以下去玩儿吗?”卫长留坐在马车里,整个人都十分激动,她看着不远处的小路,双眼都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卫长安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头:“将帷帽戴上,走路的时候小心些。这里是京郊,我们在这里小住几日。” 卫长留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让一旁的丫鬟替她将帷帽戴上,直接扶着外头婆子的手,一下子就跳了下去。 “下去走走,看一看京郊的风景,泡泡温泉也是挺舒服的。”卫长安拉着卫长如的手,将她扶下了车。 姐妹三个走成一排往庄子上面,卫长留跟什么都没见过似的,指着这个也觉得新奇,指着那个也说没见过。活泼的样子让身后跟着的丫头都笑了起来,这些东西姑娘们自然少见,但是作为被卖进府的下人们来说,这些可是从出生就接触到的东西。 除非是家生子,否则随便挑出一个人来,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老实点儿,声音小点儿。这里虽是京郊,但是也要注意些。”卫长安看着就差上蹿下跳的卫长留,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手心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 卫长留好容易安分下来,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四处地看,好像想起来什么一般,快步走到卫长安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挽住她的胳膊,娇声道:“大姐姐,我听人说这些田间做农活的小姑娘都会唱歌的,你找人唱唱咯,反正都出来了,还那般拘着作甚?” 卫长安不由得冲着她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怕她太引人注目了,所以才想着让她低调些。没想到她倒好,不仅不收敛,还想着让人唱歌。这一嗓子嚎下去,不是都让人注意到了。 “大姐姐,你看,二姐姐也想听的。我们都没有听过,而且都带着帷帽,又不怕被人看去!”她见卫长安不同意,立刻又把卫长如拉了进来,顺便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最终卫长安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前头带路的婆子,那个婆子心领神会,找来田间玩耍的小姑娘,给了她几个钱,娇脆的歌声就在小路上响起。 听着小姑娘的声音,卫长安也觉得心头一荡,跟京都里那些缠绵小调不同,这里完全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一般,清脆入耳,直接涤荡净化人的心灵。 一曲唱完了,那个婆子又递上几块糖过去,小姑娘“咯咯”地笑着跑走了。脚上的草鞋在地上留下一串小鞋印。 “大姐姐,我说值了吧,你看二姐姐都笑了。”卫长留惊喜地唤出口。 卫长安不由得回头一看,虽然有帷帽遮着,不过白纱下面的卫长如的确是隐隐约约露出些笑意。听到卫长留的话,卫长如还伸出手冲着卫长安挥手示意,似乎她此刻真的在笑一般。 一群人的气氛明显比之前要好多了,到了庄子里,卫长安稍微安排了一下,就准备让她二人去泡个温泉。 不过这时候庄子的管家却来求见,低声汇报了几句。 “什么?他怎么这时候来了?”卫长安眉头一挑,脸上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去看看二姑娘和四姑娘到哪儿了?如果还没下水,赶紧让她们回来。如果已经下水了,就让人看紧了些,不要让其他人靠近!”卫长安随手指了一个丫鬟,连忙地吩咐道。 只是这丫鬟还没跑出多远,就已经听到了女孩子的尖叫声。 卫长安的眉头皱紧了,立刻就带头跑了过去。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还暗自诅咒着那个不该这个时候来的人。 她往温泉池子那边跑的时候,就见卫长留拉着卫长如跑了过来,几个丫鬟都跟在她们的身后,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卫长如和卫长留两人此时都没有戴帷帽,两张脸上同样泛着红晕,还有几分惊吓。 “大姐姐,那池子里头怎么会有男人,你这里是做什么用的?”卫长留气得撅起了嘴巴,不由得跺了跺脚。 卫长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抓住她们二人的手,冲着地上吐唾沫,低声安抚道:“别怕啊,无论看到什么,都当是看到一只虫子在池子里翻腾。没什么好回忆的,这里没人会说的。” 卫长留再次跺了跺脚,直接翻着白眼道:“看什么呀,我没看到什么,都被水汽遮住了。他还喊我们一起,什么人啊!”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脸上的神色像是要滴出血一般。卫长如更是一句话说不出,只是低着头,耳朵尖都是红的。 “送两位姑娘先去休息,稍后再让她们泡温泉。” 卫长安又是赔罪又是安抚了几句,好容易才让卫长留冷静了下来。她叮嘱几个丫头送她们下去休息,自己则趁着怒火,气势汹汹地往池子那边走过去。 很快就找到了那人,杨琪这回似乎学乖了,身上穿了一件里衣,坐在池边洗脚,并没有脱光了下去洗。 “哎呦,长安。你说你来就行了,还带什么姑娘来啊。方才那两位小姑娘可真漂亮!你哪怕恢复了女儿身,还是够兄弟啊!” 杨琪冲着卫长安竖起大拇指,满脸都是夸奖的神色,甚至不断点头以示赞同。 卫长安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冷笑了两声,低低地道:“杨琪,那可是我妹妹。一个是二房的,还有一个是四房的。我二叔虽然早死,但是灵魂不散,今儿晚上说不定就到你床头给你托梦了。至于我四叔想必你也认识,即使他是个文官,可是他要耍起狠来,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不如让他二人跟你谈谈?” 她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似笑非笑地扯着嘴角看着他。 杨琪微微愣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想到卫长安竟然会带着小妹妹来这个庄子。再结合她所说的话,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似乎连温泉池子里蒸腾上来的热气,都无法把他暖热一般。 “你,你,呸呸呸,我刚刚是胡说八道的啊!二叔、四叔,如果你们就在旁边,一定要原谅小侄胡言乱语,唐突了妹妹们。”他双手合十拜了拜,似乎就怕真的有阴魂不散的。 卫长安撇了撇嘴,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冷声道:“谁让你来这里的?竟然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你还真把这儿当你自己的地盘了啊!” 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满,显然对于杨琪这种把自己当主人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不满。若不是管家回来的及时,并且向她汇报了,或许当卫长留大声喊叫的时候,她就得找侍卫家丁来活捉这个偷洗温泉的贼子了。 “哎,大家兄弟一场,现在也是好姐妹!这池子你的就是我的。分那么清楚作甚,况且之前我都是想来就来,别因为你和六皇子定了亲,就不允许我来了啊!简直是有了夫君,就没有姐妹了!” 杨琪轻哼了一声,显然十分不满。 ☆、第103章 猛虎出山 卫长安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就差冲着他翻白眼了,真是一点儿都不害臊,还姐妹! 杨琪为了能够占便宜,也真是舍得下口。 “之前都是你想来便来,你还来过几次啊?我都不知道,你以后尽管来,我管你兄弟还是姐妹,总之这里就交给六殿下的人管理了。你只要不怕被扔出去,尽管来,你天天泡在里头,我都不爱搭理!” 卫长安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杨琪立刻就开口挽留了,急声道:“哎哎哎,你怎么这样儿啊?那我这一回就住到六殿下派人来接手为止。” *** 辽国公终于如愿被卫侯府请进了府里,他本来带着好多侍卫,气势汹汹地来,似乎准备和卫侯府的人决一雌雄一般。但是卫侯府的管家态度十分良好地等在那边,看到他连忙弯腰行礼,轻声细语地请他进去。 当然他这些侍卫只能带几个进去,其余的都得在外面守候。 等他进了外院,这几个带进来的侍卫也在门口站着,辽国公坐到外厅的椅子上,立刻就有美婢呈上热茶给他。 他轻轻吹了两口热气,就抱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脸上露出几分沉醉的神色。卫侯府这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颇有滋味地砸吧了两下嘴,慢慢地品完一杯之后,他还转着茶盏查看上面的花纹。 这茶盏也是最好的瓷器,一看出自宫中的匠人之手,辽国公顿时就爱不释手了。 他本来就是学文出身,对茶道又是偏爱,所以在这方面还算是颇有研究。正是欣赏到兴头上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道闷响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嗖——”的一下子,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就直直地射了过来。 辽国公下意识地想躲,那个东西并没有碰到他一点,只是几乎擦着他的手,正中手中的茶盏,从他的指缝间射了出去。 “啪——”一声清晰的闷响,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 辽国公愣了一下,立刻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展开手掌看茶盏,那个精致的花纹已经七零八散了,如何都拼凑不起来了。 “哎呦,这谁啊,如此大胆!御赐之物都敢这样破坏!”他急声地呵斥几句,看着手中得茶盏,心疼得不得了。 还不等他抱怨完,忽然一个带着风的拳头就落到他的脸颊上,直直地冲着他而来。辽国公微微一惊,真正涉及到他自身的危险了,他的反应倒是很快的,立刻伸长了脖子往后仰,想要躲开。 不过那个拳头也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的攻击来自腿部,他的腘窝(膝盖后面)忽然被重重一击,他的腿下意识地就发软,整个人往前倾就要跪下去。 后背被一条手臂用力的按下去,他的头发被抓住了,死命地拽着,没有让他他的脸触碰到桌面。 那碎掉的茶盏离他的脸很近,甚至可以看见上面锋利的划痕。 “好久不见了,软蛋!”低沉而略显沧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着这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辽国公整个人都打了一个颤。 这道声音似乎已经相隔了二十年没有听到了,如今再次听到,依然还是透着武将独有的杀伐之气。甚至现在这种局面,辽国公就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随时伸长了脖子,等着被人一刀了断。 “卫侯爷,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他干笑了两声,才低声道。 虽然有些其实不足,但是好歹保持住了自己该有的体面。 “软蛋”这两个字一直是辽国公的耻辱,他当时以文人的身份被派去战场,却也要上战场杀敌,虽然他一直避免,但是仍然被人强硬地披上了铠甲杀敌。他平时都是拿着笔杆子,哪里会舞刀弄枪,即使来之前曾经请了武先生教导,但是现如今耍起枪或者挥起刀来,依然显得笨拙不堪。 足有二十年没有听到这样具有耻辱意味的称呼,猛然听见,他的身体都跟着颤了一下。似乎又再次回到了那种战马嘶吼、刀枪对峙的场景,热血喷洒到身上,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战友的。 “不错啊,当年只懂得往后缩的小白脸,如今当了辽国公。这气度就不一样啊,连这种反驳的话都敢当着我的面儿说了,我可是记得你当时只敢在今上为你撑腰的时候,才说上几句,其余的都当缩头乌龟的。” 卫侯爷扯着他头发的手,忽然用力,把拉住的动作改成了猛力按压。辽国公的脸一下子就被压到了桌上,当然他首先碰到的不是冰凉的桌面,而是尖锐的茶盏碎片。 尖利的瓷片一下子戳进皮肤里,也有划下了一道口子的,这种细细密密的疼痛,绝对不会好受。 瓷片不像刀片,那种一下一下戳深的感觉,让他整个头皮都变得发麻。 “你要干什么?”辽国公扯开了嗓子大喊了一句,整个脑袋也开始用力,跟他的手掌抗衡,似乎想要挣脱他的掌控一般。 不过卫侯爷手上的力气自然是比他脑袋的力气大,无论辽国公再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甚至因为他用力过度,脸还在瓷片上来回摩擦了几下,伤口更加深了,划痕似乎也更加长了。 “我什么也没干啊,只是表达一下这么久未见面,对你这个老战友的想念。怎么,难受啊?没法子,我表达情绪总是这样儿,你应该都清楚的。” 卫侯爷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的嘲讽,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卫侯爷这么一说,辽国公的眼睛就有些泛红,他是被气得。这让他想起了以前那些极其不美好的事情。他当初在军营里,由于是文官出身,而且今上派他过去做什么的,谁都心里清楚。 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等战争胜利了,就顺便沾光积累战功,所以大家都有些瞧不起他。但是又不敢得罪他,只是离他远远的,只有卫侯爷一人,从来不把他当文官看,上战场带着杀敌。 不过如果谁以为卫侯爷是在带他适应军营生活,那真是大错特错了。这个老匹夫只是不想让他这么舒服地就拿走别人的战功,甚至巴不得他多上几场杀敌,最好死在敌人的刀下,那样就不用看见他了。 “呵,那我的回答还跟之前一样,我要是死在这里了,也不算吃亏。正好给今上一个杀你全家的理由!” 辽国公这时候倒是镇定了下来,嘲讽地笑了笑。 这句话他曾经在战场上也说过,所以卫侯爷被逼无奈,总要在关键时刻救下他。 卫侯爷的眼眸里闪过一道阴狠的目光,最终一咬牙还是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两个人立刻分开,各占据一边坐下来了。辽国公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细细地擦了擦脸,立刻就看到帕子上沾染上了血迹,他的眉头紧紧蹙起。 “风水轮流转,二十年前我必须要救你,因为今上要扶持辽家。不过现在嘛,你什么情况自己清楚。取不了你的狗命,你姑娘的小命还是可以的。” 卫侯爷敲了敲桌子上的茶壶,对于那么小的茶盏,脸上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似乎对于盛不了多少分量的茶盏十分嫌弃。 “你,你敢!”辽国公脸色一白。 “你看我敢不敢,如果不是顾忌这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早在二十几年前的战场上,你已经化作白骨一具了。呵,这些茶盏茶叶,可都是之前的贡品,我现在拿出来招待你,也算是对我们久别重逢的庆祝了。” 卫侯爷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于茶壶里的茶水,一滴都没有碰,相反拿起另外一个紫砂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辽国公惊疑不定,他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老男人,之前深埋心底的恐惧,此刻再一次跑了出来。 那种一次次从他的刀下捡回一条命的感觉,每次都濒临死亡的冷厉,几乎让他克制不住地战栗。 “来,来人,来人啊!”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大声地喊人,似乎只有把守在门外的那些侍卫叫进来,守在他身后,他才有继续谈下去的勇气。 但是,他喊了好几声,回应他的却只有沉默。 辽国公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卫侯爷喝完了一整杯差,看到他这副样子,忽然仰起头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这么多年,说你是软蛋,还真是一点儿没变!你的那些兄弟也辛苦了,没日没夜都要守着你这个孬种,肯定很辛苦,我就让人请他们吃酒去了!” 卫侯爷悠哉悠哉地找了帕子擦手,桌子中间还摆着那些沾了血的茶盏碎片,他却跟没看到一样。 辽国公咽了口口水,他现在处于一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状态。明明眼前这个老匹夫已经变成了糟老头,而辽国公还处于壮年,但是眼前这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子,却依然有强健的体魄,而且行动之间杀气不减。 猛虎老了,依然还是猛虎。即使他暂时被关在了笼子里,但是只要牙齿没有掉落,爪子没被剪掉,他就还会有机会重新站起来,只要打开笼子,他依然会用尖利的爪牙将猎物撕碎,毫不留情。 “你究竟要怎样?”辽国公冷静了些,低声问道。 ☆、第104章 风流韵事 “教好你女儿。你教不好我来替你教!你应该感恩今上下旨赐婚了,我不希望长安的亲事出现什么差错,所以才没有真的动手让你家姑娘难看,如果闹出人命来,只怕今上会对长安产生什么意见。虽然我估计他原本对姓卫的人,就没什么好感。” 卫侯爷见他这样,态度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辽国公咬牙切齿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摸着自己的还在疼的脸,心底变得十分不舒服,但是又不能拒绝。 “出去记得把你的脸擦擦,不过别说是我弄得。你说了我也不会承认,反正戳坏你的脸是这瓷器,最多再加一张桌子,这俩罪魁祸首我到时候一起送去国公府给你处置。我不像你,绑个人还喊打喊杀的,一下子手上就多出七八条命,这桌子和茶盏都是先皇赏的,赔给你我也不心疼!” 辽国公冷笑了一声,嘲讽的语气丝毫不遮掩。 他说完这几句话就直接离开了,唯独留下辽国公一个人捂住脸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反思。 “国公爷。”等到辽国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之前不见了的侍卫们还守在外院门口,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被人请去喝酒。 他一直捂着脸,此刻对上那些人好奇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的伤口更疼了,像是活生生挨了几个巴掌一样。 辽国公回到国公府,刚进入后院,迎面就走来了辽芷的奶嬷嬷,他看着她着急迎上来的模样,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用这奶嬷嬷开口,他几乎都能预料到辽芷想要说什么。 “让姑娘好好待着,别成日里胡思乱想。她一个人是无法与卫侯府抗衡的。还有卫长安已经被六皇子保护起来了,她想做什么事儿,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上回她私底下做出那种事儿,肯定还是因为你们纵容的缘故,如果以后再出现这种事儿,我坚决不救她!” 辽国公显然是恼羞成怒了,不等奶嬷嬷开口,他就厉声说道,阻止了她想说的话。不等奶嬷嬷反应过来,他就直接甩袖离开,显然十分恼怒。自始至终,他的手都没有离开脸颊。 *** “二姐姐,这温泉池子当真是好东西。温泉水是热的,池壁却是凉的。时间久了,结合一下倒觉得舒服,你看你的脸都泡红了。哈哈哈……” 卫长留和卫长如刚泡完一回,身上穿着衣裳出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透着舒爽,似乎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一般。 两个人的脸色都是红通通的,原本就是肤如凝脂,现在看上去白里通红更加娇俏。 卫长留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虽然还有些轻喘地咳嗽着,但是脸上的笑意多了不少,而且整个人都显得畅快了许多。不再那么压抑、死气沉沉,总算是对周围的环境感到放松了许多。 姐妹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刚出了这个大园子,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位玉树临风的男人。 “两位妹妹泡的热了吧?这是刚摘下来的蜜桔,我方才吃了两个,可甜了。特地挑上几个好的给你们,尝尝看。泡完温泉再吃上几口句子,当真是完美的享受!” 杨琪满脸都带着笑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架势端得很足。他的双手捧着几个黄橙橙的蜜桔,看起来娇小可爱,而且惹人食欲。 她们两个泡了这么久,旁边虽然有茶水糕点,但是这时候也希望能吃点儿酸冷的东西降降温,看到这蜜桔只觉得很合胃口。 “大姐姐呢?她不是不让你来找我们吗?”卫长留瞥了几眼那几个橘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显然是很想吃,但是又碍于卫长安的叮嘱,不好意思拿。 卫长安之前就给她们二人叮嘱过了,她们来的着实不巧,这温泉庄子上来了一个讨人厌的,就是杨“天官”那不务正业的儿子。 为了让她们二人引起警醒的心里,卫长安可是大肆宣扬了一下,杨琪的风流史。当天晚上,姐妹三人睡在同一张榻上,足足讲到大半夜,才算把杨琪的风流史说了三分之一。 卫长安当然不会说得过于露骨,不过总是花费大量时间来形容那些女人各有特色,而且杨琪很会哄姑娘家欢心。 “哎哟,我说长留妹妹,你说你这什么眼神。我是真把你当妹妹,哥哥我这心呐,拔凉拔凉的。你没有哥哥,我没有妹妹,我跟长安那可是过命的兄弟情,我替她照顾一下妹妹怎么了?” 杨琪看着卫长留这副就差冲他翻白眼的模样,心里就已经猜测得七七八八了。他见到卫长留和卫长如两姐妹之后,除了第一次差点被她们看到不该看的躶/体之外,其余的表现堪称完美。 但是这俩姑娘见了他,跟耗子见了猫一样,避之如蛇蝎。他的内心就颇受打击,她们越这样躲着他,他就越想把她们的观念拧巴过来。 说句心里话,他见过的美人无数,睡过的美人更是不计其数。即使现在真的想把美人拖上床,也坚决不会要她俩啊,跟发育的跟小干苹果似的,一点儿水分都没有!啧啧。 他这么想的时候,那目光就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甚至还从上到下看了她俩一眼,眼神挑剔十足。 卫长留更加气恼了,不由得跺了跺脚。倒是卫长如表现如常,朝前迈了一步挡住了他的时间,把卫长留拖到身后。 “把蜜桔接着,谢谢杨公子了。你的心意我们姐妹二人领了,不过当哥哥这种玩笑话还是莫说了,否则祖父若是知道他有这样的孙子,肯定棍棒伺候的。说不定还会说上几句不好听,祖宗若是知道了,都能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卫长如轻轻抬了抬下巴,立刻就有丫鬟上前来,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杨琪手中的蜜桔。 她则冲着杨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不痛不痒地丢下这几句话,就在丫头们的簇拥下,拉着卫长留的手,缓缓地离开了。 杨琪有些发愣,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暗道这位一直不声不响的二姑娘,才是个厉害的角色。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他轻声嘀咕了两句,但是心底琢磨了一下之前卫长如所说的,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她骂了。 “呵,那意思就是我身为杨家子孙,杨家祖宗也该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了?我从来就没见过哪个祖宗,你家要是能跳出来,也是你家祖宗的棺材板不够厚!” 他嘀嘀咕咕地抱怨道,一路小跑着准备追上去理论,就有小丫鬟跑过来跟他汇报,卫长安收到消息,已经气冲冲地跑过来找他算账了,他立刻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大姐姐,你可算来了,我们看见杨家大公子啦!” 卫长留嘴里塞着橘子瓣,看到卫长安急匆匆地赶过来,立刻冲着她挥了挥手。 卫长安仔细地盯着她俩看了一眼,见她们二人面色如常,没有出现窘迫或者难看的表情,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心底暗恨:她当真是一刻都不能走,只不过去听管家报一报账而已,就出了这种事儿,以后看样子无论做什么都要把她们二人待在身边了,免得真的出了什么差错。 “他有对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吗?他说什么你们都不要听也不要信,他那人就是欠揍。改明儿等六殿下来了,让他好好收拾这厮。”卫长安也不去找杨琪算账了,没出什么差错的话,她还是跟两位妹妹在一起的好,免得杨琪这厮使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其实想到这里,卫长安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把杨琪都想成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了。没法子,谁让这厮前科满满,风流史多到嘴皮子磨破了都说不完。 “嗯,我们不听。二姐姐已经教训过他啦!他被说得无话可说,哈哈哈!”卫长留立刻点头,想起方才的交锋,她就觉得让杨琪吃瘪,她这心里头无比痛快,甚至从头到脚都舒坦。 或许是被卫长安灌输了大半夜的思想教育,她现在不是那种厌恶杨琪,只是觉得这小哥哥挺逗的。 “大姐姐,吃蜜桔。”卫长如剥好了一个橘子递过去,卫长安顺手就接过来,塞了几瓣到嘴里。 牙齿触碰到橘肉,酸酸甜甜的汁水就充满了舌尖,刺激着味蕾。而且在这个天气吃橘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却又觉得舒坦。 “这橘子挺甜的,谁摘的有心了?你们刚泡过温泉,吃橘子挺好的。待会子应该多赏几个钱。”卫长安轻轻眯起眼睛,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一个小橘子就已经下了肚,脸上露出几分满足的神色来。 卫长如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将口中的橘肉咽下去,还是轻声道:“杨公子给的,他跟你说的话一样,泡完温泉浴,吃几个橘子降降温,还是很舒坦的。” 卫长安吞咽的动作停了下来,最后一口橘子似乎就堵在嗓子眼儿里,怎么都咽不下去一般。 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当我没说,他送橘子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们不要被这么一点儿小东西就收买了!” ☆、第105章 吃饱撑的 “这是地里长得,就我们来的路上两边都有地,用盐腌了,放在罐子里存在地窖下,现在挖出来吃。你们都尝尝。” 卫长安指着桌上的酱菜,各个种类看起来十分丰盛。有辣白菜、萝卜条,还有腌韭菜,各种各样的,黄的红的绿的白的,摆在一起特别好看。 “哎,这个还有酸酸的味道,肯定放醋了。脆脆的,爽口!”卫长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挨个小碗里夹上一筷子,一一评价了一番。 卫长如比她要文静多了,不过也跟着她学,每一个都夹起来尝一尝。 “早啊!” 正是热闹的时候,杨琪就凑了过来。他丝毫不客气就坐了下来,直接招呼着丫鬟给他添加碗筷。 原本闹得正欢的姐妹几个,都停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卫长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阴魂不散。不过却没有撵他走,毕竟这吃早膳也就这一个地方,她再怎么害怕杨琪这头猪,拱了自家这两颗上好的大白菜妹妹,也不会让他连早膳都没得吃。 “你都待这里几天了?五殿下就没有事情让你做啊?是不是得罪人了,五殿下直接撵你走了?”卫长安冲着敲了一下碗筷,低声说道。 杨琪正在掰着馒头往嘴里塞,听到她这句话,立刻用筷子指了她一下,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哎,大早上的别乌鸦嘴诅咒我啊!冲着那边地上呸几下,不作数啊!五殿下觉得最近京都没意思,他要请旨去西南那地方监察,宁全峰还在家里躺着,我就顺便抽空出来玩一趟。很快又要回到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装作很无奈的样子。 由于卫长安和一众伺候的人都在,所以卫长如和卫长留见到杨琪也不紧张了,相反看见他跟卫长安斗嘴,两人各有输赢,觉得甚是有趣。 当然这两人从小一处长大了,对彼此的性子十分了解,经常斗得难分难解,把两位姑娘都逗得咯咯直笑。 “哎呦,这一顿早膳吃的,是我来这里最舒坦的一顿了。有美人观赏就是不一样,两位妹妹来的时候,基本上都苦着一张脸,今儿早上笑了好几回了。把我的胃口都弄得特别好,特别是二妹妹,笑起来跟朵海棠花似的。常笑笑就能长命百岁了!” 杨琪慢吞吞地放下了筷子,将碗朝前面一推,显然是已经吃饱了。 一旁的丫鬟十分有眼色地递上了一块帕子,他拿着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一副有美女在万事足的态度。 虽然他这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觉得十分容易相处,但是这样的笑容落在了卫家姐妹三个的眼中,怎么看都觉得十分欠揍。 “吃饱了撑的,别理他!”卫长安就差把手里的馒头扔过去了,几个人都不搭理他。 杨琪不由得撇了撇嘴巴,只好自讨没趣地先离开。暗想着这卫家的女人肯定先天眼睛就有些问题,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样,不懂得欣赏他的帅气。 明明他就是个绝世无双的美男子,无论是英俊的外貌,还是出类拔萃的才华,都是万里挑一的! *** 以下为重复内容,凌晨写完,如果我替换的时候,123言情在审核,明天再替换,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mua!(*╯3╰)求谅解! “这是地里长得,就我们来的路上两边都有地,用盐腌了,放在罐子里存在地窖下,现在挖出来吃。你们都尝尝。” 卫长安指着桌上的酱菜,各个种类看起来十分丰盛。有辣白菜、萝卜条,还有腌韭菜,各种各样的,黄的红的绿的白的,摆在一起特别好看。 “哎,这个还有酸酸的味道,肯定放醋了。脆脆的,爽口!”卫长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挨个小碗里夹上一筷子,一一评价了一番。 卫长如比她要文静多了,不过也跟着她学,每一个都夹起来尝一尝。 “早啊!” 正是热闹的时候,杨琪就凑了过来。他丝毫不客气就坐了下来,直接招呼着丫鬟给他添加碗筷。 原本闹得正欢的姐妹几个,都停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卫长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阴魂不散。不过却没有撵他走,毕竟这吃早膳也就这一个地方,她再怎么害怕杨琪这头猪,拱了自家这两颗上好的大白菜妹妹,也不会让他连早膳都没得吃。 “你都待这里几天了?五殿下就没有事情让你做啊?是不是得罪人了,五殿下直接撵你走了?”卫长安冲着敲了一下碗筷,低声说道。 杨琪正在掰着馒头往嘴里塞,听到她这句话,立刻用筷子指了她一下,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哎,大早上的别乌鸦嘴诅咒我啊!冲着那边地上呸几下,不作数啊!五殿下觉得最近京都没意思,他要请旨去西南那地方监察,宁全峰还在家里躺着,我就顺便抽空出来玩一趟。很快又要回到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装作很无奈的样子。 由于卫长安和一众伺候的人都在,所以卫长如和卫长留见到杨琪也不紧张了,相反看见他跟卫长安斗嘴,两人各有输赢,觉得甚是有趣。 当然这两人从小一处长大了,对彼此的性子十分了解,经常斗得难分难解,把两位姑娘都逗得咯咯直笑。 “哎呦,这一顿早膳吃的,是我来这里最舒坦的一顿了。有美人观赏就是不一样,两位妹妹来的时候,基本上都苦着一张脸,今儿早上笑了好几回了。把我的胃口都弄得特别好,特别是二妹妹,笑起来跟朵海棠花似的。常笑笑就能长命百岁了!” 杨琪慢吞吞地放下了筷子,将碗朝前面一推,显然是已经吃饱了。 一旁的丫鬟十分有眼色地递上了一块帕子,他拿着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一副有美女在万事足的态度。 虽然他这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觉得十分容易相处,但是这样的笑容落在了卫家姐妹三个的眼中,怎么看都觉得十分欠揍。 “吃饱了撑的,别理他!”卫长安就差把手里的馒头扔过去了,几个人都不搭理他。 杨琪不由得撇了撇嘴巴,只好自讨没趣地先离开。暗想着这卫家的女人肯定先天眼睛就有些问题,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样,不懂得欣赏他的帅气。 明明他就是个绝世无双的美男子,无论是英俊的外貌,还是出类拔萃的才华,都是万里挑一的! “这是地里长得,就我们来的路上两边都有地,用盐腌了,放在罐子里存在地窖下,现在挖出来吃。你们都尝尝。” 卫长安指着桌上的酱菜,各个种类看起来十分丰盛。有辣白菜、萝卜条,还有腌韭菜,各种各样的,黄的红的绿的白的,摆在一起特别好看。 “哎,这个还有酸酸的味道,肯定放醋了。脆脆的,爽口!”卫长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挨个小碗里夹上一筷子,一一评价了一番。 卫长如比她要文静多了,不过也跟着她学,每一个都夹起来尝一尝。 “早啊!” 正是热闹的时候,杨琪就凑了过来。他丝毫不客气就坐了下来,直接招呼着丫鬟给他添加碗筷。 原本闹得正欢的姐妹几个,都停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卫长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阴魂不散。不过却没有撵他走,毕竟这吃早膳也就这一个地方,她再怎么害怕杨琪这头猪,拱了自家这两颗上好的大白菜妹妹,也不会让他连早膳都没得吃。 “你都待这里几天了?五殿下就没有事情让你做啊?是不是得罪人了,五殿下直接撵你走了?”卫长安冲着敲了一下碗筷,低声说道。 杨琪正在掰着馒头往嘴里塞,听到她这句话,立刻用筷子指了她一下,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哎,大早上的别乌鸦嘴诅咒我啊!冲着那边地上呸几下,不作数啊!五殿下觉得最近京都没意思,他要请旨去西南那地方监察,宁全峰还在家里躺着,我就顺便抽空出来玩一趟。很快又要回到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装作很无奈的样子。 由于卫长安和一众伺候的人都在,所以卫长如和卫长留见到杨琪也不紧张了,相反看见他跟卫长安斗嘴,两人各有输赢,觉得甚是有趣。 当然这两人从小一处长大了,对彼此的性子十分了解,经常斗得难分难解,把两位姑娘都逗得咯咯直笑。 “哎呦,这一顿早膳吃的,是我来这里最舒坦的一顿了。有美人观赏就是不一样,两位妹妹来的时候,基本上都苦着一张脸,今儿早上笑了好几回了。把我的胃口都弄得特别好,特别是二妹妹,笑起来跟朵海棠花似的。常笑笑就能长命百岁了!” 杨琪慢吞吞地放下了筷子,将碗朝前面一推,显然是已经吃饱了。 一旁的丫鬟十分有眼色地递上了一块帕子,他拿着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一副有美女在万事足的态度。 ☆、第106章 父子交谈 “是谁?究竟是谁要闹大这件事儿?”宁全峰的眉头紧拧,他的心底涌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掉了,背后像是躲了一条巨蟒一般,盘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一双森冷的眼睛却从来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过,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不肯放过任何一丝角落,一切的局都已经布好,只等着他稍微一动弹,就冲上去将他活活绞死。 大理寺的人没敢贸贸然查下去,而是派人去宁国公府请示了宁国公。 “下官在那尸体上发现了一些证据,都是指向贵府。不过那处宅子就是贵府的,所以可能会有所重合。” 来者轻声地说了几句,他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是这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说实话他现在心里就在嘀咕着,这一看就是正房的人发现了外室,要直接搞死外室,不过竟然没有处理干净,公布于众,这么多条人命在,不查那肯定不行,查了吧最后也不会交出真凶手。 要搞仇杀或者折磨什么的,最后至少把尸体处理干净啊,这样完全就是为难他们大理寺的人。此刻宁全峰在这位大理寺官员的心目中,已经被定位为不知好歹。 “暂时有我处理,稍后会与你们大理寺进行沟通。送客。”宁国公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来。 他的头发有些变得花白,像是一夜之间就沧桑了许多一般。 自有下人领着大理寺的官员出门,宁国公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才轻声道:“等世子回来了,让他过来找我一趟。” 宁全峰这一整日都提心吊胆,想要查出究竟是谁杀了这些人,却是毫无头绪。甚至连想要探查那个外室和小公子究竟是被谁掳走的,也没有一丁点儿的线索可以追踪。 他回了宁国公府,刚走到门口,就有小厮在等着他,告诉他国公爷有请。 宁全峰的面色不大好看,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正常一些。 父子俩独处一室,所有的下人都有眼色地退了下去。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谁先开口,屋子里陷入了一片诡异得寂静之中。 “你已经快到弱冠之年,他才不过稚子幼童。我年纪已经大了,国公府世子之位也是你的,我准备向皇上请封,直接把国公府交给你。所以我才在之前那段日子,给他一些财产,我甚至都没有要他们母子俩搬到国公府的意思。你动手之前为何不问一问我?” 最后还是宁国公先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沧桑,尾调也微微下降,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消极。像是这回宁全峰所做的事情,真的伤害到了他一般。 听着宁国公这样像是掏心窝子的话一般,宁全峰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回府之后的这次商谈,肯定会迎来宁国公劈头盖脸的一场怒骂,但是想象中的怒骂并没有,相反还是父亲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宁国公这样跟他说话了,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如他所说的,宁国公已经不见年轻力强的模样,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的打击,他真的有些疲惫沧桑,看上去一夜老了十岁一般。 “父亲,儿子不孝。儿子也只是被一时气恼冲昏了头脑,但是绝对没有陷害弟弟之心。只是想把他接进府中,再问您究竟是如何处置。儿子绝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我之前考虑到这些!” 宁全峰毫不犹豫地就跪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脸上也没有丝毫不情愿的模样。 他大概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并没有将自己之前的心思说清楚,只是一味地向宁国公承认错误。 “我的人赶到的时候,弟弟和那位外室夫人都已经被掳走了。回来向我禀报,结果不过半个时辰,就又传出那处宅子里的所有人都死于非命。完全弄得我措手不及,儿子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拨人究竟是不是出自同一人的安排!” 宁全峰低声说道,他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是余光始终盯着宁国公,悄悄地打量他脸上的反应。一旦宁国公露出些不高兴的神情,他就会闭上嘴巴,或者是换一个角度说这件事情。 “你是说你的人根本没有动手,就无功而返,连他们二人的面儿都没有见到?”宁国公的语气有些着急,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意味。 宁全峰丝毫没有迟疑,低声道:“是,儿子的人什么都没有见到,并且那两拨人马必定是出自世家大族或者天潢贵胄之手,因为儿子又派人查了一整天,依然毫无头绪,显然他们的权利比我的大!” 说道这里,宁全峰也不好隐瞒什么,索性将自己所知道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包括他是怎么查的,如何部署人的。 他越说,宁国公的面色就越发凝重。因为宁全峰说的这些,几乎没有任何漏洞,他所布置的人手安排探查也丝毫没有问题,及时是宁国公亲自上阵,也未必能有他这样的手段。但是就算布置的这样完美,依然没有排查出来,只能说明在他之后动手的那批人马,真的权利很高。 父子两人已经不敢往上想了,室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你先回去吧,我们从长计议。”宁国公挥了挥手,似乎不想再继续跟他说下去。 宁全峰出了房间之后,明显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心里那块石头也落了下去。 如果是平时,他动了外室和那小杂种,想必他爹无论如何都会争对他的。但是现如今他还要感谢那些不知是谁的人,绑走了那两人,既不用他动手,又把他爹拉到跟他一起同仇敌忾。 宁全峰悠哉悠哉地往后院走,他刚到了院子里,就看见林妍在等着他。虽然是看着后花园里的话,但是眼神缥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咳咳——”他轻咳了一声,提醒林妍他已经回来了。 “世子爷。”林妍一下子回过神来,看到是他有些期盼地喊了一句,略显激动地张开口,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说,又意识到这里不是房间,立刻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进了屋子,林妍把所有的下人都撵走了,将门仔细关好。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惊慌的神色,来回地在屋子里踱步。不时地看上几眼宁全峰,似乎有什么事儿要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一般。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宁全峰见她这副样子,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认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爷,你是不是让妾的父兄折磨一对母子?那小公子不知怎么的掉进了河里,捞上来没有几口气了,那个女人看起来有几分姿色,被卖给了牙婆,说是拐进深山里给人做媳妇儿生娃去了!我爹说保管那女人一辈子都跑不出来!” 林妍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或许是内心的恐惧,她的尾调竟然夹杂着些许的缠斗,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宁全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双腿一软,差点晕过去。 他和林妍沉默地对视着,他的眼神里有逼迫、质问的意思,林妍虽然害怕但是却没有躲闪。显然她没有在说谎。 宁全峰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很难看,低声道:“你的蠢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不是说过不会跟他有任何联系吗?我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林家人来做!这一看就不是我吩咐的,他又坏了大事儿!” 林妍听他这么说,浑身的劲儿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她就知道! 当林大兴奋地来找她,她说了不见。但是禁不住他一直派人进来游说,终于见面了。林大第一句话就是:闺女,你日后可不许瞧不起爹,你都是骗爹的。姑爷可仰仗我了,还交给我一件大事儿。 她当时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就直觉要糟。结果听林大说了来龙去脉之后,虽然还不敢相信他,但是却不能不告诉宁全峰,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先告诉他。 结果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被人戏耍了。而这并不是结束,肯定还有后招。 “那小杂种呢?有没有带过来?”宁全峰恢复了冷静之后,第一句就是问小孩子的事情。 林妍听到他这么阴冷的声音,不由得抖了两下,连忙强迫着自己回过神来,低声道:“没有带过来,只剩下一口气,大夫看了都说没治了。爷,你要救救我爹他们,他——” 林妍也不是蠢笨的,听到宁全峰这么说,再结合外头的传言,就知道那被卖掉的女人恐怕就是国公爷的外室。而宁全峰口中的小杂种,应该就是外室和国公爷的孩子。 林家做了这种事儿,只怕凶多吉少了。 “滚,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贴补家里,趁早跟他们断绝关系。你爹那么蠢,迟早要害死你们一家!”宁全峰根本不听她说完,一把推开她,直接急匆匆地出门了,显然是要处理这件事情。 他的口气十分不耐烦,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离开了。 ☆、第107章 不仁不义 背后那人又动手了,抓走了外室和小杂种之后,竟然会把这两人交给林大。 这是宁全峰万万没想到的,林大那种蠢货,一看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而且还是林妍的家人,与他有着休戚相关的联系,所以最后这盆脏水还是要往他的身上泼! 他气得脸色发白,几乎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咒骂了无数遍,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狰狞。 林妍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双眼发直。脸上的神情越发哀伤,从宁全峰方才只来得及跟她说的两句话之中,就可以感受到宁全峰对与林家的不屑。 反正女人就是一个玩物,更何况是一个利用一切手段爬上他的床,逼迫他纳为侧夫人的婊/子是不是? 她想到这里,忽然笑了。嫣红的嘴唇滑过一丝漂亮的弧度,整张脸似乎恢复了些生气,只是她的眼眶却红了,眼泪滴滴答答滑落了下来,在脸上流下一道道痕迹。 宁全峰并没有去找宁国公商量,他要确保有了万全之策之后,再去跟宁国公说。 “夫人,都已经快到傍晚了,您该用晚膳了。”小丫鬟打了盆热水过来,准备给她洗洗手。 林妍摇了摇头,只是坐在铜镜前,亲手替自己描眉画黛,精心打扮着自己。 这个小丫鬟看着林妍,脸上露出几分犹疑的神色。 她记得林妍曾经跟她说过,世子爷最近心情不好,不好来她的院子过夜,所以也不要打扮得花枝招展,以免惹得世子爷厌烦。 今儿世子爷出去的时候,还气冲冲的样子,像是与侧夫人刚吵过架的模样,怎么这会子侧夫人还有心思打扮自己呢? “红枝,我漂亮吗?”林妍一转身就瞧见新提拔上来的丫鬟,一直傻愣愣地看着她,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轻声地问道。 红枝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夫人怎么样都是美的。” 过了片刻,她又把话题转到了吃上面:“夫人要用膳吗?今儿厨房做了江南那边的菜,听说很好吃呢!” 看着她这副娇憨的模样,林妍噗嗤笑出声来:“傻丫头。” 林妍继续面对着铜镜坐下,伸手将自己的刘海拨了拨,轻声道:“让你问的事情怎么了?” “哦,世子爷一直没有回来,国公爷也没出来用膳,就待在屋子里,不让人打扰。” 红枝点了点头,瞧起来还是那样的傻里傻气。 林妍将胭脂抹在了两颊上,显得她越发娇俏艳丽,明媚鲜妍。 “夫人要用膳吗?”红枝撑着脸问道。 “不用,你去领了我的膳食来,都赏给你吃。如果要是有人来找,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林妍拍了拍她的脑袋,冲着她笑了笑,穿上披风就离开了。 “国公爷,世子侧夫人求见。她说是有关小公子和世子爷的事情,非常重要!”一个小丫鬟走进来轻声通传了一句。 原本宁国公不大愿意见她的,但是听到这个小丫鬟说是有关于小公子,他立刻就坐直了身体,强打起精神。 “快让她进来!” 林妍身上穿着披风,颜色比较暗沉。外面天色渐晚,所以穿出去也不怎么显眼。她没有带任何下人过来,只有单独一个人。 宁国公看着她这副打扮,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知道什么事儿?快快告诉我!” 林妍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低着头道:“妾请求国公爷宽恕,妾的家人做错了事儿,世子爷也做错了事儿。妾不知道该跟谁,只有请求您的庇护。” 她沉声将前因后果说了下,不过最主要的是说清楚两点,第一,世子爷已经不举了,估计这之后都不会有孩子了。第二,那个小公子也救不活了,扔到林家的时候就半死不活了,那个外室也回不来了。 宁国公气得差点吐血,他两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个能够传宗接代。难道堂堂宁国公府,从此之后就要彻底没落了,没有后代这个爵位难道要转手让给他人? 宁国公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但是他那苍白的面色,疲惫悲伤的表情,足以见得此刻他的无助。 林妍悄悄地抬起头,一直盯着他的表情,此刻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产生几分快意。 她一想起宁全峰那么冷酷无情,那些恨意就抑制不住地冒出来。宁全峰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你回去吧,这不怪你,全峰回来了,我会跟他说。”宁国公的情绪显然十分激动,他感觉到自己快要失态了,连忙挥手让林妍下去,不想在自己儿子的妾侍面前丢丑。 林妍却没有立刻,而是脱掉了外面的披风,跪行着爬到了宁国公的脚边。她抬起头用一种祈求的眼光看着宁国公,张开红唇将宁国公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她的外衣也脱了,底下就穿了一层薄纱,春光无限好。 宁国公脸上的表情极具变化,愤怒、惊讶、犹疑,以及从她身上扫视而过的视线,都没有逃脱林妍的眼睛。她的腰板挺了起来,更加贴近宁国公。 她曾经能够诱/惑成功宁全峰,自然也能诱/惑成功宁国公。毕竟她漂亮、聪明、听话,又知趣。 当宁国公的手搭到林妍的肩膀上时,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 “哎哎,这儿呢?皇城里存下的贡酒,桃花酿,还有各种水果酿出来的酒。都不会上头,比较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喝!” 杨琪像是变戏法似的,让人端出一个个白瓷的酒壶,十分精致。甚至风吹来的时候,还有几分香甜被带了过来。 卫长如和卫长留就坐在他对面,看着这一个个酒壶被递上来,脸上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 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要被杨琪这样的无赖给纠缠得烦了。卫长安始终隔着他们,但是早膳总能见上一面,而且这杨琪虽然油嘴滑舌的,却没有表现出轻薄猥/琐的样子,与见到那些青楼女子大相径庭。 久而久之,卫长安放松了精神,卫长如和卫长留对他的印象也好了不少。只道这位杨家公子,虽然不务正业,但是手上新奇的小玩意儿却是数不胜数。 今儿他们就在这里摆下一桌,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品尝着杨琪带过来的各种酒酿。 “你这是把宫里的酒酿都搬来了?五殿下可真大方啊!” 身后响起卫长安调侃的声音,显然对于他这一副“我最得宠”的小人得志模样,感到十分不快,语气里就带着几分讥诮。 杨琪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冲着对面的卫长留和卫长如做了个鬼脸,示意卫长安是个坏蛋。连头都不回,就急着反驳道:“那是,不过你也不用这么酸里酸气地跟我说话,我知道六殿下舍不得给你这些好东西。啧,看看你都快过门了,结果混得还不如我一个属下!” 杨琪这几句嘲讽的,特别畅快,几乎说顺嘴了。 “杨琪,你胆子不小啊。”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 正在一一倒酒的杨琪手一抖,这一壶珍藏的桃花酿,差点就全部撒出去了。 他立刻回过头,一下子就看到一身黑色锦袍的沈铉,慢悠悠地走过来。他头戴玉冠,从阳光下走过来,周身的气势逼人,似乎连冬日暖融融的阳光,都无法将他晒热一般。 “六、六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他们也都不告诉我,否则我一定去迎接。您坐!”杨琪立刻站起身来,甚至还用衣袖拍了拍石凳上的灰尘,一脸讨好的笑意,与方才那自得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铉没有走进凉亭里,卫长如和卫长留已经变得拘谨了起来,连忙站起身冲着他行了一礼,就低垂着头不敢再看。 “待会儿再来教训你。”沈铉只是看了一眼杨琪,眼神之中含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们去那边说话吧。”卫长安也察觉到两位妹妹的不自在,她把沈铉领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警告一下杨琪,让他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即使最好的朋友也要翻脸。 看着那两个人慢吞吞地往别院走去,杨琪长长地输出了一口气。他像是刚爬完一座高山一般,浑身酸软无力,直接瘫坐在石凳上了。 凉亭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寂寞无声,等一旁的烤肉端上来之后,香气在亭子里传播开了,杨琪再次变得活跃了起来。 “这是块好肉,来,两位妹妹尝尝看。肉配着小酒,堪称一绝。”他一会儿用公筷亲自夹过去,一会儿又替她们倒酒,看起来绝对是好好先生的模样。 至于已经在屋子里坐下的沈铉和卫长安,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一直很好。卫长安正在泡茶,替他倒了一杯,低声道:“外面想必很冷,喝杯热茶暖暖胃。” 她一直在这温泉庄子,对于外面的天气倒是不太了解了,只是觉得沈铉从外面赶来,想必一路上早就又累又饿了。 沈铉抬头看了她一眼,捧着热茶抿了两口,忽然低声道:“那些酒酿虽然是上贡的,但是喝完了也容易上头的,姑娘家也不能多喝。其他进贡的东西,我都会往六皇子府搬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会有。” 卫长安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等到回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第108章 掉下山崖 “你听杨琪瞎掰,他那酒还不知是怎么耍赖骗来的呢!否则五殿下不可能赏给他那么多!” 卫长安轻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沈铉却还是板着一张脸,他的确是被杨琪的那句话刺激到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给卫长安带的东西真的太少了,好像真的对她不够好似的。 卫长安看着他一副深沉的模样,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沈铉此刻板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眉头紧皱,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显然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好啦,你相信我,五殿下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把那么多的贡品都给杨琪。况且你要体现对我好,我要体现对你好,就那二两酒就能搞定的事儿吗?”卫长安凑到他的面前,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像是小姑娘一样的撒娇。 她的声音比较甜腻,乍听起来十分不习惯,就连卫长安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主要她很少对着一个人撒娇,这语调落在她自己耳朵里,都觉得怪异。 倒是沈铉一下子就变得欢喜起来,板着的那张脸也舒缓了许多。抬手轻轻地覆上了卫长安的手背,紧绷的气氛随之消散。 卫长安轻舒了一口气,心里对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无论再怎么觉得奇怪,只要能把沈铉哄得高高兴兴的,再怎么撒娇她都愿意。 她觉得把他哄好了就万事大吉了,站起身就想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哪里想到她的脚还没迈出步子去,手腕就被人抓住了,紧接着她整个人被用力一扯,就跌坐到他的怀里。 沈铉顺手将揽住她的腰,就这么仔细地抱着她。 卫长安有些发愣,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发展到这一步的。看着她略显迷茫的模样,沈铉只觉得异常有趣,便低下头来,凑到她的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跟我说说,你之前对宁国公府的事儿。”他的声音明显柔和了许多,整个人都放软了,像是要把她捧在手心里一样。 卫长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她现在坐在他的怀里,体会着他身上滚烫的体温,以及宽广的胸膛,耳边还听着他难得的温柔声音,只觉得自己迟早会沉迷于男/色之中。 “我没干什么啊,杀人放火的事儿,暂时我还没做。就把那外室和小公子掳走了,然后交给了林家,告诉林大是宁全峰让他处置这二人。那林大为了讨好宁全峰,就把那两人折腾得很惨。”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就把自己安排下来的事儿,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得告诉了沈铉。 “那外室住处的下人我都没有动,但是他们却全死了,而且宁全峰似乎也在查,应该不是出自他手。那是——” 说到正事儿,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最后她猛地回过神来,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沈铉没有说话,就这么轻扯着嘴角看着她。 “真的是你?”卫长安几乎是惊呼出声,喊完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他欺负了你,自然得报复回去。你虽然把这事儿牵扯到了林家,但是宁国公很可能为了保护宁全峰,而选择沉默。怎么可能让他轻易翻篇,既然要闹就要把事情闹大。” 沈铉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腰,动作轻柔,但是却透着几分暧昧的意味。卫长安的脸色一下子就红透了,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 卫长安弓着腰,似乎不敢贴他太近,两个人还有一段距离。沈铉看着这段距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脸上闪过几分不满。 他的双腿猛然抬起,把卫长安整个人都往怀里搂了搂,她就伴随着这个动作,彻底地倚靠在他的胸膛上,后背紧紧贴着他的前胸,没有一丝缝隙。 “在温泉庄子玩儿得开不开心?” “开心。”卫长安的脸色很红。 “杨琪是不是很烦,有没有经常骚扰你?”她的话音刚落,沈铉就紧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还好,前几日挺烦的,根本不想见到他。这几天倒是好了些,他不敢对着我们做什么。外加我用你恐吓他,他就不敢造次了。” 卫长安歪着脑袋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给杨琪留条活路,以免六殿下出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杨琪斩杀了。 “你的两个妹妹听话吗,会不会要你操心太多的事情?”沈铉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似乎觉得泛红的耳尖十分有趣,跟逗猫似的动作。 察觉到男人的手指,甚至还有偶尔擦过耳廓时,手指上的茧子。卫长安觉得耳朵一阵阵轰鸣,自己似乎都有些听不清了,而且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耳朵上,估计更加红了,像是要滴出血一般。 “不会,她们都很听话,我没有操心太多的事情。反正都有嬷嬷们在。” 卫长安往他的怀里趴了趴,把耳朵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不让他有缝隙捏自己的耳朵。 不过显然她这条计谋没有成功,因为另外一只露在外面的耳朵,很快又受到了“攻击”。 沈铉的问题越来越琐碎,连温泉水会不会变冷这种都出来了,偶尔还不等卫长安组织出一个答案来,他又问了下一个。 显然他并不是真的要卫长安认真回答她,只是想珍惜现在独处的机会,如果不说话,他就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两个人正甜甜蜜蜜地说话,外面就传来丫鬟急促的呼喊声。 “殿下,姑娘。外头出事儿了。”青菊着急的拍门声在外面响起,若是平时,这丫头恐怕早就冲了进来,但是因为知道这回沈铉也在,所以她也不敢造次。 沈铉的双手直接放到了卫长安的腰上,微微用力就扶着她站起,他也紧跟着站起来,互相整理了一下有些乱掉的衣衫,立刻唤人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 青菊看了一眼沈铉,见六皇子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方才四姑娘觉得总待在亭子里无趣,就提议去后山转转。杨公子说那里不安全,就陪着两位姑娘去了,但是山上不太好爬,四姑娘差点摔下去。二姑娘和杨公子为了拉她,就掉下去了。” 她尽量说得简洁,卫长安却听得心惊肉跳。后山不算太高,不过摔下去也不知道如何了,况且卫长如身子不好,山下估计更加湿寒,不知道她的身子能不能承受得住。 沈铉和卫长安听了之后,丝毫没有耽搁,立刻匆匆往后山赶去。到了那里的时候,上面的人已经发现了杨琪和卫长留,那两人命大,没有真的掉到最下面,而是挂在了一棵树上。 “你们快着点儿,下面很冷。而且这棵树不算太粗壮,根本不敢乱动!” 山下传来杨琪的大声呼救,上面的侍卫也在积极地想法子,跟偶尔回应他几句。 后来底下就没有声音了,最终还是决定有人腰上拴着粗麻绳,一点点下去救他们。 等到他们上来的时候,卫长如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她是被杨琪打横抱在怀里上来的。杨琪的腰上系着粗麻绳,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到卫长安他们,立刻就抱着卫长如冲了过来。 “快,找大夫,她的状况很不好。”杨琪一路抱着她,自然有小丫头在前面领路,他们到了最近的院子里,大夫早就等在了那里。 直到看着大夫诊脉,杨琪才有机会喘上一口气,他一连喝了两杯热茶,整个人哈气的时候,还都是白气的那种感觉,甚至现在才发觉自己的身上很冷,不由得打了两个哆嗦。 “怎么回事儿,你们在下面究竟怎么了?”卫长安看他缓过劲儿来了,才皱着眉头,轻声质问他。 杨琪脑门都皱了起来,显然下面的情况很糟糕:“下面冷得要死,你说说我去拉着四妹妹就算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也上赶着要来拉上一把,她不摔下去,谁摔下去?幸好我手快拉住了她,一起摔得时候看到一棵树,否则我俩就都得在山底下埋着了!”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啧”了一声,还想跟他理论几句,一旁的卫长留倒是哭了。 “大姐姐,你别说他。都是我的错,我要是不说去后山就好了,二姐姐本来就身子不好,我……” 她想哭又不好哭,毕竟杨琪和沈铉都在场,当着两个外男的面儿,即使她还未及笄,这眼泪也不好真落下来。 一旁的丫鬟立刻掏出锦帕给她,细细地给她擦眼泪,一边还轻声细气地安抚着她。 卫长安也知道是自己太过着急了,胡乱撒气怪错人了,又不好立刻开口跟杨琪道歉。就轻轻搂住卫长留,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地劝慰她。 几个人都没说话,一直在耐心地等着。不过大夫得神色不容乐观,他诊脉了许久,才摸着花白的胡须,长叹了一口气。 “大夫,我的妹妹如何了?” 卫长安现在是女装打扮,不好直接追出去,还是杨琪眼疾手快地问了一句,几个人都悄悄跟在后头,想听大夫怎么说。108 ☆、第109章 杨琪提亲   听得杨琪问话,这位大夫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大好的神色。   “这位姑娘年纪轻轻,已经是病气缠身多年,从小抱着药罐子长大。之前又心神悲伤过度,即使在这良秀之地调养,恐怕也熬不了多久。这次感染风寒只不过是个引子,能撑一日是一日。”   大夫的声音比较低沉,语气还透着几分惋惜。   显然卫长如的病情不容乐观,即使事实如此,当听见大夫这样说出来之后,几个人的脸色还是异常难看。   “大姐姐,怎么会呢?之前在家里,那些御医大夫也没说二姐姐的病情如此严重,怎么到了这里的大夫,反而这般严重了?”卫长留吓得一哆嗦,差点腿软跪下去。   这会子即使有外人在,也吓得不轻,顾不得规矩礼仪,立刻拉着卫长安的衣袖哭诉起来。   卫长安的面色也不大好看,但是听得她问,嘴角不由得僵了一下,露出一抹苦笑。   傻妹子,京都那些无论是太医还是大夫,都是经历后宅争斗的,说什么话都要在心里绕了三个弯儿,哪会像这京郊的大夫,直接把没有雕琢过的大实话告诉人。   “老朽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还请几位公子和姑娘见谅。总之以老朽这微薄的见识和医术,那位姑娘的病不好治,病气已入骨髓,原本心情顺畅还好调理,但是如今只怕华佗在世,也不敢说什么了。”   这个大夫听出了卫长留的意思,立刻俯身行了半礼。走在最前面的杨琪哪里敢受,立刻扶着他起来。   “不敢当,是我家妹子年纪小,还请先生见谅。的确是先前家中有事儿,那位妹子深受打击,不知如果事情解开了,我那妹子的病情是否能够有所转圜?”   杨琪还比较理智,满含着期待地问道。   他是知道卫长如为了什么事儿,病成这样儿的。听闻卫长意一直在卫侯府,那些太医、京都名医轮流上阵,卫长意虽然诊治得辛苦,但是好歹有了诊治的法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只盼能够彻底治好。   大夫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依老朽拙见,这位姑娘病气已伤身严重。我是没法子了,诸位不如另请高明。”   老大夫背着药箱走了,虽然是留下了药方,但是几个人的心头依然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般,郁结于心,根本无法纾解。   大夫一走,卫长留的眼眶又红了,她也知道自己一时最快做错了事儿。那位老先生似乎是生了她的气,才离开的。   “不是你的错,医者仁心,若不是他没法子治,也不会说这话。老先生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儿没见过,不过把一个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的。”   倒是杨琪一转脸看见她这样,咧开嘴冲着她安抚地笑了笑。   卫长留双手捂了捂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留在此地不是办法,等她喝上几服药,身子好些了。还是搬回卫侯府吧,那边有太医在也好说,只不过不要让她接近长意的院子便是。”   沈铉也开口了,碍着卫长留这小丫头在,他没好把话说清楚。卫长如的身子到了这般田地,似乎连诊治都没什么作用的话,肯定是要回侯府的。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真要死,也要死在侯府里头的。不可能就这么几个人陪着,若是在这温泉庄子里没了,到时候连发丧都不好发。   卫长安阴沉着一张脸,轻轻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沈铉过来,两个人可以好好说说话,不过刚说了几句,就发生了这种事儿。都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卫长安送着沈铉出了庄子,就坐到床边守着昏迷不醒的卫长如。   “姑娘,杨公子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青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声通传了一句。   卫长安轻轻一挑眉头,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什么事儿?”两人挑了一间空屋子,卫长安坐到椅子上,有些疲惫地问了一句。   杨琪手里拿着茶盏在手中来回地转着,脸上的神色难得正经了一回,不过眼神之中却透着几分迷惘,几分踌躇。   “怎么了?”看到他这副模样,卫长安倒是不敢催促了,相反心里头还引起了极大的重视,声音都跟着放缓了许多。   “我有一件事儿跟你商量,你要是同意我必定做到最好,你要是不同意就当我没提过。”杨琪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   卫长安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点了点头。杨琪很少如此说话,一旦这么说了,就证明这件事情很重要。   “你二妹妹没有婚配,你可愿让她嫁于我为妻?我跟你保证,只要我娶了妻子,自此不再胡搞。”杨琪极其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脸上一派严肃,目光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深沉之意。   卫长安却是愣了一下,听完他说的话,直接捧着茶盏喷出一口茶水来。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儿,竟然是要娶卫长如为妻?   “你说什么?你要娶长如?大夫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她的身子恐怕撑不到,你还与她说亲?况且为什么?”   卫长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心里头的问话都快要把自己给砸晕过去了,实在是太多的问题想问,全部都萦绕心头。   杨琪是个浪荡子,全京都都知道。他没定亲没有娘子管,杨天官这个当爹的也不理会,所以他即使纨绔不羁,但是不搞人命也不强抢民女,即使言官看不惯他个小兔崽子,依然无处下手。   人家虽然好色,但是都按章程来办事儿,又没有违法乱纪,谁管得着啊?   卫长安身为他最好的朋友,从来没听他说过要成亲这事儿,连定亲都不曾。当然他在卫长安面前议论过的姑娘,不说成百上千,数得上名号的也有几十个了,但那也只是说说,从来不曾说要定亲。   现如今这位浪荡子,竟然说要娶她身体孱弱,刚被大夫下达过命不久矣的妹妹。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刚刚还保证以后肯定不鬼混了,虽然这话不能全当真的听,但这可是卫长安认识他十几年来,唯一一次听他说过要改邪归正的话。   “我只是提议一下,如果你妹妹和卫侯府同意,我就回去跟你爹说,让他上门提亲。从小到大,我虽然不务正业不是东西,但是答应过你的事情,从来没有失信过。她如果是我的妻子,我杨琪必定不负她,宠爱她疼爱她尊重她!”   杨琪没有回答她原因,只是再三给卫长安打包票。   卫长安着实被他吓一跳,正因为从小长到大,特别了解杨琪,才被他这番话吓到了。杨琪的确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不过他这口气,怎么听怎么怪异。   “你都这么跟我说了,不妨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要娶二妹妹?否则我是不会替你传话的,你这个提议到我这里就被否决了!”   卫长安头都大了,卫长如还在昏迷之中,杨琪却在这时候提出要娶她的建议。这怎么看怎么诡异。   卫长安这么一问之后,杨琪难得的低着头不说话了,而且还有些脸红,似乎变得窘迫起来。   “好你个杨琪,你是不是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卫长安瞧见他这副纯情少男的模样,脑子里“嗡——”的一下子,顿觉大事不妙,立刻站起身来,厉声质问道。   杨琪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立刻高声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说我便罢了,你这么说不是有辱长如的名声嘛!”   卫长安这句话出口之后,也觉得不妥,此刻听到杨琪那么亲密地喊卫长如,顿时心里头更加不舒服了。   不会真的被她猜到了吧?她跟捉贼似的防着杨琪,但是瞧着这副架势,似乎还是被这混小子得逞了。难不成他真的跟卫长如暗度陈仓了?   卫长安如何都无法停止脑子里的那些不好的想象,脸上的神情极其复杂。   “我跟你说,我是那种对姑娘家做了什么事儿之后,会心存愧疚的人吗?”杨琪看着她这千变万化的表情,顿时心里一阵难安,连忙想方法补救,摆出一副要跟她好好说的架势。   杨琪这么一问,卫长安细想了一下,立刻摇头。   怎么可能?杨琪对着漂亮姑娘能动手就动手,不能动手尽量动嘴,也要把人家调戏了。但是一开始杨琪对着卫家姐妹,的确就像对待妹妹那样,即使嘴上占占小便宜,那也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调戏。   “所以我如果对着长——”他看着卫长安瞪大的眼睛,立刻把“如”字咽进了嘴里,继续道:“二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即使真的碰碰她,那我肯定偷摸着来,坚决不告诉你啊,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问你的意思!”   卫长安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重新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伸手敲了敲桌子,轻声道:“那你坦白从宽,到底为何要娶她?”   “因为我爱慕她啊!”杨琪瞧了瞧她,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卫长安再次把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去,杨琪风流潇洒的时候,从来都是标榜指弹风雅不谈爱情。如今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对着卫长安说了“爱慕”这个词,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第110章 将死之人   “大姐姐,大姐姐,你怎么了?”卫长留来了她的院子,跟她说了好几句话,卫长安却没有什么反应,而且走神严重。   “啊!”卫长安终于回神了,一抬眼就瞧见卫长留皱着眉头,仔细地盯着她看,似乎想要看出她到底是为何出神。   “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大听清。”卫长安轻咳了一声,颇有歉意地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卫长留撅了撅嘴巴,到底不好再说什么,捡了重要话跟她说:“二姐姐醒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瞧瞧?之前杨公子找你说完话,你就一直关在屋子里,可是杨公子说了什么惹你不快的话了?”   卫长安立刻点头,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让人前头带路,与卫长留手拉着手往卫长如的院子去。   “他没有说什么不快的话,我只是没有睡好。”   她的话音刚落,卫长留就撅了撅嘴,低声道:“胡说,你现在分明就是心事重重,才不是因为没睡好呢!其实杨公子看起来跟长兄一样,只不过跟别人家的兄长不一样,没有那么刻板也没有那么迂腐,相反对我们很好很亲近,就像亲兄长一样,带着我们一起戏耍。大姐姐,你也不用跟防贼似的防着他,有时候我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卫长留连声反驳,说到后半部分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不过也只是踌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虽然说完之后,她觉得不大好意思,脸都有些红,还抬手拍了拍脸。   虽说她心里是真的这么想,但是杨琪再怎么像个兄长,依然是个外男。而且卫长安现在是以姑娘家的身份跟他交好,卫长留年纪不大,还不知道自己这番表达心里话的意思,能不能准确传达出来。   而且还有些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卫长安看着她这样儿,不由得噗嗤笑出声,佯装着恼怒道:“好啊,我这个亲姐姐也是怕你们受他骗,你们俩倒好,这才多长时间,立刻就向着他说话了!”   卫长留被臊得脸通红,立刻又挽着她的手赔礼撒娇,但是也不说杨琪坏话,看样子对杨公子这个兄长还是颇为满意的。   毕竟卫长留一直被关在府上,好容易出来了遇到一个会吃会玩会闹的人,当然会觉得有意思。   “那你杨大哥跟二妹妹,相处得怎么样?”   卫长安踌躇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问出了这句话。   她虽然有心阻隔,但也知道两个妹妹对杨琪观感不错,所以偶尔她会跟管家商量事情的时候,杨琪就跟她们二人在一起说话,她不在身边。   卫长留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不由得歪着脑袋细想了一下,低声道:“相处得挺好的啊!大姐姐我跟你说,我还发现二姐姐一个秘密!”   她一边说一边拽紧了卫长安的胳膊,脸上露出几分兴味的表情,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二姐姐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她的嘴巴可厉害了。我之前一直没有发现,直到跟杨公子对话的时候,偶尔两人说着说着就引经据典了,虽然我不大听不懂,但是二姐姐从来没吃过亏。都是把杨公子说的哑口无言吃瘪呢!”   卫长留凑近了些,声音也压低了,但是语调却极其兴奋。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卫长安干笑着点了点头,脸上没有露出别的表情来,心里却开始盘算了起来。   杨琪这个混蛋,说了是把人当妹妹一样对待,结果这么早就起了这种心思。她当真是大意了!   “二姐姐,我和大姐姐来看你啦!”还没进屋,卫长留就轻声喊了一句。   她几乎是一蹦一跳地进去,室内的气氛原本有些沉闷,但是四姑娘一来,几个奴婢都为之一振。似乎这位四姑娘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只要她来了,所有人的情绪都会跟着变得欢快起来。   “你们来啦!这里还有蜜桔,你们吃几个。”卫长如看见她,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几分笑意,手指着桌上摆盘的蜜桔,轻声说了一句。   卫长留当然是毫不客气,立刻就坐在小桌子旁剥桔子吃了,当然她还算有良心,连剥了两个都是先递给两位姐姐,然后自己才开吃。   “长留,带着橘子回房吃,我跟长如有话说。”卫长安看她这样子,像是要把这一盘橘子吃完了才算,不由得皱了皱眉,低声道。   卫长留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就站起身,原本不想要这橘子,不过旁边的小丫鬟倒是眼疾手快,端着那盘橘子亲自送她出门,才交给卫长留的丫鬟。   “大姐姐想说什么?”等下人们也都跟着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二人的时候,卫长如才轻声开了口。   卫长安坐在床边,抬眼看了她一下。卫长如的面色很白,一看就带着衰败的感觉,像是被什么抽空了一般。之前还不觉得,总以为这位妹妹只要散了心思就会好,但是等大夫明确地告诉她之后,才发觉卫长如似乎真的不会活多久了。   “府上传了话来,说小长意现在好了不少。你想他了吗?”卫长安的心底一片柔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决定从温情入手。   卫长如的情绪果然被调动了起来,她听到卫长安的话,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些,跟着点了点头。   “想,做梦都想。”她有些羞涩地说了一句,脸上泛着红晕。   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却也透着失落感,她知道卫长安带她出来,就是因为她见到卫长意太过激动了,怕影响了身子。现在即使卫长意好些了,但是恐怕还在哭,她还是不能回去。   “好,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就带你回府。”卫长安毫不犹豫地点头。   卫长如的脸上露出几分惊喜的神色,显然是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在回去之前,你得回答我已写问题。”卫长安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正经了许多。   卫长如的面色也跟着一肃,立刻点头,脸上的笑意都收了起来,态度十分配合。   “杨琪之前来跟我提亲,说要娶你。”卫长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之前杨琪所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卫长如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伴随着卫长安的复述,卫长如的脸上开始出现羞涩、欣喜的表情,她越往后面说,卫长如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甚至直到最后,从耳朵到脖子都红透了。   “我、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卫长如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了一句。   此刻她低着头,原本脸上窘迫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竟然比平时还要冷静许多。   “你是怎么想的?你想嫁给他吗?”卫长安轻声问了一句,她此刻的态度有些小心翼翼的,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惊扰到了眼前这个病弱的小妹妹。   卫长如毫不犹豫地摇头,她无意识地抠着锦被上的图案,嘴角轻扬露出一抹苦笑:“本来就不是大事儿,那日摔到树上,他是抓住我胸前的衣裳。后来爬上来之后,没人注意到我是穿着他的外衣,其实我的前襟被撕坏了。”   室内一片寂静,卫长安被堵得有些无话可说。难怪杨琪说要娶卫长如,原来是因为不小心看了她的胸口。这事儿的确挺难办的!   当时情况比较紧急,他们两人在山下待得时间不算短,所以上来的时候,杨琪的外衣裹在卫长如的身上,也不算奇怪。而且当时太医把脉,都把帘幕放了下来,估摸着只有当时卫长如的贴身丫鬟知晓,却没敢声张。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何必去糟蹋旁人的前程!姐姐你就当没这回事儿,让杨公子放宽心,将死之人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卫长如总算是抬起头来,冲着卫长安扯住嘴角笑了笑,笑容还是那样甜美乖巧,但是落在卫长安的眼中,却只觉得心痛异常。   她的妹妹知书达理,甚至在贵女的名头上还该加一个才女,即使是庶房嫡女,但是说亲也绝对差不了。此刻却用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好像已经认命一般,即使在笑却也比哭还让人难受。   “长留,我了解杨琪,你不要多想。他之前别说看到姑娘家的胸口了,其他什么事儿没做过,但也从来没听他说要娶谁。现在他想着要提亲,对你还是与众不同的。如果你想嫁给他,我们卫侯府一定会替你好好操办这门亲事,如果你不想嫁,谁都不能逼你。但是你不能用这样的理由,你的身体很好,长意还在等着你回家看他!”   卫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涌上来。   卫长留扭着脸,再次露出了一抹笑容,与方才的没什么差别。虽然她乖乖地点了点头,但是卫长安知道她根本就不相信。   “我们早些时日回去看长意吧。杨公子那里,姐姐好好说一说。真的没必要,他就是我的哥哥,他以后会找到更好的美娇娘!”   她说完这两句话,似乎精神头好了很多,说到最后甚至还有心思开起了玩笑。 ☆、第111章 发现奸情   “她真的这么说?”杨琪倚在栏杆上,脸上闪过几分错愕的神色。   卫长安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有些惘然,她看着旁边的湖面,轻声道:“长如的思想很消极,她说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不用忌讳那么多。连自己都放弃了生命,还有多久能活?”   她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甘,从卫长意的事情开始,她就知道卫侯府和辽国公府要结下大仇。现在连卫长如的性命都受到了牵连,一旦卫长如真的就这么没了,恐怕这仇就是不死不休了!   “不是有冲喜吗?要不你回府说说,我真的愿意娶她,不是可怜也不是别的,我觉得小姑娘不一样,能收复我这颗浪子之心。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要是和她成亲了,说不准她一下子就想通了,觉得生活美好,想要继续活下去呢?”   杨琪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语调又变得轻快起来,还急着给她出主意。   卫长安听他说完之后,就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你的浪子之心还是找别人收服吧,我妹妹身娇体弱的,实在是承受不住!”卫长安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笑话,卫长如都这么衰弱了,还要让她再忧心一个不省心的杨琪,连卫长安都替她觉得累。   “冲喜真的不考虑一下?我什么都不行,但是性子最好啊,我爹每日都板着脸一看就很威严,但是到了我面前,每每都被弄得笑了。虽然有时候是被气笑了,还会哭笑不得,但跟我在一起,真的会发现这世上有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杨琪还是不死心,他甚至站直了身体,抬手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端得是一副优秀美少年的模样。   卫长安直接斜视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你发什么疯!”   说完她就走了,就只剩下杨琪一个人。   等到看着卫长安的背影逐渐消失之后,他原本嬉皮笑脸的模样也收了起来,瘫坐在石凳上,像是随时会倒在地上一般。   他轻轻地眯起了眼睛,看着这周围的一切。湖面还是波澜不惊的,这凉亭里的石凳石桌都摆得好好的,只是再也听不见原本的欢声笑语了,仿佛他们一起聚在这里烤肉、喝酒酿的场景,就在昨日发生的。   ***   宁全峰这几日十分不如意,外室那边死了十几口的事情,虽然最后被压下去了。因为宁国公息事宁人了,这事儿最终也没有捅到今上那里,或者今上知晓但是不想管这个烂摊子。   但是他依然浑身不得劲儿,宁国公一句不提外室的事儿,无论是那个女人,还是那个小杂种,都未听他再多说一个字。   宁国公夫人知晓之后,甚至还着实恼了一番,宁国公也拉下脸来去轻声细语地哄了一遍。   本该一切如常了,但是在宁全峰的心里,还是有根刺扎在心里。他想去对着林大撒气,但是却接到了宁国公的警告,给的理由也十分冠冕堂皇,不想再让事情闹大。   笑话,他对付一个妾侍的娘家,而且还不是什么官宦大户,怎么就不能搓揉了。又不是要屠林家满门,一向瞧不上林妍的宁国公,怎么对林家如此关怀了。   当初林妍在宴席上引诱宁全峰,当众做出苟/且之事,早就让宁国公府上下都不满。好在林妍会做人,而且在宁全峰面前一直宠爱有加,所以才没有被早早地厌弃了。   现如今他倒像是和宁国公调换了一下般,他现在不举了,已经不如以前宠爱林妍了,但是宁国公对这个侧儿媳倒是会关心几句,劝诫着宁全峰不要乱发脾气。   他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到了后院,结果到了林妍的院子,却不见她的人影。   “你们主子呢?”宁全峰随口问了一句。   “回世子的话,她在赏花。”回答他的正是红枝。   宁全峰也知道这个小丫鬟是个棒槌,问一句答一句,坚决不会多答一句,所以也没再问。不过他却皱了皱眉头,因为他方才刚从后花园散心回来,并没有瞧见林妍的身影。   林妍回来的时候,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头到脚都包住了。看到宁全峰立刻行了一礼,将披风脱掉,娇声道:“世子爷来了,怎么没人通知我一声,我就不出去了。”   宁全峰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林妍,就这一眼,他得眼神就定格在林妍的身上了。   林妍打扮得十分娇艳,甚至眉眼含春,一双忽闪的眼眸里似乎带着水光,让男人见了就有些心痒。   宁全峰微微一愣,忽然脑子里警铃大作,他的心底也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林妍的这种媚态,并不是光靠胭脂水粉就能画出来的,相反还是有男人给滋润出来的。她这样儿,让宁全峰想起,她刚入府不久的时候,两人每日缠/绵恩爱,林妍当时就这副样子。   现在他都不举了,谁来滋润林妍?宁全峰心里发凉,他觉得自己从头一路绿到了脚,连发髻上的发带都他妈是绿的!   宁全峰气得整个人都发抖了,但是面上依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身体有些僵硬。他的脑子急速转动起来,不想打草惊蛇,想要找出奸夫是谁。   他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想要用冷茶来降降温,不要让自己被气得昏了头。但是事与愿违,他这口茶水还没喝到嘴里,手却抖了一下,茶杯里的茶水一下子洒了出来。   “爷,您怎么了?如此不小心,妾让她们替您换衣裳。”林妍立刻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衣衫上的水珠。   林妍凑过来的时候,带起一阵香气,这是宁全峰平时十分熟悉的香味儿。依然还是之前他所喜欢,他正觉得满意,或许是自己多想了。结果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林妍耳后一块红痕,那不是磕的也不是碰的,曾经在林妍身上留下这种红痕的宁全峰非常清楚,这是用嘴巴吮吸出来的。   甚至他还知道,林妍耳后的皮肤非常嫩滑,包括她的身上。   就在这一刻,他的怒火汹涌而来,几乎淹没了他整个大脑。之前计划好的,不要打草惊蛇,在看到这个红痕的瞬间,全部灰飞烟灭。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子被戴了绿帽子!林妍偷人了!   “贱/人,我不突然过来,怎么能发现你偷人了?”宁全峰一下子站起来,毫不客气地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林妍正专心地替他擦着衣衫,忽然脸颊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整个人都被这力道带的后退了两步。耳边轰鸣,眼前一片发黑。   宁全峰是个练武的,方才这巴掌又是使了十成的力道。林妍的脸当场就变得又红又肿,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让人不由得缩着脖子,落入耳中也显得极其刺耳。   林妍完全被打懵了,嘴角都裂开了,血丝就这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甚至由于太过疼痛,她的眼泪都“噼里啪啦”地流了下来。   “世子爷,妾没有,妾……”林妍明显还想解释什么,她急声地辩解道,双手捂着脸,似乎怕宁全峰不解气,再忽然给她一巴掌。   宁全峰听她这么说,忽而冷笑了一下,直接道:“没有?你敢说没有!”   他一把抓住林妍的前襟,将她扯到自己的面前,咬紧了牙使力一撕,林妍那件外衫就被撕开了。   林妍没有穿中衣也没有穿里衣,里面是一层薄薄的纱衣,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得若隐若现。只是那纱衣似乎被人狠狠地□□过了,有些地方已经被撕坏了。甚至透过那纱衣,林妍身上的红痕也跟着显现出来。   “好啊,贱/人,说你贱你还真是不客气!就穿成这样去勾男人,你还要不要脸了!”   宁全峰看到这样的林妍,当场一口血就哽在了喉咙里。他都没有让林妍这么穿过,每当想起林妍穿得这么风/骚,就为了偷人给他戴绿帽子,宁全峰的眼睛就完全发红,想要活活弄死她。   这样的女人,落在宁全峰的眼里,简直就该千刀万剐!   他一把撕开林妍的纱衣,她身上那些红痕十分明显,甚至还有些齿痕。通过这些欢爱的痕迹,足以料想到林妍偷人的时候得多么激烈。   这些落在宁全峰的眼里,简直就是闷头一棍。现在他已经不举了,根本没有兴致做出这些事情来,这些痕迹像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脸一般。完全就是在嘲讽他不举了,而人家却很行。   “贱/人,你的奸夫是谁?说出来,否则我弄死你!”宁全峰气得浑身发抖,双手发凉。   他一下子掐住了林妍的脖子,凑近了问道,他双目赤红,满眼都透着一股子戾气,似乎想要将林妍活活掐死一般。   林妍现在很痛苦,她的身体跟着颤抖起来。因为浑身的衣衫都被撕开了,她真的觉得很冷。另一边宁全峰的一双手,像是钢筋铁骨一般,死死地缠绕住她,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她的眼前发黑,似乎已经体会到那种要窒息而死的感觉一般。   “我,我……”林妍的双手扒住宁全峰的,低哑地说话,但是却语不成声。 ☆、第112章 宁家后代   一个小丫鬟躲在门外看了几眼,看到林妍被宁全峰恶狠狠地掐住了脖子,她得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最后她悄悄把门关严实了,一句话都没说,慢慢地往外走。   院子还有几个丫鬟在打扫,此刻都不敢进去。看着她出来,立刻轻声叫住了她:“红枝,世子爷生什么气呢?夫人有没有事儿啊?”   红枝一副傻呆呆的模样,抬起头似乎双目无神一般,歪着头考虑一下,眉头轻轻蹙起,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样。   “我不知道,世子爷喝茶把茶水洒了,夫人给他擦,然后就生气了。我没敢听,就出来了。”   “你这丫头,简直就是个傻子!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你哪点!”那几个丫鬟见她这么说,不由得恨恨念叨了几句,冲着她翻了个白眼,终究不敢去偷听,只好凑在一起说说话。   红枝则直接往外走,夫人之前说喜欢后花园的腊梅,她现在要去剪几支花,等夫人出来了就可以看到开得最旺盛的腊梅花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宁全峰和林妍,她的脸色都涨红了,似乎整个人快要爆炸了一般。   宁全峰见她快要死了,才放开手,一把甩开她。   林妍就这么被摔在了地上,她张开嘴巴大口地呼吸着。就在刚才那一个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在宁全峰及时罢手,否则她真的就要见阎王爷了。   “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否则今儿你就别想活着走出去!”宁全峰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整张脸上的表情都是狰狞的,甚至皱在了一起,让人没来由得恐慌。   林妍稍微动了一下,却连站都站不起来,腿肚子不停地打哆嗦,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掐得过猛了。   “世子爷,你先让妾喘口气。”林妍哆哆嗦嗦地求饶道,再不敢说自己没有给他戴绿帽子刺激他了,也不敢提起,甚至连求饶都不敢。   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又刺激到宁全峰,这样她又要面临被掐死的危险了。   宁全峰实际上已经暗暗运足了力气,一旦林妍说出奸/夫是谁,他就直接把林妍一掌拍死,坚决不会留这个恶心的女人在世上。只要林妍活在这里,就会提醒他,他是个无能的男人!   林妍已经瞧出了他周身的杀机,不由得再次浑身抖了抖,脑子里转得飞快,就想着如何能够逃脱。   “爷,容妾喝口水。”林妍慢吞吞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小桌旁,拿着茶壶替自己倒茶。   “你趁早说了,否则我——”宁全峰觉得她拖延时间更加让人厌烦,眉头不由得皱紧了,语气显得十分冰冷,杀机顿生。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林妍就把茶壶往他的脸上砸过来。扔过去之后也不管有没有砸到他,直接撒开腿就往外跑。   “救命啊,世子爷要杀人了!救命啊,快去找国公爷!”   林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推开门就冲了出来。宁全峰一把挥开茶壶,他的手掌有些吃痛,却也顾不得这么多,直接追了出去。   外面打扫的丫鬟们听见林妍的喊声,都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瞧见夫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而且衣衫不整。外面只胡乱地披了一件披风,还是之前她倒茶之前,匆忙披上的。跑动的时候,披风被撩开了,好多地方都露了出来。   里面的纱衣被撕得不成样子,身上那些痕迹自然也能看见。   有反应快的丫鬟已经按照她的话,直接往院子外面冲去搬救兵,还有的直接吓傻了。   几个婆子上来想要阻拦宁全峰,不过都被世子爷一脚一个踢到旁边去了,根本拦不住他。   林妍双手拉扯着披风,双腿还是有些发软,还没出院子已经被宁全峰抓住了。宁全峰早已双目赤红,杀机更甚,此刻他咬着牙齿,腮帮子似乎都鼓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直冒。   “现在我也不问你那个人的名字了,你还是先下黄泉去吧。稍后我会让他去地底下陪你!”宁全峰脸上的神情越发凶狠肃杀,根本就不再给林妍的机会,双手掐住了林妍的脖子。   “呃,咔——”林妍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单音节,破碎的不成语句。   “世子爷,您不能在这里杀人啊!”一旁还有婆子是稍微清醒一点儿的,立刻想去拉着他。   让林妍消失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但是宁全峰这样光明正大地就要当着下人的面儿,把林妍掐死的当真是没有。   宁全峰现在整个人都气得发了疯,周围婆子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见。他的眼里只有此刻被他掐住脖子的林妍。这个女人竟敢背着他偷人,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他现在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林妍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呼吸了,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全身的血液四处乱窜,却到了被掐住的脖子那里,根本流转不通。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脑海里什么都想不到,只是觉得自己挺可怜的。奋斗了这么多,折腾了这么久,手段耍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却还是要死,而且还是要这么悲惨地死去。   在她晕过去之前,她终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放开她!”是宁国公来了,林妍放心地晕了过去。   宁全峰根本不愿意放,依然目光森冷地看过去,对上了宁国公没有商量的眼神。父子俩似乎是在交锋,宁全峰手上的力道并没有松懈。   “全峰,放开她!你想当众杀人么?这里虽然是国公府后院,但也堵不住这么多人的嘴!”   宁国公几步就移到他的面前,抬起一只手捏在了宁全峰的肩膀上,一下子就使足了力气,似乎要卸掉他的力量。   宁全峰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松开了林妍。林妍整个人都瘫软了,一下子要往地上摔去。宁国公下意识地想伸手抱住她,但又想起了什么,只是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披风,没有让她摔到地上。   不过他这么一拉扯,披风被拉开的缝隙更大,露出了林妍的身体,他的脸上闪过几分不满的神情。   “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快把侧夫人扶进屋里去,谁都不许多嘴,否则命都别想要了!”宁国公冷声地叮嘱着周围的丫鬟们。   几个粗壮有力的婆子们,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又是抬又是抱地将林妍送回了屋子里。   父子俩跟着进去了,只不过就在外间说话。宁全峰从刚开始就对宁国公不满,他一直护着林妍,任谁都能瞧出来。   “爹,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一直在训我!你知道这个贱/人做了什么吗?她竟然去偷男人!简直丢了我们宁国公府的脸,她就应该被拖出去浸猪笼,那个男人也该乱棍打死!”宁全峰关上门之后,就开始冲着宁国公叫嚣。   他实在是受够了,虽然很丢脸,但是在自己亲爹面前,也不怕丢人。所以就直接把林妍偷人的事情吼了出来,他的双眸还是赤红一片,他要林妍立刻死。   宁国公轻咳了一声,在宁全峰叫嚣辱骂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几分尴尬的神色。   “林妍告诉我说,你不举了。”   等到宁全峰叫嚣完毕之后,宁国公才轻声开了口。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宁全峰原本是火山喷发似的暴怒,但是当听到宁国公这么说之后,他全身的火气像是被抽掉了一般,变得茫然无措。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双手似乎都无处安放。自己想要隐瞒一生的秘密,此刻就这样被冠冕堂皇地摆在面前。而且还是由自己的亲生父亲说了出来,那种感觉糟糕透了。   “爹,我……”宁全峰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举是事实,一想起这件事儿只有满嘴的苦涩。   “宁国公府不能无后。”宁国公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只是看了他一眼,语气淡然地说了一句。   他这句话却像是踩到了宁全峰的尾巴一样,让他再次变得狂怒起来:“爹,即使宁国公府不能无后,你也不能看着林妍去偷男人吧?她偷来的种不姓宁,有用吗?从大街上随便找来的一个男人,生出来的贱/种,也配当国公府的继承人吗?”   他满脸愤怒地看着宁国公府,他承认自己恐怕无法给宁国公府留种了,但是随便让林妍去偷男人,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宁国公再次盯着他看了一眼,极其肯定地道:“她如果有喜了,就一定是宁国公府的种,我可以跟你保证!”   宁全峰微微愣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宁国公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父子俩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有些复杂有些压抑,宁全峰面对着宁国公那种笃定又深沉的目光,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什么。   林妍如果偷别的男人,那么下人们肯定都发现了,但是却没有一个来告诉宁全峰。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儿,能控制住全国公府的下人,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而且林妍偷人从来不出府,直到现在才被宁全峰偶然发现,很显然就偷府里的男人。 ☆、第113章 弟弟儿子   宁全峰绷着一张脸,林妍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公。   他的妾跟他亲爹搞在一起,想想这刺激似乎太大了,宁全峰一下子捂住脸开始大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的意味,似乎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外面守着的几个下人,猛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世子爷的笑声,都是不由得打了个颤。   方才明明还是喊打喊杀的模样,现在就笑成了这副模样,任谁听了都觉得心惊胆颤,以为世子爷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过度,快要疯了一样。   宁全峰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眼泪都流了下来,不停地用双手蹭去。   “全峰,其实一开始也不用这样的。如果不是你把主意打到了外室和那个孩子的头上,你应该有个弟弟,我也不需要这样做。林妍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儿!”   宁国公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   宁全峰一下子暴起,几乎咬牙切齿地道:“因为那个小杂种死了,所以你就跟林妍搞在一起了?她是我的妾,你怎么能睡得下去?你再找一个女人睡不就行了?这天下的女人是不是都死绝了,非得找你儿子的妾!”   他飞快地到了宁国公的面前,双拳握紧,似乎想要一拳头揍上去,但是终究没有下得去手。   他像是吞了无数只苍蝇一般恶心,脸上的表情都已经扭曲了。他感到无比的绝望,眼前一阵阵发黑,似乎要被什么东西拽入泥淖之中。   宁国公看了一眼他紧握的拳头,双手环胸,呈现一个保护自己和抗拒的姿势。他的眉头轻轻挑起,看着宁全峰这样大喊大闹,似乎没什么感觉一般。   “正因为她是你的妾,所以这孩子才不会被人怀疑。在血缘上是你的弟弟,但是在名义上是你的儿子!”   宁国公的声音不为所动,这两句话,就像是说他自己不喜欢吃芹菜一样简单,丝毫没有羞愧或者尴尬的意味。   宁全峰听到他的话,却是再次笑开了,脸上的嘲讽意味十足:“你怎么就确定她一定能怀上,或者一定生下个男孩儿?万一是个女娃娃怎么办,你们是不是准备再接着生,直到生出男娃娃为止吗?”   宁国公看着宁全峰满脸讥笑的模样,没有接话,不过那笃定的眼神,似乎在肯定他的回答。   宁全峰的心一点一点沉进谷底,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账,想着和周玉玲联手,欺骗一个世家女子成亲,然后借用她的家族当助力。成功之后再一脚踢开,把周玉玲娶回来当续弦。没想到现在看看,他那些事情跟这次的相比,根本不够看的,什么才是不知廉耻。   “国公爷、世子爷,大夫来了。”   父子俩都闭上了嘴巴,大夫背着个药箱走了进来,去给林妍诊脉。   外室一片寂静,两个人没有一句交流。   现在明明天气还是很冷,但是宁全峰已经有了一股子汗如雨下的感觉。他的内心很着急,里头那个女人虽然名义上还是他的,但是无论有没有身孕,都已经跟他没多大关系了。   偏偏这个女人还不会从他的生命中退出,甚至以后要一直出现,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恭喜世子爷,侧夫人有喜了。不过脉象有些虚弱,日子尚浅,最近需要静养。尽量不要太过劳神……”   那个大夫诊脉出来之后,立刻拱手给宁全峰道喜。宁全峰坐在那里,全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是该庆幸他终于可能会有弟弟,宁国公府不用绝后,还是该多谢林妍帮他打掩护,都有孩子了怎么可能不举呢?   “送客。”宁国公看宁全峰没有反应,只是发呆,嘴上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亲自站起身来,送着大夫出去,态度十分客气。   那个大夫心里也不停地犯嘀咕,这宁国公府的世子爷什么毛病,越是去富贵人家诊脉,只要是喜脉,几乎都笑吟吟的,而且必定包个大红包。但是这位世子爷一点儿反应都不给,乍看上去倒不像是听到喜事儿,好像要准备丧事一样。   “大夫,日后我儿媳妇的养胎就要靠你了,请你一定精心。”宁国公说完之后,就塞给了他一个大红包。   大夫悄悄地捏了一下,只觉得这红包十分厚实,不由得抬手捋了捋胡须,满脸都是笑意,立刻点头应承了下来。   宁全峰低着头,双手捧住脸,似乎在思考什么。平时意气风发的宁世子,此刻看起来就像是斗败的丧家犬一般,可怜至极。   走动照顾林妍的小丫鬟们,偶尔经过他的身边,都飞快地扫上一眼,又匆匆逃窜出去。总觉得世子爷今儿非常不对劲儿,整个宁国公府似乎都不对劲儿。   宁国公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宁全峰这副模样,他只是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冷声道:“照顾好你媳妇儿,不要让她的孩子出什么差错!”   说完这句话,宁国公就走了,并没有进去看一眼林妍。毕竟他们是公公和儿媳妇的关系,他不好进内室探望。   宁全峰一个字都没说,一直等到宁国公离开,他才站起身走进了内室。   林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床头站了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那人离她很近,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只在意到这个男人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像是鬼魂一样。   她一下子张开嘴,想要大叫。可惜那个“啊”字还没有出声,她的脖子一下子就被人掐住了,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叫什么叫,想死吗?”   宁全峰冷声地开了口,冰冷的声音像是冷血动物的鳞片刮到树上一样,刺耳难听,甚至还有些沙哑。   林妍一下子不敢出声了,连挣扎都不敢。她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这个冰冷的宁全峰,觉得他好像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厉鬼一样。   宁全峰掐住她脖子的手松开了,他也慢慢地站起来,视线却依然在她的脸上打量着。   “我今儿才算看清你,林妍。原来真的有人天生一副贱样儿,可惜我看清得太晚!”   男人得声音再次传来,他的手掌落在林妍的额头上,慢条斯理地抚摸了两把,像是情人之间最轻柔的抚摸。   虽然他的动作极近温柔,但是却让林妍打心底里害怕,甚至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你的孩子会平安降生的,而且他以后还会活得很好。但是你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将所有的事情都得偿所愿,好姑娘,你的报应在后头!”   宁全峰整个人都似乎沐浴在温柔之光中,连声音都低柔的一塌糊涂。只是当他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忽然发狠。声音变得低沉,似乎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甚至手上的力气徒然变大,一把抓住林妍散落在枕边的长发,用力地往后拽。   “啊——”林妍不敢大声叫喊出来,只觉得整个头皮都快炸裂了一般。   宁全峰发泄了之后,就一双手走人了。   他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他感觉自己只要继续留下去,迟早会把林妍杀死。他根本无法忍受跟这个女人独处太久,好像是一件霉掉的东西,每多看她一眼,他内心的恶心和呕吐感就增强了不少,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弯腰吐出来一般。   红枝捧着梅花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宁全峰出去,她低眉顺眼地俯身行了一礼。宁全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她,红梅抱着梅花进入内室的时候,林妍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眶还是红的。   “夫人,梅花开了。”红枝进来之后,就只说了这么一句,找到了精致的空花瓶,接了一点水儿,就把梅花插上了。   原本有些沉闷的屋子里,似乎因为这些清淡的梅香,逐渐有了生气。   林妍也偏过头看了梅花一眼,脸上悲戚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   “红枝,过来坐,陪着我说说话。”她看着那个摆弄梅花的呆傻丫头,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就想找人说说话。   红枝放下花瓶,乖巧地坐在林妍身边,一个字也不多说。   “你为什么进府当奴婢啊?红枝,你样貌不错,愿不愿意给世子爷当通房?”林妍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被掐过后的后遗症。   红枝立刻摇头:“奴婢当丫鬟是因为家里没饭吃了,奴婢不想当通房。”   “为什么啊?当通房就是半个主子了,比丫鬟风光很多,以后还有往上爬的机会。很多丫头都想当通房的。”   林妍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好奇,她的语气都显得急促起来。   红枝却是依然摇头,她脸上露出几分迷茫的神色,过了片刻又摇了摇头,道:“奴婢没觉得当丫头过得不好。我娘说只要存够了钱,就想向夫人求恩典放我出去嫁人生娃娃。我娘说人要懂得知足,钱够吃饭就好了。”   林妍听到听到她的话,久久无语。她挥了挥手,红枝就直接退了出去。   林妍一把抓住锦被,捂在了头上,不过片刻,就传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连一个蠢笨的小丫鬟都明白的道理,她却始终看不破! ☆、第114章 老天薄待   林妍用牙齿死死地咬住被角,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她现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争,怎么就想不通,去跟宁国公睡在一起了。   正如宁全峰所说,没有人能够让这一生的所有事情都得偿所愿。她现在肚子里怀着的这个,的确算是野种了。   她就是不知足!如果不是不知足,当初也不会勾/引宁全峰,现在又勾/引宁国公,酿成今日这困局。   红枝就站在内室门外,听着里头隐隐传来女人悲伤的哭泣声。她的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过了片刻,那声音还在继续,她才转身离开。   不过她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一双干活留下茧子的手上,有几道浅浅的血痕,显然是今天刚留下的。方才用剪刀剪梅花的时候伤到了,下次一定要小心点儿,否则梅花上如果沾染了鲜血就会不吉利了。   ***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卫长安穿着一身男装,低声问了一句。   旁边立刻就有婆子接话道:“大姑娘放心吧,都已经收拾好了,马车也在外头等着了。随时可以出发。”   卫长安点了点头,往旁边看了一眼,见到卫长留扶着卫长如站在那里。卫长如的面色还是苍白一片,甚至因为站得时间稍微有点长,就开始咳嗽起来。周围几个伺候的丫鬟都十分紧张,就连卫长留都十分害怕,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卫长如的面色。   “待会儿软轿就到了,你再忍一忍。”卫长安轻声安抚了几句。   “你们要走了?”杨琪也凑了过来。   他刚走过来,卫长如就低下了头,不与他的目光做任何接触。   卫长安点头,轻轻瞥了他一眼。只见这位杨大公子还是一副贵公子的打扮,身上的衣裳都着实富贵,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也不知道大冬天的到底有多热。   别人都穿着袄子,就他还拿着一把扇子扇风,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去前头催催,轿子究竟什么时候到?”卫长安等得十分焦急,方才还说要到了,所以才让卫长如出来,没成想竟是等了这么久,依然不见轿子的踪影。   “来了来了!”一个婆子兴奋地跑过来,大声地喊叫着。   只是那轿夫抬着轿子,却不是冲着卫侯府的人,而是直奔杨家下人面前。   “公子,您的轿子到了。”那个下人扬高了声音喊一句,立刻就惹来不少视线的关注。   杨琪“唰”的一下子展开扇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向卫长安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   卫长安白了他一眼,本想让他让轿子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终究没有说出来。他觉得杨琪就是故意的,说不定为了这顶轿子,路上还不知让下人使了什么手段呢!   “二姐姐,你怎么了?”卫长留尖叫了一声。   那边的下人们也惊慌失措了一下,原来是卫长如咳得太狠了,差点把早膳吐出来。   “行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杨琪的脸色一变,直接收起了折扇朝腰上一别,快步走到卫长如那边。   “杨大哥,你的轿子能给二姐姐——”卫长留看他走过来,满含着希望,急声问道。   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就全部都堵在嗓子眼儿里了。因为卫长如已经被杨琪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往轿子那边走。   周围的几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卫长如已经在他的怀里,快要坐到轿子里了。   “你,咳咳——”卫长如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就绷紧了身体。本想呵斥几句,但是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连忙用锦帕捂住嘴。   等到咳嗽平息了,才有机会说话,这时候就没什么气势了:“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杨琪却觉得新奇,应该说他抱女人的机会十分多,基本上都是往床上抱的,头一回这么规矩地抱着一个姑娘家,手和嘴巴甚至眼睛的位置,都是规规矩矩的,完全一副君子的派头。   怀里的小姑娘很轻,他抱过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比卫长如还轻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他都怀疑卫长如站在那里,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走了。   “别动啊,你乱动的话我可就撒手了。你摔倒在地上,丢脸的可不是我!”杨琪故意松了一下手,低声地恐吓她。   他松手的那个瞬间,卫长如真的以为自己要摔到地上去,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双手也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裳。两个人的姿势更加贴近,甚至男人身上那种硬挺的触感,以及宽阔的胸膛,和呼吸出来的热气,她都能感觉的到。   甚至她都能感受到杨琪身上很热,那种温度似乎都透过她身上的披风,传到了她的皮肤上,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发烫起来。脸色通红一片,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肯定是羞涩满面,待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是她所不能想象的。   卫长如不敢抬头,她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杨琪现在这个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她的心情却不算坏,就在此刻,她决定放纵自己一回,无论这个男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抱着她上轿子。   偏向于亲情的兄长也好,有些喜欢之情的男人也罢,亦或者是觉得可以交心的朋友,现在她在他的怀里,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温暖、坚强和安全。   “好妹妹,你要好好的!等你好了,我娶你!哪怕你不愿意,我也会去侯府抢亲的!”   将她抱到轿子上的时候,杨琪的动作显得越发温柔。他小心翼翼地安置好她,甚至还抬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杨琪压低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旁边的轿夫和下人们,都十分有眼色地退到了一边,专门让出空间给他们说话。   卫长如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转瞬却冲着杨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   “杨大哥,你会有妻子的,但不会是我!”   她听到杨琪的那句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鼻头也酸酸的,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她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话。让她觉得很温暖,好像真的可以将自己这具糟糕的病体交给他一样。她没有特别省心的前半生,但是心里却笃定着,如果跟了杨琪,或许她可以拥有特别美满的后半生。   可惜,她知道不可能!   杨琪会有妻子,但是不会是她!好可惜不能成为你的妻子!   杨琪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伸出手去似乎想去替她擦掉眼泪,可惜卫长如却往后躲了一下。   “谢谢杨公子的软轿,起轿吧!”卫长如的声音传来,几个轿夫反应了过来,直接上前抬起了轿子。   那些沉默的下人们跟着轿子,慢慢地往外走。   卫长安落在了最后一个,走到杨琪的身边时,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长如是个好孩子,可惜老天爷总是薄待她!”   一行人渐行渐远,就只剩下杨琪和几个杨家的下人留在院子里。卫侯府的人都走了之后,整个院子都似乎空荡荡的,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生气一样。   往常意气风发的杨大公子,今儿也垂着肩膀,看向离开的人,终究是一声长叹。   ****   偏向于亲情的兄长也好,有些喜欢之情的男人也罢,亦或者是觉得可以交心的朋友,现在她在他的怀里,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温暖、坚强和安全。   “好妹妹,你要好好的!等你好了,我娶你!哪怕你不愿意,我也会去侯府抢亲的!”   将她抱到轿子上的时候,杨琪的动作显得越发温柔。他小心翼翼地安置好她,甚至还抬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杨琪压低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旁边的轿夫和下人们,都十分有眼色地退到了一边,专门让出空间给他们说话。   卫长如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转瞬却冲着杨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   “杨大哥,你会有妻子的,但不会是我!”   她听到杨琪的那句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鼻头也酸酸的,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她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话。让她觉得很温暖,好像真的可以将自己这具糟糕的病体交给他一样。她没有特别省心的前半生,但是心里却笃定着,如果跟了杨琪,或许她可以拥有特别美满的后半生。   可惜,她知道不可能!   杨琪会有妻子,但是不会是她!好可惜不能成为你的妻子!   杨琪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伸出手去似乎想去替她擦掉眼泪,可惜卫长如却往后躲了一下。   “谢谢杨公子的软轿,起轿吧!”卫长如的声音传来,几个轿夫反应了过来,直接上前抬起了轿子。   那些沉默的下人们跟着轿子,慢慢地往外走。   卫长安落在了最后一个,走到杨琪的身边时,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长如是个好孩子,可惜老天爷总是薄待她!”   一行人渐行渐远,就只剩下杨琪和几个杨家的下人留在院子里。卫侯府的人都走了之后,整个院子都似乎空荡荡的,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生气一样。   往常意气风发的杨大公子,今儿也垂着肩膀,看向离开的人,终究是一声长叹。 ☆、第115章 回到侯府   “杨大公子,轿子来了,我们大姑娘叮嘱过了,一定要给您送过来。否则让费尽心思延误轿子的贵公子,最后却走出去,她面上无光啊!”   青纸领着几个人抬着轿子走过来,嘴上的话丝毫不软,甚至连语气都把卫长安的嘲讽学得十足十,周围几个下人听了之后,都不由得挑起眉头,甚至还有些畏惧地低下了头。   倒是正在发呆的杨琪,却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显然是被卫长安给逗乐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卫长安当初说这话时候,那种不满又想给杨琪添堵的样子,偏偏杨琪脸皮厚,根本不在乎。   卫侯府一行人的确在小路上遇到了他们请的轿夫,不过几个轿夫把轿子放在一边,跟几个嗓门大的婆子争执了起来,其中喊叫的最欢快的那个婆子,几乎所有卫侯府的人都认识。   这婆子是杨府厨房里的厨娘,杨大公子性子最是挑剔,不过来一趟温泉庄子,还怕吃不惯这庄子上的饭食,把杨府里的厨娘都给带了出来,着实是难伺候。   “咳咳,咳咳——”不知道是不是进入京都繁华地段,太过吵闹的原因,卫长如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二姐姐,来喝口水。”   马车里面基本上没人说话,只是卫长如不停地咳嗽,让周围的气氛都变得紧绷起来,卫长留劝她喝水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似乎怕惊扰了她一般。   卫长如冲着她歉意地笑了笑,顺着她的姿势轻抿了一口水,哪知道她这水还没咽下去两口,她却因为咳嗽直接呛住了。   “哇——”甚至最后都吐了出来,水渍很快就将今儿新穿的袄裙弄湿了。   几个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帮她拍后背,找帕子擦干净水渍。   卫长安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她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似乎这一趟回来,就是为了看卫长意最后一眼,卫长如了了心愿,就能走了一般。   “二妹妹,快到家了。”她心里头不舒服,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卫长如的手指。   小姑娘的指尖很冷,明明方才手里还抱着红薯,之后又抱了手炉。马车里都被围得不透什么风,其他人的手都是温热的,只有她一人如此寒凉。卫长安这么一握,就觉得自己那颗颤颤巍巍的心,更加冷了些。   “大姐姐,你说长意有没有好?我想带他出去看看,不必去温泉庄子那么远,就到外面看看花看看草,最好是山涧附近,如果有瀑布就更好了。”   卫长如眼神一转,就看到了卫长安担忧的目光,她扯着唇角微微一笑。似乎明白卫长安的心思,她轻声开了口,似乎想到了她现在所说的场景,脸上的笑容都带了几分期盼。   “会好的,我们回去之后,等你的身子修养好了。我们姐弟妹几个一起出去玩儿,府里头就带几个下人跟着,平时让他们站远点儿,不要打扰到我们,就我们几个一起!”   卫长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说到最后,其实话语已经有些颠三倒四了。情绪过于激动,但是尽量不要让自己露出哭腔来。   听到她这么说,卫长如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的身子我了解,如果长意没什么大碍了,我们就休息一日,尽快出去好不好?我想带着他看一回风景,可惜我不是男儿身,躲在后院那方寸之地十几年,幸好将死之人不用忌讳那么多了,我想带着他看一看,以后他若是问起了,也好告诉他说,他的二姐姐很疼他,最后带他出来玩儿了!”   卫长如说这些话的时候,依然是满面含笑的。但是马车里几个人都被她说的双眼泛红,卫长留最是没出息,直接双手捂住脸,躲在一旁哭了。却又怕自己给卫长如添堵,只能用帕子捂住嘴,不让呜咽声传出来。   “莫胡说,你身子不好,说什么话本都有忌讳。前几日瞧你精神不济,我才没有念叨你,这些话岂是胡说的!小长意才刚好,你这个亲姐姐有什么地方好,不是该你自己跟他说?你应该陪着他一起长大,而不是要别人在他面前,说你有多么好!”   卫长安本想严肃地呵斥出口,但是瞧见卫长如那苍白的面色,即使勉强出口,语气也是极其温柔。   她害怕惊着卫长如。   卫长如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行人回到卫侯府,府里头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就连四夫人都十分殷勤,前前后后又是扶着卫长如,又是喂她喝药,都不假以他人手。完全体现了一副慈母的模样,四老爷也在卫长如面前说了话。   “我的好长如,娘的心肝肉,你不要多想。回到家了就好,娘以后肯定再也不糊涂了,你可要快点儿好起来!今儿娘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四夫人喂着卫长如喝了一碗药,之后就搂着她又是拍又是摸得,好像要把这缺了十几年的母爱都补上去一般。   “长如,你安心养病,我都已经说过你娘了。长意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太医们都不用再看在一边了。”   四老爷看着面色青白的长女,心头也顿生怜悯。他是男人,甚少关心这些后院之事。如果不是之前卫侯爷忽然把他找过去,臭骂了他一顿,他还不知道,事事在他面前妥帖周到的发妻,对于两个儿女,竟是如此的疏于照顾。   卫长安和卫长留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就都悄悄地退下了。   “姐姐,你看四婶是真的回心转意了?”刚出了屋子不久,卫长留就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   她实在是不相信四夫人能一下子转了性,原本一心扑在四老爷身上的人,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还不如一个后娘。后娘还是要脸的,如果磋磨先任妻子留下的儿女,是怕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肯定做什么事儿都要掂量些,倒是四夫人这个亲娘没有如此多的顾虑,相反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考虑那么多。   “不晓得,等着看吧。听说长意真的好了不少,过会子等长如看完了,我们也去瞧瞧!”   卫长安摇了摇头,她说的是实话。四夫人原本就是只在乎四老爷的心思,如今四老爷就在旁边,肯定是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   两个人回到许氏那里给她请安的时候,才看见许氏不停地摇头叹息,显然对于这件事儿知道的比较多。   “你们四婶啊,应该是要改了。你们四叔发了火,回到府上之后,就撂下狠话了。如果你四婶不能当这些孩子的娘亲,他不介意休了她,再找那些能当孩子娘的。”   许氏边说边摇头,脸上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   四老爷这话是气话,但是威慑的效果显然十分显著。只不过也不大让人喜欢罢了,重新娶回来的妻子,跟长如姐弟可是没什么关系,最后受苦受累的还不是孩子。   他们这次回来,府上的气氛明显比上次好多了。不再有那么多的太医出没,院子里那些下人也不再各个低着头,每次走动都是急匆匆的,相反还和乐融融。   卫长意的身子好了不少,不再哭闹,见到卫长安她们,一开始还陌生了些,逗弄了几回,就又熟悉。   这小家伙对卫长如倒是一如既往的亲近,血缘关系果然是最神奇的。   小娃娃的手抓住了卫长如的一根手指,她的精神看起来要比之前好了些,只不过依然咳嗽不止。她也不敢抱卫长意,甚至凑近的接触都很少,就怕自己身上的病气传染给他。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去玩儿?”卫长如逗弄着怀里的小娃娃,抬起眼睑,无比期望地看着卫长安,低声问了一句。   卫长安的心底一颤,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就是卫长如的心愿了,而且这一回他还体现了十分罕见的执拗。   “明儿是二皇子和蕊郡主大婚,街上的人应该会很多。我们后日出发!”卫长安看着卫长如依然苍白的面庞,轻声说了一句。   卫长如的脸上闪过几分欣喜十足的笑意,她低着头看向躺在她身边的卫长意,柔声道:“长意,明儿大姐姐带我们出去玩儿了,开不开心啊?”   她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小娃娃的胸口,卫长意似乎被她戳到了痒痒肉,不由得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在屋子里响起,周围的气氛却并不是太欢快。   卫长安和卫长留以要准备东西的借口出来了,两个人都没有急着走,就站在门外,听着卫长如逗卫长意说话。姐弟俩不时地发出笑声,里面好像沉浸在一片欢笑的海洋之中,但是外面这两人听了,却不由得鼻子发酸。   “大姐姐,我现在都不敢在二姐姐的屋子里多待,我就怕自己没出息又哭了,惹得二姐姐不高兴!”卫长留挽着她的手臂,不停地用帕子按着眼角,现在她的声音就开始发抖,像是要随时哭出来一般。   卫长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此刻卫长留拉住她手的力气就很大,显然十分没有安全感。   生离死别往往不是最痛苦的事情,那种看着身边至亲之人,一点点消耗掉生命力,才是最可怕最痛苦最可悲的一件事。 ☆、第116章 长命百岁   卫长如虽然回来不过一两年的时间,但是这个小姑娘听话、懂事,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却从来不把这些心思耗费在邪门歪道上,她那么聪明那么善解人意,周边的人都对她存了两分怜惜。   血缘总是万分奇妙的,卫长安自从恢复女儿身之后,更是有大把的时间跟她们腻在后院里。她们三姐妹的感情更是突飞猛进,有一种人就是越看越喜欢的类型,每跟卫长如多待在一起一日,就发觉这个小妹妹就多让人疼惜一分。   但是现在她真的像是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一般,之前让太医来诊脉,连这些说话七拐八绕的人精儿,都开始面露难色,让卫侯府诸位做好心理准备。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姑娘的寿数要尽了。   卫长如要出去看风景,大姑娘已经拍案同意了,底下得吓人自然都忙碌地开始收拾东西了。   四夫人知道之后,还曾支支吾吾地过来,似乎想劝着卫长如打消这个念头。   “长如啊,让娘陪着你好不好?你看长意身子也不大好,现在还吃着药,外面天气又不太热,万一出去再受了凉,那就得不偿失了。你乖乖待在院子里,娘每日都来陪你们姐弟,就像这几日一样,我们娘几个好好说话好不好?你要是说腻了,还有长安和长留陪着你。”   四夫人支吾了几句,见卫长如根本不搭理她,或者说直接装痴卖傻不接她的话。没有法子,只好一咬牙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卫长如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却并不答应她。   “就在府里头待着不好吗?家里什么都有,非要去外头天寒地冻的,究竟有什么好的!”   四夫人看她半天不说一句话来,立刻就变得着急了起来,不由得扬高了声音说道。   卫长如再次抬头,这回终于认真地看着四夫人了,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她的眼眸黑白分明,甚至黑色的瞳孔还有些大,外加脸色苍白,身体赢弱。这么认真地盯着谁看的时候,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四夫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自己身上发寒,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娘,您放心好了,祖父虽然通过父亲敲打你了,但是他不会允许父亲休弃你的。我带着长意出去一趟,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总之我死了,你还少一个拖累。想必长意的话,父亲会亲自教养的,您日后也不用操太多的心,就在后院里绣绣花喝喝茶,做个闲散夫人,我觉得挺好的。”   卫长如终于开口了,她似乎瞧够了四夫人这略显窘迫的模样,轻轻得扯了扯嘴角笑开了。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四夫人不由得缩脖子。   “长如啊,娘不是——”四夫人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   卫长如虽然是个未及笄的孩子,但是或许因为四夫人平时不怎么疼惜她,这小姑娘比较早慧。越到大了,反而比四夫人还要看得透,现在说这番话,四夫人完全是喜忧参半。   喜得是卫长如说四老爷不会休弃她,忧的是卫长留这番话绝对不好听,真的像是卫长如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一般。   即使再怎么不疼惜孩子,卫长如也是她十月怀胎之后,从她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她还是会心疼,现在瞧着卫长如这副面色苍白的样子,她的心情倒是真的恐慌起来。   她害怕失去卫长如。   “长如,你不要吓唬娘!娘知错了,娘再也不会了,你不要这样!”四夫人看到卫长如的眉头轻轻一皱,心里头那股恐慌感就越发的明显,像是被人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般,之前的漫不经心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四夫人抱着她的腿,跪倒在地上,不停呜咽的模样。卫长如只觉得心烦意乱和疲惫,她抿了抿嘴唇,感觉口很干,想开口说话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娘,我累了,我要休息了。你们扶着夫人出去吧!”   她并没有跟四夫人开口说话,只是让一旁的丫鬟把四夫人给搀扶了出去。   四夫人连哭都没处哭去,就被下人们簇拥着扶了出去。看着从里面紧紧关闭的房门,四夫人顿时觉得心里更加难受,她好像跟自己的亲生女儿,到最后反而关系疏远了一般。   ***   这日是二皇子和蕊郡主大婚的日子,附近的街道上早早就围满了人,就为了见证一下从秦王府抬出来的陪嫁。   秦王府是苍国少有的异姓王府,这蕊郡主又着实得宠,想必十里红妆必定是跑不了了。京都里很难有贵女,能与之比肩。   敲锣打鼓的声音,以及鞭炮的噼啪声,即使隔了一整条街,卫侯府的人似乎都能隐约听见。   卫长留被请去了秦王府,她跟秦蕊的关系很不错,所以要去添妆。昨日她还问了卫长安到底要送什么东西,选了许久才选了一支簪子,卫长安让她多带了一件过去,跟秦蕊见面不多,关系也算不得亲近,不过以后二人是妯娌,这添妆礼还是凑上一份为好。   即使不用明明白白地告诉秦蕊,这就是卫长安送的,不过相比凭着秦蕊的头脑,应该也能猜个*不离十了。   二皇子大婚,京都里的权贵几乎倾巢出动,皇帝算是所有官员的上峰,他儿子成亲,必定是热闹至极的。即使不是百官道贺,百官的儿子孙子,也得有人来送礼。   几位平时看起来不和,私底下更是摩擦不断的皇子们,此刻也得摒弃前嫌,看起来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推杯换盏,喜宴上好不热闹。   卫侯府里,因为几位小主子明儿要出去游玩,一切东西都收拾好了,今儿晚上肯定要养精蓄锐的,所以一个个睡得特别早,倒是显得特别寂静。   去吃喜酒的大老爷和四老爷,回来之后也没有去后院,直接在各自的书房里凑合对付一晚上。   倒是宁国公府着实热闹了一番,府上的气氛不对劲儿,国公夫人也发现了,但是她想往下查的时候,却发现毫无头绪,索性丢开了不管。所以她现在倒是府上活得最潇洒的人了,今儿晚上她就坐在厅里,命人将醒酒汤备好,等着他们父子俩回来喝。   “娘,您还没去睡啊!”宁全峰显然喝得很多,摇摇晃晃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不过看到宁国公夫人,还是醉醺醺地说话,好容易被灌下一碗醒酒汤,就送回去睡了。   宁国公比他回来得稍晚,喝完醒酒汤,就跟国公夫人回了屋。   “哇——呕——”宁全峰一摇三晃地往后院走,结果却临时拐去了后花园,并且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先是大吐特吐了几次,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才算是轻松了些。   “世子爷,您漱漱口。”一旁的小丫鬟好容易才端来一杯水给他,漱了一下口,又是一杯热茶下肚,他的理智才恢复了些。   “世子爷,这天寒地冻的,后花园里又没个炉子,咱回吧!”碧儿被冻得受不了了,才走上前几步,轻声劝了几句。   宁全峰因为喝得太多了,脑子不怎么灵光,但是听到这道比较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怎么,碧儿,舍得来伺候爷了?”他冷笑了一声,嘲讽地说道。   碧儿以为世子爷喝醉了,所以才敢出声的,没想到宁全峰现在还是清醒的,甚至能直接找她的茬。   一直存在着侥幸心理的碧儿,听到这句话,差点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周围几个小丫鬟的脸色各异,但是都纷纷低下头,不敢有任何的疑问。   碧儿几个月之前,曾经趁着侧夫人跟世子爷关系变淡的时候,爬上过一次世子爷的床,但是却没有后续了。   世子爷既没有打骂她,也没有把她变成通房,甚至提都没提,好像没有这件事儿发生一样。但是几个一起伺候的丫鬟们还是知晓的,有些跟碧儿关系好的,就来套话,但是碧儿从来不说,而且往常喜欢掐尖的,忽然就变得低调了起来。   她也是能躲就躲,今儿轮到她伺候,而且宁全峰已经喝醉了,她才敢这么胆子大的说了这么一句,没想到还是被宁全峰抓住了把柄。   “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跟碧儿说。”   外面冷风一吹,宁全峰的神志似乎更加清醒了,他轻轻地一挥手,就让其他人都下去。   碧儿今日穿得很厚,而且还很不显眼,再也不是之前那样,大冬天的也要穿的薄薄的,就为了能让世子爷多瞧上两眼。   宁全峰跟她说了几句话,碧儿却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他每多说一句,碧儿就发抖得厉害一次。等到宁全峰几句话说完,她已经抖得像个糠筛一样,看着好不可怜。   “奴婢必定不会说出去一句,求世子爷给条活路。奴婢是猪油蒙了心,再也不敢造次了!”   碧儿终于还是跪了下来,“噗通噗通”给宁全峰行礼磕头,头碰到地上的声音,显得沉闷而刺耳,让人跟着心慌。   “起来吧,好孩子。你听我的话,必然会长命百岁的!”宁全峰伸出长腿,脚尖一勾就不让她的头碰地,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第117章 带人回宫   “六弟,五哥还没恭喜你得偿所愿,终于能够抱得美人归了!”   在出二皇子府的门外,沈佼堵住了沈铉,脸上还是那副笑意吟吟的模样。小说即使身上带着酒气,也依然不改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沈铉眉头一皱,他跟卫长安的亲事定下也不少时间了,沈佼现在才来祝贺,显然不用太过在乎。   “五哥,你去了一趟西南勘察,回来可真是转性子了啊!”不过他当然不会吃亏,害怕五皇子在亲事上纠缠太多,到时候又要拿卫长安取乐,索性他就换了一个话题。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视线就直直地往沈佼后面看。   五皇子斜后方站着一个小太监,按理说他们这些皇子身边都会带着太监,不过这位刚晋升为五殿下贴身内监的小公公,却不是宫里出来的,而是五皇子从宫外带进来的。   他从出现开始,就让宫里不少人哗然。天潢贵胄的男人都有劣根性,喜欢从外面拖人进来,但是人家带的基本上都是美人或者儿子,到了五皇子这里倒好,带回来一个太监!   这太监吧,长得各自不算高,还瘦瘦弱弱的,一副斯文相。面皮也白皙干净,只可惜左脸上有道疤,拇指大小十分明显,生生地破坏了那一张长相清秀的脸。   “你管得着吗?不是,我说老六,你这还没成亲就见异思迁呢!我家小银子长得好,你也不能把手伸到哥哥我这里来啊!害不害臊啊!”   沈佼看见他打量的目光,顿时就觉得心头不舒坦,不由得往旁边站了两步,挡住了沈铉的视线,显然回护的意思十分明显。   沈铉眉头一挑,五皇子越不想让他看,他就越发的好奇,不由得伸长了脖子看。   到底是谁,能让沈佼有这样维护的态度?   不过听到沈佼那一番话,他还是不高兴的,他不喜欢太监!   “五哥,你这么宝贝他,有本事儿也让父皇给你降旨赐婚啊,我管你小银子还是大元宝的!”   沈铉难免给他说出了几分火气,他对卫长安的感情,肯定是不会变的。现在人还没娶进家门,沈佼就迫不及待地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些落在沈铉得耳朵里,是极其不吉利的,所以他才会如此的不客气。   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各自上了马车。   沈铉坐到马车上,伸手撩开了车帘,就见五皇子上车之后,那个叫小银子的太监也跟着上去了。他的眼睛轻轻眯起,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小太监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轻轻抬头,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沈铉没有收回目光,倒是那个小太监立刻低头避开了,似乎很害怕与他对视一般。   沈铉微微愣了一下,那个小太监的眼眸十分清澈,同时眸光清清冷冷的,没有一丁点儿谄媚和害怕的样子,相反还十分镇定。   “他看你了?”   宋隐刚坐到车里,就听见沈佼在问她话。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说话,在我面前不要当个哑巴!”沈佼眉头一皱,明显十分不满。   “是,看了。”清冷的嗓音传来,十分意外的是,却很轻柔。   乍听上去好像难以接近,但是仔细辨别,才发现这是女人的声音,只是比平日里听到的那些娇脆的声音更加冰冷些。   “没事儿,我以后多看几眼卫长安,替你找回场子,咱不能吃亏!”沈佼抬手往她的肩膀上搭去,似乎想要拍拍她的肩膀。   宋隐却是身体一缩,往旁边挪动了一下,就躲了过去。并且她那过于秀气的眉头轻轻一蹙,带着几分不满。   “殿下,我答应你进宫,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但是现在我已经后悔了,跟着你就有无数的麻烦!”宋隐的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抬头看向五皇子的时候,目光仍然是清清冷冷的,周身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沈佼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拧着眉头,轻哼了一声。   “啧,宋姑娘,要跟着本皇子入宫,是其他人多少年都修不来的福分,你却还不知足。你知道的,我也只带美人入宫,你可是我破例,头一回带进来的丑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佼的脸色也变了,彻底暗沉下来,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还极其挑剔地从她的脸上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她左脸上的那块疤痕,嫌弃的意思不言而喻。   两个人瞪视了片刻,各自都对对方十分不满意,互相不理睬,马车里陷入了一片寂静的尴尬氛围之中。   ***   宁国公府内,林妍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浑身不舒服,似乎有些冷。她就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只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发明显,她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啊——”她的喊叫声刚出了嗓子,就被人一下子捂住了嘴。   她对上了一双阴沉至极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方才没有瞧清楚,还以为是什么鬼魂之类的站在她床头,要找她算账。   结果完全清醒之后,再看过来,才发现站在床头的不是什么鬼魂,只是宁全峰而已。   不过即使知道半夜三更站在床头的不是鬼,而是人。但是她的心情也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现在在她的眼里,宁全峰比鬼魂还要可怕。   至少林妍自认为她的手上还没有沾太多的血,但是面对着宁全峰,她就浑身没底气,甚至还觉得自己以后肯定会死在他的手上。那种冷汗直流的感觉再次袭了上来,传遍全身。   “世子爷,您回来了?酒宴可还热闹?”   等宁全峰的手放下去之后,她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她不敢得罪宁全峰,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宁全峰不答,依然眼睛不眨地盯着她看,林妍当真是浑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   这几日宁全峰没有过来,但是他们之间的氛围明显没有丝毫改善,每回宁全峰看她的眼神,都像是有杀父之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世子爷,您有什么事儿吗?”林妍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问道。   她是真的害怕,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林妍觉得自己变得十分脆弱。看到什么都容易胡思乱想,宁全峰站在这里,一句话都不说,就显得十分危险,浑身杀机丛生,林妍根本不可能安稳下来。   宁全峰依然不动也不答话,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林妍终于承受不住了,开始哀声求饶道:“世子爷,您行行好,说句话成吗?妾肚子有些痛,受不得刺激,大半夜找大夫着实麻烦啊!”   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显然是受够了这样。   “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你。”宁全峰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了,只是声音没什么起伏,显然对于林妍他还是十分厌恶得。   林妍轻舒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应承道:“劳世子爷费心了,妾一切安好!您不用半夜过来瞧妾的,外面天冷,世子爷您休息好才是妾的心愿!”   林妍的声音虽然还在颤抖,但是已经极近温柔,努力装作自己并不害怕的样子。即使宁全峰在心底恨透了她,林妍依然要装作不知,甚至还要比往常费更多的心思讨好他,以免哪一天宁全峰发了疯,就这么把她给弄死了。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想必宁国公也不会有什么心疼的地方。林妍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宁国公不是帮她当作一个玩物,只是帮她当作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而且还是有些考验宁全峰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死了,宁国公也不会对宁全峰怎么样,大不了再重新找一个人生孩子。   “就知道你最懂事儿。”宁全峰忽然笑了,声音显得十分越快。   他这久违的轻柔笑声,却让林妍更加抖动了两下。她心底也越发不敢肯定,宁全峰来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即使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她也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来一样。   “我方才收了个妾,明儿早上给你敬茶,你接着就是。”   宁全峰总算是离开了她的床头,慢悠悠地往外走。   林妍听到这一句话,浑身更加紧张起来,张开嘴似乎想问什么。不过宁全峰并没有给她机会,而是低声道:“不打扰你休息了,你睡得太熟了不好,肚子里的那块肉会不会睡着睡着就掉了?”   宁全峰的脚步停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似乎他这个问题十分有趣,林妍再次听到了男人轻柔的笑声。   往常情/动之时,只觉得磁性动听的声音,今儿听起来就像是一道催命符一般。   屋子里没有点灯,林妍看不清楚宁全峰的模样,只是依稀能瞧见他的背影。不过还不等她开口说话,那人已经再次迈开了大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夜再次变得寂静无声,林妍躺在床上,身上的温度渐渐恢复了过来。只是她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总是看见血红色一片的场景,甚至偶尔还有碎肉在其中,好像那块肉真的从她的肚子里掉出来一般。   “来人啊!”林妍高声叫了起来,她是真的被吓怕了! ☆、第118章 出来游玩   红枝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林妍坐在床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明显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夫人,你怎么了,作恶梦了吗?”红枝轻声问了一句,她的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声音没什么起伏。   林妍原本就是惊疑不定,抬起头看向红枝的时候,只见她的脸被灯笼昏黄的灯光映衬的有些苍白,外加波澜不惊的声音语调,就像是女鬼来索命似的。   “啊啊——”林妍再次叫喊开了,直到有别的小丫鬟进来,她才勉强镇定了些。   她几乎一夜未眠,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禀报,说是新姨娘来伺候她梳洗。   林妍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当小丫鬟领着人走进来的时候,林妍微微愣了一下,竟然是碧儿。   她以为碧儿发现了宁全峰不举的时候,碧儿就会被弄死,但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然再次遇到她了,而且还成为宁全峰指定的新姨娘,究竟是要做什么?   林妍满脑子都是疑问,不过却勉强忍住没有表现出来。   “侧夫人,由于府上没有夫人,但是世子爷说了,这规矩还是要立起来。妾伺候您梳洗。”碧儿看到她的时候,满脸都带着笑意,看起来十分讨喜乖巧。   林妍准备按兵不动,不过一个早上的伺候,她就已经明白了宁全峰的用意。碧儿自然不是来伺候她的,经常会吓唬她,让她过得不顺心。要么是簪子扎到林妍,要么就是洗脸水泼洒了出来。   一大早就被弄得兵荒马乱的,任谁都瞧出来碧儿这不是真心实意地来伺候她。   等到她走了,有丫头口快,不由得抱怨道:“碧儿原本只是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一贯是贴心人,这些事儿早就做惯了,怎可能如此笨拙。端个水都泼洒出来,分明就是没有把夫人放在眼里。夫人是她的主子,不如就告诉世子爷来惩治她!”   林妍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碧儿分明就是宁全峰找来磋磨她的。这些都是小事儿,不会让她伤筋动骨,也不会让她掉孩子,只不过每日都不爽,不胜其扰。   别说告状了,她连一句都不能说碧儿,碧儿代表的就是宁全峰。   ***   “大姐姐,我们今儿去哪儿?”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卫侯府的几个认已经坐上了马车,准备往选定的地方去。卫长留整个人都十分兴奋,白净的脸蛋上都带着几分红晕,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十分期盼地看着卫长安。   卫长安扯着嘴角轻轻一笑,她依然还是男儿的打扮,直接撩起车帘看着外面还没有热闹起来的道路。   “总之是景色好的地方,必不会让你白跑这一趟。”   有了她的保证之后,卫长留显得更加兴奋了,不停地拍手称赞。   卫长如倚靠在旁边,身后垫着厚厚的锦被和迎枕,卫长意也在车里,不过是个奶娘抱着的,此刻还没有睡醒,依然紧闭着眼睛,睡得跟个乖巧的小猫咪一般。   “姑娘,到了。”前头传来青菊的提醒声。   马车也慢悠悠地停了下来,这里距离京都并不算远,不过是一处风景优美的山涧。   “外头有些冷,你们裹得严实一些。”卫长安下车前轻声叮嘱了一句,她直接跳下了车。   立刻就有一阵冷风吹来,不得不承认,这里比京都繁华街市上冷多了。比马车里更加冷,或许是因为没有太多人的缘故,而且又在山脚下,总感觉一阵冷风直接吹过来,让人禁不住瑟瑟发抖。   卫长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看着不远处的湖面,心里有些后悔来这个地方。   北地的确比较寒冷,但是大多数都是干冷,此刻到了有水源的地方,就显得十分湿冷,湿气不停地往身体里钻,比干冷更加让人忍受。   卫长如现在的身子十分弱不禁风,只怕要出什么大差错。   “啊,二姐姐,快出来!真的有瀑布哎!”   还不等卫长安回去通知离开这里,卫长留就冲了出来,整个人显得十分兴奋,高声尖叫了一下。   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兴奋和庆幸,很显然她十分喜欢这里。   卫长安回身看过去,就见卫长如也披着厚厚的披风下来了,火红色的披风,帽檐上围着一圈白狐毛。这样亮眼的颜色,倒是显得她的脸色不是那么苍白,整个人的精神都显得好看了不少。   她听到卫长留的声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看到湖泊的那一边是高高的悬崖,上面有瀑布飞流直下,像是一批洁白的绢布一般,从山上飘荡了下来。   “哗哗——”瀑布从山上落到水里的声音,十分明显。之前在马车里听还不觉得,一旦出来之后立刻就有了振聋发聩的感觉。   “真美。”卫长如就站在马车外面,还没来的下来。   她看着周围清新的环境,呼吸着有些清冷的空气,整个人都觉得舒适,好像之前因为缠绵病榻而感到疲累的身体,一下子排去了所有的污浊,变得异常轻松起来,好像病气也去了几分。   “大姐姐,这儿可真是个宝地!”卫长如终于从车上被小心翼翼地搀扶了下来,她慢慢地走到卫长安的身边,状似感叹般的说道。   卫长安原本心底的由于一扫而空,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道:“你注意,这里又冷又潮,对你的病体很不利。一旦觉得不舒服,就去马车上。”   卫长意被抱下来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小家伙倒是会挑时间,听到瀑布的声音,不停地摇晃着脑袋,似乎要寻找这声音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一般。   几个人凑在一起逗弄了她一会儿,都笑出声来。   卫长安原本一直担忧寒冷的情况,没想到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彻底升起来的时候,周围的雾气散了,那种湿冷的情况也减少了许多,相反还比较舒服。   卫长如的精神都变得好了不少,在下人们的搀扶下,勉强能够走几步。但是如果像卫长留那种,不紧不慢地往山上爬,那是不可能的,她也就能坐下来看着了。   “你们怎么来这么早?这儿早上冷得很,长如身子不好,最不能被湿寒之气入体,啧啧,卫长安你这个姐姐怎么当的?”一道比较熟悉的声音传来,不过那最后一句话如此欠抽的情况下,在场的人都已经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卫长安的眉头一挑,一抬头就瞧见了杨琪骑马而来,看起来英姿飒爽的,袍角翻飞,好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   几个人都看见了杨琪不同于往日的模样,只觉得更加英武了些。卫长留笑嘻嘻的,甚至还冲着一旁的卫长如使了个眼色,倒是卫长如抬头看了一下,似乎有些发呆,等到反应过来,立刻就低下头去,只是面色微红。   “还不是你介绍的这个地方?我来之前不晓得提醒一句,等到了这里才说,湿寒之气恐怕早已入体。况且我之前问你有什么好地方的时候,就曾反复跟你说过,不准跟我们一起来,你当时答应的好好的,怎么立刻就出尔反尔了!”   卫长安不由得冲着他白了一眼,言语之间带着十足的不满。看向他的坐骑,还状似挑剔地撇了撇嘴巴。   杨琪利落地翻身下马,不客气地回嘴道:“你自己要选带瀑布的地方,还有这里又不是你们卫侯府开的,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呗。而且我几天前就定在今儿要过来,真不是你们为了偶遇我才这日来的?”   他狡辩起来,当真是无人能敌,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基本上说的几个小姑娘哑口无言,他还沾沾自喜。   卫长安看着他这副得意的模样,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一句话都没说。暗自想着,稍后有人来收拾你。   几个人毕竟都熟悉了,找一处阳光甚好的地方,扑了厚厚的毯子就席地而坐。卫长如不敢就这么坐下来,底下又垫了基层才敢坐下来。   “哟,这位就是小公子吧?来,哥哥抱抱!”杨琪一眼就看到奶娘怀里的卫长意了,脸上闪过几分好奇的意味,甚至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伸手就要从奶娘怀里接过来。   看着他这热情的模样,卫长安还来不及拒绝,奶娘就已经把孩子送了过去。毕竟接孩子抱这种动作,奶娘可不敢跟杨大公子硬抢,到时候若是除了什么差错,吃亏倒霉的还是她这个吓人。   杨琪如愿以偿地抱到了小娃娃,只觉得孩子在怀里十分柔软,像是一碰就碎一样。不过他的脸色十分红润,证明小家伙最近这段时间调理得不错,甚至也不认生,即使被一个陌生人抱着,也不见他哭。   “这孩子一看就随了长如啊,不哭不闹的,多乖巧啊!”   杨琪抱了两下,只觉得怀里的小娃娃越看越讨喜,嘴巴一快就控制不住地夸赞起来。   卫长安却是眉头皱得更紧了,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卫长如,不由得抬手掐了一下杨琪,眼神之中也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杨琪这次追来,让卫长安有些拿捏不住,是不是还为了卫长如的事情?不过不管是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这话就是不妥当。 ☆、第119章 哥哥妹妹   杨琪也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头了,他和卫长如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这么大喇喇地说出这话,恐怕对她的名声有碍。况且这是公然调戏,总透着让人不得不多想的意思。   杨琪很快就把卫长意还回到奶娘的怀里,嘴巴也收严了些,不再胡说八道。几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卫长安和卫长如都是一副庆幸的模样,只有卫长留捂着嘴偷笑了,强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若是想一想,以后能有个杨琪这样的姐夫,也必定是个有趣的体验。   卫长如的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到了午时,杨琪不吃这些干粮,竟然说要捞鱼烤鱼吃。   “行,看你能不能把鱼钓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会有傻鱼等着你!”   卫长安明显有些不屑一顾,如果是天气再暖和些,倒是可以用鱼叉叉鱼,现在这气候只能钓鱼,而且那边还有瀑布,不知道能不能钓上来。她总觉得希望不大!   “切,谁钓给你吃啊,我掉给两位妹妹吃!”   他说完这话就真的扛着鱼竿去找地方钓鱼了,长留觉得有趣,就带着下人也跟了过去。   有下人看顾着,倒是不怕什么男女有别的话,况且长留这小丫头一直把杨琪当做姐夫看待。   “你得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杨琪平时吊儿郎当,但是他现在跟快牛皮糖一样,撵都撵不走,肯定是冲着你来的。”卫长安轻叹了一口气,挥退了身边的丫鬟们,拉住卫长如的手,轻声说了一句。   卫长如点了点头,看着杨琪迈着大步子离开的背影,脸上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   “我明白。”她轻声应承了下来。   杨琪原来在女色方面有多么夸张,卫长如已经听卫长安说过很多次了,只是这一回她感觉到杨琪对她似乎用心不一样,十分专注认真。   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杨琪无论在别的方面如何,但是长得风流倜傥,学识也不算太差,特别是一张嘴皮子能磨人,最会吸引卫长如这种小姑娘的注意了。   “要断就断的干净。”卫长安看着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着实不忍,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好。”   一阵冷风吹来,几乎把这个黏在嗓子眼儿里的字吹散,幸好卫长安的听力出众,才没有遗漏掉。   “大姐姐,二姐姐,我们抓回来好多鱼啊!”卫长留欢天喜地地回来了,脸上的笑容十分明快,脚步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正在说话的姐妹俩就顺势闭上了嘴巴,只是冲着她挥了挥手,身后的婆子提了两个桶回来,里面有几条鱼在来回地游动着,尾巴相撞的时候,不时地激起无数的水花。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杨琪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当然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忘了自夸这件事儿的。   在一旁下人的帮助之下,杨琪总算是搭上了木架子烤鱼。不过片刻,阵阵鱼香味就传了过来,卫长留早就不停地咽口水,显然是馋虫上来了。   “把鱼拿走,上一边吃去!”杨琪烤好了一条,立刻就撵走了她们。   卫长留和卫长安对视了一眼,就拿着鱼坐的远了些。一开始卫长留还不想走,卫长安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卫长留才满怀着遗憾离开。   卫长如倚靠在不远处的毛毯上,因为出了太阳,卫长意也就放在她身边玩耍着。小娃娃就趴在毯子上,不时地爬上两步,口水流了很长。   杨琪就坐在他们前面,串着鱼慢慢地烤着。香味四溢,几乎让周围的下人们都开始流口水,并且这香味传了很远,玩儿一个半天都没怎么吃了。   “给,你的胃不太好,就吃鱼腹上的肉就行了,尾巴和头留给别人。”杨琪将另外一条烤好的鱼递给了卫长如。   他一转身就对上了卫长如看着他的视线,两个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卫长如微微愣了一下,立刻就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沉默在两人周围蔓延,最后还是卫长如伸出手接过鱼,在交接的时候,杨琪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卫长如的脸色立刻就羞红了,甚至手一抖差点把鱼给扔出去,显然是有些被吓到了。   卫长留咬了一口,上面的调料味道比较清淡,不过鱼的鲜香十足,她还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没有刺的地方,塞到了卫长意的嘴里,小家伙也很喜欢吃,嘴巴不停地动着,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小仓鼠一般。   “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杨琪才开了口,他知道他如果不开口,恐怕卫长如要憋半天也说不出来。不过他就这么问了一句,也没给卫长留解决多少事情,她依然是低着头,动了动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又羞于启齿。   最终卫长如的脸色都憋得通红,却依然不知道从何开口。   杨琪原本就脸皮厚,索性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她,见小姑娘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而且连耳尖都泛红了,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忽然冒出来的笑声,又是把卫长如弄得一惊。似乎暗恼他这种笑话的方式,总认为自己被低瞧了,卫长如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杨大哥,我现在是觉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或许明日就看不到太阳了。很感谢你之前的照顾,你让我知道了许多书上都没有的东西!”卫长如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她说让杨琪忘了她,或者不要因为她而打扰到自己的生活,不过这种话当真是说不出口。万一人家杨琪已经放下她了,不再想着要娶她了,总觉得说出来就怪怪的。   听着卫长如这两句不知何意的话,杨琪原本喜笑颜开的样子,一下子就收敛了起来,忽然变得阴沉了下来。他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冷意,像是对她这话有些不满一般,嘴唇也抿了一下。   “长如,你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你会好的。”他停顿了片刻,才低声道。   “不不,我好不了了,杨大哥。很感激你教会我很多,也照顾我很多。不过我还是觉得说清楚比较好,我把你当哥哥,我是你不用你娶回家的妹妹。如果你真心疼我,以后清明节的时候,给我烧几张纸就够了。” ☆、第120章 沈铉来访   卫长如微微扯起嘴角,脸上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她的话语没有故作悲伤,或者示弱的意思,只是语调平平,就是在诉说一个事实一般。   但是她的这份无所谓,却让杨琪心里头一紧,他的面色为之一沉,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卫长如再次制止了。   “杨大哥,你这么聪慧,必定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杨琪闭上了嘴巴,最终点了点头,没有说出一个字,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杨琪重新开始烤鱼了,卫长如则陪着卫长意玩儿了起来。   “长意,你看那边的就是瀑布,落下来的时候溅起好大的水花,哗啦啦的。有没有听到声音呢?”   小娃娃似乎被她的声音吸引了,跟着抬头看向那边,“哦——”他似是听懂了一般,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口水再次流了下来。   “哈哈哈,你看湖里面有鱼哦,游来游去的。刚才你还吃了它的肉呢!鱼——”卫长如似乎觉得逗弄他十分有意思,还慢慢地拉长了语调,显然是要教他说话。   不过卫长意并没有跟在后面学,只是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向湖边。   “长意啊,你以后如果再来这样优美的地方,一定要记得告诉姐姐。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后会有娇美的妻子,乖巧的儿子。哈哈哈——”   似乎觉得自己想得太过遥远了,卫长如不由得轻笑出声了。   冷风吹过,湖边再次恢复了寂静。杨琪专注地烤着手上的鱼,暗想着烤好了之后,不能大声嚷嚷,立刻先送给长如尝一尝,否则就要被长留那个馋丫头抢走了。   “长如,鱼烤好了,快拿去!免得被人抢走了!”他没有回身,只是将鱼递了过去,想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走。   不过他连续喊了两声,都没有手把鱼接走,甚至连应承一声都没有。杨琪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子不好的猜想,他立刻转过身去看。   卫长如轻闭着眼睛,微微侧躺在毯子上,头上插得步摇垂在一边,樱粉色的披风盖在身上,更显得她肤如凝脂,像是睡着了一般。卫长意就坐在她的旁边,手里抓着几根草在玩儿,小家伙不吵不闹,也没有把东西往嘴里塞。   杨琪看着这个画面,忽然有些不敢打扰。周围十分宁静,除了偶尔有风吹过,带来的沙沙声,其余的美得像是仙境一样。   “长如。”他轻声地唤了一句。   少女依然没有回应他,轻闭着眼睛像是进入了深眠之中一般。   “长,咳,长如——”他再次唤她的名字时,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痒,不由得轻咳了一声,伸出手来推了她一下。   卫长如被他推着动了两下,甚至连头上插得那支步摇都在颤动,但是当他的动作停下来之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所有的一切都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的耳边一阵轰鸣。   “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何必再去糟蹋别人的前程?”   “让杨公子放宽心,将死之人没那么多忌讳。”   “杨大哥,你会有妻子的,但不是我!”   一字一句都是卫长如说的话,此刻一下子全部都涌入了他的脑海里,好像小姑娘此刻还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慢吞吞地说着这些话。   “姐姐,你说烤鱼什么时候好啊,杨大哥是不是在偷懒呢?”卫长留撅着一张嘴巴,极其不满地嘀咕道。   姐妹两个在一棵树下凑合挤着坐,因为是让卫长如和杨琪说话,所以两个人也没好意思去偷看,一直背对着他们。等到卫长留这么说,卫长安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一颗心都直接往下沉。她吓得直接将手里的木棍扔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那边跑。   “别吃了,长如出事儿了。”   卫长留正准备抱怨,一听这话,心里也感到拔凉一片。姐妹俩都匆匆地赶过来,就见卫长如闭上眼睛躺在那里,杨琪碰都不敢碰她,只是一声一声地呼唤着她。   “回府,马车呢!回府!”卫长安快走到跟前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就跪倒在地。   她高声尖叫道,周围的下人见到她这副样子,也都有些慌了手脚。幸好马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很快就被赶了过来。   “嬷嬷,去探探看。”卫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即使整个人还是嫌乱如麻,却是勉强镇定下来,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她抓住了一个年纪大的嬷嬷,冲着她使了个眼色,虽然她没有说完整,但是那个嬷嬷却是明白了。   卫长安没有别的吩咐,其他人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嬷嬷走上前来,将手放到了卫长如的鼻子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杨琪也是紧皱着眉头,安静地等在一旁,一颗心也揪了起来,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个嬷嬷的手,似乎在期望有人告诉他,二姑娘还有呼吸一样。   那个嬷嬷将手放在卫长如鼻尖上片刻,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几个贴身伺候卫长如的,此刻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嘤嘤的哭声让人心头一阵抑郁。   “啊——”卫长留也忍不住叫出了声,后来又连忙用手堵住嘴巴,但是睁大的眼睛一下子变红了,鼻子酸得厉害,似乎眨巴两下眼睛,眼里包裹的泪珠就能滚下来一般。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卫长如弄上了马车,卫长安上车之前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杨琪,对一旁杨家的下人道:“照顾好你们主子!”   幸好来的时候,不止一辆马车。卫长意被抱到另外的马车上去了,本来卫长留也该走的,偏生她死活不依,就要陪着卫长如。   卫长安也上了马车,车上还坐了两个年纪稍大的婆子,卫长留趴在长安的怀里,小声地抽泣着。   “大姐姐,二姐姐怎么说走就走了。她今儿的精神很好啊,是不是骗我?”她哭得不能自已,但是又不敢放声大哭。   原本卫长如是在外头没了,这说出去就不好听,所以此刻自然不好声张。   “她想出来散散心。”卫长安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卫长如的离开,几乎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昨儿还在准备出来玩儿,甚至在外面游玩的时候,她的精神头都很好,没想到没有一点点的准备,卫长如就忽然闭上眼睛了。   “姑娘,这世上有个词叫回光返照。二姑娘瞧着小公子身体好,放下了心事儿了,估摸着也没什么遗憾了。”旁边一个婆子轻叹了一声,低低地劝解了一句。   卫长留往卫长安的怀里钻了钻,明显是更加失落,卫长安朝她的手里塞了块锦帕,感觉这丫头都快把眼泪全部抹到她的身上来了,就怕刚到了卫侯府,就被人发现她的衣襟全都湿掉了,那才难看。   “早知道今儿就不出来了,让二姐姐在家里——”卫长留颤着声音说道,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她就再次泣不成声了。   毕竟是在一起住久了的姐妹,卫长如留给她们的,完全都是好印象,后面这一段时间,卫长留跟她几乎形影不离,感情很深。   卫长安眯了眯眼睛,看向躺在一旁的卫长如,小姑娘今儿穿得十分粉嫩,而且还仔细打扮了一番,瞧起来比平日里好看许多,好像早早地就准备下来了。因为今天是最特别的一日。   “或许长如已经料到这一天了。”卫长安拍着她后背的手一停,眉头也不再紧紧皱起,相反脸上还闪过几分怅然若失的神情。   卫长留一下子从她的怀里钻了出来,满脸的疑问:“大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如不喜欢待在府上,她就想带着长意出府来,看一看这山水。如果是我,如果府上没什么值得挂念的,也不会愿意待在那里。她走的时候,最爱的人都在身边,所以应该是没有遗憾了吧。”   卫长安说完这几句话,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顿时又觉得心里酸得很,甚至说着说着都想落下泪泪。   卫长留更是如此,她听完这一番话,着实愣了好长的时间,忽而抬手捂住脸,呜呜咽咽的哭得更加凄惨。   另外两个婆子也不说话了,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卫侯府,早有人骑马回来先行通知了府里的人,进去之后到处一片忙乱,一些管事儿已经命人准备白布、白灯笼等。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忍心离开娘啊?”当卫长如抬进四房的院子时,四夫人一下子就冲了过来,幸好一旁有人搀扶着,否则恐怕四夫人直接就把卫长如给扑倒了。   卫长如被抬了进去,府上再次变得忙乱了起来,卫长安和卫长留都被挤到了一旁。四房这边的事情肯定是轮不上她们的,索性也不留在这里,免得添乱。姐妹俩相互搀扶着回了许氏的院子。   ***   忙乱了一整天,四夫人几乎一直在哭,到最后连声音都变得哑了,四房里无论有什么事儿都得去请示许氏,显然四夫人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做任何的主儿了。   这几日,卫侯府都沉浸在低气压之中,卫长安的心里头也不好受,她每每想起那个听话的二妹妹,总觉得心里头酸涩难耐。   “哎——”她坐在铜镜前,不知叹了多少口气了。   “姑娘,姑娘!”青菊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又是惊讶又是欣喜的表情。   “怎么了,这大晚上的,都要歇息了,你就不能小点儿声?”青竹正在替卫长安拆头发,听到青菊快速奔跑呼喊的声音,眉头都皱得紧紧的,脸上也露出了十分不满的神色。   “小不了啊,好事儿!”青菊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态,双手捂住嘴巴偷偷地笑了。   她的脸上眼眸里闪过一道精光,打量着卫长安的模样似乎带了几分戏谑。   卫长安眉头一挑,这种时候能有什么好事儿?   “说。”她的声音有些冷,显然是没什么精神和期待感。   青菊吐了吐舌头,显然看出了卫长安不愉快的模样,低声道:“方才门房来传话,六皇子在后门等着见您!”   卫长安正准备把自己头上的金钗拔下来,听到这句话忽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轻咳了一声。   “收拾一下,准备过去。”她低声吩咐了一句,几个丫鬟各自对视了一眼,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容。   卫长安到了门口的时候,果然看见沈铉的马车停在那里。有侍卫瞧见了卫长安过来,立刻就回身通传了一句,沈铉就下了马车。   “你怎么来了?”卫长安裹着披风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眼神匆匆地扫了他一眼,很快便低下头去,她的掌心有些热。   最近一门心思扑在卫长如的身上,跟沈铉真的许久没有见面了。   “你们几个留一个在这里守着,很快就回来。”   沈铉定定地看着她,却只能瞧见她半边脸,其余的基本上都被披风给遮住了。他的眉头一挑,显然十分不满。   几个丫鬟被他忽然冒出来的话弄得一愣,完全不知道六皇子吩咐的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还不等她们问出声来,就见沈铉解下自己身上的裘衣,一下子包裹住了卫长安,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冬天到了,每个人都穿得比较笨重,卫长安原本就穿着披风,再加上这一件裘衣,恐怕更重,但是六皇子抱起她的时候,却十分轻松,不费吹灰之力一般。   几个丫头眼睛都看直了,六皇子的裘衣原本就又厚又长,直接把卫长安全部包裹进去,连一丝一毫都没有露出来。她们几个却是被吓得不轻,差点惊呼出声,不过对上六殿下那警告的眼神,什么声音都卡到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了。   卫长安也差点惊呼出声,沈铉及时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她的腰上被男人强有力的手臂箍住,整个人都落在了他的怀里,裘衣上沾染了他身上的味道,不停地传送到鼻尖上,带着炽烈的温暖,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要杀起来了一般。   她的脸通红,等到进了马车里,沈铉终于把裘衣拿开,露出了卫长安原本的样子。 ☆、第121章 你挨着我   不知道是被厚厚的裘衣蒙的,还是她许久未见到沈铉,一见面就被抱了满怀害羞的。她现在整张脸都是通红一片,就连耳朵尖都是发烫的,显然十分窘迫。   沈铉看见她这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因为卫长如还未出嫁,连亲事都没定,所以发丧都不用大张旗鼓。卫侯府已经沉寂了许多年,相交甚好的世家也是寥寥无几,大多数都是面子情,没必要为了一个庶子的嫡姑娘去世,而大张旗鼓地做什么。   所以这次的丧事办得很小,基本上只是卫侯府自己府里沉闷了些许。   沈铉之前不好来拜见,直等到卫长如发完丧了,他才来拜会。原本就是于理不合的事情,但是他又忍不住想要瞧瞧卫长安,总觉得她这几日肯定心里不好受,或许见了自己就会好受许多。   “眼睛怎么都肿了,脸也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沈铉仔细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低声地问道。   卫长安即使用粉扑过了,仍然可以看出眼睛周围有些浮肿,而且这几日她的确是没什么胃口,下巴也比之前尖了许多,所以看起来就憔悴了些。   “有吗?”卫长安一听,立刻就抬起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会不会不好看了?”她眉头一挑,低声问道,有些迟疑和紧张。   沈铉听得她这么问,再次轻轻地笑出了声来,伸出手从她的额头上滑过,小心翼翼地摩挲了片刻。   男人掌心的温度很高,摸在额头上的时候,像是快要把她烫伤了一般,偏偏她就是舍不得离开。   “好看,好看。六皇子妃自然是最好看的。”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像是醇厚的美酒一般,甚至最后的语调轻扬,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男人的手掌一路往下,从她的眉眼划过,落到挺翘的鼻子上,用食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卫长安基本上都不说话了,她轻轻地屏住了呼吸,感受着男人的手掌在她的脸上流连。那种小心翼翼的抚摸,就像她是这世上最罕见的宝贝一般,值得他如此珍惜地对待。   他的手掌来到了卫长安的嘴唇上,他的手指先戳了戳。卫长安的脸蛋一下子红透了,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整个人都开始发热一般。’   看到她的窘态,沈铉再次轻笑出声。   卫长安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暗暗咬紧了牙齿,似乎痛恨他这样得意,趁着他不在意,一下子张开嘴咬住了他的食指。   上下牙齿咬住了,却又不敢用力,试探性地碰了碰。   那人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意,不仅不把手指拿回去,还用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认真地观察着她。   卫长安的牙齿慢慢地用力,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合的力量越来越大,沈铉却还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丝毫没有露出疼痛的表情。   最终还是卫长安放弃了,松开了口准备让他的手指出去。哪里晓得他却得寸进尺,直接将手指伸进了她的嘴里,慢慢地勾弄着她的软滑的舌头。   卫长安立刻抬手抓住他的手臂,使足了力气才把他的手指从自己的嘴巴里扯出去。   “你恼什么?”沈铉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似乎是觉得她太小气了,为了给她做模范,竟是把卫长安的手指拽到自己的嘴边,一下子就含住了她的指尖。   卫长安没有涂凤仙花汁,所以修剪整齐的指甲十分饱满光滑,而且还是偏透明色,看着十分清爽。   当男人的指尖碰到她的手指时,她禁不住蜷缩了一下,却很快被含住了不许动,她的整张脸再次红透了。这种感觉太神奇了,嘴巴的温度要比她的手指高很多。   卫长安张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拒绝的话,但是就在此刻,她好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就只有沉默地,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全身心都在默默地感受着。   最后就导致她的脸越来越红,直到最后感觉自己都快晕厥过去了。   马车里基本上没有动静,几个侍卫和小内监跟在前后,不由得都撇了撇嘴。   这大晚上的,六殿下什么正经事儿不做,把身边武功最高强的侍卫调过来,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还以为要去跟五皇子拼命,或者是杀了狗皇帝早饭。没想到这狗崽子把他们找来,只是为了诱拐良家妇女,保护他和他未来的皇子妃联络感情。   而且这狗崽子联络感情还不发出任何声音,连说话都少。让他们这些想要学习一下怎么勾引媳妇儿的光棍们,急得头发都白了!   几个内监心底更加不平衡了,他们也不需要找媳妇,这大晚上的,天寒地冻。六殿下来接卫姑娘出来,啥事儿没有,就找他们出来充场面,冷死了都要!   “殿下,属下把糕点买来了,您趁热吃吧。”外头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道清冷的禀报声。   沈铉正在对卫长安做着耍流氓的动作,把卫长安弄得快要窒息了一样,幸好这时候糕点来了,她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立刻找了锦帕把自己的手指擦干净。   这种脏玩法,她以后再也不想体验了!_(:3∠)_   沈铉则有些心塞,他之前明明提醒过他们的,不要那么没眼色地打扰他们在马车里面花前月下,结果现在就打扰了。   “送进来吧!”他轻咳了一声,暗想着回去之后要整治他们,声音却是一点儿都不变。   一个非常大的食盒被送了进来,总共有五层,比卫长安的腰还粗上许多。放到两人的中间,正好隔出一段距离,卫长安不由得在心底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见面,她总觉得沈铉像是一刻都离不开她一般,就算她两世为人,都有些撑不住他那样炙热眼光的注视,好像只是看一看而已,就要把她整个人都烧起来一般。   对于这种距离的阻隔,一开始沈铉没有发现,只是将食盒打开。里面摆放着各种糕点,甜的咸的应有尽有,甚至最中间一层还有两碗稀粥。   “晚上了,不能吃太多,免得积食。不过出来转转应该胃里面空了。而且外面这么冷,吃上些东西暖暖身子。”沈铉柔声说道,直接从食盒里取出一双筷子递给她。   糕点和稀粥的香味一下子涌了出来,因为还是热的,所以这香味就特别明显,而且还冒出丝丝白气。   卫长安双手捧着粥碗,发现两碗粥都是大半碗的分量,却是一丁点儿都没有撒出来。她仔细地看了看,连食盒里都没有撒出来,对于买粥人的身份更有了一分猜测。   “这大晚上出去买东西,想必不易。殿下待会子可要多赏赐他们一些东西。”卫长安轻轻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把武艺最高强的侍卫,支使去买这些吃食,想必是大材小用了。不过也就只有这些脚程快的,带回来的吃食才不会冷,像是刚出锅一般。   卫长安捧着热粥,正准备喝。沈铉却是一下子按住了她的手腕,从她的手里将粥碗和筷子都夺了下来。   卫长安被他这个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不是说好了要吃东西,怎么这会子又把东西都夺下去不让吃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她的腰已经被人搂住了,而那个饭盒则被沈铉一脚踢到了旁边。   “咚”的一声轻响,把外面的几个侍卫都吓了一跳,甚至有几个神经过敏的,手都按到了腰上的佩刀上。   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认真地听着里头的动静,一旦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就要把刀□□,冲进去救人了。   里面恢复了平静,也没人说话,几个侍卫的心却不敢放松下来,他们互相看了看,最终都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的内监身上,眼神之中透着几分威胁的意思。   这个内监暗叹一声倒霉,轻咳了一声,道:“殿下,您无事吧?”   “没事儿,闭嘴!”沈铉的回答很快就来了,不过很显然他的心情很不好,隐隐夹杂着几分恼羞成怒。   外面的人都缩了缩脖子,很听话地闭上了嘴,那几个侍卫得手也都从腰上的佩刀上移开,相反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方才被他们威胁的小内监。   马车内,卫长安已经坐在他的怀里了,她的脸色通红一片,还轻轻地喘着粗气,双手握紧了他的手臂,似乎想要移开他的手,不过无论怎么用力都没有成功,倒是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   “这都吃东西了,怎么这个姿势?”她挣扎了片刻,手指都掰红了,但是那个男人却纹丝不动。最后就双手撒开了,索性不再挣扎了,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   那一双手臂像是钢筋铁骨一般,死死地箍住她的腰,将她搂在怀里,硬是不让她移动一分。   “这个姿势怎么了,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沈铉一点儿都不放松,还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问了一句,一点儿改变的意思都没有。   卫长安再次被他弄了个大红脸,热气吹到耳朵里,痒痒的热热的,她更加不好反抗了,像是被热油煎过的对虾一般,挣扎之后就乖乖不动了,浑身还变得红彤彤的。 ☆、第122章 胆大包天   他们两人的对话,不清不楚的,不过声音虽然压低了些,外面的侍卫们却都耳聪目明,听到之后心里就盘算开了。   这六殿下真乃一把高手,吃东西还摆什么高难度姿势,光想想都觉得鼻子发痒,浑身发热,似乎要流鼻血的感觉。   “你的手,你怎么吃?”卫长安拍了拍他拉住自己腰的双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过去。   她的意思很明显,沈铉的双手全部都搂住了她,那么沈铉用什么来吃东西。   “没关系,我看着你吃。”沈铉显然是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了,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   卫长安暗暗地咬了咬牙,即使无奈十足,却也没有法子。觉得自己的火气已经用到了头脑上了,沈铉却丝毫不懂得看眼色,她一气之下,就端起碗也不管他,拿着筷子吃起来。   沈铉看着她红通通的一张脸,连耳朵尖都是红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就是故意的,方才没怎么在意,等到回过神之后,看到挡在两个人之间的食盒,立刻觉得浑身不自在。毫不犹豫地伸脚就踹,直接把食盒踹到了一边,他也成功抱得美人归。   “前几日礼官来问我,接亲的日子定在八月份,你看成不成?如果你觉得有些早了,我们可以往后推一推!”他把她搂在怀里,因为距离近了,他就更加想凑近了说话,索性就把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地说着话。   沈铉平日里的坐姿总是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现在却像是没骨头一般,凑得那么近,几乎将大半个身体的力量都压到她的身上来。卫长安立刻就皱紧了眉头,但是听他说接亲的正经事儿,原本耸着肩想把他移开,听到这话,她又立刻偏着头认真起来。   见她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沈铉心底不由得冒出了几分喜气。得寸进尺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甚至还从食盒里放了个勺子进去。   “如果八月份有好日子,就定在那个月好了。今上同意了?”她仔细地想了想,就跟着点头。   现在是二月份,成亲的日子在半年后,也不算太紧。况且她的嫁妆在下旨伺候的时候,就早早地预备了,这半年就收拾收拾应该来得及。   因为六皇子主动问这件事儿,她觉得他的表现不错,就用手捏了一块芙蓉糕,递到了他的嘴边。   沈铉立刻就掌嘴吃掉了,甚至吃完之后还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完全是占足了便宜。   当然这么亲一下,又惹来卫长安的白眼。   “父皇不管这些的,等你嫁给我了,我给你好好说说。现在先帮你保守住这些秘密,赶紧嫁给我,我有好多东西跟你分享。”   他摇了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等说到最后几句,倒是卖起了关子,甚至还冲着卫长安眨了眨眼睛。   “就你秘密多!”卫长安被他逗乐了,再次从碟子里捏出一个糕点给他。   “我要喝粥。”沈铉直接蹬鼻子上脸地要求她了。   这一顿夜宵,两个人都吃得有点多。一个像是没有腿一样,从坐到沈铉的怀里,就再没有离开过。另一个则像是没有手一般,从把卫长安抱到怀里开始,他就没动过手拿东西吃,都是指着哪个让卫长安伺候他吃喝。   结果这一趟夜游,两个人都没从马车上下来过,就绕着街上来回走了两趟。一直到跟在外面的内监见到实在不能拖了,连续催了三次,沈铉才同意让马车驾回卫侯府。   “走了,路上小心!”卫长安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将披风系好,挥了挥手就准备下车了。   不过还不等她喊人掀开帘幕,腰上再次被缠了一条手臂,整个人又被抱了回去。   “又怎么了?都已经抱了大半个时辰了!”卫长安有些暴躁,但是又不敢喊出声来,只有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定下了成亲的日子,恐怕再想接你出来就难了!再抱两下。”   他低声说了一句,轻轻地低下头靠在她的肩头上,甚至故意地往她的耳朵里吹了两口热气,一直等到实在不能再拖了,他才松开手。   卫长安回过头来,一下子就对上了沈铉依依不舍的目光。他看着她,神情专注,等她回头与自己对上眼的时候,立刻绽放了一抹微笑,抬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眉眼。   卫长安一把抓住他的手,动作里带着几分强硬,显然是不同意他这么触碰。沈铉的脸上闪过几分不满,却是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故作严肃地看着他。   “真是的,真该让外面的人看看你有多么——”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怕了他了,但是说到后面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般,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去吧,免得着凉了。”沈铉松开手,转过头不看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终于肯放她走了。   卫长安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扯着嘴角轻轻地笑开了,心里也跟着一软。   “沈铉。”她轻声地唤了一句。   沈铉愣了一下才回头,即使他们两人定亲了,卫长安也很少直呼他的姓名,一般都是称呼他为“殿下”,所以乍一听到的时候,还有些新奇。   等到他回头的时候,忽然感到卫长安的脸贴近了自己,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嘴唇上就是一软,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这个触感让他有些恍惚,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身下涌。   最后唇上一痛,很显然是卫长安咬了他一下。卫长安正为自己恶作剧成功而感到欣喜,只是还不等她离开他的嘴唇,后脑勺忽然被人按住了,腰肢也再次被他箍紧了。   “姑娘,你回来了。赶紧走吧,夫人那边都知晓了,还派人来打听了。”青菊看见她,立刻走上前两步,搀扶住她,轻声嘀咕了两句。   卫长安的脸再次像熟透了的番茄一般,她拉紧了帽檐,遮住脸上羞窘的表情。   沈铉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一直等到卫长安主仆二人的背影消失,他才放下车帘,低声吩咐马车离开。   他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甚至还舔了舔嘴角,像是品尝到了什么极品的美味一般,心里也是满满的温柔。   笑话,卫长安还想占他的便宜,他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唇还唇了。既然她要亲自己,被发现了当然要亲回来,要不然就吃亏了。   直到进入自己的屋子里,卫长安红到快要滴血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披风被脱掉。一旁的青梅立刻凑了上来,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   “哎呀,姑娘,你的脸是不是被冻到了,怎么这么红!”一旁的青菊也注意到了,几乎是立刻就扬高了声音开口。   几个丫鬟都跟着看过去,另外三个丫头倒不像青菊这样。   被这样问,卫长安的脸色更红了,她总不能跟青菊说,其实这不是被冻到了,而是被六殿下亲成这样的吧?又是被憋了一口气,又是害羞的。   到现在她的脑子几乎都是晕乎乎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主要是沈铉的动作几乎不容她反抗,十分炽烈,甚至到最后要不是看她快要晕倒了,沈铉也不会放开她。   自己要亲的嘴,跪着也要亲完!/(tot)/   她以为亲一下就完事儿了,哪知道就引来了大饿狼,这样穷追不舍的,害得她对这种事情都有些心理阴影了。   “胡说什么呢?赶紧回去歇息,这里有青梅和青兰两位姐姐伺候就行了,走走走!”青竹看出了卫长安的羞窘,立刻就走上前去,硬是把青菊给拽跑了。   看着青菊似乎还不想走的样子,青梅不由得冲着小丫头啐了一口,低声道:“姑娘别放在心上,小丫头没经过什么事儿。奴婢伺候您梳洗,赶紧歇了。明日说不准夫人还要来问您呢!”   卫长安勉强镇定了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个丫鬟手脚麻利地替她脱了衣裳,拆了发髻,洗漱过后就上了床。   第二日天刚亮,卫长安还没打扮好,许氏就悄悄地来了。   她果然是为了昨晚上的事情来的,现在许氏把持着后院,老夫人彻底放权之后,她总算是有了个主母的样子,不会再动不动就哭,所以后门有她的人汇报也纯属正常,亲娘当然会帮她遮掩,但是问还是要问的。   “长安啊,你说你变成姑娘了,娘这心里头高兴得很,但是忧愁的事情也跟着来了。姑娘家总是容易吃亏的,你可得注意些!宫里头那些嬷嬷眼睛可厉害着呢,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事儿,最后被瞧出什么!”   许氏把那些下人都打发了,跟卫长安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显然是因为这个话题涉及到了某些方面。   卫长安立刻点头,再三保证之后,才把许氏哄走了。暗想着果真如沈铉所说,这半年之内,恐怕他们想要私下见面很难,不过也是,谁让他胆大包天,晚上还派马车,直接来卫侯府接人。   当真是闻所未闻!   成亲的日子定下了之后,礼官特地上门来通知卫侯府。整个后院都被许氏指挥得人仰马翻,嫡长房的大姑娘要出嫁了,还是嫁给皇族,这要准备的东西自然是少不了。 ☆、第123章 准备嫁妆   “长安啊,你可得学一学这个刺绣。以前你连针都不碰,但是现在总不能连块帕子都不会绣。以后还要给夫君做衣裳,你这绣活真是——”   许氏绣工了得,比那些绣娘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就特地推开了那些琐事,抽出半日的功夫来教她刺绣。   卫长安紧皱着眉头,她对这刺绣还真有些拿捏不准。什么平针柳针回针长短针,她连个基础入门都觉得难。   原本握着刀枪的时候,那双手像是被赋予了魔力一般,往往都能耍得虎虎生威。可惜一旦遇上了这一根细小的绣花针,她就急得抓耳挠腮,像是手指都伸展不开一样。   “哎呦!”卫长安感觉指尖一阵剧痛,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将手指含在嘴里。   许氏被她喊得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去看,就见卫长安已经把手指拿了出来,几个手指的指尖上都有针扎的痕迹。   “哎,你说说你,平日里学个什么东西,侯爷和老爷都夸你聪慧。结果那些武学都不在话下,偏偏对一根绣花针束手无策。看你这手指弄得,我瞧着都觉得疼!罢了,你不学就算了吧,反正你身边的丫头针线活都是过关的!”   许氏拉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十分心疼的,最后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放弃让她继续学下去了。   卫长安可能就在绣工上面不大行,这个也是有关天赋的,强求不来。对于经常看账本头晕的许氏来说,她是十分明白,在某一件必须得学会的事情上,偏偏就是学不会,而且看到就发怵的心理。   所以这个时候,她也不强求了,只是觉得卫长安脑子这么聪明,绣活不过关,到时候也应该能敷衍过去。在后宫里生存,又不看绣活多么精巧,脑子和眼色得并重。   “伯娘,你看看我绣的,可还好?”卫长留这时候倒凑过来了,她的脸上挂着笑嘻嘻的模样,手里捧着一块锦帕轻声问道。   她学了这么久的绣活,今儿是她绣的最开心的一天。之前都是跟卫长如一起学习,每次她都是反面教材被骂的主儿,她绣的小兔子跟卫长如绣的摆在一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一次跟卫长安在一起,那真是即使她把兔子绣成了鸡,许氏依然瞧着顺眼,还拼命地夸奖。直把卫长留夸得周身舒畅,就差笑出声来了。   “夫人,庄子上的管事儿来报账了,请您前去过目!”   许氏还想着把绣花丢在一边,跟卫长安姐妹俩再说说话,可惜事情不如愿,已经有个小丫鬟来堵她了。   一听账本她就头脑发晕,头重脚轻的,但是没有法子,她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却也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前头。   “长留,你没事儿教教你姐姐针法,若是再被针扎了,就歇一歇。这基本针法都不会,到时候跟人说起绣活来,可是要穿帮的!”许氏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两句,显然对于卫长安的刺绣,她真是操碎了心。   ***   以下为防盗内容,今天凌晨写完,如果在审核的话,可能无法替换,白天换,抱歉!   “长安啊,你可得学一学这个刺绣。以前你连针都不碰,但是现在总不能连块帕子都不会绣。以后还要给夫君做衣裳,你这绣活真是——”   许氏绣工了得,比那些绣娘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就特地推开了那些琐事,抽出半日的功夫来教她刺绣。   卫长安紧皱着眉头,她对这刺绣还真有些拿捏不准。什么平针柳针回针长短针,她连个基础入门都觉得难。   原本握着刀枪的时候,那双手像是被赋予了魔力一般,往往都能耍得虎虎生威。可惜一旦遇上了这一根细小的绣花针,她就急得抓耳挠腮,像是手指都伸展不开一样。   “哎呦!”卫长安感觉指尖一阵剧痛,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将手指含在嘴里。   许氏被她喊得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去看,就见卫长安已经把手指拿了出来,几个手指的指尖上都有针扎的痕迹。   “哎,你说说你,平日里学个什么东西,侯爷和老爷都夸你聪慧。结果那些武学都不在话下,偏偏对一根绣花针束手无策。看你这手指弄得,我瞧着都觉得疼!罢了,你不学就算了吧,反正你身边的丫头针线活都是过关的!”   许氏拉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十分心疼的,最后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放弃让她继续学下去了。   卫长安可能就在绣工上面不大行,这个也是有关天赋的,强求不来。对于经常看账本头晕的许氏来说,她是十分明白,在某一件必须得学会的事情上,偏偏就是学不会,而且看到就发怵的心理。   所以这个时候,她也不强求了,只是觉得卫长安脑子这么聪明,绣活不过关,到时候也应该能敷衍过去。在后宫里生存,又不看绣活多么精巧,脑子和眼色得并重。   “伯娘,你看看我绣的,可还好?”卫长留这时候倒凑过来了,她的脸上挂着笑嘻嘻的模样,手里捧着一块锦帕轻声问道。   她学了这么久的绣活,今儿是她绣的最开心的一天。之前都是跟卫长如一起学习,每次她都是反面教材被骂的主儿,她绣的小兔子跟卫长如绣的摆在一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一次跟卫长安在一起,那真是即使她把兔子绣成了鸡,许氏依然瞧着顺眼,还拼命地夸奖。直把卫长留夸得周身舒畅,就差笑出声来了。   “夫人,庄子上的管事儿来报账了,请您前去过目!”   许氏还想着把绣花丢在一边,跟卫长安姐妹俩再说说话,可惜事情不如愿,已经有个小丫鬟来堵她了。   一听账本她就头脑发晕,头重脚轻的,但是没有法子,她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却也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前头。   “长留,你没事儿教教你姐姐针法,若是再被针扎了,就歇一歇。这基本针法都不会,到时候跟人说起绣活来,可是要穿帮的!”许氏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两句,显然对于卫长安的刺绣,她真是操碎了心。   “长安啊,你可得学一学这个刺绣。以前你连针都不碰,但是现在总不能连块帕子都不会绣。以后还要给夫君做衣裳,你这绣活真是——”   许氏绣工了得,比那些绣娘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就特地推开了那些琐事,抽出半日的功夫来教她刺绣。   卫长安紧皱着眉头,她对这刺绣还真有些拿捏不准。什么平针柳针回针长短针,她连个基础入门都觉得难。   原本握着刀枪的时候,那双手像是被赋予了魔力一般,往往都能耍得虎虎生威。可惜一旦遇上了这一根细小的绣花针,她就急得抓耳挠腮,像是手指都伸展不开一样。   “哎呦!”卫长安感觉指尖一阵剧痛,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将手指含在嘴里。   许氏被她喊得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去看,就见卫长安已经把手指拿了出来,几个手指的指尖上都有针扎的痕迹。   “哎,你说说你,平日里学个什么东西,侯爷和老爷都夸你聪慧。结果那些武学都不在话下,偏偏对一根绣花针束手无策。看你这手指弄得,我瞧着都觉得疼!罢了,你不学就算了吧,反正你身边的丫头针线活都是过关的!”   许氏拉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十分心疼的,最后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放弃让她继续学下去了。   卫长安可能就在绣工上面不大行,这个也是有关天赋的,强求不来。对于经常看账本头晕的许氏来说,她是十分明白,在某一件必须得学会的事情上,偏偏就是学不会,而且看到就发怵的心理。   所以这个时候,她也不强求了,只是觉得卫长安脑子这么聪明,绣活不过关,到时候也应该能敷衍过去。在后宫里生存,又不看绣活多么精巧,脑子和眼色得并重。   “伯娘,你看看我绣的,可还好?”卫长留这时候倒凑过来了,她的脸上挂着笑嘻嘻的模样,手里捧着一块锦帕轻声问道。   她学了这么久的绣活,今儿是她绣的最开心的一天。之前都是跟卫长如一起学习,每次她都是反面教材被骂的主儿,她绣的小兔子跟卫长如绣的摆在一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一次跟卫长安在一起,那真是即使她把兔子绣成了鸡,许氏依然瞧着顺眼,还拼命地夸奖。直把卫长留夸得周身舒畅,就差笑出声来了。   “夫人,庄子上的管事儿来报账了,请您前去过目!”   许氏还想着把绣花丢在一边,跟卫长安姐妹俩再说说话,可惜事情不如愿,已经有个小丫鬟来堵她了。   一听账本她就头脑发晕,头重脚轻的,但是没有法子,她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却也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前头。   “长留,你没事儿教教你姐姐针法,若是再被针扎了,就歇一歇。这基本针法都不会,到时候跟人说起绣活来,可是要穿帮的!”许氏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两句,显然对于卫长安的刺绣,她真是操碎了心。 ☆、第124章 无需缅怀   “哎呦,疼!就是有人打我,如果被我知道是谁派来的,我一定要抽晕他不可!”   似乎被青纸按到的地方疼了,杨琪立刻喊出口,当然还不忘叫骂两句,可惜美人搭理他。   卫长安翻了个白眼,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没有做声。   “你怎么喝得这么醉?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卫长安瞧着他醉醺醺的样子,眉头再次皱紧,显然是对他这副状态感到不满意。   “还能有什么事儿,当然是喝酒了!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不陪我喝谁陪我喝?”杨琪手撑着下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坐在那里,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连眼皮都不抬,显然是不愿意搭理他了。   “你说吧,我平时玩儿觉得挺开心的,但是现在忽然就看破生死了。觉得逢场作戏真没意思,还不如找一个相知相守的,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让我爹去提亲!找个人来管管我!样貌要美,不能比花魁差啊,不然我肯定会出去找人!性子要好,即使我真的出去嫖,也要能包容我,给我收拾烂摊子!要聪明要孝顺要懂规矩,还要大方不能小家子气,急我所急,忧我所忧……”   杨琪还真是把卫长安当成知心人了,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起他要娶妻的要求。一点一点都说的头头是道,完全就把所有的内容都考虑进去了。   他这一句一句,跟连环炮似的,别人想插嘴都没机会。   “杨琪,得了你!平时怎么没见你如此婆婆妈妈的,还头发要长直及腰,你是选妻子还是选布偶娃娃?我是人家姑娘什么人儿,还能看到她头发究竟有多长?还有你这么多要求,哪里是求姑娘,分明是求仙女!”   卫长安眼睛一瞪,几乎快要忍受不了了。哪有杨琪这样要求的,不知头发有要求,甚至连手指甲都有要求。   听他在这边一句一句地说,卫长安就跟着看一下自己的手或者指甲,结果发现就连她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不由得心里暗恨。   “我就是求仙女,别以为你达不到,就没人能达到!你就欺负六殿下好说话,性子好眼光也不苛求,所以就放任自己!人家小姑娘的手指甲都涂得红红的美美的,你看看你。哎——”   杨琪满脸都是嫌弃的神色,眼神挑剔地看了看卫长安的指甲,极其不满地说道,甚至到最后还长叹了一口气。   卫长安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冷笑了一声,视线停留在杨琪手腕上那个红印记上,眼睛转了转,就生出一条计谋来。   “打他!”她轻声说了两个字。   屋子里一片寂静,杨琪也瞪大了眼睛,手指着她不满地道:“你让谁打我啊!哈哈哈……”   看着他仰头大笑的模样,卫长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回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高声叫道:“打他!就像刚才一样!”   她的语音刚落,几乎什么都没看见,就听杨琪再次抱着手腕哀嚎了起来。   “谁,这回是谁打我!”他捂着手腕,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他觉得这只手都快要被打掉下来了,肯定是有人故意的。   他伸长了手臂,指着卫长安,高声道:“是不是你吩咐人打我的?这回看你怎么耍赖,一看这里就藏了人,都是你安排的!”   杨琪捂着的手刚离开,一旁的青纸和卫长安就都看见了他泛红的手臂。架势在同一个地方,红通通的一个印记。   而且这回卫长安看得稍微清晰了一点,角落处滚落了两颗石子,被一旁的东西挡住,如果不是卫长安方才聚精会神地看,恐怕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滚出了石子来。明显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因为杨琪前后两次,都是被石子袭击的同一个地方,所以他的手此刻都红肿了起来,那一块地方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一般。听着他哼哼唧唧的声音,肯定整条手臂都受到了牵连。   青纸瞪大了眼睛,也跟着四处瞧了瞧,他是真的不知道卫长安何时安排人在这里的。而且功夫看起来比卫长安还要高出许多,竟然如此的神不知鬼不觉。   那石子打完杨琪的手臂,能滚到角落里不被人发现,足以见得这人的功夫究竟有多厉害。   “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谁的地盘儿,自然是我想让谁被打,谁就得受罚!”   卫长安到现在为止,算是彻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她十分自在地仰着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甚至为了彰显自己得气势,她还故意摆出几分痞气的感觉。   杨琪捂着手腕,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什么了,只是睁大了眼睛瞪着她。过了片刻才坐直了身体,这回他是胳膊全部在发疼,浑身都受到了影响,像是整个人都发麻了一般。   “我倒是真的忘了,六殿下是这里老板,你可不就是这春仪院的老板娘了!也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日后我来这春仪院包姑娘,还请老板娘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个实惠价!”   杨琪这次倒是清醒了很多,他眼睛一翻,就露出白眼珠子看着卫长安。嘴里虽然说着这话,语气却带着几分讥诮的意味,甚至脸上也做出龇牙咧嘴的鬼脸。   卫长安被他这话一堵,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想想还真是,她果然是这家青楼楚馆的老板娘,总感觉她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你不是要娶妻生子了吗?还要包姑娘?估摸着你日后的妻子贤能大度,说不准你看上哪位姑娘,她就把哪位姑娘给直接买回去,给你当妾了!”卫长安不屑地反击。   杨琪被她提到这件事情,再次蔫了,抱着脑袋坐在那里,倒是不像之前那么嚣张的模样了。   “你又怎么了?真的想成亲了,你就去跟你爹说。杨天官别的事儿不靠谱,给你娶妻方面,绝对错不了。他掌管着那么多的官员,谁家的姑娘,还不是任你挑!你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弄得很吓人!”   卫长安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将近半个月不见,杨琪现在变得越来越像个女人了,哭哭啼啼的样子简直就是欠抽。   “你懂什么,我发现自己没心肝儿啊!”他依然抱着头,低声地嘀咕着。   “好好说话,不然让人打你了。”   卫长安瞧了瞧桌子,轻咳了一声,似乎时刻准备,只要杨琪再说出一句不讨喜的话,她就准备让人动手了!   杨琪立刻挺直了腰板,拉了拉自己的前襟,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乱发,看起来总算有些往日那副贵公子的衣冠禽兽样儿了。   “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先前是真的想娶长如的,她走了,我觉得难过,却又不是像古诗词里说的那样,抓心挠肺的痛苦。更多的是惋惜,是遗憾。我之前的确像跟她一起生孩子,收了玩闹的心思,但是她离开了,我又觉得或许换个人也可以。”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显然十分纠结。   卫长安没有说话,只是一直观察着他。   杨琪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似乎真的很惋惜一样。   “我不知道该找谁说啊,跟你说又怕被你打,毕竟我真的没心肝儿!但是被你打就打了,到时候别打脸,我明儿还得跟五皇子出去办事儿。如果我找人说说,我估计得憋死!”   杨琪说到最后,倒是平静了许多,显然他认为把心里藏着的事情说出来,会好受许多。   卫长安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暴怒,她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是长如的亲人,她最亲的亲人就是我的四婶和四叔,四婶当时哭得昏天暗地,晕厥过去好几次,现在依然照常的过着日子。我反而没有哭过太多回,因为最后陪着她一起走过这段,总觉得她没有遗憾了,所以我的心底也好受许多!”   “即使是最亲的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要这世上还有别的牵挂,生活就会照常过下去。你说的我大概能明白,因为你觉得喜欢小姑娘,想对她好,可惜她没这福分。就想所说的,你以后会有娇妻,你应该珍惜你的妻子。”   她拢了拢头发,虽然能够理解杨琪的话,但是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她的小妹妹终究还是孤身一人,无论再怎么没有遗憾,她还是一个人上黄泉路,甚至在她离世之后,很多人都慢慢地淡忘她!   “说白了,就是你对她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没什么好自责的,长如也不需要你特别的去怀念或者记得,她是个坚强而懂事的姑娘,她不需要别人的施舍,即使一个人,她也能走得坚强!”   卫长安轻声说着话,其实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这番话是在安慰杨琪,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过了半晌,杨琪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似乎真的明白过来的样子。   “吱呀——”门再次被推开了,两个人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身穿着黑色锦衣的沈铉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们,最终冰冷的视线停留在杨琪的身上,好像他对卫长安做出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一般。   “六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第125章 祸害他人   杨琪一个嘴快,就说出这句话来了。明明他的眼神之中还带着惊诧和呆愣,但是这句话却是控制不住,几乎是生理反应的脱口而出。   他说完之后,就预感到不好,很想给自己两巴掌。主要还是他现在见到沈铉,就有些发怵。总觉得六殿下一出现,他原本面对卫长安的时候,那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持平局面,更会被打破,他更加沦为劣势。   好像面对他们二人,他就自然而然地变成劣等生物一般,只有任人宰割的局面。   “怎么,这地方是我开的,我还不能来了?”果然沈铉甩过去一个不爽的眼刀,就直接拉着卫长安的手腕走了进去。   杨琪在外面稍微站了站,他害怕自己一个脑子抽筋,再去往刀口上撞,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等到他酝酿好情绪,确定自己不会胡说八道,而且酒醉的精神已经完全清醒了之后,才慢慢地走进去。   但是他刚坐下来,就发现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已经不一样。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声音不算压得特别小,不过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说话,就差当着他的面儿花前月下了。   “你怎么下巴又尖了,是不是最近没有吃好睡好?”沈铉边说边用手碰了碰她的脸,神情里带着几分心疼的神色。   卫长安摇了摇头,那边杨琪的目光太过炽烈,她不好意思跟沈铉继续亲密下去,立刻抓住他的手指,不让他这么说话。   沈铉似乎也发现了,丢了个冷漠的眼神过去,杨琪就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没出息的发软了。没法子,前几次交锋的时候,他是受够了六殿下对他的虐待了,特别是之前有一回六殿下直接踹着他,让他翻跟头开门,这是他终身难忘的经历,所以他现在下意识地就往后缩。   “那什么,我下去等啊!长安,我还有话没说完,别忘了我交代你找仙女的事儿啊!”   他临走之前,还念念不忘让卫长安给他找妻子的事儿。当然他现在都承认了,他是在找仙女!   他原本还想在叮嘱几句,不过六殿下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冷厉的眼神再次扫射过来,他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说就退了出去。   “你干嘛对他那么凶,长如去了,他心里头也有些不好受。不过看到了生死,他倒是参透了些道理,知道好好做个人,而不是继续鬼混下去当个纨绔子弟了!”   卫长安看着他退出去了,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不由得轻声对沈铉说道。脸上露出几分莞尔的笑意,她是完全不记得当时杨琪被沈铉虐的有多惨了,只以为是六殿下没个好脸色,杨琪才乖乖退出去的。   她说话的时候,手指就在他的面前晃动着,沈铉原本是跟她一样轻松的神情,轻勾着嘴唇在笑。结果一下子看到她莹白的指尖上,有几个小红点,当下就眸光一暗,立刻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将她的手背摊开在自己的手掌上,仔细地观察。   发现卫长安的五根手指指尖上满是小红点,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甚至偶尔手指上也有,另外一只手摊开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惨状。   “十指连心,你就不疼吗?”憋了半晌,他才问出这一句。   卫长安之前还有些觉得学习刺绣有什么用,甚至心底有些委屈,结果听到他这一句之后,所有的抱怨和无奈都消散了,只有满心的慰贴。   她收起了手掌,不让他看到上面针扎过后留下的痕迹,只是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不疼啊,姑娘家学习刺绣都要这样啊。以后你身上穿的衣裳,用的锦帕,甚至鞋子,我都要会做啊!不然要是其他女人做了这些精细的东西,把你给勾走了,那我可如何是好?”   沈铉听她这么说,心里头的不满稍微减少了些,但是对于要她刺绣这事儿,还是十分不满。   两个人就坐在这里腻歪着,其实真正重要的事儿一件没有。   “以后不用费力学了,我是娶六皇子妃回去,又不是娶了个绣娘回家,不用学这东西!”沈铉最终还是给她瞎了死命令,甚至还把青纸叫了进来,仔细地叮嘱了一遍。   直到卫长安亲自去哄他,沈铉才消停下来。青纸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拿着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心里不停地嘀咕着。   六殿下这要求也忒高了,他一个在外院伺候的小厮,怎么可能管得了大姑娘的事情!自从卫长安的女儿身恢复之后,她完全搬去了后院,除非偶尔能够扮作男儿出门,否则他们这些小厮,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卫长安,更何况还要阻止她学习刺绣。   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发现六殿下自从跟大姑娘凑在一起,每次讲甜言蜜语的时候,那两人基本上就没有正常的思维方式了!   青纸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门外候着的内监,两个人眼神对视交流了一下。心中都涌起一阵无奈。   那傻蛋给你添麻烦了!   呵呵,没有!   “杨琪要找什么仙女?”沈铉想起之前杨琪临走时说的话,不由得问了一句。   卫长安把杨琪的要求说了一遍,还低声道:“殿下留下暗卫在这里守着就是好,我只会他打杨琪就打了。”   沈铉稍微放下心来,听到卫长安夸他的人好用,不由得眉头一挑,显然还算是满意。   躲在暗处守卫的暗卫,听到这一句夸奖,差点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看着沈铉没有追问,相反还要给他们赏赐的那张脸,顿时心底更加坚信了一个想法。   果然他方才听见杨琪诋毁卫长安的时候,就狠狠地打过去,而诋毁六皇子的时候,就当没听见。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对了,以后首要的就是保护好六皇子妃,其余的无所谓。   杨琪在底下没敢再喝酒,只是点了两位美人,说说话摸摸手熬时间。他是真的还有话跟卫长安说,方才卫长安安慰他的那些话,他觉得都听到心里去了,就差一点点的火候,就能彻底把他拉出来,所以他要继续等下去。   但是他还是太天真的,一直等到华灯初上,外面天色都晚了,依然没瞧见人影。   “你们先下去吧!”杨琪挥开她们,在屋子里踌躇地转了两圈。   他之前早就想上去找人问问了,但是碍于六皇子在那里,他不敢去。他身边的小厮也都不知道那个地方,毕竟要保密。   最后他实在等不了了,硬着头皮上去,站在门口还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长安啊,时间不早了,你该回侯府了。回去之前,先跟我说两句话啊!”   卫长安现在已经恢复了女儿身,卫侯府对她看管得严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现在的提醒也是必要的,免得跟六皇子在一起之后,卫长安身边的人又不敢提醒,最后耽搁了时间,这恶人也只有他来做了。   可惜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最终他耐着性子推开了门,结果里面空无一人。   看着收拾干净的小桌子,茶水糕点都被撤下去了,他就知道这群人肯定早就走了,却根本没有通知他!   恐怕卫长安早就把他忘到脚后跟去了!   “什么人啊!这一对凑一起也真是对了,不要祸害别人!我好好一风流倜傥美少年,竟然就如此欺骗我的感情!让我白等了一天,招呼都不打就走人了!明明是我请来的人,怎么最后让他们风花雪月了,我是不是傻啊!卫长安,你欺人太甚了,我一定要找人治治你,什么毛病——”   杨琪在屋子里气得跳脚,心里憋了一口血,就想发泄出。他气得脸色都白了,显然十分想骂人。   可惜他又不敢骂,卫长安是个姑娘家,又是他关系最好的,恶毒的话舍不得往她身上丢。至于六皇子,呵呵,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可惜,还不等他发牢骚完毕,他的手腕上再次传来一阵剧痛,房间里又是一声声哀嚎的声音,显然是杨琪被打得痛了。   他都忘了,这里是六殿下的地盘,留下了暗卫,所以是专门用来打他的吗?   同一个地方三次被打中,他觉得这只手有可能会废掉!最终他灰溜溜地离开了,心里产生了无数气急败坏的咒骂,当然一个字都不敢喊出口,只能在心底骂骂了。   “我有时间就来找你,晚上歇息之前,街道上还是挺热闹的。等更鼓敲了,就没多少人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安静地游街,也不怕有人发现了。”   这回还是沈铉送她回来的,因为是拿了杨琪的帖子出去的,所以她不敢真的在外面待上太久的时间,否则许氏又要念叨了。   两个人又依依惜别了一下,沈铉还跟她说下次什么时候来接她。因为到了卫侯府的门口,他不方便露面,就只能撩起车帘,看着她进了卫侯府的大门,才让马车驾走。   看着府内静悄悄的,一切如常,卫长安轻舒了一口气,就怕出什么事儿,结果她不在府上,到时候就要露馅了。   “六殿下送你回来的?玩儿得开心吗?”一道略显沧桑而熟悉得声音传来,卫长安猛地停下了脚步。 ☆、第126章 棒打鸳鸯   卫长安转过身,就看到卫侯爷站在后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她当场就觉得冷汗下来了,卫侯爷这架势,分明就是在等她,而且脸色不算太好,好像就是在找她算账!   “祖父,杨琪最近心绪不好,我就去陪他散散心!”她干笑了两声,脑子里却是转得飞快。   卫侯爷一向不怎么管她的事儿,怎么这会子倒是等着她了,她暗自猜测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陪杨琪散这么久的心啊,最后还难分难舍啊?”   卫侯爷不吃她这一套,毕竟是武将出身,他这话说出来,就十分的不客气。   卫长安闹了个大红脸,就站在那里准备听他训斥。卫侯爷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没呵斥出口,长叹了一口,挥手让她回去。   “回去吧,都快出嫁了,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祖父帮你看着。”卫侯爷终究没有说什么重话。   卫长安也轻舒了一口气,立刻小跑着回去了。她心底还在庆幸卫侯爷没有追究她,实际上直等到一个多月之后,她才领会到卫侯爷那句“祖父帮你看着”是什么意思。   因为上次有卫侯爷堵住她,卫长安不敢再造次,躲在后院里安心地准备嫁妆。这些枕头套上面的鸳鸯戏水,她一律都不上手的,看着觉得精致秀美,但是当许氏拿着一个绣帕上的图案,对她将绣制的过程时,她就开始觉得头晕眼花。   “我的好姑娘啊,你好歹死记硬背上上心,这种图案在我眼里,哪是鸳鸯戏水,分明是鸭子划水的级别。你都撅着眼晕,那真的到讲鸳鸯戏水的时候,你可怎么办!”许氏咬着牙说道,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拧碎了。   暗自也是着急上火,她自己在刺绣上面几乎是一点就透,偏偏到了卫长安这里,好说歹说就是不行。她都怀疑,卫长安所有的才能都长到武学才学上,说不准天生就该当个男儿,而不该因为一根绣花针,愁断了肠。   卫长安被她念叨的头晕眼花,看着许氏着急上火的模样,也只得强打起精神听着,心里着急得很。   只是暗恨这半年的备嫁时间太长,恨不得明日就戴上盖头上了花轿去六皇子府得了。   “殿下,府邸已经建完了,您意下如何?”   沈铉刚从六皇子府出来,一旁的内监就已经迎了上来,他询问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   “不错。”沈铉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比较缓和,显然对这座府邸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踏上马车的时候,猛然对前面的车夫说:“今儿不回宫了,稍晚一点儿去卫侯府接人。”   沈铉说了这么一句话,周围从侍卫、内监再到车夫,没有一个感到奇怪的,都点头应承下来。   心里盘算着今儿晚上一定要表现好,让未来的六皇子妃注意到自己,最好夸上几句,这样六皇子就会赏赐他们。   每个人心思各异,但是都强打起精神来,准备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卫长安。   “这位小兄弟,能否请大姑娘出来一下?”   等到了卫侯府后门的时候,那个小内监轻车熟路地走到看门的小厮面前,掏出一把钱递过去。   那个小厮接住钱的时候,脸色有些怪异,不过晚上没什么光亮,小内监并没有瞧出什么一样来。小厮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一溜烟跑了进去。   不过他没有往后院递信,而是跑去了前院传消息。   所以当沈铉下车准备接人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卫长安,而是老当益壮的卫侯爷。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沈铉先是发愣,紧接着是震惊,最后虽然勉强恢复了冷静,但是眼神也不停地往方才传话的小厮身上瞥,心底暗恨。   “殿下三番两次夜访卫侯府,所为何事?”卫侯爷脸上的神色基本上没变过,岿然不动地挡在门口,像是尊雕塑一般。   沈铉被他堵得,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要是人都能猜到他来卫侯府是干什么的,总之不是为了见卫侯爷来的,但是他又不能挑明了。   “只是想来看一看赫赫战功的武将,住的地方是怎样的?因为六皇子府刚刚建好,里面还有要修整的地方,所以想来瞧一瞧,按照这其中的摆设摆一摆,说不定也能光耀门楣!”   沈铉不慌不忙地说了几句,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偏偏这话说得还挺漂亮的。   卫侯爷轻轻勾起唇角,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谁大半夜来看人家宅子长什么样儿,这眼睛又不会夜里发光,怎么可能瞧得清楚。   不过看在六皇子夸赞了他一通的份上,卫侯爷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下来。   “真是不巧,这天色已晚,只怕殿下要扫兴而归了,园子里没有灯笼照着,再美的摆设也瞧不出花来!”卫侯爷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想真的十分歉意地说道。   沈铉脸色微沉,他看着卫侯爷,似乎在心底掂量着,现在他进去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不过卫侯爷依然没有让开,也没给什么好脸色,沈铉就知道他这回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不知道卫侯爷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过来瞧一瞧卫侯府的摆设?”沈铉轻声问了一句,他直直地看着卫侯爷,声音也压得有些低,似乎蕴含了几分气势。   周围的下人全部低着头,没有一个敢抬起头看他们二位的。   这两位明明说什么话都是正常的语调,丝毫没有争锋相对的意思,但是这几个下人就是从这稀疏平常的语气之中,感受到了几分不自在的意思。   卫侯爷听出了他暗含的意思,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道:“殿下想来看摆设啊,您一个外男恐怕不太方便。等到正式能拜访卫侯府的时候,自然可以。当然如果您拿个帖子来,说要看园子,老臣自然带您去看。只是想看其他的,那是坚决不可能了!”   卫侯爷的声音压低了之后,越发带着几分沧桑的意味。不过气势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态度也十分坚决,说不让看就不让看。   沈铉的呼吸一滞,他知道这个老头子是下定了决心,要棒打鸳鸯了!他暗自捏紧了拳头,心底产生了几分恼怒,却又不能随便地发脾气。眼前这位可是卫长安的祖父,以后也会是他的长辈。   “殿下不用着急,合适的时机做合适的事情,现在不宜见面太多。况且八月份也不远了,我们卫家人对环境都不怎么挑的,你按着自己的心愿做出来的,她必定是喜欢的!”   似乎察觉到了沈铉的不高兴,卫侯爷的语气放缓了不少,像是在安慰他一般。即使他最后一句话里面那个“她”没有标明究竟是谁,但是听到的人都已经猜到了。   “送客!”卫侯爷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见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直接摆了摆手,喊出这两个字。   沈铉还有些发愣,却见卫侯爷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不过他没走几步,就用脚尖挑起地上的长棍子,就在那里开始虎虎生风地耍起长棍来。   “啪啪——”棍子打到地上,不是发出这种脆响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响亮。   那个小内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暗自想着这棍子要是打到自己身上,是不是骨头都得被打断了。   卫侯爷旁若无人的挥舞着棍子,沈铉站在那里看了片刻,面色微沉,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他知道,卫侯爷此举分明就是一箭双雕。第一是在以这种态度,告诉沈铉。卫侯爷武艺了得,会整个人来当卫侯府的门神,沈铉休想再在成亲之前,将卫长安接走。另一点就是谁都知道卫侯爷成了武痴,脑子都不灵光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总得做出个样子给某些人看!   马车摇摇晃晃地离开,卫侯府门前空空如也,像是没有任何人来过一般。倒是卫侯爷耍完棍子就练剑,一直持续到大半夜,将他这武痴的身份扮演得十分到位。   卫长安当日临睡之前,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知道第二日一早,青菊传了几句话,卫长安才了解了一些。   “你确定殿下来了,却被祖父堵在门外了?”卫长安听到她说的模模糊糊的,眉头轻轻蹙起,不由得低声询问了一句。   青菊的脸上闪过几分焦急的神色,低声道:“奴婢也不敢确定,是青纸悄悄找了奴婢说的。昨儿晚上,的确是后门那边有动静,从看门那里打听来殿下来了,后来侯爷练了大半宿的武艺,这是门房那些人都晓得的。他们这些人都不准出去,所以他也没瞧见殿下的身影,就不敢肯定了!”   卫长安紧蹙着眉头,她挥了挥手,让青菊下去,心底却隐隐有了猜测。祖父在门房那边练了大半宿的武艺,这本来就不合常理,估摸着殿下昨晚上十有*是来了,而祖父也兑现了那句,一切有他看着。   “最近说话做事儿都注意些,别让人抓住把柄,我恐怕要被禁足了!”卫长安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冲着身后几个大丫鬟吩咐道。   那几个人都是愣了一下,纷纷应承了下来。 ☆、第127章 斗智斗勇   不是卫长安小题大做,而是她知道卫侯爷真的是要遏制她和沈铉在成亲之前见面,虽说卫侯爷这样硬来,可能会引起他们心底一些不快,不过卫长安知道,这也是为了他们着想。   她不会天真地认为,有了皇上下旨赐婚,她和沈铉的亲事就高枕无忧了。相反即使婚期定下来,依然有可能被破坏掉。   只是因为沈铉来接她,分明两个人都知晓此举不妥,但就是控制不住。现在有卫侯爷拘着,索性就好好待在府中。   正如她所料想的,卫侯爷当真是管起了卫长安院子的事情,当然他没有直接插手,而是告诉了许氏,加强了对她院子的监管。   沈铉跟她当真成了苦命鸳鸯,什么口信儿都传递不出去,人也出不去。   原本不觉得什么,但是忽然就这样像是失去卫长安的消息一样,沈铉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暴躁。明明知道她在卫侯府里很安全,不会出现任何差错,但是他就是觉得不安心,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稳,仿佛一闭上眼睛,心里就空落落的。   “让你们找杨琪,人找到没?”   沈铉焦躁地在厅内来回地走动着,他脸上的表情带着山雨欲来的态势。   “回殿下的话,杨大公子已经请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小内监低着头,轻声地通禀着。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将头埋进胸膛里不拿出来,六殿下这几日实在是太吓人了,几乎让人难以靠近。   杨琪进来的时候,沈铉已经收起了周身那种急躁的神色,冷着脸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十分镇定。   倒是杨琪愁眉苦脸的,他是被人推着进来的,看起来一脸的不情愿,显然是被人硬请过来的。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派人知会一声便是了,何必跟我动粗呢?我这手被暗卫用石子一连打了三回,到现在都不能握笔,五殿下问话的时候,我只能装傻充愣地说是被狗咬了啊!”   杨琪苦着一张脸,痛苦地捂着自己一只手腕,完全是害怕地看向六皇子,似乎生怕他又要对自己做什么一般。   沈铉原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现在听他在这边抱怨,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施舍一般地看了他一下。   杨琪今儿穿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衣,前几日的颓靡一扫而空,再次恢复了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显然最近过得有滋有味的。   除了他故作柔弱地皱着一张脸,其余的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问题。反而觉得之前卫长如离开之后,他那稍微瘦下去的身材,再次壮实了不少。   沈铉瞧见他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你上回给卫侯府写了帖子,把长安约了出来。这回再写一张,让她出来!”沈铉也没有拐弯抹角的,直接给他下达了命令。   杨琪先是一愣,转而立刻摆手道:“我不要见长安啦,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吃得好睡得香,找仙女这事儿缓缓也不急。反正我年纪也不算大,再玩儿上几年也无所谓。殿下,您说是不是?男人就要有这样挥斥方遒的气度……”   杨琪说得头头是道,他边说还边看向沈铉,最后几句分明带着几分别的意味。   不过他还没说完,沈铉就猛地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闷响,将他未说完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少跟我说这些废话,准备纸笔给他!”沈铉根本不准备让他装蒜下去。   听得他的吩咐,立刻就有人捧着纸笔送上来。一旁的两个侍卫也凑近了些,分明是硬逼着杨琪,也要让他写出邀请卫长安出门的帖子来。   杨琪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早就翻了无数个白眼。他就知道,六殿下现在想见卫长安,但是卫侯爷不让。   那两人倒是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好像是牛郎织女似的,他就是拿鹊桥,每天都得任劳任怨。   无论心底再有多少不满的抗议,他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一边低声抱怨着自己的手腕被石子打肿了,一边写好了一张帖子。   那上面的字迹还没干,就已经被等在一旁的小内监抢了过去,仔细地吹干立刻交给侍卫,几乎是飞似的冲了出去。   卫侯府那边给的结果很快,大姑娘要在家备嫁,没时间听杨大公子说故事,也没时间见面。以后就不要联系了!   回话的侍卫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声音也不像平时那么爽利,似乎是怕沈铉一个不满意,立刻踹上一脚泄气一般。   一听这坚决的拒绝口气,就能猜到肯定又是卫侯爷出场了,不用说,六殿下无论用什么方法,在成亲之前都别想见到卫长安了。   “殿下,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啊!”杨琪看着沈铉越发变得阴沉的脸色,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总觉得小命堪忧,想着走为上策。   “去吧,送客。”沈铉倒是没有发火,只是倚靠在椅子上,原本挺直的脊背都弯曲了下来。   卫侯府里面,这封帖子是直接被送到卫侯爷的案上的,卫长安连帖子的影子都没瞧见。   “看样子还是我太纵容长安了,即使恢复了女儿身,她还是这般来去自如。来人啊,让大儿媳给长安好好说说,当个姑娘家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卫侯爷正在练字,手中的毛笔放下的时候,那张宣纸上尽是狂草的字体,即使是旁边认得字的小厮,偷偷瞧了一眼,也没有认出几个字。   卫长安原本还想派人打探一二,结果消息没有问来,倒是把许氏迎来了。许氏不愧是卫侯爷信任的大儿媳,对待如何当一个知礼的姑娘,有一箩筐的话要说。   “长安,姑娘家要瘦弱一些,弱势一点儿,你不能主意比夫君还多,底气比男人还硬,那样是不讨喜的……”   许氏的声音很温柔,娓娓道来,颇有谆谆善诱的意味。可惜她所说的话,卫长安当真是一句都不想听。   明明卫长安有些心不在焉,但是许氏却是劲头十足,像是把这欠缺了十多年的教育,一夜之间都要补足一般。除了偶尔喝两口水,许氏的嘴巴基本上停不下来,一股脑说出来都往卫长安的耳朵里塞。   “娘,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们说点别的行不行?我保证嫁人以后,不会像个男儿一样,肯定会做一个合格的皇子妃。”卫长安听得昏昏欲睡,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还像个男人一样。   许氏看见她如此保证,心里稍定。觉得自己说的也够多了,看了看有些不耐烦的卫长安,眨了眨眼睛,像是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娘跟你说一个秘密啊。”许氏的脸上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模样,她凑近了卫长安,轻声说道。   卫长安昏昏欲睡的脑袋,因为这句话,总算是稍微清醒些了。她抬起头看向许氏,似乎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娘跟你爹的感情一直很好,即使没有儿子,也不见他找什么妖精女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许氏见卫长安没有表现出那种迫不及待的样子,似乎心里头有些不满意,不由得卖起了关子。   卫长安轻轻笑开了,装作十分好奇的模样。她倒是想听听许氏能说出什么来,大老爷原本在女色方面就比较正直,而且可能是受够了明姨娘给卫侯府,带来的这样恶劣影响,所以他坚决不碰妾,就算通房都很少。   不过许氏认为自己有秘密法宝,卫长安不妨来听一听。因为卫侯爷疼宠许氏,也是有目共睹的,说不准就真的有秘密武器。   “娘,你快说吧!”她装作很好奇的模样,甚至还扯了扯许氏的衣袖,努力摆出一副娇憨的模样。   许氏得意地一笑,再次凑近了卫长安,低声道:“其实是这样的,你爹最听不得我哭了。每回我要是想什么事情,他不答应,我只要哭上几回,他准同意了!”   许氏说完之后,还冲着卫长安眨了眨眼睛,明显就是一副炫耀显摆的意思。   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了。这叫什么秘密法宝,哪怕许氏对着她哭上几回,她这女儿也是二话不说就会同意的,一般人谁受得了啊!   “这法子好吧?娘告诉你啊,哭也是有很多种,你不要瞧不起这法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哭在头一遭,咱争取第一个法子就拿下六殿下!之前宁国公夫人也曾在我面前哭,我瞧着形如泼妇,女人哭要比笑还要美,那才能让人心疼……”   许氏当真拉着卫长安的手,开始言传身教起如何哭了,也不管卫长安的脸上摆出多么不愿意的神色,她就是讲得津津有味。偶尔还掏出衣袖里的锦帕,按着眼角给她亲身示范。   经过许氏滔滔不绝的讲述,卫长安也完全见识到了许氏当真是把哭这种方法,当成正经事儿来研究的,而且那眼泪说来就来,比井里的水还要充足。   “你别光发呆不说话啊,来跟着娘哭一哭!”许氏见她半天不给个反应,立刻就急了,推了她一把。   卫长安看着许氏泛红的眼眶,的确是心头梗住了。她的确想哭,为何要想不开触怒祖父,早知道在府上乖乖的哪里都不去,也不用糟这个罪了! ☆、第128章 成亲之前   第二日,许氏见完各个管事儿之后,就兴冲冲地来找卫长安。她昨儿哭的教学才进行到一半,就被卫长安给糊弄过去了,今儿说什么都得把这法子交完了,她才能放心。   没想到留守的丫鬟告诉她,大姑娘去了侯爷那里,估摸着会在那里留饭。   若是去了别的地方,许氏还可能去凑热闹,但是到了卫侯爷那里,许氏就只有躲得份儿了。没法子,她这种软弱的性子,最害怕的就是像公公那样的武将,即使什么都不做,身上似乎都带了几分杀气。   卫长安在卫侯爷面前,充分地展示了一下昨儿许氏的教导成果。还没表演完,就被卫侯爷勒令停止了。   卫长安用帕子捂着脸,用力地揉了一下眼角,让自己的眼角看起来泛红,好像是刚哭过一样。   她将帕子取下来一点,露出那双泛红的眼眶,低声道:“祖父,这是怎么了?我才刚哭了一半啊,虽然我才学了大半天,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学的,先等我哭完这一次再说吧!”   她说完之后,拿起帕子盖住脸,似乎又准备哭。只是她的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卫侯爷给制止了。   “行了行了,家里长辈都好好的,你娘教你怎么哭做甚?”   卫侯爷原本正龙飞凤舞地写字,因为前几日看破了六皇子用帖子把卫长安骗出去,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没想到他这嫡亲的孙女就到他这里来哭了。   真是的,让他不要多想都难,好像她是替六殿下报仇似的!   卫长安甩了甩帕子,低声道:“不怪娘,是我没学好,也浪费了祖父的一片心意。祖父说好了要让我娘教我如何当好一个姑娘家,这会哭会撒娇应该是头一个重要的,我——”   卫侯爷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就觉得头疼,立刻抬起手来制止。   “行了,祖父明白你的意思,是我的错还不行吗?别哭了,让你娘也别教了,你就待在这后院里别出去就行,我不管你是看书绣花,还是舞刀弄枪!走走走,别在我面前碍眼!”   卫侯爷捏了捏发疼额角,连连摆手让卫长安出去。   卫长安刚离开卫侯爷的院子,手中的锦帕立刻就扔到了青菊的怀里,还有些嫌弃的模样,就连泛红的眼眶也恢复了正常。   刚才她酝酿了许久的情绪,才勉为其难地嚎出两嗓子,虽然十分丢脸,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即使她十分的不情愿,但是以她对许氏的了解。没有教会她哭的话,许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不让许氏每日来教她美人垂泪,她也只有使尽浑身解数,让卫侯爷对她哭感到厌烦,然后制止许氏。   想着卫长安离开时轻快的脚步,卫侯爷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似乎有些出神,过了许久才苦笑了一下。   “我何必这么执着,他们小辈儿就是这样不能沉稳下性子,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就让长安去祸害了沈家又如何,天潢贵胄也不过如此,沾染了七情六欲,就会变成了陌生人。只希望长安选的这位六殿下,能够始终如一,不要变成魔鬼禽兽!”   卫侯爷轻声呢喃了几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视线直直地看着那幅画,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着一幅画诉说他的心事儿。   沈铉之后又尝试过很多次,似乎跟卫侯爷杠上了一般,一定要找到法子,提前见卫长安一面。   可惜每次都被卫侯爷化解了,他这才明白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卫长安自从闹过那一场之后,在卫侯府的日子还是十分悠闲的。许氏得了卫侯爷的命令,连刺绣都不让她学了,每日备嫁的事情都有别人操心。   卫长安只要吃好睡好就行,为了进入六皇子府能够多带身边的人,许氏帮卫长安身边的丫头找了两户人家,青梅和青兰两个年纪稍大些,就让她们先行出嫁,之后能成为媳妇子跟着卫长安前去。   多了这两桩喜事儿,卫长安这才感觉忙得脚都不停。把青梅和青兰两人,一一找过来问话,先得问问是否满意人选,然后赏赐下去东西。   身边大丫鬟的人选缺了,自然要提人上来,还得让青竹和青菊二人先带着调/教一番,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试嫁衣看首饰,一点一点事无巨细全来了。卫长安感觉自己一睁眼就开始被人弄得团团转,等到歇下来的时候,往往已经准备休息了。   “姑娘,您再熬一熬,很快就好了。等您去了六皇子府,就自己当家做主了。前几日青菊教小丫头,奴婢看着心惊肉跳的,平时她自己都管不好,还怎么去教旁人。没成想啊,这人还是得多锻炼,她训起人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青竹看着卫长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得低声劝慰道。   卫长安听她这么说,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她在卫侯府里,基本上没有过几年正常姑娘家的生活,等到恢复了女儿身,就一直为了后院,为了亲事着急着,等亲事定下来又开始备嫁。   真正享受撒娇卖痴的时间,似乎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青竹姐姐又念叨我呢!我现在都懂事儿了,两位姐姐很快就回来伺候了,也就姑娘心性好,放了她们那么久的假。若不是姑娘成亲的日子快到了,估摸着还让她们在家呢!青梅姐和青兰姐都让奴婢来谢恩呢!”   青菊小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   鸡飞狗跳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夏天都快过去了。八月摇摇晃晃地来了,为了赶在中秋节前把六皇子妃娶进家门,礼官在六皇子的强烈要求下,就把这好日子定在了八月初五。   卫长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才猛地发现,只还剩三两天就到日子了。原本盼望着快点到的日子,等真正临近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心里有些发慌,怎么就这么快了。她就要穿上大红嫁衣,盖上红盖头,离开这个教养她将近十六年的家了。   “姑娘,青纸那边传话来,说是辽国公府又有人要不安生了。”等青菊扶着她上床的时候,忽然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   原本正在发呆的卫长安,听到这一句,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她的眉头紧紧皱起,下意识地转过头打量着青菊。   “是殿下派人送来的消息?”   青菊点了点头,早在主仆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青竹就把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   之前有一段时间,卫侯爷对卫长安与六殿下联系的事情,严防死守。连个口信都传不出去,后来沈铉挣扎了无数次,最终也无法冲破防线,只能放弃了。   哪里想到,卫侯爷那边倒是放松了些。送吃的送口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送带字的东西就不行,所以他们两人也不好说心里话,只能通过底下的人,传一些比较重要正经的事情。   至于我想你你想我这种互诉衷肠的事情,只能按捺住,等到洞房的时候,再好好说一说了。   “来得正好,我还准备等我成完亲了,那些人的注意力不在我的身上了,我一定要替长如报仇呢!辽国公府就按捺不住,自己急匆匆地往上冲了!长如陨了一条命,他们家自然也要拿命来还了!”   卫长安轻轻眯起了眼眸,她轻哼了一声,眼眸里闪过几分阴冷的光。   当初卫长如离世的时候,卫侯府隐而不发。四夫人哭完了,当日就求到了卫长安这边来。   她当时是应下了,只说一定会给四房一个交代。   因为辽芷的事情重新被提起来,原本因为婚期将至,万分紧张的卫长安,也把这份心慌丢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现在的她,脑海里琢磨的都是如何让辽芷付出代价。   为此,在几个下人的传递之下,越靠近婚期,卫长安和沈铉的联系反而越发紧密起来。   ***   “长安,你歇下了吗?”   成亲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许氏造访了她的院子。她问得小心翼翼的,让卫长安还有些发愣,不知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娘,我还没睡呢!”卫长安披散着青丝,正让人用牛角梳疏通了,手里拿着个装绢花的木匣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翻找着。   显然她还是有些紧张的,即使明日不止要成亲,她和沈铉还联手办了一场好戏,但是面对成亲时候的慌张,还是再次涌上心头。   明日,她就要告别姑娘家独自的生活,从此跟沈铉成为一对夫妇,从此荣辱与共。即使那个男人是她亲自挑的,甚至早就发誓了,要送他上青云,但是真的到了要一起生活的时候,她又难免会多想。   害怕自己再一次选择错了,恐怕没有让她重头来过的机会了。   “正好,娘也睡不着。今儿晚上我们娘俩一块儿睡,让守夜的丫头在外头候着!”   许氏看见她还坐在铜镜前,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脸上那明显放松的神色,让卫长安起了一丝疑惑。   直等到床铺收拾好了,那些丫鬟都退下的时候,许氏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紧张。   “长安,你知道洞房是怎么回事儿吗?” ☆、第129章 成亲之日(上)   还不等卫长安问出口,许氏就抛出了一个问题。卫长安看着许氏这样紧绷的状态,已经猜出了她接下来的想说的话了。   卫长安两世为人,当然是懂得如何洞房的。前世她要嫁给宁全峰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得十分匆忙,因为卫侯爷说宁国公府的人不是东西,许氏也被弄得六神无主,生怕卫长安不能嫁得良人,所以她每日提心吊胆的,更没有心情去教卫长安哭这些事情了。   连洞房的事情,还是身边的嬷嬷提醒,她才想起来的。哪里像今儿晚上,完全就是一副准备充分的模样。   许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知道,脸上的神色再次红了些。她把卫长安拉着躺在床上,张开了几次口都没好意思说出来,最后还是借助书册,稍微提点了几句。   “嫁为人妇,必定是要受些苦楚的。我当初嫁过来,还没有那么糟糕。你以后还要进宫见那些贵人,想必苦楚更多。如果实在承受不住,不妨派人送信回来,娘帮你筹谋一番!”   许氏轻声在她的耳边叮嘱着,卫长安原本惊慌的心绪也变得安静了不少。就在许氏这样轻轻柔柔的嗓音之下,她却像是听了催眠曲一般,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天还没亮,卫长安就被推醒了。许氏也已经起来了,早就出去开始安排了。卫长安觉得自己没有睡多久,但是精神却十分好,因为想着自己要成亲,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有专门被请过来的福婆替新娘子绞脸,细线在卫长安的脸上划过,将上面细小的绒毛全部都清除了。   周围一叠声都是美好的祝福,绞脸之后,立刻又有人替她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根银笋尽标齐。”福婆恭贺的声音熙熙攘攘地传到了耳朵里。   已经有相熟的女眷前来道贺,几乎所有人看到卫长安,嘴里都在说着吉利话。   红红的胭脂抹在脸上,满头青丝被盘起,一旁的凤冠和红盖头都已经准备好了,迎着光线,凤冠上的宝石熠熠生辉,就连盖头上用金丝银线绣成的鸳鸯戏水,都是栩栩如生,像是随时要飞起来一般。   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更甚,卫长安却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之前所谓得紧张早就不见了踪影。她现在心底在琢磨别的事情,青菊偶尔揍上去,低声在她的耳边说什么。   旁人以为是这小丫头在安慰姑娘,她每次说完什么话,卫长安总是能露出笑容,也难怪外人会误会。实际上青菊只是把她打探到的事情跟卫长安汇报,并没有说什么其他多余的话。   “好的,你先不用理会了。”   卫长安点了点头,外头已经传来六皇子迎亲的声音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倒是想看看那些人究竟要做什么妖。   卫侯府没有男儿,所以迎亲的时候,并没有闹太大的阵仗,六皇子就成功把卫长安请了出来。   “哎哟,六皇子必定是会疼人的,看花费了多少心思。”   “这撒的是金豆子?”   街道两旁俱是吵吵嚷嚷看热闹的声音,忽然一个人惊呼了一声,紧接着那些百姓就顾不得争吵了,开始弯腰捡起地上的金豆子。   一个个手上的动作都飞快,还有眼睛尖的小孩子,就巴巴地跟在喜婆或者挎着篮子的小丫鬟们身后,等着她们一扬手,就跟在身后抢那些金豆子。   “人家这六皇子妃身份可不一般,在京都贵女之中那绝对是头名。当做男儿养的,不说琴棋书画,就连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日后绝对是一等一的。任哪一个贵女都比不上她!”   “就是就是,看看着十里红妆。原本以为之前的二皇子妃出嫁,已经是让人大饱眼福了,现在这位六皇子妃更是要稳压一头呢!”   “秦王府毕竟还有男儿,卫侯府的大房可就这一位姑娘,连个哥儿都没有。这大房的好东西肯定都是给她带走的,啧啧,娶到这位天仙一样的人物,六皇子也绝对不吃亏!”   “天生的富贵命啊!”   熙熙攘攘的讨论之中,卫长安坐在花轿里被人抬着,总能听到她想要听的话。除了一直在叫嚷着抢金豆子的人,一大片都是对她和六皇子的歌功颂德。   在众人的口中,卫长安完全成了大度大方又不同寻常的贵女,甚至还有几个胆子大的,都在嘀咕着连当朝公主恐怕都比不了她的势力。毕竟卫侯府大房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听到这些快要把她捧上天的夸赞,卫长安并没有多高兴,相反她一直冷着脸。   火红的盖头盖在头上,她满目接触到的都是通红一片,心底的喜庆情绪却是减少了几分。   她可还记得前世,当宁全峰和周玉玲成亲的时候,那些人也是在捡金豆子,不过却是把卫长安批得一无是处。   那个时候她可不是贵女中的独一份,因为之前曾经女扮男装,还曾经被无数人嫌弃的理由,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她与众不同的理由。   悠悠众口,当真说变就变。   卫长安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是当花轿停下。她在喜娘的搀扶之下,跨过火盆,一段柔软的红绸塞到她的手里时,她的心绪一下子就平和了不少。   今日是她和沈铉的大婚之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宁全峰也好,周玉玲也罢,这些人都不会再成为她的绊脚石,因为她已经嫁给了沈铉,成了六皇子妃,以后还会有更高的位置等着她爬上去。   手里的红绸忽然被人用力地拽了两下,似乎是沈铉在安抚她。被红盖头遮住脸的卫长安,不由得扯着唇角笑了,同样扯了两下红绸,当作回应。   沈铉一身红色的喜服,头上的金冠,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要晃晕人的眼睛一般。   从卫长安被喜娘扶着下来之后,他的视线就一直盯在她的身上,根本移不开。   自从卫侯爷阻隔他们两人见面,当真是在备嫁期间,两个人一眼都没有瞧见。沈铉感觉自己心底想见她的欲/望,就像是生命力旺盛的杂草一般,只不过半年时间,已经长得漫山遍野。   眼睛一闭,都是卫长安的身影。   虽然隔着红盖头,但是他的心底已经在幻想,今日成为他新娘的卫长安,究竟是什么模样。   “一拜天地!”礼官高亢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同时弯腰跪地,拜天拜地,感谢天地开眼,让我们彼此重遇,并且走到一起。   “二拜高堂!”   高堂在上,无论以后会经历怎样的争斗和不满,依然感谢父母给予你生命,所以才能够遇到彼此。   “夫妻对拜!”   卫长安被喜娘搀扶着,与沈铉面对面,慢慢地俯身对拜。从此我们是夫妻,从此我们生死与共,共享一切。   “送入洞房——”礼官终于说出这最后一道程序,卫长安轻舒了一口气。她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已经感觉到左手被人牵住了。   那人的手掌十分宽大温暖,甚至还散发着她所熟悉的滚烫感。她紧了紧手指,两个人的姿势就变成了十指紧扣。   六皇子如此迅速的动作,就与六皇子妃手拉手了,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往新房里面走,着实惊呆了一众人。   特别是离得近的礼官,几乎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两人亲密的姿势。暗想着不知道这样迫不及待的举动,是否合规据。   不过还不等他想清楚,一对新人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那速度绝对快。   卫长安被扶到床前坐下,喜娘开始说一些吉祥话。一旁的丫鬟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摆放着一杆喜称,金光闪闪的。   “殿下,该挑喜帕了。”一旁的喜娘提醒了一句。   沈铉站起身来,暂时地松开了卫长安的手,他似乎有些紧张,不时地松开握紧自己的手。   直到他轻吸了一口气,似乎心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才拿起喜称,小心翼翼地勾到了红盖头,一点点将盖头从卫长安的头上挑落。   没了喜帕的遮掩,卫长安的脸完全露了出来。新娘子脸上的打扮都差不多,抹了厚厚的一层粉,脸上的胭脂也是红红的两坨,看起来都有些遮盖了原本的面容。   不过哪怕是这样略显怪异的妆容,落在沈铉的眼里,都觉得卫长安是貌若天仙。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卫长安的眼睛里不再只有满目的红,颇有一番重见天日的感觉。   一旁的喜娘还在一叠声地说着吉祥话,暗自揣测着这新娘子估摸着又得害羞了,每一次新郎官挑完喜帕,那些新娘子大多数都是低着头,偶尔有几个胆大的,只是偷偷瞄上几眼,又很快垂下头去。   不过很显然,那些害羞的新娘子里面,绝对不包括卫长安。   这位新娘子大大方方地抬起头,冲着沈铉笑了笑。甚至还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男人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上面跟她的喜服一样,绣着龙凤呈祥,熠熠生辉。   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英姿挺拔。即使平日里瞧着颇为严肃冷冽的眉眼,今日都带着几分柔和温软,甚至也显得他的脸色微微泛红,不像个清冽的上位者,倒是个公子哥儿。 ☆、第130章 成亲之日(中)   “怎么了?”沈铉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虽然她这样看着她,自己的心底感到很欢喜。   “很好。”卫长安听见他略显沙哑的嗓音,不由得笑嘻嘻地说道,脸上的妆容虽然遮住了她原本的表情,但是沈铉就是觉得开心。   六殿下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显得温柔了下来,他将喜称扔到了一边,抬起手来就摸到了她的耳垂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调皮!”男人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笑意。   他明白她所说的很好是什么意思,其实是在夸他穿这身喜服很好,又或者是在说她对这门亲事感到很好。总之无论“很好”这两个字是在形容什么,卫长安都成功地愉悦到了沈铉。   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喜娘和一旁伺候的丫鬟宫女们都惊呆了。进入洞房之后,的确气氛会比较热闹,但是人家都是喜娘和凑热闹的人,把气氛弄得十分热烈,哪里有喜娘还没张口,新婚夫妇就迫不及待地哄热气氛的。   当真是头一回见识到如此放得开夫妻,人家都害臊到不行的时候,这两位已经又摸又碰的,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蕊坐在一旁观礼,当真是如坐针毡。   那两人当众秀恩爱,她这个皇嫂按照规矩必须得观礼,皇室原本就血缘淡薄,子嗣凋零。五皇子没成亲,静妃娘娘更不可能出现在洞房里,今上跟静妃娘娘在被新人叩拜完之后,就直接回宫了,已经算是给了六皇子天大的恩赐。   所以算来算去,现在在这新房里的,就只有她这一个嫂子当做夫家人作陪。偏偏之前还传出她险些跟六皇子定亲的事儿,无论是哪一点儿,都够尴尬的。   卫长安一开始没料到秦蕊会在,等到掀了盖头,和六皇子说完这两句话,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别人。   “殿下,皇子妃,该喝交杯酒了。”   “手执银壶亮堂堂,红纸衔在嘴边上。我今用手来拔下,斟下美酒敬三光。”   喜娘边说着喜话边倒下两杯酒,一人一杯递给了两位新人。   “一杯酒先敬天,与天同寿;二杯酒敬地,与地同庚;三杯酒敬人间,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水长流!”   沈铉再次坐了下来,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脸上都带着笑意,无论近看远看都是一对璧人。   两人手执着酒杯,手臂纠缠着手臂,将酒杯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除了在仰头喝酒的那个瞬间,否则沈铉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卫长安的脸上,他似乎一刻都离不开卫长安一般,目光痴缠。   无论是卫长安本人,还是在一旁观看的旁人,都觉得六殿下这目光浓厚的根本化不开,像是要将卫长安包裹住一般。   秦蕊坐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倒不是嫉妒,也不是怨恨,只是终归有一根刺悬在那里。她曾经想要嫁得人,无论放弃什么都奢求不来他多看一眼,如今却对着另外一位女子甘之如饴,甚至放下身段,那种滋味绝对不好受。   “好,殿下将这饺子给皇子妃吃。”喜娘连连拍手,端过一个精致的瓷碗来,里面就放了一个大饺子。   这碗端过来之后,两个人瞧见里头的东西,就知道这要搞得是哪一出。不由得对视一笑,沈铉拿着筷子亲手夹起来递到她的嘴边。   卫长安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咬了一小口,里面的东西还是半生不熟的,却又不能吐,她只能闭着眼睛咽了下去。   “生不生?”低沉的嗓音传来,沈铉的脸上带着几分认真的神情,黝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卫长安被他这样注视着,总算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面色微红,低声道:“生!”   “好嘞!殿下和皇子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年年有余,岁岁平安……”喜娘这吉利话像是打开了匣子一般,不要钱地往外扔。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变得欢天喜地起来,甚至还鼓起掌来。   沈铉磨磨蹭蹭的,即使再怎么不愿意出去,时间也不早了。外头的人早就开始催着他出去喝酒,没法子,他看了一下卫长安,抬起手轻轻地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   “我去去就回,二嫂陪你聊聊。”沈铉冲着她额前的碎发吹了一口气,转过身冲着秦蕊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了。   喜娘得了赏赐,也就退下了。   秦蕊其实也想着离开的,但是看见卫长安坐在那里,她觉得不大好意思。而且沈铉临走之前曾说让她留在这里陪着卫长安说话,她就真的不太好走了。   “今儿累吗?之前我出嫁的时候,也是要这么多的步骤。”秦蕊轻柔地开了口,打破了周遭的沉默。   卫长安冲着她点了点头,也不怎么说话,只管冲着秦蕊笑。   秦蕊也没有多少话要说,她跟卫长安原本就不是很熟悉,外加卫长安现在看起来不是太想说话的模样,秦蕊原本就是郡主的地位,更不会那热脸贴冷屁股了,所以也就索性闭上了嘴巴。   明明是新房里,四处都张贴着双喜字,但是现在的气氛可谓尴尬十足。   青菊和青竹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无奈。姑娘这是怎么了?把二皇子妃晾在一边也不是事儿啊!   “六皇子妃,您是不是饿了?殿下吩咐奴婢们要伺候好您,这儿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糕点,都是热的。”   一旁穿着桃红色裙衫的大宫女,倒是眼珠子一转,轻声地打破了寂寞。   桌子上的确摆了几碟糕点,此刻正散发着甜糯的香气。卫长安一开始在发呆,还没有察觉到,经过她这么一提醒,倒是真的觉得自己腹中空空。   “二嫂要吃吗?今儿晚上辛苦你了。”卫长安坐到小桌子旁,将碟子朝秦蕊的身边推了推,脸上带上几分歉意的笑容,颇有些为方才的尴尬赔罪的意思。   秦蕊这时候倒是不好意思了,立刻摆手,跟卫长安说了几句,见她眉眼间露出几分倦色,也就不留在这里了,直接开口告辞了。   要她陪着卫长安说话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有旁人在,卫长安肯定还是不自在的。况且秦蕊真的没什么重要的话跟她说,若是寻常人家的嫂子,兴许还能指点一二长辈们的喜好,但是一旦变成了皇家,无论说长辈什么东西,都会变成忌讳。   等秦蕊离开了,卫长安立刻就让人来把她头上顶的凤冠给拆下来,发髻也散开了。青竹拿着牛角梳,慢条斯理地替她梳着青丝。   “皇子妃,殿下吩咐奴婢们把床上的瓜子桂圆这些东西都挑出来,您现在要吃些吗?”一旁的大宫女再次轻声请示道。   沈铉临走之前的确是吩咐了,但是这些宫女们以后还要听着卫长安的调遣,所以有这么一说,无非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卫长安轻轻地看了她一眼,这位桃红色宫装的宫女看起来年纪跟青竹差不多大,样貌不算特别出挑,从方才两处小事儿上来,就让卫长安对她的观感很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卫长安轻声地问了一句。   那个宫女立刻行礼:“奴婢紫雨,那位是紫雪。还有两位紫风和紫霜,现在留在宫中!”   被她提到名字的紫雪,也立刻过来行礼,这位看起来年纪更小一些,似乎比青菊还要小。不过眉眼间不见怯懦,也没有小姑娘家的欢腾,瞧起来倒是性子沉稳的。   卫长安默默地在心底念了一遍她们的名字,忽而扯着唇角笑了出来。   周围几个丫头愣了一下,不知道姑娘忽然笑什么。倒是一旁的紫雨明白了,冲着卫长安弯了弯腰,轻声道:“奴婢几个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后来听说皇子妃身边的几位姐姐的名字之后,就回来把奴婢们的名字改了。奴婢们谢皇子妃赐名。”   紫雨说完之后,青竹和青菊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意思。青竹她们四个都是青字辈儿的,用了梅兰竹菊。   六皇子知道后,回去就找了得用的四个大宫女改名字,也是用了颜色,紫字辈儿的,取了风霜雨雪。   “这是我身边的青竹和青菊,她们初来乍到,就要你们多提点了。”卫长安点了点头,只能说这宫里头出来的宫女,就是比侯府的丫鬟心思多,嘴巴都这么厉害。   这捧人的力度恰到好处,还不会显得谄媚。   青菊心里头有些不满,姑娘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不等她这边表现出来,外头就有人把紫雪叫了出去。   “皇子妃,殿下的身上被人泼了酒。侯府上西南角的院子里,丢了一位姑娘。殿下让您稍安勿躁!”   紫雪回来之后,就把那些小丫鬟都撵了下去,只剩下卫长安还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她凑近了卫长安,压低了声音说道。   方才还想着自己打探消息比较厉害的青菊,这会子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地方了,因为这位紫雪明显比她还厉害,而且看起来性子更沉稳,应该也比她更得用更讨喜!   卫长安微微一愣,她还在想卫侯府丢了一位姑娘,哪位姑娘会住在西南角,那边就是寸草不生的,没什么生气放杂物的地方。   结果再一想,就明白过来了。 ☆、第131章 成亲之日(下)   卫侯府的姑娘们都应该住在最好的院子里,许氏一向宅心仁厚,特别是对待本该娇养的姑娘家,一切的东西往往都是最好的。   但是的确是有那么一位特例,不是别人,正是被卫侯爷亲自发落的卫长娇。   如果不是紫雪特地说明了是西南角,卫长安都快把这个人忘记了。三房没落之后,卫长娇的消息几乎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再传出来,卫长安甚至以为她将永远地退出自己的生命,再也妨碍不到她,没想到又出来了。   “嗯,我明白了。她当真是好本事儿!”卫长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几个丫鬟都没有说话,其实卫长安这话说的不止是能跑出来的卫长娇,还有在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人。   外面吵吵嚷嚷的,卫长安坐在新房里面都听见了,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直到房门被推开了。   卫长安扭头看过去,就见到沈铉匆匆走了进来,紫雪眼皮子利索,立刻就把房门关好了。他的眉头轻轻蹙起,看样子事情发展得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怎么了,不顺利吗?”卫长安轻声问了一句。   卫长娇能从卫侯府逃出来,必定是里应外合的。她们也真会挑时间动手,卫长安成亲,正是侯府里最忙乱的时候,抽调人手帮忙也是很有可能的,就给卫长娇钻了空子,这其中很有可能三房也插手了。   “二哥被牵连到了,不过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想插手。”沈铉的身上是一件暗灰色的锦衣,大红色的喜服早就不知道弄哪里去了。   显然如果不是换了这不起眼的衣裳,他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能够脱身。   沈铉挥了挥手,这些丫鬟们就都行了一礼退下了。他走到卫长安的身边,一下子将她拦腰抱起,就放到自己的腿上,仔细地盯着她瞧。   卫长安被他这个猛然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紧接着看他眼睛不眨地盯着自己瞧,忽然有些不大好意思,就抬起双手去蒙他的眼睛。   “说正事儿呢!”卫长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轻笑着娇嗔道。   沈铉拉下她一只手,摊开她的掌心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又张开嘴巴慢吞吞地咬了几口。   “就是说正事儿啊,今儿最大的正事儿就是洞房。不过都被那些宵小之辈毁掉了,恐怕父皇那边得了消息,不会安生。”他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捧着她的手,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样,非常仔细认真地研究着。   他的动作太过小心翼翼,让卫长安都产生了几分错觉,认为自己是被捧在手心里一样。   卫长安缩回手,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低声道:“卫长娇能出来,是不是你也出了一份力,有我给你打掩护之后,你就肆无忌惮地在卫侯府作妖了啊!你说会处理好,结果把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到时候今上牵连到卫侯府,祖父若是知晓了,非得找你算账不可!”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控诉,之前沈铉曾经提醒过她,辽芷最近要有所动作。最后说是为了让卫长安专心备嫁,一切有他安排,并且借调了几个卫长安在侯府之中信任的下人。   虽然现在她还不明白事情的始末,但是似乎已经把卫侯府牵扯进去了,总之不是什么好兆头。卫长安颇有些无力,总感觉自己是引狼入室一般。   “不会的,只会牵连到三房。父皇自己做下的孽,这苦果当然是他一人吞下去。三房存在于卫侯府里,始终是个毒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爆发了,我要让父皇亲手把三房连根拔起,不留余地。至于辽国公府,就让他们跟二哥扯皮去!”   沈铉立刻跟她表明心迹,再三向她保证,绝对不会牵连到卫侯府其他人。   “这事儿毕竟是丑闻,如果是在我们成亲的时候传出去,毕竟不好听。今上——”   卫长安总是有所顾忌,主要是这件事情看样子闹得不会小,她没想到连二皇子都牵扯进来了,到时候今上如果要彻查,不知道会不会查的太深,连沈铉都被抓住了把柄。   只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差点叫出声来。因为沈铉低下头,一下子张开嘴巴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喜服已经被解开了,甚至沈铉的手直接伸了进去。   卫长安觉得咬在脖子上的力度,并不算小,微微有些疼又有些发麻。脖子本来就是个敏感的地方,她甚至能感觉到沈铉嘴巴里面的温度,十分灼热,像是要将她烫伤一般。   她不由得缩了缩,似乎想要远离沈铉,不过那人并不会让她如意。相反还伸出手来将她朝怀里拢了拢,直接用力地抱起她,就往床上走。   等男人终于松开口的时候,卫长安已经开始微微喘息了起来。   “现在是我们洞房的时刻,不要让那些事情扫兴了。一切等到明日,夫君必定会向娘子细细说来!”   沈铉已经有些情/动,他低着头看向卫长安的时候,眸光黝黑而深邃,像是一个漩涡一样,要把她深深地吸进去,又像是一把带着冷光的宝剑一般,只是这么随意地在她身上一扫,她就感觉此刻的自己像是没穿衣服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激动和热情所感染了,卫长安发现自己的情绪也有些不对劲儿,不由得打了个颤,却让沈铉变得更加激动起来。   他的身体覆在她的身上,她能感受到男人的体温和重量。卫长安原本纷乱的思绪全部退去,在男人极其热情像是要把她融化掉的热吻里面,她已经无法顾及到其他人,脑海里只有沈铉一个人。   红烛帐暖,被翻红浪,*一刻值千金。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外面就已经传来敲门声。   沈铉一下子就醒了,倒是卫长安昨儿太累,晚上又没休息好,就不怎么想动弹,即使听到有嘈杂的声音,也是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   “再等一等。”沈铉冲着外面喊了一句。   外面立刻就没有声音了,沈铉低下头看了看卫长安,她就睡在身边,轻闭着眼睛睡得很熟,似乎一丁点儿都不想起来。   沈铉知道昨儿晚上他闹得有点久,而且本来成亲就是体力活,她没有休息好,难免就不想起来。   “长安,起来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卫长安的脸,就跟昨儿晚上她戳他的时候一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同样又带着些许挑逗的意味。   可惜卫长安实在是累了,一丁点的反应都没给,依然闭着眼睛,睡得十分舒坦。   沈铉就这么锲而不舍地戳下去,终于卫长安动了动,却是将脸转向一边去,不再搭理他。   “长安,该起了。今儿要进宫谢恩。”他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说完这句之后,他还冲着卫长安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平时卫长安怕痒得很,肯定早就跳起来了,但是今儿依然没有给他多大反应。   “再让我睡一下,睡一下。”她轻声开了口,由于还没有睡醒,声音显得模模糊糊的,听着也让人心软了几分。   沈铉恨不得不管不顾,倒头就陪着她睡。但是今儿早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肯定是不能睡下去的。   “你真的不起?”沈铉轻声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   卫长安依然背对着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显然又睡着了。   沈铉将她连人带被子都抱了起来,使足了力气往上抛,然后又接住。再抛,再接,连续不断地这样动作之后,卫长安被他这样折腾,几乎是立刻就尖叫出声。   她正睡得好好的,忽然整个人被抛起来了,任谁恐怕都是接受不了。   “我醒了,放我下来!啊——”她连忙向开口说话,但是一句话刚说完,她的身体就再次被抛出去了。   她想在半空中挣扎,但总是徒劳无功。沈铉在抱住她的时候,就把她用锦被裹得一层又一层,跟个大蚕蛹似的,哪里还能动弹得了。   沈铉好几个来回之后,才消停下来。   外面候着的丫鬟们,听到这声凄厉的惨叫都愣了一下。青菊是个急性子的,听到这声极其不文雅的叫唤,立刻就认为自家的姑娘肯定是受了什么欺负,直接想推门冲进去。   “你做什么!”青竹听到惨叫声之后,倒不怎么担心卫长安,心里头全部为青菊揪着,就怕这愣丫头做出什么。   待看到青菊伸手推门,她立刻拉住了青菊的手腕,急声呵斥了一句。   紫雨和紫雪就站在一旁,虽然没用眼睛打量她们,但是想必都在等着事态的发展。青菊张张嘴想说什么,看到青竹瞪过来的眼神,终究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一句话。   “还困不困了?”沈铉依然抱着她,抛了这么几下,他也有些微喘。   卫长安立刻摇头,她的眼睛里沁出一片泪花,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被逗得笑了,又哭又笑的,好不可怜。   “不困了,不困了!你快放我下来,都怨你,说好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结果今早什么都没能说!”   卫长安立刻摇头,现在清醒过来之后,立刻就想起了昨儿发生的事情还没说,不由得低声抱怨道。 ☆、第132章 教训儿媳   “你还敢跟我顶嘴啊,你起晚了不怨我!”沈铉被她这外强中干的样子逗乐了,再次咬紧了牙,将她抛了起来。   两个人闹够了,才让外面伺候的人进来。   青菊一进去就用眼神打量卫长安,看见她一切安好,精神状态都很不错,甚至脸上还多了几分笑意,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没有一直盯着看,否则被沈铉察觉到了,就怕这位殿下心底不高兴。青竹暗自地白了一眼青菊,心里琢磨着待会子可得好好说一说青菊。姑娘一看就是跟姑爷闹着玩儿的,虽说叫了那么一声,但是后面那开怀大笑的声音也是骗不了人的。   丫头们动作都很利索,卫长安起身的时候,还觉得腰肢有些酸软,不由得瞪了罪魁祸首两眼。   床铺是紫雪收拾的,看到白绢上那落红,这一直板着脸的小丫头,头一回红了脸。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最后是太后娘娘的人来取了白绢,直接送进宫去。   “长安。”   卫长安正让人帮她穿衣裳,忽然听到沈铉唤他。她立刻回头,就见他摊开手臂让人替他更衣,不过最后的玉带却没有系,一旁的托盘里就放着玉带,却没人敢去拿,显然是等着卫长安帮他系。   “过来。”他看见卫长安的视线落在玉带上,不由得再次唤了一声。   卫长安扯着嘴角笑了笑,拿起玉带束在他的腰上。沈铉趁机放下双手,直接将她圈在怀里,两个人扭来扭去的,明明一条玉带扣一下就行了,偏偏等这二人合作的时候,就怎么都扣不上去,把一帮下人们急得都上火了。   等到两个人匆匆收拾好了,时间就不多了。坐到了马车上之后,车夫奋力地甩起马鞭,那速度叫一个快。   卫长安晃来晃去的,差点仰倒,幸好沈铉一把拉住她,并且直接强硬地将她锁进怀里。   “吃点儿东西,进宫之后还有许多事情做。”沈铉揭开小桌子上的碗碟,就见里面摆了一盘子糕点,还有两小碗稀粥。   稀粥的分量比较少,似乎是怕路上太过颠簸把粥给撒出来。   “跟我说说宫里的事情。”卫长安没有拒绝。   她原本不怎么饿,但是当饭食的香味扑鼻而来的时候,就立刻感觉到胃里面空空如也,甚至还感到胃部在蠕动。   卫长安挑了块软糯的玫瑰糕递到沈铉的嘴里,沈铉用手轻轻地捏着她的腰肢,显然是在替她按摩。   “今儿请安的时候,应该都是我跟你一起的。父皇一般不会为难女人,静妃娘娘和太后之间有分歧,总喜欢唱反调,而且是没来由地要对着干。你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儿,可以利用此来脱身,回府之后我们两人慢慢商量。”   沈铉或轻或重地替她揉着腰,甚至连她的后背都照顾到了。只不过到最后卫长安不敢再让他胡乱按了,因为他的手已经开始捣乱了,甚至是直接伸到了她的衣裳里面。   如果这不是通往皇宫的话,估摸着这早膳吃着吃着,就要变了味道。   “别闹,到时候出丑了丢的可不是我的人,是你的人!”卫长安轻轻地拍了两下他的手,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沈铉脸上带着笑意,他察觉自己在卫长安面前,完全就是不一样的一个人。在别人面前那种刻板严肃冷厉,一到她面前,就自动地消失了,完全变成了十足的温柔好脾气极其有忍耐性,甚至会变得像个孩子一般,仿佛卫长安就是一块甜得发腻的糖果,他就是忍不住要往前凑。   在外人的眼里,六皇子明明就是一个浑身带刺的刺猬,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得鲜血直流。但是在卫长安的身边,他就完全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似的,浑身都软的不行了,特别好说话。   “没关系,丢我的人就丢我的人,没人敢说什么!”沈铉心里因为卫长安那句话感到欢喜,嘴上虽然还是无所谓的状态,但是动作却收敛了不少。   最终等到马车飞奔到宫门口的时候,两个人的稀粥也没喝完。互相整理了一下衣着,沈铉就撩开车帘走了下来。   但是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车外,伸出手搀扶着卫长安下车。   旁边等候的小太监,没有一个敢抬头的,不过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在打量着。发现六皇子和六皇子妃之间的互动,十分自然默契,心底暗自猜测着这位冷面皇子,当真是极其宠爱六皇子妃。   “儿臣/儿媳,给父皇请安。”两个人一同跪下来行礼。   今上坐在龙椅上,手撑着下巴,轻轻地扫了一眼。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两个人的身上,乍看上去这两人十分登对。   一人穿着樱粉色的丝绣宫装,另一人则是墨蓝色暗纹锦服,男的俊女的俏。无论从身形穿搭,还是样貌高度,站在一起明显就是一对璧人。旁人若是瞧了,便知他们是夫妻,而且必定恩爱异常。   今上却觉得十分刺眼,特别是看到卫长安半低着头时,隐约露出的半张脸,那种平时不悲不喜宠辱不惊的感觉,就让他想到当年的卫侯夫人。   “妖精!”他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脸上闪过几分不快,眼睛不由得轻轻眯起,越看卫长安,就越觉得她未来必定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起来吧。”隔了许久,今上才开口让他们起身。   这个时候,卫长安的手心里沁满了汗水。今上方才停顿那么久,以及停留在她身上的眼神,她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事实上,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今上这个公公非常讨厌她这个儿媳妇,而且若不是碍于身份,或者他恨不得直接一刀弄死她。   “为人/妻者,要守妇道,听夫君的话。大事小事,不要擅自做主,不要任性妄为。小六性子十分沉稳,朕很看好他,娶妻当娶贤,若不是他定要娶你,朕不会答应,你莫要扯他后腿。”   今上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接就压低了声音说道。   低沉而威严的嗓音传来,落在卫长安的耳朵里,几乎让她崩溃。   这番话着实不妥,自古以来,就没有公公教训儿媳妇的道理。况且还是这种毫不留情面的教训,如果她的公公不是今上,想必卫长安都想着以后怎么给这位公公添堵了。   偏偏现在训斥她的是苍国最尊贵的男人,无论有再多的火气,她也只有默默地吞下。   “多谢父皇提点,我们是夫妻,必定会白头偕老。”沈铉的拳头暗暗地捏紧了,他倒是想替卫长安辩驳几句,但是根本不行。   今上认定的事情,哪里会允许他们来说。况且当初这亲事若不是沈铉想尽一切办法,到现在也不会有这下旨赐婚了。   “谨遵父皇教诲。”卫长安也立刻俯身行礼谢恩。   虽然她早就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但是面上的神色却是一点儿都微变。   “先去给太后和静妃请安吧,稍后再过来,听说你们喜宴上,闹了一出笑话,也真是家门不幸。”   今上敲了敲桌面,最终还是挥了挥手,暂时放他们离开。   方才他说完教训的话,今上就一直盯着卫长安,见她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之外,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来。他的心底就有些不满意,这丫头必定是个心机深沉的,或许跟她祖母是一样的人。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如果卫长安露出不满来了,恐怕他这心里头更难受。   毕竟卫长安之前是男儿身示人,如果对这些事情感到不满,今上恐怕会认为她无法像其他女子那样相夫教子,或者乖巧听话,到时候容易干涉六皇子的事情。   听到“家门不幸”这四个字的时候,卫长安连眉头都不挑,她只是跟沈铉行了一礼,就慢慢地退了出去,脸上恭敬的表情丝毫不减。   直到出了大殿,卫长安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完全不明白,今上为何要这般争对她,即使他忌惮卫侯爷曾经功高盖主,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磋磨,卫侯府早就不能成什么气候了,而且卫侯府一直处于弱势,是被今上牢牢把握在手里的。   为何对她一个女流之辈,迟迟不肯松懈?   “朕也真是魔障了。”今上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内空空如也的场景,过了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   卫侯爷那个老匹夫都翻不出风浪来,更何况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娃!   听着今上近乎叹息的自白,大殿上伺候的人跟聋了一般,一个个都没有任何反应。唯有李总管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老变态,还笑得自己魔障了,不仅不放过自己闺女,连别人闺女都不放过。   “太后娘娘起了吗?”沈铉轻声问了一句前头领路的小太监,顺手拉住了卫长安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   这里是皇宫,他有许多话想跟卫长安说,但是却不能开口。命知道方才今上的话不对劲儿,甚至完全就是中伤卫长安,他却不能十分明显地维护,只有拉着她的手轻轻地安抚。   “回六殿下的话,起了。太后娘娘心疼您二位,特地留下了静妃娘娘,不让您二位多跑一趟了!” ☆、第133章 争锋相对   小太监头稍微侧了侧身,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沈铉指着他,给卫长安介绍:“这位是皇祖母身边的刘公公,儿时对我很照顾。”   “刘公公。”卫长安轻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那位刘公公立刻惶恐地俯身行礼,连声道:“不敢当,那都是奴才该做的。见过六皇子妃,六殿下得偿所愿了。”   几个人轻声地说着话,卫长安看出来沈铉对这位刘公公的态度算是比较好的了,当真如沈铉所说,刘公公对他比较照顾。几句话之间,就透露了不少信息,看样子太后那边也准备了一场好戏。   “孙儿/孙媳,见过皇祖母。”两人再次拜倒行礼,紧接着又给静妃行礼。   旁边有人端上两杯茶来,卫长安一一敬茶过去。   “好孩子,不愧是小六亲自挑的。连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都得靠边站,哀家瞧着的确比辽国公家的懂事儿多了。”   太后喝了一口茶,就亲自拉着她起身,左右地端详了一下,十分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立刻就有宫女呈了一个托盘过来,里头放着一枝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外加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只不过匣子没有打开,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放了东西。   “这支步摇是先皇送给哀家的,送给你玩儿去吧。这匣子里的也都是些小玩意儿,当初你婆婆也有的,可不许让她跟你抢!”太后随手指着匣子,轻声说了两句。   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还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静妃,脸上的笑意还算慈祥亲切。但是卫长安几乎可以肯定,看着静妃娘娘那越来越僵硬的脸色,太后的笑容里绝对带着十足的嘲讽和得意。   “谢皇祖母赏赐。”卫长安立刻点头应承下来。   不过看这副样子,应该是静妃之前做了什么事情,被太后抓到了把柄,所以现在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嘲笑她。   太后对她这个孙媳妇儿似乎很喜欢,又略说了两句话,才放她去给静妃敬茶。   卫长安走到静妃的面前时,静妃完全就绷着身体,虽然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容,但是很明显她十分的不开心。即使喝了卫长安的茶,甚至也给了红包,不过想来因为太后那几句话,她已经完全厌弃了卫长安。   太后方才点明了辽芷不如卫长安,甚至还把辽国公府单独拿出来说,更是触怒了静妃,好像一整个辽国公府都不如卫侯府一样。   静妃在这方面,神经是非常敏感的。她之前就被辽国公每日念叨着,对卫侯府有了不少偏见,认为无论输给了谁家都没有关系,但是坚决不能输给卫侯府。   “卫侯府虽然有些没落了,但是想来教养姑娘还是错不了的。你嫁入宫中,要保持着一颗感恩戴德的心,小六对你用情至深,你要关爱夫君,孝顺婆母和长辈,日后还会有儿子,莫要学那些目光短浅之辈。”静妃看着沈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卫长安的身上,心底很不舒服,这一时脑热说出来的话就极其不好听。   卫长安这回没有忍耐,她的眉头轻挑,不由得抬眼看了一下静妃。   “静妃,你这话哀家可不爱听。虽说你有儿媳妇儿了,哀家不该管你。但是哀家对你也没有这么严苛,做婆母的,哪里有把自己单独拎出来说的,好像小六娶个媳妇回家,不是为了他自己娶得,就是为了你娶得似的。”   太后听到静妃这么说,脸上嘲讽的笑意更甚,不过却是很快就站出来帮卫长安说话。   静妃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不过她终究不好跟太后说什么反驳的话,只有面色不甘地听训。   “六孙媳当初可是当个哥儿养的,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得,她怎么可能目光短浅。静妃莫要说错人了!”太后轻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表情。   卫长安站在一旁不说话,沈铉也显得十分闲适。夫妻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卫长安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直到这时候,她才真正理解了,沈铉之前在马车上说,她不用太过纠结,太后和静妃会自己内斗起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边的婆媳两人还没分出个高下来,那边皇上的人就已经过来请卫长安他们前去大殿那边了。   眼看着沈铉和卫长安告辞离去,静妃也没有多待,直接告退了离开。看着静妃那故意摇曳生姿离开的背影,太后暗暗地咬紧了牙,最终嗤笑了一声。   “静妃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在今上面前什么话都敢说。”她慈祥的声音完全消失不见了,带着几分嘲弄和不满。   殿内伺候的那些人都被撵了下去,只剩下一个贴身伺候的老太监,听到太后如此说,不由得凑近了些,低声道:“太后,今上对卫侯府不满,难免对六皇子妃不会有意见,您这般光明正大地回护她,只怕会引起今上心底的小疙瘩。”   这位老太监的脸上带着几分愁绪,像是完全为了太后感到担忧一般。   太后听得他的话,不由得轻嗤了一声:“今上是从哀家的肚子里头爬出去的,哀家最了解他!他其实根本瞧不上女人,卫长安只要是个女人,他就不会让她有兴风作浪的机会,即使真的要跟卫侯府撕破脸,哪怕灭了卫侯府满门,卫长安的小命依然还是在的。”   “哀家也不是真的瞧上了卫长安,只是看见静妃那副模样,哀家这心里头就不舒坦。摆出那样的嘴脸给谁看,当真以为今上听她几句话,就会把她扶成正宫皇后,做梦!哀家在一日,这后宫就轮不到别人说话,特别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辽国公府。当了几年姑娘,就完全忘了自己低贱的时候了!”   太后对静妃,显然是满腹意见,此刻就像是打开了阀门一般,一字一句地冒出来,极其恶毒。甚至最后一句,分明是在戳静妃的软肋,如果静妃就在当场,恐怕此刻直接触柱而亡了。   卫长安和沈铉二人再次赶到今上的宫殿里时,今上正在骂人,而且几乎时用咆哮的方法在骂人,丝毫不顾及周围伺候的宫人那种诡异的神情。   “你当真是好办事儿,你说你跟谁搅到了一起?一个身败名裂的女人,还要你的妻子来跟朕求情,你是不是男人,怎么如此无用?”今上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道。   卫长安他们没有通传,也不敢进去,就这么被迫地听着今上在骂二皇子。   “这一定是卫家人预谋的,他家嫁一个姑娘到皇家来,还不满足。还要利用六弟成亲,再把另外一位姑娘塞到我的床上来,那三房的明姨娘也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搞得卫家嫡庶不分,差点儿就家破人亡了。而且那卫长娇没有定亲都小产过了,简直一家子都——”   二皇子原本不敢反驳说什么,但是听到今上问他是不是男人,让秦蕊跟着来求情,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梗着脖子就开始要跟今上争。   他这几句话也说得很大声,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般,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卫长安的眸光一闪,她偏过头看向沈铉,沈铉回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显然这一切都是他撮合上的,没想到卫长娇出动了,竟然是这种功效,不过想来一开始卫长娇的作用并不是用来勾引二皇子,而是勾引六皇子,只不过最后被化解了罢了。   “你给我闭嘴!卫侯府三房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说。你这个蠢货,明显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你六弟妹是你六弟求来的,卫侯府不可能那么没眼色,你最好交代清楚了,否则这事儿朕不可能管你!”   二皇子有些口不择言了,他忘了之前探查到的事情,卫侯府嫡庶不分,很大一部分是由于今上导致的。显然他说的话,惹怒了今上,连“你我”的称呼都冒了出来,足以见得今上有多么的气愤。   今上发完怒之后,二皇子就闭上了嘴巴,他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皇上,六殿下和六皇子妃到了。”外面的小太监终于找到机会通传了一句。   今上立刻挥手让他们进来,卫长安一进来就看到二皇子和秦蕊跪在地上,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秦蕊的后背挺得很直,不过却是低着头,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来瞧上他们一眼。   倒是那位二皇子,猛地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因为卫长安和沈铉是一起进来的,所以就感觉他瞪过来的那一眼,似乎对准的是他们两个人。   卫长安不由得愣了一下,心里嘀咕着:这位二皇子倒真的挺极品的,哪有一上来就对着弟妹瞪眼的,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小六,你来说说,昨儿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今上看见沈铉过来,立刻就指着他让他说。   结果他一偏头就看到二皇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对准了他的脑袋扇过去一巴掌。   殿内猛地寂静了一下,卫长安连忙低头不敢看,秦蕊则是颤抖了一下。就连今上打完之后,才发觉不妥。   现在可不是单独他们父子俩的时候,还有两个儿媳妇都在看着,恐怕这一巴掌下去,估摸着二皇子的形象也算是毁了。 ☆、第134章 牵涉辽芷   “带两位皇子妃到偏殿去喝茶。”今上轻轻地挥了挥手,就把秦蕊和卫长安给打发了。   两个人行了一礼,悄悄地退下了。   到了偏殿之后,茶水糕点一应俱全。主殿那边的声音也没有传到这边来,但是卫长安看着秦蕊这副模样,总觉得有些尴尬。   秦蕊并没有看向卫长安,相反她偏过头一直不和卫长安对视,偶尔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似乎想要遮掩自己的尴尬。   两个人一直没有交流,即使卫长安想要说些什么,也知道此刻不是最好的时机。而且无论她说什么,只要提到昨晚的事情,想必都会变得非常糟糕。   此事牵连到卫侯府,而且还是在她和沈铉成亲礼上,怎么说恐怕都无法摆脱她的身份。   正殿里的气氛要比偏殿激烈无数倍,今上气得快要脑充血一般。   “父皇,儿子也不太了解当时的情况。因为我和二哥喝酒,后来身上的衣裳被酒水泼湿了,就想着去换衣裳。二哥拉着我说些什么,当时我们都有些喝醉了,后来我被扶回新房了,他的身边跟着经常伺候的人,儿子就没怎么管。哪里晓得会出这种事情。”   沈铉语气平缓地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一看他这架势,分明就是一推二五六的意思。总之无论怀疑到谁的头上,都是与他没有关系的,他差点就成了受害者。   “父皇,那人分明就是要冲着老六去的,我是被冤枉的啊!”二皇子立刻就要开口喊冤。   只是他这话还没说完,今上就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立刻二皇子就没了声音。   “你敢说你跟这件事情真的没关系?没关系你怎么跑床上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你!朕早跟你说过,小六成亲乃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儿,你非要去凑热闹!这件事情一定要给朕查!”   今上看到二皇子说话,就感到头一阵阵的疼。每次二皇子做出这种蠢事儿之后,他都会在想一个问题,他究竟是造的什么孽,竟然生出这么个儿子。   看起来又蠢又傻,偏偏每次还不认命,总想着要去折腾别人。无论是对上五皇子,还是对上六皇子,他都输得一败涂地,而且经常被这两人弄来当挡箭牌,以及借刀杀人。   二皇子每次还沾沾自喜不自知,底下儿子们的手段,今上也稍微有些了解,但是真正涉及到机密的事情,他也有疏漏的地方。所以这次沈铉成亲上,出现这种事情,他就不敢肯定,究竟是谁动的手了。   “父皇请放心,儿子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不过一切还要二哥证实。”   沈铉立刻抱拳行礼道,声音十分坚定。   “二皇子妃、六皇子妃,两位殿下已经从主殿里出来了,让您二位出去呢!”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着走过来,轻声细语地说道。   卫长安轻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跟秦蕊在一起干坐着了。她看着桌上的糕点,连那芙蓉糕上的花纹她都会画了,一直盯着看,实在是太无趣了。   两位皇子殿下刚从殿门口出来,沈铉看见卫长安的时候,原本刻板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来。眼见着卫长安朝他走过来,甚至还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两个人手拉手一起慢慢地往宫外走。   倒是二皇子一脸颓丧的模样,他似乎手脚都在发软,走路也有些歪歪扭扭的,像是只要风一吹就能直接摔到了一般。   秦蕊一把搀扶住他,感觉二皇子的双腿发软,似乎随时要压倒在她的身上。   “站好了,李总管在看着你,父皇会嘲笑你的。”秦蕊用力地扶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彻底滑下去,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二皇子暗咬着牙站直了身体,但是他脸上颓丧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改变,显然方才他们父子三人一起关在大殿内的交锋,以他的惨败而告终。   “我该怎么办?蕊蕊,六弟激了我几句,我就傻傻地全说了。我说之所以出现在卫长娇的床上,不过是去看看她,想要当场捉奸在床。哪里知道就直接晕了,醒过来就在床上了。这本来也不是我出的主意,只不过辽国公府那丫头请我帮忙,我就顺手帮了,哪里晓得最后害得是我自己啊!”   二皇子完全就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他伸手捂着胸口,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他就这么嘀嘀咕咕地说着话,也不顾偶尔走过的时候,那些人看他的异样眼光。   主要是二皇子成亲也好几个月了,而且都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但是现在却被二皇子妃搀扶着,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当真是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你和辽芷合谋,准备在六殿下成亲之日陷害他?”秦蕊听到之后,眼睛猛地瞪大了,看向二皇子的时候,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二皇子这时候才察觉自己见到娇妻之后,光顾着向她发牢骚,忘了之前跟她胡编的理由了,前后口径不一致,现在再想着改,也已经晚了。   “不是我主谋的,是辽芷说我只需要撒杯酒在老六的身上就成了,哪知道老六这么狡猾,被人搀扶着离开了。我以为会去卫长娇在的屋子里,没想到还是去了新房,今儿当真是春风得意,在我面前尾巴快要翘上天了!”   二皇子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显然是想让秦蕊不要计较这件事儿。   秦蕊的表情十分复杂难看,她看了一眼二皇子,沉声道:“殿下,你知道吗?我方才跟卫长安坐在一起的时候,还在想如果她参与陷害你了,我定要为你讨回公道,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结果最后你给我的答案是这个!”   二皇子一见秦蕊沉着一张脸,就有些后怕,再听她这么说立刻就心里更加没底了。   沈铉他们则坐在马车上,一路摇晃着往府里飞奔。卫长安依然被他抱在怀里,他似乎心情很好,抱着她的手指,慢慢地看着。   卫长安的手指又细又长,而且皮肤白皙,指骨比较瘦,整个手背上几乎没什么肉。沈铉似乎觉得她的手指触感十分有趣,就摊开自己的掌心,不时地比划两下,甚至用自己的食指和拇指,去丈量她手指的长度。   “二殿下当着全说了,连辽芷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卫长安觉得这种气氛很好,他们贴得很近,就算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心里很安稳很满足。   这种宁静温馨的感觉,卫长安在卫侯府的时候很少感觉到。她之前女扮男装的时候,即使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心底每日都是惶恐不安的,就怕被揭露的那一天,她会迎来无数的唾骂和不理解。   但是出嫁了之后,能倚靠在沈铉的怀里,她知道男人的怀抱十分温暖而宽阔,可以包容她所有的缺点和坏习惯,也能阻挡住外面任何的风雨。   “二哥就是这样的人,做事儿的时候,别人只要稍微夸一夸刺激一下,浑身就像是撒了鸡血一样。但是失败之后,只要父皇把他提到殿内骂几句,如果这时候我或者五哥再绕上几句话,他就全部都说了。不只是辽芷的性命,连辽芷是如何跟他说的,他都说得清清楚楚。父皇当场气急,直接把杯子给摔了!”   沈铉嗤笑了一声,似乎因为卫长安的问题而想到了什么让他愉悦的事情。   “那父皇会如何处置辽芷?”卫长安低声问了一句。   辽芷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够设想的,卫长安还以为即使出现这种设计爬床的情节,那么也一定是让沈铉爬她的床,但是没想到竟然耗费周折讲卫长娇从卫侯府里弄出来,难道是要让沈铉给卫长娇名分不成?   “辽芷不能留,他觉得辽国公府应该有个教训,不过他不会动手,所以就我来。”沈铉伸出手将她朝自己的怀里拢了拢,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沉,但是态度却十分坚定。   卫长安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她轻轻低下头,遮掩住嘴角扬起的弧度。   辽芷的确不能留,其实将卫长娇从卫侯府里接出来,又让卫长娇成功进入六皇子府,这里如果不是有沈铉一手操纵着,光凭辽芷,恐怕早就露馅了。   沈铉陪着这位病弱表妹玩儿了这么一出,原本就没想要她好过。这也正合了卫长安的心意,或许也可以说,就是为了让卫长安高兴,他才勉强配合了这么一出。   今上不会允许一个臣子之女,来如此戏弄自己的儿子。而且还妄图与另外一个儿子联手,虽然最后倒霉的是二皇子,但那也是他的儿子。即使这其中猫腻诸多,今上也不准备再查了,冤有头债有主,他只准备让辽芷付出代价。zy   “你说什么?竟然让他逃过去了,二皇子那个蠢货,早知道就不要他出面了,分明就是坏了我的大事儿!”   辽国公府里,辽芷收到消息之后,气得脸色都白了。她叫骂了几句,就捂住了胸口,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连平时的生气发怒都无法承受。即使大夫一直劝解她要平常心对待周围的人和事,但是心思重重的她,根本不可能有一颗平常心。   从卫长安和沈铉成亲开始,她就痛恨这世界! ☆、第135章 抓住辽芷   六皇子成亲中间出了点岔子,虽然消息被严密地瞒住了,但是如果想查还是能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辽国公一听说是六皇子那边出了差错,心里还暗自欣喜了一下,上回他们被整成什么样儿,他一直都是怀恨在心的。   不过还没等他得意忘形,就想起之前自己千娇百宠的大姑娘,差点折腾出人命来,心里顿时就高兴不起来了。暗自祈祷着这一回千万不要是辽芷的手笔,立刻就派人去查。还真的被他查到了一丁点儿,不过是不是辽芷不知道,只是查到了卫长娇出现在六皇子府。   当场他的心里就跟着一松,卫侯府那些嫡庶之间的烂事儿,整个京都的人都差点知道了。卫长娇能出现在六皇子府,辽国公几乎当场就认定了是卫侯府三房想要破坏卫长安的亲事,所以才使出这一招。   “也真是不容易,卫长娇被关起来了,卫侯府的三房全面被监视,还能绕过重重关卡将卫长娇送到六皇子府里。切,一定是六皇子好容易才求来这场亲事,结果在拜堂成亲这日,太过兴奋,导致疏于防范,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辽国公虽然有疑惑,很快就把这件事情丢在脑后了,甚至都没有去辽芷那里问个答案,就直接在心底默认了这是卫侯府自己的乱斗,与辽国公府没有丝毫关系。   辽芷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和一个贴身丫鬟,她的双目赤红,眼眸里充斥着无数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对我,卫长娇竟然没有睡到表哥,那我把她弄出来有何用!”   辽芷手里拿着根金簪,不停地挥舞着,甚至好几下用了十足的力气,往一旁丫鬟的身上戳。   那个丫鬟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只是被戳一下,偶尔发抖几下,就连喊叫声都死死地压在嗓子眼儿里。   辽芷最终恨得直接扔了金簪,金簪上面都沾染了血迹,跪在那里的丫鬟已经瑟瑟发抖,身上好几个地方都开始流血。但是她仍然不发出任何声音,即使生理性的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实在是太痛了。   “雨儿,你说那些人该不该死?该不该死!”辽芷还没有发疯完毕,她压低了嗓音问道,声音冰冷而阴鸷。   若不是害怕她的声音太大,会被外面的人听见,恐怕这会子她早就撕心裂肺地喊起来了。   辽芷一直躲在屋子里冲着丫鬟发泄情绪,一直等到她累了睡着了。那个跪在地上的丫鬟才站起来,她走到一旁的小桌上,将香薰点上,屋子里立刻就弥漫着诡异的香薰味儿,让人堕入无尽的睡梦之中。   当天晚上,奶嬷嬷敲门让辽芷出来用晚膳,但是回答她的却是一片寂静。三番五次敲门都是无人应声,奶嬷嬷立刻就急了,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如何都打不开,有人禀报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门是被踹开的。   结果里面空无一人,还有一股子异香传来,几个当场冲进去的下人,立刻就感到一阵异香。   辽国公几乎是震怒,是谁这般胆大包天,本事了得,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辽芷掳走。   他紧皱着眉头琢磨着,一旁的辽国公夫人早就冲到了床铺里,抱着锦被开始哭。辽芷的身影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发现,甚至都无法一下子推测出辽芷究竟是怎么没了的。   “芷儿之前跟谁在一起?这房间里明显是被人点了迷香。”辽国公冷声询问了一句。   “是雨儿,伺候姑娘许多年了。一定是她,她怀恨在心!”一旁的奶嬷嬷猛地喊出声,几乎是用一种完全肯定的语气在说雨儿是凶手。   辽国公似乎被她这样的反常吸引到了,不由得转过头看去,脸上带着几分犹疑,冷声道:“为何如此肯定?”   那嬷嬷一听辽国公如此问,就变得有些支支吾吾的,眼神也变得犹疑起来,显然不想说。   “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说就扔出去喂狗!”辽国公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奶嬷嬷不再犹豫,不停地磕头求饶道:“老奴全说,姑娘也是可怜人,一直求而不得,病魔缠身,心情抑郁。但是跟小雨却十分投缘,待小雨也是极好的,只是姑娘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就会冲着小雨发脾气,然后动手打骂。小雨这孩子也闷不吭声,就这么受着,老奴认为她是懂得感恩。”   伴随着奶嬷嬷一句句话说出来,身后的辽国公夫人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当她听到“打骂”二字的时候,心里就不停地犯着嘀咕,怎么可能!不过眼前这个奶嬷嬷,是她当初亲自挑选出来照顾辽芷的,根本不可能撒谎。   在她心目中,那个病弱娇气的孩子,现如今竟然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早在她不知不觉之间,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姑娘已经全然不是她当初认为的那样。没有那么善良,也不是表现出的那么乖顺。   “现在想想,肯定是雨儿怀恨在心,把姑娘弄走了。老奴句句属实,不信的话,国公爷和夫人可以问别人。”奶嬷嬷不再隐瞒之后,顿时就把平日里辽芷的模样说了七七八八。   旁边几个小丫头胆子更小,被稍微一吓唬,就哆哆嗦嗦地全部说了出来。   等着几个小丫头和盘托出以后,屋子里恢复了一片寂静,那个奶嬷嬷浑身都湿透了,她匍匐在地上,竟是忍不住发抖了。   辽国公夫妻完全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辽芷竟然会是这样的嘴脸。好像是一个陌生人,拥有一颗恶毒到可怕的内心,但是当那个人揭开面纱,所有人都告诉你,这个人跟你是至亲血脉,紧紧相连的时候,几乎大半部分人都会忍不住发抖打颤。   “国公爷,你看上回有人把狼头送到了芷儿的脖子上,这一回是不是也……”辽国公夫人勉强镇定下来,她轻声询问了一声,但是由于太过心神不宁,她的声音都是发抖的。   她没有把这一句话说完,但是后面的意思却是谁都能明白的。   辽国公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他一开始还没往别的方面想,只是当辽国公夫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如遭电击一般地抽搐了一下。   这感觉绝对不算好,他现在才想起的确很有可能是。要不是辽国公夫人提醒,他险些都忘记了。既然卫侯府的人能够把狼头贴身放到辽芷的身上,而不让任何人察觉,这次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她。   说不定上回那狼头也是叫雨儿的这个丫鬟放置的,辽国公这么一想,更加肯定了雨儿身上的嫌疑。   ***   辽国公的怀疑当然不是空穴来风,不过即使他去卫侯府要人,也绝对是无功而返。因为此刻辽芷就在六皇子府里头。   “皇子妃,这边请。她被带过来有一阵儿了,不过因为熏香使用的量比较多,所以一直在昏睡。”   前面有侍卫领路,卫长安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穿着墨绿色的披风。才发觉六皇子府底下又一座地牢,这侍卫明显是得了沈铉的吩咐,从路线到机关,没有任何一点隐瞒的地方。   等到了地下,跟在她身后的青竹和紫雪都上前来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   墙上都插着火把,环境很潮湿,几个守卫的侍卫们目不斜视。   卫长安就在中间的牢房里看到了辽芷,她的手脚都被绑在木桩上,连床铺都没有给她睡,显然待遇很糟糕。此刻她歪着头,正如方才侍卫所说的,她闭着眼睛还在昏睡之中。   “弄醒她。”卫长安看着她酣睡的模样,冷冷地挑起了眉头。   牢门被打开,立刻就有侍卫端着一盆水,一扬手就泼了过去。那一桶水悉数泼到了辽芷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都淋湿了。   紫雪已经搬来了一把椅子,让卫长安坐下来,静静地等着辽芷醒来。   眼前的辽芷打了个激灵,显然是被冷水泼的,头昏脑涨。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觉得周身很冷,刚想张口骂小雨是怎么伺候她的。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女人。   卫长安!几乎是辽芷刚认出来眼前那个人是谁,她就显得十分激动,浑身卯足了劲儿似乎想冲上来打她。   但是这么一挣扎,她才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她根本就无法动弹。   “卫长安!卫长安!你要做什么?”辽芷狠狠地挣扎了两下,拴住身体的绳子却变得更紧了,几乎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她高声地喊叫道,龇牙咧嘴的样子,显然是恨极了。   卫长安看着她犹如困兽一般的表情,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没做什么,就想着让你怎么死才好!”她摸了摸手腕上戴的手钏,眼睛轻轻眯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你敢,你敢!你竟然敢绑我,我爹很快就来了,到时候抓住你了,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送去军营里当军妓!”辽芷猛地瞪大了眼睛,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她,脸上带着几分狰狞的表情。   她的声音扬得很高,在地牢里都有回音传出。 ☆、第136章 折磨辽芷   辽芷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几个人脸色都变得十分糟糕。?   她的话几乎地牢里大半的人都听到了,这些侍卫基本上都是沈铉精心栽培的人,否则在六皇子府邸里有个地牢,这种忌讳的事情,肯定是要找信任的人,否则若是被今上知道了,恐怕到时候会很麻烦。   正因为是信任的人,才知道六皇子有多么在乎六皇子妃,此刻辽芷这般辱骂,比辱骂了他们的姐妹还要严重。   一个侍卫冷着脸,也不管辽芷是什么千金之躯,直接走上前,一胳膊肘就直接捣在了辽芷的腹部。   “哇——”辽芷被捣得胃部翻涌,差点就呕出来,不过嘴角还是溢出了一抹血丝,看着极其可怖。   不过她的眼睛依然是赤红一片,并没有因为这些伤痛就退缩,相反辱骂的声音更加难听。   “卫长安,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就是个狐狸精!勾引得我表哥对你唯命是从,是非不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迟早会害了他。你连当军妓都不配,你个扫把星!你们卫侯府为何始终生不出儿子来,就是因为头胎生了你!你这个——”   辽芷张开了嘴巴,骂得正爽的时候,忽然嘴巴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这些侍卫都是军营中历练出来的,还有的上过战场,所以身上的肃杀之气十分明显。   辽芷看见蒲扇般的手掌落下来,她立刻就没法子说话了,因为嘴角都被打得肿了起来,甚至因为那人根本不懂怜香惜玉,太过用力,她感觉自己一口的腥甜,显然是满嘴的血。   有两个侍卫就站在那里,似乎准备随时动手,只要辽芷再敢开口骂,他们就毫不客气地打上去。   他们可不贵去管辽芷究竟是不是国公府的嫡长姑娘,又或者是国公府心尖上的人。他们接收到的命令就是一定要守护好六皇子妃,不能让她不高兴或者受了委屈。   卫长安看见辽芷那仇视的目光,只觉得心里烦躁,又恼又怒。不过辽芷被打了两下,不止是因为害怕无法开口,还因为她身体的病情再次涌了上来,不停地喘息着,别说骂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跟辽大姑娘说。”卫长安挥了挥手,让侍卫们下去。   这些侍卫都得了命令,不敢轻易离开,但是看见六皇子妃态度坚决,而且辽芷瞧起来也翻不出风浪来了,所以互相看了看,便都抱拳离开了。   青竹和紫雪陪在她的身边,依照沈铉的意思,紫雨和紫雪以后也是听从她的调遣,就相当于大丫鬟一样。所以这次要来收拾辽芷的时候,她根本没避讳,索性当自己人用了。   “其实我一直挺看不懂你的,或许你病得严重的不是身体,而是脑袋。”   卫长安伸手点了点一旁的小桌子,紫雪立刻就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这些茶具都是她们从外头带进来,即使是来地牢审问,这六皇子妃的排场,紫雪都始终记在心底,说什么都要刺激一下辽芷的心。   沈铉身边几个大宫女,对于这位表姑娘都是极其熟悉的。被收买了无数次,多到不胜其烦,而且这位表姑娘收买人的时候,总喜欢耍性子。温文贤良的面具绝对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不答应她,她立刻就捂胸口装病逼迫,真是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货色。   幸好六皇子明白她们这些下人的难处,辽芷送什么东西,只要不太离谱的都可以收。现在总算不用忍受辽芷了,紫雪还准备好好观摩一下六皇子妃是如何磋磨她的,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随时给六皇子妃出谋划策。之前她们几个就曾在私底下合计过,如何让这位表姑娘不痛快,只是一直没机会实施。   “你、你算什么东西,胆敢这、这般——”辽芷明显是没有缓过劲儿来,依然气喘吁吁的模样,脸色苍白可怜,双目无神。   “原本我可以不和一个病秧子计较,反而因为我的妹妹,我对体弱之人有几分怜悯。但是她却因为你,都未能及笄,就陨了性命。一命偿一命,你做了那么多愧对我们卫侯府的事情,我只要你一条命,已经是对你的慷慨了。”   卫长安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神色越发显得冰冷,她轻轻地扫了一眼辽芷,就像是看一具尸体一般,一点柔情都不带。   辽芷像是被她的目光刺激了一下般,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转而又挑起眉头,阴狠地看了她一眼。原本因为病怏怏的快要喘不过气的模样,此刻忽然就变成了精神饱满,甚至如果不是被绳索紧紧绑住,或许又要冲过来了。   卫长安看着她跟疯狗一样,不由得冷笑了一下。果然仇恨可以蒙蔽双眼,辽芷看着卫长安,哪怕是濒死的绝境了,还能爆发出一二分潜力。   “我可从来没有对付她,自始至终,我要对付的人都是你。她死了,只能怪她命薄。况且我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你若是为了你家那个庶房的小野种报仇,我倒是还能承受一二。你为了卫长如,这笔账只能算到你头上去!”   辽芷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嘴里面腥甜的味道没有完全淡下去,显然方才被狠狠地打过一巴掌的后遗症还在。   看着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辽芷,卫长安当真是涌出了无数的暴怒和愤恨,在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什么是除之而后快的感觉。   “皇子妃,您别动怒,为了她也不值得气坏了身子。您这样的身份就不用跟她说话,若是还有什么,奴婢替您问一问表姑娘!”   一旁的紫雪看见卫长安阴沉的面色,立刻就自告奋勇道。   卫长安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丫鬟,最终挥了挥手让她前去和辽芷纠缠。   其实如果紫雪不开口,卫长安已经准备要动刑了,再怎么厉害的嘴巴,到了那些刑具面前,恐怕也只有打哆嗦的份儿。   方才进来之前,卫长安就看到了无数的刑具,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也知道那些刑具用起来,连铁骨铮铮的汉子恐怕都承受不住,更何况辽芷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表姑娘,您当时拉拢奴婢,奴婢因为没有对你露出笑容,您就责罚了奴婢。您还记得是怎么处罚的吗?”   紫雪走到辽芷的身边,看起来态度还是毕恭毕敬的,但是说出来的话语之间,明显透着几分讥诮和嘲讽。   辽芷微微愣了一下,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竟是猛地颤抖了一下。应该是想起来当时的那个场景,看着她如此害怕的模样,估摸着当时紫雪所承受的,必定是个很大的惩罚。   “你敢,贱/婢。我可是辽国公府的嫡长姑娘,京都里数一数二的贵女,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一个任人打骂,但凭主子折磨的下人而已,还不如我养的一条狗!”   辽芷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将胸口冒出来的血腥气和恐惧压下,双眼瞪圆了看向紫雪,里面充斥着红血丝。   “皇子妃,还请您允许奴婢为您展示!”紫雪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不过她却勉强压下心底的冲动,恭敬地对着卫长安说了一句。   卫长安轻轻地点了点头,平时瞧着紫雪的模样,还以为她是清心寡欲性子冷淡的,没想到今儿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紫雪俯身行了一礼,竟是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这簪子是鎏金的,如果仔细瞧其实是略有逾距的,不过紫雪一向低调,今日戴着这样贵重的簪子,倒像是准备好了似的。   卫长安看着她这不一样的准备动作,瞧着她的眸光不由得加深了些,心里暗忖道:恐怕这阵仗不会小。   “表姑娘当日所说,奴婢一直铭记在心,不敢忘记。今日终于有机会再为您重新上演一遍,小丫头脸蛋长得挺俏,可惜不会笑,既然不能让主子如意,又何必长了这么一张脸,简直是浪费了,索性毁了也免得珠玉蒙了尘。”   紫雪一开始的声音还是那种故作恭敬的语调,到后面就轻轻扬起,带着不屑一顾的意味,甚至还有鄙夷万分,似乎觉得眼前的辽芷根本不配和她站在一处似的。   这一看就不是紫雪会说的话,明显是她学了辽芷当日的情形,真的是一字不差地还原了当时得场景,甚至连辽芷的神态动作,都学得十足十。   即使卫长安主仆俩当日并没有在现场,但是此刻看见紫雪拿捏着嗓音如此说,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好像还原了那个场景。   “啊——”辽芷的尖叫声在地牢里响起,通过回音让人头皮发麻。   紫雪抓着簪子,竟是猛地用力,尖尖的地方直接划破了辽芷的脸。姑娘家的脸皮子必定都是柔嫩的,被簪子尖滑过,哪有不破的道理。虽然伤口不算深,但是这口子却比较长,血迹直接顺着脸颊流了出来,瞧着十分吓人。   “你,你敢!你敢毁我的容!”辽芷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吓得,不停地喘息着。   她的双手双脚被绑住,连捂脸这个动作都做不了,只能任由脸上的血滴落下来。 ☆、第137章 询问受孕   “表姑娘,您急什么,这还没完呢!您当日可是连续划了奴婢好几下,这才第一下而已。因果循环,不必诧异,想必您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儿,早该想到了这一日。”   紫雪站在她的面前,手里的金簪再次移到了辽芷另一边白净的脸上,手上的动作不停,再次用力又是一道血痕出来了。   卫长安听着辽芷高声的尖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显然是这道刺耳难听的声音,让她感到心烦意乱,她看了一眼一旁的青竹。   青竹立刻会意,拿着锦帕就上去堵住了辽芷的嘴巴。   辽芷看着那带了血的簪子尖,终于害怕了起来,她开始痛哭流涕。张开嘴似乎想要大声求饶,但是嘴巴被锦帕堵得严严实实,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紫雪看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头不由得爽快了许多,看见她这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模样,不由得嫌弃地瞪了一眼,直接将手中的金簪扔到了一边,显然是不准备再碰了。   一直在流泪的辽芷看到这副场景,心里稍定,却不敢再胡说八道,或者拿眼睛瞪人了。说实话她当时的确折磨过沈铉身边的宫女,主要是因为她觉得沈铉那么不待见她,肯定是这个小贱/人吹了枕边风,而且她还不能像紫雪她们一样,时时刻刻伴在沈铉身边,分明就是妒火中烧,所以下手就狠了点儿。   “表姑娘放心好了,奴婢手下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让您毁容的。当年奴婢被您划了那么多下,若不是殿下怜悯奴婢,恐怕奴婢早就被人欺凌致死。如今皇子妃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奴婢们对她像对殿下一样,随时可以拿去奴婢的性命。至于奴婢和您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多亏了皇子妃垂怜,到此为止了。”   紫雪退回到了卫长安的身边,她的手里还拿着块锦帕,仔细地擦干净自己的手指,等到站回到卫长安的身后,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冷静十足的表情,丝毫不见方才的狠戾。   青竹不由得瞥了一眼过去,暗道在六皇子身边当奴婢也着实不易,这都差点毁了容了,也不知道其他几位是否也承受了这样的罪。   “你们之前经常被这样糟/践?”显然卫长安心里也有疑惑。   紫雪毕竟是沈铉身边的大宫女,打狗还要看主人,辽芷这样肆无忌惮,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紫雪心里一琢磨就知道卫长安想问什么,生怕她误会了主子不管她们死活,立刻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其他人无事,当时就奴婢被抓住了。最后这件事儿的处理结果是静妃娘娘亲自拿了上好的膏药给奴婢抹了,脸上没有留下疤痕,以表姑娘年纪小为由,训斥几句就罢了。”   卫长安稍微一琢磨,心里头就明白了过来。恐怕那时候辽芷的年纪真的不算大,性子收不住才有这样残忍的一面露出来。而且当初静妃在后宫里,的确十分得宠,有所避让也是难免的。   紫雪说的隐晦,恐怕这其中还涉及到六皇子与静妃娘娘之间母子关系,所以不好详说,只能靠卫长安自己领会了。   “无事就好。”卫长安扫过紫雪那张白净光滑的脸,当真是一点儿疤痕都没有,想必静妃娘娘找药膏也是破费了一番功夫。   辽芷还在哭,即使她心里不想示弱,但是这因为恐惧和疼痛留下来的泪水,却如何都制止不了。眼泪冲刷着她脸上的血痕,一点点流下来,外加她在地牢里没有换洗的机会,瞧着有多邋遢就多邋遢。   “这些东西怎么能入得了你的眼?”沈铉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进来就瞧见这副场景,立刻就走到了卫长安的身边。   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辽芷,就再也没有施舍一个眼神过去。相反还弯下腰来,面对着卫长安,抬起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似乎在观察她的脸上是否被溅到血迹一般。   “呜呜呜——呜呜——”那边辽芷看到他的身影,就像是蜜蜂见了蜂蜜一般,立刻就变得激动起来,不停地呜咽着,显然是想跟沈铉说话,但是她的手脚被束缚住,嘴里也塞着锦帕,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叮嘱过他们的,这地牢里湿气很重,到时候湿寒入体,对你的身子很不好,怎么没人来提醒你?”   沈铉又伸出手来,摸了一把卫长安的手,似乎觉得她的手并不是十分温暖,不由得挑起眉头,冲着卫长安身后的两个丫鬟扫了一眼,不满的表情显而易见。   紫雪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喜怒无常,倒是青竹头一回瞧见六皇子这样的表情,不由得低下头去,似乎想要躲避他的注视。   “我又不是玻璃人儿,早些处理了,心里也好舒坦些。殿下还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卫长安握紧了他的手,不让他把情绪发泄到两个丫鬟的身上。   果然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沈铉立刻就变得老实了不少,什么火气都消了下去,甚至还冲着卫长安笑了一下。   紫雪非常有眼色地搬来了一把椅子,就放在卫长安的身边,沈铉立刻就坐了上去顺带着对紫雪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青竹则接收到卫长安的眼神示意,立刻上前将辽芷嘴里面塞着的锦帕拽了出来。   辽芷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不停地喘着蹙起,眉头紧皱,眼看就要晕倒一般。   “表哥,你娶了一个毒妇,她对我这么狠毒,要毁我的容貌,日后、日后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辽芷这时候还在用一种阴狠的目光看着卫长安,眼神森冷,似乎想要光用看的,就把卫长安扒下一层皮来一般。   沈铉挑了挑眉头,根本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卫长安的手里,让她暖手。   “这是谁动的手?怎么用这些污了皇子妃的眼,紫雪是你的手笔吧?待会子出去自己领罚去!”沈铉根本没有瞧向辽芷,而是轻轻地瞥了一眼紫雪。   显然辽芷脸上的疤痕,让沈铉也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紫雪并不辩驳,只是低头俯身行礼,低声道一声奴婢该死。   “走吧,这儿太过潮湿了。她必定无法活着出去的,你想怎么折腾也不急在一时。”沈铉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就想拉着她离开。   看到他这种举动,卫长安还没有给出反应,倒是被绑在牢里的辽芷一下子急红了眼。为了吸引沈铉的注意,她一声声地高喊着表哥,但是沈铉却连一个眼神都十分吝啬,根本不搭理她,像是没听见一般。   “表哥,你知道为何我要千辛万苦地把卫长娇接出来吗?明明希望她爬上你的床的,但是却被二皇子那个蠢货给毁掉了!”   辽芷主动提起这件事儿,卫长安和沈铉对视了一眼,就都坐了下来,显然这个话题还是十分吸引他们的。   他们夫妻二人也曾探讨过这个话题,但是最终都没什么头绪。现在既然辽芷要说了,不妨多留下来听听看。   “再等一等,出去之后沐浴就行了。”沈铉见她不想走,就拉着她又重新坐了回去,甚至用手掌来回地搓动着卫长安的手心和手背,像是要帮她取暖一样。   瞧着他这样小心翼翼的状态,卫长安不由得笑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暖化了,心里也觉得无比温暖。   他们成亲之后的第二日,沈铉就把王院判请了回来,给卫长安诊脉。一开始卫长安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没病没灾的,身体最近很好。而且因为之前一直当着男儿养着,所以会的拳脚功夫,都应该比其他姑娘健康许多,根本不需要看大夫。   但是沈铉却不依她,硬要她坐在那里给王院判仔细的诊断。   直到后来王院判诊断完了,说她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因为平时不注意,洗完手或者洗完脚没立刻擦干,沐浴过后也没有擦干之后再出去,经常被风一吹,所以体内有些湿寒,这也是姑娘家经常会有的。如果想要身体更加健康,就要注意这些湿寒问题,否则以后受孕是会有影响的。   卫长安听到最后一句话,才算是明白为何忽然冒出来这场诊断,原来是沈铉想找王院判帮她看看,是否她的身体适合受孕,平日里又要调养什么。   卫长安了解之后,立刻就红了脸,哪有新婚夫妇就急成这样的,还把太医院的院判拉回来诊断,也不知道这位院判回去之后,皇宫里的其他人会不会收到消息。   沈铉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担忧,只对她说了两句话:“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是想跟你有一个孩子!古语有云,有了孩子才会让一个人心安定,有家的感觉,万一我拴不住你,还有孩子可以拴住你!”   当时卫长安被他弄得苦笑不得,却也明白越靠的近了,就越会发现沈铉骨子里缺少的那种安全感。似乎跟小时候的事情有关,未能在静妃这个亲娘身边长大,太后强硬地把他抱过去,对他又不够精心,才会造成他这种冷情的性子,而一旦抓住一个在乎的,就不会放手,而是千方百计地要把她拴在身边,不会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第138章 本预谋   “我没事儿,不冷的。”卫长安嘴上这么说,不过动作之间却十分配合沈铉搓揉的动作,不躲不避,甚至还往前凑了凑,让他更容易给自己取暖。   沈铉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一直专注地盯着她脸,觉得她的手心变得干燥温暖起来,才像是舒了一口气。   一直冷眼看着他们这样旁若无人亲密的辽芷,此刻也终于忍受不住快要发狂了。她的眼眸泛红,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都已经嫣红得快要出血了,但却像是根本察觉不到痛楚一般,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   “为何当初卫长娇要失败?为何二皇子那个蠢货会出来坏了我的大事儿!否则现在我已经成功了,京都最肮脏最卑贱最不要脸的侯府嫡姑娘,在六皇子新婚当晚和他睡在了一起,把新娘弃之不顾,哈哈哈哈!”   她狂笑的声音十分刺耳,表情也显得十分狰狞,似乎如果卫长如在她面前,她就毫不客气地整治她撕碎她!   辽芷忽然发难,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双眼依然是赤红一片的模样,她扬高了声音,近乎是尖叫道。   沈铉的脸色猛地阴沉了下来,他握住卫长安的手也轻轻用力,似乎对辽芷这样的陷害感到十分不满。   卫长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轻轻地捏了捏沈铉的手指,让他不要轻信辽芷的话,即使她的心底比沈铉更加痛恨辽芷这样的算计。   “卫长娇那样的女人,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她那么脏那么贱!永远都要被囚禁在卫侯府的西南角,孤独终老,甚至连死了恐怕都没人第一时间发现她,所以我刚派人联系她,她就立刻同意了,连思考一下都不曾有过!她跟我一样恨透了卫长安,而且他们是堂姐妹,如果表哥真的睡了她,想必你们夫妻二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百年好合了吧!”   辽芷的眼眶还是红的,但是这个时候,她脸上的表情除了粉盒,还有几分疯狂的欣喜,像是看见了什么美好的未来一般,克制不住地狂笑。   她这略显癫狂的笑声,十分刺耳,几乎让沈铉和卫长安心惊。   原来辽芷是这个打算,如果沈铉真的中招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卫长安和沈铉之间的关系必定降到了冰点,那不是他们二人能够控制的。只要想起新婚之夜,沈铉在卫长娇的床上,估计卫长安能够被气得呕死。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够响的,辽芷你也真够虚伪的,从小到大,一直追着我说要嫁给我。结果最后你竟然是这样算计我的!”   沈铉轻嗤了一声,回过神来之后,就轻轻地拍了拍卫长安的手背,显然是让她稍安勿躁。   辽芷听到沈铉这句话,笑声戛然而止,似乎又想起什么,眼眸里滑过一丝痛苦至极的表情。   “呼——呼——”或许是笑得太过得意了,她竟然再次粗喘起来。   不过这样的表现落在几人的眼里,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觉得这位表姑娘当真是会装病,这病时好时坏,作恶的时候也没看成为什么累赘,倒是只要她自己伤心难过了,才真是说来就来,眼看就要晕倒的那种。   “我的确想嫁给你,做梦多想!但是我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你却都不屑一顾。我甚至告诉过你,你只要娶了我,我可以说服我爹娘赔上辽国公府,助你登上那个位置,哪怕你是要谋反篡位,但是你依然弃之如敝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辽芷说着说着,鼻子一酸,这回是真的眼眶红了。说到最后一句,哭腔都出来了,声音颤抖,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就滚落了下来。那痛苦的表情和控诉的声音,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卫长安看着她这副样子,只想冷笑,到底是忍住了。辽芷这番剖白又不是对她说的,就让沈铉自己处理好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不欠你什么,凭什么一定要娶你?辽芷,你病得不是身体,而是脑子吧?”   沈铉立刻就扬高了声音呵斥道,脸色也变得不耐烦起来,他完全不明白辽芷方才那番话是如何定义的因果关系,说的好像沈铉生下来就是为了娶辽芷而存在似的。   当然他问的最后一句话,跟之前卫长安询问的几乎一模一样,只能说不愧是夫妻俩。   “哼,表哥,你才和卫长安在一起多久,就感染上了她的疯狂。你不娶我就算了,我也不强求,既然我得不到,卫长安当然也不能得到!你睡了全天下最脏的女人,那个时候必定就会后悔的,早知道那样,你要是娶了我,也不会有这种麻烦了!”   辽芷并没有被他的话给吓到,相反冷哼了一声,轻轻一抬下巴。如果不是她的脸被毁了,兴许还能从她的表情之中看到几分骄傲和不屑。   可惜之前再怎么冷傲的表情,此刻因为脸被毁了,也什么都看不出来,相反还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这就是你所说的原因?因为我没有娶你,所以你就要这样算计我?你果然是脑子坏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会有其他人去做!”沈铉嗤笑了一声,对于辽芷这种外强中干的表现,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不屑的神情显而易见。   “你根本就不懂,从小到大我就是被宠在手心里的。老天爷待我这么不公平,给我这样糟糕的身子,既不让我痛快地死,又不让我愉快地活,这么半死不活的有多痛苦,你们又怎么会知道!幸好我身子弱,爹娘都十分疼我,弥补了我病体缠身的遗憾,偏偏只有表哥你,每天冷脸对着我!”   辽芷不停地摇头,似乎承受了十足的痛苦一般,双眼一闭,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挂在脸颊两边,瞧着竟有些可怜。   不过那张脸上的伤痕还在,只要有眼泪,就会让那伤痕显得更加清晰。   沈铉的眉头一皱再皱,显然对于辽芷这种表达心意的话,早就听得腻烦了。不过今儿估摸着是辽芷最后一次机会说出这些话了,他索性也不禁锢她,让她一次性说个够。   “你不喜欢我,我不怪你。但是卫长安凭什么能够得到你的刮目相看!她身子那么好,从小就当男儿养,不用像姑娘家一般被束缚在一方天地里,相比与我这个病秧子,每日都待在府上等死的,不是命好了无数倍。老天爷真不公平,明明已经让我这么凄惨了,却还要让别人活得更潇洒自在,来衬托我的凄惨!”   辽芷还在大声地说着什么,叽里咕噜一长串,都是在怨天尤人。沈铉的耐心耗尽,已经完全不再想从她的嘴里听到一个字,拉住卫长安的手腕,就想带着她离开。   哪里想到卫长安却是握住了他的手,把他重新拉回了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辽芷,似乎有话跟她说。   “你一直都在说老天爷不公平,就因为给了一副不怎么健康的躯壳,但是至少无论你病成什么样儿,老天爷都不曾收回你的性命。也不曾让你受到什么苦楚,你的身边尽是宠爱你的人!你有想过这世上比你可怜的人多很多吗?甚至你还害死了一个!”   卫长安慢慢地站起身来,松开沈铉的手,一步步往辽芷的面前走。   辽芷停下了魔音绕梁一般的念叨,只是垂着眼并不去看她。听完她说的话,倒是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十足的不屑。   “那又怎么样,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就不舒坦!”辽芷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错了,她抬起头嫉妒而愤恨地看着卫长安。   两个人视线相交的时候,卫长安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无数丑陋的私欲。   “那你不死的话,我就不舒坦!我们卫家没了的那个小姑娘,十三四岁大,比你小多了,却天生比你懂事知礼。她身子更加孱弱,我却从来没有听过她抱怨一句,她的爹娘从来没围绕着她转,她不仅不怨恨,还想方设法带着弟弟。跟她一比,你连地底下的一块泥都不如!”   卫长安轻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想要杀了她的怒火,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就一下子给辽芷来这么一下,到时候很可能真的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她是天边的一朵云,所以就飘走了啊。你找我也没用!”辽芷依然还是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巨大的笑话一般,开始狂笑不止。   卫长安的眼睛闭上再睁开,里面的杀气已经十分明显了。她抬起手似乎要往辽芷的脖子上掐过去,看着辽芷这张狂的笑容,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她!   “长安。”沈铉走到她的背后,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慢慢地放下来。   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拂过她的面颊,男人掌心上温暖的触感,让她几乎失去理智的神经恢复了过来。她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慢慢地靠在他的怀里,像是软了骨头一般。   “不要亲自动手杀她,长如那么善良,必定不愿意你的双手因为她沾上鲜血。就让她安心地去吧,这些罪魁祸首都会乖乖地下去陪她的!”   沈铉见她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拉着她的手往椅子边上走,扶着她坐下来,再次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等他忙完这一切,再次偏过头看向辽芷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杀气,显然是在考虑怎么杀了她才能解恨。   “你休想我去给她赔罪,就算下了阴曹地府,我只要找到你那个小妹妹。也一定会折磨她,毁掉她,让她连做鬼都不会舒坦!” ☆、第139章 命不久矣   辽芷完全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好像此刻已经明白自己命不久矣,索性也不再顾忌什么,更加的肆无忌惮,连做鬼都不放过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卫长安的脸色徒然变得阴寒,她抄起一个杯子直接扔了过去。因为怒气中烧,她手上的力气绝对不小,而且还隐隐用了内力,那个茶盏一下子冲了过去,竟是直直地往辽芷的脸上飞去。   没有人阻拦,只听“啪”的一声闷响,茶盏竟然碎了,足以见得卫长安得使了多大的力气。   辽芷完全被砸闷了,过了片刻才尖叫出声:“啊,啊——”   她的哭声颤抖,整个人都开始抽搐起来,显然是受了太多的痛苦。茶盏碎掉的碎片,甚至都在她的脸上划开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她的脸再次鲜血淋漓。   “啊啊啊——”辽芷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她闭着眼睛,浑身抖动,脸上狰狞的表情,显示着她现在究竟有多痛。   青竹和紫雪在一旁瞧着,都觉得心里一抽,似乎感受到她身上的那种痛苦一般。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里面幸好不是热茶,若是烫伤了手指算谁的。你要砸要打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沈铉稍微愣了一下,立刻就执起她的手,仔细查看。甚至一根一根手指看过去,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生怕有什么闪失,他却没有及时发现。   察觉到男人的紧张,卫长安的心头稍定。她方才太过恼火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心头异常畅快。砸了她这一杯子,即使她的手指受伤,也只为了求一个心理痛快。   两个人不再理会辽芷的鬼哭狼嚎,哪怕感觉她这叫喊声,像是快要活活痛死过去一般,也没人搭理她。   沈铉刚出来,就瞧见管事儿等在外头,管事儿看到他们两人出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被堵在外头不许进去,要不是六皇子出来的及时,估计他就要硬闯了。   “殿下,辽国公来了,他表现得很暴躁,一定要立刻见您!”   沈铉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辽国公这么急着找他所为何事。正因为知晓,他才偏偏不想见到。   当时卫长意被人抱走的时候,他去辽国公索要,辽国公还是一副无所谓的状态,现在也该让辽国公尝尝这种滋味儿。明知道自己要找的人被人抓了,但是偏偏又拿不出证据,奈何不得的时候,那种无奈和烦躁,辽国公恐怕比他更甚百倍。   “急什么,让他等着。实在不行就带两队侍卫过去,亲自伺候着辽国公,一旦有什么异动,就好好招待一下!”沈铉挥了挥手,脸上的神色毫不在乎。   卫长安也没说话,沈铉倒是十分固执,一定要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院子走。   “以后地牢里少去,那里实在是太潮湿了,而且还阴森森的。你可是答应我了,把身子调理好,我们有个孩子。我帮你一起好好教养他,无论男女,我们一家人都不分开。”沈铉握住她的手,轻轻地用力捏紧,似乎怕他稍微放松一些,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一般。   卫长安轻声地笑开了,她总觉得这样的沈铉十分有意思。即使过了两世,她也从来没曾想过冷面暴虐的六皇子,会有这样感性温顺的一面。他给她描绘了他们最温馨的未来,卫长安的一颗心都在颤动,感受着他手掌上的温度,好像已经看到了那样的场景。   “当然,如果以后把你这个样子告诉了我们的孩子,他们必定会笑话你的!”卫长安不由得往他的身边凑了凑,慢慢地将头靠上去,体会着他身上偏高的温度。   两个人一说起话来,就收不住了,特别是诉说这种温馨的话。卫长安重活一世,因为之前悲凉的遭遇,所以格外珍惜这样的相处,她觉得自己得偿所愿之后,发现沈铉就是她的两人,越发的心满意足。   沈铉因为幼年时候发生的事情,对待感情比较冷漠,但是遇到卫长安之后,才发觉不是他天生寡情薄意,而是没有遇到那个人而已。现在他遇上了,就想把所有的想法都告诉她。   即使会有幼稚的、天真的,甚至还有不切实际,他都想告诉她,他为他们的未来勾勒了许多美好的轮廓,只等着两个人携手一起将梦境变成现实。   “快些进去沐浴,一定把头发擦干,等我回来检查!”   到了院子里,就见几个小丫鬟搬着盆,一盆盆的热水倒进浴桶里。沈铉瞧见了,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显然青竹和紫雪两人已经派人回来通知过了。   沈铉有些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还把紫雨叫过来单独说了一遍,就怕卫长安不按照王院判说的话来办事儿。   等他晃晃悠悠,和卫长安缠缠绵绵够了,才抬脚往前院去。辽国公就坐在那里,已经喝了不下三杯茶了,脾气早就被磨没了。一开始还想着看见沈铉就要人,不给就撸袖子打架,辽芷再怎么不好也都是他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容忍沈铉因为一个卫侯府,就舍了她的命。   这不止是性命问题,还有原则和面子问题,如果辽芷真的因为这件事儿没了,辽国公就认为自己完全是输给了卫侯爷,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一件事儿!   “殿下,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芷儿应该是在你这里的,你把她还给我,舅舅必定支持你!哪怕娘娘那边硬是看中了十殿下,我也不会理会的。”   辽国公手里捧着茶盏,脸上闪过几分疲惫的神色,似乎不愿意跟沈铉硬着来,完全就是一副服软的表情。   不过沈铉听了他这一番话,却并不感到高兴,相反还蹙起了眉头,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辽国公为了救辽芷,也是下了一番血本,连静妃娘娘的事情都不惜出卖。这是他们甥舅俩头一回如此直白地探讨这个问题,关于皇位,关于静妃的偏爱。   沈铉老早就知道静妃偏疼十弟,没想到这一次是从辽国公的嘴里说出来,而且已经直白地告诉他,静妃以后支持的人是十皇子。   沈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他的心情十分复杂。知道是一回事儿,事实摆在面前又是一回事儿。   之前还可以有一丝侥幸,当做心理安慰,如今辽国公这么说,他也就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了。   “舅舅,你威胁我?”沈铉失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又恢复了。   辽国公之所以说这个话,不管他真假,就是要威胁沈铉就范。辽国公府毕竟是掌握在辽国公的手中,静妃娘娘再偏爱谁,到时候还是得辽国公的命令,才能调动辽国公府的力量。   “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不过这世上一向没有白来的午餐。所以要想舅舅助你,你先得帮舅舅。你放了芷儿,那个位置必定是你的,我拿辽家上下来跟你保证!”   辽国公见沈铉的表情不像是那种特别高兴的,不由得愣了一下,勉强镇定下来,继续暗示着。   “舅舅,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消息,但是表妹真的不在我这里。若是在我这里,恐怕早就被她闹翻了天!她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自己受着,况且最终我并没有受到伤害,所以你不该来找我要人,而是去找被他伤害到的人。至今卫侯府那位姑娘还在二哥府上呢,你或许可以去问一问,是不是表妹跟她在一起?毕竟她可是表妹费尽心机弄出来的!”   沈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似乎不想搭理辽国公,轻哼了一声,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十分不客气。   辽国公被他这么一说,立刻变得游移了起来,毕竟这件事情他还没有完全弄清,只知道辽芷找来了卫长娇,想要陷害沈铉,结果最后却变了人。   “舅舅,您最好动作快些,毕竟二哥的脾气不大好。他耳根子还软,如果有谁火上浇油说几句,说不定……”   沈铉没有说完,但是剩下来的话不用说清楚,辽国公也该猜测到。   他原本就是来撞撞运气,诈一诈沈铉的。因为他怀疑的是卫侯府,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没在辽国公府的人,他只能猜测跟上次狼头有关的卫侯府,可是他不敢再去卫侯府,因为卫侯爷教训他的话还历历在目,他实在不敢招惹。   所以就先来六皇子府探一探底细,毕竟现在卫侯府可是六皇子府的外家,说不定两府早已联合,没想到沈铉却把这件事儿往二皇子身上推,他还真的不敢轻易下决定了。   最终辽国公被半忽悠半强硬地撵走了,因为六皇子明显不待见他,更加不想接待他。   看着辽国公离开的背影,沈铉的表情变得越发阴冷了下来。过了半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勾着嘴角笑了。   地牢里,几个侍卫守在这边,方才主子们离开的时候,吩咐他们一定要看好了辽芷。   原本还挺漂亮的一姑娘,现在又是大笑又是粗喘着,而且脸上满是血痕,甚至鼻子那里似乎都被茶盏砸塌了,一个个暗自咋舌,也不知是谁出手这么厉害,竟然生生地把她的鼻梁给砸断了。 ☆、第140章 辽芷身死(上)   辽芷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轻微的震动,像是乘坐在马车里的感觉。し她没有敢立刻睁开眼睛,只是静悄悄地听着周围,想知道是否有声音。   但是周围一片寂静,除了马蹄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样子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在一辆马车上前行。   “姑娘醒了吗?醒了何必装睡,又要跟奴婢玩儿什么花样儿呢?”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辽芷听见这道声音,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猛地睁开眼睛,又惊又怒地看向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身穿一件辽国公府的大丫鬟装束,梳着双丫髻,正是之前贴身伺候辽芷经常被打骂的雨儿。原本是最熟悉不过的丫鬟,此刻却让辽芷浑身汗毛直竖。   因为雨儿平时那种懦弱卑微,任打任骂的表情不见了,相反脸上带着一抹嘲讽十足的笑意。现在勾着嘴角,对准了辽芷这么冷笑,辽芷只觉得心都凉了。   她之前待在六皇子的地盘里,满脑子都是沈铉和卫长安,根本无暇思考别的。现在看到雨儿就坐在她的对面,貌似十分谦卑温和,实际上那脸上阴森森的笑意,就透着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是你把我抓走的?上回我脖子上的狼头也是你弄得?”辽芷想要大声地叫喊,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嗓子哑的厉害,浑身也软绵绵的,动弹不得,像是受到了什么药物控制一般。   察觉到自己这副近似瘫痪的模样,辽芷身上都冒出了冷汗。证明这一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看着眼前的雨儿,似乎就是她黄泉路上的引路人一般,让她心惊肉跳。   “姑娘不必白费力气了,殿下让奴婢好好伺候你,给您准备了许多好东西。您现在是完全受我控制的,我想让你生就生,想让你死就死!”   雨儿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敛了起来,眼眸里闪烁着几分恨意。她的声音故意压低,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阴森森的感觉一般。   辽芷缩了缩脖子,她面对卫长安的时候,敢于大喊大叫,无非是心中一口恶气,不允许她退缩。但是当那个人变成了一直被她无辜折磨的雨儿时,她就会心慌。特别是雨儿此刻打着复仇的旗号,她光想想以前是怎么雨儿的,心里就越发开始变得寒凉。   之前在地牢里,辽芷已经被紫雪报复过一次了,所以她无比清楚这些贱/婢爬到头上时,那种受折磨的屈辱感,比寻常人磋磨她还要高上一倍。   “雨儿,我们国公府对你不薄,你在大街上卖身葬父被人差点当街破身的时候,是我让人救下你。你整个一条贱命都是我的,现在看看你是如何对我的,根本就是恩将仇报!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表哥派来的?”   辽芷再次用了些里,还真的声音大了些,只不过她刚喊了一句,浑身的力气再次被抽走了,这回只能勉强低声细语了,那音量小的还要雨儿俯身凑到她面前才能听到。   辽芷在瞬间就惊呆了,她以为方才雨儿说能够控制她,只是说笑的。但是现在她真的被完全控制了,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控制到这个程度。   雨儿看着她满脸惊愕的表情,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姑娘,奴婢怎么可能是六殿下派来的!奴婢真的只是一个可怜人,即使被您买回去,也只是当个畜生不如的,已经被您凌虐了那么久,也算是情至意尽。说实话现在想想,还不如当时被当街调戏奴婢的公子买回家,至少不用活得这样苦。”   雨儿说话的同时,忽然从衣袖里摸出一个木匣子来。   那个木匣子十分精致,巴掌大点,看起来不是寻常人家用的,倒像是御赐之物。   辽芷只是淡淡的一扫,原本这种东西她根本不会在意,辽国公府拥有的御赐之物有无数。只是不知道为何,当那个木匣子被打开的时候,她竟然不由得抖了一下。   木匣子里面放了几片绿色的叶子,那叶子上面有一只白色的虫子,现在那虫子似乎吃了叶子,精神头十足,不停地蠕动着。   辽芷的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恐慌,惊疑不定地看向雨儿,脸上的神情都是惨白一片,但是她想大声尖叫着质问,却只发出一道细微的声音:“你究竟耍什么花招?”   这道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没什么震慑性,雨儿听完了之后,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   “姑娘别怕,这虫儿奴婢已经学会控制了。奴婢可是跟着公主学的,虽然蠢笨,但是好在贵人不嫌弃,已经能勉强驱使几分了。”   雨儿边说话,边把木匣子往辽芷的脸上凑了凑。那虫子原本吃的好好的,忽然凑近了辽芷,似乎停止了动作,转过肥硕的身躯就要往辽芷的身上爬。   “啊,拿走!”辽芷几乎尖叫出声,但是却叫不出来,依然还是软绵绵的,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   但是看着她这样花容失色的模样,雨儿却禁不住笑出声来,脸上那种戏谑和得意,隐隐透着狰狞的畅快感。   “原来折磨人是这种感觉,难怪姑娘喜欢这么来,还是你们这些大户小姐会享受。”   雨儿抬起头,轻声地笑开了,竟是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摸了摸辽芷的脸,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的颤抖。   辽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小雨脸上那种表情,让她感到胆寒,但是却觉得好像异常熟悉,紧接着猛地心一颤,好像她自己拿着簪子扎她,又或者用热茶烫她的时候,脸上也是这种表情。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表哥不可能这么对我!”辽芷的表情逐渐地收敛了起来,变得阴沉难看,她整个人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奴婢的确不是六殿下的人,不过也差不多。奴婢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六皇子妃救下奴婢的。人人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您看他们两人联手之后,就一下子这么厉害了,甚至都快要把您弄死了。”   雨儿听到她的问题,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竟是轻声地哼着歌。   辽芷只觉得眼前这丫头是个疯子,是想杀死她的人,伴随着她这一字一句所说的话,她的浑身都满是冷汗。早知道这样儿,她必定不会冲着雨儿去。   这是看中了雨儿身上那种懦弱和忠心,无论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的性子。辽芷才会对雨儿凌虐,没想到这丫头当真是不吱声,为此下次下下次,辽芷就更加变本加厉了。   “又是那个贱/人!我一定——”辽芷听到卫长安的名字,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立刻冷声喊了一声。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雨儿就伸出手来,猛地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抽在了她的脸上,辽芷的脸立刻火辣辣的疼。   甚至雨儿还在盒子上连续三下,辽芷张开嘴再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无论她使多大的力气,无论她再有滔天的怒火,都无法再发表对卫长安的恨意,只能干瞪眼地看着雨儿。   “姑娘,您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奴婢背叛您,的确是我的错,稍后我就会恕罪。但是您对六皇子妃以及她的妹妹犯下的罪过,也是要补偿的!我们就快到了!”   雨儿猛地冷下脸来,近乎警告地说道。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辽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雨儿伸手把她扶着坐了起来。   辽芷觉得被她触碰十分恶心,挥挥手想要把她一把推开,结果她的身体根本不受她的控制,竟是一把拉住了雨儿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似乎是在感谢她一般。   辽芷的眼睛徒然瞪大了,满脸的惊讶和恐惧。她不仅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且还会做出这种举动来,明显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姑娘,我们到了。为了让您乖一点儿,奴婢使了点小手段,我想您是不会介意的。稍后进去了要跟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好好说话,不能提到六殿下和皇子妃。”   雨儿跪在她的身边,将那个木匣子顺手放到小桌上,小心翼翼地替辽芷整理了一下周身。   辽芷这才想起来打量一下自己,没想到之前以为无法控制身体,但是做这个动作却是可以的。她身上的衣裳都是新换洗的,发髻也应该是刚梳的,这身衣裳完全符合她平时的装扮。   她被带到了哪里?辽芷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问号,但是却无法问出声。   “到了府里,您要说‘爹、娘,我回来了。’还要说‘我有话单独跟你们说。雨儿是忠心不二的,这次我能回来,多亏了她。’”   雨儿边说边伺候好了她,将这几句话说完,她顺手捞起桌上的小木匣子,有节奏地敲了几下,边把木匣子放在了自己得衣袖里。   两个人终于下了车,辽芷站定之后,才发现他们就在辽国公府的大门前。   已经有人进去通传了,她们之前乘坐的马车,却飞也似地跑走了,根本没有任何标志,也无法看出究竟是谁家的。   辽芷站在门口,只觉得浑身发寒,她想转身逃跑,又想张开嘴大喊,但是却没有任何动作。 ☆、第141章 辽芷身死(下)   辽芷一动不动地站在辽国公府的大门口,心里面拔凉一片,看见辽国公和国公夫人出来的时候,她的表情依然没怎么变化。   “芷儿啊,娘的儿,你总算回来了!”国公夫人一下子就冲了过来,一把将辽芷搂在怀里。   辽国公一开始从收到消息的惊讶,再到现在看见完好无损的辽芷,心底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辽芷原本有些恐惧的内心,在看到至亲之人的时候,像是找到了为她撑腰的人一般,立刻就想控诉。   杀了旁边这个丫鬟!她内心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雨儿在身边,实在是太可怕了,辽芷被她手上这个的这个木匣子,完全地震慑住了。   “爹、娘,我回来了。”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成了这句话,虽然声音显得有些僵硬,但是落在辽国公和国公夫人的耳朵里,只觉得像是天籁之音,丝毫没有察觉她的不妥之处。   辽芷的心里一惊,紧接着就是一阵寒气往身上涌。之前她想的是,雨儿竟然能够控制她,到现在已经确定了雨儿控制她毫不费吹灰之力,心里已经在想雨儿这样控制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要死了!救救我!辽芷瞪大了眼睛,想做最后的挣扎。   但是她开口之后,说出来的话竟然是:“我有话跟你们说。”   辽国公夫妻俩见辽芷如此严肃的神色,一看便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立刻就拉着她的手往后院走,结果辽国公一回头,这才发现了一直站在辽芷身后的丫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这丫头是不是害你的人,爹替你报仇!”辽国公边说边挥了挥手,立刻就有强壮有力的婆子走过来,想要把雨儿抓走。   辽芷双眼冒光,心里产生了几分快感。对,就是她!她这个贱/婢蒙蔽了所有人,爹快替我报仇!   这次她只是在心里想,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甚至为了避免自己乱说话。她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不让自己有机会开口说出雨儿叮嘱的那最后一句话。   “雨儿是忠心不二的,这次我能回来,多亏了她。”不过现实总是那么残酷,辽芷根本没有机会拒绝,她还是张开了嘴巴说出这句话。   辽国公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辽芷拼命想摇头,但是她此刻整个人都僵直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着这样严肃的她,辽国公反而没有动雨儿,相反一挥手,那些丫鬟就都退散了。   雨儿重新回到了辽芷的身边,轻轻地搀扶住她的肩膀。辽国公福气和辽芷,以及身后的雨儿都进了辽芷原本的闺房。   辽国公看着雨儿,似乎想撵她出去,但是辽芷的表情看起来却像是想让她在身边一般,也就没有多说这一句话。   “芷儿,你这几日究竟在哪里?娘都说了,不要再耍小性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是不听,上回卫侯府的事情,你还没吃够教训吗?这次涉及到两位殿下,若是今上追究起来,你连一条命都保不住啊!你要是回不来的话,娘该怎么办!”   辽国公夫人进门之后,就掏出锦帕,开始按着眼角。她的双目通红一片,甚至还能看出红肿的迹象,显然这几日没少哭。此刻看到完好无损的辽芷之后,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再次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辽芷看着这样的辽国公夫人,心里也是一阵酸楚。她在地牢里待着久了,被卫长安刺激了那么几句之后,更加明白了自己家人对她的宠爱,所以现在也觉得有些难受。   似乎她一直利用病体,来威胁家人对她这么好一般,甚至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得靠边站。明明是嫡长子,得到的关怀应该更多,但是因为她的身子弱,辽国公夫妻反而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投射到她的身上来了。   但是她现在身不由己,想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只能被动地听着辽国公夫人的哭诉。即使心底哀戚,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你这回在府上修养,哪里都不准去了!我让你爹给你定门亲事,哪怕家世差一点也不要紧,反正我们辽国公府能够护你一辈子,只要人好就成。你也不要在想着六殿下了,他的心根本一丝一毫都不在你的身上啊!”   辽国公夫人一边哭,一边搂住她的脖子,将她揽在怀里,死死地抱住。好像她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哭得都险些抽过去。   辽芷却依然僵着身体,丝毫不动弹。   “芷儿,你怎么了?”还是一直站在旁边的辽国公,发现了辽芷的不妥之处。   被辽国公这么一问,国公夫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辽芷的僵硬,不由得松开她,仔细地看着。   “咚咚。”一道非常细微的闷响声传来,辽国公夫妻并没有听到,但是辽芷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雨儿的手指敲击木匣子,发出来的声音,沉闷而低沉,几乎听不见。但是辽芷却屏蔽了其他所有的声音,耳朵里一直充斥着这道声音。   虽然很缓慢,但是辽芷却知道十分夺命。   “爹、娘,我自知罪孽深重,害人无数,还辜负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教养。这次回来我就没准备活下去,只是为了恕罪。最后再看你们一眼,你们要好好的,不要生出二心,否则我的今日就是你们来日的下场!”   辽芷轻声地开了口,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像是个人偶一般,断句有些奇怪。   ***   半小时之后替换   141辽芷身死(下)   辽芷一动不动地站在辽国公府的大门口,心里面拔凉一片,看见辽国公和国公夫人出来的时候,她的表情依然没怎么变化。   “芷儿啊,娘的儿,你总算回来了!”国公夫人一下子就冲了过来,一把将辽芷搂在怀里。   辽国公一开始从收到消息的惊讶,再到现在看见完好无损的辽芷,心底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辽芷原本有些恐惧的内心,在看到至亲之人的时候,像是找到了为她撑腰的人一般,立刻就想控诉。   杀了旁边这个丫鬟!她内心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雨儿在身边,实在是太可怕了,辽芷被她手上这个的这个木匣子,完全地震慑住了。   “爹、娘,我回来了。”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成了这句话,虽然声音显得有些僵硬,但是落在辽国公和国公夫人的耳朵里,只觉得像是天籁之音,丝毫没有察觉她的不妥之处。   辽芷的心里一惊,紧接着就是一阵寒气往身上涌。之前她想的是,雨儿竟然能够控制她,到现在已经确定了雨儿控制她毫不费吹灰之力,心里已经在想雨儿这样控制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要死了!救救我!辽芷瞪大了眼睛,想做最后的挣扎。   但是她开口之后,说出来的话竟然是:“我有话跟你们说。”   辽国公夫妻俩见辽芷如此严肃的神色,一看便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立刻就拉着她的手往后院走,结果辽国公一回头,这才发现了一直站在辽芷身后的丫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这丫头是不是害你的人,爹替你报仇!”辽国公边说边挥了挥手,立刻就有强壮有力的婆子走过来,想要把雨儿抓走。   辽芷双眼冒光,心里产生了几分快感。对,就是她!她这个贱/婢蒙蔽了所有人,爹快替我报仇!   这次她只是在心里想,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甚至为了避免自己乱说话。她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不让自己有机会开口说出雨儿叮嘱的那最后一句话。   “雨儿是忠心不二的,这次我能回来,多亏了她。”不过现实总是那么残酷,辽芷根本没有机会拒绝,她还是张开了嘴巴说出这句话。   辽国公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辽芷拼命想摇头,但是她此刻整个人都僵直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着这样严肃的她,辽国公反而没有动雨儿,相反一挥手,那些丫鬟就都退散了。   雨儿重新回到了辽芷的身边,轻轻地搀扶住她的肩膀。辽国公福气和辽芷,以及身后的雨儿都进了辽芷原本的闺房。   辽国公看着雨儿,似乎想撵她出去,但是辽芷的表情看起来却像是想让她在身边一般,也就没有多说这一句话。   “芷儿,你这几日究竟在哪里?娘都说了,不要再耍小性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是不听,上回卫侯府的事情,你还没吃够教训吗?这次涉及到两位殿下,若是今上追究起来,你连一条命都保不住啊!你要是回不来的话,娘该怎么办!”   辽国公夫人进门之后,就掏出锦帕,开始按着眼角。她的双目通红一片,甚至还能看出红肿的迹象,显然这几日没少哭。此刻看到完好无损的辽芷之后,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再次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辽芷看着这样的辽国公夫人,心里也是一阵酸楚。她在地牢里待着久了,被卫长安刺激了那么几句之后,更加明白了自己家人对她的宠爱,所以现在也觉得有些难受。   似乎她一直利用病体,来威胁家人对她这么好一般。 ☆、第142章 主仆蛊虫   “芷儿,芷儿!”辽国公夫人想要凑到那团火苗上,但是却被人拉住了。   “夫人,您别过去!小心火势,快点来人灭火啊!”一个大丫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国公夫人的胳膊,不让她靠近,立刻高声叫嚷着让外头人进来灭火。   伴随着这声交换,辽国公府彻底陷入了一片惊慌失措的忙碌之中。人来人往地都端着盆或者桶,里面装着冷水,急于要把这屋子里的火势扑灭了。   忙乱之中谁都没有在意到,原本那个躲在角落里的丫头,此刻浑身踌躇地倒在地上,好像她也正被经历着一场大火的灼烧一般。原本在她手中的木匣子也丢在了一边,根本无暇理会。   等到有人发现了,才想着去搀扶她,但是雨儿却根本扶不起来,相反整个人都蜷缩着,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像是虾子一样弓起了后背,膝盖也缩着,瞧着好不可怜。   “她是怎么了?”辽国公像是刚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一般,眼睛往旁边一扫就想找雨儿问一问,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这一幕,当下脸色更白了些。   有一个丫鬟似乎急着往那边跑,结果一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木匣子,就见匣子竟然是空的,不过里面有一些黑灰和灼烧的痕迹,但是这个匣子外面却是好好的,难道是里面的东西自燃的吗?   辽国公府不仅是陷入了忙乱之中,隐隐还夹杂着几分惊慌。这事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刚刚回府的大姑娘,竟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而且听着夫人的意思,这大姑娘应该是被火烧死的。   可是那是一个大活人啊,再怎么样的火,也不可能那么霸道。他们这些下人刚进去,还没瞧见什么,一个人就烧得渣都不剩了,最后火被救下来之后,也没见到人影。   这件事儿太过耸人听闻,辽国公冷静下来之后,立刻让人封锁消息,不要传出去,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不知道是被谁传出去的,街头巷尾都在探讨这件事儿,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几个大茶馆里头说书的先生,也都把这事儿编成了段子,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惊疑玄幻,似乎比辽国公这个当事人还瞧得清楚,每个人都犹如身临其境。   辽国公府一连沉默好几日,辽国公夫人直接病倒了,辽国公也连续做了好几日噩梦,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因为辽芷的身体几乎是在短短一瞬间就烧成了灰,等火扑灭的时候,也分不清是蚊帐锦被烧出来的灰,还是她身上烧出来的灰。所以最后请的大理寺仵作来的时候,只能探查一下雨儿的尸身。   毕竟两个人是一起回来的,仵作探查完之后,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们,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辽国公让他有什么事儿,就尽管说,他还承受得住。   仵作才支支吾吾地告诉他们:“这位小姑娘,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接触到火源,连火星子都不曾碰到,但是她死时候的那个状态,却跟在火中灼烧是一样的。而且全身没有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被火烧的,但是却没有火烧的痕迹。”   听到仵作这样的话,辽国公心里头难免多了几分害怕,这种事儿不怕找到证据,就怕这种没有证据却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又过了一两日,这次辽国公府的事件就传得更加邪门难听了,连鬼怪之说都出来了。   倒是辽国公心里盘算着辽芷临死前说的话,心里仿佛多了几分了悟,不敢探查也不敢大闹,即使他之前怀疑是六皇子和卫侯府的手笔,此刻也因为害怕牵连到今上,最终只能选择当缩头乌龟。   今上对他们这些朝臣来说,有着绝对把控的力量,所以他宁愿不报仇,也不愿意最终惹恼了今上,还把整个辽国公府都搭上去。   ***   “皇子妃,那辽大姑娘究竟是怎么了?您知晓吗?如果知晓就跟奴婢说一说吧,奴婢胆子小,半夜还做梦来着!”   青菊端着一盘子刚出炉的糕点,小心翼翼地走到卫长安的身边,低声问了一句。边问还边伸长了脖子,打量着卫长安脸上的表情,生怕她因为这个问题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青竹正在一旁泡茶,已经泡过一次水了,茶香完全飘散了出来。甚至满屋子都弥漫着,氤氲而出的白气,更是将距离近的人视线都弄得模糊起来。   “去。”青竹听见青菊这个问题,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冲着她轻嗤了一声,挥了挥手像是撵苍蝇似的。   青菊冲着她撅了撅嘴巴,把糕点放到桌上之后,就是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倒是卫长安放下手中的书册,瞧见她俩这样的互动,不由得笑开了。   “这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是中了蛊虫,你若是想知道,得找专门养蛊的人。不过这蛊有人给取了个比较妙的名字,叫‘主仆蛊’。蛊虫是一对的,仆人的那一方身体里中了蛊,另外一只蛊虫则在主子手里头,拿着那只蛊就能命令仆人。不过凡事都有代价,仆人身体里的那只蛊是靠主子的舌尖血养的,所以当仆人死去的时候,身体里蛊虫也就死去了,那么主子就会受到反噬。”   卫长安虽然对蛊虫有些敬而远之,不过由于这对蛊虫的名字太妙,她反而多听了几句,所以就了解到这蛊虫的大概功效,至于如何命令蛊虫或者是怎么栽种的,这个就不在她了解的范围了。   她的话音落下,两个丫头都跟着抖了一下,似乎被这东西阴损的功效给吓到了。   “那辽大姑娘怎么会突然着火,而且是一瞬间就被烧化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青菊感叹完之后,似乎还有些不明白,不由得歪着头问了一句。   这时候紫雨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盆葡萄。一个个深紫色的小圆球,看起来异常的可爱,光这么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辽大姑娘身体里栽了主人的蛊虫,雨儿手里则有控制她的仆人蛊虫,蛊虫是有自己销毁的命令,所以一连串命令下去就自燃了,那辽大姑娘的性命跟蛊虫一样,几乎瞬间被烧没了。她烧没了,体内的蛊虫也就被烧了,所以雨儿跟着死了,只是蛊虫是外界的火烧,所以她的身体上才没有灼烧的痕迹。大概是这个意思,你凑合着听一听!”   紫雨将葡萄递到卫长安的手边,替她将衣袖弯起,用拿了签子来,让她方便插着吃。   青菊听完了倒是双眼放光,过了片刻就一拍大腿,显然是一副明白过来的模样。   “殿下呢?”卫长安用签子插了一个葡萄塞在嘴里,只觉得异常的甜。   因为六皇子喜欢吃这个,她自然想起来问一句。   “殿下被二殿下叫过去了,似乎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处理,派人传了话回来,说是晚膳回来吃,让您不用急。”   卫长安听到这传言,倒是轻声地笑了一下。   手边的小桌子上摆了不少吃的,原本对这些东西并不是特别喜欢,她之前当做男儿养的,零嘴方面就管控的很严,等变成女儿身了,也不习惯吃这些。   不过自从嫁到六皇子府来,六皇子特别喜欢让人给她做东西吃,无论什么时候,这屋子里就没断过吃的。从糕点到各式油炸,水果,甚至茶叶都有许多,而且他们的床头还收了一罐子牛乳糖。   当时在床上胡天胡地地闹腾了一番,卫长安正是浑身松散乏力地躺在床上,沈铉竟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罐子来,直接塞到她的手里,说是给她的奖励,而且当天晚上不许打开。   等第二日想起来打开一看,才发现里头放了大半罐子牛乳糖。面对他这种卖力就塞吃的行为,卫长安表示十分不理解,但是心头却又很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糖的原因。   原本卫长安以为要等他许久,没想到她刚歇过午觉,沈铉就已经回来了,顺便还把十公主带回来了。   “六嫂,六嫂!”大老远就听见十公主呼唤她的声音,还不等卫长安回她,她已经一蹦一跳地进来了,脸上带着笑意。   卫长安看见她,心情也变得好了,让紫雪把最后一根簪子插好。十公主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直接握住她的手。   “六嫂,当时你还说要娶我的,现在就已经嫁给了我六哥。六哥他平时是不是经常凶你?我经常被他凶!”   十公主抓住她的手之后,就开始控诉起六皇子来,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委屈。   卫长安听她这么说,差点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将一旁的葡萄推到她面前来。   十公主有了吃的,果然就不再一直拉着她说话了,乖乖地坐到椅子上吃起葡萄来。   等沈铉进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看见十公主在吃东西,没有调皮捣蛋,他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几个丫鬟伺候着他更衣洗手,打理好了一切,他就让其他人退下了,显然是有事情要说。   “六嫂,六哥他又让我杀生!”   还不等沈铉开口,六公主就撅着嘴巴,娇声娇气地控诉道。 ☆、第144章 长娇身死   “我从来不欠你的,倒是你几次三番算计我,害得我身败名裂,被关在卫侯府里。我的确是输了,但是也不能算欠了你的,至于你要报恩,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杀是剐一句话,何必用这样的手段?”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疼痛了,卫长娇倒是被急红了眼眶,甚至扬高了嗓音嘶吼出这么一句,只不过吼完这几句之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呵呵,我倒是想给你个痛快,但是当初你可不是让人很痛快的。这种蛊虫是要把人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一旦超过了就会毒发。你的那个范围就是六皇子府,现在我们已经走出挺远的了,想必你承受的应该很愉快。而且时间停留的越久,就会越发的痛苦。”   卫长安冷笑了一声,她手里端着一杯刚倒出来的热茶,双手放在茶盏外面,已经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一阵阵温暖,但是这一颗心却像是永远都暖不热一般,依然是拔凉拔凉一片。   卫长娇浑身都是汗水,身上的衣裳都已经被濡湿了,足以见得她此刻承受的痛苦有多大。而且她整张脸的表情都是扭曲的,像是正在压制了太多的苦难,甚至牙齿都咬紧了。   卫长娇越是痛苦,卫长安的心里也就越发心疼,当时沈铉也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但是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毫不犹豫地就冲出来救她。当初救她的时候,明明沈铉都瘦得像是只剩下皮包骨一样,但是却依然把她抱了起来。   “你好、好毒的心思。”卫长娇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她趴在车上,声音细若蚊蝇一般。   她的身上那种像针扎似的疼痛,已经转为像是被虫子爬满了身体,不停地啃啮她的肉,甚至好多都钻进了肉里,甚至连骨头里头都不停地抽痛着。眼泪、汗水、鼻涕,都一把把地往外落,看着又脏又令人恶心。   卫长安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对面的卫长娇像是一个被折磨到濒死的人,浑身都透着丑陋。   她的心却跟着这股丑陋一直纠结着,她当时找了十公主,特地说了这种蛊虫。十公主还表示十分惊诧,因为这种蛊虫真的很阴毒,她完全没想到卫长安会想要用这种蛊虫放在卫长娇的身上。   “唔唔唔——”卫长娇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疼痛让她整个人都开始痉挛起来,马车一直在京都之内奔驰着,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地停留,甚至也不曾靠近过六皇子府,所以卫长娇的情况就跟着变得越发糟糕起来。   她努力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拽住卫长安的裙摆,但是此刻坐在马车另一边的卫长安,却显得那样遥远。明明她们之间的距离十分接近,就在对面,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但是此刻落在她的眼里,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一般。   她的手有千斤重,连抬起来都十分困难。   ***   “敏敏,你睡了吗?”   沈铉抬手轻轻地敲着门,神色之间带着几分焦急的意味。   十公主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踢着地砖,听到沈铉略显急促的声音,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戏谑。   “六哥,好困啊。我刚刚施完蛊,耗费了许多心血,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   十公主翘着舌头,故意模糊了唇齿,让她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   沈铉听到这句话,眉头皱了一下,敲门声也停了片刻,不过眨眼间又恢复了,急促的拍门声显得他此刻心神不宁。   “沈敏,开门。你肯定没睡着!”   男人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急切和不容置疑,听着他那略显僵冷的语调,十公主不由得撇了撇嘴巴。   哼,六哥总是这样儿,别人跟他就不能开玩笑,特别是面对六嫂的事儿。   虽然不情愿,她还是让身边伺候的丫鬟替她开了门,结果沈铉一进门就让这些人都退下去了,仅留下他们兄妹二人说话。   “六哥,这都大半夜了,你还不歇息啊?是不是没有六嫂,你觉得床铺冷落,不如让皇祖母和静妃娘娘给你找个侧妃嫂子嘛!”   十公主撅着嘴巴,脸上明显带着十分的不乐意,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那样欠揍。   沈铉甩了个眼刀过去,她就立刻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调侃沈铉了。   “你六嫂让你给卫长娇施了什么蛊?”   他原本没怎么在意,卫长安和卫长娇姐妹俩的龃龉,他有所了解。本以为弄死卫长娇就得了,没想到卫长安还要大半夜带着她出去,沈铉原本已经准备睡了,但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就来逼问十公主了。   十公主斜视了他一眼,显然不愿意说,就踢着脚不理会他。   “告诉我的话,过几日还带你出来,并且让你上街逛逛。”沈铉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心底的不痛快,立刻许下诺言。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那个蛊必须要离开一定的范围才会发作,这种蛊术一般很少用,毕竟还要一直走动,比其他的蛊术要麻烦些。但是六嫂似乎很感兴趣,若不是她主动提起,我都没想起来。”   十公主双眼亮晶晶的,显然出宫来玩儿,比任何事情都要能吸引她,为此她根本没有掩藏,噼里啪啦地就把这种蛊术全部说了出来。   只是她越说,沈铉的眉头就皱得越紧,他知道卫长安没有接触过蛊术才是,怎么会主动提起来,虽说不知道其蛊术的名字,却能把这蛊的作用说的一清二楚,好似她曾经接触过一般。   马车还在慢慢地奔驰着,卫长娇的面色已经变得灰白了,整个人一动不动,连眼睛都闭上了,似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卫长安看着她的尸体,一动不动,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重回一世,两世纠葛,好多事情都有些重叠或者改变,有许多细节她都不记得了。但是只有她上一世临死前,沈铉来到她的床前,一丝一毫的细节,她都不曾忘记。   午夜梦回,她想起沈铉吐血的场景,会比自己承受痛苦的时候,更加让她难以接受。   “皇子妃,差不多了,要回去吗?”   听到里面没有了动静,一切都归于平静,坐在外头的紫雪撩起帘子进来,轻声问了一句。   卫长安回过神来,她看着一动不动的卫长娇,心里的那种恐慌感始终不能压下,立刻摇了摇头。   “不,再绕着走几圈。”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总觉得不看着卫长娇死透了,她就无法平息,仿佛这个人还是凶残地掌控着沈铉的生死,遇到别人的事情,她都能冷静处理,唯有沈铉。   一切曾经伤害过沈铉的人,她都不能轻易放过,她要确认眼前的人死透了,再也翻不起风浪,她才能安心。   直到面前的人彻底变成尸体,原本附着在身上的温度,也变成了僵冷,没有一丝热气。   一直紧绷着的卫长安,此刻才终于放下心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回府。”她轻声地说了一句,外头驾车的车夫和候着的紫雪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了。   主要还是卫长安那种状态实在太过吓人了,主子亲自料理人,只能说明这人跟主子有深仇大恨,那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一个人已经死了,主子却还不放心,一直等着这人彻底冷僵了,人一开始死了的时候,还会有些热乎劲儿。   卫长安似乎是连人死了都觉得不够,一直等她死透了。六皇子妃看起来平日还是很好相处的,外加身边有个活宝青菊,瞧起来就更加随和了,对他们这些下人都十分宽容,但是这还是紫雪头一回瞧见她这种样子。   真不知道此刻卫长安跟一具尸体同在一辆车厢里,会是怎样的情绪。   等马车停在了六皇子府侧门,紫雪就立刻扶着卫长安下车了,她低声吩咐一旁的小厮,将车里的尸体处理干净,她才扶着紫雪往里面走。   她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进了偏院,那里早就有人布下了热水,伺候她沐浴之后,才匆匆赶回主院。   走到房门前,她轻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抑郁吐出。不由得放轻了手脚,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结果刚背着身关门,身后就贴上了一具温暖有力的身体。她稍微愣了一下,转而整个人又放松了许多,不用多担心,她都已经猜出,身后的人乃是沈铉。   “还没睡吗?”卫长安想要转身,却发现她被人紧紧地扣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   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像是怕吓到他一般。   沈铉抱紧了她,下巴凑到她的脑侧,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廓。   “嗯。”低低地一声应答传进了耳朵里,轻轻柔柔的,却让卫长安的心底一阵酥麻,耳朵上也被喷了一阵微热的气息。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沈铉的怀抱更紧了些,嘴唇几乎是贴在她的耳朵上,立刻又引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还不等她出生应答,她的耳朵就已经被沈铉张口含住,舌头也轻轻地舔了上去,尽情地摆弄着,偶尔还调皮地戳刺着她的耳廓,几乎让她软了腿,差点站立不稳。   幸好沈铉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她,顺势拦腰抱起,直接将她扔到了床上。刚刚沐浴之后的卫长安,身上还夹杂着沐浴过后的热气,他的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气息,原本有些慌乱的内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他的手掌在她的身上游移,卫长安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沉浸在沈铉带给她的热情之中。 ☆、第145章 热烈碰撞   红烛帐暖,卫长安与他一起进入了无与伦比的感官体验。   直到屋内慢慢恢复了平静,沈铉依然趴在她的身上,重量压下去,却让两个人心里头都稍定。   卫长安不知道为什么,沈铉这次瞧起来十分激动,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她的手掌放在沈铉的后背,来回地摩挲着,细腻平滑的掌心,一点点地摩挲着,却让沈铉那颗躁动不安的内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殿下,你怎么了?”   直到察觉到沈铉的放松,卫长安才轻声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明显还是透着安抚的意味。   沈铉依然压在她的身上,并没有退开,相反听到她的询问,还抬起头来,伸出手指在她的嘴唇上碾磨了几下。   “就是你回来得这么晚,我不放心。”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却带着十足的磁性,听在耳朵里,性感十足。明显是刚餍足完,还透着几分情/欲的气息。   卫长安的面色一红,听到沈铉这样好不掩藏的关心之态,她的心里一颤,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我没事儿,只是去替殿下出气了。殿下为了我,不是也给了辽芷终生难忘的结局。同样的,卫长娇险些坏了殿下的大事儿,我也要给她不死不休的结局。从此以后,在我面前,只要我能做的,就无人能够坑害殿下。”   卫长安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积攒了浓浓的感动,这种感动让她整颗心都暖乎乎的,甚至是不受控制的战栗,而且她这些话竟是不受控制地,嘴巴一张就说了出来,完全是要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也不管这些话是否肉麻。   她的话音刚落,两个人都停顿了一下,沈铉将她纠缠得更紧了,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是紧紧地链接,不让她离开,同时也是一种禁锢,让她无法离开。   “长安,长安。”他一声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要将这两个字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无论再多的猜忌,在这一声声的呼唤之中,也全部消散了。   ***   六皇子府里是一片缠绵悱恻,而宁国公府中,则是一片紧绷之感,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意思。   “表姑娘,您请稍待,侧夫人马上就来了。”一个丫鬟轻声地通传到。   周玉玲坐在椅子上,脸色十分难看,但是却勉强收敛起周身的怒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她喝到第三杯茶的时候,林妍终于在丫鬟的搀扶之下,姗姗来迟。   林妍的气色不怎么好看,不过脸上抹得脂粉不少,显然想要遮掩住眉眼间的憔悴。   她一出现,周玉玲就抬眼仔细地打量她。见她挺着个大肚子,行动十分不方便,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是似乎并不是有想象中的那样愉快。   “表姑娘恕罪,妾身身子行动不便,来迟了。婆母出去烧香,还未回来。”林妍慢慢地坐下来,轻声地向她致歉。   周玉玲即使心里的怒气滔天,却仍然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和气,只是轻轻地配了她一眼,冲着她点了点头,就再也没了言语。   她显然很不屑跟林妍说话,这些日子她一直被继母拘在家中,根本没有机会出来,更没机会与宁全峰见面。而偶尔抽出时间来见面,也只是匆匆说几句话,宁全峰就要离开,根本没了往日温存的百般好。   这让周玉玲十分不安,自从上回宁全峰收用了林妍之后,周玉玲明显压力很大。她也更加明白了,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东西,要想收住他们的心,这床上的事情不能少。   明明林妍进了国公府之后,每回周玉玲与表哥见面的时候,宁全峰还是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样,可是这种情况在最近一年却完全没有。等到周玉玲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宁全峰已经一年多没碰过她了。   细想之下,这无疑是一种毁灭性的判定,宁全峰为何不碰她?周玉玲现在年岁越大,高不成低不就,亲事还没定下,现在已经快成了老姑娘了,但是她在床上的功夫却是见长,跟本不应该出现这种事情。   难道是因为林妍怀了身孕,所以宁全峰为了她守身如玉?   想到这里,周玉玲心底越发恼火了,她握紧了手指,指甲戳进掌心里,带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她现在的心底已经有些慌了,原本她与宁全峰之间极其亲密,连一滴水都泼不进去,但是此刻她早就知道,她与宁全峰之间的距离,早有十万八千里。即使她想要拉近,但是却也有心无力。   “表姑娘这次过来,所为何事?妾身身子不适,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林妍也看出了周玉玲眼眸里的轻视和不屑,早就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脸色也跟着一僵。其实她每日要应付宁全峰和碧儿的折磨,早就身心俱疲,此刻也不耐烦应付周玉玲,只希望回去休息。   但是周玉玲在这里,国公夫人又不在,她作为这国公府里唯一的一个女人,当然要出来周旋一二,否则落了不是,最后还是她倒霉。   “不必,我等姑姑和表哥回来,你可以先回去休息。”周玉玲也不愿意看见她,口气十分僵冷,就差直接开口撵人,也不知道她跟林妍,究竟谁才是女主人。   林妍的脸色更加难看,但是她却不会被气得离开,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陪着她。说起来她最近的脾气几乎被磨没了,不仅宁全峰在府上要折磨她,等到他离开了,他提拔上来的通房碧儿也要折磨她。   这两人的手段都十分阴私狡诈,不会把她的孩儿弄死,只不过她自己受的罪够呛。   周玉玲见她不走,只是撑着一口气,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扫过她听起来的肚皮。林妍的肚子看起来有些吓人,已经九个月了,所以快要生了自然是有些吓人。   整个宁国公府,真正为了林妍这个肚子开心的,也就只有毫不知情的宁国公夫人了。虽然她会责怪宁全峰,因为还没有娶正妻,就让妾侍怀了身孕,不过任谁都会盼望着抱孙子,所以往日对林妍没什么好眼色的国公夫人,也对她好了不少,吃喝上首先想到的就是她。   倒是宁全峰和宁国公,每日脸上丝毫不见笑意,就像这事儿不是什么喜事儿一般。   “夫人,表姑娘。”一个身穿着桃红色裙衫,梳着妇人头的人走了进来。   周玉玲稍微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十分眼熟,她仔细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是表哥身边的贴身丫鬟碧儿。不过如今瞧着她这副模样,显然是被表哥收用了,而且还抬了身份。   “表姑娘,这位是世子爷之前收用的碧儿,过几日还要给她抬成姨娘呢。”   林妍看见周玉玲的眼神打探,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快意。她现在自己倒霉也就罢了,可是却知道周玉玲与宁全峰的关系,宁全峰自顾不暇,对这位表妹自然就不像之前那般大献殷勤了。   周玉玲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甚至她的身体都跟着颤动着,她是真的没有收到任何一点消息,关于碧儿被收用的事情。表哥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她的脑袋一阵阵发晕,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再也没有之前的好整以暇了。   她这次来见宁全峰,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但是此刻面对着这种场景,她忽然就不敢肯定她能够成功了。   她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失败,宁全峰已经完全不在乎她了,忽然悲从心来。若不是她极力克制住,很可能现在就直接红了眼眶流下眼泪来。   林妍一直盯着她,看着她这样魂不守舍的模样,如果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她恐怕就要捧腹大笑,痛快,当真是痛快!   只是还不等她的好心情持续多久,忽然就听到一声脆响,紧接着她的手上传来一股子被灼烫的感觉,当下她就猛地叫出声来。   “啊——”   那种烫伤的感觉,像是要瞬间将她吞没一般,着实的不舒服。她感觉自己整个手都快被烫熟了一般,痛得不行,整张脸都扭曲了。   “奴婢该死,还请侧夫人原谅。”   碧儿立刻就后退了一步,直接跪下来,声音仓惶地求饶,不过就冲着她敢倒茶结果一杯茶都掀翻在林妍的手背上,就没人相信她是真的在求饶。   周玉玲痛苦的神色忽然停了下来,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对面得场景。林妍的手已经被烫得红肿了,现在就已经看到手背上都鼓起了一大块,估摸着烫伤十分严重。   “没事儿,起来吧,下回小心些。”林妍在经历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竟是勉强地扯起一抹笑容,轻声地安抚了一句。   仿佛碧儿方才并不是把热水泼在她的身上,而只是别的什么东西。   面对这种轻拿轻放的态度,周玉玲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游移起来。她方才是眼睁睁地瞧着,碧儿拿着茶壶斟了满满一杯子茶,然后似乎瞧见林妍十分痛快的神情,她就佯装着手滑,这么一杯刚冲泡好的热茶就全撒了。   如果碧儿手的位置再朝旁边移动几下,恐怕这时候林妍疼得就不是手了,而是得抱着肚子开始大哭大闹了,对于这种异样得情形,周玉玲决定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着。 ☆、第146章 表哥表妹   “谢谢侧夫人。快些拿药过来给夫人抹开了。”   碧儿听到她这样的话,脸上的神色一点儿惊讶的意思都没有,直接顺势站了起来,扬高了声音喊了这么一声。   立刻就有人下去拿了药膏来,一旁伺候林妍的红枝,伸出手就想接过来。没想到碧儿却是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态度十分强硬。   “这种粗活奴婢来吧。”红枝轻声开了口,小丫头似乎一点儿眼色都不会看,更不明白此刻双方博弈的态度,只是轻声开了口。   碧儿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直接道:“什么粗活细活的,我也是从丫鬟当起来的。”   红枝似乎还想说什么,就被林妍抓住了手轻轻地拍了拍,她就退了下去,不再分辨什么。   碧儿拿起药膏,用手指挖了一大块,直接抹在林妍的手背上。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她的手劲儿十分大,用力地搓揉起来。   林妍得手背被烫伤了,本来就是脆弱得地方,直接被她挫起了一块皮,甚至能看到红色的肉了,瞧起来抹了药膏比之前没抹的更加严重。   “嘶——”林妍痛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了,不由得轻声地吸了一口气,浑身都躁动不安,像是要跳起来一般。   碧儿却根本不让她动,甚至还猛地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摸着膏药,力道丝毫不弱。边用力地摸着,还边轻声道:“对不住了,侧夫人,这被烫伤了就是有些痛,奴婢把您手上的淤血揉开了就好了,您先暂时忍忍。”   林妍因为疼痛,一双眼睛通红,甚至身体都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但是她却不敢喊也不敢挣脱,只是偶尔抖一抖,咬着牙忍痛。   坐在对面的周玉玲,瞧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的心底有些惊慌,看着林妍因为忍痛快要晕过去的模样,她就觉得诡异。   这宁国公府究竟是怎么了?碧儿不过是个通房,一个贱婢爬上了床,身为侧夫人的林妍,如果想要折腾她,简直轻而易举。碧儿即使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是现在却完全相反,两人在相处的时候,看着好像是林妍为尊,实际上碧儿处处刁难林妍,让她受了不少的苦楚,而且连哭喊一句都不曾,硬生生地受着。   若是没有人授意如此,从贱婢爬上来的碧儿,根本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待林妍。究竟是谁授意的?表哥又是否知晓?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涌上了周玉玲的脑海里,几乎让她之前的认知都崩溃掉。   “好了,侧夫人的脸色如此不好,是不是要休息?”   碧儿将药膏抹完,她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些许的汗水,显然方才为了折磨林妍,使出了好大的力气。   “好。”原本坚持要留下来的林妍,听到这句话,竟然像是得了圣旨一般,直接点头站起身来。   红枝立刻走上前来扶住她,主仆几人就这么退下去了。   倒是碧儿还留了下来,不过此刻她却没有了方才的嚣张跋扈,毕恭毕敬地站在周玉玲的对面。   甚至等到林妍离开之后,她还冲着周玉玲福身行礼,歉意地道:“侧夫人身子不适,奴婢在这里陪着您,表姑娘您请喝茶。”   周玉玲的面色勉强收敛住了,不过这心底倒是琢磨开了。究竟是林妍的位置太低,而是碧儿被捧得太高,那两人相处的模式竟然完全调换了。   但是看着碧儿现如今在她面前,乖得跟只小猫一般的模样,周玉玲就觉得还是林妍出了问题。似乎碧儿是为了牵制她一般,这么一想,之前对宁全峰失望或者不满的情绪,又稍微消散了些。   这两人待在一个屋子,倒是相安无事。周玉玲一心想要等着宁全峰回来说清楚,为此跟碧儿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温和了不少,再加上碧儿方才替她狠狠地打了林妍的脸面,她也就放下神盾,跟碧儿多说了几句话。   “世子爷回来了。”宁全峰回来的时候,自然有丫鬟前来通传。   听到这句话,屋子里的两个人反应不一。周玉玲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隐隐露出了几分欣喜的神色,显然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宁全峰了。倒是碧儿不由得提起一口气,脸上的神色越发小心翼翼的,似乎准备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惹恼了世子爷。   “表哥,你回来了。”   周玉玲看见宁全峰高大的身影,立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几分灿烂的笑意。   宁全峰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被她的热情感染上。他始终是冷着脸,之前进府之前,就已经听到门房来报,说是表姑娘到了。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会很高兴,但是对于现在不能人道的宁全峰来讲,一切之前跟他有过*关系的人,再次见面都是一阵尴尬。   “世子爷。”碧儿和几个丫鬟一起弯身行礼。   “侧夫人呢?”宁全峰走了进来,坐到主位上,冷声问了一句。   碧儿头也没抬,依然保持着赴美顺应的表情,低声道:“侧夫人方才被烫伤了手背,此刻进屋去休息了。”   “好的,如果严重的话,就请大夫来瞧瞧。不严重就罢了。”   原本因为宁全峰一回来就询问林妍的事情,周玉玲心里又有些不高兴了,但是此刻听见他如此冷淡的回答,分明是丝毫没有把林妍放在心上,周玉玲的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意。   “表哥,我有事情跟你说。”周玉玲依然还是摆出那样娇憨的神色,娇滴滴地开了口。   宁全峰偏头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点头,挥了挥手让屋子里的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他们表兄妹二人。   “表哥,林妍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是不是她没有听你的话,不服用避子汤,又使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怀上了子嗣。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想破坏了你的因缘呢!”   周玉玲的声音并没有降低,相反还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她直接站起身来,走到宁全峰的面前,一下子分开双腿,面对着宁全峰坐在了他的腿上,甚至还将他的双手拿起,圈在她的腰肢上。   这是一个亲密十足的动作,如果是原来的宁全峰,必定是露出欢喜。他也最喜欢这样的姿势,能和情投意合的表妹这样贴近,并且享受表妹的撒娇和亲近。   但是此刻的他,被弄成这样的姿势之后,只觉得浑身都变得僵硬了起来。甚至他的双腿立刻就并拢了,呈现一种保护自己的状态,不想让周玉玲窥探到他的秘密。   对于他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周玉玲却是误会了,以为他是怕自己起了反应,觉得出丑。对于自己的魅力,周玉玲更加有了信心,甚至还轻轻地笑出声来。   “表哥,她那么不好,你等她生下了孩子,就不要她好不好?我很想快些跟你在一起,你把我收进府中可好?”   周玉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媚态,她的手从他的脸上开始摸起。逐渐地往下游移,停留在了他的喉结上,甚至直起了腰,低下头来就亲上了宁全峰的嘴巴。   不得不说,周玉玲最近在勾/引人上面,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那声音柔媚入骨,动作也循序渐进,争取最大限度地吊起男人得胃口。   一开始宁全峰觉得怀里得女人十分舒服,即使他有些事情不能做了,但是不代表他不想玩儿女人,特别还是周玉玲这样极品的女人。   所以他一直没有推开周玉玲,相反还跟她越纠缠越紧,手也伸进了她的衣衫里,尽情地挑逗着她胸前的两团柔软。   周玉玲竟是直接喘息了起来,由于宁全峰这样的举动,周玉玲就觉得他是默许了,而且更加大受鼓舞,手上的动作下滑,最终停在他的双腿间,就要摸过去。   这时候宁全峰才如梦初醒,一下子就捏住了周玉玲作乱的手腕,甚至力气使得十分大,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活活捏碎一般。   “啊,表哥,痛啊!”周玉玲惊呼出声,她真的是觉得痛。   好像宁全峰的手变成了钢铁一般,这么猛地一捏,骨头都要断了一般。她浑身沁出了一层冷汗,甚至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声音不复方才的娇弱和媚态,相反有些嘶哑。   宁全峰手上的力道减了些,但是握住她的手腕却没有松开,显然是不准她再把手放到他的两腿之间,他的眼神之中也闪过一丝懊恼。   就差那么一点,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被其他人知道,他是处于无奈,那都是他所不能控制的,所以他的自信心受挫。但是他最不想的还是让周玉玲知晓,表妹与他情投意合,如果她知晓了,或许也会跟那些人一样,十分瞧不起他。   宁全峰的心里几乎多了一阵魔障,内心深处就是不想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儿。更何况这个他连宁国公夫人都瞒着,所以能少一个人知道,他就越放心。   “表哥,你究竟怎么了?你不喜欢玉玲了吗?”   对于他这种举动,周玉玲身心一颤,不由得浑身发冷。难道宁全峰当真不喜欢她了,她颤声问道,眼泪也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这样的悲伤也是半真半假。 ☆、第147章 娶不娶我   147娶不娶我   “坐好。”宁全峰一下子站起身来,把她从自己的身上一把扯了下来,直接按在了椅子上,然后自己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看到他这样冷酷无情的模样,周玉玲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的脑海里涌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容也快要绷不住了。   “表哥。”她似乎还不想放弃,语调婉转,依然还是撒娇十足的口气。   宁全峰看了她一眼,只是眼神之中丝毫没有往日情意绵绵的模样,而是十分冷静的模样。   这样僵冷着一张脸,如此严肃的模样,不由得让周玉玲害怕,她心头的希望越来越小。   “究竟有什么事儿?我今儿陪着五殿下去了户部,真的很累,要早些休息。”男人的声音几乎没什么起伏,对待平时千娇百宠的表妹,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感觉,相反还像是铁石心肠一样。   “表哥,祖父他的身子越来越差了,估摸着撑不过今年冬了。我想问问你,你娶妻的打算究竟如何了?你是要按照我们原来说好的,娶一个别人家的姑娘,我守孝三年之后再嫁给你做继室,还是直接趁着祖父未去,跟我定亲?”   周玉玲咽了咽口水,面对这样的宁全峰,不由得束手束脚的。总觉得这样的他十分难以亲近,她之前所有的行为话语,都能很快戳到宁全峰高兴的地方,但是这一回明显是失效了,无奈之下只好一股脑说了出来。   周侯爷年岁已大,皇上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等着他闭眼蹬腿之后,就收回侯爵,周侯府从此就不存在了。现在整个侯府不惜耗费大量钱财,请各地名医来替周侯爷诊脉,各种上好的药材都送了过来,只为了能多留一时是一时。   不过周侯爷年纪毕竟大了,再怎么挽留都比不过阎王爷,所以哪怕医术再怎么高强的大夫来瞧了,也都直说准备后事,估计撑不过今年冬天。   周侯府上下都是一片恐慌,不过最为恐慌的估摸着就是周玉玲了。   听到周玉玲的问话,宁全峰的身体猛然僵了一下,他偏过头瞧了一眼面前的表妹,当初跟在身后要糖吃的小妹妹,真的已经长大了,他们虽未有夫妻之名,但实际上早有夫妻之实。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娇俏的大姑娘,他许多话梗在心头,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我不会娶你的,你嫁给别人吧!”宁全峰注视了她良久,似乎在下定决心说些什么,直到他真的开口。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说出口,周玉玲却是如遭电击,傻傻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表哥,你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我、咳咳,我说你嫁个更好的人吧,嫁妆我给你补,保证你风风光光,跟公主一样的出嫁!”   宁全峰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也极其不舒服,再开口的时候察觉到自己的嗓子都哑了,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他是真的想过了很久,别提娶什么别的侯府贵女了,恐怕成亲当日的洞房花烛夜,他就要暴露自己不行这个秘密,说不定那个女人的娘家都会知道这件事情,让他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他也不想娶周玉玲,当他忽然不能人道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似乎一夜之间失去了男人对欢爱方面的欲/望,再次面对周玉玲的时候,对她依然有感情,但是那种感情却不是说想把她往床上拖了,更多的是她能找个好一点的归宿。   “表哥,你在说什么话?我是你的人,我这样的身子能嫁给谁啊?我从几岁就跟着你,一跟跟了十几年,结果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你现在却跟我说让我找个别人嫁了!表哥,你好残忍!”   周玉玲想过千万种男人的回答,就是没想到这一种。她会以为宁全峰还是实施原来的计划,又或者跟以前一样是要她耐心等待,坚决没想到他会让她嫁给别人。   她的双目赤红,不知道是因为气恼的,还是因为伤心的。   宁全峰一抬头就看到了她那双眼眸里,所迸发出来咄咄逼人的目光,像是在叫嚣着他是冷心冷肺的男人一样,甚至他还看出了那种彻底的失望和黯淡。   让一个自己喜欢了十多年,并且一直在一起的女人,露出这样的眼神。此刻的宁全峰,心里也异常震动。   “表妹,我不是这个意思。落红是可以伪装的,只要新婚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不要太热情就行,我到时候可以替你找老嬷嬷教你。我不是个好夫君,也不是你的良人。”   宁全峰看着她眼泪落下的时候,心里揪作了一团,立刻出声安慰。他的语气也软和了许多,但是落在周玉玲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意义。   “表哥,你不用跟我说了。我记得你之前还跟我说,想再看我落红一次,不过你还没找来老嬷嬷教我,现在就要把我和老嬷嬷都送给别人了是吧?你当初把我拐上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我嫁给别人呢?你要是说了,谁跟你上床!”   周玉玲一抬手就胡乱地抹了两把脸,将脸颊上滑落的泪水都擦干净,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来。她也跟着板起了脸,除了悲愤、羞恼,耻辱和难以介怀也统统地涌了上来。   宁全峰把她当什么了?   “祖父要是去了,我们都得从侯府里头搬出来,宅子是今上的,爵位是今上,连里面的摆设都是今上的。没有了每个月朝廷发的银子,我就是庶民。我现在的继母,也是个破落户,根本没什么嫁妆,估摸着把祖父留下来的那些银钱吃完喝完,就得考虑把我卖出去了,是当丫鬟也好,当老头子的小妾也罢。只要她开心就好,你要我嫁给别人那就嫁,反正周侯府倒了,姑母也不会允许你娶我的,只要你们舒心就好!”   周玉玲一口大气都不喘,就噼里啪啦地说出了一长串。   宁全峰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仪仗,让她一直心怀着希望,不过现在这个唯一的希望给了她迎头痛击。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成了一个丢掉了一切的人。   贞洁、青春和情感,她都献给了宁全峰,不过相比现在这些东西,在他的心里已经变得一文不值了。   之前周侯爷还有几分力气的时候,最担心的莫过这个嫡长孙女,他们都知道,只要他去了,周玉玲就会被继夫人捏在手心里头。所以他最担心她,跟她说过好几次,可以利用侯府剩下的价值,替她寻一门门第不算高的官家子弟亲事,她已经及笄了,只要定下来,成亲的日子提前,以后继夫人想拿捏她都不可能了。   不过她都一一拒绝了,小门小户怎么可能容得下她,她是要去当国公府夫人的!   贪心不足蛇吞象,竹篮打水一场空。周玉玲现在的脑海里冒出了许多自嘲的念头,最后正是跟她无数次说过要携手并进的男人,抛弃了她。   “玉玲,玉玲。”   看着她泪如雨下的样子,宁全峰心里着实不好受,他心底最后一丝温柔,好像都被这眼泪给勾了起来。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从衣袖里摸出锦帕,似乎想要给她擦眼泪,但是却被她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不需要了,你也不用说了。你从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说要娶我,十几年的话转头成空,现在你说什么补偿我,我又怎么敢相信。儿女亲事,本来都是父母决定的,我嫁给谁,表哥也决定不了。你和林妍的孩子满月酒,我可能来不了了,大姑娘了不能再抛头露面了。”   她拂开他的手,直接站了起来。眼睫毛上虽然还沾着泪珠,但是她此刻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的模样,相反还是那样冷静淡然的样子。   眼看着周玉玲就要走,脸上的表情再没了撒娇黏糊他的样子,还像是一去就不回头的一样,宁全峰心底跟着一慌,立刻拉住了她的手。   “表哥跟你开玩笑的,这宁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他脑子一热,几乎脱口而出。   周玉玲的眼神猛地透出了欣喜,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低声道:“表哥,你说真的吗?这一次不会再骗我?也不需要别的女人帮你了,直接让我当你的第一任妻子是吗?”   她停下了脚步,再不说离开的事情,相反还回过头来,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整个声音都跟着颤抖了。   “没骗你,你就是我的妻子,没有别人。”   看着这样欣喜万分的周玉玲,宁全峰心底一颤,那些拒绝的反悔的话再也说不出,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总之宁国公府是周玉玲目前最好的归宿,她也只有嫁进来,他才能给她几分守护。   否则正如周玉玲所说的,她的继母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周玉玲踮起脚尖,将脸压在他的肩膀上。   恰好外面的门没有关紧,依稀可以瞧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绿衣的丫鬟,她记得那丫鬟是林妍身边贴身伺候的,叫什么红枝的。   对于红枝打量的眼光,她丝毫不畏惧,相反还冲着她扯了扯嘴角,巴望着她把这事儿告诉林妍。 ☆、第148章 坚持拒绝   宁国公夫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就有门房通知她,说是世子爷等在前厅里,有事情跟她说。   “全峰啊,娘回来了。今儿寺庙里好多人,幸亏娘去得早,心也最诚,替你和林妍肚子里的孩子都求了一张符,到时候戴在脖子上,可以挡灾的。平时别轻易取下来,即使为了沐浴取下来也让丫头给你记着。”   宁国公夫人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拿着两张符,显然当个宝贝似的。   宁全峰听到她这话,难得乖乖听话,让国公夫人亲自替他戴上,甚至还顺嘴夸了几句。完全把国公夫人给逗乐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瞧着都特别好。   “你平平安安的就好啊!”宁国公夫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脸上的笑意是真心实意的。   “娘,我肯定会平安的。”看到她这副样子,宁全峰缓和的面色更加好看了些,甚至直接笑出了声来。   宁国公夫人看见他笑,脸上的表情也是一乐,拉着宁全峰的手就不撒开了:“娘隔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你笑了,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府里头的气氛始终都怪怪的。娘跟你说,娘现在想通了,林妍虽然在你未娶妻的时候怀上孩子,对你以后的亲事有所影响,不过能趁早抱孙子也是好的,哪怕生个姐儿,娘也高兴!”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几分亮光,显然是想通了诸多关节,心里头的抑郁散去,整个人都变得松快了。   看着宁国公夫人这样的表情,宁全峰满脸复杂,甚至提起林妍生孩子的时候,他的眼眸里还闪过一道冷光,杀气乍现。   即使过了这么久,提起林妍和她肚子里的孽种,他依然想要立刻杀死她。   或许是太过高兴了,宁国公夫人并没有察觉到宁全峰的脸色变化,相反还小心翼翼地捧着另一个符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说了这么久的话,直到现在她才有空喝口茶歇歇。   “你跟林妍也说说啊,她现在见到我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虽说怀了身孕的确有些对不住你,但也不是对不住我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血脉,下一辈儿第一个孩子,娘还是挺看重的。”   宁国公夫人轻声地说着话,满脸都是通融的意思。其实若是之前的她,必定不会留林妍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妻子未过门,妾就生下了孩子,影响还是很大的,特别是在高门大户之中,这种事情更是被禁止的。   不过宁全峰说亲十分不顺畅,甚至还十分坎坷,几番失败,就导致宁国公夫人不是那么确定了,现在连媒婆都很少上门。即使来了,那些小门小户的,宁国公夫人都瞧不上。   所以虽然她心里着急上火,也不愿意在宁全峰面前表露出来,不过让林妍生个孩子出来,倒是可以的。   如果是姑娘家,对于说亲方面影响不大,如果是小子就暂时养着,等以后儿媳妇入门,她亲自把孩子带到身边教养的不是那么聪明厉害就成,坚决不会影响了嫡房。   宁国公夫人心里的算盘,打得是劈啪作响,殊不知宁全峰在听到这些之后,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林妍面对宁国公夫人,的确是能躲就躲,即使非要见面了,也是低眉顺眼的,就怕给宁国公夫人惹来不快。   “娘,你不用管她,她有丫头伺候着,谁知道每日身上什么毛病,见了我也这样儿。你让丫头把符给她便是了。”   宁全峰提起这个就一肚子火,林妍对宁国公夫人还不就是欠了许多么,把她的夫君都睡了,算不算?   “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女人怀胎就是这样儿,爱耍小性子,你平日多让着她一些。这符还是你给她,这时候让她高兴点儿,也没什么!”   宁国公夫人强硬地抓住他的手,把符纸塞到了他的手里,根本不允许他拒绝。   宁全峰耐下性子接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见她面上还是一副欢喜的神色,对于他要说的话也多了几分把握。   “母亲,我想娶玉玲为妻,她的年纪不小了,外祖父的身子不好,恐怕不能护她周全,我娶她就——”   宁全峰说这些的时候,根本没有转弯子,直接就说出了口。   只是他刚说了一句话,宁国公夫人原本喜笑颜开的表情,就一下子变得僵冷起来,甚至直接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不可能,周侯府是我娘家,以后爵位被今上收了,我们能扶持的自然会扶持。但是你娶周玉玲,坚决不可能!她以后就是拿平头百姓的姑娘家,还不如小门小户的官宦人家呢,人家门第再小至少还有,她以后可就什么都没了!”   宁国公夫人的态度十分强硬,她的眉头紧紧蹙起,心里闪过几丝懊恼。   周侯爷之前就隐晦地跟她提过几次,要把周玉玲嫁到宁国公府来。笑话,他老糊涂了,她可没有!   周侯爷偏疼嫡长孙女,想因为周玉玲嫁过来的关系,让宁国公府更加看顾。宁国公夫人虽然心疼娘家,但是她却不能为了一个娘家,就把自己儿子的前程给毁了,如果有一门后台较硬的岳家支持,宁全峰必定是前途无量的,可不能被一个周玉玲给拖垮了。   “娘,你方才对林妍那么慈和,怎么到了自家人这里,反而如此苛刻?舅母对玉玲绝对不会好,到时候把她胡乱地嫁人了,良心难安!”   宁全峰听到她所说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是没想到宁国公夫人竟然会如此坚决地拒绝掉,看起来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宁国公夫人听他这么说,顿时心里就涌起了几分恼火。这分明就是在说,她这个当娘的没良心了,胳膊肘往外拐了。   宁全峰一直比较孝顺,但是母子俩一旦牵扯到周玉玲的事情,就必定会闹得不愉快,这也不是头一回了。现在听得宁全峰这么说,她的心头大怒。   “今儿玉玲是不是又来了?给你灌了一兜*汤,你竟然就这么听她的话,连娘的话都要反驳了?你让她到我面前说,为何一定要嫁入我们国公府,她不是整天哭哭啼啼的,说是对你至死不渝,如果真的在乎你,就不会用这种低微的身份,来不停地纠缠于你!”   宁国公夫人明显是真的恼了,瞪着宁全峰,气急败坏地说道。   她此刻就认定了宁全峰是被周玉玲给勾住了,同时也暗恨娘家出来这么以为姑娘,不坑害别人,尽坑害自家人了。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宁全峰看她这样儿,就知道这次谈话要糟糕,但还是轻声细语地想要哄住她。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因为他和周玉玲有感情,就导致宁国公夫人看着她的侄女不顺眼这么多年了。   “你不用哄我,你尽管把她叫过来,我倒是要问问她。她究竟为何一定要嫁入我们府里!她在说亲上怕嫂子不为她考虑,我这个亲姑姑帮她找亲如何?她的嫁妆如果有被嫂子昧下去的,我也替她补上。什么样儿的英年才俊没有,为何非要缠住你不放!”   宁国公夫人气得都开始大口地喘息起来了,也不怪她生气,实在是每回周玉玲整出点儿幺蛾子,宁全峰就要把心思都放到她的身上。   宁全峰最终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他知道现在是越说越错,索性闭上了嘴巴,直接妥协了就离开。   “你回来,我们话还没说完!你什么时候把周玉玲叫过来!”宁国公夫人岂是那么容易放他走的,立刻就追着他让他回来。   不过她原本处于气恼之中,喊叫的声音太过尖利,让宁全峰觉得刺耳至极,更加心烦意乱起来,索性直接找了个借口就溜掉了。   看着宁全峰头也不回就离开的背影,宁国公夫人可谓是险些咬断了牙。她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立刻把守在府里的丫鬟找过来问话。   “周玉玲竟然真的来了!呵,小丫头片子还真是巧言令色,明明都是我耍剩下的手段。日后她若是再来,就撵她滚!我们宁国公府不欢迎她!一定去叮嘱门房看好了,若是再发生像今儿的事情,我必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待宁国公夫人得知,周玉玲今日果然来过,并且还和宁全峰关起门来说了好一会子话,她当场就怒发冲冠了,并且冷声地警告着那几个丫鬟。   “夫人恕罪,奴婢多一句嘴,外头的人拦不住啊。表姑娘的确不进府门,但是就坐在马车里,安稳地在门口等着,着实不好看。等到世子爷回来了,奴婢们少不得要受罚的!”   那个机灵一点的丫鬟,稍微犹豫了一下,立刻跪下来汇报道。   之前宁国公夫人也不是没发过火,就曾经下了这样的命令,不过后来周玉玲还是能如愿以偿地见到宁全峰,甚至因为门房不让她进来,她再扮几分可怜,反而更加引起宁全峰的怜爱之心,受苦受累的就只有他们这些下人。   总归宁国公夫人和世子爷,都不会找对方算账,最后只能在他们下人身上撒气了,所以她才大着胆子说了这么几句。 ☆、第149章 明华来访   “好了,这件事儿交给我来办了。她既然那么闲暇有空,我就让她忙起来,竟然还敢撺掇着全峰娶她,原本我可怜她想要给她个好姻缘的,现在看来也不必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宁国公夫人轻声叫骂了两句,就挥了挥手让这些人退下,显然是不准备为难她们。   几个丫鬟都退了下去,只有那个大着胆子说周玉玲不是的丫鬟,脚步变慢了许多。在众人没有察觉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原先的那条路,挑了另外一条小路,疾步离开,直到看见一处隐秘的地方,拐了个弯就见到一位绿衣丫鬟,定睛一瞧,正是林妍身边伺候的红枝。   “事情办好了吗?”红枝轻声问了一句。   那丫鬟立刻点头道:“自是办好了,你跟侧夫人说,她交代的事情,奴婢必定都会打成的,请她放心。”   红枝点了点头,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过去,里面塞了些银子。那个丫鬟接了之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话,只是互相点了点头,就各自离开了。   林妍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红枝进来的时候,她正端着一碗血燕吃。她每日都要受到宁全峰的惊吓,还要跟碧儿争斗,所以心血耗费过多,胎儿有些不稳妥,大夫三番两次警告,为此这府上的大补东西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宁全峰也稍微收敛了些,碧儿已经许久没在她面前出现了,之前将那盏茶水烫在她的手上,恐怕就是为了维护周玉玲,如果没有宁全峰的吩咐,碧儿不可能趟这趟浑水。   “很好,世子爷虽然恼了我,但是毕竟是我的夫君,周玉玲也不过是个破落户,很快周家连我家都比不上,凭什么嫁给世子爷压我一头。她越想入府,我就越要让她明白,这里可不是她周玉玲说了算的地方!”   林妍冷哼了一声,听完红枝的禀报,脸上的神色也好看了许多。   提到宁全峰和周玉玲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怨恨。宁全峰这般对她,她不是不恨的,之前还想着周玉玲嫁过来,也不是不可以,总之这正妻的位置都要有人做。反正宁全峰也无法人道,这个秘密迟早会被发现,周玉玲嫁过来也是活守寡。   不过当红枝将她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林妍,得知周玉玲使尽手段想要嫁进宁国公府的时候,林妍就不高兴了。宁全峰跟宁国公夫人求情的时候,不惜以翻脸做代价,林妍心里就更加忌惮了,她原本应付宁全峰就有些疲于奔命,若是真的等到周玉玲进府,恐怕她的日子更加难过。所以她就要从别的地方入手,不让周玉玲嫁进来。   “一切就要看国公夫人,是不是那么下得了手了。宁全峰自以为将一切掌握在手里,他不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国公夫人,反而坏了事情,哈哈哈!”   林妍猛地仰头大笑,几乎要把眼泪都笑出来了,猛地抬手擦了擦。她的笑声又戛然而止,猛地伸手捂住了肚子,显然是笑得过度用力,让肚子有些发疼。   她轻轻地眯了眯眼睛,眼眸里闪过几分狠戾的冷光。   一旁的红枝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一切。直到林妍笑到肚子痛,她才立刻走上去,轻轻地抬手拍着她的后背当做安抚。   ***   六皇子府内,卫长安拿着一张纸细细地看了起来。忽而冷面瞧着,忽而蹙起眉头,偶尔也有露出笑意的时候,只是这抹笑容看起来却是有些阴冷,似乎还带着几分讥诮和嘲讽。   “宁国公府很快就会自己乱起来,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暴露了自己。”   卫长安将那张纸随手扔到了一旁的金鼎里,几乎是瞬间,那张纸就被火苗给吞噬干净了,不留一丁点的痕迹。   一旁的紫雪轻声应下,只是找了个精巧的物什,将里面的灰扒了扒,以免堵住了,待会子若是起烟熏了主子就不好了。   “皇子妃。”青菊一路快步走进来。   语气不算急促,面上的神色也十分稳定,她最近待在这六皇子府,有紫雨和紫雪在一旁对比着,又有青竹提点,她自觉长进了不少,连原来毛毛躁躁的性子都收敛了不少。   只是原本就是风风火火的,行事作风里那股子爽利劲儿却不曾退去。   “皇子妃,徐家大奶奶在府外求见,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青菊冲着卫长安行了一礼,便轻声通传了一句。   卫长安的眉头轻轻一挑,徐家大奶奶是哪位?她并没有听说过,而且因为她之前十几年都当做男儿身,连手帕交都没来得及发展一个,就要被锁在府上绣嫁妆了,故此她前思后想,还真没想起来这个听起来十分陌生的称呼,究竟是谁的?   青菊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就已经猜了出来,不由得上前了两步,低语道:“徐大奶奶就是姑奶奶家的表姑娘,嫁入皇商徐家当了儿媳妇,之前您还让青梅姐姐收拾出一份贺礼过去的。”   她这么一说,卫长安就反应过来了,原来是曹明华!不过眉头上皱拧的痕迹并没有放松下来,曹明华自从离开卫侯府之后,因为定亲的事儿,让卫侯爷横插一手,姑奶奶早就与卫侯府断绝关系,怎么会现在等她嫁入六皇子府才来找她。   卫长安心里疑虑重重,却是挥挥手:“请她进来。”   她没有在自己的院子接见,而是去了后院专门见女客的地方,显然这是没有把曹明华当自家人了。   “见过六皇子妃。”曹明华一进来,就弯身行礼,声音温和有礼。   卫长安愣了一下,立刻让一旁的丫鬟扶她起来。她根本没想到曹明华会跟旁人一样与她行礼,毕竟之前见面的时候,这位表妹虽然懂得规矩,但是眼界颇高,即使是卫侯府的姑娘们,当初的曹明华都没看在眼里,甚至一下子就攀上了宁国公府的人,如果不是宁全峰人品不过关,被卫侯爷阻拦下来,兴许现在的曹明华已经成了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了。   “表妹怎么如此客气。”卫长安轻声说了一句,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她一下。   眼前这个梳作妇人头的女子,当真与之前当姑娘时的曹明华完全不相同了。如果不是她的面容没怎么变化,兴许卫长安当真认不出了。   少女一夜之间成为妇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徐家磨砺出来的,曹明华除了本身的气度之外,多了几分温婉和相让,甚至无意间的对视时,还能看出她眼眸里透出的圆滑和退让之意。   再不是那个眼高于顶,不搭理人的小姑娘了。   “表妹当真是大变样儿了。”卫长安惊讶地夸赞了一句。   曹明华在她的示意下,慢慢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听到她的夸奖,脸上的笑意更甚,嘴里却一直道不敢当。   “徐家对你可好?”卫长安心里惦记着她过得如何,毕竟这门亲事是卫侯爷从中定下的,她就算替祖父了解一下,也必要打探一番的。   曹明华听得她问,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依旧。只不过偶尔看向卫长安的时候,似乎又带了几分忧虑。   “表妹可有事情烦扰?如果有的话,不妨说出来给我听听,或许是我能帮的。”   卫长安瞧见她这副样子,便知道曹明华必定是有事相求。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卫侯府与姑奶奶几乎断了联系,若不是棘手的事情,想必曹明华是不会轻易求上门的。   听到她这句话,曹明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卫长安没有让她为难,而是主动提起,明显就是有意相帮,只要事情不是太过离谱。   可是问起究竟是什么事儿,她的内心又极其复杂,主要这事儿真的不好说。   曹明华略显踌躇,卫长安也没有催促,只是捧着茶盏,看着氤氲而起的白雾,脸上的表情一直很温和。   “曹家要把我娘休掉!”她的眼睛闭起又睁开,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轻声说道。   卫长安愣了一下,吓得手一抖险些把茶盏都给摔碎了。   姑奶奶竟然要被夫家休掉?这真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她早就听说曹姑父对姑奶奶几乎是言听计从,并且感情也很深,自从娶了她回家当正妻之后,那些美妾全部给了一笔银子,就被撵出府去。   之前姑奶奶母女俩回卫侯府,吃穿用度堪比宫廷主子了,奢侈大方的见面礼,以及平日里的小礼物,无一不显示着她们在曹家能够调度的财力,几乎是应有尽有。   “怎么会?姑父对姑姑一向很好,而且上回姑姑带着你回来,明明还好好的。”卫长安眉头一挑,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曹明华听她这么说,脸上闪过几分尴尬和难堪,最终还是沉下声音道:“母亲和父亲的关系自然好,不过由于母亲平时行事比较——”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隔了片刻才继续道:“张扬,又几次惹得族中长辈不喜,我成亲之后,寻常也回不得家,只知道父亲母亲的感情不如以前了,现在是族中长辈一起要求休了她,父亲也没有做过多的抗争……”   这一段话她说的断断续续,几度停下来,酝酿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第150章 欲要休弃   曹明华说完这一整段话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汗水,脸色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白,显然是既尴尬又难堪。   儿女不言父母的罪过,她所说的还有诸多未尽之言,不过即使这般,也让卫长安震惊很久的。   姑奶奶竟会被休弃?再怎么说,她也是卫侯府出嫁的姑娘,一介皇商之家如何敢这般行事?   “我知道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而且我娘性子烈,可能还有对六皇子妃布景的地方。还请六皇子妃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您给卫侯府带个话,或者想想其他的法子,我娘她恐怕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曹明华见她这么久不说话,心里顿时更加着急了,也顾不得别的,立刻就起身弯腰想要跪求。   看见她这行大礼的模样,把卫长安吓了一跳,立刻就跟着站起身来,亲自扶她起来。把她拉着坐到了椅子上,心里头才算是舒坦些。   “表妹不必太过着急,或许是姑父与姑姑斗嘴,一时情急浑说的。姑姑乃是卫侯府出门的,岂是想休弃就休的?”   卫长安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她几句,实际上心里也实在吃不准,曹家这回究竟说的真假。   听到她这番话,曹明华立刻摇头,脸上露出几分失落的神色:“我怎么会骗你,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我又怎好厚着脸皮来打扰六皇子妃休息?”   看着她脸上露出的苦笑,卫长安的眸光一闪,或许曹家当真这么大胆,要把一个低嫁到他家的夫人给休弃掉。这打得可不是曹家的脸,而是卫侯府的脸。   “表妹莫与我见外,你既然上门来,肯定是喊表姐来的,而不是一直六皇子妃。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肯定会先通知祖父那边的。”   曹明华听她这么说,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面色仍然不大好看,低声道:“原本必然是不敢的,不过母亲经常会念叨着一些话,让那些长辈们以为外祖父已经弃母亲于不顾,而且曹家的长辈们都说自己占在有理的那一方。母亲也不肯听我劝,所以就陷入了死局。”   她的语气依然透着犹疑的状态,显然这其中的未尽之言就要靠卫长安自己去体会了。依照着卫长安对姑奶奶的了解,恐怕这位嘴巴毒的人,念叨的话肯定不好听。   这一次曹明华说完,卫长安就不太敢应下来,一定能从中周旋了。如果真的是姑奶奶哪点儿做得过分了,曹家占在理上,铁了心要把她休弃,卫侯府还真的不能把曹家怎么样儿。   毕竟最后被休弃,是卫侯府自己没教养好姑娘,被打了脸也活该。   “我稍后派人给外祖父送个信儿,你先稳住姑姑,夫妻没有隔夜仇。姑父现在是族长,一切还得看他的意愿,让姑姑哄一哄姑父。”   卫长安稍微思考了一下,心底便有了计较。   曹明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连连道谢。表姐妹之间相处的气氛,已经不像之前未出阁时候那么僵冷,只不过这客气过头的表现,依然让气氛之中带着一丝尴尬的意味。   等曹明华走了,卫长安才把青菊叫进来,让她出去带个话,找青纸查探一番。   晚上沈铉回来的时候,卫长安也把这件事情说了,想让他帮着打探一下。毕竟她手头能打探的范围比较小,曹家虽是商贾之家,但是其中的隐秘想来也能够保护好,不是她随便派人就能探寻到的。   “她是为了你姑姑的事儿来的?”沈铉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卫长安立刻点头,听他主动这么问,还以为他是之前就得到了什么消息,立刻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期盼的神色。   沈铉瞧见她这样,心里越发觉得她可爱,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转而眼睛都不眨,低声道:“这事儿恐怕难看,曹家好似铁了心的,应该是跟别人通过气的,似乎如果你们卫侯府准备强压人家,曹家就会请那几位插手抗衡。”   卫长安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曹家此举倒像是真的不惜一切了,也要把姑奶奶给休弃了。哪怕把事情闹大,冒着跟卫侯府撕破脸的风险,也要放手一搏。   “殿下可知道是为何?”卫长安情急之下,就已经问出了口。   问完之后又觉得好笑,沈铉平日里忙得不行,怎么会忽然去关注商贾之家,而且还是后宅之事,根本就不切实际。   没想到沈铉还真就说了几句:“你若是不提起,我还没想起来,今儿似乎有人替曹家试探我的口风。你表妹也姓曹,但是这次开口帮着姑奶奶,估摸着就是曹家绝对占理,她如果再不想着求人,说不定这姑奶奶就没有一分颜面了。”   沈铉这么说过之后,卫长安心里那股不踏实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不行,我明儿得回卫侯府一趟。”她一拍大腿,转而又去搂着沈铉的胳膊寻求意见。   “你要去便去,我又不是不让你去。”看着卫长安因为回卫侯府的事儿,还要先来他这里撒娇,似乎等他同意才会回去的样子,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   “总要你同意我才能去。”   卫长安此刻把姑奶奶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倒是只顾着抱着他撒娇卖痴了。出嫁女原本就不该随意回娘家走动,更何况她现在还是皇子妃,盯梢的肯定有许多,说不准她前脚去了,后脚就有人把行踪报告给宫里的贵人了,总要让沈铉知晓的。   而且她忽然想起,之前曹姑父对姑奶奶那么好,结果现在却也是要休弃她。不由得给卫长安的心里敲响了警钟,再怎么样的宠爱,都不能恃宠而骄,否则日益积累,也够最后的一瞬间倾塌了。   第二日一早,卫长安起来的时候,床头摆着一封信,并没有信封,只是折叠好了而已。她打开一看,就看见了上面熟悉的字迹,显然是沈铉的。   这上面仅有寥寥几句话,却是有关曹家和姑奶奶的恩怨,想必昨儿晚上他就派人查了,然后今早得到消息便总结之后顺手写了下来,让她不要着急。   她来回地看,就那么几句话,眼神却越发的讳莫如深,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糕。   “姑姑她好糊涂啊!”她长叹了一口气,立刻准备了一番,就带着人回了卫侯府。   ***   她到了之后,自然有人通禀了许氏,母女俩说了几句话,卫长安就以去找卫侯爷匆匆离开了。   她进去的时候,卫侯爷正在笔走龙蛇,似乎在练字。她轻轻地伸长了脖子,瞥了一眼,只见宣纸上的字迹狂放不羁,明显是狂草,甚至笔锋之中不闪不避,都带着几分气势。   祖孙俩都没有出声,她一直安静地欣赏着,只是写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卫侯爷的心绪似乎是受了什么影响,在转弯的时候,竟然手腕抖了一下,这幅字就算是毁了。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直接将手中的毛笔扔掉了,显然是写不下去了。   “长安来了。”   卫侯爷抬起头来,似乎才看见她一样,声音里透着几分沙哑的意味。   “祖父。”   卫长安行了一礼,原本还想问候几句,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着这样的卫侯爷,她总觉得他不需要问候。   “昨日明华来找我了,是为了姑姑的事情,祖父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她略微走神了一下,就轻声问道。   卫侯爷洗净手,又用帕子擦干了,听到她说这话,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显然是听过一些话的。   “你姑姑那边,我一直都有人在打探她的消息,她的确是做得过分了。只是我想提醒她,她却避我如洪水猛兽。如果曹家要是休弃她,你不要理会便是。”   卫侯爷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说出这两句话来,只是声音显得更加沧桑了。因为语调的变慢,显得无奈至极,卫侯爷整个人也衰老了许多,似乎一夜之间白了头一般。   “祖父。”   卫长安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卫侯爷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什么都不用开口。   “你姑姑就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孩子都成亲了,她却还没有受到过教训。这一次她必定会丢尽了脸面,是我没有教好她!”   卫侯爷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茧子的双手,抚过桌上的宣纸,纸上错乱的自己,几乎让卫长安认不出,但是又可以看出他心绪混乱,不得发泄。   “府上当初只有这么一个姑娘,我自是捧在手心里,自觉无论高嫁低嫁,都能护她一辈子,结果终究不能如意,让她低嫁到泥里去了!也让她彻底恨了我。”   卫侯爷说到这里,脸上划过几分苦涩的笑意。   “祖父,姑姑日后必定能够明白您的难处,不必太过伤怀。”卫长安不忍他伤怀,立刻出声安抚。   却不料卫侯爷面上的神色更加失落,最终抓起桌上墨迹未干的纸,直接凑到了一旁的烛火上,就这么给烧成了灰。   “她都多大了,还不明白,估摸着我这辈子入土也不能看到她明白了。这回曹家的事情,我们不插手,总是你姑姑他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卫侯府也不差丢了这点脸面!”150 ☆、第151章 终于合离   卫长安回到六皇子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卫侯爷像是一瞬间对姑奶奶心死了一般,这一回是真的不管她究竟是否被休弃了。   “皇子妃,青纸已经打探到消息了。”   青梅见她回来,立刻就走上前去,张口就准备说青纸打探到的消息,但是一下子看到卫长安不怎么好看的面色,外加身后的青竹一直冲着她使眼色,青梅就闭上了嘴巴。   她今日特地被卫长安留了下来,就是等待青纸传过来的消息,六皇子那边得来的消息,也都告诉了青纸,零零总总的都告诉了青梅,只等卫长安回来,让她一股脑说明白。   卫长安心里头赌了一口气,只等到回了屋子里,猛地灌下去几口水,心里头那股郁闷感才消散下去。   “什么事儿,说吧。姑姑除了爱抢夺曹家行商的大权,喜欢诋毁辱骂姑父之外,还做了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卫长安吐出一口浊气,她捧着茶盏,眼眸里露出几分疲乏的神色。姑奶奶当了那么久的卫侯府嫡长姑娘,当真是把一身的气度提高了,同时性子却心高气傲。   众人常会拿卫长安之前扮作男儿身的事情说嘴,总是说他以后肯定会跟沈铉抢夺管理六皇子府的事情,甚至以后再大事儿小事儿上都要掐尖争先。结果这种情况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发生,而是落在了姑奶奶身上。   她一个妇道人家,从来没经过商,但是进了曹家的大门,她硬是收集那些少的可怜经商书籍,外加学会看账本。她一边想要做生意掌管曹家,另一边又瞧不上曹家皇商的出身,每每出口,尽皆辱之。   青梅听卫长安说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分明就是恼了,略有些踌躇。但是此刻卫长安已经盯着她看,明显是在等她说,所以也只有硬着头皮开口了。   “除了您所说的那些,姑奶奶经常在内院说,卫侯爷不疼她,以后逢年过节,也不要再与侯府里送礼往来,似是要断掉这份感情。特别是那次姑奶奶回来侯府大闹过一场之后,再回曹家的时候,似乎哭得肝肠寸断,因为心绪紊乱,所以说的话就着实不好听。发了很多毒誓,似乎要人见证她跟卫侯府再没一分关系。”   青梅没敢多说,姑奶奶在曹家独揽大权的事情多了是了,曹姑爷性子好,不与其计较,外加也有偏疼妻子的意思,但是这不代表别人也有这样的心思。   曹家虽说皇商之家,但绝对是个错综复杂的大家族,并不是族长一人说了算。那些长辈们哪一个不是看着曹姑爷长大的,甚至私下里还会以“妲己”称呼姑奶奶,当然偶尔被气得狠了,还要加一句“武则天”。   显然是以狐狸精比喻她,同时也可以看出姑奶奶在曹家得罪了多少人,爱揽权到这个程度,早被太多人记恨。   卫长安微微愣了一下,转而就摆了摆手,没有再让青菊说下去。青菊不好把姑奶奶咒骂的那些原话背出来,不过曹家原本就不是铁桶一片,想要收买那些下人的嘴巴,还算比较容易的。   只是她不曾说出原话,但是卫长安从她的神情之中,已经可以推测出当时的那种场景,究竟会有多么难堪。   “难怪祖父说这次不会管她这种话,原来竟是这样。姑姑她还真是被惯坏了!”   卫长安轻舒了一口气,弯着腰倚靠在椅背上,轻轻闭起眼睛,像是十分的累一般。   “还得给表妹送个信,找个人跑一趟吧,曹家请了太多人,我也无能为力了。让她劝劝姑姑,赶紧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去姑父面前求一求,哭一哭,兴许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姑姑还是那样强硬的态度,恐怕就是回天无力了!”   卫长安睁开眼睛的时候,愁绪并没有散去,相反依然紧皱着眉头,招手让青菊过来,轻声叮嘱了几句。   曹明华果然没有再找过来,卫长安听到她传过来的消息,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显然曹明华最后无能为力,还能放弃了对卫侯府的求援。   虽然卫侯爷言明不会插手姑奶奶被休弃的事情,不过曹府里头发生的事情,还是源源不断地递送过来。卫长安当然也不能真的置之不理,她得案头上也放置着一封,关于曹家最近发生的事情。   姑奶奶最后还是非常不理智,她已经被拘束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是依然每日十分暴怒,及时曹明华去规劝,也被她叫骂着撵出去了。   还说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从曹明华嫁出去之后,就不再理会她了,她就当没生过这样的姑娘!   这么多年了,姑奶奶的臭脾气依然没变,不过骂人的本事儿倒是长进了许多。   最终,姑奶奶大吵大闹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曹老爷手里拿着张纸递给她。   “你看一看吧,我们的缘分尽了。”曹老爷明明才不到四十,但是却有诸多的白发了,显然是这几日忧思过重。   他最近几年身子的状况,就是每况愈下,以前走南闯北做生意的时候,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但是现如今哪怕稍微晚些睡觉,就会失眠一整夜,白日起来又精神不济,甚至还有晕倒的时候。   大夫来瞧过,都说他太过劳累,忧思过重。这原因在曹家也不是什么大秘密,甚至还有人说,曹老爷这病就是被姑奶奶给折腾的,娶妻当娶贤,日后曹家后人定不能娶曹夫人这样的婆娘。   好处没捞到什么,臭毛病倒是挺多的。   “什么东西?”姑奶奶方才大闹过一场,依然还在喘着粗气,现在的她再也不见当初让曹老爷一见倾心时候的模样了,相反眼角发红,发髻有些散乱,衣着也不怎么整齐。   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姑奶奶看起来都像个泼妇。可悲亦可叹。   此刻这个不知疲倦的泼妇,终于是消停了,她双手捧着曹老爷递给她的这张纸,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起来。   “合离书,你真的要休了我?”   姑奶奶抬起头来,语气颤抖地问着他。她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在曹家嚣张了这么多年,估摸着一大半都是因为曹老爷对她百依百顺,对她娇宠无限,所以她在一次次无意识的试探之后,就认为整个曹家都可以归她调度。   “你当初成亲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给我所有你有的东西,但是现在你却要休弃我?让我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姑奶奶猛地将合离书用力撕开了,连续几次撕扯的动作,那张纸已经全部都成了碎片,被她撵在脚底。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曹老爷,质问的声音和语气,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甚至连她不停往前迈步逼迫的样子,都是一种高傲的态度。   “我的确想一辈子对我的妻子好,我会把我所有能给的一切都给我妻子。”曹老爷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但是他得眼神之中,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一直专注的样子了。   “但是我的妻子不会说我是贱商之后,不会一边吃穿着我的钱财,一边又嫌弃我的身份低微。你这样高贵身份的妻子,我要不起,放你自由。你可以重新回侯府,你的嫁妆我会给你两倍的价值,不会让你吃亏的。”   曹老爷的语气徒然变得凌厉起来,他看向姑奶奶的时候,脸上透着愤怒、失望和无奈,但是却没有恨意。   姑奶奶张开嘴巴,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是听到他这几句话之后,却猛然后退了几步,周身所有盛气凌人的气势,全部都消散了。   她的确无法辩驳了,因为这些话当真都是她说的,虽然没有在曹老爷面前说过,但是她对商人是一种鄙薄的态度,恐怕曹家上下都知晓。   “你除了有几个臭钱之外,还有什么?我嫁给你了,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再年轻不再貌美,所以你想要娶更加年轻貌美的人为妻,就把我一脚踢开了!”   姑奶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冷笑了一声,总算又把气势找回来了些。   曹老爷却是连连摇头,脸上苦笑不止:“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准备折腾了,免得家宅不宁。我不会再续娶的,只是觉得坚持了这么多年,身份问题依然存在,你永远不可能在心底承认是我的妻子。你说得对,我除了几个臭钱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了,只希望到时候明华能多生几个,我抱回来一个还能替曹家培养一个。”   男人说完之后,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极其认真。虽然姑奶奶周身都变得十分狼狈,但是他却好像透过这一眼,看到的不是眼前日渐衰老的妇人,而是当初那个坐在床边等着他揭盖头的娇俏新娘。   “行了,不在这里碍眼了,这曹府里有什么你想带走的东西,尽可以带走。你拿着这份合离书走吧,虽说有些对不住侯爷,不过你还是可以回侯府的。如果要让我上门赔罪的地方,派人给我捎个信就行。”   曹老爷说完这几句话,就摆了摆手,转身走了。他这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似乎要将之前他们这么多年夫妻的纠葛都给挥散一般。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没有给她休书,而是给了合离书。 ☆、第152章 儿媳楷模   姑奶奶离开曹家的时候,曹家后院十分平静,往日那些争锋相对的长辈们,都有意回避了,就连曹老爷的身影都没有瞧见,唯有曹明华站在院子里面,看着来往的下人搬东西离开。   “娘走了,你好好的。”姑奶奶轻声说了一句,便转身上了马车。   曹明华看着收拾整齐的姑奶奶,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姑奶奶的身上穿着崭新的裙衫,外头罩一件鸦青色披风,即使是合离,她也始终保持着她的风度。   天上飘下了雨丝,让原本就比较冷的气候,显得更加冰冷了,甚至偶尔吹过的风,都顺着马车上帘幕的飘动涌了进来。坐在马车里的姑奶奶,已经没有方才的淡然,相反还显得十分颓唐。   姑奶奶终究没有回卫侯府,卫长安收到消息,只说她找了京郊的一处宅子,那还是她嫁妆里面的,安稳地住在那里,谁都不见。   ***   “儿媳见过母妃。”卫长安冲着静妃娘娘行了一礼。   最近几日,静妃频繁召见她,经常是在用膳的时候。她一开始还没闹明白静妃的意思,但是当静妃挥退了一旁布菜的宫女,让卫长安站在身边的时候,她似乎就明白过来了。   “过来。”静妃听见她行礼的声音,连头都没抬,直接轻声唤了一句。   卫长安款步走了过来,姿态娴熟地拿起银箸。   说起来之前太后身子不太好,所以最近静妃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让她来布菜。主要还是没了太后的制衡,静妃就像是伸开了手脚一般,并且还趁机替换掉好几个宫中的总管,可谓春风得意。   当然她在得意的同时,也不忘让卫长安遭点罪,这儿媳妇挑的她本来就不满意。而且正如之前所预料的,卫长安与沈铉根本就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无论说什么都是维护着六皇子,也难怪静妃娘娘会不高兴。   “铉儿他最近在忙什么?”静妃看着卫长安夹了一块笋子到她的碗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话的声音也变得不是很客气。   卫长安的动作不停,脸上的笑意却加深了许多,轻声细语地道:“殿下如果闲下来的话,喜欢找人对弈,儿媳曾与他对弈过多次,都是输给他。殿下的棋艺很高明。”   她只管挑些没用的消息说,实际上沈铉跟她在一起,更喜欢的是关在屋子里腻在一起,下棋很少,但是相对于其他活动,已经算是比较多的了。   “本宫不喜竹笋。”   静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直接用勺子将那块竹笋舀出去了,丝毫颜面都不给。   若是其他人,兴许就要变了脸,偏生卫长安还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丝毫没有什么失态的地方。   “母后,这笋子很嫩,口感甚好,清热解毒的。儿媳不知您不爱这个口味,桌子上摆出来的,儿媳还以为您都爱吃。”   卫长安脸上的笑意不变,微微弯着腰,与静妃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依然还是轻声地说着话。   “以后这笋尖就不要再端上来了。”   她轻声地叮嘱了一句旁边的宫女,完全是一副为了静妃着想的模样。静妃脸上的表情已经隐隐带着怒气,显然卫长安这一系列的举动,十分不得她的欢心。   “这里是云坤宫,不是你的六皇子府。”   静妃十分不客气地说了一声,卫长安那样旁若无人地吩咐一旁得宫女,让静妃感到几分不快,觉得卫长安像是又多了坏毛病,喜欢命令人,完全是逾距了,果然扮过男儿的姑娘家,再怎么收敛都改不了喜欢控制人的习惯。   卫长安的眼神中闪过几分讥诮,很快又沉寂了下去,对于静妃的不满,她只点头称是。   殿内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之中,没有人说话,静妃始终阴沉着一张脸。她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所有的话都堵在嘴里面,根本无从说起。   “六殿下驾到——”外面有尖细的通传声想起,显然是沈铉来了。   静妃娘娘稍微愣了一下,转而一挑眉头,对于现在到访的六皇子,显然并不是保持欢迎的态度。   “儿臣见过母妃。”沈铉还穿着朝服,应该是刚从朝堂上走过来。   “铉儿这时候来,可是有事儿?”兴许真的是对方才卫长安的表现,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静妃的语气就没那么好听了。   沈铉略微一抬头,就将对面的场景尽收眼底,神色之间不由得暗了暗。他自然是明白静妃娘娘把卫长安找过来,恐怕就是为了让她伺候用膳的。   这么多的宫女伺候,静妃依然觉得不满意,还偏要找卫长安过来。而且最近几日都是如此,要起大早进宫,先陪着静妃去太后处请安,再回云坤宫伺候静妃用膳。   实际上卫长安一大早也没有用过膳,宫里也没规定,在外建府的皇子妃要每日过来请安,但是依照静妃目前这种态度,似乎颇有这种意思。   “父皇下朝了,儿子就来看看母妃。”沈铉的语气依然十分平静。   静妃却是极其不满,她的视线在沈铉的身上扫过,脑子里猜测他这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过了片刻,她想到最有可能的一种原因,不由得眯起眼睛,脸上闪过几分不快。   “铉儿这么急着过来,不会是怕本宫欺负了你的六皇子妃吧?”静妃娘娘眉头一挑,眼神之中就带着不满不耐,质问的语气也透着几分直白,毫不留情。   六皇子除了必要的时候过来请安,其余基本上不会踏足,现如今不过让卫长安连续几日来这云坤宫,沈铉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若说不是为了卫长安而来,谁都不会相信。   “母妃言重了,最近皇祖母身子不适,宫中人尽皆知母妃日夜侍疾尽孝,当是为人儿媳的楷模。长安来侍奉母妃也是应当!”   即使静妃面上的神色极其难看,沈铉也是不动声色,像是没有听懂她的暗示一般,相反态度之间还是悠哉悠哉的。面上的神色真挚万分,摆出一副纯孝的模样来。   静妃的呼吸一滞,转而眼眸里闪过一分厉色,却是再不敢说什么。   卫长安听得沈铉这话,不由得勾唇一笑,眼里飞速闪过几分讥诮,态度却是恭敬十足,立刻冲着静妃行了一礼。   “殿下说的是,长安身为儿媳能够伺候婆母,都是我的福分,也是母妃教得好。日后长安和殿下,必定会更加孝顺母妃。”   她的声音玩转好听,乖巧顺从。若是不知其中关节的人瞧见,恐怕要暗叹几句此女纯孝,对待婆母竟然犹如生母。   实际上这简短的几句话,竟是犹如两个巴掌一般,直接往静妃的脸上招呼。虽然不疼,但是她的面色却是青白交加,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这后宫里,谁都知道太后与静妃素有龃龉,别说侍疾了,就连去探望都是跟完成任务一样,匆匆而去匆匆而归,估计只是行个礼,例行问候过几句话便罢了,哪有真正的孝顺。   沈铉这么说,分明就是在嘲讽静妃。自己没有当好儿媳妇,还希望别人当儿媳对她好,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儿。   当然这都是静妃自己想得,实际上沈铉心里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光凭那几句话,就绝对是为了卫长安撑腰而来,所以静妃猜测的那几句话之中的意思,也是□□不离十了。   殿内的气氛为之一僵,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就连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小宫女都屏气敛神的,生怕一个不慎惹恼了主子,就被主子当成了撒气桶。   “好了,铉儿你有什么事儿便去好了,本宫这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这几日召唤长安过来,也只是为了与她亲近亲近。”   静妃终究还是忍下了心头的怒火,将那点抑郁甩开,语气僵硬地说道。   沈铉抬头看了看静妃,虽说静妃看起来的确不满,不过毕竟她是长辈,不会再对卫长安太过苛刻。   “儿子先告退了。”沈铉站起身,冲着静妃行了一礼,临行前看了一眼卫长安,眼神之中带着安抚的意味,就转身走了。   他们二人的眼神交流,自然也被一直紧绷着的静妃看了个彻底,她瞪大了眼睛,依然还是那般恼火。   直到沈铉的身影瞧不见了,她才轻舒了一口气,心口的郁闷散去了些。   看着猛然放松的静妃,卫长安的眉头急不可查地皱了起来。这静妃的表现当真是惹人不快,明明沈铉是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骨肉亲情,她却丝毫不顾念,相反每次见到,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也难怪沈铉亲情淡薄,想必对静妃娘娘的表现,也早就冷了心。   “长安,你这几日极其乖巧,本宫早就有份大礼想送你。原先我还在犹豫是否现在送你,不过铉儿都来了,我不好再与你多接触,现在就将这份大礼送与你,希望你喜欢!”   沈铉一走,静妃娘娘周身的气势又涌上来了些,此刻看向卫长安的时候,眼神之中就透出几分轻蔑来,似乎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听到她的话,卫长安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声。还不等她仔细思考,静妃就拍了拍手,立刻从帘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第153章 静妃赐人   卫长安正惊疑不定之间,就见原本比较空旷的大殿内,忽然从帘幕后面走出一排十几岁的娇俏姑娘,她们打扮各异,面容都极其精致,环肥燕瘦,各有不同。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底那股不好的猜测终于落实了,果然是份大礼,她苦笑了两下。   “儿媳,这是本宫精心挑选的十位姑娘,才貌双全,家世也不算太差,你觉得如何?”   静妃回神看了一眼卫长安,见她微微怔愣的样子,心底着实痛快,不由得轻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之前那点不快全部消散了,反而觉得爽利异常。   卫长安心底稍定,找这样的姑娘来,不用说她都知道静妃的用意,不就是要带回去给沈铉当侍妾么!只是方才六皇子在的时候,静妃只字不提,直到他走了,才拿这些姑娘来堵卫长安,当真是可恨。   她心念电转之间,脑海里已经闪过数个念头,最终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轻轻地一点头。   “母妃挑的人自是极好的。”卫长安周身的僵硬感已经悉数消失,反而又恢复了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静妃不由觉得好奇,难不成卫长安如此心宽,在与沈铉还是新婚燕尔的时候,被婆母塞了貌美侍妾,她也无所谓?   卫长安看到她的表情,脸上的笑意不变,继续道:“这些聪明的宫婢,想必都已经有嬷嬷调/教过了,儿媳就厚着脸皮向母妃讨上几位,去府上当教习姑姑。原本那些下人实在笨手笨脚的,想必没有这几位精心。”   她的话音刚落,静妃的脸色就徒然一白,之前得意的神色完全消失殆尽,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她恨恨地盯着卫长安看了一眼,眸光冷厉,像是一把刀一样,要把卫长安生吞活剥了。   “母妃当真是舍得,这些人□□出来了,竟然舍得给儿媳带回去当丫鬟使唤。儿媳多谢母妃眷顾之心,不知母妃想让儿媳带回去几个?”   卫长安对于静妃这种恨不得活剐了她的表情,只做没看见,脸上的神色不变,依然还是笑意吟吟的,甚至她说完之后,就直接把眼光投射到那几个美人身上,似乎十分专心地挑选着下人,等着稍后离宫时带出去。   “罢了,嬷嬷,你替六皇子妃好生挑选三个回去,一定要能干的。六皇子妃既然明白本宫的苦心,想必这些丫头带回去,就一定会留在她身边贴身伺候。”   静妃再三咬牙,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勉强没有让自己失控,冷声吩咐着一旁的嬷嬷。   自然有个年纪颇大的嬷嬷走出来,这嬷嬷与静妃之间态度比较亲昵,相比于下人,更像是亲人一般,想必应该是静妃的奶娘一类。   她得了静妃的吩咐,目光自然而然地从卫长安的身上扫过,眼神之中带着打量的意味,又很快地收回去。   “六皇子妃,老奴挑好了,都是聪明机灵的。还望皇子妃能够明白娘娘的一番苦心。”   嬷嬷站到那十人的面前,伸手指了其中三个,卫长安眼睛轻轻一扫,从那三人身上一一瞥过,心里就有数了。   不得不说,这位嬷嬷看起来可真会挑人。挑出来的这三个各有特色,三人虽然穿得都十分妥帖,但是各自的面容以及气度都不相同。   其中一个身着青衣工装的眉眼间透着几分英气,乍看上去倒和卫长安有几分相像的特质,另一位穿着紫衣的则是体态风流,眉眼娇媚。最后一位身着粉衣的,则有些羞怯,但并不懦弱,相反气质纯净,让人心里头生出几分保护欲。   “嬷嬷说的是,这三位如此风姿,我自然也明白母妃培养她们的真正用意。回去之后自然不敢托大,让她们来贴身伺候我,想来都是要去伺候殿下的,这点请母妃放心。”   卫长安心里一转,就改变了想法。   静妃这么做,分明就是想光明正大地撬墙根。原本卫长安想着把她们带回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就让她们来当个丫鬟使用。但是如今看着这三个被挑出来的姑娘,心里也知道,如果不让她们三个凑到殿下面前,恐怕静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了避免下次还要应付这种事情,卫长安决定这一次就让沈铉自己处理。   静妃听到之后,脸上僵硬的神情才稍有缓和,看向卫长安的时候,眼神之中难得不是完全的算计,相反还像是终于看她顺眼了一点一般。   “那便带着吧,本宫到时候自会问铉儿。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静妃挥了挥手,满脸都是自得意满的模样,甚至语气里都是毫不客气。   她这种态度,让卫长安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心里虽然不舒坦,但是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儿媳告退。”卫长安行了一礼,便慢慢地退出去,那三位姑娘也都悄无声息地冲着静妃行了一礼,跟在卫长安的身后出了大殿,面上都是毕恭毕敬的神色,丝毫挑不出差错来。   卫长安一行人离开之后,嬷嬷就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担忧地道:“娘娘,此事是否操之过急了?六殿下和皇子妃正是新婚燕尔,无论从哪方面看着都是情投意合,想必六殿下暂时还不会倾心于其他女子。若是这次不成,恐怕六皇子妃会有所防范,到时候如若再想如此筹谋,只怕不会成功。”   嬷嬷的声音里担忧无比,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她看着卫长安,就觉得这位六皇子妃不简单。   不说她一连几日,跟个下人似的被静妃使唤,却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的错处,光这份忍耐就足以让人心惊。六皇子妃再如何,也不过十六岁,小姑娘家的哪能没有傲气,只要她稍微露出一点不妥来,想必静妃都会找茬让她不好受。   但是她却偏偏忍耐了下来,甚至还等到六皇子主动出手,来这里提醒静妃。而且这个提醒算不上好听,只要是心里稍微有个成算的,都知道是在讽刺静妃。很显然六皇子在生母和妻子这两头,已经偏向于妻子了。   方才领走那三个姑娘,一开始卫长安明明是不愿的,后来又欣然接受,还表示会让静妃得偿所愿,把这些人都拨到六皇子的身边,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嬷嬷,我知你担心什么。不过再怎么新婚燕尔、情投意合,也不代表男人忠贞不二。这些丫头送过去,那就是铉儿的人,样貌气度样样出挑,他为什么不收用了?再说他收用了这些丫头,六皇子妃还是卫长安,难不成那卫家的臭丫头敢说些什么?”   静妃却是一甩绣帕,丝毫没有犹豫,相反还十分得意,像是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般。   她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捂着嘴笑了:“不过,她最好不识抬举,能因为这几个丫头跟铉儿闹起来,到时候就成了全京都的笑话,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看着静妃如此得意的模样,似乎已经预感到卫长安倒霉的时候一般,嬷嬷也只是在一旁瞧着,虽然依旧觉得不妥,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顺利。   卫长安出了云坤宫,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冷笑,稍纵即逝。她这位婆母,还真是能折腾,这么多年在后宫浸淫,想必因为今上放纵的缘故,唯有遇到太后的时候,想着夹紧尾巴做人,其余的恐怕嚣张惯了,竟然使出这么一招。   “哟,六嫂嫂。”一道娇脆的呼唤声传来。   卫长安停下脚步,不由得朝后看,就瞧见一身火红色宫装的八公主慢慢地走过来,瞧着她回头,脸上立刻露出几分灿烂的笑容。   “还真是六嫂,我从背后瞧就是你!”八公主提着裙摆,快步小跑到她面前。   “八妹。”卫长安冲着她笑了笑,对于这位明明比她小一点的妹妹,她的心里着实是好奇的。   这位妹妹无论做什么事儿,体态风流都显出一丝媚态来,就像现在笑意吟吟地看着卫长安的时候,那眉眼间闪过的精光,总让人觉得耀眼娇媚。   八公主十分自然地挽过她的手臂,两个人一时之间贴得倒是很近,看起来似乎关系很好一般。   “六嫂,这是刚从静母妃的宫里出来?介绍一下这三位?”   她的眉头一挑,眼神往旁边一瞥,手指着身后的三位姑娘,轻笑着说道。   卫长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难免做个比较,其中那个紫衣娇媚女子,对比上八公主,立刻就有些弱势了。倒不是说样貌方面,而是气度和媚态。   八公主乃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而且今上也比较偏宠,自然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但是媚态方面,八公主的娇媚倒像是阅过无数男儿一般,那是骨子里带出来的。   而那个紫衣女子,在这方面明显更是不如。   “的确是刚从母妃宫里出来,这是母妃赏给殿下的丫鬟,正好让我带回去。”卫长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八公主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她一偏头就仔细地盯着三个姑娘看,眼神微闪。 ☆、第154章 金枝玉叶   “哟呵,这也是静母妃那里调教出来的?”   八公主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的身上,直接伸手就摸上了那个粉衣的女子。她的动作十分自然,像是经常有这种行为一样,只不过这动作十分轻挑,跟无赖调戏良家妇女一个模样。   那粉衣女子原本看着就比较羞怯,此刻被这样对待,更加往后缩了缩,贝齿咬紧了嘴唇,让那樱唇变得更加红了些,清秀的面容之中,透着几分娇艳,更加惹人爱怜了些。   “呵,六嫂,你看我眼睛多毒辣。一瞧这丫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八公主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心头越发抑郁,神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手腕一抬,手指用力合拢,就死死地捏住她的下半张脸,长长的红色指甲也戳到了她的脸上。   那细嫩的脸皮上,立刻就红了一道道,像是冲了血一般。甚至八公主的力道依然不减,似乎觉得不解恨,更是多用了几分力气,指甲都已经嵌进了她的肉里,兴许再过片刻,就能掐出血丝来。   对于卫长安这种忽然发难,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连卫长安都觉得难以理解,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八公主首次和粉衣女子见面,但是如此瞧起来,两个人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原本以为八公主即使不高兴,也至多冲着那娇媚的紫衣女子而去,毕竟两人都是走同一个路线的美人,但是八公主却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兴许是有与粉衣女子差不多的人,得罪过八公主吧。此时卫长安也只能作此猜测。   “公主饶命,六皇子妃救救奴婢!”这个粉衣女子还算乖觉,见八公主气焰嚣张,立刻开口求饶,甚至还向卫长安求饶。   卫长安微微一挑眉头,她并不准备立刻开口,毕竟这三个姑娘都是静妃的人,被八公主惩处了也活该,正好还让让她出口恶气呢!况且八公主脾性难测,这是宫中众所周知的事情,她可不愿意为了一个令她生厌的外人,得罪了小姑。   “也罢,你还算聪慧,我不欲让六嫂难为。”   八公主听到这一句,冷哼了一声,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语里似乎有饶过她的意思,但是语气却着实阴森,让人无法安心。   “多谢八公主。”粉衣女子立刻俯身行礼,整张脸虽然还是惨白一片,不过却已经勉强镇定了下来。   八公主嗤笑了一句,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粉衣女子的面颊,脸上粲然一笑:“乖。”   对面的三个女子,原本都是僵硬的状态,听到八公主这个字,倒都是舒了一口气。前后跟着的宫人们也都放下心来,实际上这里除了卫长安不怕八公主发火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感觉每次见到这位爱穿红衣的公主,都像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般。   没想到,还不等众人完全放下心来,八公主却猛然变了脸色,扬手就狠狠地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让所有人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猛然绷紧。八公主手上的力道十足,又扬起手给了她两巴掌才罢手。   这时候,那粉衣女子的两颊早已通红一片,甚至已经开始红肿起来,看着好不可怜。但是她却连呼喊都不敢,只是默默地承受,即使眼泪裹在眼眶里,也丝毫不敢落下来,生怕再有哪一点触怒了八公主,到时候就不止挨巴掌了。   卫长安微微皱起了眉头,八公主现在面含煞气,眼神僵冷,很明显这迁怒得有些过头了。兴许方才她受过气,正好遇上了卫长安这行人,就挑上了这个粉衣女子撒气。   八公主似乎还想动手,却被卫长安阻拦了:“八妹,这里人多眼杂的,你若是瞧她不顺眼,带回去让宫人惩治就是了。亲自动手的话,嫂子还怕你的手被打疼了呢!”   “呼——”八公主听了这话,果然不再抬手动作,默默地看了粉衣女子一眼,吐出了一口浊气,终是没有再动手打杀。   卫长安看着八公主情绪翻涌,似乎不能一下子平静过来,也不催促。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直到过了片刻,脸上阴沉的表情才慢慢退去。   “六嫂,多谢提醒,恐怕要给你添麻烦了。不如你把这丫头给了我吧,静母妃那边我去说。”   等到再回头跟卫长安说话的时候,八公主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脸上又恢复了一片笑意吟吟的模样。   卫长安点了点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透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就转身走了。   卫长安没有特地派人去打探,估摸着那个粉衣女子的下场也不好。   “皇子妃,殿下已经回来了。外头那两个丫头还真的迎了上去,真是不晓得害臊的东西,主子稍微给点脸面,就不管不顾地往上爬了!”   卫长安正坐在桌子旁,等着沈铉回来用晚膳,青菊一溜烟小跑了进来,一边气急败坏地说话,脸上还带着几分愤愤的神色,显然是想要替卫长安打抱不平。   从卫长安回宫之后,几个丫头就知道多带回来了两个姑娘,而且那两人看着就不是一般的丫头,浑身的气度倒像是哪户富贵人家专门培养出来的一般。几个丫头对视了一番,又互相使了个眼色,心里面就猜的七七八八了。   “她们本来就是静妃送给殿下,伺候他的。迎上去也是应当的。”   卫长安的神色不动,轻声说了两句,脸上丝毫看不出异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模样。   青菊不由得撇了撇嘴角,明显是觉得那俩丫头不顺眼。   “皇子妃,奴婢一直替您瞧着呢!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您分给她们屋子,还是一人一间屋子。她们非但不感恩戴德,还立刻就出来走动,和周围的丫头婆子们拉扯,奴婢假装过去,她们不知道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竟是掏出金银之物来收买奴婢,跟奴婢套话呢!”   青菊十分不以为然,心里觉得那两个人的存在,就是对卫长安的一种挑衅。为此也不需要卫长安叮嘱她,她就十分自觉地时刻盯着那两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迫不及待地来报备。   卫长安听着她说的话,不由得笑开了。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动作之间带着几分亲昵,已经是很大的鼓励了。   “行了,殿下心中自有决断。她们初来乍到,想要和周围人的关系处好,塞银子并不一定是收买人要做什么,只不过讨好一下四周。”   卫长安不以为忤,只是觉得寻常。就是紫雪和紫雨两人出自后宫的,也觉得能够理解,毕竟宫里出来的人,都比较小心谨慎,宁愿多许些财物,也不要在细枝末节得罪了人不自知,特别是初来乍到的时候。   “你身上穿的衣裳,一看就不是普通丫鬟,估计那两人已经猜出你的身份。况且她们与周围的下人交好,不一定没人买她们的好处。你若是要查证,回去之后只管去问问那几个婆子丫头,看她们收到什么东西,与你收到的对比一下。”   紫雨见她脸上还有愤愤之色,立刻把她拉到了一边,轻声叮嘱了两句。   青菊立刻就点头应承了下来,最近她与青竹,跟紫雨紫雪都已经熟识了起来,虽然不比从小长大的情分,但是这两位的性子好,手段也高明,就总能给她指出条路来,为此对她们所说的话,她也比较信服。   “外面那是什么人?”   几个人刚说完话之后,沈铉就匆匆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低沉,明显不是太高兴。   卫长安瞧了他一眼,见他连外衣都没换,甚至抓着自己的前襟过来,颇有些狼狈的意味,显然是被外面的人堵过一回了。   “她们没告诉你?”   卫长安从椅子上站起来,亲自走过去,抬手替他换衣裳。   听到她这句话,沈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低沉地道:“她们说是母妃赏赐的,你带回来的。你怎么就带回来了?推辞掉啊,府上伺候的人那么多,哪里就需要她们两个了!”   沈铉一边语气有些急促地说道,一边抬手捏了一把卫长安的脸颊,明显是有诸多的不满。   卫长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等到沈铉再把手伸过来,她边立刻迎上去,却是张开嘴巴欲咬,被沈铉躲了过去。然后他又把手伸过来,卫长安再次张开嘴巴,如此反复,两个人玩儿得倒是不亦乐乎。   最后脸上都带了一丝笑意,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一样。   “别闹,快跟我说说。”   直到沈铉故意放水,让她咬了两口,他的手指被当成磨牙棒一般。卫长安慢条斯理地磨了两回牙,才松开口,吐出了沈铉那带着口水的两根手指。   “原本母妃让我带回来三个人,后来有一个瞧着面皮薄的,得罪了八妹,就被八妹留了下去。不然殿下的艳福定然更加不浅!”   卫长安掏出锦帕,替他将手指擦干净,轻声说道。说到最后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冲着他笑嘻嘻地看着。   沈铉挺到之后,却是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跟着一肃。 ☆、第155章 处罚决定   察觉到他此时的不正常,卫长安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得正经严肃起来,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可是八妹那边——”   沈铉点了点头,一边拉着她的手往桌子边上走,一边给她讲之前的情况。   “我离宫之前,跟父皇在内殿里说话,当时几个兄弟俱在。李总管进来通禀事情,我才知晓,小八用虫蛊杀死了一个人,据说是七窍流血而亡。当时在外头,离母妃的云坤宫不远,不少宫人路过,都看到了那副惨状,甚至有的被活活吓晕过去了。”   两人同时坐到了桌边,桌上已经摆满了佳肴珍馐。卫长安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也没什么食欲,想八公主当时肯定是恨极了,所以没多想就直接出手了。   而且距离云坤宫不远,估计她就待在之前和卫长安见面的原地,根本没有动弹,只等着卫长安走远了,才立刻弄死那个粉衣女子。   卫长安不由得微微发愣,原本以为那粉衣女子只会被折磨教训一番,没想到八公主竟是如此手辣,丝毫不给人留活路,而且还是用这样残忍的方式。也难怪今上会暴怒,想来后宫主子心狠手辣,肯定人数不少,但是像八公主这样光明正大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那粉衣女子面容有些孱弱,身上气息有些羞怯,八妹应当是没见过的。但是看到之后,一下子上去就要收拾她,是否有什么人跟她相似,却惹恼了八妹。八妹不能随意处置那个人,所以才把火气撒到了同她相像的人身上?”   卫长安将当时的情况跟沈铉大概说了几句,只是眉头依然没有松开,相反把前后的事情联想了一遍,就推测出目前大概的事情来。   沈铉听到她这么说,跟着也思索了起来。   “父皇震怒之后,李总管具体情况没有说明,后来我们就告退了。小八一向与老五走得近,只是不知道这是否与老五有关,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还待查探一番才能确定。”   沈铉轻轻一思考,眉头又松开了,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夫妻俩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总之八公主发火的事情,与他们没多大关系,顶多就是把静妃捅出去。   “对了,外头那两人,连通小八弄死的那个,都是母妃挑选的,让你带回府的?她说什么了?”   沈铉说完那个话题,才想起来被他撵在外面的两个丫头,顿时语气又变得不大好起来。   卫长安轻轻一点头,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着这样的沈铉,不由得扯着嘴角轻笑了一下。   “母妃特地让嬷嬷挑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让我带回来当下人的,险些误会了。她们是伺候你的,有宫里头的嬷嬷调/教的,通身的气度都是不错的,到了府上也不是那种闷声闷气的,不懂变通之辈。想来若是常伴殿下身边,定然能够掏取您的欢心!”   卫长安轻笑了一声,拿着竹筷,亲自给他夹了一块苦瓜,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相反还越发的乖巧甜腻了。   只不过这一番话说得违心,其中那几个称呼,用的是极其尊敬的语气,只不过她越这样,沈铉心里头越发虚。   “本皇子不爱吃苦瓜,皇子妃受累了,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下回就不要让厨房做这种东西了。”   沈铉盯着碗里青色的苦瓜片,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这苦瓜的口感,苦涩异常。   有个拖后腿的亲娘,和一个爱吃醋的妻子,他就像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受罪的都是他。   卫长安却不容他推辞,夹起那块苦瓜片,直接送到了沈铉的嘴里。并且态度十分坚持,颇有一副他不张嘴吃掉,她的筷子就永远杵在他嘴边的状态。   最终沈铉只有苦笑着将那片苦瓜放进嘴里,个中滋味,唯有他一人能懂。   “良药苦口,同样这苦瓜也是这样的功效,清热解毒。我就怕殿下热火上身,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不如先吃几片苦瓜提提神,厨房开出这样的菜单子,想必也是为了殿下的身子着想,如果日后不用面对这样的情况,想来也不用吃这样苦的东西了。”   卫长安看着他苦的都皱起了眉头,不由得轻声笑开了,周身那有些不高兴的状态,也悉数退散。显然对于沈铉现在的表现,她还是十分满意的。   沈铉几乎是囫囵咽了下去,根本没有嚼,但是那种苦味一旦沾了舌尖,就蔓延到整个口腔,紧接着便像是浑身通了电一般,把这难忍的苦味传遍全身。   不过看着卫长安终于被他逗笑了,他的心头也是一松,再怎么苦的卫导吃下去,也算是值得了,至少这娇妻不会再那般横眉冷对的模样了。   最后这苦瓜只被略略沾了筷子,就让卫长安命人端下去了,不再吓唬六皇子了。   这边小两口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倒是外头等候的两个丫头战战兢兢的。她们方才按照之前指点的,想要替六皇子更衣,没想到六殿下看见她们上手,立刻就冷着一张脸,甚至还一挥衣袖,就将她们二人挥到了一边,直接摔倒在地。   若不是两个人相互扶持,想必当时的场面一定很难看,虽然她俩已经十分丢人了。等到她们报明了来处,六殿下却丝毫没有变得和颜悦色,相反依然是面色难看,最终只让她们跟到门外,就再不让她们进去一步了。   两个人都十分着急,到目前为止,她们连六皇子的身都没近,更别提贴身伺候了。只是勉强碰了他一下衣角,就被挥到了一边。甚至此刻听着里头隐约传出来的笑意,分明六殿下和六皇子妃就是琴瑟和谐,哪里容得下旁人插足。   六殿下却让她们候在外面,听候处置,估摸着她们俩不会有好结局了。而且当时六殿下说的就是处置,而不是等候吩咐。   “把她们两人叫进来。”   等那些下人将碗碟收拾干净了,沈铉才轻声吩咐了一句。   立刻就有丫头来传唤她二人,两个人深吸了一口气,便举步进去了。   六皇子坐在主位上,进去之后首先就能看到他,但是却没人敢多瞧。只是此刻他握着卫长安的手,像是舍不得撒开一样,平时冷面严肃的模样,也变得异常温和,甚至偶尔跟卫长安说话的时候,都是轻声细语的,还带了几分略为讨好的微笑。   两个人只是抬头匆匆瞥了一眼,就再不敢看,立刻低下头来。脸上的神色却是惊疑不定,那样尊贵冰冷的六殿下,竟然会为了六皇子变成如此的和蔼可亲?   甚至自降身份一样的,用己身去逗乐皇子妃,两个人的感情可见有多么深厚。此时二人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恐怕这一次是凶多吉少,静妃娘娘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至少想从两人感情入手的,都会失败。   “你二人都是母妃送与我的,长者赐不敢辞。但是府里伺候的人诸多,都是我和皇子妃用惯了的人,没有你们插手的地方。若是让你们当洒扫丫头,或者闲养在后院,又怕辜负了母妃的一番心意。”   沈铉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已经不见方才谈笑风生的模样了,明显是一个天堂,一个炼狱。也让那两人更加战战兢兢,无法说出一句话来反驳。   “不过府上到了年纪的管事儿大多没有婚配,让你们当个管事娘子还是可以的,亦或者下面的庄头也有诸多光棍,你们若是不嫌弃辛苦,也可以去。稍后想好了,告诉皇子妃一声,让她给你们挑选个良婿,必定让你们满意!”   沈铉话锋一转,就将他准备好的法子抛了出去。   庄头和管事,或者其中得用的几个小子,早就通过各种方式跟六皇子侧面反映过了,他们真的是没媳妇儿。但是大多想找府内的,就想求了六皇子妃贴身伺候的丫头。   不过卫长安现在身边,连紫雨紫雪,也才四个大丫鬟,而且年岁还能再留一留,不想过早地放出去。正好刚打瞌睡就有枕头送上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静妃还是体谅他们夫妻二人的,正好送来了调/教好的丫头,用来婚配那些光棍,多好!   那两个人听完了之后,脸色不由得一白。静妃原本是想让她们给六殿下当侍妾的,结果现在就变成要给那些管事或者庄头当婆娘了。   这皇子侍妾,和庄头婆娘,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被人伺候的,干的好了还是千呼万唤,另一个则是伺候人的,干的不好了说不准还得亲自下地种田。   让她们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得细皮嫩肉的娇滴滴大姑娘,却当个农妇,这种刺激肯定是受不得的。   当下两个人都不说话,相反还有所抗拒。   沈铉的眉头一皱,明显就是不高兴了,张张嘴似乎就想要把这两人拖出灭了一样。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   卫长安却是紧了紧他的手腕,让他稍安勿躁,她则扯着一抹嘴角,笑得异常好看。   “殿下,可惜了。要不是八妹弄死了一个,应该是有三个庄头能娶到婆娘的。只是看这样子,似乎连一个都不愿意当庄头婆娘了!” ☆、第156章 见过太后   当下那两人再不敢有旁的话,立刻都欣然应允,让卫长安做主给她们指了个管事。   管事好歹都是在京都里,说不准大多数还都是跟着六皇子的,也更加体面些,都不愿意跟着庄头受苦受累。   第二日的时候,静妃就再没传话让她入宫伺候,卫长安迷迷糊糊地知晓沈铉起身离开了。她则躺在床上一直睡到自然醒,那叫一个痛快。   起来之后大概打理了一番内务,就拿了名册给那两人挑选夫君。稍微收拾了一番,就把人送了过去。   两位管事都是年近三十了,再不娶妻估计就得赖着六皇子府了,而且家里一应成亲的东西早早备下了,见到这么娇美的妻子,自然是心头欢喜,而且还有六皇子妃亲自赐下的嫁妆,自然就觉得自己是捡了大便宜。   云坤宫里,静妃今儿也起得比较晚,主要还是昨晚上因为八公主弄死了一个人,牵连的她也没睡好。若是平常人,肯定与她无关,偏偏死的那人是她挑着送给六皇子的,还让卫长安带出宫,才出了这祸事。   今上来的时候,仔细问了一遍,得知是这样的结果,当下就对她有些恼怒。   “娘娘,您今儿如何?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一旁的大宫女走上前来,轻声地询问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   毕竟主子的命运,也操控着他们这些宫人的未来,昨晚上静妃被今上训斥,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着实不好过,生怕静妃糟了今上厌弃,那么他们恐怕好容易挣来的前程,就成了死路了。   静妃按着额头,双眉紧蹙,显然十分难过,精神不济的模样。不过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又闪过一丝厉色,显然是对昨儿晚上的事情耿耿于怀,又不是她弄死的人,冲着她发什么火。   “本宫很不好!什么事儿都怪罪到我的身上,不去惩治杀人凶手,也不去找带人离宫的人麻烦,就冲着我发火,儿媳妇和自己的女儿都是好人儿,就落我一个没人疼没人爱!”   静妃猛地一挥衣袖,似乎想把桌上的东西挥落。但是她一大早起来,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连几分力气都没有,所以那桌上的茶盏就幸免于难了。   “娘娘。”一旁的宫人有些胆怯,轻声叫了一句。   静妃的柳眉倒竖,并没有收敛的意思,甚至还轻哼了一声,面上的神色很不屑。   “今上真是会说,说铉儿和卫长安是一对新婚燕尔,哪有刚成亲不久,就送人过去给他们添堵的?这话真是好听,他也真是忘了,当初我初进宫,正是得宠的时候,太后不是依然塞了人进来,今上也照收不误,还差点更加宠爱那些人!”   她的语气越发的尖酸刻薄,双眼通红,说话一丝顾忌都没有,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   一旁的宫人颤抖不已,早就被她这样的语气给吓到了,只是轻吸了一口气,并不敢多说话。   “去打听打听,昨儿挑出来的三个人,已经死了一个,还剩下两个可是给铉儿收用了?”   静妃挥了挥手,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不过这云坤宫里都是她的人,她发泄了一回也就不说话了。   这个大宫女不敢怠慢,只是她还没有完全走出去,又听到静妃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这回骂得是旁边的小宫女伺候不周。   因为静妃心情不好,整个云坤宫的宫人都跟着倒霉,一个个眉头皱紧,没人敢多说什么,纷纷低头敛目的,就希望不要被静妃抓到当出气筒。   结果可想而知,当宫外传来消息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静妃气得连晚膳都没吃,这回终于有力气了,直接将手边的东西全部都推了出去,瓷器碎成了一片片,至于纸笔更是到处都是,将地上铺的毯子都弄脏了,她却还是不解恨。   “你再说一遍,那两个丫头是如何处置的?”   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似乎如果那人说的不好,她就立刻冲上去打人一样。   那回话的小太监,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显然他也知道这差事儿着实不好,只希望静妃不要迁怒才是。   “回娘娘的话,外头人传话过来。那两个丫头,六殿下并没有收用,而是要许配给府里的管事儿。六皇子妃已经在挑人了,据说最近两日就要把她们嫁过去!这许配给管事儿的决定,是六殿下亲自下的,现在奴才们也联系不到那两人,只能勉强打探到一点消息!”   这个小太监头也不敢抬,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快速地将话说清楚,只盼静妃娘娘还有一丝理智。   “混账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听女人的话了,平日里先生教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吗?竟然为了卫长安做到这种地步,她卫长安的脸面是脸面,那本宫的就不是了吗?本宫送的人,死的死,送人的送人,竟然没有一个留下来,当真是要给我难堪呢!”   静妃气得直接开始喘了起来,当真是又羞又恼。不止昨儿晚膳没吃,她连今日的早膳都没有胃口了,直接让宫人们不要去御膳房领膳食了,她气都被气饱了。   这场怒火,把殿内伺候的人都吓得瑟瑟发抖,若不是最后嬷嬷来的及时,兴许这大殿内还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娘娘,您息怒,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啊。这第一回不管用,那也是常理之中。毕竟六殿下和皇子妃感情很好,而且又刚在一起,彼此都觉着新鲜呢!但是等时日长久了,彼此都熟悉的好像跟自己说话似的,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到时候再有第二次第三次,想必到时候哪怕六殿下是块坚冰,也得立刻融化了。”   嬷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地安抚着她。静妃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也稍微好了些,最终还是被劝住了,没有再把卫长安招进宫来喝骂一顿。   昨日今上来云坤宫问罪,静妃不得不收敛下来,即使心底仍然不好受,但是也生生地忍住了。   卫长安将那两人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之后,立刻就让人准备了马车,她要进宫拜见。   “太后娘娘,六皇子妃在外面求见。”   一个小宫女静悄悄地走进来,轻声说了一句。   原本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太后,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由得睁开了眼睛,脸上闪过几分惊诧,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她是刚从静妃那边过来?是不是静妃又给她添堵了?”   太后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讥诮,显然静妃之前送了好几位美人,然后让卫长安带回六皇子府,已经让后宫不少人看了笑话。   而且其中一位美人,被八公主弄死之后,今上虽然震怒,但是到底没对八公主怎么样,相反还去云坤宫将静妃骂了一顿,所以这件事情最后丢脸的只有静妃一人。   “没有,奴婢特地打探过了,六皇子妃进宫之后,直接奔着您来得。并没有先去云坤宫拜见。”   那个宫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将之前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太后的眼睛不由得轻轻眯起,显然对于卫长安这种行为很是疑惑,不过片刻之后她又像是理解了一般,轻轻地笑开了,脸上的得色十分明显。   “静妃是个外强中干的,她这儿媳妇倒是娶得好,心里头有成算,是个明白人儿。把她请进来吧,哀家见见她,看她有什么话说。”   太后的心情似乎很好,直接拍手让人把卫长安请进来。   卫长安走进来的时候,太后依然还是歪在榻上的姿势,只不过要比之前瞧着有些精神,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是想必痊愈就在不远的将来。   “孙媳见过皇祖母,皇祖母如今气色好转,孙媳心里面就放心了。”   卫长安立刻俯身行礼,太后也摆手让她找位置坐下,祖孙俩摆出一副慈和亲昵的样子,一时之间大殿上的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孙媳之前过来的时候,就发觉皇祖母的气色不太好,不过您这里肯定不缺人参、燕窝这些,孙媳就去找了药膳的方子,专门就是补气血的,如何烹制的法子,上面都写得一清二楚,您可以让太医来瞧瞧,若是觉得能用可以让御膳房试着做。”   卫长安坐下来之后,立刻就从衣袖里掏出几张纸来,那几张纸叠得整整齐齐,瞧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显然是早就筹谋好了。   旁边一个大宫女立刻就走上前来,将这几张药膳单子双手捧走了,给太后过目之后,才重新又收拢了起来。   “你有心了。”太后仔细地瞧了两眼,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对于卫长安耗费这样的心思,她还是比较欢喜的。   “孙媳之前未能在您的床前侍疾,皇祖母莫怪罪就好,这些东西都是晚辈应当做的。”   卫长安的态度依然还是那么好,抬起头与太后对视的时候,就看见对面的人一直在用眼神打量她。   太后听得她这话,忽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讥诮十足:“哀家可是问了,你之前都是被你母妃叫过去伺候了,不得空,这事儿不怪你。” ☆、第157章 不给脸面   卫长安微微一挑眉头,连忙低头,虽然没说话,不过心里却有了几分了悟。。看样子太后对静妃是不满已久,所以卫长安刚来拜访,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太后就主动替她找了理由。   “皇祖母英明,孙媳日后定常来侍疾,陪着皇祖母说说话。”   卫长安立刻从善如流地应承了下来,脸上的笑意看起来越发孝顺乖巧。   太后见她如此识时务,心头也是大快:“哀家不是那起子磋磨晚辈的,都身为人妇人母,没必要折腾小辈儿。你若是要来,不用起那么早,约莫着今上下了朝。正好在府上吃了早膳,把府里的事情整理一番。”   祖孙俩又说了一些话,当然明里暗里,都是太后对静妃的某些不满的地方,甚至每说几句,太后都能挑出一些刺儿来。   当然太后只字不提那人是静妃,只是话里话外,让人除了静妃,也没了旁的猜测。   云坤宫里面,静妃正坐在梳妆台前,一旁的宫女伺候着她梳头。手里拿着牛角梳,慢慢地梳理着,态度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她被惹恼了。   “娘娘,奴婢打听过了,六皇子妃的确来了宫里。但是此刻去了太后娘娘那里拜见,听说太后娘娘见到她之后,心情甚好,一直在跟六皇子妃说话,偶尔还会大笑。几个内监都说,许久没见太后娘娘如此高兴了。”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内监,见到静妃立刻跪倒在地,轻声地通禀着好容易打探来的消息。   只不过他尖细的嗓音说完之后,静妃的脸色却是彻底变了,甚至由于这个小内监为了讨赏,把太后和卫长安之间欢快的气氛说得太过详细,反而让静妃更加气恼。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喘息着,竟然有些呼哧带喘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辽芷的毛病,只要不合心意,没病也喜欢装出病来。   “她怎么敢!把本宫赏赐过去的三个姑娘,就这样死的死,送人的送人,怕被本宫惩罚,竟然就去太后那里寻求帮助?呵,卫氏女,果然每一个好东西!”   静妃猛地一拍桌面,显得极其躁动,站在身后帮着她用金簪束发的宫女,都不由得手抖了一下,险些让手中的簪子滑落到地上。   “她胆子可真够大的,究竟是谁给她的权利,是谁!”静妃再次大力地拍了拍桌面,伸手就从宫人的手里把簪子抢了过来,泄愤似的直接一扬手就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细微的声响,那支漂亮精致的簪子,就这么到了地上,兴许是静妃一时气恼力度没有掌握好,上面镶嵌的东珠竟然被掉了下来。   她的长发披散,显得有些狼狈,不过脸上恼恨的神色却是越发明显。   “娘娘息怒。”殿内的几个宫人瞧着这样的架势,纷纷跪下来求饶。   心里也跟着惊疑不定起来,不知道静妃娘娘究竟会发火到什么程度。   “本宫无法息怒,我这么多年受到了多少打压,原本还想着有了儿媳妇,日后有她帮衬着,日子必定好过些。没想到这个不孝的东西,竟然去跟太后一边,要合起伙来对付我!”   静妃气得就差把殿内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但是刚伸手就缩了回来,她因为卫长安的事情,已经摔碎过太多的东西了。册子上都有记录的,为了避免那些人把这些记录报给太后,让人抓住把柄,她还得夹紧尾巴做人。   想到这里,她就显得越发暴躁。堂堂正二品的妃,连摔个东西发一次脾气,都得斤斤计算,瞻前顾后,这让心情抑郁的静妃,越发承受不住。   “娘娘,六皇子妃在外头求见。”   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小宫女,轻声细语地通传着,不过这句话的时候,却连头都不敢抬,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那匍匐在地上的样子,恨不得自己变成了隐形人,永远都不要让静妃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静妃听到这一句通传,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脸上嘲讽的意味十足:“哦?她现在晓得来拜见我了?巴结完太后,还想来找我,这世上根本没有处处逢源的道理。本宫最不待见墙头草这东西了!”   她的语调高高扬起,其中讥诮十足,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分明就是在嘲笑卫长安。好像卫长安再来她这里,就是对她的妥协一样。   “本宫还真当她敢如此忤逆于我呢,没想到也不过就是个花架子。如果真的是硬骨头,就哪怕死在太后那里了,都不要踏足我云坤宫!”   静妃越说越离谱,脸上恼恨的神色越发明显。甚至连“死”这个字都说出来了,分明就是诅咒的意味。   周围跪下来的宫人,虽然一句话都不敢说,不过一个个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不见,本宫岂是她想见就能见得人,让她走吧!”静妃终于是笑够了,她一拍手掌,立刻就大声地笑了起来,显然是非常愉快。   那个来通禀的宫女,很快就退了下去,将静妃的原话告诉了卫长安。卫长安点了点头,看着宫门稍微迟疑了一下,终究是转身离去了。   静妃总算是把自己打理好了,兴许是卫长安来求见,结果吃了闭门羹,让静妃的心里有了十分优越的感觉,她在这些事情上面显得十分配合。甚至在想到卫长安此刻的面容必定十分不耐,她的心里就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爽感,到最后都轻声地哼出了小曲儿。   “把看门的宫女叫一个过来。”   静妃慢吞吞地用完了早膳,一旁的宫女替她仔细地擦干净手指,才见她轻声传唤了一句。   立刻就是方才那个通禀的粉衣宫女走了进来,轻轻地冲着她行了一礼,丝毫不敢造次,依然还是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卫长安去哪儿了?”她轻抿了一口茶水漱口,最终慢吞吞地吐进了痰盂里,旁边自由有宫女替她擦嘴角。   那个粉衣小宫女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十分害怕:“回娘娘的话,六皇子妃已经离开了。她叮嘱奴婢,说是如果您问起,就跟您说不打扰您休息了。”   这个小宫女刚回答完,那边静妃已经恼羞成怒地扬起手,终于还是摔碎了一个杯子。   “她真的好大的狗胆,既然这次她不来,以后云坤宫的大门永远对她关闭!”   静妃气急败坏地吼道,语气十分笃定,显然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一旁的嬷嬷瞧见闹到如此地步,也只剩下叹息了。静妃方才不让卫长安进宫,撵她走的时候,嬷嬷就有些放心不下。直到现在一切担忧应验,六皇子妃那种人,原本就有些心高气傲,她再怎么伪装成自己很和善,依然无法改变她骨子里的骄傲。   所以哪怕静妃不见她让她走的话,只是要打她的脸面,而且还是反话,其实是要她等待。但是卫长安却毫不犹豫就离开了,足见六皇子妃的确没有把静妃那一番的威胁放在眼里。   最后下不来台的只有静妃,而且还不能轻易地找卫长安算账,毕竟是静妃让卫长安走的,卫长安只不过是比较听话而已。   “娘娘息怒,须知来日方长。”嬷嬷看见她像是气得要翻白眼一样,不由得缓和了声音来安抚她。   卫长安的确是装作不知道,她甚至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还轻笑了两声,明显是心情很好。   她其实根本不想进宫,无论是太后还是静妃,她都不爱搭理。就想着把六皇子府的一亩三分地整治好就行了。不过她既然身为六皇子妃,就要与宫中这些女眷有无数的牵扯。   而且哪怕替沈铉在太后面前露个脸,也得筹谋一番。经过之前的种种,她已经确定,静妃娘娘的心真的是彻底歪了,她根本没有分出一分关爱给沈铉,她也就不想花心思去浪费时间找罪受了。   “见过六皇子妃。”迎面走来一个绿衣宫女,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奴婢乃是八公主贴身伺候的宫女,八公主派奴婢来请皇子妃走一趟,她在御花园里等着您一起赏花。不知您现在是否跟奴婢前去?”   卫长安原本要走的,不过听到八公主邀请她,她也就顺势点了头。   “你瞧这花开得好不好?”   还没到八公主身边,就已经听见凉亭里传来八公主娇脆的声音。   卫长安抬起头去看,不由得微微一愣,原来那凉亭里还有旁人。此刻八公主倒不像是在等她,而是跟别人赴约一般。   她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见到八公主的手按着一个小太监的后脑勺,让他趴在栏杆上,弯腰低头显得十分狼狈。   “本公主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莫不是哑巴吧?”   八公主没有得到那个太监的回答,竟是直接抬起手,在他的侧脸上轻轻地拍了拍,挑衅的意味十足,而且动作十分不客气。   “你倒是真不说话啊,跟五哥说话的时候,怎么一句又一句,巴不得贴到他身上去。到了本公主这里,竟是让你说一句话都不成了是不是?啊!”   八公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看向这个太监的时候,似乎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声音也猛然拔高,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好像要把这小太监给吃了一样。 ☆、第158章   卫长安驻足在凉亭外面看,并不贸然进去。很明显八公主现在十分恼火,她可不会现在送上去,免得场面尴尬。万一到时候受到迁怒,那可是吃苦不讨好。   就连之前领路的宫女都站在一旁,并不敢直接上前通传。   卫长安抬眼去看,那个小太监长得细皮嫩肉的,唇红齿白。即使被八公主这样胁迫的时候,也不曾见到他有任何反常的举动,相反脸上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表情。似乎挟持他的不是一国公主,倒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难怪八公主被他弄得火气上升,甚至伸出手来要打他一样。   “住手!”忽而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紧接着便看见一个小黑点极快地向着八公主的手腕打去。   最终八公主那一巴掌也没能落到那小太监的脸上,卫长安也颇觉惊讶,来人的气息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只是隐隐看见刚才打过去的应该是粒小石子,不过出手如电,想必来人的功法十分高强。   她回过头,就看见一身玉色锦衣的五皇子匆匆走过来,看到卫长安的时候一点头,还不等卫长安行礼,他就已经眨眼间进了凉亭,站到八公主的对面。   八公主已然松开了那个小太监,只是双眉紧蹙,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手腕,显然是被打得很痛。   此刻看见五皇子走进来,眼光里闪烁着几分愤恨,显然对于他这种举动感到十分气恼。   “五哥,你也太阴狠了吧?我可是金枝玉叶,不过打一个贱/奴才怎么了?别说打他了,就算杀了他都没人会指责我!上回静母妃要送给六哥的侍妾都被我弄死一个,怎么你宫里的小太监都比六哥的侍妾高贵了?”   八公主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手腕,哪里已经通红一片了,并且酸痛感一阵阵袭来,甚至整只手还在痉挛,好像这只手就要废掉一般。显然五皇子方才扔石头的时候,几乎用了十成的力道,更加让她怀恨在心。   听到她这段话,在场的几个人心情都不算太好。就连卫长安都挑了挑眉头,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拉六皇子对比,而且那三个人不是侍妾!早就死的死,嫁给管事儿的嫁,跟六皇子没有一点儿关系!   沈佼原本就有些不高兴,听到她的话,不由得眉头紧蹙,转而冷笑了一声:“八妹,你都多大了,也该改改你的臭脾气!六弟妹还在,你无需拉着老六说事儿,况且我宫里那么多人,你何苦对这一个小太监下手,他还有用处,宫里其余的奴才任你挑选!”   八公主听到之后,却是瞪大了眼睛,立刻往前走了两大步,气势不减地道:“我偏生就要对他下手,你宫里的其他人我都不在乎。他有什么特别的,是不是你换了暖床的人了,不喜欢女人,改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了?”   五皇子一听,眼睛不由得轻轻眯起,脸上的神色骤然转冷,很显然已是真的动了怒。   “怎么,五哥要为这个贱奴才打我吗?你敢为了一个太监打我,父皇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八公主猛地扬高了下巴,走近了五皇子的身边,与他面对面。   两人凑得极近,差点连身体都要触碰到了。但是却丝毫没有暧昧的气氛,相反剑拔弩张,僵硬十足。   卫长安站在一旁,看着凉亭里那种争锋相对的感觉,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所以八公主叫她过来,不过就是为了让她看一场争吵?   沈佼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似乎真的被她惹出了恼意,拳头攥紧了。卫长安一直看着五皇子握紧的拳头,就怕下一秒已经出拳打了八公主。   但是终究他还是没有抬手,只是一把抓过坐在旁边的小太监,转身就要拉着他离开。   “别看了,我们走。”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显然对于方才小太监的表现感到十分不满意。卫长安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那个小太监,正如五皇子所说的,方才八公主与五皇子剑拔弩张的时候,这个小太监当真是坐在一旁的栏杆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们兄妹。   那种紧张的感觉丝毫没有传给他,相反他倒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只不过看了一场闹剧而已。   小太监被他一下子抓住了手腕,那张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脸,才终于有了几分不一样。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转而挑起眉头,像是要挣脱开,不过五皇子显然抓得很紧,根本不容她挣扎。   “五哥,五哥!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怎么可以抛弃我?我一定要杀了他,所有阻碍我们的人都要死!都要死!”   八公主看着他们双手紧握在一起的画面,不由得眼睛眯起,心里像是忽然被一把刀戳进来一般,冰冷而疼痛。让她不由得发起抖来,嘴里虚张声势地大喊大叫着,伸手就要去抓人。   但是五皇子走得快,似乎很怕被她抓到一般,八公主还没来得及碰一下那人的衣角,五皇子就猛地拉紧了那个小太监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拽,两个人便快步走出了凉亭。   “五哥,五哥……”八公主急声地喊着,但是却不能唤回沈佼的一个回眸。   五皇子脚步不停,只是站到卫长安身边的时候,再次冲着她点了一下头,便闪身离去。   由于那两个人终于走近了,卫长安也瞧清楚了他身边那个小太监的模样。当真是长得俊俏,眉眼间透着几分清高,眼神坚定,根本就不像是伺候人的样子,反而像是被人伺候的,难以亲近。   在卫长安观察他的时候,那个小太监也回过头来,与她对视了一眼。临走之前,也冲着她点了一下头,眉眼间还是不动声色,倒真的孤高的让人有些难以接近了。   看着那个小太监的面容,外加五皇子对他的重视程度,卫长安心底都有些相信方才八公主喊的话了。或许当真是五皇子的新宠?只不过想起那个小太监不俗的面容,以及眼神之中也不像是以色侍人者,她便丢开不想了。   八公主跌坐在地上,还保持着双手往前伸,似乎要把谁拉住的模样,只不过她面上的神情却是几番变换。从不解到忧伤再到不甘,最终化为几分阴冷。   她的心底目前还处于一种难以接受的地步,她完全不能想象,从小到大一直让她跟在身后的五哥,会如此冷漠地拒绝她,当着她的面,拉着别人的手离开。   到现在,她的眼前似乎还晃荡着那两人手拉手离开的背影,她的心底荒凉一片,之后更是涌起无数的暴虐。从很久以前,她就认为五皇子是她的,又怎么可以让别人夺走,为此她的脑海里涌出无数的方法,要除掉那个人。   但是紧接着暴虐之后,她的心底又莫名爆发出无数的恐慌。五皇子一向就不是专情的人,她自诩为他最亲近的人,其实对那些事情知之甚多,如今有这个恐慌感,不过是五皇子对这个小太监着实不一般,才引起她心底潜藏的危机。   如果除掉了这个小太监,五皇子又喜欢上了其他人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她的脑海里涌起无数的念头,面上的神色也几经变化。忽而痛恨的狰狞,忽而又变成痛苦的哀怨,一丝一丝完全不同的感情表现在脸上轮番变化,卫长安在一旁瞧着,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跟着抽筋了。   “八妹妹,地上凉,还是先起来吧。”卫长安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扶着她站起,低声地安慰着她。   八公主愣了一下,就着她搀扶的动作,慢慢地站起,顺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她脸上的神情依然还是怔愣的,像是处于什么极端刺激之后,还没有缓过神来,眼神之中依旧是迷茫一片。   “六嫂,你说五哥会喜欢那个小太监吗?是那小太监勾引五哥的,对不对?”   卫长安刚要松开她的手臂,坐到一边去,没想到手就被人握住了。八公主拉着她的手,轻声问了一遍,甚至还抬起头来,异常认真地看着她。   卫长安微微愣了一下,只觉得握住她手的力道很大,像是要生生把她的手指捏断一般。   八公主现在的状态极其不对劲儿,既像是期待卫长安的答案,又像是害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整个人有些仓惶,只是双手用力地握住了卫长安的手指,竟是逐渐加重了力道。   要不是卫长安从小是练剑长大的,兴许也无法承受她这样的力道,完全不知道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八公主,是如何有这样大力道的。   “不会吧,五皇子瞧起来人中龙凤,不像是会做那种糊涂事儿的人,毕竟若是让旁人知晓了,恐怕于名声不大好。况且每个主子身边都有深信之人,八妹应该放宽心才是。”   卫长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以安慰她为主,以免这位看起来就不大好惹,现在又极其不理智的八妹妹,忽然听到不好的答案,受了什么刺激。再发什么病,用什么手段在她的身上。   卫长安不怕别的手段,就怕毒蛊之类,偏生她从六皇子那里得知,两位公主对毒蛊都极其擅长。十公主与她相熟,小孩子心性还比较好哄,八公主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人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宁可是顺着她,也不要逆着。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手上被握住的力道就忽然减轻了不少,显然是八公主放松了下来。   她再看向卫长安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也恢复了不少,甚至还变成了几分甜腻的感觉,声音娇脆地道:“六嫂,你不愧是六哥心心念念的人,懂得就是多。那个小太监肯定是五哥深信之人,我不能不听话,也不能胡乱出手,以免扰乱了五哥的大局,我得乖乖听话。”   听着八公主像是念咒语一般,无比虔诚地自言自语,完全就是对五皇子剖白心意,卫长安不由得一阵心寒。甚至连八公主的眼神都完全是乖巧的,好像是中了迷心咒一般。   “好的,八妹妹能想通就行了。”   卫长安好容易才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干笑了两声,依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六嫂,我跟你说,我以后是要嫁给五哥的,给他当妻子的。我每天做梦都梦到自己身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头戴风光,盖着红盖头,坐在喜床边上等着新郎官。结果盖头一挑,我就瞧见五哥冲着我笑!五哥穿上大红色的喜服也是好生俊俏,我每天做梦都能笑醒呢!”   八公主却并没有说完,虽然没有再去拉着卫长安的手,但是她诉说这个梦境的时候,表情如痴如幻,脸上的笑意似梦似醉。当真是让旁人瞧了,都不知此刻的她是在现实还是在做梦。   卫长安听到她这番话,脸色剧变。八公主和五皇子可是兄妹,无论是否有宫闱秘辛,但是现如今的名义上依然是兄妹,这两人真的能拜堂成亲吗?   八公主又回味了片刻,似乎才变得冷静下来,她一回头就瞧见卫长安发愣的表情。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直接伸手握住了卫长安的手腕,脸上的笑意浓烈,眉眼弯弯,看着好不可人。   “六嫂,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不会是被我的话吓住了吧?趁着现在没有父皇的人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以后肯定会嫁给其中一位兄长的,所以你还是期盼着别让我进六皇子府吧。否则父皇如果看中了六哥,到时候我可就不叫你六嫂,而叫你姐姐了!”   八公主慢慢地捏了捏卫长安的手心和手背,脸上的笑意越发狡黠,就连神情之间都带着促狭。   卫长安有些回过神来,不过听到了她的话之后,却只觉得浑身发凉。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一样,让她异常难受。   “八妹,你的话我不懂。我就当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   卫长安皱紧了眉头,勉强稳下心神来,语气冰冷而僵硬地说了这么一句,态度十分坚决。   “哈哈哈,六嫂真会说笑。这说出去的话就想泼出去的水,岂是那样轻易收回的。六嫂还是记清楚的好,否则到时候我真的被父皇指给了六哥,你莫要哭啊!不过我是不会动摇你正妻的位置就是了。”   八公主好像将原来所有的不快,全部都抛开了,心情一下子变好了一般。她依然还是拉着卫长安的手,“咯咯咯”的清脆笑声,就差让御花园里伺候的宫人全部听到了,显然这位金枝玉叶是真的心情好。   卫长安感觉自己的身上像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样,很难相信有人的心情,能够在瞬间变得如此极致。前一秒还是怒火滔天,悲伤哀怨,下一秒又能如此恶趣味地耍人,让她自己开心。   “是吗?那到时候就欢迎八妹进府了。”   卫长安眉头一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扯着嘴角讥诮地笑了一下,语气里显然带着几分不快。   这回八公主笑不出来了,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再次偏着头看了看卫长安。再次握紧了她的手,像是撒娇一般晃了晃她的手,小女儿娇态地道:“六嫂,你莫生气,我跟你说笑呢!这世上,我只想去五皇子府,其他地方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她信誓旦旦地说道,过了片刻,见卫长安的神色没有缓和,她眼珠子一转,不由得凑近了些,几乎贴到卫长安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即使父皇真的把我指了别人,我也有法子让他改变主意,我只会嫁给五哥!”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却透着强大的自信,仿佛让九五之尊改变主意,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卫长安挑起眉头,她现在已经没有耐心再听这位八妹妹胡扯了,她的心情此刻十分抑郁,直接起身就告辞了。   “六嫂慢走啊,以后我们姑嫂两个常说说话,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这宫里头好看好玩儿,你却无法轻易发现的美景,有太多太多了,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一一带你去看!”   八公主立刻站起身来,不停地冲着她挥手,甚至还大声地叫唤着。   刚走到凉亭外面的卫长安,忽然脚下一顿,脸上闪过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转而又提着裙摆慢慢地离开。   八公主是在告诉她,这个宫里有诸多的秘辛,她都知晓。但是卫长安却丝毫不知道,甚至听着八公主方才那样笃定的说,一定会嫁给皇子之一,她都没有听说过,但是看着八公主那样笃定的表情,恐怕有七八分是真的。   宫里的秘辛本来就是最多的,虽然她无疑看破别人的秘密,只不过此刻她已经身为当局者,恐怕就要一一破除,才能保住自身的优势,以及替六皇子达成所愿。   “啦啦啦……”   等卫长安离开之后,凉亭里传来一阵轻快的哼歌声。几个侍立在外头的宫人,都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低头敛目的不敢招惹八公主。   但是此刻听着她哼歌的声音,几个宫人都在心底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同时又对已经离开得六皇子妃感恩戴德。   八公主性情无常,而且比较暴戾,经常容易生气。生气之后虽然好哄,但是对于五皇子惹恼她的事情,一般很难搞定,所以这些伺候的人都会很倒霉。经常是好几个被收拾得皮开肉绽,甚至如果八公主怒火攻心的时候,有人撞上来了,多半是要被蛊虫给磋磨致死的,而且死状十分凄惨。   这一回还是因为那个小太监的事情,让八公主与五皇子起了争执,而且最后五皇子帮助的还是那个小太监,在场的人就都知道情况要变得糟糕。   所有人都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结果八公主跟六皇子妃说了几句话之后,不仅浑身的暴戾全部消失,而且现在还心情特别好,竟然都哼起歌来了,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今儿本公主心情好,你们几个稍后去嬷嬷那里领赏,每人给个金元宝!”   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们心里头正念叨着,心情不好要见血,那现在八公主心情好了,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有奖赏。这些念头还没全部冒出来,八公主就已经开口要赏赐他们了。   这更是头一回了,在八公主生气过后,他们无端接受了奖赏。一个个宫人在信中,已经把六皇子妃当成了贵人,甚至还想着日后要替六皇子妃祈福,祈求她多多来陪着八公主,让这位小祖宗开心一些。   再说卫长安这边,回到六皇子府里,就直奔自己的院子。吩咐人等六皇子回来之后,立刻就通知她。她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苦思悯想起来。   她总觉得五皇子身边那个小太监不简单,给她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同时又有些熟悉感。   先前她只顾着观察那个小太监的样貌和气度,在心底赞一句好气度,完全不像是个宫中的阉人。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就更加仔细了,尽量把自己跳出那种当局者的感觉,还真的被她发现了重要的事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忽然一拍手掌,终于醒悟了过来,一连说了两篇,嘴角露出几分苦笑。   想必那八公主上回迁怒而弄死的那个小宫女,就因为是与小太监的相貌和气度有几分相像吧。   不过那粉衣女子不及万一,而且气度也各自不同。只是为何八公主会把怒火,从一个太监身上牵扯到女子身上,她的心底也隐隐有了□□分的猜测。   沈铉进入院子的时候,就瞧见卫长安坐在那里,手撑着下巴,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像是明白什么,又像是无可奈何一般。   “想什么呢?”沈铉走到她侧面,抬手就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轻声问了一句。   “不是让门房通知我回来就找你的吗?结果你却在这里心不在焉,究竟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好听,看见发呆的卫长安,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淡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顺势坐到旁边,一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原来是个女子!”卫长安看见他回来了,不由得眼前一亮,猛地抓住了沈铉的衣袖,语气颇为急切地说道。 ☆、第159章 定亲风波   沈铉被她这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弄得微微一愣。   过了片刻,见到卫长安还是这副兴奋的神态,悠然自得,却依然保持着拉住他衣袖的状态,并不解释清楚,像是依然沾沾自喜之中。   沈铉不由得轻笑出声,直接抬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究竟是何事,谁是女子?是否有人与你一样女扮男装,欺骗俊俏少年的感情,顺势就把他拐回家了。”   卫长安一向颇为冷静,只在六皇子面前,偶尔会露出这种小女儿娇态。如今这样的不能自持,倒是更加少见,将他心中极少的玩闹之意也激发了出来,不由得捏了捏她的掌心,轻声问了一句。   他这几句话,倒是把自己都奚落了进去,直让卫长安越发的想笑。两个人笑闹了几句,卫长安才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他。   只不过说到八公主要定会嫁给皇子之一的时候,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头,明显是有些不高兴的。   伴随着她的话一句句冒出来,完全将当时的情形显现了出来,沈铉的面色也跟着一点点的变得冷硬下来。明显是觉得那种情况难以应付,眼神也变得阴沉了许多。   “我后来回府之后,才仔细回想那个小太监,当时只觉得好似有些熟悉感,细想之后才发觉哪里是什么伺候人的阉人,她分明就是个女子装扮的。因为我也之前也女扮男装许久,后来扮久了,虽然十分熟知,但是偶尔还是会有姑娘家的本能,去下意识地躲避一些触碰。这些小细节,那位姑娘也都表露一二。”   卫长安谈起如何识破那小太监的真身,倒是一字一句异常清楚,显然是思考了许久的结果。   沈铉的眉头轻轻蹙起,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惊诧的神色,等她说完了之后,轻轻一点头。   “那个太监叫小银子,的确是个女子。老五把她带回宫之后,就不让别人打扰她,似乎是在庇护她。不过也没有给她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八妹对老五一向是占有欲很强,不允许老五把别人看得比她重,为此才有这么多的牵扯。”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似乎在细细地思索着什么。他说的这么清楚,显然对于五皇子宫里的事情,沈铉都尽力去打探过,现如今得出这样的结论,必然是耗费了不少心力。   “所以上回八公主忽然迁怒于旁人,就是因为那个人身上有某些跟小银子相似的地方?”   卫长安轻声问了一句,她的嘴巴轻声念叨了一遍“小银子”这三个字,只觉得这名字有些不正经,虽然宫中太监的名讳大多是随便取的,讨个吉利。但是五皇子那样的人,不像是会用这种不着调的名字。   “是,那个姑娘叫宋隐,化成太监也是因为救了老五……”   沈铉显然很了解宋隐,竟是将她的身家底细都打探的一清二楚,告诉卫长安之后,她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难以想象。   “这宋隐是个医术了得的大夫,最重要的是她能解常人不能解的毒,甚至连蛊虫留下来的伤害,她都能化解一二。”   这个宋隐的秘密显然不止那么多,沈铉一股脑都告诉了卫长安。听到这里,卫长安脸上的神情就更加惊讶起来,医术了得的大夫,卫长安未尝没见过多少。光说之前卫长如久卧在床,后来又替卫长意驱除体内淤积的毒素,卫侯府几乎把京都所有最好的大夫都请上门了。   但是都未曾听说,哪位太医能百毒皆能解,对于治防蛊虫之事,就更加的不可能了。宋隐竟然能有如此才能,难怪能让五皇子那样看重。   “其实,宋隐之前曾与我有过接触……”沈铉看着卫长安目光灼灼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就将他与宋隐之间的牵连和盘托出。   卫长安微微一愣,转而又笑道:“殿下幼时的一段善缘,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回报。只是她在五皇子身边,是否会有不妥,毕竟五皇子不是好相与的。”   她轻声说了一句,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犹豫。五皇子原本就比较狡诈,外加越发熟悉之后,卫长安才发觉这位殿下,在那张温润如玉的面皮之下,究竟藏着一颗怎样冰冷算计的心。   按照六皇子之前说的,宋隐算是方外之人,如今入得红尘,却并不一定能适应此间的阴谋诡计。只怕少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什么,况且她要面对的也不止五皇子一人,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八公主,恐怕更加辛苦。   “我原本也不欲她多纠缠,我和老五之间还没到那一步。况且我也不远挟恩图报。但是她却内心坚定,硬要如此,说这是她自己的执着。”   六皇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显然对于宋隐的举动感到几分无奈,但是估摸着宋隐一时也无法脱身,与其让六皇子为了助她脱身,惊扰到五皇子,还不如她自己慢慢筹谋。   “殿下,人家都说夫妻同心,宋隐这事儿,若不是我先行发现,你是不是就不愿意主动告诉我了?”卫长安轻咳了一声,低声说了一句。   沈铉正准备跟卫长安说别的事情,一听到她的问题,不由得愣了一下。转而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来,伸手捏了一下卫长安的脸。   “因为还不到那种剑拔弩张的时候,我总想着能让你多享受几年清福,就享受几年,到时候再告诉你。哪知道皇子妃如此独具慧眼,竟是一下子看破了,并且还来我这里兴师问罪了。”   沈铉笑看着卫长安,双眼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透着几分柔和与珍惜。像是眼前的卫长安,就是他历经多年磨难,得到的天下至宝一般,不敢轻易损坏了。   卫长安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弄得脸上一红,不过却知道现在可不是她害羞的时候。不由得伸手用力捏住了沈铉的手背,甚至还捏起了一块肉,要给他惩罚一般。   “殿下,莫要糊弄我。一旦福气享受多了,恐怕到时候你再想告诉我机要大事儿,我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平时的习惯就要从点滴做起!”   卫长安并不打算轻易揭过这个话题,相反神色之间也变得十分严肃,像是如果不问出来,颇不罢休的样子。   沈铉看着她这样认真的态度,脸上的苦笑加深了许多,立刻举起手来,做出投降的动作,显然是就此妥协了。   “不过是因为最近后宫之事牵扯到你的比较多,母妃又是那样儿,还要应对太后,我觉得你很辛苦。况且宋隐乃是老五身边的太监,在怎么样也不会与你一个女眷撞上,惹出什么事端来,所以我准备稍后等母妃那边的事情缓缓之后,再与你说这边的事情。”   沈铉边说边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将她额前的一缕秀发撩起,别到她的耳后去。   “宋隐后来又让人送了条消息给我,她最近已经准备脱身了,所以我也觉得没必要跟你说。你今儿是不是又受累了,以后要紫雪她们几个给你按按,之前还有大夫教过她们针灸,以及揉捏穴位,你如果太累了,可以让她们帮你放松一下。”   沈铉的声音再次变得轻柔起来,甚至直接把双手放到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   这回换成卫长安不好意思了,她只是耍耍小脾气,最近的确宫中的事情比较多,也有许多牵扯到她的头上,但其实这只是冰山一角。沈铉遇到的事情比她麻烦很多,肯定是比她累得,怎么要他来给自己揉捏。   最后改成了卫长安帮他放松,沈铉闭着眼睛半真半假地享受了几分,立刻就让她停手。   “我的骨头太硬了,你的手指又太软了,到时候受伤怎么办?”沈铉对此的解释,简直让卫长安哭笑不得,却也完全明白了他对自己的体贴。   “那八公主那里,我该如何应对?我估计以后还是会常见面,不是我想躲就能躲得掉的,除非我不进宫了。”   说完了宋隐的事情,就轮到八公主了,其实卫长安觉得这件事情更加棘手。她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应付,从几次寥寥的见面之中,卫长安就能感受到八公主的喜怒无常。甚至像是对什么都没有忌讳一般,动不动就把“死”字挂在嘴边。   “父皇最近有意让我们知晓,小八似乎并不是我们的亲妹妹,虽然他没有指明,但是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但是说让她嫁给我们兄弟之一,父皇从来没有提过,小八那么说肯定是有理由的。小八是已故的鸾妃养大的,就是敏敏的母妃,两个人都学了毒蛊,但是小八的性子从小就是那样,经常拿身边伺候的人喂蛊虫。”   这回沈铉学乖了,有什么事情,哪怕不确定的,他都嫌拿出来跟卫长安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她又要追究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沉,眉头也紧紧蹙起,显然对于六皇子来说,他也觉得这个八妹很难搞。实际上他所了解的八公主,比卫长安见识到的还要可怕。   虽说皇家人对人命,天生看得就不是很重,基本上容易养出性情凉薄的人,但是八公主是其中的翘楚,又是其中的怪胎。   她对人命不是一般的冷漠,从上一次因为那个丫头,和宋隐只有几分相像,就被迁怒得一条命没了。但是她一旦遇上五皇子的事情,立刻就变得热情似火,别说沈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知道他俩有些暧昧,就连卫长安都觉得这两人肯定有所勾搭。   “她不会在宫里对我出手吧?”   卫长安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明姨娘中了蛊毒之后的死状,当时还是十公主下的毒,并不是八公主。两个人的风格是不同的,一个选择了慢慢折磨,另一个则喜欢看着人当场鲜血淋漓,直接猝死,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她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当时看着明姨娘身死,她有一股子报了仇的通快感,但是如果那蛊毒是种在她的身上,想必那滋味一定十分不好受。   况且她都不知晓,是否在不经意间,八公主已经对她下了毒手。   “你最近能离她远一点就远一点,我叮嘱一下敏敏,只要你进宫,就让她颤着小八去。即使实在不行要见面,三个人待在一起,也好过你和小八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说话。”   沈铉眉头一皱,也觉得此时的情况颇为棘手,但是他很快就有了主意,坚决不会让卫长安出事儿的。   ***   这几日,宁国公府里似乎一片寂静,就连专门给林妍找茬的碧儿,也都清闲了下来,尽量不去林妍面前晃荡了。   主要是林妍那次被开水烫了手,大夫来检查过后,就说是动了抬起,一定要卧床静养。碧儿虽然觉得欺负林妍,看着林妍吃瘪却不敢反抗,心里面很爽,但是却害怕真的把她肚子里的野种弄掉,就只能等待着下次机会。   不过林妍都快临盆了,估摸着以后这种欺侮的机会会少很多,一时之间,碧儿还有些舍不得。   “夫人,您好些了吗?”   红枝端着药碗进来了,将林妍从床上轻轻地扶着坐起来,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生怕语调稍微大了,就会惊扰了林妍一般。   林妍慢慢地坐起来,背后靠着大迎枕,整个人有些精神不济。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眼神却透着几分明亮。她看着红枝端过来的这碗药,不由得挥了挥手。   红枝似乎有些犹豫,最后在林妍的坚持之下,她还是去将门关上,端起这碗药就倒进了一旁的盆栽里。那盆栽里的树根都有些发黑,显然是吸收了太多这种黑色的药汁,所以看起来才像是中了毒一样。   “那边动静怎么样儿了?国公夫人可有伸手?”林妍亲眼看见红枝把药给倒了,脸上的神情才算是冷静下来。   只不过这种平静并没有支持多久,就变成了浓浓的疑问,显然林妍对另外一件事情的兴趣,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奴婢已经打听到了,国公夫人这几日一直都待在周侯府,名义上是伺候病入膏肓的周老侯爷,实际上一直与周大夫人有联系,表姑娘以为国公夫人是来相看她的,每日都收拾得非常漂亮,经常去凑热闹,讨好卖乖。”   很难得,红枝这次话比较多。实际上,这是林妍要求之后的结果。她每日都躺在床边,身边的丫头又是个寡言少语的,还跟个愣愣的木头似的。   平时使唤的时候,只觉得这丫头不骄不躁,人傻但是却是个忠心的。结果现在生病了,想要有个人陪着说话解闷,红枝就不行了。即使有那等子丫鬟上赶着往前凑,舌灿如莲,林妍听了几耳朵,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这些丫头,一个个心思不纯,上蹿下跳的跟个跳梁小丑一样。如果说之前的林妍还能当个笑话看,但是自从身子不舒坦之后,她就不想搭理这些人。只好对红枝的要求提高,才有了这丫头多说几句话的由头。   “表姑娘倒是想得美,恐怕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原本的夸赞也会立时变成厌恶的借口。我若不是现在身子不好,必须躺在床上,否则我一定要找时间,等着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林妍冷哧了一声,她以勾引宁全峰的方式,进了国公府的大门,和林妍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不死不休。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成为死对头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其实这次林妍是否嫁进府,对于此刻身份尴尬的林妍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只不过因为死对头的关系,就算此刻对林妍有一点害处,她也不介意做出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谁让这事儿最后争对的是周玉玲呢。   她就是拆散周玉玲和宁全峰,让他们直到死都不可能托付终身,只能彼此的错过,而且还得看着周玉玲下半辈子被折磨。   不过几日,沉闷许久的周侯府,终于传出了喜事儿来。周大姑娘定亲了,在一众贵女之中,久久没定亲的周大姑娘,真的是属于大龄剩女了,不少人心里头也嘀咕。   不过大多数人都能理解,谁让周侯府处于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呢?周玉玲本身被教养得不错,至少在外界人看来,这位大姑娘的名声似乎还不错,如果不是有继母拖累着,兴许命格能高贵些,不必像现在一样,处于十分难为情的地步。   她这样被侯府教养出来的嫡姑娘,虽然身后周侯府的势力快要坍塌了,但是她本身可以当一家主母,家底稍微殷实门第不算太高的小官家里,基本上都对她有意。   但是又因为周侯府终究没到那一日,而且之前又被周侯府的老侯爷拒绝过一次,不过周大夫人倒是匆匆地拉着那些人,一一说过话了,明里暗里都表示,只要老爷子一去,他们府上肯定会把人定出去的。   所以也有几乎人家在观望着,更准确地说,这几乎人家都在等周老侯爷逝世,这样就可以继续商讨娶回来的意思了。   周侯府内,宁国公夫人和周大夫人坐在首位,两个人捧着茶盏,都是轻轻抿了一口。   无论这周侯府是否真的快要被收回了,至少在此刻,她们都拿出了一些气度,维持着表面的富贵大方。   周玉玲站在一旁,手里提着茶壶,不时地替她们续水。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意吟吟的神色,但实际上双手由于长时间提着这个,已经开始手冒青筋,而且心里也在不停地翻白眼。   姑姑也真是,非要跟这个乡下女人,在一起学着装优雅。也不看看那女人手指上快要累断的大金戒指,还有那么粗的手镯和项链,这样俗气的穿着打扮,好像是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俗气的女人一样。   当然周大夫人并没有察觉自己有什么不妥,相反她觉得把金子都戴在身上,那感觉真的是好极了。如果不是不能戴银票在身上,说不定她都要找人用银票裁件衣裳穿着。   “大嫂,我前几日跟你说的事儿,现在也该定下来了。玉玲是个好姑娘,孝顺又贴心,之前是府上耽误了她,现下里趁着父亲还没走,赶紧定下亲事趁着今年就嫁过去,以免夜长梦多。”   宁国公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说了几句。边说还边向着侍立在一旁的周玉玲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笑意,像是真的让她很满意似的,不由得连连点头。   周玉玲原本不耐的神色一下子就没了,相反还眼皮一跳,听到宁国公夫人这么说,她的心里默念了一句“终于来了!”,一颗心都跟着狂躁地跳动起来,迫不及待地等着。   周大夫人难得和颜悦色地看了一眼周玉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连连点头:“小姑说的是,我也觉得挺好,两人分明就是佳偶天成。”   她的声音十分柔和,好像是在说自己亲闺女定亲一样。这样的好脾气,几乎让卫长安始料不及。   不过她稍微一想,就释然了。想必周大夫人今日能如此反常,应该是为了让姑姑满意,所以她以后嫁去了宁国公府,等到再回来的时候,想必也能当着周大夫人耀武扬威了。   等以后她在国公府站稳了脚跟,再回周侯府的时候,第一件事儿就是关起门来,让人去狠狠地抽周大夫人的嘴巴子。   看着周玉玲状似娇羞似的低下头,两颊飞起几分红晕,当然她在低下头的同时,也没有看到周大夫人眼眸里闪过的嘲讽冷笑。   “小姑,你快看看,玉玲都被我们说的不好意思。她这样看过去,分明就跟王家那嫡少爷是天生一对。”   周大夫人可不想她太过得意,立刻就娇笑着说道,甚至还伸手指了指周玉玲,让宁国公夫人瞧。   “的确是一对璧人。”宁国公夫人竟然轻笑着点头附和。   唯有周玉玲却像是如遭电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而且脸色苍白。在她的认知中,表哥明明姓宁,可不姓什么王,这个王家嫡少爷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160章 定亲失败   “什么王家嫡少爷?”这么想着的时候,周玉玲就回过头来,直接问出了声,甚至还求助似的看向宁国公夫人:“姑姑?”   她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彷徨,脸上也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眼神中甚至是哀求的。   “哎呦,我们大姑娘就是不一样啊,别人家的姑娘,说起定亲来,都是臊红了一张脸。我们大姑娘脸色不变,还想着问一问夫家。也罢,娘就说给你听听,免得有人又说我这个继母苛责与你。”   宁国公夫人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周大夫人开了口,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神色,甚至还抬起手用绣帕遮住嘴角的笑意。   哼,外头那些认为周玉玲是好姑娘的人,简直都是瞎了眼。什么好姑娘,能如此没羞没臊。看着周玉玲现在难看的面色,她的心底就涌起一阵快意来。   “姑姑,表哥没有跟你说吗?”周玉玲根本不理会周大夫人的冷嘲热讽,依然固执地看着宁国公夫人,像是一定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一般。   原本宁国公夫人还能悠哉的喝茶,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看她与周大夫人母女两个之间争斗,没想到周玉玲竟然主动提到她,而且还是有关于宁全峰的,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表哥要跟我说什么啊?你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你的亲事,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插手吧?王家虽说不算高门大户,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侯爵的位置马上就要被收走了,趁着你祖父还在,赶紧订了亲事与人成亲吧,也好站稳脚跟过好日子。”   宁国公夫人的眉头轻轻挑起,不过语气还算良好,颇有几分长辈教育晚辈的意思,语重心长的模样,好似她们姑侄两个真的感情甚深一般。   听完她的话,周玉玲心里一阵发凉。她知道,自己或许真的无法嫁到宁国公府了,是宁全峰没有跟宁国公夫人提,还是姑姑自己不要她这个儿媳妇?   周玉玲的脑海里涌出无数个念头,她的手心里都沁满了冷汗,甚至一点一点,让她整个人都发寒。   宁国公夫人看着她这副惊疑不定的模样,脸上闪过几分不满。多日积压在心底的郁气,也忍不住要爆发出来。   周玉玲还真的把宁国公府当成冤大头了,勾引了宁全峰,就一个劲儿地要嫁过来,也不瞧瞧她自身是否配得上宁全峰。当然在宁国公夫人的眼里,宁全峰就是最好的,恐怕连金枝玉叶的公主,都不一定配得上。   “玉玲啊,不是姑姑说你,你最近怎么了?越发的没分寸,你定亲本来就是闺阁里面的事情,我与你母亲疼你,才告诉你一声。否则你见过哪家姑娘能对长辈给定下的亲事挑三拣四的。还有你瞧瞧你这几日穿得什么衣裳,花枝招展的,这是做什么?你祖父身子不好你不知道吗?趁早给我把头上那些大红大紫的簪子撸了,免得别人乱嚼舌根子,败坏周家声誉!”   宁国公夫人心里头不快活,自然是要来找茬的。她前几日看着周玉玲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悠着,心里早就不舒服了。只是因为定亲的事情一直忍着,没想到她如此不上道,还心心念念着宁全峰,就让她把之前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明显是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意思。   周玉玲脸色发白,她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宁国公夫人此刻的面色,硬是把嘴里的话给憋了进去。   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估摸着表哥肯定是跟姑姑说了要娶她为妻,所以才有了这一遭要替她定亲。否则平日里,姑姑最瞧不上她这个没什么本事儿,偏要装高贵的继母了,这次能够与她联手,也不过是把她定亲,不要让她再纠缠着宁全峰。   “玉玲明白了,如果没什么事儿,玉玲就先回去了。”   周玉玲冲着她们二人行了一礼,即使心底里蕴藏着无数的话想说,最终却还是硬憋住了,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只是匆匆转身离开,她得去搬救兵。   看着周玉玲飞快离开的背影,脚步都乱了,再也不是平时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周大夫人瞧着都快笑出了声。   “小姑,看玉玲这样子,是要去找全峰说话了,要不要拦一下。否则她这个小丫头片子,浑身都是心眼,若是到全峰面前胡说八道,恐怕有损你们的母子感情!”   周大夫人心里十分舒爽,但是还不忘给宁国公夫人提个醒,好容易这位身份尊贵命格也好的小姑,跟她一起要折腾周玉玲的亲事。王家其实三代之前也是商户出身,后来家大业大,才买官渐渐有了些出路,家底丰厚,她这个岳母可是提前受了不少好处。   听到她这么说,宁国公夫人回过头,轻轻地瞥了一眼周大夫人,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   “不需要,她的一切算计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她是不可能求到全峰那边的。”   宁国公夫人几乎是成竹在胸,看见她这样笃定的模样,周大夫人也就不说话了。她只是笑意吟吟地想着,既然见不到宁全峰,那这门亲事肯定就是铁板钉钉的了,到时候等周玉玲的花轿抬进王家,想必她又能收到无数的金子。   “小姑,你瞧瞧我这镯子和戒指,成色如何?这可都是好东西,我眼瞧着百珍阁的老板打出来的,花样都是今年新出的!”   周大夫人放下心之后,就连忙把手臂抬起来,送到她的面前,不忘向她炫耀着。   宁国公夫人有些厌烦地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眉头轻挑,露出一抹不耐反而神情来。   “带这么粗的项链,你也不怕脖子累断了,你当是狗链子啊。戒指和镯子弄得细一点,你有钱不要买金子啊,买一些玉带着不好吗?”   宁国公夫人早就看周大夫人这一身行头不顺眼了,人家都讲究财不外露,她这位嫂子恨不得把所有压箱底的东西都找出来戴一遍,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眼皮子浅。   “行了,我也走了。王家那边赶紧定下来,最好下个月就送她出门,免得夜长梦多,多惹事端!”   宁国公夫人挥了挥手,脸上显然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不欲与她多说什么,站起身就走了。   说实话,要是她亲爹还有一口气在,外加周玉玲这小妖精不老实,她根本就不愿意回娘家。这都什么啊,看见这嫂子她都觉得倒胃口,一颗都不想跟她多待在一起。   “切,人家百珍阁的掌柜的都说我的眼光好,这东西就是要有分量的戴,否则谁能瞧得请。况且玉有什么好,那些名贵的那么贵,还没什么分量,哪能吸引到旁人的眼光。”   等到宁国公夫人走远之后,周大夫人立刻收起了笑脸,反而板着脸不屑地轻哧了一句。   她抬起手腕子,慢条斯理地摸着金镯子,心里头那个美啊。   “这未来女婿家有钱就是不一样,豪爽。还懂得孝顺我这岳母,日后等玉玲嫁过去,我还得再添一副头面才行,依然都要纯金打造的,就捡那个贵重的买!”   想起以后都能抱着金子睡,这周大夫人就好不得意,早就在心底盘算过无数次了。脸上喜笑颜开的,都多出了好几道褶子,可见她究竟有多么开心。   正如周大夫人猜的,周玉玲果真吩咐马车去宁国公府,她要找宁全峰问清楚,究竟知不知道姑姑已经帮她许配给了别人!   可是马车到了宁国公府的后门,外面的侍卫却不让她进。   “你们好大的胆子,睁大你们的狗眼瞧清楚了,我是表姑娘。快点让我进去!”   周玉玲原本心头就有诸多的不快,此刻都压抑在心里,准备发火。没成想门外这些人竟然不让她进去,她当真是心里恼火至极。之前在周大夫人和宁国公夫人哪里受到的怒气,此刻全部都发泄了出来,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就十分不好听。   门外那个侍卫也愣了一下,显然是被周玉玲这不同以往的表现,给吓了一跳。好在他在这边守门,什么人没见过,立刻就收敛了脸上惊异的神色。   “表姑娘,十分对不住,是国公夫人吩咐不让您进去的。不知道您有什么事儿?如果是要找人,小的可以给您通禀的。”   这个侍卫的态度还算良好,即使语气比较冷。   周玉玲原本还想发怒,听到这句回话,当场就没了下文,似乎是被噎到了一般。瞪大了眼睛瞧着侍卫,完全是难以置信,姑姑竟然不让她进府?这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要彻底跟她断绝关系吗?   她仔细地观察了一眼对面的侍卫,见那人的表情不动,显然是真的。   “我才不信呢,姑姑可是我亲姑姑,我父亲的亲妹妹!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是要进去!”   周玉玲的心底百感交集,她稍微转了转脑筋,立刻就假装不相信,抬起脚就要往里面走,明显是想硬闯。   那个侍卫手按在了腰上的佩刀上,脸上的神色也猛然变了,他看向周玉玲的时候,已经没了方才稍微缓和的神色,相反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杀气。像是盯着敌人一般看着她,好像她再往前走一步,这个侍卫就不客气了。   “即使我真的进,难不成你真的要杀人不成?即使周侯府快要没落了,但是我现在依然是周侯府的嫡长姑娘,你若是敢杀我,我祖父不会放过你的!”   周玉玲僵冷着一张脸,她的声音也跟着压低了些,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威胁感。   那个侍卫轻挑起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在估量她此刻说这话的认真程度,最终他将佩刀拔出了些许,露出里面一小节剑刃,银白色的光亮晃得让人有些眼晕,却是阴森森的透着冷光。   “表姑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属下这把刀见过好几个人的血,不在乎多这么一个,况且属下只是按照命令行事,如果您有疑问请去跟国公夫人说。”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了,声音也十分低沉,带着十足的威胁感。   周玉玲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她咽了咽口水,终究不敢多说什么。   “好,我不进去。我表哥什么时候回府?”   她最终还是决定不要硬闯了,免得惹出什么麻烦来。这侍卫看着就像一根筋的人,如果到时候真的她被刀伤害了,那吃亏的可是她,即使这侍卫最后被追究责任,也无法赔偿她。   见她妥协,门口几个一直盯着的侍卫都松了一口气,听到这么问,还是站在她面前的侍卫说了话:“表姑娘,世子爷前几日就出了京都,陪着五皇子南下了,您不知晓吗?”   他的话音刚落,周玉玲的眼皮就不由得跳了一下。她先是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转而又认可了。这些侍卫没必要骗她,宁全峰如果在的话,很可能会对她定亲的事情插手,宁国公夫人就不是那么好行事的了。   所以才趁着宁全峰不在府上,匆匆地替她订了亲,并且还要急赶着将她送上花轿。   这么一想,一切就都说通了,此刻的她真是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了。   但是她却还是存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里,急声问道:“那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可以给他传消息吗?”   那个侍卫看着这样的她,脸上露出了几分奇怪的神色,却是稍纵即逝。立刻快速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小的也不知晓世子爷究竟何时回来,只知道似乎去了挺远的地方,这几日估计刚到目的地,还在修整中,也没听说有家书送回来。”   兴许是为了弥补没能让周玉玲进府的遗憾,这个侍卫回答的比较详尽。   听了他的回答,原本兴冲冲而来的周玉玲,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窖。终于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消散了。   宁国公夫人果然是趁着宁全峰不在,要急急地给她定亲,并且在宁全峰回京之前,把她送上花轿。到时候宁全峰面对,已经成为他人妇的周玉玲,想必也是无能为力了。   周玉玲就这么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双眼放空,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守在门口的几个侍卫,都紧绷着身体,眼睛放在她的身上,似乎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一样。   “表姑娘,您若是无事,便回去吧。”那个侍卫冷声提醒了一句,边转身回到了自己原来站的位置上。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周玉玲才回过神来。   虽然宁国公府的后门处,没什么人在,属于比较清冷的地方。但是毕竟旁边是条小路,偶尔还会有人经过,现在她就察觉到有人的视线盯在她的身上,似乎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一直站在人家后门处感到十分诧异。   周玉玲匆匆转身,走回了马车上。马车立刻就动了起来,一路颠簸着往周侯府摇晃。   她现在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不甘的念头,她真的不甘心嫁给一个小门小户的嫡子。明明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那个位置,就在眼前,而且几乎是唾手可得。结果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错。   外头有风吹进来,撩起了车上的帘幕,透过露出来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外头的街景。   热闹而繁荣的京都,四处可见巍峨有韵味的大宅子,非富即贵。她在脑海里想着,王家能有多么富裕呢?小门小户会不会连外头的门槛都矮人一头?   这个时候,她的心底涌出了几分想要逃跑的念头,但是很快又被她否决了。   她如果逃婚了,无论是否被抓住,都将是非常糟糕的结局。现在的周大夫人不是她的亲娘,恐怕她如果逃婚了,周大夫人将更有机会磋磨她,即使日后她成亲了,还要受着周大夫人的管制。   没被抓住的话,她又能逃去哪里?天大地大,但却不是她一介弱质女流随便可以闯的。除非她能知晓宁全峰的确切地方,并且顺利找到他。   想到这里,周玉玲摇摆不定的心,又再次坚定了下来。她不由得轻轻眯起眼睛,她就是要迎难而上,宁国公夫人和周大夫人联手创造了这出好戏,她就将计就计,让她们所有的打算都一扫而空。   此刻再次看向窗外的街景,她的心中忽然又涌出了无数的希望和信念。   周玉玲回去之后,就一直十分的听话,直接回了自己院子关起门来,不哭也不闹。倒是让一直准备与她争斗几回的周大夫人很尴尬,她都时刻准备好了,甚至还想着趁机收拾周玉玲,没想到她缩头不出。   周大夫人看着周玉玲寂静的院落,不由得撇了撇嘴巴,低声道:“她可真能忍,这些天了,连房门都不出。不是说对宁全峰至死不渝的吗?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要许配给旁人了,却连一句话都不说,反而就躲在里头……”   周大夫人嘀嘀咕咕地离开了,虽然感觉异常奇怪,但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好奇,就这么甩袖离开了。   倒是等王家人要来相看的时候,周大夫人才知道周玉玲并不再房中,甚至也不在周侯府,差点把整个府邸都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王夫人,我们改日再约见,那孩子方才吃错了东西,此刻正躺在床上歇着,恐怕不能见客。”   周大夫人好不容易保持着理智,将王家夫人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一转脸就表情全变了。立刻大吼着让人去通知宁国公府,原来周玉玲这几日如此听话乖觉,全是假装的,估摸着早就想好了要逃出去。   而且这逃得地方,肯定不在京都了,以周玉玲的性子也不会随便找个地方呆着,估摸着还是往宁全峰那里打听去了。   宁国公夫人受到消息之后,几乎是暴怒,她想质问周大夫人为何没看好人,结果过来的那丫头,就用话把她的嘴巴堵住了。   “国公夫人,我们夫人还让奴婢问几句话,大姑娘肯定是去找世子爷,不知道世子爷的行踪是否有透露,请您仔细地查一查,也好尽快将大姑娘抓回来。”   宁国公夫人即使再如何生气,此刻都无法冲她发火,只是挥了挥手让她下去,转而找来了旁人仔细地询问过。   宁国公府又被仔细地搜查了一遍,竟然还真的被她发现了。原来是周玉玲在宁国公府被拦在外面的第二日,宁全峰就恰好写了信到了京都,宁国公夫人因为高兴,说这件事儿的时候也没怎么避讳人。   所以她院子里一个粗使丫鬟,就将这个消息卖给了周侯府的人,所以周玉玲才能那样及时地收到消息。外加周大夫人原本就没防备她要逃跑,周玉玲的行动才会那么顺利。   “都给我去追,呵,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无论追不追得到,都给我回来!”   宁国公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狠的神色,显然是对周玉玲的容忍已经打到了极限。   那几个丫鬟立刻退了下去,纷纷去吩咐人传达命令,至于那个透露了消息的丫鬟,则早就被几个婆子拖了下去,恐怕此刻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直到没有气息为止了。   ***   宁国公府和周侯府乱作一团的时候,六皇子府倒是无比的平静。之前卫长安也曾去太后那里请安过几回,至于静妃把她叫进去骂一顿之后,结果却是自己更生气了,卫长安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最后就被撵了出来。   幸好这几次进宫,八公主都不曾来找她,就让她这颗原本高高提起的心,又轻轻地放下,只希望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才好。   “皇子妃,现在外头都传遍了,周侯府的嫡长姑娘是个不要名声的人,亲事还没定就逃出去了,不知道跟哪个人厮混去了。”   青梅快步地走进来,轻声说了一句,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神之中却带着几分笑意,显然这是她很想看到的。   卫长安听了她的话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脸上闪过几分惊诧,完全没想到宁国公夫人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而且还做得这么绝。 ☆、第161章 林妍生产   “宁国公夫人还真舍得下手,为了拆散他们两个,不惜彻底毁了周玉玲。奔着为妾,只要宁全峰还有一丝理智,就不会为了周玉玲而毁坏自己的名声,最多是偷偷养着她,但是正妻这个名头,周玉玲是别想再拿到了。”   卫长安诧异过后,又恢复了正常,她轻笑着摇了摇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显然是心情十分愉悦。   她对宁国公府和周侯府的关注丝毫没有减少,相反因为最近周玉玲要定亲的事情,这份关注变得更加紧密起来。   青梅听到她的话,连连点头:“也不枉皇子妃费心思一场,这些人都不需要使旁的手段,自己就能挖坑把自己埋了。”   这一系列事件之中,其实都是有卫长安的手段的。周玉玲出京的时候,还是她想法子让人放了行。至于周玉玲在路上是否出事儿,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无论是半路被人拦下,亦或者找到了宁全峰,到他面前诉苦哀求。总之周玉玲再回京都的时候,是不可能恢复到周侯府明白事理大姑娘的名声了,相反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王家这门亲事其实还算不错的,宁国公夫人毕竟是她亲姑姑,为了她考虑的。嫁过去也是吃穿不愁,可惜她对一个世子夫人的位置魔怔了,才有今日的结局。”   卫长安的目光变得有些幽远,其实她想到了许多事情,都是她嫁去宁国公府之后的事情。宁国公夫人这个婆母,虽然对她不怎么亲近,也比较严苛,总喜欢使唤她做事情,但是当时对她这个儿媳妇,还算是满意的。   毕竟卫长安当时和宁全峰的感情至多相敬如宾,不会引起婆母的危机感,她又听话背后的势力也不错。   “所以说这世上的东西,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强求。一旦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就会失了本心,进而连原本得到的都会失去。”   她长叹了一口气,似是而非地感慨了两句。   周围的丫鬟们,都静静地侍立在一旁,虽然都听到了这句话,但是却没人开口接话。   周侯府传出那些事情之后,整个京都都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全是在探讨这个事儿的,就连茶馆里说书的,都要多编造几个这样的段子。   “这周侯府还真是要倒台了,不仅公子辈儿的没有人才,连原先最被人看好的大姑娘,都出了这种事儿。真是祸不单行,老天爷都要彻底灭了周家的权势!”   “周家大姑娘平日里最好名声了,先前的施粥,若不是后来被查出粥里有问题,兴许她的名头更大。现在想想恐怕都是装出来的,若是真的重名声,怎么会直接逃出去找男人?”   “听说周侯府有意帮她定给西南边的王家,王家官职不算特别高,但是人家底蕴不错,宅子那么大。可惜了这一门好亲事,也不知她跑走了要去找谁?”   到处都是这种五花八门的议论声,不过后来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出手,要给周侯府以及宁国公府抹黑,难免就会牵扯到两家,甚至还有人预估周玉玲是去找宁全峰了。   对于这种流言的传播,最不痛快的大概就是周大夫人了。王家再也没有人过来了,甚至还迅速地找了别家姑娘订了亲,好像觉得周侯府的姑娘是洪水猛兽一般,生怕再被外面的流言牵扯到。   王家定了亲之后,果然之前说周家是想跟王家定亲的话,传得很少了,大家都把注意力投射到了周侯府和宁国公府的身上。   宁国公夫人背地里几乎把嘴里的牙齿都咬断了,她对周玉玲的恨意,已经积累的越发多了,像是有滔天的怒意积攒在心底,只要周玉玲敢回京,她就要把那个小贱/人生生地撕了。   原本她也想着找户人家给宁全峰定亲的,哪怕门第稍微矮了点,也不必让宁全峰哪怕在外地,还要受此连累。这些幺蛾子分明都是周玉玲搞出来的,却要好几家替她分担流言的伤害。   “究竟是谁,偏偏要扯上全峰。这一切都是周玉玲的错,凭什么要往我们国公府头上泼脏水。”   宁国公夫人现在颇有一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明明这些流言就是她派人传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打压周玉玲。即使周玉玲再次回到京都来,这里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太过冲动了。周侯府和宁国公府打折了骨头连着筋,就她这国公夫人还是周侯府的姑奶奶,旁人也会想到把宁国公府牵扯进来。   而且这么些年,宁国公府得罪的人也不少,京都里自然也有别的世家,想要落井下石的,自然会浑水摸鱼。   “夫人,国公爷来了。”   宁国公夫人正是咬牙切齿地思虑时,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轻声通禀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仓惶的神色。   外头那些传言十分猖獗,连一直在后院伺候的小丫头都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眼中性,况且府内那些管事婆子,都经常叮嘱她们,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这些人也就不敢胡说八道,任谁都能察觉到后院一直紧绷的气氛,所以一个个都谨小慎微,生怕惹恼了主子。   “好的,你请国公爷进来吧。”   宁国公夫人只是愣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让人把他请进来。国公爷已经许久没有跟她见过面了,平时基本上都待在书房里,除了每日管事把事情汇报上去,基本上都不见他出来。   这次和她见面,想必就是为了流言的事情,应该是要来质问她的吧。   宁国公夫人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显得十分镇定,很明显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国公爷要说什么,她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宁国公走进来的时候,宁国公夫人差点没认出来。两个人都是老夫老妻的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外加之前出了外室的事情,国公夫人对他早就死了心,只想着让儿子过好。   所以对于宁国公那边的反常情况,她只是经常派丫头去问候一番,并没有亲自去。现在隔了一段时间再来看,才发现眼前的男人似乎一下子沉闷了许多。   “国公爷,你这是怎么了?书房里的环境不太好,没有休息好么?”   宁国公夫人眉头轻轻挑起,还是轻声问了两句,甚至她吓得都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难道说国公爷成了这种模样,是因为她做了这种事儿,真的要找她算账,会不会要打她啊?   “没事儿,最近全峰那边有没有消息传过来?周家表姑娘究竟有没有找到他?”   宁国公的模样倒是正常得很,语气也不疾不徐的,丝毫没有听出恼火来。甚至他看向国公夫人的眼神,都是极其平静的,像是她并没有做错事一般。   “应该还没有,全峰跟着五殿下换了地方,幸好周玉玲知道的还是之前的,我让她出去找,奔着为妾,不要脸的东西!真是白瞎了周侯府养她一番,也白费了我和国公爷疼她一番,竟然如此算计全峰。我让她去找,最好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回来!”   一提到周玉玲,宁国公夫人就是一肚子火气。她也顾不得观察宁国公究竟是否生气了,猛地抬起手一拍桌子,眼睛都气得瞪圆了。   听到她这番话,宁国公轻舒了一口气。过了片刻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又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竟是伸出手放到了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你也别气了,其实玉玲那孩子也挺不错的,毕竟跟全峰情投意合。还是你娘家的亲侄女,周侯府眼看不行了,我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对于宁国公少见的亲昵举动,国公夫人先是愣了一下,再听他前半句话,差点就要发火。不过等到后半句,她又无话可说了,心里只觉得酸酸的,完全是感动到她了。   “全峰的岳家,不能是个被撸了爵位收了宅子的平民百姓家。哪怕是个稍微小一点的门户,哪怕像王家那样,我都可以接受。况且周玉玲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贤良淑德的模样,凭什么要全峰收了她。”   宁国公夫人感动之余,还是坚定地拒绝了,不是她瞧不起周侯府。而是身为周侯府的姑奶奶,再没人比她更清楚,一旦她的老父亲去世,周侯府就算不被撸了爵位,也是扶不起来的烂泥一滩。   从她的兄弟,再到子侄一辈,基本上都是游手好闲的人,而且几位嫂子弟妹,也不是那种勤俭持家的人,恐怕一旦周侯府的东西被收走了,这一大家子都要靠她接济。   这种破落户的亲戚,她愿意接济,却不愿意和他们成为亲家。   “也罢,现在周侯府这副样子,的确不适合再与全峰一起了,就按照你说的办。目前全峰还没被她找到,想来不必担心太多。现在你要操心另外一件事儿了,林妍似乎快要临盆了,全峰不在家,你这个做婆母的可不能松懈下来。”   宁国公点了点头,轻轻地就将话题岔到了别处去,正在琢磨如何把周玉玲捉回来的宁国公夫人,一听到这个话,稍微愣了一下。转而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脸上带着几分懊恼的神色。   “是啊,怎么都没个人来提醒我,你们这些丫头,平日里看着都很机灵,怎么到了这大事儿上倒是糊涂的,没一个来提醒我!”   宁国公夫人轻哼了一声,手指着身边的几个大丫头,脸上露出几分懊恼的神色。那几个丫头立刻就俯身行礼,低头告罪。   “成了,你也别怪她们了。林妍那边还是要你多看顾。”   宁国公挥了挥手,好让宁国公夫人不要追究,好在她终究想着林妍的事情,几乎一刻都坐不住,急急忙忙地就冲出去,匆匆吩咐下人,要去林妍的院子商量事情。   ***   正是金秋送爽的季节,今上来了兴致,召集诸位大臣去参加秋闱。甚至连内眷都可以携带,在猎场附近扎有营帐。   几位皇子全部都跟着去了,当然皇子妃也不能落下,甚至连八公主和十公主两位都跟在后面来到了这里。   卫长安看着绿草茵茵的对面围场,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即使再怎么绿草幽幽,生机勃勃的草地,落到她的眼里,依然会觉得难受。   这会让她想起之前的事情,与六皇子共同进入这里,但是最后却落荒而逃的狼狈处境。六皇子背后中箭,并且身上着火的模样,似乎还在昨天发生似的,每一次当她看过去的时候,都不由得心里发颤,好似当时那种危险至极的事情再次重演。   “怎么了?”沈铉骑着马归来的时候,就恰好看到卫长安一副愁肠满肚的模样,看着对面的围场。   似乎对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让她有所忌惮一般。   卫长安听到马蹄声,立刻回过头来,看到沈铉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飞奔而至,只觉得异常的高大威猛。   她回过神来,一直眯起眼睛看着对面而来的男人。从马背上的飒爽英姿,再到他直接□□马的时候,男人的面容从一开始的有些模糊不清,再到现在面容轮廓无一不精,那个过程几乎让卫长安入迷。   即使都已经成亲这么久了,她发现自己还是会因为沈铉英挺的面容,而稍微失神。这是她完全难以想象的,她还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如此爱慕俊俏的时候。   “大老远就瞧见你站在这里看着里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夫君在里面呢?幸好你这颗望夫石及时改变了方向,否则我都要怀疑,你是否在想别人?”   沈铉走近她的身边,直接牵起了她的手,慢慢往属于他们六皇子府的黄帐中走去。   此次秋猎,今上带的人数颇多,也算是声势浩大。所以各种帐篷早就搭建完毕,围成一个大圈,最中间部分的帐篷黄色为尊,并且空间宽敞,里面的摆设一应俱全,样样俱是精品,一看便知为皇亲国戚居住。   稍微外围的是臣子们的居住地,最外围乃是侍卫歇脚的地方,这样的分布既明显的划分了区域,便于管理,不让闲杂人等随意闯进内围,不会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机会,随意进入。   另外更方便保护内围的贵胄们,一旦有什么刺客从外围攻进来,也得先经过侍卫的外围,然后层层攻陷。   “我哪敢想别人,满心满脑都是殿下您英明伟岸的身影,日日夜夜入我梦来!有如画中人,我一看到你啊,就舍不得醒了。”   卫长安跟在他的身后,任由他拉着手,慢慢地走近了帐内,轻声细语地说道。   沈铉看着她笑得快要眯成了一条缝的模样,像是偷腥成功的小狐狸一般,惹得沈铉也跟着下了起来,他轻轻地刮了一下卫长安的鼻尖。   “调皮。”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却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   “以后几日如果要狩猎,你一定要小心些,哪怕猎到的动物不多,也不要随意走动。无论到哪里,都要身边带着侍卫。”   卫长安想了想,还是轻声规劝了几句。她对上次在围场之中受到袭击,真的是害怕了。就怕再出现这种情况,而到时候她又不在他的身边,无法替他担忧,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沈铉听着她的叮嘱,稍微一想便明白她的意思了。不由得将她抱进了怀里,抬起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长安,我必不会再让你这么担忧的。放心,上回是二哥痛下杀手,他这笔账一直记在我手里,不过父皇对他多有袒护。如果痛下杀手的人换成是我,父皇就要有所忌惮,并且恐怕出手很重地对待我,那样最后很可能就便宜了老五。”   沈铉宽厚而温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那样温暖的温度,透过后背一直传了过来,似乎浑身上下都变得暖融融的一般。竟然让卫长安的心底,有了一种被完全保护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已经十分熟悉了,自从她嫁给沈铉之后,她在六皇子这里所体会到的,就一直都是这样被重重保护的感觉,不用害怕受到伤害。因为她面前都会有罪坚固的铠甲保护,即使她真的有一日遭到重创,那么她也不会孤身一人。   总会有一个人陪着她,一个在这世上,她最信任也最放在心上的人。   有了这个人,哪怕黄泉路上一起走,也会感到温暖。   “今上他……怎么会最偏向二皇子?他训斥二皇子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顾忌。”   卫长安轻轻一挑眉头,有些不敢相信。   她和二皇子见面不多,上次还是在光明殿见面的,因为二皇子参与了设计陷害,想让沈铉在新婚之夜睡到有卫长娇的床上去。结果这事儿败露了,今上辱骂二皇子的话,也被她听到了。   虽说今上是天下之主,想骂谁就骂谁,但是二皇子毕竟已经成家立业了,当着两个儿媳妇的面儿,就把亲儿子好一通臭骂,似乎二皇子不配当他儿子似的。在场的人,都感到十分尴尬。   沈铉轻笑了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想说,父皇基本上对二哥的惩罚就这么多了。每次他做错了,就是一通臭骂,外加还亲自点醒他,告诉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无论二哥是想要我的命,还是想要老五的命,无论他做得事情有多么不漂亮,父皇最后都只是骂他一通,然后还要想法子弥补,大多是赏赐东西给我们补偿。”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轻轻地眯起了眼睛。   卫长安不由得拉住他的衣袖,听着他的口气,想必二皇子真的做过许多次这种事情,但是得到的惩罚也是少之又少。   完全不知晓为何今上要如此厚待二皇子。   沈铉看着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还是满脸的求知欲,他就觉得心里发痒。   “第一是因为,二哥的母妃早逝,虽然老五也是母妃早逝,不过老五的母妃是有罪宫婢,二哥的母妃却是名门之后,与父皇的感情甚好。第二个原因便是,二哥最蠢,父皇认为他再怎么起杀心,都害不了其他的兄弟,但是如果是别的兄弟想要害他,基本上一害一个准。所以父皇才这样差别对待,就希望给其他兄弟一个警告,给二哥一个庇护。”   沈铉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尽是嘲笑的表情,眼神之中甚至闪过几分阴冷。   很显然他对今上这样的做法真的很有意见,对二皇子那个罪魁祸首,更是积压了无数的怨恨,只不过平日里不显,一旦真的找到最佳机会,恐怕会给二皇子一个致命一击。   卫长安的脸上闪过几分苦笑,今上这种做法,恰好是适得其反,为二皇子拉仇恨了。不患寡而患不均,那样的差别对待,就连寻常百姓家都会引起矛盾,更何况是你死我活的天潢贵胄之家。   如果二皇子一开始犯这种错误的时候,今上能够狠狠地责罚,既会让二皇子有所忌惮,又会缓解其他皇子的敌对情绪,说不准看在他这么惨的模样,能够稍微原谅他。   但正是由于今上的纵容,让二皇子有恃无恐,也让其他皇子心里憋着一股气。估计今上驾崩之时,就是二皇子身死之日。   “这次带了女眷过来,连小八和敏敏都要跟着过来了,而且住的地方,离得都不算太远。只怕她们两个要来骚扰你,不过有敏敏在,小八不敢对你做什么。”   沈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是不忘提醒她。在他的眼里,八公主的威胁非常大,自从娶了卫长安之后,沈铉总感觉自己就像是得了什么病一样,好像看谁都觉得是要伤害欺负他的皇子妃一般,心里的警惕感始终没有放松过。   “毕竟是个小姑娘,殿下你太过紧张了。”卫长安似乎察觉到他浑身紧绷的感觉,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第162章 出去围猎   沈铉见她这样不在乎,不由得瞪大了一双眼睛,眼神之中带着几分不满的意味。   “好了,我知道了,只是觉得殿下这样皱眉,会有损俊颜。年纪轻轻的,若是眉头便生了褶皱,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指望别人都羡慕我,嫁了个俊俏又厉害的好夫君!”   卫长安原本就是为了逗他,抬起手将他眉头间紧拧的皱痕抚平,手指停留在他的脸上,一下子将他脸颊上的肉捏了起来,看着倒像是要让做个鬼脸一般。   经常板着一张脸对人的六皇子,破天荒露出这样的表情,而且还是被迫做出来,总觉得特别好笑。甚至因为不满卫长安的行为,而瞪大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更加觉得有趣。   卫长安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就连一旁的几个丫头也都偷偷地瞧了一眼,紧接着立刻低下头,即使极力掩藏,依然遮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沈铉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腰,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最后卫长安还是没有撒手,是被沈铉硬拽了下来。   第二日,今上就召集了所带的朝臣以及皇子们开始准备狩猎了,先是在云台上说了几句话,就分别让这些人带着侍卫进入围场内开始狩猎。   女眷们也观看了这一场云台之上的讲话,不过都在稍远些的帐篷里面,外面的帘幕卷起,位置也是按照身份的高低排开来的。   “六嫂,这一回猎物最多的估计就是六哥了,肯定没什么悬念。以往每次进围场,大多都是五哥和六哥争第一,几乎没出过旁人。这回五哥不在,也只有六哥能够拔得头筹,想来是比往年少了些趣味的。”   恰好八公主就坐在她身边,扯着她的衣袖就轻声说了一句,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轻轻撇了撇嘴巴,显然对于这次五皇子没能参加,感到十分的不满。   卫长安右边坐着八公主,左边就是二皇子妃。八公主这种有些挑剔的口吻,其实让旁边两位嫂子都有些尴尬,主要是因为这其中都没提到二皇子,好似相比于另外两位皇子,二皇子十分不济似的。   “二嫂,你也不用担心。虽然二哥的骑射功夫一般,不过他还是能猎到几只兔子的。就算他的成绩很难看,到时候他身边的侍卫也是会替他补齐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前十名的成绩。如果猎物太少,就怕左右那些武将难做。”   八公主忽然捂着嘴角笑了,脸上带着几分揶揄的笑容,甚至看向面色有些尴尬的二皇子妃时,她的眼神之中闪过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秦蕊的秀眉轻轻皱起,五皇子和六皇子一向在诸位皇子之中,处于人中龙凤的状态,他们掌握的技能基本上都是出类拔萃的。二皇子原本就不是十分优秀,甚至还有些蠢笨,这些她也是知晓的。   甚至不止她一人知晓,京都内不少人都心里头明白,未来皇位跟二皇子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只不过知晓是一回事儿,被别人当着众人的面儿指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八姐,你真是不会看人。二哥在这些方面的确是逊色了一些,但是架不住二哥人好啊,对二嫂就更好了。听说之前二嫂生辰,二哥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呢!就为了让二嫂能多笑笑。六哥太凶了,但是他对六嫂却很温柔,五哥太难懂了,希望早日能有个真懂他的五嫂。”   秦蕊还没能开口说话,倒是一旁的十公主忍不住替二皇子打抱不平起来。   她这话,没有让人产生惊异,显然另外三人都曾听过她这么说。   八公主不由得挑高了眉头,明显是对十公主说的话感到不满意,轻笑了一声:“十妹,整天听你喊着二哥最好。怎么,你以后就要找二哥这样的夫君?还有未来五嫂是什么样儿,不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够胡乱猜测的,是得经过父皇挑选的。”   听着八公主的语气都变冷,十公主的面色也变了,跟着冷哼了一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碍于她有些不近人情的气度,怕她又发疯,所以就闭上了嘴巴。   不过十公主还是趁着空挡,冲着朝她看的卫长安挤了挤眼睛,甚至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八公主,鄙视的神情显而易见。   今上很快就从围场出来了,他身后的侍卫也只带出了少部分的猎物,好似只是进去跑一圈马意思一下,就立刻出来了。   他很快挑了个靠近云台搭得棚子,直接走进去,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歇息着。身边也不留什么伺候的人,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围场,似乎在出神。   女眷坐的这个地方,距离今上休息的还是有些远,但是并不妨碍她看到今上的动作。的确是从方才开始,今上的下巴都不曾动过,一直盯着围场那边看。   卫长安觉得好奇,不由顺着今上的视线,也看向了那边的围场,但是却并没有看见任何异样。基本上围场外面都十分平静,所有进去的人都应该深入其中进行厮杀了,所以此刻也没什么可看的,但是今上的神情却是那样专注。   如果她离得近的话,兴许能看见今上的表情其实是夹杂着不耐和抑郁的,那双原本会显得浑浊的眼睛,此刻却暗沉沉的,好像对面的围场与他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一般。   李总管站在旁边,不时地在心底长叹一口气。   完全想不通,今上既然如此厌恶围场,为何每年都要来这里狩猎,还次次都是大动作。恨不得把朝野上下的人都带过来,要不是还要维持着京都内部的正常运作,兴许每个府衙比较重要的官员都被带过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今上喜欢狩猎,只不过因为后来年纪大了,然后又不与他们那些年轻人争抢,所以每次打猎都意思一下就很快出来。但是每每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今上才会露出他的真实表情。   不是今上有气度,不欲与他们晚辈相争,而是这位主子,是真的厌恶围猎。甚至每次骑马进入围场之后,整个人都绷紧了,像是遇到什么特别恶劣的仇敌一般,让人摸不清头脑。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相爱相杀?一般都是和人相爱相杀的,哪里有和一个围场如此过不去的?   今上总算是有了动作,不过他扭过头来,看得却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女眷坐的那个地方。   还在观察今上的卫长安,猛然接触到那道视线,立刻缩回了脑袋,低下头,不禁有些心虚。难道是她看了今上太久,被察觉到了?   “那边坐的是谁?”今上手指了一下。   “回今上的话,最前面那个帐篷坐的是妃嫔,第二顶里面坐的是两位皇子妃和两位公主,后面的就是大臣们的家眷。”   今上那边的异样,自然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不少人都在轻声地嘀咕着什么,却不敢动作太大,以免被今上注意到,惹来不快。   只不过立刻就有个小太监被派了过来,走到卫长安他们那个帐篷内,扬着张笑脸低声道:“六皇子妃,今上请您过去有几句话要问。”   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位公公,今上是只叫了我一人吗?”   今上喊她过去作甚?今上一向不怎么喜欢她,连当初能作为沈铉的妻子嫁进六皇子府,都是千难万难,怎么现在倒是召唤她过去了。   “是的,如果没什么事儿,皇子妃就跟奴才走一趟吧。”那个小太监应声点头。   卫长安无法,虽然内心极其忐忑不安,但是面上却并没有表露出来,直接站起身跟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身后一众人的视线,像是带着光线的箭一样,直接射了过来。几乎让她的后背发凉。   其实众人的想法,跟卫长安自己的几乎一样。今上不召唤后宫的妃嫔,单独召唤个儿媳妇做什么?而且还只召唤一个儿媳妇,明明还有个二皇子妃也坐在那边,连两个偏宠的女儿也不叫过去,总是难免让人多想。   卫长安走进去的时候,内心依然没有多少平静的状态,她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那个小太监领着她进来之后,就躬身行礼之后告退了。整个棚子里,除了今上和她,就只有一个李总管和伺候的宫女。   今上一直没有说话,卫长安也不敢乱动,行完礼之后,唯有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有看过卫侯爷打猎吗?”   隔了许久,今上才像是开了恩一般开了口,而且还是直接问卫侯爷的问题。   卫长安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幼时曾看到过祖父在河边叉鱼烤着吃,打猎倒是不曾。”   她有些摸不透今上的意思,不过凭借之前今上的反应,今上与卫侯府那么多的恩恩怨怨,卫侯爷在今上的眼里,应该属于一个比较忌讳的人物了。   卫侯爷之前忙于打仗,后来回到京都,便直接沉寂了下来。卫侯爷也不会在还是小孩子面前的她,直接打猎见血。   今上点了点头,低声道:“也是,卫侯爷一向不舍得让孩子见血。朕记得你之前是当做男儿养的,那你的骑射功夫可是他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卡文,容我调整一下~ ☆、第163章 公主斗蛊   今上似乎对卫侯爷在打猎上面的问题很有兴趣,可惜卫长安并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因为她的武艺启蒙的确是卫侯爷来做得,但是骑射却是另请了先生来教。   “祖父后来总说自己年纪大了,很少再骑马射箭了。”   卫长安实话实说,虽然今上面上的神色不变,不过卫长安却发现今上原本紧绷的身体,忽然一下子放松了,像是对什么东西释然了一般。   她依然低着头,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着他,脑子里面却在快速地盘算着今上的反应,是否与今上厌恶围场有关。   “皇上,五殿下回来了,现在已经快到围场这边了。”   棚子里的气氛正是最尴尬的时候,原本公公单独召唤儿媳妇就没什么话好说的,外加今上对卫侯府的人没什么好印象,当然卫长安也不会向着去着意讨好他,所以此刻听到小太监的通传声,简直犹如天籁。   “他到了就领他过来,行了,你回去吧。”   今上挥了挥手,明显对卫长安下了逐客令。   卫长安轻舒了一口气,冲着他弯腰行礼,就匆匆退下了。   “六嫂,父皇找你过去是为什么呀?”   卫长安刚回到帐篷里,还没坐稳,那边的十公主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询问了起来,这个帐篷里主子身份的就她们四个,秦蕊和八公主也都把视线投向她的身上,明显是对这个话题同样好奇。   “问了一下关于我祖父狩猎的事情。”卫长安并没有什么隐瞒,不过为了以防尴尬,还是抛出了五皇子当挡箭牌:“方才有公公传话,五皇子回来了,已经往围场这边赶过来了。”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不再纠缠着她了,主要还是八公主面色激动,脸上泛着兴奋的神情。   “父皇怎么说,五哥会到这边来吗?”   八公主立刻出声问道,幸好她再怎么激动,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否则早就要出丑失态了。   “看今上的意思,是会在那边接见五殿下,八妹应该很快就能看见他的。”   卫长安点头,有了她这番话之后,八公主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睁大了一双眼睛,一直在四处看着,就怕五皇子进来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瞧见。   “五哥来啦!”还是十公主首先看到了,拉着八公主的衣袖,伸手指给她看。   卫长安也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待看到五皇子一行人之后,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几分猜测的神色。   沈佼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宁全峰和杨琪,三个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一路赶来,已经是十分辛苦的了。   “五哥。”八公主忍不住轻声叫唤了一句,声音其实已经失态了,恐怕连旁边的帐篷都听到了,但是对于隔着老远匆匆走过的三人来讲,根本就不可能有一个字飘进耳朵里。   所以那三人脚步不停,外加身后跟着的几个伺候的人,也都没有停下脚步,快步地往今上那边的棚子里走去。   “八姐,别看了。反正五哥又听不到。”   眼看着八公主像是眼睛都要黏到五皇子的身上了,一旁的十公主实在是耐不住了,不由得低声说了一句。   八公主回过神来,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但是视线又很快地回到了五皇子的身上,当真是恨不得跟着他一起走。   是公主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冲着卫长安看了一眼。两人的视线相撞,只见十公主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心里面有了什么对策一般。   “八姐,你看那个小太监长得好俏啊,连五哥平时爱使唤的那些都唯唯诺诺跟在他身后。我瞧着五哥给他的位份不低呢,像是半个主子似的!”   十公主的声音故意拿捏得比平日还要娇脆,像是撒娇一样,脸上的神色也是一副娇美可爱的模样。如果光从表面上看,好像只是无意一般,但是任谁瞧了八公主看见那小太监的模样,都知道这十公主恐怕就是故意的。   十公主抬眼看过去,一下子就瞧见了那个“位份不低”的小太监,可不就是五哥天天带在身边的小银子嘛。一看见他那副细皮嫩肉的模样,八公主的脑子里就闪现出许多不好的回忆,五皇子当时是如何维护他的,那一幕幕现在想起来,依然像是一根根钢针一般,不停地往她的脑海里扎去,让她痛恨的无法自拔。   “你在这边胡说八道什么?是嫌命活得太长了是不是?一个太监,你都敢用位份来形容,怎么要不要去父皇那边评评理,让他瞧瞧那些嬷嬷把规矩都教给谁了,最后是不是都喂了狗了?”   八公主猛然提高了声音喊道,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看向八公主的时候,更是有几分诧异。   十公主也被她弄得惊了一下,原本她也只是小孩子心性,觉得被八公主刺上几句,就想反驳回去,哪知道这八姐反应如此大。   八公主此刻的一双眼睛通红,像是陷入了什么深仇大恨之中一般。看向十公主的眼神极其严厉,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兴许她现在就要教训十公主一般。   “去就去啊,谁怕你似的。就你关心五哥,再怎么关系兄长,也不能这样关心吧,我倒是也要问问是什么样儿的教养嬷嬷,把八姐教成这样呢!”   十公主被她吼得也来了脾气,大家都是金枝玉叶,万众宠爱长大的,谁比谁高贵。   两位平时看起来关系不错的公主,就这么一言不合吵闹了起来,最尴尬的就是同在一个帐篷的秦蕊和卫长安了。   不过就是一件简单的小事儿,两位公主偏生闹得这么大,还不等她们二人想出法子来劝解,就见一个小黑点猛地从八公主的指尖蹿了出去,直奔十公主而去。   卫长安和秦蕊愣了一下,没想到真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了,而且还是八公主先动手的。   就见十公主不慌不忙地扬起衣袖,轻轻一扫,那个小黑点就直接摔到地上去了,而十公主也从衣袖里放出一个东西,竟是巴掌大的小木匣子,打开之后,就见里面一只斑纹的毛腿蜘蛛。   也不见十公主对她有什么指示,就见那只毛腿蜘蛛,直接从盒子里爬出去了,吐出一根银白色的蛛丝,慢悠悠地晃了下去,直接往墙角爬。   原来那里正是掉落小黑点的地方,卫长安不由得定睛一瞧,见到那是一只黑色的硬壳虫子。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十公主甩袖的力气太大了,此刻那个虫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晕过去一样。直到那只毛腿蜘蛛爬到那里,直接抓住虫子,那硬壳虫子这才有了反应,激烈地蹬着腿,似乎想要摆脱蜘蛛。   最终的结果却是蜘蛛将那硬壳虫子直接吃干抹净了,因为壳太硬,偶尔还能听到细碎的咀嚼声。   整个帐篷里都是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全部都屏住了呼吸。那细微的咀嚼声,明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但是落在卫长安和秦蕊的耳朵里,却像是惊雷一般。两个人明显都被此时此刻的变化给震惊到了,下意识地盯着对面两个公主看。   那两位金枝玉叶,却只是对视着彼此,根本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们,像是卫长安二人不存在一般。   十公主手臂一伸,那毛腿蜘蛛便慢慢地爬回来,顺着匣子下面的那根蜘蛛丝再次爬了上来,但是并没有进入木匣子里,而是爬到了十公主的手上。那白嫩软滑的手掌心里,忽然躺着那么一只色彩斑斓的毛腿蜘蛛,当真是可怕。   不过两位公主,都没有任何收到惊吓的表现,相反还十分淡然,像是这种场景经历过许多次一般。   “怎么,十妹,还没到好日子,你就准备让你的小宝贝们来送死了?这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因为你真的有惹怒到我!”   八公主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冷肃了些,看着十公主掌心里的毛腿蜘蛛,眼眸里闪过几分讥诮,显然根本没有这蜘蛛放在眼里。   她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钱袋大小的锦袋,将束口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只虫来。几个人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透明的蝎子,只不过这蝎子像是睡着了一般,横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八公主伸出食指在那蝎子的头上点了一下,原本像是死了般的蝎子,猛地就抖动了一下,紧接着长长的倒钩就掉了起来,尾巴摇晃,显得洋洋得意。慢慢地往十公主那边移动,似乎要去找她掌心上的蜘蛛决斗一般。   那蜘蛛倒不曾害怕,竟是再次吐出一根蛛丝,慢悠悠地晃到桌面上。两只毒虫迎面相遇,都是随时准备发动一般。   这时候,秦蕊和卫长安都已经明白了,这两位公主是要斗蛊。而且看着这架势,倒像是要直斗到其中一人认输或者死了所有蛊虫为止。   看着那两只嚣张而凶相毕露的蛊虫,卫长安和秦蕊两人齐齐后退了一步,都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以前甚少听说蛊虫相关的,整个苍国对此都是讳莫如深,没想到此刻两位千娇百宠的公主,竟然都是个中高手。   这两人还同时都是宁妃教养大的,虽说宁妃如今已经离世了,不过从这两人的手法来看,倒像连蛊术都是宁妃教的一般。 ☆、第164章 层出不穷   十公主那只毛腿蜘蛛并没有坚持多久,就被透明的蝎子咬住了肚皮,紧接着从头到脚都被吃了个干净。   “唔。”当那毛腿蜘蛛的最后一条腿被完全吞噬之后,十公主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色苍白,似乎想要吐一般。   看见她这副样子,八公主拿着绣帕捂住嘴,脸上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见到十公主抬头看她,还是那种倔强不服输的样子,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十妹,你还不想认输?我可不是真的只比你虚长几岁,这斗蛊你就没有真正赢过。平日离在宫里头还晓得适可而止,现在有两位嫂嫂在,是不是不想丢脸了。你再被蛊虫反噬一次,恐怕就要直接吐血了!”   八公主下巴一抬,脸上的神色显得十分不屑,显然对十公主现在的坚持,十分不满。   气氛显得更加剑拔弩张了,十公主不仅没有因为她的打击而退缩,相反整个人都气势暴涨。也轻轻地一样下巴,脸上露出几分骄矜得神色,像是要和八公主决一死战一般。   十公主从衣袖里再次摸出一个小匣子,从里头捧出一只肉肉的蟾蜍。乍看到那样丑陋的东西,直把卫长安和秦蕊唬了一跳,心跳声都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主要是那蟾蜍原本就长得丑,这一只更加离奇,身上的脓包似乎更多更大,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射出来一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   不过这黄皮蟾蜍似乎也与方才透明蝎子一个样儿,趴在十公主的手上一动不动,倒不像是有□□气喘出来的。   卫长安两人见到这东西被吓到了,但是两位金枝玉叶的公主,面上倒是不曾露出一抹异色来,像是对这蟾蜍十分熟悉一般,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连十公主双手的掌心捧着蟾蜍的软肚皮,都不见她有任何的反应,相反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却透出一股子严肃的神情的来,显然是做好了跟八公主斗蛊到底的准备。   十公主轻轻抬手碰了碰蟾蜍的头,那原本巴掌大的小蟾蜍也醒了过来,两腮一鼓一缩的,偶尔伸出长舌头探一探,又很快缩了回去,总算有了活气。   这些还不算,那只蟾蜍竟是在几个呼吸之间,那肥肥的肉体就以肉眼可见的开始胀大起来,直接跳到了桌上,那只蝎子的对面。最后竟是一大坨,稍微蹦一蹦,恐怕桌子上摆放的茶盏都要跟着颤一颤。   “八姐,年纪大又如何?斗蛊这种事情,又不是比谁吃的饭多,而是各凭本事。你我都是母妃教的,之前碍于父皇看顾,无法斗得尽兴,这回没有长辈在,又有两位嫂子作证,正好比一比,究竟谁的蛊术更高,谁的虫儿更厉害!”   十公主看着眼前那只蟾蜍都胀大的比对面三只蝎子还大时,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志在意得的笑意。下巴扬起的幅度更大,整个人倨傲的神情,即使旁人不用特意观察,也能够猜到这位十公主心里的想法。   她是真的想要把八公主斗败,不过听着她的口气,似乎之前也有过斗蛊,而且十公主如此郁郁难平的模样,恐怕之前都是输在了八公主的手上。   “好,既然你主动挑战,我这个当姐姐的也不好反驳,没有当缩头乌龟的道理!”   八公主冷哼了一声,眼神围绕着蟾蜍的全身打转,眼神之中露出几分忌惮的神色,显然这蟾蜍不是凡品,光看能够在几个呼吸间变大,就不是一般蛊虫炼制的。   透明蝎子主动朝前爬了两步,动作之间带着试探的意味。只是还不等它完全试探完毕,那只黄蟾蜍竟然直接伸出长舌头一般。   一般蟾蜍的舌头虽然长,但是却是有些柔软的,不过那蟾蜍伸出来的舌头,即使没有亲身接触,也让人生出了几分忌惮感。   那一条长舌头竟然不是正常的肉粉色,而是黑褐色。甚至像是一支开弓射出来的长箭一般,直直地冲着蝎子而去。   很快那倒挂金钩,看着异常凶残的蝎子,就被蟾蜍的长舌头带回了嘴巴里,很快就进入了它的肚子里,没了动静。   这回换做八公主面色难看了,她也捂住胸口,面色青白,似乎在承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甚至还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若不是双手及时按住了桌角,恐怕她现在就摔到在地上了,流露出衰败的神态了。   “呵,八姐,你年纪大也不行啊。只能说那几年米饭真的是白吃了,还不如趁早嫁人,也免得你对着五哥念念不忘,让诸位兄弟姐妹,以及后进门的嫂子心里头害怕恐慌。”   十公主难得对外人露出伶牙俐齿的样子,而且此刻她冷笑的模样,分明就是真心实意的嘲讽。显然她对八公主与五皇子的事情,早就心里有意见了,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现在才显现出来。   八公主感到胸口有东西在翻涌,甚至后头发甜,像是要呕出血来了一般。原本她在犹豫,是否要让一让这十妹,不用如此拼命。哪怕在两位嫂子面前丢个人也没有关系。   但是此刻听到十公主如此奚落她,甚至还要带上五皇子的时候,这就是她所不能接受的事情了。她的脸色从苍白之中,硬是变成了铁青,看向十公主的眼神也越发的冷硬阴狠,似乎真的要跟她以命相搏一般。   “也罢,十妹竟然如此说了,我也不好藏着掖着了。我还就偏要对五哥执着了,只能说这些兄弟之中,我跟五哥的感情最好,你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八公主咬了咬牙,松开了搀扶着桌面的手,看她那副隐忍的表情,好似站稳都觉得困难,但是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显然硬咬着牙也要斗完这次。   “两位妹妹,这两边都是宫中长辈以及各位夫人的帐篷,动静太大了,恐怕都会传出去。况且时间也差不多了,想必狩猎的时辰快到了,到时候被他们看到可就不好了。”   秦蕊作为这里平辈里年纪最大的嫂子,终于站出身来劝架。其实几个女人坐在一处,难免会有争斗攀比的意味在里面,不过如果这争斗已经从言语上演到严重的地步了,她就只有出来阻拦了。   即使她不懂蛊虫,但是此刻两位公主的境地都十分不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们继续,否则恐怕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   “是啊,这里毕竟不是斗蛊之地,况且今上和五殿下就在不远处坐着。如果一旦朝这边看,只怕会发现了不妥之处。”   卫长安也站出来规劝,如果这两位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恐怕她与秦蕊这两个做嫂子的,就要受到埋怨了。   她的话音刚落,果然两位公主都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不过今上和五殿下之间的交流还没有结束。外加还有杨琪和宁全峰在,想必这次的差事儿比较重要,这两位也偶尔跟今上说上几句话。   那边的气氛甚好,估计没人注意到对面这小小的帐篷里发生什么事儿,况且这里毕竟是女眷的所在地,其他人也不敢频繁朝这边看,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呵,两位嫂嫂不用刺激八姐了,快看那个叫小银子的小太监得多受宠。就连进入棚子里跟父皇说话,五哥还不忘让他凑得近些,想必是极其贴心之人,其他奴才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十公主今日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硬要惹恼了八公主,而且还要彻底激怒。似乎一定要逼迫着八公主,把怒火发散到最大,然后跟她斗完这次毒蛊。   “沈敏,你欺人太甚!”   果然,之前还在犹豫的八公主,听到这一番话之后,下一秒就彻底变了脸色。直接伸手抓向自己的腰间,只见她从自己层层叠叠的丝质腰带里抽出一根红色的东西。   原本卫长安她们并没有在意,还以为她是要用腰带抽打桌上那只耀武扬威的黄色蟾蜍,但是等到她们定睛看清楚之后,周遭的人都僵住了身体。   八公主的手里赫然是一条火红色的蛇,两根手指粗细,却是全身红彤彤的,在阳关这么照射下,活像是一块剔透没有一丝杂质的血玉雕刻而成的一般。   除了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那条蛇从头到尾都是火红色的,极其热烈的颜色,却又是极其冷血的动物。两者相结合,显得怪异而多妖。   “嘶嘶——”   蛇信吐出来发出的声音,让人的耳膜一阵阵发麻,这回就连卫长安都生出害怕的心思来。主要是她害怕这种冷血的软体动物,而且看那个颜色,就知道这条蛇绝对不是好惹的。   “乖,吃了那只蟾蜍。”   八公主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舌头,像是呢喃一般跟她说了一句,手指着桌上那只肥嘟嘟而丑陋的蟾蜍,轻声地指示着。   这条蛇果然瞄准了目标,蛇信吐得更加欢快了,同时极近扭曲着身体,往蟾蜍绕去。   两个动物很快就斗到一起,“啪啪啪——”别看这蟾蜍肥的可以,不过它那肥硕的身躯,跳跃动作倒是极其快速,一边四处闪避着蛇的追击,一边吐着黑褐色的舌头,去往蛇的身上抽打反击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5章 分开调和   看着桌上那两只毒物,缠斗得难分难解,而且那蟾蜍一舌头甩下来,偶尔甩到桌子上,就瞧见光滑的桌面上,立刻被打出了一道黑色的舌头印记,甚至还有一些凹陷。   显然这桌子是被毒给腐蚀了,那条蛇就更加厉害了,摇头摆尾,吐舌咬牙,每每动牙齿往蟾蜍的身上咬,结果扑了个空,如果有一两滴毒液落到了桌面上,又是留下一两个小坑。   整张桌子都被两只弄得摇晃不已,上面摆着的茶盏盘子,叮叮当当的,甚至还有些已经摔到了地上,直接碎成了渣。   卫长安和秦蕊早就离得远远的了,甚至因为看着桌子乒乒乓乓,快要直接倒下来的样子,两个人不由得握住了彼此的手。   看着那蛇摇头摆尾,最终把蟾蜍的身体纠缠住,一圈一圈地缠绕住,直接用力地绞紧身体。那只蟾蜍蹦来蹦去,最后被抓住了,也不见有多么惊慌,相反那根长舌头也不缩回去,直接往蛇身上招呼,甚至还想往蛇的一双眼睛里戳过去。   这两个毒物明显极其凶残,明显就是以命相搏。卫长安看得直接瞪大了眼睛,心里头对这些东西越发忌惮。   一旁控制着这两个毒物的八公主和十公主,姿态也不算特别好,两个人都是面如金纸,显然前面的斗蛊皆有损伤,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要控制这两个毒性高强的,根本就是自顾不暇,就怕一个不慎有反噬之意。   卫长安和秦蕊对视了一眼,不敢再多耽搁,知道这二人恐怕到了紧要关头。立刻跑出去让人去通知今上身边的李总管,如果真的等到这两人斗了个鱼死网破之后,才想起观察人的情况,只怕这两人非死即伤了。   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十分不容乐观了,更何况要等到以后。卫长安和秦蕊都不敢冒那么大的险。   兴许是两人都撑不住了,面色隐隐有发黑的迹象,卫长安看着她们两张脸,不由得心头大骇。她们两人的模样,倒像是中了剧毒一般,只怕再这么撑下去,就要毒发一般。   在桌上纠缠的两只毒物,似乎也感受到了主子们的焦急,不由得同时加快动作,都要置对方于死地。那蛇拱起头颅,张开嘴巴就要将蟾蜍一口吞掉,黄皮蟾蜍也闭上了嘴巴,缩回了舌头,只是两腮鼓得更厉害,像是嘴巴里含着什么东西一般,随时都要冲着蛇头吐出一口东西来。   “八妹,十妹,住手!”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只见一道宝蓝色身影一跃而入,双手推出。分别落在了八公主和十公主的身上,就将她二人推了出去,身上的力道也卸了下去。   似乎是察觉到主子的气势被压制,原本颤抖在一起的毒物,忽然一下子全部软了,重新变回了死气沉沉的模样,就跟之前刚从匣子里取出来一般。   如果不是那条蛇的尾巴还耷拉在蟾蜍的身上,而蟾蜍的舌头也落在蛇身的旁边,或许卫长安和秦蕊二人,就要误以为之前所看到的只是错觉而已。   “五殿下。”卫长安最先缓过神来,冲着他点了点头。   “多谢两位嫂嫂提醒,八妹和十妹经常爱耍小孩子脾气,斗蛊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这次失了分寸,还望没有吓到二位嫂嫂。否则待会子二哥和老六从围场里出来,这些人可就没法子交代了。”   沈佼的面上神色不变,即使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有些凝重,此刻也变成了面如表情。但是向着她二人道谢的意思,倒是真实明白的表露了出来。   卫长安和秦蕊冲着他行了半礼,就都走到了一边待着。   帐篷外面站着杨琪和宁全峰,但是因为不晓得内里情况,而且又有两位未出嫁的公主在,这两人根本不敢贸然进来,只是在外等候。   “快扶着她们起来。”   五皇子应付完秦蕊和卫长安,一偏头就已经看到两位公主昏了过去,他立刻轻声唤了一声,很快就有宫人冲了过来。将她二人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让她们坐到椅子上,又是端茶又是掐人中。   过了片刻之后,这两人才慢悠悠地醒过来。   “五哥?”八公主的意识先恢复过来,她此时还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所以并不是很理解自身的处境,不由得低声喊了一句。   直到看见坐在她不远处的十公主,外加小桌上极其凌乱的痕迹,以及还没有收回到匣子里的两只毒物,她才猛然回想起来。   此刻她的面色依然苍白如纸,一旁的宫女都忙着喂她喝水,直到一杯热水下肚,她的面色才好看了些,只是神态依然有些恍惚,倒像是还陷在那场斗蛊之中,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难受。”十公主也清醒了过来,她没有像八公主那样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状态,但是眉头紧蹙,脸上透出来的神情也带着十分痛苦的模样。   一旁的宫女立刻抬手,轻轻地替她拍着后背,并且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两个就在这里胡来。你们两个胡闹伤了身子便伤了,若是带得二嫂和六弟妹也跟着遭殃,到时候二哥和老六从里面出来,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好解释的!”   五皇子见她们二人都清醒了过来,忍不住就要将心理的怒火稍微发泄出去一些,语气也不是特别好。相反还轻轻眯起眼睛,里面闪烁着警告十足的冷光。   十公主自然立刻就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她心里当然清楚,发火的五哥最可怕了,所以她才不会挑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但是对于八公主来说,这样的训斥她却是不放在眼里的,简直就是充耳未闻。相反她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看着五皇子,神色之间带着无比的思念,那露骨的注视,几乎让在场的人都发现了异样。   “八妹,把你的东西收起来!”   察觉到八公主的失态,五皇子猛然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八公主被他这略带内力的喊叫惊了一跳,脸上恍惚的神色散去,剩下几片清明。   她再一转头,就见十公主已经收好了那大蟾蜍,将木匣子关好。与八公主对视的时候,她的眼眸里分明就划过了几分轻蔑。   “五哥,你要进去围猎吗?”   十公主收拾完自己的毒物,拍了拍手就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来,亲昵地询问着五皇子话,就像是方才那耍狠斗蛊的人不是她一样,重新变回了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不用,父皇让我明日再进去比试,若不是你俩的事儿,我就回去休息了。”   五皇子的语气也松缓了不少,虽然脸上还没露出笑意来,但是至少已经不再像原来那般恼怒了。   十公主也是会顺杆子爬得,直接站起身来,厚着脸皮就跟着五皇子的身后,显然是要跟着他玩儿了。   八公主看着他们这副兄妹齐心的模样,心底暗自有了几分恼意,眼眸里也闪过几分嫉妒的意思。在一众兄弟姐妹之中,明明是她跟五皇子的关系最好的,偏生要有个十公主来凑热闹,完全把她的风头都抢走了,五哥根本就没顾上看几眼她。   “五哥,你别生气了,我给两位嫂子赔不是。”   这回八公主也学乖了,立刻站起身来就给卫长安和秦蕊行礼赔罪。做戏做全套,那一副认真认错的模样,几乎让一旁的宫人把眼珠子都瞪得掉了下来。   八公主果然在五皇子面前最好性儿,这都乖得跟小绵羊似的,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行了,小八留在这里,敏敏年纪还小,跟着我去前头吧。父皇那边还等着信呢,你去说上几句,一定得把他哄高兴了,否则有你掉金豆子的时候!”   五皇子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就将两人的去留问题分配了一遍。他明显就不想完全如了她们二人的意,将她们都带去见今上,所以只能留下来一个。   八公主原本希望满满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就消散了。倒是浑身像是被抽空了力量一般,重新捣回了宫人的怀里,连看都不愿意看旁人一眼。   “好啊,二嫂和六嫂请放心,我一定会实话实说,不把你二人牵连进去。到时候如果两位兄长怪罪下来,到时候也要请两位嫂嫂多加看顾。”   十公主倒是适应的快,甚至已经带头往外冲了。她就是瞧不惯八公主那副模样,争赢了,原本心里的满足感却没有体会到,相反还带着几分抑郁。若不是五皇子感到的及时,兴许她们姐妹俩真的不会手下留情,直到死伤为止。   八公主只能坐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十公主显摆走了,这还不算,临了要走的时候,她倒是拉着小银子说话。   “这位公公方才与五哥从南方回来,定是有许多有趣的故事。不妨说给我听听。”   十公主还真是能抓住多少就是多少,外加笑容甜美,就直接让那面瘫脸公公开了口。而且今上主动传见,却不见那太监被念出来,倒像是连今上都承认了他的身份一般。   看着她故意套近乎的模样,八公主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几乎是暗自咬碎了银牙,发誓一定要找回来,不会再让十公主那么得意。 ☆、第166章 警告要命   这件事情影响很恶劣,十公主去了今上那里,也是被狠狠地斥责了一通。棚子里因为有了公主在,所以宁全峰和杨琪就选了别的地方去坐。   卫长安有心问杨琪几句话,但是此刻明显不是个合适的侍疾,主要还是为了宁全峰和周玉玲的事情。周玉玲出了京都之后,就躲得很紧密,卫长安也没有特地派人跟着她,所以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有没有相遇,来一出旷世奇恋。   “嘚嘚——”嘈杂的马蹄声传来,围场里逐渐有人冲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侍卫都提着猎物。   沈铉自是一马当先,他身后跟着的侍卫马背上,以及手里提的猎物显然很可观。就连卫长安粗粗一看,都瞧见了两头鹿。这种鹿是非常难以捕猎的,一般十分警觉,而且奔跑的速度很快。   “头一个回来的是六弟吧?要恭喜六弟妹了。”   秦蕊轻声笑开了,低柔地祝贺着卫长安。   卫长安扭头看向她,见秦蕊的面色柔和,脸上杨琪的笑容,很显然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祝福。   “多谢二嫂,二哥稍后也要回来了,想必也是收获颇丰。”   卫长安立刻点头示意,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回了两句客气话。   秦蕊见她这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自地想着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与卫长安探讨六皇子的事情了,曾经因为她爱慕六皇子,险些让今上替她与六皇子定亲,最终她成了二皇子妃,沈铉也另娶他人。   只是当初六皇子和卫长安成亲的时候,她作为二嫂要过去,当时气氛极其尴尬。幸好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乎了,秦蕊也过了心中那个坎儿,放下了通身高傲而难受的气度,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与她相处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这帐篷里又恢复了一片温馨的气氛。只不过一旁坐着的八公主,却依然是冷着一张脸,等两位皇子妃把气氛炒热了,她不仅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相反面色更加阴沉。   “两位嫂子也不用笑得这么欢快吧,二嫂被六哥拒亲的那点事儿谁不晓得啊,还偏偏要装的那么好看。六嫂也是,明知二哥没有六哥狩猎厉害,还说那番话,分明就是臊人的!”   八公主心底有了活气,就出现了无差别攻击之中。把两位皇子妃都弄得面色难看,秦蕊更是苍白着一张脸,心底的火气直接快要喷涌了出来。   她原本就是心高气傲,对于六皇子那件事儿虽说不至于耿耿于怀,但是每每想起,都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一个巴掌。现在好容易有些释然了,自然是想找卫长安能够把这件事儿解决了,不用正经提起,就当个玩笑话,你好我好大家好。   本来所有事情的走向都像她预料中的那样,偏偏八公主要跳出来,毁坏了这一切。   “八妹说什么话呢!二殿下在狩猎方面的确不如六殿下,不过他还是有别的方面长处的。”   秦蕊张了几次口,都想要狠狠地驳斥回去,但是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她这小姑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得罪便得罪了,反正等小姑子嫁出去,日后估摸着也没多少交集,偏生这位小姑子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只怕八公主甩个脸色,她这二皇子妃还真不是轻易应对的。   面对她这两句不痛不痒的回击,八公主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相反还冷哼了一声,嗤笑道:“二哥毕竟是皇家之人,自然有诸多长处,不过在我眼里,他几乎没什么长处能比得上五哥和六哥的。”   八公主甩完这两句话,就觉得心头大快。像是凌虐了秦蕊,能够让她从心里得到满足一般。就连之前因为五皇子的事情,而怒火中烧,此刻也消散了不少,果然对着二皇子妃撒气,和一般宫人相比,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这么想的时候,眼神就自然地扫过两位嫂子,心里暗自琢磨着,日后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都要找这两位嫂子的麻烦。   对于她这样的目光,让秦蕊和卫长安两人感到十分不快,像是被一条毒蛇恶意盯住了一般,浑身都觉得难受。   秦蕊更是被气得满脸青白,最终咬了咬牙,看向八公主的眼神也着实不善,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八妹说的话有待考据,毕竟三位殿下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比较过,而且他们是亲兄弟,不必事事都要分出高低来。方才我瞧着,五殿下似乎更疼十妹妹,两位妹妹都要跟着走,结果五殿下只带走了十妹妹,兴许是不想她留下来心情难过吧,要带到棚子里去安抚。”   秦蕊轻飘飘两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地将她的话头堵住了。紧接着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又把方才的事情拿出来说,虽说在旁人眼里明明就是一桩小事儿,但是落入八公主的眼里,就好比登天那般大。   她的话音刚落,气氛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卫长安原本准备岔开话题的,不过瞧见八公主气得胸口都在上下起伏,索性就闭上了嘴巴,免得这位金枝玉叶,又拿别人开刀。   “二嫂当真是好气度,我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你最好祈祷二哥能够护住你,否则我手里的虫儿可不是那般好相与的。”   八公主几乎立刻就变得气急败坏了,她冷哼了一声,甚至因为过于气恼,直接开始喘起了粗气。   她说完这两句话,便直接站起身甩袖而去,丝毫不顾外头正在清点猎物,准备封赏的事情。   其他几个帐篷里,也都了解了这边的异状,纷纷派人前来打探,弄得卫长安和秦蕊尴尬不已,却又不能发作。   这八公主的脸,还真像是个孩子,说变就变。   “二嫂要小心。”   卫长安轻声说了一句,她的心里也没底。女人之间斗嘴很正常,而且分明就是八公主引起的这场争斗,偏偏她最后被秦蕊的反击给气到了,竟然直接用人生安全来威胁,让人从心里忌惮着。   两个人没有再多说话,好容易等今上封赏完了,就立刻各自往自己的黄帐中走去,等着沈铉归来。   沈铉进入帐中的时候,就瞧见卫长安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茶香袅袅。甚至热气蒸腾而上,都把她的脸变得模糊了,但是卫长安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她一直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之前等得太无聊了?”   沈铉没有惊动她,制止了任何想要通报的人,就这样轻悄悄地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来,专注地看着她,直到他都快看着她出神了,才轻声开了口。   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很害怕将打扰到她一般。   卫长安回过神来,立刻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她的秀眉轻蹙,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烫得难受,轻轻地捻了捻指尖。   沈铉自然是察觉到她的不妥之处,不由得拉过她的手,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手掌心和指尖都是通红一片。只要是与茶盏接触的地方,都不能幸免,也不知道卫长安究竟捧着这盏热茶发呆多久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这容易发呆的毛病就是改不了,甚至还越来越严重了。幸好我来得及时,否则你这手非要烫出水泡不可!”   沈铉捧着她的手,轻轻地吹了两口气,并且接过湿掉的锦帕,细细地替她擦干净手指。   忽然被他这么伺候着,卫长安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快了。站在一旁的几个丫鬟,心里也是也是一阵无语。   她们的活计都被六殿下给抢走了,现在也只能站在旁边干看着。   “以前没这个毛病的,五殿下回来了,你有收到消息吗?”   卫长安挥了挥手,被冷帕子擦过之后,那种烫伤的感觉果然消退了不少,让她的心里也顿时有了安全感。   她皱着眉头,将之前在帐篷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八公主对五殿下实在太过在乎了,任谁都不能多说他一句不好,否则就很难脱身。二嫂那几句话分明就是惹恼了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警告。虽说那是一时气话,不过眼瞧着八公主的态度,我总觉得这事儿很可能成真。”   卫长安轻轻握住了手,像是要寻求安慰一般。   沈铉听她讲完之后,面色也是一沉,看到她这样的举动,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安抚的意味十分明显。   “你不用想太多,这事儿暂时落不到你的头上,有二哥跟八妹扯皮。反正都是父皇心尖上的人物,这次如果真的对上,倒是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沈铉并不是很担心的样子,不过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显然还是控制不住多想。卫长安点了点头,脸上多出几分笑意。   “殿下,外头宫人说鹿肉烤好了,要呈上来吗?”   紫雪走了进来,俯身行礼说了一句。   “我差点忘记了,今儿运气好,猎到了两头鹿。特地让人烤了些,顺便还有宫中的百花酿,凑在一处给你尝个鲜。”   沈铉听到这个,立刻挥手,示意让人呈上来,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 ☆、第167章 杨琪来访   两个人正吃着鹿肉,外头就有人进来通传,说是杨琪过来了。   “快请。”卫长安立刻挥手,她早就按捺不住了,想要了解宁全峰的事情,杨琪刚回来就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杨琪搓着手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卫长安手里拿着块锦帕,帕子里包着一小块鹿肉,直接送到了沈铉的嘴里。   沈铉也不逞多让,似乎怕她吃不饱似的,用筷子夹了一小块,甚至还沾了沾酱料,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嘴里。   杨琪进来之后,两个人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一般,依然旁若无人地喂着彼此吃东西。就好像是如果不喂的话,两人就要饿死街头一般。   “嗨哟喂,我说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儿影响。明明是你们让我进来的,结果我一进来,倒是不欢迎我这个客人,一直在这里互相喂着吃饭算怎么回事儿,也不招呼我也一起吃!”   杨琪手捂着牙,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似乎是被酸到了一般。语气也显得不那么友好,皱着眉头看向桌子那烤的油光发亮的鹿肉,虽然嘴里面不停地往外冒口水,但是他还是努力忍住,以免被对面的两人嘲笑道。   对面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反应,却都没有看他,而是相视而笑。两个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就这么对视了一眼,就知道彼此的想法,而且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动作,那就是拿起锦帕替对方擦嘴巴。   “好了。”   卫长安轻舒了一口气,等到她松开手之后,沈铉也恰好擦完了,竟然连技术的时候都在同一个时刻。   “坐。”沈铉冲着杨琪做了个请的动作,又叮嘱一旁的下人给他上碗筷。   杨琪撇了撇嘴巴,没有搭理他们,直接坐下来就抱住鹿肉开始吃起来。嘴巴吃得油光发亮,这野味就是不一样,肉质鲜美有嚼劲,甚至因为今上把御膳房擅长做野味的厨子都带出来了,那味道自然是不凡,感觉快要把舌头都吞掉了一般。   对面的两个人也没说话,只是端起眼前的酒杯,互相碰起杯来。这酒杯很小,几乎一杯只够三两口的,而且纹路材质都是最上等的,原本就是为了皇家女眷制作的。   既赏心悦目,又高雅端庄。沈铉陪着卫长安用这种酒杯,也觉得新鲜有趣,轻抿了两口,她的脸上就泛起了红晕,眸光也跟着发亮。   “吧嗒,吧嗒,好吃!”   对面的杨琪瞧见他们这一对夫妻,似乎弄得没完没了了,牙又开始泛酸了。为了不再处于被刺激的状态,他索性用失态抵抗,那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咀嚼鹿肉的时候,专门弄出吧唧嘴的声音,这是吃饭的大忌,他偏偏能够面不改色地做出这种动作。   卫长安二人自然知道他此举是为了反抗他们,不过他们俩都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做着手头的事情。   “呼——呼——”直到杨琪连喝酒都故意嘬出那种声音之后,对面的两个人终于受不了了,纷纷停下了手上替对方服务的动作。   “你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吃肉也小心着些,跟好几年没闻过肉味儿似的!”   卫长安看着他这副吃相,不由得白了一眼,脸上闪过几分讥诮的笑意。   杨琪将酒杯里的就一饮而尽,像是终于吃饱喝足似的,这才拿起桌上的锦帕,细细地将自己的手指和嘴巴擦干净,脸上露出几分餍足的神色。   “本来就许久没见过肉了,五皇子最近就喜欢往南边贫困的地方去,富庶的地方他根本不去。简直危险重重,有银子也买不来肉吃,还是这种野味就吃得更少了。嘴里都淡出鸟了!”   杨琪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中都是肉香味儿,甚至还享受般的眯起了眼睛,看起来有多舒坦就多舒坦。   “你就这么过来了,老五知道后不会对你怎么样?”   沈铉对他们去南方的事情没兴趣,五皇子似乎上回去过南方,并且把宋隐带回来之后,就对南方情有独钟了。经常递折子要去那边,无论是为了引起今上的注意,还是想在那边建功,沈铉都没准备要学他。   “五殿下现在可顾不上我,他内要忙小银子,外要忙宁全峰的事情。巴不得我赶紧被打发走。”   杨琪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眉头轻轻皱起,倒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一般。   “宁全峰的事情很难办?老五一般不会插手的,周玉玲找到了你们?”   沈铉对这件事情也十分关注,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杨琪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女人果然是可怕的,也多亏周玉玲跋山涉水找到了他。我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简直被吓了一跳。她对自己是真的狠,脸上身上全是淤泥,除了那双眼睛,基本上瞧不出原本的模样来了。她冲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野猴子呢!”   他的话语之中,虽然带着十足的讥讽,但是脸上的神色却不尽然如此,而是透着十足的严肃。甚至轻轻眯起眼睛的时候,里面闪过几分寒光。   “对于这烂事儿,五殿下的确不会管,只不过宁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为了不让这种丑闻缠住,他自然也不会清闲。”   卫长安轻轻一挑眉头,不用他们询问,杨琪就将周玉玲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周玉玲这一路走得并不顺畅,因为五皇子的路线是不定的,所以往往她找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五皇子一行人早已离开了,她经常都会扑空。   好在她原本就比较警觉,知晓不能打扮成往日娇俏的姑娘。刚出了京都,就直接把自己收拾得特别寻常,弄成了乡村妇人的模样,眉眼也弄得十分平庸,一路上的麻烦倒是并不多。   可是她也算倒霉,半路上发现自己背的包袱被人掉包了,里面的衣饰银钱全部没了。她发现之后,丝毫不敢停留,立刻往另外一条路走了,甚至还把乡村妇人的打扮,直接变成了乞丐。   就怕偷她东西的人,发觉了之后还不死心,又过来抢她。最后她就靠着藏在怀里的一些银钱,找到了他们。当时看着她整个人,感觉就快要崩溃了。   等他说完之后,帐篷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卫长安想到那个场面,都觉得牙疼,难怪方才杨琪会露出那样忌惮的神情。一个弱质女子,却有这样坚韧的内心,如果不是同一阵营,当真会觉得可怕异常。   “宁全峰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不过心里的警惕感想必也不少。虽说带着她回了京都,只不过要不要跟宁国公夫人抗争娶她,还没有确切的表现出来。”   杨琪说完之后又长叹了一口气,这宁全峰也是有意思。之前他答应了娶周玉玲,但是看着她这么个弱质女子跋山涉水找到他,面上虽然感动,也把周玉玲照顾得很好,只是私底下没有在他们面前说过一句要娶她的话,恐怕反而因为这件事情,心里对周玉玲有所忌惮。   杨琪走了之后,沈铉和卫长安就都派人打听起宁国公府的消息了。   宁全峰跟今上说完话之后,就告辞回了宁国公府。宁国公夫人收到他的信,知晓了周玉玲已经跟他会和之后,几乎是暴跳如雷。若不是她当时不在身边,又离得很远,估计直接就赶路过来,要把周玉玲五花大绑地带回去了。   宁国公夫人给了宁全峰一个死命令,回来之后,除了必要得在今上面前汇报事情之外,立刻回府来。他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趁早解决,否则就只有倒霉的可能了。   “母亲。”   宁全峰回来之后,就见到宁国公夫人就站在后院大门外等着他,显然是连一刻都坐不住了,偏偏就要堵在门口。   宁国公夫人黑着一张脸,身后只跟着几个心腹婆子,连看门的都被撵走了,显然就是为了不让太多的人看见周玉玲。   “她人呢?”   宁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语气十分不好。   宁全峰一挥手,自然有丫鬟跑出去,小心翼翼地把东躲西藏的周玉玲接了进来。她虽然打扮一新,但是仔细观察的话,依然可以瞧出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而且有些营养不良。甚至面色上瞧着更加娇弱了些,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可惜她这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却并没有打动宁国公夫人,相反她积压在心底已久的怒火,再次蹭蹭的冒了出来,都快直接烧起来了。   “进去说,你回来就好。”   宁国公夫人勉强忍住,扯着嘴角似乎想露出一抹笑容来,可惜实在是笑不出了,竟然比哭还难看。面容僵硬,显得非常不高兴。   几个人都没有耽搁,直接快步走到了宁国公夫人的院子里,他们刚进去,就有人把门给关了起来,里里外外都有婆子守着,连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你先去瞧瞧林妍,她就等着你回来再生。我和玉玲说几句话。”   宁国公夫人直接撵宁全峰走,而且语气丝毫不容商量。周玉玲听到这话,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绝对没什么好事儿,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宁全峰,眼神里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 ☆、第168章 玉玲被骂   可惜周玉玲的媚眼注定是抛给了瞎子看,宁全峰根本就不搭理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宁国公夫人,母子两个目光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看着宁全峰根本不看她一眼,反而和宁国公夫人用眼神交流,周玉玲的心里忽然特别恐慌。她找到宁全峰之后,宁国公府的家书依然不断,想必这件事情宁国公夫人早就知道了。   “姑姑。”等宁全峰走了之后,周玉玲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出一句来,宁国公夫人就抬起手臂,照着她那张白嫩嫩的小脸,直接抡圆了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显然是使了十分的力道。   周玉玲的脸直接被打得歪到了一边去,看向她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委屈。   “别叫我姑姑,也别这么看着我!我没你这么心机深沉,吃里扒外的侄女!”宁国公夫人根本就不想听她说话,甚至连看都不想看见她。   周玉玲抬手捂住脸颊,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只是低着头不让旁人看见她脸上的神色。也遮掩住了她愤恨的表情,和恶毒的眼神。   “王家嫡公子那点不好,偏偏你瞧不上要节外生枝,现在王家是结亲不成,反结仇。周玉玲你当真好能耐,有爹生没娘教,你还真是应了这句话。是什么事情让你以为可以违背长辈的意愿,自己挑选亲事了。我都说了,我们国公府不要你当儿媳妇,你竟然逃出去找全峰,你还要不要脸了,知不知道害臊这两个字怎么写啊?”   宁国公夫人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道,脸上气恼的神色,看起来就要把周玉玲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周玉玲只是一手捂着脸,并不多说话。她始终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宁国公夫人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冷笑了两声,似乎是被她气笑了一般。   “你也不用想什么鬼主意了,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着,看看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的语气嘲讽至极,无论是说话还是冷笑声,都是那么刺耳。   周玉玲这回总算是有了反应,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宁国公夫人,脸上那种怨恨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不过目光森然,似乎带着什么鱼死网破的感觉。   “托姑姑的洪福,全天下都知道我周玉玲逃出去了,而且是去找青梅竹马的表哥了。我回来之后,不嫁给表哥嫁给谁,哪怕我就是当个妾,也得让青衣小轿进国公府的侧门!我也要住进这国公府里头!”   周玉玲反驳的时候,话语里也带着嘲讽十足的意味。京都里传得什么难听话,她已经打听清楚了。主要是他们刚进入京都,五皇子已经派人打听了一边,甚至当着她的面儿说了出来。   虽然觉得丢脸,但是此刻她无比感谢五皇子,让她的心里有了跟宁国公夫人鱼死网破的决心。   宁国公夫人传出那种话来,分明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那么此刻她也不妨冒着得罪到底的危险,将宁全峰也拉进来。如果当初她离家出走,周侯府能够封锁住消息,说不定她回来之后,还是要嫁给王家,但是现在不同了,她除了宁国公府,哪里都不会去。   听到她这样威胁的话,宁国公夫人先是气得暴跳如雷,抬起手来抓住她的发髻,扬起手腕子,又狠狠地抡过去几巴掌。   牙齿都快咬碎了,手上的力道也越大的大,直把周玉玲打得双耳轰鸣,脸颊肿痛为止。   “呵,你想得倒是美。”宁国公夫人冲着地上啐了一口,似乎打得过瘾了,才停下手来,脸上冷笑的神色依然丝毫不减。   等到她发泄完了,周玉玲也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整个人是又羞又怒。从小到大还从来没人这么打过她,根本就把她当个下人一般看待,丝毫不留情面,气得她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等宁国公夫人发泄完毕,屋子里也恢复了一片寂静之中。一时之间都没有人再说话,寂静得仿佛落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夫人,周大夫人来了。”   外头传来小丫鬟得通传声,很快就有人领着周大夫人进来了。   “嗨哟,我们家大姑娘当真是好本事儿,竟然南下去真的找到了世子爷。知道的人当然明白是表妹受了委屈,去找表哥出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周侯府,竟然养出了个小狐狸精,千里迢迢也要去寻找表哥!”   周大夫人一进来就瞧见了,站在打听中央的周玉玲,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当场甩着手里的锦帕,笑得异常欢快。当然她眼中那轻蔑的表情,以及冷嘲热讽的口吻,都代表着她此刻对周玉玲的不耻。   “正好你来了。嫂子,既然玉玲是你的姑娘,少不得你说几句了,也免得她总是这样拎不清。”   宁国公夫人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轻轻地拍了拍手,看见周大夫来了,不由得轻松了一口气。否则她当真是胸口对极了无数想要嘲讽周玉玲的话,偏偏又说不出口。   倒不是说顾念亲情不忍心,而是不屑降低身份说那些话。   “好嘞,小姑你就放心好了。我这个做继母的,少不得要当一回恶人,让我们大姑娘明白,什么叫知晓廉耻,懂得规矩。”   周大夫人欢欢喜喜地接下了这任务,她进来之前,就有人把先前周玉玲说的话告诉她听了。   “我们大姑娘平日里瞧着是聪明人,这会子一看倒像是变笨了一般。我听说她要赖上世子爷,说是哪怕当个妾也要进来,玉玲啊,是谁给你这种有恃无恐的底气啊?”   周大夫人的嘴巴又碎又毒,总是能够拿捏住周玉玲的七寸。正如此刻她所发问的,原本周玉玲不爱搭理她,但是听到她问这个问题之后,就不由自主地扬起下巴来,脸上带着几分高傲的神色,仿佛她真的有底气,一定能赖上宁国公府似的。   “噗,小姑,之前公公总说玉玲是周侯府里少有的明白人儿,以后爵位都要靠她。我早就说她不靠谱,公公还不相信,真应该让他来瞧瞧,他寄托了厚望的嫡长孙女,是多么蠢笨的一个人!”   周大夫人竟然直接用锦帕捂住嘴,得意地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看着她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周玉玲早就忍耐不住了,不由得皱起眉头呵斥道:“有什么好笑的!”   被她这么一吼,周大夫人不由得收了脸上的笑意,轻嗤了一声道:“你怎么赖上宁国公府啊?说你逃出去找到了世子爷,谁信啊?谁给你作证,你带出去的贴身丫鬟,不是被你给抛弃弄死了吗?反正周侯府不会帮你出头,你怎么当世子爷的妾啊?”   周大夫人稍微凑近了几分,脸上带着十足的嘲讽,甚至还有功夫对着周玉玲眨眨眼睛,只是其中的奚落显而易见。   她的话音刚落,周玉玲的心里就是一阵惊慌,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来了个透心凉。   跟着她跑出去的还有两个贴身丫头,只不过路上差点遇到抢劫的,那两个丫头忠心护主,她就头也没回地跑了。之后回来的路上,一路打听好似是被强盗掳走了,并没有传出她们的消息来。   但是这些事情,她只是挑了一些讲给宁全峰听,让他帮忙打探那两个丫头的下落。而且为了不让她显得太过无情,她还是遮掩着说的,怎么这会子连周大夫人都知晓了。   “啧啧,我们大姑娘心真大,以为男人都是好骗的吗?实话告诉你,男人是最不好骗的,特别当那个男人不在乎你的时候。世子爷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这些事情自然要查一查,你不顾丫头死活,甚至让她们帮你拦住劫匪的事情,自然是能查到一二的。”   周大夫人瞧着她脸色剧变的模样,心里头痛快极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她此刻就像是已经把猎物逼到笼子里的猎人一样,只等着看猎物痛苦挣扎一番,再拿刀把猎物给杀了。   “我不相信,我也没有那么做!表哥呢?我要跟他说,他答应我的要娶我!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周玉玲勉强让自己站稳了,虽然她的手心里已经沁满了冷汗,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要找宁全峰说话。她现在根本不想听周大夫人说话,也不想看见宁国公夫人的脸,她只想当着宁全峰的面儿问清楚,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已。   “男女有别,世子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周大夫人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以及不顾一切好像要冲出去的动作,不由得心里暗恼。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巴掌就已经甩了出去,正好落在周玉玲的脸上,再次听到了脆响声。   原本就被打得脸上红肿的周玉玲,此刻更是雪上加霜,连嘴角都裂开了。而且这一巴掌还是周大夫人打过来的,就更加让她感到屈辱。   “你敢打我!”   周玉玲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话,直接就冲上去,上手扯住周大夫人的头发,显然就是要动手了。   宁国公夫人打她便罢了,连周大夫人这个女人都敢打她,这是周玉玲所无法忍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十月底开坑穿越复仇奋斗文《美人多娇》,可以先收藏哒~   这是一个美人奋发的国家,也是一个美人衰败的国家。   何为美人?是才貌皆上品,风流脱凡俗的仙姿?还是小意逢迎,任人亵玩的玩物?   谢云棠背负着两个至亲之人的怨恨,重回京都,震惊四座。   娇俏的美人,风流的权贵,繁荣的世族。   一切都不过魑魅魍魉、虚伪下作。   她浴血而来,只为屠尽一切寇仇刍狗!    ☆、第169章 所谓孙儿   整个屋子里都变得乱七八糟的,周大夫人和周玉玲竟然真的就这么撕扯起来了,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宁国公夫人看着那两人旁若无人地撕扯,险些把一旁摆着装饰的花瓶都弄倒了,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耐烦,猛地站起身来。   “够了,你们当这里是哪里?你们撒泼的集市吗?这里是宁国公府,想要打架回周侯府去关起门来丢人,没人管得着你们!”   她扬高了声音,用力地喊叫道,整个人的脸色紧紧绷住,眉眼间透出来的怒火十分明显。   一旁的几个婆子在她眼神的示意下,也都纷纷走到她们两人的旁边,一下子把她们拉开来,不让她们在这么丢人现眼地厮打了。   “玉玲,你就别痴心妄想了。你也不用见全峰了,他是不可能见你的。原本他的确是想娶你为妻的,不过男人都不喜欢太过强大,而且十分冷血的女人当妻子。你之前一直做得很好,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柔弱,楚楚可怜,讨人喜欢。”   宁国公夫人看着周玉玲,丝毫没有掩饰地说道,甚至她的声音都是极其冰冷的,就是要对她实话实说。   她每说一句,周玉玲脸上惊慌的神色就深刻了一分,直到最后,她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脸上被宁国公夫人和周大夫人轮番打过之后,早就肿的不成样子,而且被泪水浸湿之后,还是火烧火燎地疼痛。   但是这些疼痛都比不上宁国公夫人这番话来的戳心,周玉玲脸色都白了许多,双手捂着胸口,像是承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   “可惜你去找他,反而最后暴露了自己的自私和冷漠,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一个都没活下去。这种妻子谁敢要,全峰已经托我给你找个好人家了,还说要给你补嫁妆。呵,我已经当过一次冤大头了,可不会再来第二次,你好自为之!”   宁国公夫人一口气把话说完,也不顾她脸上的神色究竟有多么难堪,直接让人送客了。   “我不走,一定是你骗我,表哥不可能这么对我的!你让他出来见我,负心汉!他骗了我所有的东西,贞洁、名声,结果现在却说害怕我这么冷漠——”   周玉玲似乎要发狂了一般,猛地开始大喊大叫起来,甚至拔起腿就要往门外冲去,幸亏被及时拉了回来。   宁国公夫人听着她在这里闲言碎语的,脸上的神色极其难看,甚至面皮还抖动了两下,显然听着她这些口无遮拦的话,都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外加周大夫人听到这些话之后,不仅没有制止,相反还用一种十分微妙的神色看着她,这种感觉就更让她难受起来,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   最后发了疯似的周玉玲,是被人敲晕了抬出去的。   周大夫人临走之前,似乎还觉得不怎么过瘾,抬起手捂住嘴,脸上露出几分轻笑:“没想到世子爷当真如此风流,可惜了我们大姑娘心里没个成算,否则表哥表妹一家亲,倒是挺让人艳羡的。”   听着她这番奚落的话,宁国公夫人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起来。她轻轻地瞥了一眼周大夫人,眼眸里闪过一道冷光。   “不要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事情,办好了你才能拿走好处,否则撕破脸的话,先倒霉的绝对不是国公府!”   宁国公夫人的声音里面充满了警告的意味,甚至故意压低了语调,眼神冰冷的瞧着周大夫人。   “小姑放心好了,我们大姑娘身上这些坏毛病,我早就想治一治了。现在既然小姑肯给我保驾护航,还给我好处,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回去之后,我就会给她挑上一门好亲事!”   周大夫人一甩衣袖,收起脸上奚落的笑意,声音里也多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宁全峰这边一路走回了后院,直奔林妍的院子。林妍的肚子挺得老大,躺在床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碧儿听见他回来了,立刻也赶了过来,挑了个没人的地方,细细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按照世子爷叮嘱的,侧夫人这几日该到了临盆的日子,奴婢怕她忽然羊水破了。所以就下了药,让她一直昏睡着,因为国公夫人忙于您和表姑娘的事情,所以一时之间没顾上来,大夫那边,奴婢也派人打点过了,只等着您回来,让侧夫人醒过来生产就好了。”   林妍丝毫不敢隐瞒,轻声细语地将她最近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后来就直接低着头,若不是地方不允许,兴许她此刻就直接跪倒在地上,双手扒着宁全峰衣裳的下摆求饶了。   虽然她并没有犯什么错,但是面对着宁全峰,她就是下意识地想要跪拜,以免在不知道的地方得罪了他。   “你做的很好,去喂她吃解药。我要看着她生,最好现在就生!”   宁全峰点了点头,显然是对碧儿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碧儿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就走进了里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她这解药是随身携带的,就为了方便等宁全峰回来,好立刻就让林妍醒过来。   两个人以为房门关紧了,并没有别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其实一直有个人躲在了门外偷偷听着,而且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警觉性比较高的宁全峰会察觉到什么。   那人正是林妍身边得力的大丫鬟红枝,此刻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听着两人的对话结束了,碧儿好似也进了里屋,才蹑手蹑脚地远离了,等着人传召。   果然不过片刻,碧儿就喊人进去守着林妍了。红枝作为侧夫人最得力的下人,自然是首当其冲要去的。   宁全峰也跟着她们这些人进去了,就见林妍依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这几日一直没醒过来,还是因为被肚子大折腾的。   原本白嫩嫩水灵灵的大美人,就这样躺在床上,不过五官没怎么变化,但是美貌却是大打折扣。她的脸上生出了好多斑点来,原本尖尖的下巴,也变得圆润了起来,外加挺着大肚子,那肚子里的种还不是他的。   宁全峰心里其他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恨意。心里暗叹林妍的命真大,她肚子里的种也真顽强,有碧儿这么磋磨着,竟然还没什么问题出现。   林妍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就发现窗前围了许多人。当然这些熟悉的面孔,她都没怎么在意,只是当她对上了一双极其冷漠的眼睛时,整个人不由得抖了一下,如坠冰窖。   “世子爷。”她张开了嘴巴,两片嘴唇干裂的已经起皮了,甚至撑开说话的时候,有一种难熬的撕裂感。   恐怕这几日只是有人用湿的锦帕沾着水在她的嘴唇上擦了擦,这一次估计真的活不了了。   林妍的脑子里就涌现出这一个念头来,她此刻连动动手指都觉得困难。就更别提要生孩子了,她也知晓忽然昏迷了这几日,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而她一睁眼就能看到宁全峰站在床前,如果说这是偶然,她肯定不会信的。   “大夫来了。”   外头传来小丫头的通传声,立刻周围的一些丫鬟都散开了,将帘幕放了下来,遮挡住林妍此刻的模样,同时也避免了宁全峰用冰冷的眼神扫射她。   “侧夫人原定临盆的日子已经过了几日,这也是常见的事情,现在养足精神,吃好喝好,省下力气准备生产即可。”   大夫仔细地诊断了一番,林妍其实也没有大毛病,毕竟碧儿不敢给她下□□。最多就是让她昏迷的,所以林妍除了全身上下饿得没什么力气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大毛病。   或许是老天爷站在宁全峰这边,林妍刚吃了一碗面条,羊水就破了。稳婆早就备好了,此刻被叫了过来,开始清理屋子里的人,宁全峰身为男子,当然头一个就要避出去。   宁国公夫人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看到宁全峰站在这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显然对于他还在,而且此刻林妍生产,她就没有再重提之前周玉玲的事情。   “你回来就好,这回等林妍出了月子,娘亲少不得要为你谋上一门好亲事。不能再让旁人随意地扒上你。这事儿可不能让你爹知道,能瞒一时是一时,你爹还叮嘱我好好照顾林妍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我怎么可能放下你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恐怕又得训斥一顿了……”   宁国公夫人对着周玉玲没个好脸色,就认定她是勾引了自家儿子的小妖精。但是她面对宁全峰,却如何都板不下脸来,嘀嘀咕咕地跟他说这话。虽然这些事情十分琐碎,但也是想跟宁全峰多说几句话。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后面几句话,完全就把宁全峰心底压抑的火气给引了上来。他轻嗤了一声,道:“爹他不是很忙么?怎么这会子又有功夫关心林妍了?”   宁国公夫人眉头一挑,十分不赞同地道:“你这孩子,究竟在说什么话。林妍肚子里的可是你头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好兆头,他作为祖父怎么就不能关心了!”   她轻哼了一声,说完之后还抬起手,作势要打他两巴掌。 ☆、第170章 林妍之死   “林妍的确是头一次生孩子,想必此刻心底肯定惊慌失措。碧儿,你也算伺候她许久了,也跟着进去守住她,让侧夫人心里有底。”   宁全峰轻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宁国公自然关心林妍了,那是因为她肚子里的种可是他的。   碧儿接触到宁全峰森冷的视线,浑身竟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在他略显复杂的眼神之下,碧儿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明白了宁全峰吩咐给她的任务。   林妍的肚子痛得要命,虽然胃里刚刚有一碗鸡汤面在,但是她昏迷了这几日,依然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好像还没有舒展开。所以此刻生产,对于她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啊——啊——”   当阵痛来袭的时候,林妍忍不住叫出声来。一旁的稳婆也看出了她的状态不太好,连忙让人去小厨房端容易入口的东西来,当然吊命的参片也是必不可少的。   碧儿进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变得极其忙碌,端着热水的,凑在床边安抚林妍的。基本上没多少人在意她进来了,就连林妍此刻也只顾得上呼喊痛苦。碧儿并没有往前凑,只是睁大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   “母亲,我那边还有事情,等林妍生下了再派人告诉我。”   宁全峰站在门外片刻,就觉得浪费时间了。林妍现在生的又不是他的儿子,连宁国公都不在场,他在这里作甚。   宁国公夫人虽然有心想劝一下,但是看见他满脸疲惫的神色,终究还是心疼儿子,就挥挥手让他去了。   产房里进行的十分不顺利,碧儿就站在角落,看着林妍满身都是汗,像是刚从浴池里捞出来一般,底下的床单都湿作一团。很明显,林妍此刻非常痛苦,即使现在好容易发动了,却也因为没什么力气,孩子就是不出来。   “夫人,您再加把劲儿啊,已经能够瞧见小主子的头了!”   稳婆身上也都出汗了,憋了一口气,不停地替她加油打气。整个产房里显得十分沉闷,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孩子终于出来了。   不过林妍生完孩子就昏过去了,孩子也没有哭出声来,还是稳婆拍了拍孩子的屁股,才有小猫似的叫声传来,   林妍醒过来的时候,耳边十分寂静,一丁点儿脚步声都没有,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她整个人还处于迷迷糊糊之中,眼前一片黑暗,她甚至都觉得此刻自己已经进了阴曹地府一般。   不过紧接着就是浑身上下的疼痛,特别是下/身那里,好似被好几辆马车来回地碾过一般,让她感觉自己的骨头架子都已经散掉了。   等她彻底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她床边的男人。   宁全峰手肘放在椅把上,手掌则撑着下巴,视线飘向远方,似乎在出神一般。   林妍惊醒了之后,看见宁全峰就在眼前,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好似整个人都僵住了。那是一种从心里产生的恐惧感,只要见到宁全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世子爷。”她轻声地开了口,声音依旧沙哑。   “嗯,你替我生了个弟弟,居功至伟。”   宁全峰冷声说道,语调不疾不徐,平静无波。   但是这句话,却让屋子里的其他人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更加没底。   “噗通”一声闷响,最先有动静的不是林妍,而是角落里一个人跪了下去。   听到声音,林妍才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只见碧儿跪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碧儿咽了咽口水,她整个人都跟着颤抖起来。当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念头,真的变成了真的之后,碧儿只觉得犹如五雷轰顶。   宁全峰不举,然后又吩咐碧儿去折腾林妍,只要林妍不死即可。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林妍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宁全峰的种。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听见世子爷亲口承认,而且这孩子竟然是国公爷的!   她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盼望着自己能够有命活到明日。世子爷把这些事情全部当着她的面儿爆了出来,难不成是要连她也灭口了?   “世子爷,求求您,给他一条活路吧!”   林妍还没有看到孩子一眼,但是自己好容易才生下来的血脉相连的孩子,此刻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听到是一个男孩子的时候,她的内心悲喜交加。   因为是男孩儿,国公爷必定会护上几分。世子爷也不敢公然对小娃娃做什么,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但正因为是个小子,恐怕她就无法陪着孩子长大了。   “我林妍自知罪孽深重,让世子爷蒙羞,活该千刀万剐。过了今晚,妾不会苟活于世。只希望世子爷放过小孩子,外加妾贴身伺候丫鬟红枝,乃是心眼儿实的憨丫头,万望世子爷开恩,让她给妾的孩子当个嬷嬷使唤。别人照顾,妾不放心。”   林妍努力地咽了几口口水,让自己的嗓子晕开,能够比较清楚地说话。   只是一开口,她的眼泪就已经滚了出来,声音仓惶,透着十足的哀求意味。   宁全峰听着她这番话,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脸上嘲讽的意味十足:“没想到你这么乖觉,竟然知道爷是来索命的,还省得旁人脏了手。至于你所提的要求,得看你死得漂不漂亮了,如果死得漂亮的话,爷心里高兴,就会留弟弟和红枝的命。”   男人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然有几分欢愉,显然很喜欢她的大局观。   不过他这一番话,却让林妍和碧儿同时心里一凉,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越发的可怕,面对林妍的死还要用漂亮来形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面对林妍如此透着哀求的话语,宁全峰却是丝毫没什么意动。曾经的两相欢好,就像是过眼烟云一般,随之即散,没有任何一丝顾念的地方。   “好,那就请世子爷和碧儿姑娘出去吧,免得污了你们的眼!”   林妍沉默了片刻,最终咬牙同意了。   第二日,宁国公府上下正是异常欢欣鼓舞的时候,终于添丁了,而且还是位小公子。可惜等丫鬟推门进去伺候林妍的时候,才发现侧夫人已经先行去了,锦被盖得好好的,只不过面色苍白,面容狰狞,似乎死之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来人啊,侧夫人没了!”   尖叫声想起,宁国公上下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宁国公夫人昨儿刚抱了几下名义上的孙子,觉得心里面满的很。还想着今儿来看望林妍的时候,一定要给她包个大大的红包。   结果没成想这些银票倒是省了下来,迎来的只是一具尸身而已。大夫也赶了过来,他试探了一下林妍的鼻息,就摇了摇头。因为人已经死了,所以也没那么多的避讳,不再有帘幕遮挡,大夫可以看到林妍死后的模样。   “麻烦来位侧夫人的贴身之人,将侧夫人盖着的锦被掀开瞧瞧。”大夫上下观察了一下,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先前那报信的丫头没仔细看,其实上头的锦被虽然盖得好好的,但是床铺周边却隐隐透出一丝暗红色,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血迹。   红枝被推了出来,周围的小丫鬟都有些害怕,缩着肩膀又是好奇又是不敢看的,当真是矛盾至极。只有红枝的面上还是一副懵懂的表情,伸手掀开了锦被。   底下躺着的林妍穿得好好的,连外衣都整理停当了。只不过昨晚刚抱出来的锦被,以及床铺上,被暗红色的鲜血染透,也不知道她昨日流了多少血。   大夫瞧了一眼,长叹了一口气:“再请这位姑娘,掰开侧夫人的嘴巴。”   红枝应声而动,脸上依然没有害怕的神色。她的手刚把林妍的嘴巴捏开,就有一丝血迹涌了出来,嘴里面含着的舌头早已血肉模糊。   周围的丫头们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得都深吸了一口气,纷纷后退两步。   “这是怎么回事儿?昨儿晚上谁值夜?”宁国公夫人也瞧见了这一幕,心头大惊,立刻就扬声问道。   三两个小丫头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赌咒发誓道:“奴婢昨儿晚上在外面守着,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这几人的说法都一模一样,而且脸上那副诚惶诚恐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撒谎的。   这回换成了宁国公夫人搞不懂了,她连忙向一旁的大夫发问:“大夫,您瞧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这儿媳妇刚生了个小哥儿,原本全府上下都替她高兴,以为她熬出头了,怎么会就这么没了?”   她没说完的话是,而且没得不明不白,死状极其惨烈。   大夫抬手捋着半长的胡须,低声道:“依老夫之见,是昨儿晚上侧夫人忽然大出血了,太过疼痛根本发不出动静,甚至咬住舌头。最后其实是过于疼痛,咬舌自尽了。”   这大夫说完之后,宁国公夫人就越发觉得稀奇了。虽然昨儿生产之后,林妍的确是昏过去了,但是后来还是脱离了生命危险,怎么大半夜的却大出血,甚至还咬舌而死。   死得这么痛苦而憋屈,好像是真的没福分了,明明都已经快要苦尽甘来了。 ☆、第171章 钱货两讫   “嗨哟,你真的拿来了这么多的银子。你真的是屠夫?”   一个看起来就是大户人家婆子的妇人,伸手颠了颠手心里的钱袋子,只觉得异常的沉重,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欣喜的神色,暗自想着夫人吩咐的事情终于办成了。   “你管俺是做什么的!总之这银子不是偷的,来路正常,不会有官府找到你们的。要不是为了美娇娘,俺也不会拿一家子赚的银钱来买。说好了这媳妇儿要美的,是你们大户人家出来的,如果不是的话,俺可是要去告官的!”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高声地叫道,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他长得十分粗糙,脸上还一大把的络腮胡子,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一说话连唾沫星子都飞得老远。   这绿衣婆子再次颠了颠手里的银子,当着男人的面儿,将钱袋子打开,一下便瞧见了里面除了大快的银子,还有一张整银票,顿时心底又满意了几分。   “好嘞,你就等着当新郎官吧!我们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姑娘的嫁妆,不过不会太多,毕竟周侯府就要倒台了。”   绿衣婆子轻声说了两句,脸上带着几分藏不住的笑意。   “好,你们周侯府也算个大户人家了,如果赖账可是不成的。俺娶媳妇儿就是为了过日子的,又不是看上她的嫁妆。如果想要嫁妆,俺就不给你这么多的银子了!”   那个屠夫朗声说道,不过在此提到不许赖账,显然他十分害怕周侯府出尔反尔,拿了银子却不给人。   “这样好不好?我们姑娘的嫁妆早就备下了,后日就是好日子,我劝着我们夫人尽快的!这是凭证,你拿着。”   绿衣婆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书,上面有周侯府侯爷的私印,反正老侯爷已经躺在床上等死了,所以他庶房里的一切都能被随便动用。   “好。”   这个糙汉子用今生最大的谨慎,小心翼翼地将契约书叠好,贴身塞在衣服里,整个人都紧绷着,好似生怕这契约书弄丢了。   等这屠夫走了之后,绿衣婆子才轻哼了一声,脸上带出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哧,这什么人啊,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不过有银子就成!”绿衣婆子嘀咕了几句,却不敢继续刘子啊这里耽搁下去,立刻就将钱袋子收好,飞快地往周侯府里赶。   这边厢屠夫却并没有回到他自己的猪头摊子上,相反七拐八绕的,甚至还要假装不经意地回过头瞧瞧,想要看看有没有人偷偷跟踪他。   “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儿?”   一个俏丽的丫鬟站在一辆黑色马车旁边,不远处还有侍卫守着,这丫鬟一身紫衣,跟屠夫说话的时候,下巴轻轻扬起,通身的气度就像是个大户小姐似的。   这屠夫根本不敢抬头瞧,只是连连点头,方才跟绿衣婆子叫嚣的气度完全消失了,相反变得畏畏缩缩的。   “姑娘请看,那位婆子说这是凭证,尽量后日就把人给我送去。”   屠夫战战兢兢地从怀里掏出契约书,似乎怕自己弄脏了,还用衣袖擦了擦,才双手捧着递给了那紫衣姑娘。   “我来瞧瞧。”这姑娘伸出手来接过,那屠夫忍不住抬起眼眸瞧了一下,只见那姑娘一双皓腕如雪,配上银丝镯子,煞是好看。   他匆忙之间低下头去,再不敢多看,生怕被这位姑娘瞧见,到时候要让后面的侍卫上来打他。但是心里却记下了,妄想着如果以后要给他当媳妇儿的大户小姐,也有这么漂亮就好了。   这位娇俏的丫鬟,正是紫雪,她扫了一眼,看清了契约书上面的内容,的确是许诺要将周玉玲嫁给他。   她转过身,将这契约书递给了马车上的人看了一遍,核实无误才再次送回给屠夫。   “我们主子说了,那银子不要你还了,那周家大姑娘的画像再次,你可莫要被诓骗了,随便塞给你一个丫鬟就打发了。”   紫雪从衣袖里掏出一幅周玉玲的画像,直接塞到了屠夫的手里,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思。   屠夫的面色微红,听说真的是白给他一个美娇娘,而且还是不用付银钱的,激动得面色通红,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多谢姑娘,您和车上那位的大恩大德,俺一定铭记在心。但是只怕俺一个粗人,看不住大户小姐,如果没有让您满意,那可如何是好?”   他本来就粗俗,但是也知道在紫雪面前收敛着自己的粗鲁,说话都尽量弄得文绉绉得,几句话就把一个七尺男儿弄得结结巴巴。再不见平日里杀猪宰肉的爽快。   紫雪看见他这样,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怕什么,你原本就是粗人,何必做那文雅的事情。你娘子不听话,要胡乱跑或者整日好吃懒做,你难道不知道该如何收拾了?实在不行就打,打上几顿就好了。只有两点,一点不许离开京都,第二你娶回去的是当媳妇儿的,该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因为她长得漂亮瘦弱不堪,就把她当个仙女供着!”   屠夫看起来都二十好几了,如果是其他男人,兴许孩子都已经好几岁,偏偏他连个女人都没碰过。看他这样子,虽然有些粗俗,不过这种男人喜欢踏实过日子,娶到媳妇儿恐怕喜欢疼媳妇儿。   一想到这屠夫把周玉玲供着,紫雪就觉得牙酸。那主子筹谋了这些,不是负水东流了。她可不希望周玉玲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必须得吃苦。   屠夫一听这话,不由得搓了搓手,他的眼睛不时地瞥向手中的画。那幅画被折起来了,只是依稀能够瞧见画中人的半张脸,果然是一位俏佳人。   “俺知道,可是这媳妇儿毕竟是周侯府的,如果打坏了,周侯府让俺赔,俺可赔不起!”   屠夫满脸通红,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被臊得。   紫雪看到他这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很快又隐去了,转而变成了满不在乎。   “周家这大姑娘相当于是卖给你的,你付了银钱,他们交了人,那就是钱货两讫的事情,哪里还有管那么多的道理!到时候他们若是要管你们,你只管拿了这契约书,去衙门告他们,况且还有我们主子护着,没人敢动你的!”   紫雪摆了摆手,根本没有把他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周侯府眼看就是等着周侯爷没了,就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今上了。现在趁着还有空壳子,能最后多捞一笔是一笔,连大姑娘的亲事都卖掉了。等以后,周侯府只会越来越忙碌,哪里还会管周玉玲的死活。   “成,有姑娘这句话,那俺就放心了。”   屠夫连连点头,紫雪见他这么听话,便没有再啰嗦,而是直接上了马车。   那屠夫不由得抬起头瞧了一眼,恰好看到车帘掀开一角,露出里头些许正红色的衣料,那料子在光线的照射下,竟然是闪闪发亮,有金光也有银光,好像镶嵌了金子银子似的。   他连忙低下头,再不敢看,心里却是不断地咋舌。这莫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女,要给他送来一段姻缘,莫不然有谁用这通天的手段,给他寻来一个侯府的嫡姑娘当妻子。   等马车奔驰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他紧绷的身体才慢慢地放松下来,不由得打开手中的画卷,只见纸上这佳人,当真是美若谪仙。他从小到大就没瞧过这样美的人,一颦一笑都像是身上带着一层雾气,透着仙女的味道。   “这媳妇儿是俺的!”   屠夫咧开嘴笑了,一双粗糙的大手,不停地抚摸着画卷,眼睛笑得都快睁不开了。   ***   “皇子妃,这屠夫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只怕见到美色就什么都忘了。估摸着周家姑娘不会受到什么磋磨。”   紫雪上了车,就低声将事情汇报了一遍,最后轻挑着眉头总结了这么一句。   卫长安正捧着一本话本,慢条斯理地看了看,听到她的话,顿时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似乎也因为这句话,而感到有些不快,不过很快就丢开去了。   “正是老实人儿,才会让周玉玲更加不满。你等着瞧吧,她难过的日子在后头!”   卫长安冷笑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嘲讽至极的笑意。那屠夫一看就像是个好好过日子的人,可惜周玉玲肯定受不住那样困苦的日子。如果屠夫上来就残暴地打她几顿,说不准周玉玲的气势能够被压下去。   如果屠夫一开始就用自己身上那种淳朴的气质,对周玉玲真心相待,恐怕这位满身心眼子的周大姑娘,就要闹出旁的幺蛾子了。   “让车夫快些,否则就赶不及了,如果让旁人知晓我们在狩猎的时候,跑出来就不大好了。”   卫长安挑起帘幕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不早了,但是他们还得赶回去。   今上今年狩猎的兴致似乎很好,一直待在那边,不愿意回来。但是这边周侯府搞出动静,要卖了周玉玲的亲事,卫长安收到消息,如果不把这事儿办妥,心里就不大舒坦。   沈铉脱不开身,就想法子让她带着紫雪出去了,但是对外只说她今儿累了,所以一直待在黄帐中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2章 秦蕊失踪   快到晚间的时候,马车才终于赶到了。   “皇子妃,六殿下在外面等着您呢。”紫雪听到外头的动静,挑起帘幕看了一眼,立刻轻声说了一句。   卫长安一惊,立刻和紫雪一起下车了,暗想着有什么事儿,竟然让沈铉亲自来迎接。   “怎么了?”   卫长安一下车,就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只见沈铉眉头轻皱,面上的神色绝对不好看,还带着几分忧愁。   “你回来就好。”   看到她的身影,沈铉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上前几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   两个人一直拉着手,慢慢地往回走,沈铉也低声跟她说着今儿发生的事情。   “就在你回来之前不久,那边说二嫂忽然不见了。连贴身丫头也不见了,周围的黄帐都乱套了,到处都在找人,我就害怕你也——所以就立刻来等着你,幸好你平安回来!”   沈铉轻声说了几句,他说完之后,卫长安也愣了一下。   “怎么会?谁这么大的胆子?”   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又不是闹着玩儿的。正因为怕出意外,所以每回今上出来狩猎,都必定带足了守护的人手。可是现在二皇子妃却悄无声息地没了,似乎还没听到吵闹。   “我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周围的侍卫一个都没有惊动。应该不是有外人闯入,恐怕就是内部的人绑走的。我来之前,二哥正让人挨个帐篷搜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沈铉说完之后,心里更加恐慌了,不由得再次握紧了她的手。或许是一直待在马车里疾驰回来,偶尔遮风的帘幕被吹开,也顾不上理一理,所以卫长安现在的手掌还是有些寒凉。   男人的手掌还是那样温暖,炙热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此刻有些心难安的卫长安,心里也舒服了不少。   “我也估计是内部人绑走了,而且还该是比较亲近的女眷,否则二嫂不可能那么不防备,甚至连一句叫喊都没有,就被人给绑走了。”   卫长安皱着眉头,轻声地跟沈铉说着她的想法。   “这么胆大包天,又能让人如此劳师动众的寻找,恐怕除了父皇疼宠的金枝玉叶,也没人能干出来了。”   沈铉轻哼了一声,再次捏紧了她的指尖。   听到他如此直白地说,就差指名道姓了,卫长安也不由得挑起眉头。其实她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怀疑人物,也是八公主。   “虽说前几日刚有过纠葛,不过当时闹得动静挺大的。此刻二嫂不见了,大多数人都会怀疑她,她不会如此冲动,挑着这个敏感的时候来抓人吧?”   卫长安细细想过之后,又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凶手看起来似乎特别容易联想到。只要八公主还带着脑袋,就应该不会做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   沈铉听到她这么分析之后,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抬起手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道:“怎么出去一趟,倒把脑子弄得不灵光了,八公主是什么人,当着宫里那么多人的面儿,都能直接把母妃赐给你的人,直接弄得七窍流血而死。她有什么不敢做的!”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戏谑,似乎对于八公主弄死静妃送的人这件事儿,感到十分畅快。外加即使这事儿,真的是八公主做得,暂时还没有威胁到卫长安,所以沈铉心里也没当个重要的事儿看,只是旁观者清。   两个人一路牵着手回到慌张之中的时候,果然见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二皇子也穿梭在其中,整个人急得浑身是汗,连汗水滴下来,也顾不得擦一下。   他看到沈铉夫妻俩走过来,眼睛轻轻一眯,顾不得听旁边的侍卫汇报,直接跑了过来。   “六弟妹,你今儿去哪儿了?”二皇子刚冲到卫长安的面前,就直接问出口,声音里带着几分逼问的意味。   听到他这问题,沈铉皱了皱眉头,直接拉着卫长安的手臂,轻轻地把她拉到身后,以保护者的身份站到前面,挡住二皇子的视线。   二皇子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才发觉自己这个样子,冲到弟妹面前就质问,似乎真的是失礼了。但是看到沈铉那种戒备的眼神,他的心里就再次涌起了无数的恼火。   “老六,我到处都找不到蕊蕊,各个帐篷里都没有。今儿只有六弟妹出去了,所以问两句怎么了?你自己的皇子妃好好的,就这么护着,我又不是要把六弟妹给吃了,只是问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二皇子的声音立刻变得冲了很多,瞪着眼睛龇牙咧嘴的模样,似乎要和沈铉打一架一般。甚至这时候,他无意识地都举起了拳头晃荡,其实他并不是想要跟沈铉打架,他这种纨绔子弟的性子,怎么可能打得过沈铉,所以举起拳头挥舞,只是下意识地给自己长长威风,外加抵挡沈铉。   沈铉眉头一皱,猛地抬手抓住了二皇子晃悠的拳头,眼神凌厉,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刀一样。二皇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明显是被他那副样子吓到了。   “殿下。”卫长安虽然对二皇子如此冲动感到不快,不过也不希望两个人起冲突,立刻伸手拉了一下沈铉的衣袖,轻声唤了一句。   沈铉最终放开了手,朝后面退了一步。二皇子也放下了拳头,跟着朝后面退了一步。两个人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彻底消失了,中间跟着两步的距离,就是比较安全的距离了。   “二殿下,二嫂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今儿早上我就带人出去了,除了带个丫鬟和几个侍卫之外,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卫长安不等她发问,就轻声说了一句。   秦蕊去了哪里,她真的不知晓。除了前几日,她们一起在帐篷里等着那些大臣和皇子们的狩猎成绩之外,就再也没有过接触。   当日她们还想和解来着,不过被八公主横插一缸,始终没有彻底把关系弄好,只是淡淡的。   二皇子有些将信将疑,他看着卫长安,明显是不大相信的样子。   “你再好好回忆一下,蕊蕊有没有跟你说过别的事情。我真的领着人都找过一遍了,所有的帐篷里都没有。若是再找不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皇子踌躇了片刻,才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整个语调都缓和了不少,甚至带着几分示弱的意味,显然就想让卫长安多开口几次。   卫长安挑了挑眉头,她仔细地回想,但是因为真的没跟秦蕊有几次交流,所以当真是一点线索无法提供。   正是愁眉苦脸的时候,青竹走了过来,她并没有直接退到卫长安身后,而是冲着三人行了一礼。   “皇子妃您回来了,今儿午时过后,八公主还曾经来找您呢!您要不要去瞧一瞧。”   青竹轻声地通传着,原本不过是最简单的一句话,但是此刻说出来,却极其惹人注意。   “你说小八找过你们皇子妃?”   二皇子立刻面向青竹,不由得扬高了声音问道。   青竹点头,二皇子就直接冲了出去,显然是往八公主的黄帐中跑去。   沈铉和卫长安对视了一眼,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能够转移二皇子的注意力,也算是解决了一桩麻烦。毕竟恰好卫长安就在今日出去,如果二皇子硬是要怀疑她,她也不好辩解,真的闹到今上那边,若是追根问底她为何要出去,只怕也不好解释。   能少一桩麻烦也是好事儿。   卫长安拉着沈铉的手就要回去,却被沈铉按住了手腕,显然是不大愿意离开。   “再等等,八妹既然找你了,看样子真的是她把二嫂带走了。明显她是想要连同你一起带走的,只是最后她没能这么做。幸好你今日出去,否则这时候我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了,或许已经跟八妹对上了。”   沈铉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他提起八公主的胡作非为,不由得挑起眉头,显然十分不赞同。   无论有什么深仇大恨,都不该直接把嫂子弄丢了,甚至在帐篷里还找不到,也不知道被她弄到哪里去了。   “小八,你说清楚!蕊蕊是不是你弄走的?”   不过片刻,二皇子的大吼声就传了过来,他竟然直接把八公主从帐篷里拖了出来。   八公主满脸的不耐烦,明显不愿意出来,不停地往后坠。但是她再怎么样,都只是一介女流,只有被迫拽出来的地步。   “我为什么要弄走她?我这几日太累了,休息还休息不过来了,我从把她往哪儿弄啊?”   直到两人拉拉扯扯到了卫长安夫妻俩面前,二皇子才住了手,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八公主冲着他高声喊了两句,已经丢了好几个白眼过去,显然也是极其气愤。她似乎不准备出来见客,穿得衣裳不是特别精致的,倒是宽松舒服的。方才被二皇子用力地扯过,所以就显得有些凌乱。   “那你为何要找六弟妹,是不是因为前几日她们二人得罪你了,你就要报复?只是因为六弟妹不在,你扑了空,就直接对着蕊蕊出手?”   六皇子见她不承认,气得面红脖子粗,厉声问道。 ☆、第173章 沈铉警告   “对,我找六嫂,的确是想说说前几日的事儿。 我觉得我的面子被扫了,但是二嫂的失踪可不关我的事儿。二哥,你不能因为我脾气不好,就随便怀疑我,然后找不到凶手,只会往我身上推。我那帐篷里,你都带人翻过好几次了,角角落落你都找过了,别说人了,连头发丝都没有。”   八公主冷笑了一声,嘲讽地看着他,似乎觉得二皇子这种说法极其搞笑。同时又冲着一旁的青竹冷冷地瞥了一眼,显然是认定她说这话的,才让二皇子找到她的身上。   青竹虽然觉得自己没错,但是被八公主这么看过之后,也不由得觉得胆怯,咽了咽口水,稍微后退了两步,只期盼八公主能把她当做透明人。   “你承认了吧?你既然都已经找了六弟妹,对于刺你几句的蕊蕊,你更加不可能放过。已经有人说见到你和蕊蕊见过面儿,你还死不承认。你赶紧告诉我她在哪里,否则她哪里受了伤,我一定会让你百倍偿还!”   二皇子明显是更着急了,眼看天就要黑了。如果找不到秦蕊,晚上的时间会变得更加危险。他的一双眼睛赤红,若不是还要从八公主的嘴里问出话来,然后今上又比较袒护她,兴许二皇子一静动手逼供了。   “对啊,我是见过她,但是我见完就走了啊。你那看到的丫鬟,不是也该知道,我走了之后,二嫂还在黄帐里待得好好的。况且你若是硬要怀疑我,你再去帐篷里面找啊,找到的话就算我的,找不到你就是诬陷,二哥你再威胁我,我就要去父皇那里,找人评评理了!”   秦蕊眼睛一翻,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甚至还放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二皇子,其中挑衅鄙夷的神色显而易见。   二皇子似乎真的被她刺激到了,竟是攥紧了拳头,往前迈了一步,似乎真的要对着八公主那张精致的脸挥舞过去。   “二哥,不要冲动。”沈铉一看这样子不行,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轻声说了一句。   “围场那边问过了吗?有没有派人去找?”   他低声问了一句,眼神却往八公主的脸上飘。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原本一直处于挑衅阶段的八公主,竟然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很快她的表情又隐去了,但是她这种不正常的表现,还是让另外三人看出来了。   “你竟然把她弄进了围场里,好啊,小八我跟你势不两立!等我把她找回来的!”   二皇子平时看着挺蠢的,但是对着二皇子妃的事情,还是脑袋灵光的,他伸手指着八公主的脸,就差把手指头戳到她的脸上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飞快地往围场边上跑去。   看着二皇子那副急匆匆的背影,八公主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沈铉和卫长安两个人都有些惊诧,没想到八公主竟然真的把秦蕊弄进了围场里面。估计下午就不见了踪影,只希望秦蕊没有深入其中,况且这要到晚上了,正是猛兽出动的时候,只怕十分危险。   “六哥,你真是会多管闲事。我还准备让二嫂在里面待过一个晚上,在让人去找她的呢!可惜现在因为你,我的乐趣都不见了。”   八公主这时候被拆穿了之后,整个人也不像方才表演出来那般气急败坏,甚至还带着几分遗憾,颇为不满地扫了一眼沈铉。   “小八,你不要太过分。二皇子妃若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父皇不会一味地护着你的!”   沈铉眉头都不挑一下,只是冷声地回道。   “哈哈哈,六哥,你是在替二哥警告我,还是怕我把六嫂也弄进去。二嫂没让我尽兴,那我只能在六嫂身上找回来了,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被我中了蛊,等晚上你睡着了,她就会坐起身来往围场里面走去。然后等明天一大早,你进去找的时候,就会只看见一堆带着血丝的森森白骨!”   八公主忽然叉腰狂笑起来,脸上布满了得意的神色。   沈铉却是忽然一下子就火了,他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还不等她笑完,就猛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脖颈。   女子娇脆的笑声,忽然就被扼住了。八公主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脸色苍白。双手不由得抓住了六皇子的手,似乎想让他松开。   “听着,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小八,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这个世上,毒蛊不是万能的,你之所以能把毒蛊玩儿得这么漂亮,甚至让所有人都让着你。不是因为你的毒蛊能要人命,而是父皇对你的放纵。暗器和武功永远都比毒蛊更快,在你还没放出蛊虫的时候,我就能从诸多的方向让你变成一具尸体。”   沈铉是真的发怒了,他浑身都变得冷僵起来,甚至捏住八公主脖子的手臂上,都爆出了青筋。   他咬着齿关,近乎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卫长安站在他的身后,朝他的身边靠近了些,并没有劝他。她在用行动,向所有人表明,她与沈铉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八公主是该得到教训了。   “记住,永远不要试图触碰我的底线!不要对长安出手,否则我与老五就是不死不休!”   沈铉近乎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一句警告的话,他说完之后,终于松开了对八公主的钳制。只不过他并不是温柔地松开,而是猛地一扬手臂,八公主就被甩了出去。   虽然她那几个丫头,都是聪明伶俐的,看着八公主被甩出来,就想冲过去接住她。但是沈铉想要折腾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躲开去,八公主甩的地方根本就是空无一人,距离那几个丫头很远。   所以她们紧赶慢赶,连八公主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就眼睁睁地看着八公主被甩到地上。   八公主脸色爆红,不知道是呼吸还不通畅,还是因为被气恼的。总之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憋住嗓子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低着头也不敢与六皇子对视,但是她的眼神之中,还是带着深沉的痛恨。   “我们走吧。”沈铉没有再瞥向她一眼,直接牵起了卫长安的手,慢慢地往自己的黄帐走去。   “公主,你没事儿吧?要不要请太医?”   直到六皇子夫妻俩走远了,周围的几个丫头才敢说话。她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八公主,轻声询问了一句。   “滚开!”   八公主咬紧了牙齿,差点把一口贝齿咬碎了,眼睛通红,带着毫不掩饰的痛恨。   她的手猛地挥了过去,一下子就打到了最近的丫头脸上,那丫头脸都被打偏了,但只是跪了下来,连求饶都不敢。   八公主最后是一瘸一拐地被人搀扶着回去的,沈铉拉着卫长安的手,进了黄帐之中都不肯松开,甚至捏得更紧了,似乎怕自己一松手,她就这样飞走了一般。   “明日我就要跟父皇说,赶紧结束这次的狩猎。你回去了之后,也不要再进宫请安了,就在六皇子府待着。小八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沈铉直接将她搂在怀里,连椅子都省了一个。   卫长安就坐在他的怀里,感受到男人温暖的怀抱,之前在卫侯府就对蛊虫十分发怵的卫长安,这次竟然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感觉。   果然是有他在,她就可以无所畏惧。   “我避开她当然容易,不过你方才那么做,会不会让她更加怀恨在心。你每日都要进宫,虽说暗器杀人是比蛊虫更快,但是你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放蛊。”   卫长安也拉住了他的手,男人的手掌还是那样宽大和温暖,她用力地捏了捏,似乎在嗔怪他方才太冲动了一般。   沈铉抱着她,并没有反驳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搂着她,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额头的温度,仿佛这样比说话还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卫长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额头抵着男人坚硬的额头,却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定。那些杂念全部被赶走了,她只要闭上眼睛,好好享受这难得一刻的缱绻温柔就好,所有的一切艰难,沈铉都会替她处理掉。   两个人贴得很近,连呼吸都能察觉到。温热的吐息喷到脸上,有些痒又有些麻酥酥的,感觉很好。   卫长安似乎很累了,就将额头一歪,连就埋到了他的肩膀上,依然还是闭着眼睛,像是要在他的肩上睡一觉一般。   青梅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一幕温馨的画面,她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退出去一般。   “什么事儿?”   沈铉睁开了眼睛,一只手上移按在了卫长安的后颈上,不让她坐起来,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   青梅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反正每日都要看到两个主子秀恩爱,所以现在只要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就丝毫没有异常的想法了。   “二皇子妃找到了,听说是对自己为何走进围场里没有丝毫的印象。她的衣袖都破了,当时找到她的时候,差点就有猛兽攻击她。那个一起进去的丫头找到了,两个人分散了,不过那丫头就没那么好命了,已经没了。”173 ☆、第174章 174陪你入睡 青梅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显然是对于那个丫头的逝去,感到有些难过。容易想起自己,而且这也不是她胡思乱想,八公主今儿过来找卫长安,证明当时她是想把两位嫂嫂都折腾一遍的。 二皇子妃在围场内找到,想必卫长安到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估摸着当时卫长安如果也见了八皇子妃,恐怕这时候要去找人的就要多一个了。 “小八太过分了,这事儿瞒不过父皇。” 青梅都能想到的事情,沈铉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了,他轻轻眯起眼眸,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青梅汇报完之后,见两位主子没有交代她的,就自动退下了。外面乱成了一锅粥了,二皇子着急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亲自把二皇子妃抱了回来。边往回赶路,边大声吼叫着大夫。 如果是不知情的,兴许还以为进了围场的可能是二皇子,而不是二皇子妃,比他自己受到惊吓的时候都要紧张。也足以见得,二皇子对二皇子妃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青梅退出去之后,也没有往别处去,就主动打探起消息来。毕竟这边都闹了如此大的动静,消息几乎不用多打探,就已经传了出来。 今上那边虽然没有什么大动静,但是几位跟着来的妃嫔娘娘,都送了贵重的补品过来,想必肯定是今上那边漏了口风,自己不好赏赐给儿媳妇东西,就让几位妃嫔来。 “父皇那边一直没有透出什么话来,不过我估计这回小八恐怕没那么好抽身了,毕竟她是对二嫂出手。” 晚上沈铉亲自拿了帕子,轻轻地替卫长安擦拭着手指,动作轻柔,目光专注。仿佛此刻他捧着的不是一双手,而是相当于传国玉玺那样的圣物一般。 卫长安张开五指,好方便他动作。此刻她跟沈铉待在一起,反而没有考虑八公主的事情,待在他的身边,原先身上那种危机感就会一下子消失,变成全身心地信任他,什么事情都交给他来做就好。 自己只需要伸伸手踢踢腿,完全不用动脑子。就好像此刻一样,她只是微微伸开了五指,男人就拿着湿帕子将她的一双手擦得干干净净,连指缝之间都没有漏过一丝,完全是极其认真的态度。 她的一双手也像是寒冷的冬天,放在暖炉上烘烤一般,透着一股洋溢到全身的慰贴和温暖,一时之间都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了。 “八公主究竟为何这般行事?二殿下虽然行事也混乱,但是至少明面儿上他还是保持着兄友弟恭,如果不是有切实的证据,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有害人之心。但是八公主似乎百无禁忌,就算对着二嫂出手之后,也是死不承认,但是之前她见过二嫂,所以大家才把目光都聚集到她的身上,最后甚至还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她就敢那么直白地放出狠话来威胁旁人了。” 卫长安的一双手被他握在手中,只觉得手心手背都是一阵温暖,脑子里也总算跟着转了转。 她此刻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八公主看起来虽然嚣张跋扈,但并不是那种蠢笨的人。这种行事看起来,倒像是她根本不屑于伪装,也更加不会害怕旁人知道她要害人,究竟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底气? “当然是父皇宠出来的,对于小八的身份,虽然宫里没有公布,也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但是我们兄弟几个心里头都有数。我的记忆不是很深,但是想必二哥应该记忆更深刻一点,那时候我们喊宁妃为皇姑姑,后来忽然有一日她就从父皇的妹妹变成了宁妃。我们这些人就跟着改口了,后来有了小八和敏敏。” 沈铉抬手摸了摸她光滑的面颊,冲着她轻轻一笑,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所讲的涉及了一段宫闱秘辛,不过却足够让卫长安惊诧的。 她比六皇子年岁要小,宁妃从公主变成妃嫔,从今上的妹妹变成妾,这若是落到其他人的耳朵里,恐怕早就成了一段丑闻。但是既然市井之中没有任何一条流言传出,想必今上将那些都封锁住了,就连几位皇子印象都不是很深刻。 “宁妃她很小就入宫来了,而且虽然当时宫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公主,但是并未入玉牒,想必早就留了这么一手,准备让她来当父皇的宫妃。而且宁母妃的蛊术很高超,比卫侯府之前的明姨娘要高上许多,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用蛊之人的头领一般,控制着那些用蛊之人,让她们为父皇所用。” 沈铉两条手臂圈住她,依然捧着她的双手,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他的掌心摩擦着卫长安的手背,引起一阵阵温热的触感,让她的心也跟着这摩擦的动作,不时地起起伏伏。 “那八公主跟宁妃娘娘很像?” 卫长安原本是安静地听着他说,不过沈铉这番话太过匪夷所思,不仅她的疑问没有被解决,相反心里面还冒出了越来越多的疑问来,不由得轻声催促了一句。 奈何男人的眼神一直都注视着她柔嫩的双手,倒像是掌心里的这双柔荑更加吸引人一般,见她催促他,沈铉才抬起头来,瞧见她轻拧着眉头的模样,顿觉有趣,险些笑出声来。 “她们二人长得不像,不过行事作风颇像。都是嚣张跋扈,似乎从骨子里就知道,无论她们做什么,今上都不会责怪她们,所以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一开始我就知道恐怕会有个会蛊术的女子入宫,以公主之名教养,但是以后却要嫁给新皇为妃,我还以为会是敏敏,没想到是小八。” 沈铉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卫长安的眼睛徒然瞪大,显然是有些不相信,但是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又知道他所说的完全是真的。 卫长安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涩感,总之堵得慌,有些难受,不由得伸手去扯了扯沈铉的手指,又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怎么,八公主你不愿意娶,如果是十妹,你就愿意娶她了?” 卫长安皱着眉头,故意曲解了他意思,伸手拉扯着他的脸颊,整个人都没有放松下来。倒是毫不掩饰地吃起醋来。 她的这番拧眉的模样,逗得沈铉哈哈大笑,再次抬手对她一通揉搓,好像永远都抱不够似的。 “如果一定要娶她,那个位置我也不稀罕。我之前想要那个位置,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现在想要那个位置,是怕我不够强,给别人伤害你的可能。但是如果真的必须娶了别人,毁坏了我们的感情,才能当上那所谓的九五之尊,那我当真不稀罕!” 沈铉抱着她,轻声说了这么一长串。 两人的对话十分大胆,也十分的大逆不道。方才听到要娶八公主才能当今上,卫长安第一个念头而是你竟然要娶她!好似那个位置,已经唾手可得一般,至于沈铉给她的回答,就更加胆大包天。 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猖狂的程度都如出一辙,完全让人招架不住。 两个人当天晚上,自然是好一通温存。卫长安只觉得沈铉今日似乎比往常要激动许多,如何都不肯放过她,哪怕她求饶“你慢点”,男人征伐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来。 最后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只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临闭上眼睛之前,她还在暗自地想着。 会不会是沈铉方才表明了自己一番心意,所以让他觉得自己更有男子气概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最终心头的好奇感,敌不过身体的疲乏,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到她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慢慢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腰间横了一条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禁锢在怀里,她的后背就是温暖而宽阔的触感。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沈铉就躺在她的身后。 “什么时辰了?今儿怎么没去围场?” 卫长安轻声问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他手臂的位置,让自己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男人并没有闭着眼睛,似乎也跟着醒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面容英挺俊朗。 “我没去,派人跟父皇告了假。” 沈铉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面颊,他的动作十分轻柔,触碰卫长安的手指头只是稍微碰了一下,就缩了回来,似乎害怕自己下手太重,会伤到她一般。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打量他的视线就显得更加专注认真起来。 只见沈铉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一周也跟着发红,整个人虽然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但是跟他在一起这么久的卫长安,却知晓此刻的他,并没有太多的精神。相反周身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看起来根本就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卫长安不由得挑眉:“你一夜没睡,还去跟今上告假,是不是昨晚的事情一直困扰着。如果你真的要娶八公主,我也不会怎样的,你不用——” 她猜测沈铉可能是因为八公主的事情,如此忧愁,心底更加难受起来,不由得扬高了声音,似乎想要安抚他,那些话根本没过脑子就冲口而出。 只不过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铉抬起手指按住了嘴唇,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不要说这些,我都说了我不会娶她,哪怕不要那个位置。我不是说着玩儿的,如果真的娶了她,你又如何自处,即使我真的靠着娶了她登上了那个位置,那么之后呢?恐怕你也不会真心待我了!” 沈铉轻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虽然轻柔,但是语气却异常的坚韧,态度也十分坚决,显然是灭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不是为了哄卫长安说的好听话,而是真实的想法就是如此,以后也坚决会这么去做。 “那你为何不睡觉?”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是什么事情比娶八公主更让沈铉担忧,竟是一夜没睡,而且还跟今上告了假。 五皇子最近刚回来了,听说办的差事儿不错,今上大力地夸奖了他一番。此刻五皇子露脸的时候,沈铉更应该守在旁边,让今上的眼睛里不要只看到五皇子一个人。 ☆、第175章 175玉玲出嫁 “你呀,就是操心太多。最近狩猎开始,我就没有怎么陪你,连休沐的日子都没有了,所以我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专门陪着你!” 沈铉瞧见她更加担心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妻子心思太过灵敏也不太好,兜兜转转的就是绕不过那个话题。 听了他的回答之后,卫长安的面色并没有变得太过高兴,因为她觉得沈铉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 她问得是为何一夜不睡,沈铉却回答她为何要告假一日。他还是在下意识地躲避这个问题,看着沈铉这态度,明显不是心虚,那就是有什么事情不太想让她知道,但并不是对她不利的事情。 卫长安咬住嘴唇的瞬间,脑海里已经冒过无数个念头。忽而她像是想通了一般,看着沈铉,轻声笑了出来。 “你是为了八公主昨儿威胁的那几句话?你害怕她昨日真的在我的身上下蛊,昨晚跑去围场里吗?所以你一夜没睡守着我,而且昨晚还那么凶,怎么都不肯放开我!” 她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试探性地说出口。 结果就见沈铉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表情似乎有些暗沉,又有些泛红。想必心里的念头翻转了好几回,毕竟他昨天在八公主面前,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而且威胁八公主的时候,也是帅气十足的态度。 但是他昨晚却真的纠结了一夜,内心极其忐忑,所以在卫长安求饶的时候,他还是不依不饶地抓住她,与她身体相贴合,才能将心底那股不安分的感觉压下去。告诉自己,她还在身边。 等她沉沉地睡去,他才有些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退出来,却抱着她,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现在被她猜中了,沈铉有一种自己被拆穿的感觉,好像连心底的那些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殿下这么为我着想,我很高兴。现在我守着你,你睡一觉好了。没事儿的,外面那么多人在,我如果真的这么走了,才不信没人瞧见呢!而且经过昨日的事情,围场那边也戒严了,想必隔几步都有侍卫在守着,我要是真的进去,才叫怪事儿!” 卫长安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时之间心底又甜又涩。沈铉这么担心她,当然是好事儿,但是如果就因为这个,就守了她一夜,她又十分不忍。 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过温柔,还是她的保证太让人放心,原本打定了主意,在围场这附近的时候,他要不错眼地守着她,但是此刻却忽然放下心来。轻轻地合上了眼睛,慢慢地陷进了睡眠之中。 卫长安倚靠在他的怀里,当着没有起身,只是闭着眼睛,不一会儿竟然也睡着了。 周围的黄帐,都显得十分安静,带着几分暴风雨前的宁静。正如卫长安所料,今儿五皇子在今上面前,可谓大出风头。 虽然没能狩猎,不过听他汇报关于在南方的事情,甚至还防治了一次大型的瘟疫,今上龙心甚悦,竟是哈哈大笑起来。让周围伺候的人都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不过父子俩话也不多,而且之前陪坐的杨琪和宁全峰都已经回了自己府上,说完了正事儿叮嘱几句,今上就让五皇子退下了。 沈佼告辞出来,不由得轻松了一口气,相比而言,他还是觉得出宫更有意思。没有今上看在身边,也不用在意其他兄弟如何想,只要自己过得潇洒自在就好,而且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今儿是怎么了?二哥不来,老六也不来,父皇连一句话都不问。平日里总是见到他们,我觉得腻歪,现在不见到他们,我又觉得不习惯了。” 沈佼回了自己的黄帐,轻声想一旁伺候的人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自我调侃的意味。 “回五殿下的话,二殿下要照顾二皇子妃,听说皇子妃今日还没醒过来,一直迷迷糊糊的,请了太医去瞧,也没有看出是什么毛病。六殿下则不知什么原因,去今上那里告假,只说自己身子有些不适,奴才估摸着也是怕八公主对六皇子妃下手,所以就索性一直陪在六皇子妃身边了。” 回话的是五皇子身边伺候的太监,所以有些话也不用顾及。况且沈佼许久未在京都,对消息难免有些滞后性,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自然就把话说清楚了,以免主子到最后更加不清楚,误了大事儿。 听完他这番话,五皇子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以前没看出来,沈家人竟然都成了痴情种子,竟然都为了女人缩头不出来了。” “殿下好口气,两位皇子似乎都是因为八公主,只怕最后还要追到你的头上。殿下不用担忧无趣,说不准过几日,两位皇子就要向你发难了。” 一道细弱的声音传来,虽然声音不高,但是语调却十分硬气。不过这一听就是个女人的声音,其他几个伺候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一个身穿着小内监服饰的人走过来,不过此刻没有低着头,而是轻轻扬起下巴,手里也执着一卷书。这么一看过去,就觉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哪里是小太监,分明就是个面容秀雅的姑娘家。 “阿隐可是担心我?” 对于她的无力,沈佼不以为忤,相反还勾起了唇角,脸上的神情明显比方才更加愉悦。 宋隐也不说话,只是坐到他的身边,用眼神示意了他一眼,像是不屑于跟他多说一般。 五皇子依然心情甚好的模样,他抬起手腕搭在桌上,宋隐就将手放在他的手腕上,静静地开始诊脉。 “那副药方再吃两回就可以换一副了,你的身子已经逐渐变好。”宋隐皱拧的眉头轻轻松开了,脸上露出几分放松的神情。 她说完之后,刚准备缩回手,手腕就被沈佼抓住了。 “你的伤如何了?别光顾着我,伺候你的宫人都被撵走了,你自己可以包扎伤口吗?还是说要我亲自替你换药?” 五皇子边说边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的手臂挣扎开,另一只手则慢慢地将她的衣袖挽起,露出宋隐那白嫩的胳膊。 “沈佼!男女授受不清,你懂不懂!” 宋隐本想挣扎,奈何男人握住的就是她受伤的胳膊,根本逃脱不了。只能被迫地被他抓住,不过她不甘地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 五皇子却毫不在乎,甚至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轻轻地嗤笑了一句。不由分说地将她胳膊上的衣袖挽上去,露出手肘的纱布。 “阿隐说的这是什么话,在大夫面前,所有的病患都是同等的,不分男女老幼。你现在受伤了,我在替你查看伤口,所以我就是大夫,而你跟一个大夫说男女授受不清,不觉得可笑吗?” 五皇子这番话说得极其熟练,显然在心底过了无数遍了。宋隐索性也不挣扎了,就任由着他握住,只不过脸色除了气愤之外,还多了几分羞恼之意。 因为这段话十分熟悉,之前说的人就是她自己,当初第一次遇到沈佼的时候,他就忽然抽搐晕倒了,宋隐给他治疗。后来他身上的病症越来越诡异,宋隐只能让他脱了外衣仔细检查,当时五皇子明明疼得脸色煞白,却还有闲心思调侃她,为此宋隐才大义凛然地说出那句,在大夫面前无男女。 没想到现在同样得话,被五皇子还回来堵住宋隐的嘴巴,宋隐的心里当真是恼火又无可奈何。 “你就是性子太倔了,怎么了,让那些伺候的人给你换个药也不行了?你自己虽然是大夫,医术了得,但那也是对着别人,看你给自己包扎的样子,绷带都开了,血流出来了。” 沈佼见她不再抵抗了,动作变得轻柔了许多,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十分温柔,似乎生怕吵到她一般。 他一挥手,立刻就有宫人将那些绷带药粉之类的东西准备好,五皇子坐在椅子上,亲自替她包扎。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极其寂静,男人修长的手指十分灵活,明明不是做这种细致活的人,偏偏他头回做,却不会出错,也没有让她感到疼痛。 甚至他的动作太过轻柔,偶尔指尖触碰到她胳膊的时候,都让她有一种酥麻的错觉。 宋隐除了等待,就没有别的事情干了,视线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沈佼的身上。不得不说,眼前这个性子恶劣、品德败坏的男人,有一张十分会欺骗人的脸,俊朗而勾人。 特别在他专注于某样事情的时候,那张认真的侧脸,即使是性子偏冷,不好相处的宋隐,都会觉得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住,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冲到前面去,一切有我在,你替我挡这一刀,会让我觉得你对我心有所属,不惜替我送命。” 沈佼的动作依然十分小心,直到将伤口包扎完毕,甚至还恶趣味地打了个蝴蝶结,才再次开口。 这时候他脸上专注认真的表情不见了,眉眼弯弯变成了有些令人厌恶的模样,几分调笑几分嘲讽,让人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 宋隐像是一下子被打醒了一般,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化。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沈佼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儿,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宋隐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睛眨了眨,心底露出一抹冷笑。 她也是糊涂了,竟然会有眼前这个男人好温柔的错觉,他的温柔就是一张网,网罗了无数的少女,都被他给骗了。 “这次回宫我就不去了,你安排一下吧,我该离开了。” 宋隐缩回手臂,将衣袖放下,轻声说了一句。 这回反应不过来的就换成了五皇子,他皱起了眉头,似乎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说起这番话一般,完全让他始料未及。 “你再等等,等我安排好一切的。小八已经注意到你了,父皇也问过你,你如果忽然失踪了,恐怕会引来几番猜测,就怕坏事儿。” 沈佼下意识地就拒绝了,宋隐在他身边的时候一开始两个人是两看相厌,后来变成了宋隐不搭理他,他就想惹恼她,直到现在猛然听见她要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高兴。 *** 周玉玲被拖回周侯府之后,就被关进了自己的闺阁之中,原本以为周大夫人会派人磋磨她。但没想到的是,周大夫人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甚至连派人来看一眼都不曾,只是让几个丫鬟照顾好她,外面看门的人全部都换掉了。 周玉玲能够活动的范围只有她的院子之内,刚回来那几日,她颓废了许久。任谁知道自己那么孤注一掷地要追求的位置和人,结果经历重重艰难险阻之后,却一无所获,那种毁灭性的失落和打击,一时之间都是无法承受的。 她消沉了好几日,才算缓和了过来。她现在也不想嫁给宁全峰了,只求能够嫁个像样的男人就行,想起之前给她定下王家嫡公子,结果却被她搞得推拒了,她现在都感觉自己心里在滴血。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也不可能再进王家门,只有祈祷着周大夫人还能给她找一户差不多的人家。 可惜周大夫人是听不到她日夜祈祷的声音了,在最快的速度开价,把这位大姑娘卖出了个好价钱。 当日那婆子把钱袋递过来的时候,她抽出里面的银票和银子看了半晌,脸上露出几分喜滋滋的笑意。这么多的银钱,也够她吃喝一段时间了。 “夫人,这给钱的是个屠夫,他似乎有些手段。只是怕传出去不好听。” 那婆子交了差事儿,见到夫人十分高兴,心里自然也放松了许多。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免得最后主子又觉得不满意。 听到这句话,周大夫人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屠夫怎么了?有什么不好听的,你还当周玉玲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侯府大姑娘吗?王家的人吃了一肚子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早就在外头把周玉玲的名声抹得混臭不堪,别说小门小户,能个正经人家都不愿意要她。只要有银子,哪怕是个不能喘气儿的,我依然能把她打扮漂漂亮亮的,送进那户人家去!” 周大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差鼻孔朝天,摆出一副不屑的态度来了。 其实那婆子知道,这只是周大夫人心虚的表现,王家之所以那么不饶人,无非是因为亲事没说成,结果还被周大夫人讹走了那么多银钱,吃了哑巴亏。没法子只好弄臭了周玉玲的名声,让周大夫人无法再拿这个大姑娘做人情,赚取那么多银子。 所以这一次周大夫人开价还算合理,不过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也是可望不可即的。当然落在卫长安的眼里,这点银子不算事儿,只要能把周玉玲买下来,就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不过两日的功夫,周玉玲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就被人给推醒了。她挥了挥手,嘟哝着不想起床,没想到胳膊竟然被人猛地掐了一把,那股子下重手的力道,差点让她疼得跳了起来。 “谁,大早上的睡不睡了?” 周玉玲睁开眼睛,一巴掌就要扇过去,没想到却被人给抓住了手腕。那人的手掌十分粗糙,一看就是做惯了重活的人。 “大姑娘,对不住了。夫人让奴婢叫您起床,怕那些娇娇嫩嫩的丫头们,没法子帮你喊起来,就让老奴来。老奴人粗,多有得罪!” 眼前的婆子是外头的粗使婆子,平时负责洒扫的,但是却深得周大夫人的喜欢。主要是这人粗俗不堪,而且特别喜欢讨好周大夫人,周大夫人嫁进侯府之后,不少人都说她是高攀,有这么个婆子在,她顿时就有了优越感。 “放肆,你叫人起床就叫,动手掐我作甚?好大的胆子,是谁给你的狗胆,让你如此欺侮主人家!” 周玉玲瞧见她,就想起令人厌恶的周大夫人,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扬高了声音吼道,板着脸瞪圆了眼睛,像是要把她活活瞪到害怕一般。 那个老婆子嗤笑了一句,浑然不在意。 “大姑娘,您还是赶紧起来穿衣裳吧,否则稍后老奴又要做出什么来,您再说老奴欺侮主人家,老奴可是不认的!” “行了,李婆子,赶紧的吧。夫人那边还等着呢!大事儿重要。”旁边的人见这婆子越说越没边儿了,立刻出声提醒道。 李婆子连忙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直接拍了拍手,肃着脸假模假样地道:“快让人给大姑娘穿喜服,今儿是大姑娘出嫁的大好日子,都打好精神,笑脸迎人!”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捧着大红色的嫁衣进来了,红盖头,几支精巧的金钗,没有小凤冠。 周玉玲先是一惊,她根本没收到任何她要出嫁的消息。然后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喜服,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只有金簪,没有凤冠,就证明嫁的不是大户人家,连凤冠都没有。这簪子连个凤形的都没有,只能说嫁过去的人家家境十分普通,连凤形都不需要,因为她以后用不上。 脑海里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周玉玲心里就越发的惊慌起来。 她连忙往后面缩,想要躲过去。但是那李婆子伸手一捞,她就连滚带爬地被扯了过来,旁边的几个丫鬟婆子纷纷涌了上来,有人控制住她的手脚,也有人忙着给她梳洗打扮,穿衣戴钗。 周玉玲每每要挣扎的时候,李婆子就上前来,要么掐她一下,要么捏她一把。她连早膳都没用,浑身绵软无力,又被虐打,没过多久,浑身上下就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只能任人摆布,李婆子见她听话了,便抱着双臂围绕着周玉玲打转,不时地啧啧称叹了几句。 “大姑娘当真是漂亮,打扮起来就是不一样。虽然嫁个平头百姓,但是那家男人没有妾,又正当壮年,还会疼人。大姑娘,听老奴一句劝,那种世家公子,当真不如这些男人,腰好干活快,连伺候人都不一样,让你舍不得下榻呢!” 这李婆子看着周玉玲脸上涂了胭脂之后,当真是怪漂亮的,脸上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周玉玲稍微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再次变得躁动起来。 “呵,你们夫人那个蠢妇!竟然把我嫁给一个平头百姓,成为普通妇人,以后是不是还要下地干农活了?她个眼皮子浅的,她竟然敢让侯府嫡女,嫁一个平头百姓!蠢货!” 周玉玲不能动作了,但是嘴巴并没有闭上,相反由于怒急攻心,她骂起人来当真是爽快非常,根本没有顾忌,不停地说周大夫人是个蠢货。 原本因为李婆子没羞没臊的话,让周围一大圈丫鬟都羞红了脸。不过周玉玲气急了,根本就没有体会她的深意,就开始叫骂起来,这也让李婆子气得浑身发抖。 她能够发达起来,还是多亏了周大夫人的提拔,此刻听到周玉玲的叫骂,当真是气得浑身都不舒服了。 “大姑娘,您还是闭嘴吧。否则现在夫人就把你送去春仪院,让您去那里享福,伺候的都是有钱的大老爷,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李婆子不由得白了她一眼,面对如此嚣张的周玉玲,李婆子很想上去抽她两耳光,但是今儿是她出嫁的日子。李婆子就算再恨,也得忍着,否则留下痕迹就不好交代了。 反正大姑娘嫁的是个屠夫,以后肯定还得回娘家求救,到时候她就可以狠狠地教训一下周玉玲,替大夫人出气了! 周玉玲的脸色白了白,她不敢再多说什么。相比于去当青楼女子,她还是觉得当正头娘子好一些。只是这差距太大,她心里面始终窝着一团火气! ☆、第176章 176下旨赐婚 当周玉玲真的坐在床边,等着夫家来带她回去的时候,她的脑子里转出了无数个念头。都是在想着怎么办的? 之前也是她蠢,早知道逃跑之后,就不要往南方寻找宁全峰了,干脆自己跑了寻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有银子在身上,还怕什么。 现在她身上私房银子早就在上次用完了,现在连逃跑都不可能,只能乖乖坐在这里。但是让她如此劣势地等待,别的事情都不做,周玉玲的心底又有几分不甘心。 周大夫人对这门亲事当真是不看重,连请来的女眷都没有,甚至她本人都没有来瞧过周玉玲,仿佛这门亲事只需要几个下人知晓就够了。 门庭冷情,莫说客人,连给她添妆的人都没见到一个。这时候周玉玲更加清楚自己遇到的可能是个什么人了,绝对不会是个拿得出手的,连周大夫人都不来看的女婿,恐怕这女婿就相当于废人,日后绝对不可能有用到的时候。 外头零星的鞭炮声响起,吹吹打打的声音都稀稀拉拉,根本不是那种好像要让十里八村都知晓的气势,这场亲事就像一次见不得光的亲事一样。 她越想越觉得糟糕,心里忍不住发怵,身体也绷得紧紧地,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姑娘,吃点东西吧,否则这拜堂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呢。”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周玉玲听出是这几日伺候她的小丫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李婆子那老婆子就行。 她也知道拜堂成亲之后,总要耗费太多的时间,所以没什么疑心,直接接过那盒糕点,小心翼翼地咬了几口,以防将自己抹得口脂弄掉了。 周玉玲吃完糕点之后,前头的新郎官就到了,显然那些拦门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几乎直接就是大门敞开让他进来的。她此刻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明明没有喝酒,但是整个人都像是不清醒了起来。 她立刻警觉起来,暗自痛恨着,必定是方才小丫鬟送来的糕点有问题,而她方才竟然丝毫没有警戒心,就这么吃了。不过现在想后悔也已经晚了。 周玉玲浑身没力气,神志即使迷迷糊糊的,却也没有让她彻底昏过去。她坐在轿子里,周遭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轿子十分小,看起来连四人抬得都不算,倒像是两人抬得,而且轿夫的技术也不怎么样,把她一路颠簸着过去,差点让她将之前吃的那点东西全部吐出来。 “哎哟,屠大人就是不错啊,竟然对媳妇儿这么好,还花了这么多的银子请人抬轿子,直接背回来就好了。” “我听说屠大的运气不错,这新娘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没落了,所以就被他娶到了。待会子我们就上门去瞧瞧。” “就是,屠大昨儿为了带新娘子,特地宰了两头猪,说都是要炖肉给乡亲们吃呢!” 一道道热闹的议论声传来,周玉玲听了之后,只觉得浑身颤抖。这新郎官还能杀猪,他是做什么的? 还有娶亲不坐花轿,这得是多么穷的地方! 周玉玲似乎是受了太大的惊吓,竟然比原先清醒了些,不过身上依然没多大力气,她很想抬手捶一捶花轿,但是可惜连手都抬不起来。 “姑娘,这姑爷是屠夫,卖的猪肉啊,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吃着都好,比一般猪肉摊子上面的都香。你日后就是屠夫娘子了!” 李婆子跟在花轿旁边,似乎知道周玉玲憋在里面不好受,甚至扬高了声音,说出这些话让她更加难受。 周玉玲果然更加痛恨了起来,她咬紧了牙齿,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偏生自己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说。 拜堂成亲,在高门大户本是极其繁冗复杂的步骤,但是落入这屠夫家里,上无高堂,下无弟妹,只是匆匆地拜了三拜,周玉玲便被送进了内室。 外面的男人在喝酒,那些破锣嗓子的高亢叫喊声,直接就进了内室来,让周玉玲皱紧了眉头,当然这还不算完,不过片刻就有人拉着新郎官进来,要挑盖头了。 周玉玲见到眼前这五大三粗的男人,差点晕过去。如此粗犷的男人,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样儿的,甚至屠大见到她,自然是眼前一亮,媳妇儿果然跟画上的一样。但是他这眼睛发亮,面容惊喜的模样,落在周玉玲的眼里,又是一阵心慌,觉得心里头翻涌着。 “哎呦,屠大光棍了这么多年,终于娶上俊俏媳妇儿了。姑娘啊,屠大性子爽快好说话,以后肯定是个疼人的,还不像那些男人一肚子花花肠子,你可是找了个好人儿啊!” 这屋子本来就小,还挤了一堆七大姑八大姨,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那些乡野村妇穿得自然不会好,甚至偶尔凑近了,周玉玲总觉得她们的衣裳不干净,从身到心产生一种厌恶感。 *** 二皇子妃终于醒了过来,可把周围的人急坏了,甚至二皇子好几次表示要去找八公主拼命。最后都被人劝住了,好歹等秦蕊醒过来再说。 秦蕊醒了,周围几座黄帐里面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否则总觉得心里头记挂着一件事儿。 沈铉带着卫长安来瞧过一次,只是匆匆地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现在几乎无论去哪里,沈铉都要把她带在身边,两个人一直都是形影不离,似乎害怕她只要远离自己的视线,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明明八公主接下来要争对的可能是她,但是看着六皇子这种动作,只觉得好像八公主是要对着沈铉一般。弄得卫长安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心里却又涌起一阵甜丝丝的。 “六殿下,皇子妃,今上请您二位前去。”一个小太监来传话。 两个人不敢耽搁,立刻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过去。夫妻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不知道今上现在叫他们过去,所为何事。 “二殿下、二皇子妃、五殿下、八公主和十公主,都被叫过去了。” 沈铉身边的大太监,立刻塞了一个钱袋子过去,那个来通传的太监,就轻声将事情说了些许。 沈铉轻轻挑起眉头,看样子还是全家聚会了,那么今上要说的话题肯定不会太过轻松。估摸着就是有关小八的事情,希望这次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当沈铉他们二人到的时候,果然见今上坐在主位,五皇子和二皇子都到了,只是两位公主还没有过来。 卫长安刚坐下来,十公主也来了。十公主直接挑了卫长安旁边的空位置坐下来,扯着卫长安的衣袖,就跟她说最近自己又养了多少虫子,那些小可爱已经开始慢慢长大,以后就会有很大的用处了。 “敏敏,小八去哪儿了,怎么还没来?” 十公主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所以几乎黄帐内大半的人都能听到她在说什么。况且十公主也知道这些人大多有武艺,根本就没有降低声音,随心所欲地说话,反正这次被算账的人又不是她。 “父皇,我跟八姐闹翻啦,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你可以问问二嫂,之前二嫂不是被八姐折腾过吗?” 十公主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话的时候抬起头来看着今上,脸上完全一副无辜的表情,好像今上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今上轻咳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这熊孩子怎么尽挑大实话说,也不懂得绕点弯子。 况且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二皇子夫妇早就把八公主恨之入骨了,十公主还偏偏说让人问二皇子妃,关于八公主的行踪。 今上没法子,只好让人再去催一遍。等八公主到的时候,黄帐内几个人的面色都十分难看,特别是今上。 “小八,今儿朕把你的兄嫂们叫来,就是为了你的事情。你倒好,来得最晚。小八,是不是朕太宠着你了?” 今上的语气明显变得十分不满,他冷着一张脸,眉头紧皱,看向八公主的时候,带着几分冷意,眼神犀利,像是想把她看穿一般。 八公主原本还是无所谓的表情,待听到今上如此的话,脸上闪过几分惊慌失措,显然她所依仗的都是今上对她的纵容。如今今上表现出强烈的不满来,她也就不敢那么嚣张了,当然是想着要夹紧尾巴做人。 “父皇,既然今儿大家都在场,我索性就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了。若是以前我肯定不会问的,不过这一回蕊蕊实在吃了大亏,如归我再去的晚一点,恐怕就只能见到她的白骨一堆,儿子也只能当个鳏夫了。”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之中,其他人都屏气敛神的,想要看今上如何对八公主。不过二皇子似乎觉得今上这通火气发的不够大,直接轻声开了口,眉头轻挑,脸上带着几分不高兴的神色。 二皇子这话一出,黄帐之中其他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因为知道他这番话也不算危言耸听,毕竟当时情况凶险,估计在场的人都派了人去打探。 如果不是六皇子诈出在围场之中,恐怕二皇子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围场离居住的黄帐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谁能想象到一个弱质女流会进入围场之中,并且深入其中,与那些猛兽接触。 “胡说什么呢?二儿媳好好的在这里,你莫浑说!” 今上眼睛一瞪,狠狠地看了一眼二皇子,显然对于二儿子这话感到不满意。 若是平时,二皇子被这么吼一句,肯定就犯怂退缩了,但是这一次事关秦蕊的生死。他忽然变得硬气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男子气概,他对秦蕊是真心相待。 “父皇,儿子没有浑说。若不是儿子早些派人进去找,当时天已经快黑了,那些猛兽都围绕着蕊蕊,而且蕊蕊被下了蛊,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即使她已经侵犯到那些猛兽的领地也浑然不知,最后等待她的结局只有葬身猛兽之腹。” 二皇子索性站起身来,完全是一副挺起胸膛的模样,证明他自己所言非虚。 “关于下蛊之事,你可以问十妹,这蛊术还是她解开的。至于当时蕊蕊被猛兽围攻,差点就被咬伤的事情,您招来侍卫长一问便知。” 他的语气越发镇定,态度坚决,显然摆出一副此事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今上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十公主,十公主也直接站起身来行礼道:“蛊术的确是我解的,乃是迷心蛊,虽说不解到了一定时间也会自动解除,不过二哥不放心,我就提前解了。中了迷心蛊,只会按照施蛊者的命令去做,二嫂一直往围场深处走去,因为没有自己的意识,很可能直接走的直线,有些路不好走她也就这么爬过来了,手掌都被磨破了。” 十公主这话音刚落,八公主就站起身来,眉头一挑,显然十分不屑,冷笑着道:“十妹完全就是含血喷人,我从来没有下过蛊,完全就是她诬陷我。二嫂一向心大,说不定那围场里藏了什么秘密,她就想要深入进去看看。” 八公主说完之后,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秦蕊,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十足的笑容。 二皇子气得就差破口大骂了,但是好歹记得这里还有今上在,总算勉强保持住理智,没有直接冲过去与她一般见识。 “八姐,我就猜你会这么说。二嫂中了蛊的痕迹,不是那么好消散的,现在找一个会蛊的来瞧瞧便知。况且二嫂解了蛊之后,就一直昏迷,那是因为中了迷心蛊之后,中蛊者不知疲惫,一直在为了完成施蛊者的要求而奋力前行,等到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些身体上的疲惫一下子涌上来,才会晕过去。” 十公主这回也要挣个高下似的,并没有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好似要与八公主斗一下。 “这里会蛊的就只有你我二人,当天也只有八姐见过二嫂,这么明显的事情,恐怕是抵赖不掉的。” 十公主眉头也轻轻扬起,罕见的做出了一副挑衅的神色,与此刻八公主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卫长安看着十公主那半张略显凌厉的侧脸,稍微愣了一下,转而又点了点头,稍微放下了心。 即使平日里十公主在她面前,表现得再如何像个小孩子,她依然有金枝玉叶的骄傲。上回与八公主结下梁子,这看着感情不错的姐妹俩,似乎就有分道扬镳的趋势,这一次就更加是互相往下踩了。 今上并没有说话,似乎沉吟着犹豫不决的样子。周围的人一瞧他这副模样,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样子都到了这份上,今上还在犹豫,八公主这意思难不成还能平安过关,丝毫不受到牵连? 二皇子虽然脑瓜子不聪明,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是极其灵敏的。他也瞧出了今上的意思,立刻就跪倒在地,急声地说着话。 “父皇,儿子之前说有疑问,还请父皇解答一二。小八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她日后会嫁给我们三兄弟之一,不知是否为真?” 二皇子原本也不准备如此的直白,但是眼看着今上就要说出决定,而且似乎对八公主很有利,他就管不了那么多,直接问出了口。 他的话音刚落,黄帐里不少人都愣神了,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问,一上来就十分劲爆的话题。 今上的脸色变得最厉害,神情也最为复杂,几经变换,最终才消停了下来。但是看向二皇子的时候,眼神里透着几分戾气,似乎他触及到了什么不能触碰的隐秘一般,这也是今上头一回对二皇子露出如此杀气的时候。 “父皇,二殿下一时情急,胡言乱语,还请父皇宽恕。” 今上杀气那么重,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秦蕊立刻跟着跪了下来,轻声祈求道。 黄帐之中还是一片寂静,今上只是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几个人,心里在想的是什么,也没人能猜出来。 “罢了,小八年纪不小了,的确该定亲了。” 今上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了,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三位皇子心里都犯嘀咕,今上现在说这话,是要直接把八公主许配给他们吗? 沈铉立刻伸出手,握紧了卫长安的手,脸上的表情僵冷,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雪一般,他皱了皱眉头。冲着还傻愣愣地跪在地上的二皇子瞥去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责怪的意味。 一直没开口的五皇子也在心底叫骂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儿。 明明方才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往亲事上扯了。完全不应该啊,依照苍国之前的定律,应该是谁娶了会蛊术的非亲妹妹公主,只怕那位皇子就是下一任的帝王了。 今上十分贪恋权谋,此刻明明连太子之位都没舍得给,这会子怎么就要把未来新皇定下来了?这跟本不符合今上的脾性。 八公主也稍微愣了一下,转而满心欢喜地看着今上,似乎她期盼了这一日好久了。同时她又抓心挠肺的,害怕今上把她许配给其他皇子,而不给五哥,她满心欢喜的就只有五哥一人而已,其他人她都瞧不上。 “父皇,小八得您多年宠爱,性子冲动,经常给您惹是生非,是您多年担待和养育,小八才能长大。今日您要说小八的亲事,请允许小八再任性一回。” 八公主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言之凿凿地开了口,她虽然低着头,但是依然挡不住脸上泛红的红晕,周身都沉浸在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 二皇子和五皇子对视了一眼,都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八公主到最后都胆子这么大,也不枉这么多年的嚣张跋扈。也幸好如此,八公主肯定不会瞧上他们两个的,赶紧奔着老五去吧。 与他们俩表情截然相反的,便是五皇子了。沈佼一脸像是便秘的神情,他之前觉得娶不娶八公主无所谓,相反对于这个床上功夫了得的金枝玉叶,他还是颇为喜欢的。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他了解到这位妹妹当真是蛇蝎女人,而且还是那种专爱吃男人的“黑寡妇”,为此他就没有再碰过八公主了。而且他现在心底有了别的想要关注的人,对于八公主更加敬而远之。 如果真的让他除外建府,结果还要娶八公主的话,他会觉得自己异常难过。 “二哥和六哥都已经有嫂子照顾了,只还剩下五哥孤身一人,小八颇觉不忍,想要照顾五哥。” 八公主停顿了一下,就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丝毫不怕今上有些变化的脸。 沈佼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当真是堵得慌。不过他还保持着最后一丝庆幸,今上应该不会就这么把小八给他的,毕竟这八公主日后是未来新皇的妃嫔。 但是终究今上还是让他失望了,今上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瞥向五皇子,眼神之中带着审视的意味。五皇子与他对视,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这还是他从小到大,头一回如此直白地表明自己的意愿。 他不愿意娶八公主! “既然是小八的愿望,那父皇就让你实现好了。小五可以出去建府了!” 今上直接拍板,声音里没有喜气,也没有恼怒,只是波澜不惊地宣布着这条消息。 黄帐里的人大都没有太多的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了有今日一般。就连五皇子都扯着嘴角,不过露出来的却是几分苦笑。 谁会在乎他的感受呢! “小八谢父皇恩典,小八能够和五哥在一起,是今生最大的愿望。若是让小八幸福几年,父皇想要小八的命,那便拿去吧!小八心甘情愿!” 唯有八公主一人欣喜万分,直接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似乎马上就要喜极而泣一般,久久不曾起身。 听着她这样直白而决绝的谢恩,其他人的脸上都露出几分诡异的表情。看样子八公主也意料到了一些事情,今上这么爽快地答应她,并不是真的肯定了她的身份,或者是确定了以后的大统由五皇子继承,而是有了灭杀八公主的心。 在场的人都察觉到了,但是八公主却丝毫不畏惧,只因为今上同意她嫁给五皇子,她就连姓命都不在乎。 所有的人都慢慢撤退了,五皇子只觉得自己的脚步异常沉重。其他两位皇子则是一身轻快,今上终于让八公主如愿以偿,想必这性子偏执的小丫头,以后也顾不上折腾他们了,只会像是苍蝇一样,死死地盯住五皇子了。 沈铉和卫长安一路走回来,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自己的黄帐,卫长安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感慨的神色。 “五殿下似乎不愿意娶八公主,我记得你说过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卫长安被沈铉搂在怀里,头倚着他的胸膛,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她之前因为差点被八公主算计了,所以沈铉很紧张,一直把她拉着诉说宫里头的事情,特别是跟她讲清楚八公主和五皇子之间的事情。并且再三警告她,千万不能在八公主面前多提五皇子的事情,因为八公主把五皇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说不准哪一句话就让她发疯了。 听到卫长安的话,沈铉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十足的笑意。 “老五一向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地做事儿。他其实并不看重那个位置,只是觉得大家都想要,所以就好像找到游戏一样的孩子,跟着大家争抢。他向往人生及时行乐,所以也喜欢玩儿女人,他追求刺激,这世上除了真正有血缘关系,在他的眼里没有不能睡的女人,所以他就去招惹了小八。” 沈铉提起五皇子在女人方面的时候,语气之中明显是带着几分轻蔑的。因为在除了卫长安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女人的沈铉眼里,他实在不了解五皇子的想法。 兄弟几个之中,二皇子有了秦蕊之后,那些侍寝的也就断了,况且之前即使有了侍寝的,也不过都是解决生理需求。哪里会像五皇子表现得那样,离开女人就像是活不了了一般。 “其实也不算他主动招惹小八,小八也不是什么好人儿。这两人王八看绿豆,一下子就看对眼儿了。才有了后面的纠葛,小八的性子摆在那里了,最喜欢掌控别人,老五那样的人儿岂会是她手中的风筝?当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挣脱,结果这明里暗里的交锋,外加还有宋隐插一脚,老五就厌倦了小八,甚至觉得她心思太过歹毒,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沈铉对于这段事情,可谓知之甚深,即使五皇子和八公主可能都认为这其中的纠葛,只有他们二人当事人知道,实际上六皇子对这些也了若指掌。 卫长安认真地听着,瞧见沈铉嘴角流露出的讥诮神色,不由得用手戳了戳他的脸。 “现在五皇子再想脱身就难了,外加今上已经说了要下旨赐婚。五皇子妃还没进门,就先把八公主迎娶进府,恐怕五皇子府以后会很热闹!” 卫长安也明白了沈铉接下来要说的话,索性就把他的话头接过来,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五皇子也算是自作自受了,他和八公主之间的纠葛,今上肯定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当时即使五皇子极力拒绝,今上依然让他娶了八公主,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也是父皇高明的地方,他一直隐而不发,直到今日,二哥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到台面上来说,他不得不给出一个结果,才有了现在这个结果。” 沈铉点了点头,抬手轻轻地摸上了卫长安的发髻,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了耳后,动作极其轻柔。 “老五估摸着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了,也或许是父皇给他的考验。但是小八真的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因为在没有父皇的同意下,她就与老五私通,并且这么多年犯下了那些错误,只怕父皇离世之前,也会先让小八殉葬。” 沈铉的心情还算不错,今上此举显然是一箭双雕,让难缠的五皇子和八公主互相祸害,还给其他人一片清净,这自然是沈铉最愿意看到的。 而且那两个祸害没时间争对别人,沈铉这边的压力会小许多,他就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卫长安了,成亲这么久以来,沈铉始终觉得陪着她的时间少了许多。 其他人回去就算不是欢天喜地,也是心里面比较满意的,反正受损害的人又不是他们。只有沈佼一人闷闷不乐,相反他还觉得今日是最糟糕的一天,他竟然真的要娶八公主。 “你这又是怎么了?这脸变得还真比小姑娘还麻利!” 宋隐正坐在椅子上吃茶,看到沈佼哭丧着脸回来,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调侃。 五皇子轻轻地扫了她一眼,忽而长叹了一口气,显然是十分不满意。 宋隐被他那略显委屈的眼神扫了一下,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立刻放下茶盏,伸长了脖子稍微凑近了些许。 “究竟怎么了?在今上那里吃挂落了?” 她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最近对待沈佼的时候,她就像是纸老虎一般,之前有多么的高冷,但是真正看到五皇子失落的时候,她的内心又控制不住地变软了,之后再开口说话的声音,就像是要安慰他一般。 话音刚落,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适应不了,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听她这么温和的声音,沈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心里面的纠结更多了。他踌躇了一下,才低声道:“父皇要下旨替我和小八赐婚。没想到玩儿来玩儿去,这把火最后烧到了我的身上!” 他冷声地感慨了一句,脸上嘲讽的意味更加明显。 宋隐似乎被他这句话给弄得怔住了,一时之间没有贸然开口。她发呆了片刻,才转过头,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发现他的表情还是那样纠结,根本就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她这才有些相信,心里忽然就变得有些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失意了起来。 “你自己小心吧,八公主既然已经是你名义上的妻妾了,恐怕她对你的占有欲会更大。殿下还是尽快将我送出去吧,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省得让你做难堪的选择。” 宋隐虽然心里有些难受,但是面上并没有看出来,相反她只是晃了一下神,就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的语气重新变得严肃僵冷起来,低声说了一句。 沈佼听到她的话,情绪显得更加暴躁起来,他皱紧了眉头,不由得“啧”了一声。 “我说过我有法子,我身上的毒还没清完,你走什么走。你一走,我就真的要死了,都说医者父母心,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沈铉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也不知道是在发泄情绪,还是把桌子当成他自己了,硬要拍两巴掌来解恨。 宋隐看了他一眼,最终闭上了嘴巴,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就起身出去了,显然不想跟他交流。 八公主几乎是一路飘着回自己的黄帐的,甚至还提起裙摆,在空地上转了个圈。她现在的心情好到想要跳舞,一直以当上五哥的妻子为毕生所愿,她今日竟然真的实现了愿望。 她之前在今上勉强说的话,并不是说着玩玩儿的,相反她当时是一种极其认真的态度。她非常愿意在和五皇子甜蜜恩爱之后,奉献出自己的生命,感谢今上给了她一个这么珍惜的机会,让她能够与五皇子那么亲密的接触。 *** 围场那边究竟是如何的场景,京城里的升斗小民自然是无法知晓的,不过最近京都里都在传一件极其奇妙的事情。 那就是周侯府原本响彻京都的大姑娘,竟然嫁给了一位屠夫,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夸张的成分在其中。 这条消息还是周玉玲出嫁第二日才知晓的,周侯府的大门都没有挂上红绸,只是换了两站新的红灯笼意思一下,其中敷衍的意味谁都能明白。 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不过原本周侯府将亲事弄得那么低调,想必就是不想传出去的,但是周玉玲毕竟是周侯府出嫁的,再怎么低调,也还是有人看见。消息虽然传的慢,但是到最后也人尽皆知了。 几乎全京都的人都先是不相信,紧接着等确认事实之后,就是羡慕那个屠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再接着就是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周侯府如此想不通,要把一个嫡姑娘嫁给屠夫,虽然这姑娘的名声已经臭了,但也不至于嫁给五大三粗的屠夫。 “哎呦,这就是屠大的娘子,那位侯府大姑娘。果然是侯府里出来的,人长得就是俊俏啊,手都那么水灵啊!” “可不就是,一看就没有做过重活!屠大也疼她,好多人听说侯府姑娘出身,都想着过来瞧瞧热闹和美人,屠大怕吓着她,就不让她出来做活,只让她待在家中,而且那些臭男人都进不来,只有相熟的女眷带进来的人才能远远地瞧上几眼,还不许凑近了,怕吓到这新娶得媳妇儿呢!” ☆、第177章 177被人围观 几乎每日都有人来偷瞧屠大的娘子究竟长什么样儿,周玉玲就坐在窗边,她此刻手里执着毛笔,显然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不过秀眉紧蹙,明显是心浮气躁,丝毫没有平日里练字的心平气和。 周玉玲觉得自己快疯了,她手下按着的宣纸上,密密麻麻都写着“忍”字,忍字头上一把刀,她现在眼看都快要打到极限了。 这一张纸写完了,她重新又拿起一张纸继续写,心里一直默念着,不要跟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升斗小民一般见识。 只是她这毛笔刚落到纸上,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她猛地将笔一摔,恨声道:“究竟是谁买的这纸,是不是又将银子眛了下去,我要的书香第的宣纸,这东西是从哪个小摊子上买来的,一写就糊弄掉还怎么练字?” 周玉玲这几日过得着实憋屈,成亲当晚洞房花烛夜,她身体绵软动弹不得,这个屠大就是个粗人蠢货,被那几个丫鬟一哄,竟然真的认为她不说话不动作就是害羞,实际上是默认了。 他胡天胡地地折腾,而且动作粗鲁野蛮,也幸好她不是头一回,否则非得当时就晕过去,就这样等第二日她也差点下不来床,站在地上双腿发抖,根本无法伸直。 等到她能说话的时候,就不太敢对着屠大发火了,这男人当真是嗓门震天响,力气大的惊人,她还怕自己一个不慎,惹恼了屠大就被他一巴掌给扇死。 “夫人,您请息怒,家里没银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就您这买宣纸的钱,还是姑爷省了早饭给奴婢买的,否则您就只有用毛笔在桌上写啦!而且您这笔墨和砚台都得收好,无论发多大的火气,都不能随便乱扔,府上只带了这么一套出来,若是摔坏了,可就没钱买了!” 一旁的一个媳妇子走出来说话,她是李婆子的儿媳妇,那惹人讨厌的劲儿,跟她婆婆不逞多让,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差点把周玉玲气得呕出一口血来。 虽说周侯府到这一代就要落寞下去了,但是周玉玲好歹是按照侯府嫡长姑娘教养出来的,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挤兑,哪里还有写副字都没银子买宣纸的地步,根本就没想过。 如今体会到了之后,满脸臊得通红,同时又因为十足气恼,而面色青白阴郁,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这个媳妇子撕成碎片。 “夫人,奴婢劝你一句,这寻常百姓家的居家过日子,可不比在侯府里头。女人在家里看顾着就行的,你也是要想法子贴补家用,刺绣去卖或者纺织布匹,若是什么都不会,也可以下地干活。总之不能当个白吃饭的人,夫家绝对不会喜欢好吃懒做的女子。” 这个媳妇子嘴巴特别厉害,三天两头给周玉玲洗脑,而且几乎每一句都带着鄙视此刻周玉玲的意思。 今时不同往日,周玉玲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姑娘了,而是一个普通农妇,所以要出来干活,否则就是个懒女人。 “虽说屠大这边没有亲人,但是不能因为没有婆母,夫人你就什么事儿都不管,外面那些看着的人是会戳你的脊梁骨的!” 周玉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扬高了声音呵斥道:“你闭嘴!” 她高声地叫骂了一句,只不过这个媳妇子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显然对她这种不痛不痒的喊叫声,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周玉玲想要动手,但是她看着对面媳妇子那膀大腰圆的样子,最终还是歇下了这个心思,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悲从心来。 此刻的她,才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 因为八公主得偿所愿,终于得到了今上的赐婚圣旨,她的心情甚好,整个后宫的人都跟着松快了许多。 圣旨下的第二日,今上就宣布狩猎结束,各人在送别了今上的銮驾之后,也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分道扬镳。 “这一次狩猎当真是时日长久,不知府上后花园有没有全部凋落?” 卫长安坐在马车里,手撑着下巴看向外面,轻声地询问了一句。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了沈铉的轻笑声,似乎十分愉悦一般。 “你这是想家了?我也想回去了,每日身边都有那么多的事情,还不如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舒服。” 沈铉轻笑了一声,直接将她的手握住,两个人就说起了府上的一切物什。 隔了大半个月进入六皇子府,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心里头还真蔓延着一种叫想念的情绪,仔细地看着周围这些景致。 五皇子和八公主被赐婚了,群臣们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显然是早就料到的,其他人也都知道八公主不是今上亲生的公主。 “五哥,你之前躲着我便罢了,怕父皇多想。但是现在你我都已经被赐婚了,你还躲着我作甚?” 八公主堵住了五皇子的去路,直接提起裙摆往他的面前走。正红色的宫装,上面用金线绣制了牡丹花开,娇艳而大气,她的妆容也画得极其艳丽,夺人眼球,根本不容人忽视。 她的声音比平时要温柔多了,甚至眼神有些羞怯,不像之前那样张扬跋扈,看到五皇子的时候,恨不得一下子黏上去。现在还学会矜持了,可能是知道五皇子不喜欢太过外露的她。 沈佼老早就看见她了,不过还想着一直避开,但是八公主就直接冲过来了,明显就是为了找他的。 他的眉头紧皱,为了躲开八公主,他还特地挑了一条不常走的小路,没想到还是被堵住了。 “小八,有事儿吗?正因为赐婚了,才更不应该见面,成亲之前,夫妻二人是不许见面的。” 五皇子无可奈何地停下了脚步,面上不满得神色收敛了起来,不过语气显得有些疏离,并且也没有让身后跟着的人离开。显然是不准备给八公主说悄悄话的机会了。 八公主看见她这副态度,不由得撅起了嘴巴,她下意识地朝前迈了一步,似乎想离他更近些,但是五皇子却飞快地退了一步,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并且在八公主再度抬起脚的时候,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冰冷,上下扫了一下八公主,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八公主只能怏怏地收回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迈一步,生怕惹来五皇子的不满。 “我没什么事儿,只是想你了。五哥,你已经有好久没去看我了,你究竟怎么了?你以前最喜欢跟小八在一起了,还说喜欢小八张扬的性子,小八乌黑发亮的秀发,小八嫣红的嘴唇,明亮的眼睛……总之你说只要是我的,你都会喜欢的。” 对于五皇子这样略显生疏的态度,八公主只是稍微受伤了一下,紧接着就完全丢到了脑后,开始跟五皇子联络起感情来了。她就像是百折不挠的小强一般,被打趴下就能再次站起来。 “小八!” 五皇子见她一副意犹未尽还想说的样子,不由得厉声打断了。他咬紧了牙齿,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坦。 这些话都是当时他情动的时候,在八公主的耳边说的,但是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浑身发寒。他之前说的有多喜欢,现在就觉得自己的脸有多疼,都是被自己打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身份?如果你见我只有这些话想说,那么我已经听完了,现在要离开了。” 沈铉实在是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就一甩衣袖想要绕过离开。 八公主立刻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脸上露出几分纠结的神色,她抬起头,哀求地看向五皇子,明显是不愿意让他离开。 “五哥,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之前离京两趟,回来就如此生分了。我们之前的情意呢?我现在甚至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厌恶的情绪,我究竟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啊!” 八公主咬紧了牙齿,她恨恨地跺了跺脚,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了起来,周身嚣张的气势恢复了,之前温柔亲和的伪装也完全消失了。 若不是她太过在乎五皇子,说不准现在就直接冲了过去,把五皇子扑倒在地了。 看着八公主这副原形毕露的样子,沈佼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的耐心明显告罄了。 “小八,那你要我怎样?我现在很忙,要出宫建府,不可能完全围绕着你一个人转。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估摸着有工匠在外头等着我,你却挡住了我的去路,是不想五皇子府建成是吗?” 五皇子索性不准备走了,就这么扬起了下巴,用一种讥诮的神情看着她。 八公主轻轻地喘了几口气,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明显是对五皇子说的话感到十分不满,因为五皇子这时候的口气,当真是带着嘲讽的意味。这是八公主最不能忍受的,她觉得自己是遭到了五皇子的嫌弃。 “好,五哥,我不拦你的去路。但是你总这么对我,我真的很伤心,我迟早会找出原因的。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让你和我如此生分!至于你这么忙,我也会想法子让你清闲下来,总要有时间陪着我才是!” ☆、第178章 178找谁算账 八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是轻轻眯起的,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几分冷冽的寒光,视线在五皇子身后那些下人的身上扫了一遍,暗含着警告的意味。 从八公主说出这些话开始,五皇子的身体就再次紧绷起来,等到她做出扫视的动作时,五皇子的眉头更加皱紧了,明显透着几分不高兴的模样。 五皇子往左走了一步,将其中一个人挡住了,不让八公主的视线接触到。 “小八,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如果你胡乱作为,最后却坏了我的事儿,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还有父皇最近已经对你有些不满了,如果你真的有你所说的那么在乎我,那你就给我收敛起来,不要那么张扬,无论是二嫂还是六弟妹,你都不要再去招惹!” 沈佼真的是被她气得肺都疼了,但是偏偏又不能对她做些什么,连今上都没有惩罚她,他一个皇子又哪里来的权利。更何况这位蛇蝎美人,还是他未来的妾侍,他还真的动不了她。 五皇子警告她过后,就没有再做停留,而是带着身后一大群伺候的人,与八公主擦肩而过。 “公主。” 直到五皇子彻底走远了,八公主那些被撵的远远的宫女太监们,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轻声唤了一句。 八公主依然站在原地,保持着看向对面的样子,眉头紧锁,显然还是舍不得五皇子。明明以为见过五皇子一面,她的心情应该稍微好一点的,但是并没有,相反她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度,像是笼罩在冰天雪地之中。 如果有谁站在她的角度,兴许就能明白,八公主现在在意的不是五皇子,而是五皇子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正是之前她扫视过去的时候,五皇子挡住视线的那位。 “五哥他那么对我,肯定就是因为那个太监!我就不信,五哥真的喜欢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他竟然因为一个阉狗,就这般对我!” 八公主气哼哼地说这话,即使五皇子一行人已经出宫了,完全瞧不见任何一丝背影,但是她依然没有把目光收回来。并且那看过去的目光,实在太过恶毒,让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她此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恶意。 如果目光能够化为实物的话,恐怕八公主此刻的一双眼睛,早就化为两把寒冰箭,直接冲着五皇子那边的方向射过去,估摸着已经刺中了某个人的后心,送他上了黄泉路。 其他围拢过来的宫人,纷纷低下头来,一句话都不敢说,整个人都有些噤若寒蝉的模样,生怕八公主把怒火发泄到他们头上来。 “替本公主查查那个叫小银子的太监!” 八公主终于恢复了一些冷静,猛地一甩衣袖,冷声地吩咐道。 身后一个大宫女,稍微踌躇了一下,才轻声说道:“公主,奴婢们查过好多次,那小银子是五殿下从宫外带回来的,一直放在身边。即使奴婢们想方设法去五殿下的寝宫那边打探消息,基本上也无人知晓。小银子并不与他们有过接触,基本上话都没说几句。只有五皇子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大宫女,才有机会接触,但是那些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并不是这大宫女的胆子变大了,而是八公主这个问题,着实是为难他们了。根本没法子查小银子的来历,五殿下从宫外带来的,除了当事人,怎么可能问得清楚。 小宫女小太监能收买,但是真的说不出什么来。那些五皇子重用的人,又岂是好收买的,甚至连接触都困难。 现在五皇子厌倦了八公主,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谁都不肯触主子霉头,跟八公主的人私底下交流。若是被五皇子发现了,想必不死也要扒层皮。 “胡沁什么,这天下还有银子收买不来的奴才?你们就不会想法子吗?银子不行,那就用别的,无论是威胁他爹娘兄妹,还是用旁的东西收买,都一定要打听出来,那个小银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五哥迷得神魂颠倒,把我弃之不顾!” 八公主根本就不想听她说什么,见她说出如此没用的话来,当真是越发的恼火。好似她抢男人抢不过小银子,连打探消息都输了一半,当场更是怒火滔天,直接抬手就给了方才回话的那个宫女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几乎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八公主只是冷哼了一声,带头先离开了,根本看都没看那个宫女。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快步跟上了八公主的脚步,心里头却是狂跳不止。方才被打的那个可是伺候了八公主好多年的,基本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总有三分情面在,但是为了一个小银子的事儿,说打就打了,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儿,丝毫不留手。 连这样亲近的人都打了,他们这些没什么情分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说不准都不是被打,而是直接砍杀了吧。 *** “小八实在太过分了,她很可能已经注意到你了。你这几日不要跟我入宫了,就在我的私宅里住下。她应该找不到那里的!” 五皇子一上了马车,就开始抱怨起八公主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狂暴,显然八公主给他的印象真的十分糟糕。 不过他这番话,显然是太过担心宋隐,紧皱着眉头安排她的事情。 宋隐就坐在他的旁边,跟他之间隔着一张小木桌子,此刻听他说这么说话,却连眼皮都没抬。像是根本不愿意跟他有什么交流一般,只是沉默地坐在自己得位置上,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把玩着,充耳不闻。 “你听到没有?” 五皇子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结果一抬头就瞧见对面的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冲着她喊得语气不太好,显然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 不过对面的人依然没有抬头,手里把玩的动作不停,像是打定心思就是不搭理他一般。 “抬头看我,跟你说正经的!” 五皇子急躁的语调稍微缓和了些,似乎知道自己的口气不太好,有冲着她撒气的嫌疑,立刻就更正了过来。 与他温和的语气完全相反的,是他此刻抬手的动作,稍微一眨眼的功夫,宋隐手里把玩的玉坠,已经被他一把夺走了。 她没有东西分神,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张开五指活动了一下。不过沈佼并没有给她继续不搭理的机会,他伸出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宋隐的下巴,就网上挑了一下,让他们俩能够对视。 “看着我的眼睛,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我知道是小八太过分,不该对着你发火,但是你是我的大夫,你不能想着离开我,你若是离开了,小八再次弄出了什么幺蛾子,我就只有去阎王爷报道的份儿了。你不能明知道我死,却还是硬要离开!” 沈佼此刻的语气就显得更加温和了,他明显是想要哄着宋隐。不过因为他做挑下巴这个动作太过熟练,让宋隐不由得皱了皱u眉头,严重不由自主的滑过意思嫌恶的神情。 五皇子立刻就察觉到了,丝毫没有犹豫地松开了手,做了个双手举起,类似于妥协的动作。 “你听到没有?好好待在我安排的地方,不要随意走动,我下朝之后,每天都会抽出空去看你的!” 五皇子见宋隐的神情又缓和了下来,语气再次变得严厉起来,显然他对宋隐的安危十分担忧。八公主的蛊术太过神出鬼没,连十公主在斗蛊的时候,基本上都要甘拜下风,所以他最怕的就是,八公主对宋隐下死手。 “五殿下究竟在担心什么,你只需要回去跟八公主说,今生不会离开她,无论身边出现多少女人,八公主永远都会在你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是旁人无法替代的。我想八公主就不会追究了,而且还会对你死心塌地,也不会想着要对你做什么,然后你放我离开,就万事大吉了!” 宋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带着几分戏谑和调侃,甚至眼角都轻轻扬起。 五皇子听到她这番话,脸色彻底变了,阴沉得像是要结冰一样。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叫我殿下,然后用一种热心建议的口吻,却说出一大通冷嘲热讽的话!我都说了,我会解决,我的身体以后就要你调理了,其他人用着我不放心,况且我也不敢再跟小八有所牵扯了,我欠她的早在之前就还了。你要答应我,不能趁着我不在,就跑掉!” 沈佼眉头一皱,似乎想说什么,结果一开口之后,他的声音却还是那样温和,甚至语气之中都带着几分示弱的口吻。 宋隐不是别人,她与那些喜欢他的女人不一样,不会死赖着他。甚至每日每夜想的,都很有可能是如何摆脱他。但是他却不想那么放开她,让她就这么离开,那是坚决不可能的。 他要留下她! 听到他这番话,宋隐稍微挑了挑眉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急着回话。 “阿隐,你必须得答应我。你也得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真的,我现在可能还没完全搞清楚,但是我真的不想你就这么走了,你最擅长的就是不让人找到,到时候天南地北的,我去哪里找你。等我们都想清楚了,再做出决定,以免以后后悔!” 沈佼见她不说话,面上似乎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心里就跟火烧似的难受。恨不得立刻就听到她同意的话,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气,好像在给她鼓励一般,不让她轻易逃离。 “好吧,为了不让你以后天天念叨诅咒,也让我能想清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一定用这天下最厉害的毒毒死你!” 宋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的心里总是不忍心让他失望的。即使她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性格十分恶劣,甚至破坏过诸多少女的身体甚至性命,但是此刻的她竟然还是会对他不舍,对他心软。 有了她的回答,沈佼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像是放松下来了一般。腰背不再挺得那么直了,身体也没有那么僵硬。 等到他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完全是方才紧张的。当然比手心里沁满了汗水,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的掌心里此刻还握着宋隐的手。 宋隐是个大夫,她的手天生就是用来采药、调配药材,以及书写药方和诊脉的。他握在手里,就觉得软滑无比,比那些在宫中保养得宜的贵人,似乎手感都要好。 而且之前有一回,他受了外伤,宋隐替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双手绕过他的肩头,他不止一次地嗅到了宋隐的手上带着草药的味道。 明明平时喝药的时候,他会觉得非常苦涩难喝,但是闻到她手上的味道时,他却觉得非常好闻,甚至比在光明殿里燃烧的龙涎香,还要让他着迷一般。 宋隐想去拿被沈佼扔到一边的玉坠时,也发现了她的手被他握住这个动作。因为要抬起手臂,所以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弹动了一下,但是后来又发现自己的手被禁锢住了,所以她的动作就有些迟疑起来。 沈佼并没有给她纠结的机会,直接握紧了她的手指,手上包裹的力道更大。虽然没有转头跟她对视,但是这个动作却不言而喻,表明了他不会放手,也不允许宋隐中途退缩。 她轻咳了一声,终究没有做出别的动作。幸好被他握紧的是左手,她的右手动作没有受到限制,为此她就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过这杯茶喝了好久,直到马车停了,她才放下茶盏。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动弹,直到外面传来宫人的提醒声,两个人的手才分开。 一前一后下了马车之后,宋隐还不由得张开握紧自己的手,总觉得男人拉住她手的那种温暖的触感还在,让她一时之间恍惚异常。 *** 自从围猎结束之后,沈铉似乎想通了不少事情。他当真是挤出许多时间陪着卫长安,哪怕不是休沐,他也要每日抽出时间来,跟卫长安说话用膳。 甚至有谋士在沈铉面前说话规劝过,当然这谋士十分聪慧,明知六皇子十分疼宠六皇子妃,他并不会不上道地严肃指出,而是开玩笑似的说话。 “今儿有个谋士在我面前说,我是彻底被六皇子妃收服了。除了必要的事情跟他们讨论,其余的废话一句不许多说,我要留时间跑回府跟你在一起。” 沈铉用膳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一直是放松的,似乎有什么好事儿一般,还把那谋士的话当个笑话说给她听。 因为他经常陪着她,卫长安也觉得心情甚好,每天都像是过节一样。此刻听到沈铉的谋士都这么说,她的心底也生出了几分甜蜜。 “那殿下要把时间挪走一些吗?或许今上不会喜欢你这么儿女情长的。” 卫长安放下银箸,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脸上也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沈铉却是摇了摇头,明显就是无所谓的状态。 “父皇肯定不会喜欢我利用大量的时间在后宅,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他有太多别的事情要忙,小八也不可能会安稳的,他顾不上我。人生得意须尽欢,此时不逍遥更待何时?” 他端起卫长安给他斟的酒,脸上的神情越发得意起来。甚至摇头晃脑的,似乎要吟诗作对一般。 卫长安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就也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两个人举杯轻轻地碰了一下,精美的酒盏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传进耳朵里,异常的清脆好听。 两个人对视而笑,同时仰起头,轻抿了一口酒。 沈铉的兴致很好,再次碰杯要喝的时候,他却握住了卫长安的手腕,将她的胳膊缠绕住自己的胳膊,做了一个交叉的动作。明显就是要喝交杯酒的意思。 卫长安看到他这样的动作,脸色微微红了,她不由得抬起头,就见到沈铉一脸认真的表情,在专注地看着她。 好像此刻他手中握着的酒杯,并不是他们随意玩闹的,而是真的回到了拜堂的那个时候,要喝交杯酒的模样。 卫长安心里一热,冲着他扯了扯嘴角,两人对视一眼,不需要多说什么,就都将酒杯举起送到了唇边。 清酒滑进口中,清冽的酒香一下子从舌尖滑进了喉咙里,再到心里,流遍全身。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一般,这种由内到外的温暖,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酒还没喝完,两个人的嘴巴已经贴到了一起,互相交换着嘴里的酒液。玉露琼浆一般的口感,在嘴里面纠缠,让两个人分明才喝了两杯,就像是已经醉了一般,根本无法清醒过来。 酒水洒了满身,正好就将衣衫除去,沈铉伸开手臂,直接将她抱上了床。又是热情似火的一个晚上,外面明月皎洁,里头春意涌动。 或许是沈铉经常回来,府里的事情又极其顺心,甚至卫长安都不用每日前去宫中请安,她发现自己最近越发的懒散起来。每日睡到自然醒,能不动手的事情,坚决不会亲自动手,当真是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甚至在和沈铉两人独处的时候,她都是一下不想动,有什么事情就让沈铉来做,无论是递个茶盏还是其他什么事儿。 等沈铉一走,青梅几个进来收拾的时候,看到桌上堆积在一边的葡萄皮,几个人都有些面面相觑,因为那葡萄皮全部堆在沈铉坐的那边,一看就是六皇子亲自扒皮的,而六皇子妃从始至终都只负责吃。 “皇子妃,您又让殿下帮你扒葡萄皮了?以后您想吃葡萄,让奴婢们来就好了,总让殿下做这些小事儿,恐怕不太好啊。” 青梅终于还是没忍住,走到卫长安的身边,凑近了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六皇子宠爱卫长安,这当然是他们这些做下人最希望看到的,夫妻恩爱比什么都好。但是宠爱不代表连这种事情都做,感觉就把六殿下当个丫鬟使唤似的。也多亏了六皇子这种锦衣玉食的人,没有发火,相反还任劳任怨地做这些。 “不是我要他扒皮的,是他主动要扒的啊。我只是吃葡萄的时候,觉得这皮太难弄了,他就主动扒给我吃了。” 卫长安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脸上完全是一副“不是我的错”的表情,那种无辜的模样,简直让人一阵无语。 “啊,奴婢没有旁的意思,只是问一句而已。” 青梅沉默了半晌,最终干笑着回答了这么一句话。 其他几个伺候的人,手底下的动作也都一顿,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改变,但是心里的想法各异,就只有她们自己才能知道了。 青梅反应过来之后,想要哄着卫长安,让她以后要吃什么东西,都尽量使唤她们进去伺候,不要让六殿下一个人做。 不过当她回过头,想要跟卫长安说的时候,却见六皇子妃已经歪在榻上睡着了。 “皇子妃最近很嗜睡啊。” 青梅低声说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的神色。 不止青梅一人发现卫长安最近嗜睡了,沈铉也早就发现了,先前他没怎么在意,后来在跟卫长安说话,结果她经常打哈欠或者伸懒腰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最近真的是很不对劲。 “长安,长安。” 沈铉手里拿着马鞭,正搂着她跟她说这根马鞭的来历,结果说到一半,没听到怀里人的回应,便低头看她,结果发现她又睡着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神色。 “这鞭子柔韧性很好,估计甩起来应该很威风吧。” 卫长安被他唤醒了,看见他略显担忧的神色,不由得冲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知道自己又这样睡过去了,似乎不太好。 她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稍微坐直了身体,伸手摸了摸沈铉手中的马鞭,略带些讨好的意味跟他探讨道。 沈铉抬手拍了拍她的前额,手掌并没有离开她的额头,相反还轻轻地揉了揉。 “你是不是最近特别容易睡过去,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沈铉摸了摸她的额头,看见卫长安轻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似乎又要在他的抚摸之中睡过去,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来。 “到床上去睡!”沈铉轻拍了她一下,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怎么了?”卫长安再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轻声地咕哝了一句。等看到沈铉就在眼前,而且自己还在他的怀里,顿时觉得心安,再次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这副毫无抵抗的模样,沈铉不由得轻笑出声。 ☆、第179章 179长安有喜 沈铉将她放到床上躺平,替她脱了鞋袜,又将外衣褪去了,让她睡得舒服些。 不过卫长安上了床之后,倒显得有些不安稳,似乎缺了什么东西一般。看着她秀眉紧蹙,手无意识地要抓什么的样子,沈铉再次咧开嘴巴笑了。 他将手放到了卫长安的掌心里,果然那个睡得极其不安稳的人,立刻就消停了下来。抓住沈铉的手之后,她似乎就觉得心安了不少,不再随便动弹,呼吸变得平缓了下来。 沈铉就这么单手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又脱了鞋袜,陪着她上床一起睡了。 “去请大夫来。” 临睡之前,他轻声地叮嘱了几句,青梅领了吩咐就出去了。 等大夫到的时候,青梅快步走进去,想询问沈铉该怎么办。结果她一进去,就瞧见沈铉和卫长安两个人头靠头,安静地睡在一起,连眼睛都闭起来了,呼吸平稳。显然睡得很香甜。 她一丁点犹豫都没有,转身便轻手轻脚地出来了。看着外头正站着等待的大夫,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又是要让人等候。 大夫也是经常出入大户人家的,之前还在卫侯府给卫长意看过身子,这回六皇子府有请,他立刻背上药箱就过来了。结果这左等右等都不见主人家出场,只是让美婢们伺候着。 若说怠慢吧,这好茶好糕点的上着,碧螺春的茶香隔大老远都能闻见,一闻便知是好东西,这糕点也是刚蒸出来的,热气腾腾的,异常软糯。一看这六皇子府的厨子,做糕点的手艺十分了得。 若说不怠慢吧,这都过去了许久的时间了,还不见主人家来,大夫心里总是不踏实。 “青梅姑娘,若是王爷和王妃有要事,我先回去,等要看诊的时候,我再过来,你看如何?” 这大夫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就想走。 青梅立刻迎了上去,轻声地安抚着,一边对着守在外头的紫雪使了个眼色。紫雪冲着她翻了个白眼,才一甩衣袖去了主子们的院子瞧瞧。 看到紫雪对她翻白眼,青梅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这人又不是她让请的,虽说两位主子熟睡了,没能及时起身,是她没有料到的事情,但是她也没想到竟然能睡这么久。 六皇子妃懒散就罢了,六殿下现在竟然也跟着一起懒。 “让你久等了,方才困觉了没有及时起身。这些丫头也不喊一声。” 沈铉总算是收拾一新走了进来,那老先生立刻躬身行礼,摆手摇头表示不碍事。 “皇子妃也起身了,只是她最近总容易嗜睡,我比较担忧,就请先生走一趟的。” 沈铉将卫长安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就把人请进了内室。卫长安迷迷糊糊的,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是知道府里请了大夫要给她诊脉。她将手腕子伸出来,任由丫鬟围绕着她忙碌。 帘幕被放下了,手腕上也被搭了一块锦帕。等到丫鬟们忙完了,都静静地退到一边,她闭着眼睛,像是又要睡过去一般。 直等到大夫的手搭到她的手腕上,她才有些真切的感觉,知道大夫来诊脉了。她轻轻地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迷茫的神色,暗自想着她没感觉自己有什么毛病,怎么会忽然要大夫来诊脉了。 “先生,这里没有外人,您要好好瞧一瞧。不知道你对毒物了解多少,会不会有些不能露出台面的阴私?” 沈铉实在是关心则乱,卫长安最近总是嗜睡,他这心里头始终不踏实。暗自想着会不会是八公主在背地里又使用了什么手段,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卫长安心里头已经中了什么蛊毒? 他看着大夫不停地将手搭在卫长安的手腕上,脸上露出斟酌的表情,他的内心里就揪作一团,心里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虽然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给否决了,但是依然担心不已。 大夫诊断了片刻,才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他捋着自己略显花白得胡子,偏过头看了几眼沈铉,见到六皇子满脸焦急的神色,也跟着板住了脸。 “皇子妃近来可是觉得十分疲乏,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就浑身松散不想动,而且对于吃食也比较挑嘴?” 大夫稍微琢磨了一下,心里就有了大概的猜测,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沈铉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立刻点头:“是有这个情况,不知道皇子妃是怎么了?可有大碍?” “皇子并无大碍,老夫要恭喜殿下了,皇子妃这是喜脉!” 老大夫轻咳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几分爽快的笑意,并且站起身来冲着沈铉行了一礼。 整个内室里为之一静,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几个丫头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十分欢喜鼓舞的笑意,甚至还互相搂抱在一起。 沈铉则是一愣,紧跟着也是满脸的喜气。甚至因为平时总是板着脸,忽然这么展颜笑开了,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一般,让其他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卫长安原本还是迷迷糊糊的,此刻也完全反应了过来,她缩回了手腕。眼睛徒然睁大了,脸上露出一抹似梦似幻的表情,想笑又忍住的感觉。 她此刻还完全是难以置信,她有了孩子?她的肚子里有了他和沈铉的孩子? 她这么想的时候,不由得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啊,多谢大夫。” 沈铉笑了好久,直到自己的脸都快被笑僵了,他才有些反应过来。甚至还是一旁的丫鬟轻声提醒了一句,他才勉强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立刻走上前来跟大夫道谢,整个人也跟卫长安一样,陷入了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六殿下客气了,皇子妃这是头胎,要小心保护着才是。皇子妃之前身子受过损害,所以要尽力调养,一定要保持每日的好心情,不能有情绪太大的波动。负责对肚子里的小主子有害,这头三个月是重中之重,现在差不多两个月,再保持一个多月,就可以稍微走动一二了。” 大夫见他虽然找回了声音,但是说话的时候,依然不怎么连贯。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这六皇子之前还有暴虐之名,让不少不明真相的人,都想着要躲得远远的。 但是自从这位殿下娶了皇子妃之后,身上的暴虐之气尽去,百炼成钢也得败在绕指柔之下。之前他们这群大夫或者太医,被请去卫侯府诊治卫长意小少爷的时候,大多是六皇子的功劳。 那个时候,他们才算是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位暴虐的“阎王”殿下,平时的确是板着脸,不过态度还不算倨傲。 现如今猛然瞧见他愣头青一般,不知所措的模样,更是觉得心里惊讶,而且还是头一回见到。 原来再怎么少年老成的皇子殿下,在面前大喜事儿的时候,依然会露出最符合他年纪的表现。 “好,您慢点儿说,我一一记下来。” 沈铉连连点头,立刻察觉到大夫在说医嘱,更是全身都冒出了激动的情绪来。虽然他此刻恨不得立刻就到卫长安身边,但是因为还要记下注意事项,所以立刻收敛了情绪。 “快拿纸笔。” 沈铉反应虽然慢上一拍,但是此刻也知道,要记下这几句话,得拿纸笔过来。 大夫原本只是例行公事地叮嘱几句话,哪里晓得这位殿下如此较真,甚至还要拿纸笔来记下。 “殿下,皇子妃腹中的胎儿目前还算强健,不用纸笔记下的,我叮嘱的一般上了年纪的嬷嬷都晓得的。您派人找几个有照顾孕妇经验的嬷嬷来,挑选信得过的,保管照顾的比大夫调养的还要好。” 这位老大夫医术了得,但是比起那些专门照顾妇人的嬷嬷,想必要差了些。她们那些嬷嬷从衣食住行都能注意到,可不是他这几句叮嘱就行的。 “那个稍后我也会找,但是大夫的话也不能不听。你说你的,也就几句话的功夫。” 沈铉并不打算作罢,而是依然固执地拿着毛笔记下了。大夫叮嘱几句话之后,六皇子总算是安心地放他走了,让青梅送他出去。 “把这个收好,放在我书房显眼的地方,不要让其他人随便拿走。” 沈铉仔细地将这张条子叠整齐,一板一眼的模样,像是手中这张字条不是他记录孕妇的注意事项,而是要呈献给今上的八百里加急奏折一般。那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来接住字条的下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双手捧着,生怕弄折了一个角。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皇子妃说说话。” 沈铉总算将那张字条交出去了,内心里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下一般,不由得轻松了一口气。 他挥了挥手,把屋子里的所有下人都撵了下去。紫雪最后一个离开,顺手还关上了门。 沈铉整个人都十分激动,他猛地站起身来,由于用力过猛,甚至都碰到了一旁的桌子。桌子被他踹得翻起了一角,上面的茶盏竟是跟着摇摇晃晃的,滚到了桌边,眼看就要落到地上了。 最后还是沈铉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了,里头得热茶都泼洒了出来,他却不觉得烫手。只是屏住了呼吸,生怕这茶盏摔下去,把卫长安吓到了,到时候再影响到腹中的胎儿。 他小心翼翼地把茶盏放回了原位,里头的茶水洒了满桌子,甚至都沾到了他的衣袖上,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 不过方才激动的情绪稍微内敛了些,动作也变得谨慎起来。往床边走的模样,倒像是蹑手蹑脚的,生怕吓到卫长安。 “长安,我快到床边了,你起身了吗?” 手伸到帘幕上的时候,他想拉起的动作又顿住了,明显是有些犹豫。万一他这么大喇喇地拉开帘幕,卫长安忽然瞧见他站在床边,被他猛然吓到了该怎么办? 沈·多想·铉这个时候的脑海里,简直像是有千万匹野马拉着他的思绪飞奔而过。无论他做什么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的,怕会因为太过突然,而吓到卫长安。甚至他都在想,自己的呼吸声是不是有些大了,会不会影响到她? 帘幕并不是把外面的景象完全挡住了,只是朦朦胧胧的,有些不太清楚,但是大致轮廓还是能瞧得见的。 从沈铉一开始站起身,撞翻了茶盏开始,卫长安就一直眼睛不眨地盯着看。结果就看到了让她惊讶的画面,沈铉还从来没有在谁面前,露出这样谨小慎微的动作。 “你进来吧,我早就知道你站在床边了,把帘幕挂起来。” 她轻笑出声,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还十分平坦的腹部,暗自想着多亏了这条小生命,似乎六皇子在出丑的路上越发一去不复返了,让她看到如此多的有意思场面。 沈铉听到她的轻笑声,整个人才稍微放松了些,立刻将帘幕撩起,露出了倚靠在床头的卫长安。 此刻她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由于刚睡醒,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还带着水光一般,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沈铉慢慢地坐到了床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轻轻地摩挲着。 “我都觉得不像是真的,到现在我还有些像是在做梦一样。刚才走路过来的时候,我的腿都是软的,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但是并不难受,反而觉得很高兴。” 沈铉此刻向她剖白心意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有些缥缈,还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 如果是平时,有这样倦怠和软弱的自己,沈铉必定是厌恶至极的。因为方才那一个很长的时间之内,直到现在的他,都是处于游离的状态。因为太过高兴了,但正是这种状态,如果被恨他的人抓到了,兴许他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不过此刻他对这种感觉,却是甘之如饴。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也喜欢给他带来这样感觉的人和事情。 “你也太夸张了些,小家伙如果出来,肯定是要笑话你的。” 卫长安见他这样,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她能体会到沈铉这种感觉,同时也替自己腹中的孩子感到高兴,这条小生命还没有降临,就已经得到了父母如此多的爱意。 沈铉感觉到卫长安回握住他手的力量,此刻他才真正的放松下来,也更加敢于触碰卫长安。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像是往常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一样,只是比之前更加轻柔。 再不敢用力地抱住她,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一般。此刻她的腹中已经有了与他血脉相连的小人儿,再也不能那么粗鲁了。 而且他也不用紧紧抱住来提醒她,她是他的人。从现在开始,只要有小家伙的地方,就会明白的告诉别人,他们有了结晶,他们拥有彼此,对方是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存在。 “我好希望看他长大,哪怕他现在还没生出来,我好像就已经看到他一般。他翻身的样子,坐起时候的倔强,会流着口水学说话,蹒跚地学步。好像我一下子变得跟个女人似的,眼睛一闭,就都是各种小娃娃。” 沈铉依然拥住她,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之中,与她十指紧扣。掌心贴着掌心,指根挨着指根,他们原本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卫长安原本还没顾上想别的,结果听到沈铉描述这些画面之后,她的眼前也飘过那些场景。浑身都变得暖融融的,心里像是被什么甜蜜的糖果填满了一般,甚至都快要溢出来了。 “我看着殿下方才一直不在状态,还以为殿下什么都没想。没想到殿下竟然想得这么远了,难怪总是心不在焉的,原来是一心二用的结果。” 卫长安再次笑出声,她当真是发现,自从知道她有了身孕之后,沈铉的表现足够她笑上大半年的。他竟然有如此表现的时候,卫长安再三感叹这句话。 “听大夫的话,先把这三个月熬过去。待会子我就请岳母过来,亲自给你挑选伺候的嬷嬷,以后厨房里的菜谱也要按照你的口味来。我虽然头回当爹,但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怀了孩子的女子,口味一向变得比较奇怪,而且比较善变,你不要怕麻烦,想吃什么就直接说,哪怕厨房里当日的膳食都做好了,你只要想吃别的,就立刻让紫雪她们去说,换着来。” 沈铉抱着她的身体,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眼前不再总是萦绕着那样小孩子玩耍的画面了,不由得低声叮嘱着卫长安。 他这么一说的时候,卫长安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沈铉说的这些,好像都是对的。 她这两个月来,的确是口味千奇百怪,而且偶尔忽然想吃了什么东西,就像是必须立刻得吃到嘴里一般,如果她忍着没有吩咐人去做,那嘴里就能不停地生口水,像是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一般。 “殿下不是女子,没想到这些事情懂得倒是如此多?” 卫长安歪着脑袋,不由得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铉正准备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结果听到卫长安的话,脸上的表情停顿了几秒钟,像是忽然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 “我见你一直嗜睡,心里没底,就找了医书来,随便翻看几下。其中正好有一本讲了女子怀孕的事情,我觉得以后反正用得上,所以看得就比较仔细。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你看现在就用上了吧!” 沈铉的声音降低了些,似乎没什么底气。不过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又不由得转过头,直视着卫长安,似乎带着几分“我很厉害”的意思。 听到他的话,卫长安愣了片刻,心里又酸又甜。 之前那段时间,面对卫长安的反常表现,沈铉心里头肯定是没底的,但是他又不好跟别人说。还害怕是八公主从中作梗,索性就找了医书随手翻翻,没想到看到了女子有孕的记载,当时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潜意识觉得有用,就多看了两眼。 “殿下不必如此,我心里有数的。” 卫长安不由得抬起手,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让两个人的距离彻底消失,贴得更近,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够感觉到。 沈铉的眼睛下面有一片青黑,明显最近睡得并不安稳。之前跟卫长安睡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在考虑这个问题。 “我说的你都记下了,厨房那边不必记着我的吃食。你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多做一份,我陪着你一起用。” 沈铉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他和卫长安原本就是夫妻,夫妻原本就该同心。况且女子从有了孩子的那一刻起,就要承受诸多的考验,想来磨砺重重,他能多疼一番就多疼一番。 “女子怀胎十月,诸多事情受限,行动不便,内心敏感脆弱。容易嗜睡,口味奇特,性情多变。且生产之时,有如遭受山崩地裂之苦,往往要耗费半条命。遂有‘儿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之说……” 沈铉到现在都记得他看得那本书上,当时是如何描写的。十分详尽,从怀胎到生产,概述到详细,一一阐述。 或许著书的人是位母亲,笔者写得十分细腻,而且连痛苦都描述的十分详尽,其中的艰难从书面上不难看出。 沈铉无法替卫长安承受接下来那么多的苦难,但是却愿意与她吃用一样,表示出自己共进退的意思,给卫长安一点心理鼓励。 “好,到时候如果太过口味奇怪的东西,殿下可莫要恼了。” 卫长安听到他这番话,原本想要拒绝,但是后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轻轻笑开了,脸上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沈铉还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将卫长安轻轻地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旁侍立的几个丫鬟,表情各异,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都暗藏着心事一般。 ☆、第180章 180静妃找茬 她们几个丫鬟都已经想到了六皇子最近口味的千奇百怪,以及千变万化。之前她还想试试鱼眼鱼泡泡烧了会是什么味道,明明孕妇一般吃不得腥,她却像是个孩子一样,什么都要试试。 她们只是在替六皇子的胃感到担忧,而且沈铉的口味,紫雪她们几人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喜欢清淡一点的口味,连辣的都一点不沾。偏偏卫长安喜欢吃辣,所以每次厨房都要做两种风味迥异的吃食。 六皇子如今要舍命陪君子,除了赞一句勇气可嘉之外,几个丫鬟都心有余悸。平时表忠心的时候绝对一个顶俩,但是这个时候,没人多说一句话,都低着头当没听见。 六皇子为了哄皇子妃,什么都敢说,她们却是不敢的。 *** “儿子给母妃请安。”沈铉弯腰行了一礼,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 静妃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手里捧着一杯苦茶,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淡淡地扫视了一眼,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起来吧。”静妃似乎在发呆,隔了许久也不见让他起身,最后还是一旁的嬷嬷轻声咳嗽了一声,静妃才唤他起来。 “母妃近来可好?”沈铉挑了个下手的位置坐下,轻声询问了一句。 静妃听他这么问,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极其不自然的表情,好像承受了许多痛苦一样。而且这痛苦还是沈铉带来的一般。 “本宫过得不大好。” 静妃轻哼了一声,语调变得僵硬起来,显然她此刻很不高兴,并且在沈铉面前丝毫没有收敛,直接表现了出来。 沈铉听她这副硬邦邦的口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之前每日都会来请安,但是这几日由于卫长安有了身孕,他挤出必要的时间陪着她。静妃现在把他召来,一开始语气就这么恶劣,明显是为了找茬。而且他心里有预感,她找茬的必定与卫长安有关。 “母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个宫人没伺候你,又或者御膳房的吃食不合口味?或者这冬季快到了,气候干燥寒冷,让您哪里不舒服了?” 沈铉只装作听不懂,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副状似担忧关心的模样,实际上他的语调波澜不惊,眼神也一下子都没有变化。 静妃听他逐条列出来,却没一句话说到点子上,而且明显就是装傻充愣,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长安怀了身孕之后,身子不爽利吗?我瞧你也没请太医去看看,只是让宫外的大夫看了,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吧。怎么不见她入宫?” 静妃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问出了口,她即使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不要太过严肃暗沉,但是语气依然有些冲。明显是按压着恼火,像是如果卫长安站在她面前的话,她此刻已经让人责问她一番。 沈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回一直没有松开,甚至抬头看向静妃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是紧绷的,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 “六殿下莫恼,娘娘的意思是,许久未曾见到皇子妃,有些担忧她的身子。娘娘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在保养生孩子方面,经验比较多,所以就想亲眼看一看她,跟她说说话,叮嘱一些重要的事情。” 侍立在静妃旁边的嬷嬷,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静妃娘娘平日里对待六殿下就不怎么亲切,又加上这六皇子妃不是她想要的儿媳妇,所以面对他们夫妻,就难免苛责了许多。 只要她的心里稍微对六皇子夫妇有什么不满,那种情绪就立刻被放大了无数倍。正如此刻,明明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六皇子妃有孕在身,之前也派人跟静妃报备过了,但她心里头对于六皇子妃一直不来请安,还是有很大的意见。 如果静妃能把对十皇子那种亲昵的态度,稍微分上一两分给六皇子夫妇二人,恐怕这一家就要和睦许多。 沈铉并不搭理嬷嬷,即使嬷嬷出来插上一嘴,他依然知道静妃心中的不满。他的眼神并不偏移,始终看向静妃,与她注视了良久,一直没有说话,视线之中带着些许的逼视。气势虽然收敛了,那是那双黑幽幽的眼眸,一直注视着静妃,其中带出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直到静妃的眼光一闪,看向了别处,他才轻声地开了口。 “女子怀有身孕,头三个月乃是重中之重。我记得母妃怀上十弟的时候,正好是严冬,连门都不出的。当时我想找母妃的时候,都怎么找不到,后来在雪地里待了太久,直接晕倒了。回去之后就大病一场,最后还是十弟满月了,我才见到母妃。” 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相反说起这些的时候,之前脸上那种阴沉的神色消散了不少,嘴角轻轻勾起,甚至露出了几分淡笑。但是这笑容之中是否带了些许的嘲讽,就只能见仁见智了。 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就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六皇子和静妃之间这一对母子烂账,简直说都说不完。 之前他们一直在避讳不提,但是此刻静妃娘娘有些埋怨卫长安,所以六皇子就提起了。这还是宫人们头一回听见沈铉如此不客气的话,而且还是这样直白,就差没指着静妃说,自己都没做好,还有脸指责别人! 更何况这无论谁听了,都觉得静妃娘娘这心眼儿都偏到山沟里去了,对待十殿下就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但是对于另一个孩子六殿下,却连一面儿都不让见,甚至还把沈铉折腾得生病了。 “小六。” 静妃沉默了片刻,从他说出这番话开始,整个人就有些如坐针毡。她究竟有多偏心,不会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而且沈铉所说的事情,她到现在还是有记忆的。 当时沈铉也不过六七岁,晕倒之后回去发了高烧,太医围了一圈,当时情况十分凶险,还说要救不活了。 静妃得知之后,心里虽然有些担忧,但是更怕会影响到自己腹中的胎儿。后来还是今上让她去瞧瞧,她才去看了一眼,不过沈铉当时处于昏迷之中,所以并不知道静妃来看过他。 后来等沈铉清醒过来之后,他也不再说要找静妃了,直到静妃生下了十皇子,并且十皇子满月了,太后才把他带过去,六皇子与静妃这对母子俩才有机会见上一次面。 不过那个时候静妃的满心满眼都是十皇子,根本就没有瞧过六皇子几眼,为此母子两个之间的情分就越发淡薄了。 “其实我一向不怎么敢找母妃,那一次下了大雪,母妃的宫人说,你在休息暂时无法见我,但是我却十分执拗,不肯跟着嬷嬷回去,硬要在你的宫外等。实际上是有人在我面前说,等母妃以后生下了弟弟或者妹妹,就更加不会疼爱我了,我当时心里十分慌乱,就怕他所说的话成真,所以才想见一见母妃,告诉你我以后会乖乖的,你是我的亲娘,皇祖母如何都不可能越得过你去。” 沈铉看着她张开嘴,似乎有话想说,却偏偏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他脸上嘲讽的神色消失了,相反笑容也变得真心了几分,只是那笑容之中却带着几分苦涩。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片吸气声。几个虽然低着头表现得像个无害的鹌鹑一般的宫女,但是实际上她们的耳朵还是听到了六皇子的话。 沈铉这话说的当真是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而且实际上还有些大逆不道,毕竟是在公然拿太后与静妃娘娘比较。 静妃表现得最为外露,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有些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了。 她的长子一向都是冷冰冰的,对她也不怎么孝顺,亲昵的态度更是没有。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六皇子的心里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此时此刻听他说出来,更是觉得冲击很大。 “本宫当时年纪轻,不晓得怎么疼爱孩子。你是本宫的头一个孩子,当时被太后抱走了,本宫去瞧你,你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但是本宫碰碰你,你却往后躲。所以本宫有些伤心,有了第二个孩子就不想再像之前那样了。” 静妃轻咳了一声,她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总算是说出了几句话来。不过这些理由听起来十分的苍白无力,连一旁的嬷嬷都低下头,不好再开口替静妃描补了。 静妃这些话,说得原本就不漂亮,而且声音不大,气势也不足,听起来就像是没什么底气,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尴尬,所以才勉强开口应付几句。 “母妃不用解释,我心里都清楚。十弟年纪小,的确应该让人多疼些。不过长安年纪也不大,况且这是她的头胎,这些日子她都会在府上静养。母妃如果有什么话要带给她的,可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至于太医的话,就不必请了。京都里的名医有许多,使惯了一个大夫,就不想着再换了。” 沈铉摆了摆手,明显是无所谓的态度。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调已经恢复了平静,显然是把之前那个话题轻轻揭过了。 静妃轻舒了一口气,她的心里也在庆幸,沈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虽然在沈铉面前,一直用孝道压着他,但是实际上心底还是怕沈铉的,最怕他翻旧账。只要旧事重提,静妃就能感到她之前做母亲有多么失败。 不过当他后面说起卫长安的事情时,静妃的脸色又变得有些不好看。没法子,这个儿媳妇娶得当真是让她心里不舒坦,只要卫长安舒坦了,静妃就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戳了一根刺一般,如鲠在喉,难受异常。 沈铉也不管她脸色如何变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该说的都说了,静妃想不通也不能怪别人,况且他现在还没有彻底跟静妃翻脸,无论是从理还是从情意方面,目前他都不可能跟静妃彻底闹翻。 反正卫长安以养胎为借口,待在了六皇子府里,静妃也不可能出宫,手不可能伸那么长,所以他也无须担心。 至于生完孩子之后,那时候说不定天都变了,就暂时也不用考虑静妃了。 “如果母妃没有话要叮嘱,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沈铉见她半晌都不开口说话,轻轻站起身来,就作势要离开 静妃却脑子一热,立刻喊道:“慢着!” 沈铉重新又坐了回去,偏过头看去。只见静妃的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显然还没有考虑好。她频频对着一旁的嬷嬷使眼色,似乎在为某件事情犹豫。 嬷嬷则冲着她摇了摇头,明显让她放弃,静妃沉默不语,似乎还在纠结。 沈铉的眉头轻轻皱起,看到静妃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何他心底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母妃,儿子还有急事,先行告退。” 沈铉这时候就不愿意让她把事情说出来了,万一真的预感成真,到时候心里面难受的还是他,所以就不想听静妃接下来所说的话了。 “小六,长安既然有身孕,还要好好休养的话。那你可不能再打扰到她!” 静妃眼看着他就要不管不顾地离开,立刻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沈铉听了这话,虽然有些诧异静妃竟然关心卫长安,不过该有的礼数一点不少,立刻点头应承下来。 “多谢母妃关心,那是自然的。”他弯腰行礼,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恭敬的态度。 静妃看着他这样子,方才心里的愧疚和没有底气,一下子全部消散了,那种嚣张和得意忘形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甚至她的心里都出现了病态的想法,沈铉为何如此反常,自从娶了卫长安之后,感觉什么都变了,都想着要顶嘴,甚至还不停地翻旧账。 虽然这是头一回让她如此难看,但是以后呢?是不是只要她对卫长安不满,沈铉就要翻一次旧账,那她这个婆母丝毫尊严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即使她对沈铉再如何不好,沈铉也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卫长安根本不可能越过她去。之前是太后要跟她抢儿子,现在变成了卫长安吗? “你既然不能打扰到儿媳妇,那就该提拔几个通房或者妾侍都是无妨的。之前因为你们是新婚,胡闹了将本宫送的人都嫁出去了,本宫没有跟她一般见识。但是你堂堂一个皇子,除了正妃之外,竟然连一个通房都没有,说出去岂不是可笑?听母妃的,回去之后就给丫鬟们开脸!” 静妃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很多,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她又重拾自信,开始觉得自己是对的。一看就是卫长安吹了枕边风,才让沈铉对她这个母妃越发的不满,她要树立起威信来。 况且哪个男人不好色?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虽然一直在后宫之中,但是京都数得上名号的世家贵族,包括朝廷官员,诸多男人嘴里说着今生只有正妻一人。结果时间一久,什么人都要往床上拉,即使在府里收敛些,但是外头包养的也不在少数。 沈铉听到这些话,猛地抬起头看向静妃,他的眉头再次皱起。 静妃此刻也抬起头,与他对视着。哪怕沈铉此刻目光如电,她也不再有丝毫的退缩。她是站在道理的制高点,说出去有哪个男人没有通房的,他一个皇子,说不准就离那个位置很近,怎么可能只有正妻一个人,子嗣呢? 不说朝臣,就算是今上,恐怕都不会考虑让这样的儿子登上皇位。 “小六,母妃知道你是重情重义的,但是这种事情可不是由着你的。咱们母子俩关起门来说话,无论你为了什么,都得有通房妾侍,等到儿媳妇生了孩子,站稳了脚跟,母妃还要为你张罗侧妃的。否则你如何让母妃安心,如何让你父皇放心?” 静妃看他这种不情愿的样子,不由得再接再厉地劝道。 她可不相信沈铉为了爱护卫长安,永远不把女人带回府里,无论他是真的爱卫长安,还是表现出来的,只要他表示今生除了卫长安,不可能有其他的女人。恐怕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今上! 今上原本对卫侯府的人,就充满了敌意。让卫长安当上这个六皇子妃,还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更何况是让卫长安独自霸占着沈铉,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儿子还是那句话,如果母妃真的心疼儿子,这种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长安刚怀上孩子,本来就情绪不稳,儿子不能戳她心窝子。况且母妃深处后宫,应该比一般女子,更能体会到,在女人多的地方,想要保住一个孩子究竟有多么的困难。” 沈铉轻轻低下头,不再跟她对视。但是他的腰背挺得很直,仿佛在以这样的状态,抗议静妃插手太多了。 他的话说完,静妃就稍微愣了一下。她的确比任何人都能体会深宫之中的可怕之处。 当时怀了六皇子和十皇子,也是她耗尽艰难才生下的。在六皇子之后,其实她还有过一胎,但是那胎却小产了,连孩子的面儿都没见着,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儿子告退。” 这回沈铉不再给她任何挽留的借口,直接行礼转身走了。 看着他大步离开,直到整个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静妃才反应过来,她抄起手边的茶盏,直接猛地用力摔了出去,脸色变得晦暗不明,眉头紧蹙。整张脸上都变得有些狰狞了,一双瞪大的眼眸里,闪烁着几分强烈的恨意。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怪别人常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之前我还不相信,现在想起来当真是如此。小六所做的每一件事儿,可不就是摆明了要站在卫长安那边的态度,甚至福气两人还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我!” 静妃当真是越想越气,脸色苍白,紧咬着贝齿。若不是一旁的嬷嬷忙着轻声哄劝,还有大宫女急着给她端茶送水,又是拍后背舒缓急促的气息,兴许静妃当真气上头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冲出去,要么当着沈铉的面儿问出来,要么就跑去今上那里,让人评评理了。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六殿下和皇子妃,要关起门来过日子,您只管看着便是了。不过以后等那位年纪大了,心思没有原先那样敏锐,要想着挑继承人的时候,肯定还是要后宫的主子们帮忙的。到时候六殿下回心转意了,还不紧着您,您到时候说什么就是什么,皇子妃也奈何不得!” 嬷嬷立刻走上前来,喂着她喝了几口热水,将心底的火气往下压了压。 静妃还是觉得生气,听到嬷嬷这句话,眉头一挑,脸上的神色极其不屑:“嬷嬷你瞧他是要跟我和好的意思吗?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要拿出来说?他不要我这个母妃便罢,反正我还有十哥儿在。小六最好真的咬死了不要别的女人,到时候今上对他失望至极,我再让十哥儿出面哄哄今上,到时候可就是十哥儿的机会!” 静妃说起十皇子,脸上的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甚至想起沈铉此刻的不听规劝,很可能为十皇子铺路,她的心里就涌起一阵快意。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许多,她似乎很期盼这件事情的发生。 “娘娘,此事万万不可。十殿下年纪还小,若是六殿下惹了今上厌弃,很可能那份厌弃之情,会迁怒到十殿下身上。即使没有迁怒,那今上最先考虑的,也不一定是十殿下。六殿下前头还有两位得宠的殿下!” 嬷嬷一听这话,吓得魂都快飞起来了。 静妃娘娘的思维当真是与常人不同,她对于用一个儿子的命运,为另一个偏宠的儿子铺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偏心眼到这个地步,也真是让人咋舌。这甚至都不像是偏心眼的范围了,倒显得六殿下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她的仇人一般。180 ☆、第181章 181周家落败 从宫里头出来,沈铉心里就不大痛快。他今日原本就没什么事儿,又听静妃说这些事情,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心里记挂着卫长安,便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让车夫驾车回府。 卫长安坐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手里拿着络子把玩,她也不是为了编,就把几根颜色搭配鲜亮的络子缠绕在手指之间,如果有了心思,就编几下。如果没什么心思,就丢开手。 看着她无所事事,却又极其自由的模样,沈铉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方才在静妃那里积压的不快和郁闷,全部都消散开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因为沈铉没有让一路遇到的丫鬟通报,所以到现在也没人告诉卫长安,六殿下已经回来了。而且就站在院子外面,不错眼地瞧了她许久,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侍立在一旁的青竹,早就发现他了。勾头看了两眼,见殿下只是冲她摆了摆手,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意思,青竹也就不做理会了。 只把自己当做一尊石像,心里难免嘀咕开了。六殿下与皇子妃的感情,当真是太好了,水泼不进,针插不进。 沈铉其实并没有在干什么,就是这么看着卫长安,都能目不转睛地盯上好久,什么事儿都不干,就待在卫长安的不远处,他心里纷扰的愁绪就全部退开了。 朝堂上那些纠葛,与二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龃龉,就随风散了。 “皇子妃倒是自在的很。” 他轻咳了一声,提醒卫长安他已经到了,然后才轻声开了口。就怕卫长安心里头没个准备,被他猛然出声给吓到了。 卫长安编着络子的手,忽然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就挂了几分笑意。 “今儿回来得真早!我哪里自在,好容易可以出来晒晒太阳。还是前后好几个丫头扶着,就怕跌着碰着,比那刚做出来的官窑瓶子还要精贵。” 她的眼睛一亮,看到沈铉的身影,就想直接起身,不过一旁的青竹眼疾手快地搭了她一把,显然是想扶着她起来。 卫长安看到青竹这个动作,像是忽然没了要起身的兴致一般,不由得撇了撇嘴巴,慢慢地撤回了要起来的力气,索性再次躺了回去。 对于皇子妃这样的使小性儿,青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最近皇子妃是六皇子府里顶顶重要的人物了,后院一开始听说皇子妃有了喜脉,一个个忙得团团转,欣喜过度就显得有些无事忙。好像内心那股欢喜快要溢出来一般,如果不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只怕动作就要轻狂了。 后来有了嬷嬷们过来,情况才好转起来,一个个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心里有数了。各司其职,办好自己的差事儿便可以了。 “你平日里最是性子稳妥,到了此刻倒变得活泼了许多,像个小女孩儿似的。青竹她们几个也是怕你累着,或者一不小心就出了差错,仔细点儿总是有好处的。日后你再有第二胎就好了。” 沈铉慢步走了过来,早有眼色十足的丫头,找了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把屋子里另外一张贵妃躺椅搬了出来,上面也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 马上就要到冬季了,今儿天儿好,此刻正是日头当空的时候,阳光照下来暖洋洋的。晒在人的身上异常舒坦,卫长安也不怕自己晒黑,就这么大喇喇地躺在那里,幸好紫雪她们几个都是妥帖的人,早就布置好了,找了遮阳的撑伞挡住光线直射到她脸上。 “你倒是会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替你生第二个!这头一个我都觉得被约束得不得了。哪里都去不成,晒个太阳都要防这个防那个,还要被你说现在像个小女孩儿。” 卫长安听得他的话,眼睛一瞪,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娇嗔的神情来。特别是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特地加重了语气。而且瞪视的表情更加严肃起来,显然对他这句话说得十分有意见。 “你现在可不就是小女孩儿,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想要出去。不想整日束缚在闺阁之中,不过无论你是什么样儿,我都喜欢。在侯府里头没有当成小女孩儿,到了我这儿,你就是可人疼的小女孩儿。” 沈铉见她这副模样,越发觉得有趣,不由得笑出声来,甚至还抬起手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嘴角轻勾,露出一抹笑意来。 “最近不要进宫了,你只安心在家养着。母妃今儿召见我了,我都替你推拒了,若无大事儿就不必去了。” 沈铉虽然觉得静妃之前做的事情,让他心生不快,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免得宫里头又有人闹出什么幺蛾子。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点了点头,但是瞧见沈铉提起这个的时候,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快,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母妃找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 沈铉连忙舒展开眉头,微微摇头有些不大想说。 卫长安眼珠子一转,似乎就明白了沈铉为难的事情,不由猜测道:“母妃是不是又旧事重提了?见我有了身孕,就像给你找暖床的,你可有带回貌美的宫女来?” 她见沈铉这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心里头就猜了个七七八八的。脖子伸长了,外院门外看,似乎想瞧瞧是否有没人跟着沈铉一起回来。 沈铉看她这副精怪的模样,不由得白了她一眼,直接伸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将她的后脑勺贴上躺椅,不让她四处乱动乱看。 带卫长安不满地瞪过来时,他才轻笑了一声,低低地道:“你当我是你,入宫一趟还要带回三两个美人来。母妃的确有这点意思,不过被我推拒了。而且为了以后少的麻烦,我跟她说,我不需要美婢娇妾伺候,只要你一人便行了。” 卫长安听他说没带回来,不由得轻松了一口气,又见他说不止这回不带回来,甚至以后再去,静妃都不可能再给他了,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你莫要哄我,你就说这么三两句话,母妃就同意了?而且你这也不算什么正经理由,恐怕旁人心里还要嘲笑我,是个什么人都容不下的妒妇呢!” 卫长安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不由得轻轻扬高了声音说了一句。虽说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不过好奇的目光落到了沈铉的身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我哄你做什么,母妃不可能让这事儿传出去,除非她跟父皇主动说起。我为了能让她不再旧事重提,连我儿时她做的那些事儿,都扒拉出来,说了一回。把她弄得没脸了,她才放弃。” 沈铉抬手,指了指旁边小桌上的茶盏,立刻就有丫鬟上前来替他端茶送水。 卫长安仍然是呆愣的表情,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就变成了一阵狂喜。 她是真的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好事儿,她与沈铉在一起,虽然情投意合,但是在妾侍通房上面,从来没有通过气。沈铉也未曾在她的面前表示过永远不会有这些人,就算上回静妃让她带回来那两个貌美的美人,最后被沈铉打发走了,但是当时他与自己正是新婚燕尔,外人插不进来也实属常事。 此刻却不一样,卫长安她此刻有了身孕,不能行房事,意味着沈铉就要当几个月的“和尚”。六皇子正直气血方刚的时候,要有那么多日子独守空房,不知道能否承受得住。 “多谢殿下回护了。” 卫长安笑了笑,不由得耍起了嘴皮子,至于他所说不会有旁人这话。卫长安并没有仿真,如果想知道真假,还得看最后沈铉的表现了。 *** 周老侯爷没有熬过这个冬天,躺在床上待了许久,终于还是去了。周侯府的爵位被一撸到底,彻底丢了。 周侯爷的丧事勉强在周侯府办完,今上的旨意就已经下来了。幸好周侯爷的棺木已埋,来藏家吊唁的人寥寥无几,唯有几个跟周老侯爷关系好的世家,派了家里的子弟过来。 周侯府的下人早在之前就被卖的差不多了,等到丧事完毕,最后一批下人也提脚发卖了,唯有几个小丫鬟剩下来,留作伺候做些活计的。 周侯府这些主子也十分配合,官差来收宅子的前一日,他们就搬得妥妥当当,去了自己之前买下的宅子里面。来收宅子的官员未进门之前,还在心底想着,这周侯府的人还有大家风范,不像某些勋贵,一旦祖上蒙荫的便利被收回了,立刻就没了先前的气度,智慧想尽一切方法死赖在宅子里面不肯出去,甚至还有泪一把鼻涕一把得大闹。 其实也不是敢违抗旨意,只是想要多住几日大宅子。 不过等这官员带人进门查探过之后,不由得啐了一口。先前夸奖的话全部都收了回来,这家子还不如那些个纨绔子弟呢。 人家至少耍耍无赖,最后被衙役拖到大街上,封了宅子也就不敢闹了。生怕被今上知晓之后,受到严重的处罚,但是这周家人搬走了,这宅子也变得空空如也了。 有些连门上的匾额都被摘了,因为匾额上面提的字是融了金子在其中的,估计这匾额被摘了拿出去融了。里面的桌椅一切摆设被扫荡一空,稍微值钱点的东西,只要不是特别毁坏美观的,几乎能抠走的都带走了。 整个宅子空空如也,连养的花都被拔光了。这周家人走了之后,就像是蝗虫过境一般,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值钱的东西。 幸好这宅子是今上赐下的,否则估摸着这起子眼皮子浅的东西,连把房梁主子墙砖都给抠完了,然后拖到街上去论斤卖。 “一群宵小之辈!” 原先还想着夸赞几句周家人的官员,此刻看见这副场景,不由得叫骂出声。甚至心里都准备好了要在今上勉强告上一状,这家人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周侯府被收回爵位,宅子没收,虽然不像是抄家那般难看,但是实际上谁都知晓,不可以太过分,最起码值钱的东西要留几个像样的。无论是镇宅还是讨好今上,亦或是收宅子的官员,都希望把最后一件事情做好,免得再次惹来今上的厌弃。 这官员过来,还想着最起码能带走一两件值钱的东西,未曾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完全就是吃苦不讨好,什么东西都带不走,说不准还要被今上埋怨,办事不力。 当然他递上去的折子就十分不好听,什么周侯府的人搬出去之后,他们巡检宅子,发现里面空无一物,甚至连匾额都被扒走。并且偶有百姓邻里相遇,交谈之间皆言周家不厚道,往常惯会与人斤斤计较,甚至得寸进尺。 今上也不缺这点银子,就是看见周家如此行事,有些瞧不上眼,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又追加了一道旨意,周侯府的后人三代不可入朝为官,不可科举,不可从商。 周大夫人一行人,在新宅子里住的还算舒坦,没有那些门面要撑,卖了那么些东西,银钱足够挥霍一阵的了。心里正是窃喜不已,忽而又有公公传旨的声音进来,吓得打了个激灵。 把人请进门之后,才知道真的是今上再次下了旨意,他们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周老爷,夫人,接旨吧!” 看着对面周家一大家子跪在地上,愣神的模样,这个传旨的小太监不由得轻笑了一下,脸上闪过几分嘲讽的意味,但是声音却不疾不徐,甚至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公公,不可科举、从军为官,小民都明白。这不许从商,是什么意思?还请公公指条明路。” 周大老爷总算是回过神来了,立刻连滚带爬地起来了,双手接过圣旨,不由得直接开口问道。 他并不是质疑圣旨,只是不明白,今生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打算,甚至还专门下了一道圣旨。 他周家从他到子孙辈,都沾染了纨绔的性子,一看就没有能够科举出头的人,所以对于不能做官,他们也无所谓。周老侯爷的一两个故交还健在,能够庇护一时,况且他们不能当官,但是可以收买当官的。 只是他之前还想着拿这些银两当做本金,做个小买卖,也好过其他的,坐吃山空最不能要。不过现在今上这道旨意,倒是把他想做买卖的路给堵死了。 “周老爷不必着急,不能为官,亦不能从商,还可以务农。据我所知,你家里还有几块田地,也可以租赁出去收租子,一家子节省些,也足够嚼用的了。” 这个小太监原本不想多说什么,见他这般急急忙忙地发问,索性就把圣旨里面得意思说了个透彻。 周大老爷的一听这话,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来。却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今上下的旨意,即使再有意见,也不敢多说一句,恭恭敬敬地把太监送了出去。 “呸,抠门的狗东西!就是太抠门了,今上才有这样的旨意,还真是死性不改!” 等小太监出了宅子的大门,不由得冲着地上啐了一口,脸上露出几分极其不满的神色。 这传旨原本就是吃香的活计,那回出去传旨的太监回来,手里不是拿着银票或者收买的银子的,只有他这回空手而归。难怪那些老资格的,面对这次传旨不仅没有争抢,相反还纷纷让给外人,这才让他捡了个便宜。 “当真晦气!” 这小太监骂了几句,就转身走了。他也没法子,周大老爷听了解释之后,虽然是千恩万谢,但硬是不肯掏银子给他,或许是见今上要断他生路了,对待银子就更加抠门了,所以对传旨的太监也不会拿出真正的好处来。 “老爷,今上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难不成真的要逼死我们一家子吗?那几块田地能够做什么,还不够一个人吃的!那些租赁的人最是粗俗,况且我家如今没有势力可依,就怕那些不对付的人来搅扰,我们自己又不会种地,岂不是真的没有生路了?” 周大夫人此刻也清醒了过来,她立刻站起身来,露出一副哭天抢地的模样。不怪她要哭要喊,实在是情势太过严谨。 “无事,还有宁国公府在,小妹不可能不管我们的!” 周大老爷勉强镇定下来,轻声安抚了几句,实际上他自己的语气都有些不确定。 宁国公夫人早就嫁出去许久,而且兄妹之间的感情不深,况且现如今这位继夫人与宁国公夫人又不是怎么对付,恐怕看顾不了多少。 “老爷糊涂啊,姑奶奶住在京都内围,我们这宅子为了少花些银钱,又追求大一点,差点住到京郊来。如何能让姑奶奶庇护,至多给一些银钱,也不是长久之事。” 周大夫人哭得更加凄惨了,她还有未尽之语。宁国公夫人之前最在意的就是老侯爷,老侯爷一去,这个家恐怕没有让宁国公夫人留恋的。 “那还不怪你,凭着玉玲的品貌,即使名声有碍,也能嫁于商贾之家。偏生你赌气,有银子就卖,结果卖给一个屠夫,丝毫没有一点助力!” 周大老爷此刻想起自己那唯一稍微能拿得出手的姑娘了,可惜为时晚矣。周大夫人也有些后悔,不过一想起周玉玲对她又恨,如果真让周玉玲过得比她好,恐怕到时候也不会接济周家,只会看她的笑话。 “老爷说这些有什么用,玉玲已经不是周家的了。” 周大夫人想到这些,心头顿时又顺畅了。其实当时听说屠夫头一个给的银子,她心里欢喜得很,还颇有些即使再有人给的稍微多一些,她也不会卖出去,相比于多的几两银子,她更愿意看着周玉玲倒霉被辱。 *** 再说周玉玲这边,周侯府倒了之后,李婆子也不在这里待下去了,反正没银钱给她。况且周侯府都彻底败了,更何况已经嫁为人/妻的周玉玲,这个屠夫除了杀猪的本事大之外,再没旁的本事了。 认定了周玉玲翻不出风浪来之后,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几个丫鬟也走的走散的散,周玉玲贴身伺候的丫鬟,之前就死的死,没的没,所以到最后屠大家只还剩他们夫妻二人。 屠大回来还问了一句,为何那些人都走了。看见那个婆子和几个小丫鬟的行为作风,都带着几分骄矜,大家出身,屠大不好怠慢她们,每日还会割一些好肉留下来做着吃。 他都觉得最近这日子过得特别好,没想到还是没留住人。 “走了便走了,你家又养不起她们!” 周玉玲得知周侯府彻底败了,心情很是愤恨。周老侯爷去了,她是之后才知晓的。周侯府没有派一个人来通知她吊唁,甚至直到老侯爷下葬了,她才知晓,去了也看不见棺木了。 等到今上撸了爵位派人来收宅子,周侯府的人已经都走光了,临行之前没有人来她这里说上一句话,显然是未把她放在眼里,这点让周玉玲十分愤恨,却又无可奈何。 “没事儿,少了她们几口人吃饭,我们可以吃的更好。赶明儿我凑齐了银钱,给你做件新袄子,你那些穿了也不好做饭,都收起来吧,等以后见客拿出来穿正好。” 屠大轻声安慰了她几句,甚至还拉住了她的手,表示安慰。 他原本就是笨嘴笨舌的,也不晓得说好听话。只知道接触过的那些婆娘,一听自家的男人说买新衣裳或者新首饰,原本不高兴的表情就会烟消云散,相反变得十分欢快。 屠大记了下来,现在见周玉玲不高兴,就想着要把她哄开心,所以轻声说了这么几句。 不过这些话落到周玉玲的耳朵里,却完全变了一番滋味儿。做饭?她现在竟然沦落到要给一个浑身散发着猪臭味儿的屠夫做饭了?这男人不仅糟蹋了她,还想着把她当下人使唤!简直是痴心妄想,他真的把她当做随意使唤的婆娘了? ☆、第182章 182宋隐失踪 周玉玲想到这里,几乎气得浑身发抖,甚至又是委屈,又是心酸痛恨,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不由得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屠大。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凌厉,瞧着就有些吓人。不过屠大原本就不会看人脸色,甚至周玉玲即使做出瞪眼怒视的表情来,落在他的眼里,也只是觉得像是仙子一般,高高在上的仙子即使生气也是最好看不过的。 “娘子,你别生气了。今儿我割了好大一块肉,都是精瘦肉。她们又都走了,我们可以吃个够!” 屠大见她的语气不太好,以为她还在伤心,声音变得更加缓和了下来。 不过周玉玲并不搭理她,依然气哼哼的模样,甚至听了他的话之后,脸上嘲讽的笑意更甚。显然对他的安慰不屑一顾,在她的眼里,屠大是一个只知道吃肉的蠢蛋,每日都说这些吃食,而且三局不离猪肉,简直让她恼恨异常。 她怎么就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粗俗不堪,一看便知是个酸臭不堪的浊物! “饭还没做是吗?你是不是不会做饭?没关系我教你,家里只有我们两口人,只要焖个米饭,用大包菜炖个猪肉就行了,你也可以换自己想吃的,多做几次就好吃了。” 屠大从来没有安慰过人,更何况他此刻要安慰的还是天仙一般的娘子,面对此刻黑着一张脸的周玉玲,就越发的不知所措了,不由得抬手抓了抓后脑勺。 幸好他提到做饭的事儿上去,旁的他不在行,做饭却是一把好手。他当惯了屠夫,做饭的水平也很不错,之前几位邻里的婶子吃过他做得肉菜,都说比酒席上面吃的还要香,他对做饭还是很有一手的。 说完之后,他就拉起了周玉玲的手,快步走到厨房里面去,拿着肉就开始冲洗,准备做一顿好饭好菜给娘子吃,哄她开心。 周玉玲依然在想着周侯府的事情,心思根本就不在做饭上面,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做饭给旁人吃。在她的心里,哪怕喝西北风活活饿死,也坚决不会在灶台上动一根手指头,那是下人的活计,怎么可能由她这个千娇百宠的姑娘做。 即使她现在嫁给屠夫当妻子,她也不能丢了自己骨子里的傲气,并且她一直坚信,她不可能一辈子当屠夫的妻子,一定要逃离这里。 “先把肉洗净,切块放一旁,用酱料腌着。然后就可以丢开不管,先淘米做饭……” 屠大努力缓和着自己的声音,用今生最大的温柔态度去说这些事情,甚至还把每个步骤的诀窍都说出来,就怕周玉玲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不过周玉玲根本就没把他的声音往心里去,相反还一直处于神游太虚的状态之中,脑子里全部都是如何摆脱这个粗鲁的屠夫。 她偶尔会抬起头,看几眼屠大,只觉得每一眼看过去,屠大都是那种让她恶心的状态。他个子很高,身体也十分强壮,整体看起来似乎不算丑陋,但是他这样粗犷的身形,落在周玉玲的眼里,也只剩下让她不舒服这一条了。 相比于屠大这种,她更欣赏面如冠玉的世家公子,不会像屠大这样黝黑得好似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一般,让她从里嫌弃到外。 *** “皇子妃,周玉玲这几日不太老实,原本死气沉沉的,又有李婆子她们看着。整日里就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偶尔还会发发脾气,不过都被李婆子给镇压住了。现在周侯府倒了,李婆子她们也跑了。周玉玲倒是一反常态,出来跟邻里说话了。而且态度十分友好,也不再嫌弃别人了。” 青梅从外面悄声走了进来,凑到了卫长安的身边,轻声汇报着周玉玲的事情。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显然对于周玉玲最近的反常感到十分不满。 周侯府倒了之后,卫长安着实松了一口气。虽说即使周侯府不倒,已经嫁给屠夫的周玉玲,已经没本事翻出什么风浪来。但是她的心里始终不踏实,直到周侯府彻底倒台,卫长安才在心里确认,周玉玲真的是彻底败了。 但是即便如此,卫长安对周玉玲的监控,始终没有放松。她依然派人在周玉玲附近盯梢,只要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必定是要先汇报给她的。 现在她已经有了身孕,但是在监察周玉玲和宁全峰两人的地方,始终都不曾松懈。这也是她特地下达的命令,因果循环,她要看着他们二人的结局。 不过她没有那两人狠毒,只不过是激发他们心中的阴暗面,让他们自行残杀。一切的结果都是他们自身造成,她最多在其中形成推进的作用,其余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上回是紫雪见的屠大,这次依然让她去。跟屠大好好说,但是不能打草惊蛇。” 卫长安方才歪在榻上,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听到青梅的话,脑子里稍微转了几个年头,就丢开不管了。 不过她的心里早就有了想法,为此稍微一思索就让人把紫雪叫了过来。让她附耳过来,轻声叮嘱了几句,就打发她出府去。 紫雪去的是集市,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过来他的猪肉摊,轻声说了几句,屠大就急急忙忙地用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去除掉自己手上的血腥味,脱了围裙,让一旁相熟的摊主帮他看一下。 他跟着小厮走到稍微僻静的地方,就看见一辆比较小的马车,没什么特殊的花纹雕饰,想必上回在车里的贵人,这次并没有来,只是拍了手下的人来了。 “姑娘。” 屠大看见紫雪下车来,立刻低着头轻声唤了一句。 “你家夫人最近恐怕要跑,她四处找邻里打听附近的地形,并且还想着典当东西。你要小心了,不过你也不要声张,看她如何施为,她也跑不掉,我们府上的人会盯着,只要看见她逃跑,就会把她抓住,等你回去收拾。” 紫雪没什么废话,她快速地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当她提起周玉玲要跑的时候,屠大猛然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好容易娶回来的婆娘,竟然会想着跑。 这是要出去偷男人,还是要怎样? “姑娘说的是真的?俺对俺婆娘可好了,从没有让她上过锅台,即使她那些伺候的人都走了,我卖完猪肉回家就烧给她吃。” 屠大明显是难以接受,外加十分想不通。他人虽然粗鲁,也没有读过书。但是却极其疼婆娘,从来不像邻里那些男人打老婆,更加不会把家里的银钱拿出去赌或者找花娘。他就一个子一个子儿地攒着,到时候等婆娘要生娃娃了,也不用那么手头紧了。 听到他所说的话,紫雪脸上的表情更加阴冷了两分,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屠大,当初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到脑后跟了是不是?我说了你娶得是婆娘,而不是捧回去一个奶奶。你把什么活儿都做了,你究竟是她男人,还是她的下人?难怪她要跑,给我我也跑,谁愿意跟个下人住!都说了拿出你当家做主的样子,别让人瞧不起,连婆娘都看不住,到时候看左邻右舍如何笑话你!” 紫雪的眉头紧皱,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心里默念了一声果然。 当初找屠大来娶周玉玲,原本就是奔着磋磨周玉玲去的,没想到这男人憨直异常,粗鲁却心善,不是那种街头地痞的样子。也是老天爷厚待周玉玲,明明如果这样好好过日子,兴许生个儿子还能有个盼头,她偏生就要作,也不知日后什么下场。 屠大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只能低着头继续保持着沉默。 “你现在不信也没关系,等过几日,你家婆娘做出什么事儿之后,你就该晓得了。到时候随便你如何处置,不过跑得了第一次,说不定就有下一次,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主子可不会派人给你抓婆娘了。” 紫雪心知他不相信,也没有硬拗着他的想法,只是把所有的话都带到,到时候他要如何处置,是他自己的事情。 不过如果屠大还是那样伺候着周玉玲,想必卫长安就不会有那样的耐心,等着让屠大变得凶残了。到时候把周玉玲顺势掳走,随便丢到穷乡僻壤缺媳妇儿的地方,亦或者卖给人牙子,都能够磋磨周玉玲。 紫雪说到这里,就转身想走了,后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转过头来,低声道:“在你婆娘面前,一句话不能提起你背后有贵人撑腰的事儿,否则你婆娘恐怕心里多想,到时候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牵扯到官差的话,我们主子可不会保你!” 等紫雪上了马车,奔驰着君臣而去的时候,屠大才反应过来。 一开始这位姑娘说的话,他就处于不大相信的状态。但是她这叮嘱的最后一句话,却把他吓到了。在京都这样寸土寸金,世家贵族遍地走,吐口唾沫说不准都有可能弄脏了某位权贵的地方,像屠大这种没什么本事儿的平头百姓,最怕的就是牵扯上官差,到时候不死也要脱层皮。 贵人派了人过来叮嘱他,屠大着实恐慌了好几日,总是忍不住偷看周玉玲在做什么。他观察得久了,也发现自己似乎的确请了个奶奶回来,连倒夜壶都是他亲自动手,更别提做饭挑水这些事儿了。 最后他是硬逼着周玉玲学做饭,不会做就不吃,反正他在外头买几块饼子就着冷茶凑合一顿吃个八分饱就行。周玉玲之前乃是锦衣玉食的,何曾有过没吃的日子,饿了两顿之后就撑不住了,只好自己动手。 她第一顿做得饭菜几乎不能入口,倒是屠大不嫌弃,全部吃完了。连周玉玲都只吃了几口,后来连续做了几顿才勉强好一些。屠大看着周玉玲那双如玉的手摘菜过水,只觉得嘴里面的饭菜更加香甜了。 不过他越表现得高兴,周玉玲就越发的难受,心里的愤恨都已经累积的快要突破天际了,她是真的痛恨屠大这样,无论他表现得再怎么讨好自己,也改变不了这个粗俗不堪的男人,糟蹋了她这个结果! 原本周玉玲还准备再等几日,观察一下情况,结果现在她每跟屠大待在一起,心里想要逃离的想法,就变得越发迫切。 这几日,周玉玲的表现一直很好。久而久之,屠大就把紫雪过来提醒他的话,完全丢到了后脑勺里,或许贵人也有犯错的时候,娘子那么守礼,当然不可能就这么逃跑掉,谁都知道跑出去的女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屠大,你快家去,你婆娘想跑啊!” 屠大正在卖猪肉,结果就有一个婶子快步跑到他的摊子旁边,高声叫了一句。 屠大愣了一下,给人剁肉的刀猛地落下去,将猪骨头都一剁两半,甚至还有肉馅被带得飞了起来。 周围几个凑得近的摊主,都看向屠大,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的意思。谁都知道屠大之前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娇小姐,当时说起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红了眼,觉得他走了狗屎运。 但是家里的婆娘却都骂他们,说那娇小姐不是能长久过日子的人,他们还不相信,没想到今日就应验了这句话。 屠大跑回去的时候,就见几个婶子拉扯住周玉玲。周玉玲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衫,一看与她平时光鲜亮丽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她打扮成这样,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而且也不用让街上那些臭男人惦记着,谁会多看乞丐一眼。 没想到她准备充分了,结果却被几个老女人给逮住了,而且直接就拉扯着她往家里去。 “你们凭什么抓我,大不了去官府,我要告官,你们都要打我!” 周玉玲前一秒恨不得张牙舞爪地起来抓坏那些女人得脸,但是她得气力不够,在这群女人之间,就像是一个小鸡仔似的,任人磋磨。 那几个女人看到屠大回来,就不好花太多力气禁锢她,就怕伤了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到时候屠大心里要怨她们。 “打死你们这些臭娘们!” 周玉玲趁机挣脱了出来,大声叫骂了一句,立刻推开她们就想往外面跑。这些日子,她跟这些粗俗的人待在一起,难免染上了一些坏习惯,比如骂人。 只不过她还没有跑到门口,就被屠大给拉住了,一把扯过来,扬起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 “皇子妃,周玉玲被屠大打了。似乎伤势还不轻,之前我们害怕的情况都没有发生,只希望屠大莫要再心软,免得辜负了您的一片苦心。” 紫雪将之前传送来的消息,轻声告诉了卫长安,心里却是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白花一笔银子。这周玉玲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 卫长安原本是要睡不睡的状态,听到这些话,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容来。 “不管她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只要看住周玉玲,不让她从屠大家跑掉就行,其他事情,一切等我临盆之后再说。” 卫长安摆了摆手,她现在也没有那么精力,管这些琐事儿,一门心思扑在自己慢慢显怀的小腹以及睡觉上,旁的事儿都无法左右她的心思。 “六殿下方才让人回来通报,今儿宫里头有事儿,他不会来用膳了,让您先吃着。” 青梅一溜小跑进来了,低声跟卫长安说了一句。 卫长安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她自从怀了身孕之后,就发觉自己特别好吃,嘴巴不能停下来,无论吃什么东西,都要用牙齿嚼,否则就觉得浑身都不舒坦,着实心里不快意。 所以几乎不用到正饭点,她的手边都放满了吃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铉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他进了外屋,让丫鬟们给他换了衣裳,有在炭盆附近待了片刻,将身上的冷意熏散,他才慢腾腾地走进去。 之前他已经问过几个丫头了,都说皇子妃已经被服侍着睡下了。结果他刚进去,就瞧见卫长安歪坐在床上,身上就披了一件外裳,虽然眯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是她这副左右摇摆的状态,一看就睡得不舒服,或许她也没准备就此歇下。 瞧着她这副劳累的模样,沈铉的眉头紧皱,立刻就走到床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又碰了碰她的脸颊。 “唔,你回来了。” 被他这样轻柔的触碰,卫长安只觉得浑身更加舒服,似乎又快要睡过去一般。只是心里念着他,所以知道是沈铉回来了,就舍不得再睡下去了,连忙睁开眼睛,就瞧见他这张俊脸就在眼前,而且贴得十分近,连脸上细微的毛孔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当然卫长安也没有错过他脸上万分担忧的神色,她不由得抿着红唇笑了笑,知道他是担忧自己。 瞧见卫长安笑得如此没心没肺,沈铉眉头一皱,不由得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语气之中夹杂着些许的怒其不争。 “怎么回事儿?我连续问了好几个丫头,都说你睡着了。这就是你睡着了?倚靠在床头,明儿那些丫头这个月的月银都扣掉,让她们如此阳奉阴违!” 沈铉高高扬起手,但是却轻轻地落下,像是玩闹似的动作。原本是呵斥的口吻,但是看到卫长安那张变得圆润的面颊,他就舍不得下重口了,最终也只能从几个伺候的丫头们身上入手。 卫长安连忙从锦被下面,将手拿出来,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胳膊。 “阳奉阴违的是我,我就是怕她们告诉你,所以就哄骗她们,说我睡了。然后等外面没了声音,我就悄悄起来了。我今儿一整天都没见到你,所以就想着如果晚上你回来,我也不能看见的话,说不定就要明日了。如果你明日还是早出晚归,那就要后日……” 卫长安的语气轻轻压低了些,声音变得十分温柔,一听便知是在撒娇。而且她说起后面的日子时,竟是掰着手指头数,说到最后,甚至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显然对于不能见到沈铉这件事儿,感到万分的不自在,像是谁给了她罪受似的。 “好了好了,以后我尽量早回。” 沈铉不忍她在数,立刻按住她的手指,阻断了她还未说完的话。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来,卫长安似乎就是有这个本事儿,让他心软,让他不忍。特别是最近她有了身孕之后,更加得寸进尺,几乎让他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了。 “你呀,就会把这些心思用到我的身上。这几日都要好好睡觉,我估摸着恐怕真的不能早些回来了。小八又犯病了,跟老五彻底对上了劲儿,今儿老五下朝之后,让我和二哥都留下了,宋隐应该是丢了。” 沈铉还是忍不住要多叮嘱几句,他倒是想回来早些,不过瞧着沈佼今日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恐怕有一阵功夫要磨。 五皇子一向笑脸迎人,特别是对待外人的时候,无论是他的笑是戏谑的,还是虚伪的,总之态度都要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当然他实际上内里就是一副黑心肝,他们兄弟几个也都心里清楚,而且面对同一件事情,绝对是老五出手最狠。 至于八公主那真是无法无天,路上看见一个人觉得不爽了,说不定过上几个时辰,那人就成了一副枯骨了。 所以现在两人为了宋隐对掐,恐怕要引起一片大震动,难怪沈铉留在宫里头。 “宋隐如何了?八公主最记恨跟五殿下走的近的人,宋隐与五殿下关系匪浅,外人看起来倒像是他的新宠一般。如果被八公主发现那个小太监小银子,其实是女儿身,恐怕麻烦更是不断。凶多吉少。” 卫长安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毕竟这宋隐原先是想为了沈铉报恩,后来虽然放弃了,但是现在她丢了,还是早日找到为好。 ☆、第183章 183寻找宋隐 “正因为如此,老五才那么着急。小八发起疯来,可是比老五厉害多了,她手底下折腾人的法子有成千上万种之多,而且宋隐与老五关系亲密,外加隐瞒了女儿身,只怕更会引起小八的多想,认为他们是故意而为之。而且很可能会认为他们二人有感情纠葛。” 沈铉皱紧了眉头,脸上也带着几分严肃的表情,显然关于宋隐被抓走这事儿,的确不能大意。如果真的是被八公主抓走,估计是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了。 “那八公主那边怎么说?” 卫长安抬起手,轻轻地将他皱起的眉头抹平,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认真。好像抹平沈铉皱着的眉头,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一般。 “还能怎么说,死不承认。老五也没有法子,他总不能去让人搜小八的寝殿,没有父皇的允许,根本不可能。堂堂一个公主的寝宫,岂是随便就能搜的。即使要搜的人是老五,但是也不能以寻找小太监为借口,否则父皇知晓了,他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沈铉轻嗤了一声,八公主正是把准了五皇子的命门,知道他在皇宫之中,不敢有什么动作,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况且宋隐的身份的确就是个小太监,丢了便丢了,宫里面这种人死的也不少,也不见五皇子为了谁要追究的。 “八公主都要嫁给五殿下了,何苦做这种事情!总之以后都要有五皇子妃,即使没有正妃,也要有别人。她如此善妒,日后恐怕家宅不宁。况且五殿下也不是只守着一人的人,估摸着因为八公主这一遭,日后五皇子府里要进去的女子会更多。” 卫长安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耐。八公主看得这么严,绝非好事儿。 男人本来就是要面子的,况且也很讨厌被人管得这么严格。即使卫长安心中也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如果沈铉心里不这么想,她可能会因为嫉妒使些手段,但是绝对不会像八公主这般赶尽杀绝。 连她这个同为女子的,都觉得八公主的手段太过阴狠了,更何况是身为男人。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替他们忧心的,而是要说明我这几日晚回来的理由,免得你又多想。旁人的事儿与你不相干,就算找到这边,也一切有我,你不要多思多想,就好好在府里养着,该吃吃该喝喝。” 沈铉见她真把这事儿当个重要的,挂在嘴里面念叨,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薄唇轻抿着,语气带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好,我晓得了。我只是在府上太无聊了,你好容易跟我说了一件正经事儿,就想动动脑子,免得真跟嬷嬷所说的那样。一孕傻三年,那到时候我还不被那些宵小之辈骗得团团转!” 卫长安立刻拒收讨饶,嘴里也不敢再提宋隐的事情了,虽然她原本就知道这些事情与她无关,不过心里还是会琢磨几下。 “哪里就有宵小之辈了!”听到卫长安这么说,沈铉不由得轻笑出声。 不过他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卫长安平日里又接触不到人,除了那些下人之外,就只有他了。下人们哪里敢在她面前造次,生怕自己做的不好,惹来六皇子妃的不满,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事儿,他们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最后可能成为宵小之辈的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好啊,你这哪里是一孕傻三年,分明就是脑袋瓜子灵活了不少,想事情都能转好几个弯儿了。把话都说到我的头上了,嬷嬷的话一看就是假的!” 沈铉立刻就凑了过来,单手搂住她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则抬起来咯吱她的胳肢窝。当然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引起卫长安的不适,所以就算这点儿小惩罚,他都要注意分寸。 两个人闹了一会子,沈铉才唤人进来替他梳洗。 二皇子和六皇子这边自然都是其乐融融,当然二皇子知道八公主又开始胡闹的时候,他的内心几乎是窃喜的。 回去之后,见秦蕊果然在等他,就耐不住性子,跟她说一说五八之间的斗争,最后做了个总结。 “老五和小八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经常狼狈为奸。我之前吃过不少亏,经常出一些馊主意,怂恿我去实施,所以我跟老六对着干,老五在后面渔翁得利。这次当真是老天爷开眼,终于要治治这俩人,而且还是让他们反目成仇,简直大快人心!” 二皇子说着说着,就觉得兴奋劲儿上来了。足以见得,他这么些年,是真的受了这两人太多的坑害,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言论。 秦蕊在一旁听着,一直没有出声说话。虽然对于二皇子说到经常对付六皇子的时候,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不过对于他最后两句话,还是十分赞同的。 “殿下既然跟我说这些话,我少不得也跟你说一些话,只盼殿下不要怪罪我才是。” 秦蕊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在烛光的映衬之下,她的眉眼都舒展开了,像是一汪清泉一样,即使已经到了特别晚上的时候,看到她这样的笑容,二皇子就觉得像是这泓清泉流过心头,带来一阵阵舒爽的感觉来,让他好不快活。这一整天的奔波劳碌,都全部消散了。 “你我本是夫妻,乃为一体,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还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分明就是臊我呢!” 二皇子听她说这话,虽然知道秦蕊要跟他说一些重要的话,心里头觉得舒坦,但是见她之前说的话又着实客气,像是隔着些距离一般,让他有些不大欢喜。 “来人,去烫一壶酒过来,今儿晚上我要和皇子妃一醉方休!” 二皇子想起一出是一出,他觉得之所以秦蕊放不开,就是因为太过拘束了。而且秦蕊原本就是王府出身,可能教养嬷嬷都十分严苛,为此他决定找一壶热酒来,夫妻俩都喝上几杯,就能放松下来,将整个气氛都带热,然后秦蕊放得开,也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秦蕊来不及阻止,见二皇子态度坚决,知道自己也没法子劝。等酒壶上来之后,两个人先干了一杯。 秦蕊没有推脱,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实际上颇有些大逆不道。如果不是今晚气氛很好,她也不可能想要说,现在她也需要酒来壮胆。 两杯下肚之后,她的面色就像是抹了桃花粉一般,红彤彤的,煞是好看。比之前拍的胭脂还要动人,二皇子就觉得自己心里面痒痒的。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拿了酒过来,喝完就上床,*一刻值千金,何苦非要讲什么话。 “殿下对于储君之位是怎么想的?” 二皇子看着秦蕊面若桃李的脸颊,正是想入非非的时候,忽然听到这句话,一口酒都喷了出来,整个人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看向秦蕊,心里惊疑不定,脸上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蕊蕊。” 他心里有些没底,所以就轻声唤了她一句,似乎在确认眼前的秦蕊,是否他认识的皇子妃。秦蕊一向最是稳重,从来不会行差踏错一步,竟然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差点把茶盏都摔了。 “殿下,我跟你说的就是这事儿。根据你方才说的,五殿下经常会出馊主意,让你陷害六殿下。现在今上身体康健,一时还难以预料,如果等到他身体不大好了,到时候夺取储君之位肯定更加凶悍。如果六殿下也跟着五殿下学,用尽各种手段,让你出手对付五殿下呢?” 秦蕊虽然是女子,但是当年秦王爷教了她许多,特别是她要嫁入皇家之后,许多事情说的就更多了。有些朝堂上关于夺取储君位置的事情,秦王爷都没有避开她,而是仔细地让她在一旁听着,偶尔还会跟她讲一讲,那些谋士是如何分析的。 二皇子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秦蕊也没有催促,直到二皇子想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蕊蕊,你说的情况应该不太会发生。即使老六想要夺位,他也不一定走我这条路子。说句实话,他不大瞧上我,而且我也学聪明了,不会再任由他们把控了。” 二皇子显然不大相信,他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秦蕊的时候,眉头轻轻皱起。铭心啊对她这种没信心的态度,而且真的考虑到他很蠢的模样,感到十分受伤,为此才极力辩解。 秦蕊转过头来,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二皇子的声音从大变小,从底气十足变得有些低沉,明显是底气不足了。 “那个位置自然是人人想要,我之前特别想要,因为想证明自己。但是现在一想,又觉得没意思,说不定最后还要被父皇安排着娶一个毒妇回来,我想着都觉得难受。” 二皇子想起了八公主的毒辣和彪悍之处,光看沈佼过得那么辛苦,连身边稍微得宠的一个小太监,都能忽然失踪了,而且还是在被受到重重保护之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殿下如果心里真的不想要那个位置,那就不要掺和另外两位殿下的事情了。我们夫妇俩关起门来过日子,就算今上百年之后,也绝对过得好,不会有人来找茬的。” 秦蕊并不纠结于二皇子究竟是否聪慧,亦或者又有别的想法。她只是要确定二皇子的心意,然后规劝他远离纠纷,少惹事端,免得到时候吃亏。 *** 果然如沈铉所说,接下来几日,他都是早出晚归的。 从找人这件事儿来看,五皇子是真的急了,他甚至不惜找二皇子和沈铉一起讨价还价,就为了让他们二人也动用手上的力量,在后宫里搜索。 “老五,你这么兴师动众的,如果小八那丫头知道,恐怕会更加痛恨吧。” 二皇子刚听过一拨人手禀报,此刻兄弟三人就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五皇子的面色十分阴沉,他皱紧了眉头,坐在椅子上,忽然抬起手来,一下子拍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茶水都被震得泼洒了出来。 他当时把宋隐藏起来,结果却被八公主给找到了,他那处宅子十分隐秘,除了贴身伺候的人知晓之外,根本就没有旁人知道。但是宋隐依然被人抓走了,肯定是身边出了内鬼,结果还不容他排查,忽然就死了两个太监,而且还是他常使唤的,也正是知道那处宅院所在的。 并且他们还不是一刀毙命,明显就是死于毒蛊。这样的手段,不必他细查,就已经能够猜出是谁了。 “你以为她不知道吗?她欺人太甚,手上已经沾了我宫里不少人的命了。之所以都无功而返,恐怕是她用虫蛊控制住了那些探查的人。之前在我宫里死的那两个,非常得我的信任,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谁都可能背叛我,他们两人也不可能。” 沈佼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他的眼眸里闪过几分阴冷的目光,显然对于八公主的所作所为,他已经眼看着就要忍耐到了极限。 二皇子不由得撇了撇嘴,没有再接话。五皇子那边的烂摊子,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那又如何,当初谁让五皇子招惹八公主的呢?因果循环,既然种下了当初的隐患,现在的苦果当然就得他自己吞。 “你也别急,以小八那样的性子,估摸着不会让小银子那么早死,即使抓到了也要折腾一番。你既然怀疑其他人都被小八下了蛊,不如就请敏敏过来,偷偷观察几个人瞧瞧,如果其中有被中蛊的,那么这事儿已经闹大了,直接让父皇知晓也是可以的。” 沈铉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最终提出了建议。 五皇子眉头一挑,转而脸上露出几分赞同的神色,阴沉的表情稍缓,不由得拍了一下手掌。 “老六,京郊那块鱼塘归你了!” 他站起身就想往外冲,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立刻转过头对着他说了一句,就撩起帘幕匆匆地走了。 “呵,老六没想到你还真替他出主意啊!老五在京郊有鱼塘吗?”二皇子听说五皇子给了沈铉一块鱼塘,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结果他还没等到回答,自己的脸色就猛然变了。五皇子还真的有一块鱼塘,在京郊那边还十分出名,那里的鱼十分稀奇,据说好几个现在年纪大了,就在家里养鸟逗猫的贵族老爷,想要拿东西跟他换,五皇子都没同意。 现在只不过沈铉给他出了个主意,二皇子就毫不犹豫地主动提议给了,而且还不是六皇子主动要的,这怎么想都觉得诡异非常。 “老六,你是不是还另外给他好处了?要不就是他吃错药了,不然他怎么主动要把那宝贝鱼塘给你?听说那里头养鱼的水都不是一般的。” 二皇子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出口询问道,脸上带着十分不相信的表情。 沈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二哥,我能有什么好处给他?老五一向最会钻营,兄弟几个就他过得最为奢侈。他现在想挤出一点东西给我,就证明那个小银子对他来说很重要!你若是眼红羡慕,也可以给他出几个主意,说不定他连未来五嫂的彩礼都舍得给你!” 他半真半假地调侃了两句,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但是仔细辨别之后,又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二皇子有些拿捏不定,歪着脑袋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过了片刻才挥了挥手,道:“我没你那么多的鬼主意!老五那么喜欢那小太监?这其中是不是有猫腻?我瞧着老五不像有断袖之癖的样子,又或者那小银子长得像个美人儿?” 沈铉这么一说之后,五皇子的思想就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皱着眉头,暗自琢磨着五皇子身边常带着的小太监,却毫无头绪。 他们兄弟几个长大之后,见面就红眼,心里头的想法估计像条山路一般,能绕十八个弯儿,哪里有闲心思在乎那些身后伺候的人。 “既然老五那么在乎小银子,不如你我不要出手,就让他着急。然后等小银子没了,老五就要跟小八对峙起来,别看小八是个女人,但是心狠手辣的程度绝对不容小觑。到时候他们俩两败俱伤,我们兄弟俩稳坐钓鱼台,到时候收取渔翁之利便行了。” 二皇子一说起这个,竟然变得浑身兴奋了起来,甚至还搓着双手,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他。 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嘴巴,看起来十分激动,脸上洋溢着的笑意,好像是觉得在孤芳自赏,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是棒呆了。 看着他这一副蠢样儿,沈铉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好好地欣赏了一番,他那种旁若无人得炫耀表情。 “二哥,你常说别人出个馊主意想害人,但是又不想自己动手,所以就会使计让你出面,借刀杀人。之前你在父皇面前,每次都说是老五使计让你冲着我动手,之前我还是相信的,但是现在我却不敢相信了。方才我可没有说过一句要你对老五阳奉阴违的事情!你自己想着让老五和小八对上,弄得两败俱伤。” 沈铉转过身,完全地面对着他,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得表情。 二皇子听了他的话之后,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之前那种得意忘形的状态彻底消散了,变成了尴尬异常。甚至由于沈铉说的话不怎么留颜面给他,他都觉得浑身一阵冰冷。 实际上沈铉的确猜对了,二皇子再怎么蠢笨,也不是处处都有五皇子的手笔。至少也有几次,是他自己想动手,当然五皇子同样也遭受过这样的袭击。 “老六,你提这些做什么?平时的小打小闹,你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二皇子干笑了两声,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一般。 沈铉扯着嘴角,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变成了讽刺,他并没有反驳,只是提醒道:“的确是小打小闹,不过这回二哥你最好不要招惹老五,他把小银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连这些好东西都不在话下。如果你真的阳奉阴违,到时候惹恼了他,恐怕发疯的五哥,谁都招架不住,万一他认为你害死了他在乎的人,倒是要拉着你在乎的人陪葬,那可就不好办了!” 沈铉说完这几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还剩下二皇子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发呆。 他皱着眉头,看着沈铉急匆匆的背影,不由得狠狠地啐了一口:“威胁我做什么,我就不信你没想过扳倒老五,让他彻底爬不起来!老五有那么厉害吗?我在乎的人可是二皇子妃,一个卑贱的小太监,怎么能跟皇子妃相提并论!” 二皇子嘴里低声地嘟哝着,脸上露出十分不满的神色,但是到底也不敢提阳奉阴违的事情。 他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襟,也跟着出去了。 五皇子找到十公主的时候,十公主正在那东西逗弄着虫子,看见五皇子的时候,她稍微愣了一下。 主要是之前英武不凡的五皇子,此刻瞧起来竟然显得有些颓丧。而且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表情暗沉,眼睛下面一片乌青,显然是许久未曾睡好了,所以才会有些疲劳。 但是他此刻周身都透着低气压,不仅没有因为那丝疲惫而变得颓丧,相反更加增添了几分逼人的气势。 “五哥,你怎么了?” 十公主摊开手掌,让那只毛腿蜘蛛爬到自己的掌心来,似乎察觉到来人不高兴的气势,连虫儿都变得畏缩起来,再不复平日的调皮英勇。 “帮我找一个人,跟我来,你八姐又闯祸了,杀了我身边两个大太监,又绑走了一个我带回宫的小银子。我怀疑她还控制了后宫里其他的宫人,你帮我去看看。” 沈佼走到她的身边,声音压得很低,显然情势不容所迫。 ☆、第184章 184拯救宋隐 原本正满脸好奇的十公主,听到他说帮他找人,八公主抓了那个小银子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神情。显然八公主那种小心眼儿的性格,已经是全皇宫的人皆知的事实了,抓住小银子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当她听到五皇子说,八公主有可能控制了其他宫人的时候,她的脸色徒然变了。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嘴唇上的血色也慢慢地褪去,苍白如纸。 “五哥,你说真的?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 十公主抖了抖嘴唇,勉强镇定下来,轻声问了一句。虽然语气还算平稳,但是语调已经破碎不堪,像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有些语不成声的感觉。 “我怀疑是这样的,那两个大太监是我的心腹,应该不会背叛我才是,但是他们却把很重要的消息告诉了小八,而且等我找谁是内奸准备算账的时候,那两个太监却暴毙了,而且没有外伤,我找人看过了,是被人下了虫蛊。” 沈佼整个人显得有些急躁,他的语速也变得很快,似乎在无形之间催促着十公主,他现在真的十分着急去救人,而且觉得时间紧迫。 每耽搁多一秒钟,宋隐的危险就会跟着变大,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好,我跟你去。为了不让把姐姐怀疑,不能把那些宫人抓过来,以免打草惊蛇。” 十公主丝毫没有犹豫,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快步跟在五皇子的身后,离开自己的寝宫,前去八公主的地盘,找那些宫人偷偷观察,看他们是否真的中了虫蛊,都被控制起来了。 结果十公主跟着检查了好几拨人马,还真是都看到了有人不对劲儿。 “八姐姐真是要疯了,五哥你看,那些人的动作有一点僵硬,不过不仔细瞧看不出来,他们的双眼也不怎么有神,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不过因为他们是奴才,最谦卑不过了,看见主子的时候,也大多数低着头。并且宫里的规矩就是,奴才们做事儿要一板一眼,行动之间的僵硬,看起来像是有韵律一般,所以也被忽视了,这两点都要仔细看才能察觉,所以一般不会被发现。” 十公主查过几个人之后,就不敢再往下查了,她只要眼睛一瞥,就能大致分辨出到底谁是被虫蛊控制了。这种控制人心神的虫蛊并不难得,不过如果要以假乱真的话,要培育很久。 现在数数就要好几个,显然八公主培养这种虫蛊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否则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把这么多人控制住。在他们没有看见的地方,特别是八公主自己的寝宫里,估计已经成虫窝了。 五皇子的眉头皱拧的更紧了,显然对这种事情感到异常不满意,这样就说得通了,难怪那两个贴身内监会突然暴毙。肯定是八公主在他们身上下了虫蛊,命令他们说出那处宅院的所在,然后再把宋隐抢走。 “八姐她发疯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想起虫蛊。所以估摸着当时你那些侍卫也都受到了影响,不一定是控制人的虫蛊,还有别的东西,亦或者□□之类的。” 五皇子细细思考之后,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十公主便轻声解释了两句。 “这件事儿你准备怎么办?” 两个人仔细瞧过之后,就都悄悄返回了,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既然小八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这件事儿已经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我准备告诉父皇,让他来定夺!” 五皇子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开,语气稍微好了点儿。他不再像是之前那样,跟个没头的苍蝇一般,现在他的手上已经掌握了八公主大逆不道的罪证。既然那些虫蛊能够将宫人们控制住,那么有一日说不定就能控制住这皇宫里的主子,人人都丢失了自己的心神,完全成为八公主的傀儡,想想都觉得可怕,很明显如果今上知道了之后,根本不会轻饶的。 十公主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了然的表情,显然对于五皇子的决定,已经完全猜到了,但是此刻她的眉头轻轻皱拧着,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踌躇。 “五哥,当我给她求个情,我想跟八姐谈一谈。只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不行的话,你再这么办。况且八姐现在已经如此疯魔了,只怕如果你跟她来个鱼死网破,最后倒霉的还是你的小银子!” 十公主的脸上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当然最后还加上关于小银子的事情。 五皇子稍微愣了一下,转而点了点头:“不要试图威胁我,敏敏,你记住我给小八让步,是为了小银子,如果她因此受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连你都要付出代价!” 十公主听着他如此严厉的语气,再一抬头看见五皇子脸上严肃的表情,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她觉得五皇子严肃起来的时候,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这跟她之前所认识的五哥完全不同,不再是那个嘻嘻哈哈的模样,也不再是温润如水地跟她说话。而是冷冰冰硬邦邦的状态,甚至还在威胁她。或许这个小银子真的是五皇子非常在意的人,所以才会那样不容侵犯。 “好,我保证。” 十公主细细想了想,最终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保证。 *** “八公主,十公主在外头,要见您。” 一个穿着粉红宫装的大宫女走了进来,她低着头,浑身显得有些僵硬。 “不见!”八公主想都没想,就要拒绝。 “十公主说,您现在做的事情,让她想到了已经没了的宁妃娘娘,让您还是跟她见上一面吧!” 这个宫女的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八公主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暴怒的神色,似乎想呵斥什么,但是看了一眼面前毫无所觉的大宫女,最终轻叹了一口气,让人把十公主迎进来。 她跟一个已经失去了心智的人计较什么,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眯起眼睛,淡然地扫了一圈内殿。这里站的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都是浑身僵硬的模样,显然都已经被她控制了,她的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不过这抹得意的笑容,由她这张娇艳欲滴的脸来表现,却显得万分狰狞,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在八公主没注意的地方,这个身穿着红衣宫装的宫女,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她及时稳住了,不过就算她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左右两旁侍立的小宫女,却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像是根本没看见一般。 此刻出了内殿,这个红衣宫女再也不见之前的沉稳呆板,相反她十分害怕,走着路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就连嘴唇都在抖个不停。 快要出去的时候,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才让苍白如纸的面颊看起来有些血色。抖个不停的嘴唇也消停了下来,她现在还不能露出破绽来。 好容易才把十公主领进来,并且没有在其他宫人面前露出不对劲的地方。 十公主一进去,就看见八公主歪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衣衫穿的宽松舒适,不过原本应该是清新寡淡的款式,她非要挑个正红色,而且前襟也没有正经地系好,反而露出一大块白皙的脖颈,甚至连锁骨都能瞧见。 “十妹妹,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还以为自从上次我们斗蛊之后,不欢而散,以后就跟着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八公主看着她,轻声笑了一下,声音之中带着十足嘲讽的意味,甚至她在说话的时候,眼角轻轻抬起,不屑地斜视着她。 轻蔑的意味十分明显,她在挑衅十公主。 “八姐,你养的虫儿真是越来越好了,竟然把这大半个宫殿的人都控制了,也不知道你的心血能不能坚持住。脸上这胭脂抹了不少吧,我估计妆容一擦,你这脸得白的跟纸一样。心疼吗?” 十公主没把她的挑衅放在心上,相反还将话堵了回去。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十足的不屑神情,与八公主脸上的表情相得益彰。 八公主瞧不起她,她也没多瞧得上八公主,只不过情势所逼,她还暂时不希望八公主立刻死了。 “这不关你的事儿!”八公主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由得高声喊了一句,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气急败坏。 “你不要来坏我的好事儿,上一回也是这样。我要折腾秦蕊和卫长安,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急吼吼地冲上来。这回也是,不过就是五哥身边的一个狗奴才罢了,值得你们这样兴师动众的吗?” 八公主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的神色十分痛恨。她没等十公主开口说话,就已经扬高了声音,站起身来,赤红着一双眼睛瞪向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道。 显然在她的眼里,屡次破坏她好事儿的十公主,的确是十分令人厌烦的,所以她才会这般说话。 十公主看见她这么不理智的场景,眉头紧紧蹙起,看着对面的八公主,心里产生一种无力感。 殷红的嘴唇,赤红的眼眸,雪白的脸,正红色的薄纱衣。此刻的八公主看上去,丝毫没有金枝玉叶的高贵,反而像是女鬼一般,让人莫名的想要远离后退。 “八姐,你知道你这副样子像谁吗?你最近有没有照镜子,你还有点人样儿吗?” 十公主也跟着站起身来,她脸上的神情满是痛心疾首,似乎八公主变成这样,她真的心痛不已一般。 八公主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愣了一下神,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最近实在太忙,一心扑在如何折磨宋隐上面,根本无暇顾及旁的,只是让宫人给她苍白的面色遮一遮,看起来精神些,其余的她也没有多在意。 “你不要想混淆视听,你来要做什么?我是不会放了小银子的,那个贱/货,她竟然是个女人!偷偷潜进宫里来,究竟想要作甚,我都还没有查清楚。为了父皇和你们的安危,你最好不要插手!” 八公主一甩衣袖,将这个话题丢开不管,不想被十公主分神。实际上她方才又想到了一种蛊毒,想要给宋隐下,但是十公主过来,就耽误了她的时间。 “宋隐果然在你这里,你对她做了什么?就算她是女人又如何?五哥宠幸过的女人还少吗,即使父皇已经降下圣旨,你成了五哥的妻子,但是那又如何!以后还是会有五嫂!你不过是个妾侍而已啊!” 十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看向八公主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不可理喻。除了一开始因为得知宋隐是女人的时候,她有过一瞬间的怔愣,但是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八公主听她这么说,不停地挥舞着衣袖,似乎要将她的声音赶走一般。 “不,不不!你不要再说了!我也是你的五嫂,我才是五哥的女人,宋隐算什么东西!以前五哥宠幸过的女人,要么是被他亲手杀了,要么就是他厌弃之后,被我也杀了,这世上五哥宠幸过的女人,只有我还活着!所以怎么可以有宋隐呢?我坚决不会允许的!” 八公主气急败坏地尖叫道,她的声音就快把房梁给掀翻了,她脸上的神色极其狰狞,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一般。 十公主看着她这样接近崩溃的模样,心里面着实不好受,她张了张嘴巴,几次三番想要说话,最终都咽了回去,她觉得对着这样的八公主,没什么好说的。 “你赶紧滚!滚,我还要折磨宋隐,她那个贱女人,不仅欺骗五哥,还要欺骗我!用了那么多的蛊,在她的身上竟然不起作用,我不相信!” 八公主看着她满脸无奈又同情的表情,心里的一根弦断掉了,她不要被人家可怜! 十公主看着她就像泼妇一样的表现,眉头紧皱,心里涌起阵阵不舒服的感觉。 还不等她继续发疯,外头就传来了喧闹声,似乎还有侍卫的呵斥声。 “滚一边去,宫里头进了刺客要巡查,今上下了旨意,你们胆敢阻拦!” 中气十足的叫喊声,分明就不是太监。听到这些声音,八公主的面色一变,她猛地看向十公主,眼神里带着几分凌厉和逼迫。 “是你找来了这些人?” 她没有等十公主说话,便快步地走了出去。她的步伐迈得很大,气势汹汹的,像是要去跟下面的人打上一架一般。 十公主轻舒了一口气,知道是五皇子赶来的及时,否则她和八公主之间的交谈也会陷入一片僵局,再往下面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是相互厌弃和仇视。 八公主走出去的时候,就瞧见一排侍卫站在那里,一个个着装森严,虽然没有盔甲,但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绝对不同一般。 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些侍卫,眼睛不由得紧缩了一下。这些侍卫绝对不是她之前所见到的那种,宫中的侍卫虽然训练刻苦,但是不少都是世家子弟,功夫虽好,但是很少有人真正见过血,所以没什么冷厉感。 但是现在要来搜查她寝宫的这一批侍卫,却是异常的凶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只要被那一双双眼眸盯上了,浑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而且他们周身都贮藏着蓬勃的杀气,无所畏惧,可不是之前那些侍卫可比的。 “本宫乃是金枝玉叶,这里就相当于我的闺阁。你们应该都有姐妹,如果外男进入你们姐妹的闺阁,该当如何?要么杀了他,要么就让他娶了你们的姐妹,如今到了本宫这里,你们就敢硬闯。是不是没有把本宫和父皇挡在眼里!” 八公主勉强镇定了下来,轻吸了一口气,厉声叫道。似乎想用气场压倒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 八公主这话一说出来,那些看门的宫人们,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猛地就往前蹿去,显然要阻挡住这些侍卫。 这些宫人的动作不算快,但是力气却很大,完全是使出身上的蛮力,看起来倒像是用一条命来抵挡一般。 有几个宫人抬起头的时候,周围的侍卫都瞧见他们那双无神的眼睛,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总觉得十分诡异。 “正是因为把父皇放在眼里,所以才让你让开。父皇下的旨意,每个人的寝宫都要搜查!” 眼见那些侍卫都犹豫了起来,五皇子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站在八公主的面前,脸上带着几分阴冷的神色。 他的声音冰冷,而且语气不容置疑。看向八公主的时候,目光深沉,就像是陌生人一般,甚至比看向陌生人还要冷漠。 八公主对上他的视线,眼睛再次跳了一下,她咬紧了嘴唇,指甲也一下子掐进了掌心里。 眼眸里冒出一团怒火,她的心底涌出万千的怒火。 “五哥,你真是好样儿的!竟然不惜劝动父皇,让他给你下旨意搜查我的寝宫!你用的是什么理由,不会是你把你最喜欢的一个小太监丢了,而你觉得是我抓住了,所以就让人来搜查吧?” 八公主微微愣了一下,忽然仰头大笑起来,脸上的神色是万分的狰狞。她抬起手指着五皇子,脸上闪过的那抹厉色,似乎恨不得直接冲上前去,往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抓挠。 五皇子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更加确定是她抓走了宋隐。暗暗咬住牙齿,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但是他还是保持住理智。 “你们进去搜,如果这些宫人敢阻拦,就统统斩杀了。” 五皇子不愿意多废话,手一挥就让人往里面闯。那些宫人根本不用八公主只会,就主动地跳了过来,纷纷阻拦。不过往往他们还没近身,就被侍卫拔刀一下子劈开了。 鲜血横流,就这么斩杀了几个宫人之后,那些宫人就自动地退散了。因为八公主口中也跟着吐出了一口血,一旁的十公主看见了,不由得撇了撇嘴角,知道她是被蛊虫的死亡反噬了。 “我要那个贱/人陪葬,五哥!我给她下了最毒的蛊虫,我不信她能活!”八公主看着五皇子一马当先往前冲,心里头的恨意达到了最高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当然她嘴角的鲜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将身上正红色的裙衫也映衬得更加鲜红灵动。 五皇子的脚步停下了,猛地回过头来看着她,眼睛轻轻眯起,其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对,五哥,你不要去。我知道你是被她迷惑了。你过来,到我身边来,我可以为了你给她一条活路。你只要让我放一条虫子在她身上,让她永远都不可能再与你相见,我不会杀了她的。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行不行?” 八公主看见他回过头看自己,脸上闪过几分欣喜若狂的表情,恨不得立刻就飞奔到他的面前来。 “小八,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儿。我们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好,如果不是小银子,我早就死在了南边儿,你在我身上中了蛊虫,你忘了吗?因为离开你太久,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那蛊虫不听使唤,自己行动了起来,差点就让我死在南边儿。” 五皇子冷笑了一声,他看向八公主的时候,不再掩饰真正的情绪。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眉头轻挑,眼神里带着十足的嘲讽和阴冷。 八公主听他这么说,猛然一惊,包括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十公主都微微愣了一下。 八姐竟然在五哥身上下毒? 十公主的眼神依然打量着五皇子,她这么一扫,就知道蛊虫已经被去除了,所以也无法知道究竟是中了什么蛊。不过她不用证明也能猜到,五皇子十有*是中了情蛊。 古有痴情蛊,恩爱两不疑。 五皇子没有再停留,再次让侍卫开始搜查。只留下一脸难以置信的八公主,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一般,一时之间竟是无法清醒过来。 ☆、第185章 185找到宋隐 “殿下,这里没有!” “殿下,这边也没发现人!” 四处分散在八公主寝殿里寻找的侍卫,隔了片刻之后就纷纷来汇报,不过他们给的消息都是一样的,没有在这座宫殿里,发现别的人。 五皇子的眼皮一跳,他几乎是非常肯定,八公主把人弄走之后,不会藏得太远。否则她之后并没有出宫,又如何折磨宋隐。为此她一定是把宋隐藏在自己的寝殿附近,方便到时候寻找。 “哈哈哈,五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刚刚的提议你不采纳,现在想反悔也已经晚了。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那个贱/女人!你怎么可以在乎别人,而对我那么冷淡呢?你怎么可以为了别人,而那样冷落我呢?” 八公主听到一个个侍卫的回话,再瞧见五皇子脸上焦急的神色,心里顿时涌起十足的兴奋感,不由得仰起头狂笑起来。 面对她尖锐的笑声,和狰狞的笑脸,沈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禁握紧了双手。用力地捏成拳头,似乎想要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对准了她那张脸狠狠来一拳,但是最终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她在哪儿?你把她藏哪儿了?” 五皇子的声音低沉而阴冷,语调压得很低,显然带着几分浓浓的警告意味。甚至他说话的腔调,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你过来,你到我身边来,我就告诉你。” 八公主眼珠子一转,脸上狰狞的笑容不见了,像是心里有了什么主意一般,她冲着五皇子轻轻地招了招手,声音甜腻。带着十足诱惑的感觉,好像一根羽毛在心里晃悠,挠的人心发痒。 五皇子看见她这副浪荡的模样,眉头轻挑,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最是清楚,八公主表现成这样,会有多么难以招架。不过原本在他眼里很性感的表情和动作,此刻看来就只觉得心如蛇蝎,再也无法悸动起来。 但是为了知道宋隐的下落,他又不得不冒着危险。就在他抬脚要往前走的时候,忽然站在一旁的十公主开口说话了。 “五哥,别过去。她想用蛊虫控制你,就跟控制这些宫人一样。她这枚蛊虫可比之前的那些高贵多了,用的是舌尖血培育的,最是毒辣。如果你中了这蛊虫,估摸着一辈子都成了她的傀儡!” 十公主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她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八公主的动作,自从八公主控制了这些宫人之后,她的心里就始终七上八下的,勾起她无数不好的回忆。 五皇子立刻止步,有些缓和的神色,再次变得阴冷起来。 “十妹,你真是管的太多了。早知道小时候,我就该把你掐死!以免到现在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八公主脸上的神色倏地变了,冷硬无比又嘲讽十足。 显然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没有在十公主还是童年时期,就把她弄死。看见她这样冷酷的表现,十公主脸上的神情也丝毫没有变化,相反看向八公主的时候,还做了一个鬼脸。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联起手来对付我。可以,我不管了,你们有本事就自己找好了!记得要快一点哦,之前我用的蛊对那位姑娘都不大管用,但是好容易找到一种,如果你们去晚了,只怕她被我的乖宝宝给玩儿死了!” 八公主看见她的鬼脸,表情又是一变,眼眸中闪过几分阴冷。却是一挥衣袖,从袖口里掏出一块锦帕,细细地擦拭着嘴角的血迹,似乎当真是要甩手不搭理的模样。 五皇子没有再看她,只是转动着脖子,四处地张望。偶尔抬手瞧瞧墙面或者靠墙一面的摆设。 “给我找,人一定在这寝宫里面。说不定这里有第二个空间!” 沈佼听着手指敲击时传来的“咚咚”声,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越是皇家子弟,藏东西的本事儿越高超,像他就把那些不能见人的秘密,藏在了自己在京都宅院的密室里。想必二皇子和六皇子的府邸也都会有这样的地方,请工匠做出机关图。 他也只是猜想,毕竟这里是皇宫,整个地方都是今上的。谁敢在宫殿里造出机关密室,应该不可能不被发现。 “你们敢!” 八公主见五皇子一声令下,那些侍卫立刻就再次分散开,往各处的居室奔跑,甚至手指也在不停地敲击着,显然是要找出哪里有空心的地方,就证明那里很可能藏着一个密室。 她瞧着这些侍卫身轻如燕,有了五皇子的命令之后,竟像是直接在她的寝宫里飞起来一般。她心头顿时大急,手一扬,就从袖子里甩出一个盒子,盒盖子打开,里面就飞出几只虫儿来,显然要袭击那些侍卫。 八公主这个举动,更让人确定,她这里真的有一个密室在,而且宋隐应该就是被关在里面了。 “啊,虫子,虫子!救命啊!” 那些侍卫原本就是身形快速,看到虫子被丢过来,脚步移开,就已经远离了那几个地方。最后那几只虫子都落在了地上,这几个虫子体型都很大,甚至摔落在地上的时候,还发出“啪啪”的轻响声。 与这体型对等的是这些虫子的外貌,当真是很丑,而且瞧着都不是寻常能够见到的,让人莫名的心里发毛,一看就不是好招惹。 不过最先抵挡不住的,不是那些侍卫,而是一个穿红色宫装的宫女。 她抬头看到那几只虫子的时候,几乎是跳着脚尖声惊叫道。虽然那虫子落下的方向,距离她甚远,但是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即使短时间之内伤害不到她,她也连连后退,连伪装都忘记了。 这一声尖叫,十分高亢而突然,在比较寂静的宫室里,显得非常刺耳。 八公主眉头一跳,立刻扭头看过去,竟然是贴身伺候她的大宫女。不过她身边的人应该都被蛊虫控制住了,怎么这个大宫女倒是根本不像,脸上那种惊恐至极的表情,绝对不是一个被蛊虫控制住的人,所能够表现出来的。 “你找死!” 八公主大喝一声,又从衣袖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似乎在指挥着那几只虫子。果然那几只原本落在地上之后,有些凌乱且不知所措的虫儿,忽然像是有了命令一般,同一时间向一个方向汇集。 当然它们都是冲着那个大宫女的方向而去,其中一只类似甲虫的,口器非常尖锐,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它们要飞到眼前了。 “啊啊啊!” 比之前更加高亢的尖叫声传来,似乎真的要把房梁给顶破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只虫子,飞速地往她这边爬来,还没人救她。 不过那几只虫子还没有飞到眼前来,她的后领就忽然被人拽住了,猛地一扯,整个人已经离开了方才的地方,那几只虫子也扑了个空。 等到八公主反应过来,再想着指挥那几只小虫子,去往红衣宫女面前去的时候,五皇子已经从一旁的侍卫那里夺过一把刀,猛地挥舞了几下,那几只虫子就碎成了几瓣掉落到地上,再也没有方才的威风凛凛了。 “小八,我很久之前就想跟你说了,毒蛊再怎么厉害,也快不过刀,这一次只是你的几个小虫儿,说不定下一回就变成你的命了!” 五皇子将刀横在自己的胸前,呈现一种防备和保护自己的状态。他看向八公主的时候,脸上带着十足嘲讽的意味,唇角轻勾。 八公主再次呕出一口血来,这一回她所受的伤就更严重了。甚至还猛地后退了几步,双手扶住身后的桌子,才勉强站稳了。 “五哥,她没有被虫蛊控制住,这个应该是八姐疏忽了,有了漏网之鱼。” 十公主看着八公主那样的状态,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却是没有搭理她,只是跟五皇子说话。 “你是她身边贴身伺候的,我可以派人保护你,你告诉我,那个小太监被藏在哪里了?” 五皇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这么细细一瞧,才发现这红衣宫女跟其他发僵的宫人果然不一样,他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了一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缓和,不要吓到这个脸色苍白的红衣宫女。 “殿下一定要派人保护奴婢,奴婢知道的!”红衣宫女勉强镇定下来,她连连点头,似乎想要往五皇子身后躲,她实在是太害怕八公主了,连眼神都不敢往那边瞥。 不过却也知道五皇子乃是贵胄之躯,多年学会的规矩,让她并不敢真的靠过去。 在得到五皇子的重复许诺,她才轻声道:“在地下。公主的床下就是入口!” 这个红衣宫女刚说完,五皇子的脸上就闪过几分欣喜,他吩咐几个侍卫保护好这个宫女,带着剩下的侍卫匆匆往下面走。 谁能想到,密室的入口竟然会是金枝玉叶睡得拔步床,雕梁画栋下面,掩盖着诸多的秘密。 不过当十公主听到入口在八公主的床下时,她的面色忽然变了一下,有些苍白的模样。她抬起头,皱着眉头看向八公主,眼神之中带着犹疑。 “好妹妹,你看着我作甚?我的床下的确有个通道,但却不是藏男人的,是养虫以及折磨人的地方!或许你应该下去看看!” 八公主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十公主头一扭,没有再看向她,只是心里始终盘算着。 *** 宋隐最终还是被救出来了,八公主被今上命人严加看管,但是依然没有听到关于她的处罚,不知道今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宋隐被藏在密室里面,那里头有什么?怎么没人传出消息来?” 卫长安此刻窝在沈铉的怀里,一双柔荑捧着沈铉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着,就像是在玩儿一个有趣的玩具一般。 她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不过她却很珍惜跟沈铉独处的时间,不愿意就这么睡过去,就找一些问题来打发时间,让自己提提神。 沈铉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不时地画着圈摩挲着,也像是在玩儿一个游戏一样。甚至因为两个人凑得极近,连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传过来,都十分有磁性。 像是一杯低醇的美酒,滑过喉头,让她想快点咽下去,进入胃里收着。又舍不得就这么咽下去,想着含在嘴里继续品尝着。 “能有什么,当然是救出宋隐就走了。估摸着是公主床下有个密室,这种话着实不好听,所以那里就被封了,没人知道消息。你好好在家养胎,不要随意打探。小八一向脾气暴虐,养几只小虫儿在里头是肯定的!” 沈铉稍微迟疑了一下,眼神之中闪过几分晦暗,不过他没有说实话,语气依然还是那般轻柔,轻声地安抚着她。 卫长安撅着嘴巴,脸上露出几分故作气愤的表情,也没有反驳,就这么丢开不管了。她本来不是特别感兴趣,只要宋隐被救出来就好,否则这世间恐怕又要多一个早丧的红颜,而且如果真的是被八公主折磨致死,恐怕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可以说是死不瞑目了。 沈铉单手握住她的一只柔荑,两个人做出十指紧扣的动作。另一只手则抽出来,慢慢地放到了她挺起的小腹上,圆滚滚的像是里面揣了个球一般。 他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感受着掌心下的弧度以及温度,里面有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让他心头一阵悸动。 当时五皇子调过去的侍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基本上见过血,而且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去战场磨砺过一段时间,回京之后在皇宫里当差,为了在今上勉强留个好印象的。 当然这里面必定是分了好几拨势力,其中也有沈铉的人马。那些侍卫跟着下去之后,也见到了八公主床下的密室,那里被称为人间炼狱。 蛊虫自燃是少不了的,甚至还有一个池子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虫子,而且血腥味很重。也不知道八公主哪里来那么多的血,当然宋隐的情况也很不好。她也浑身是血,四肢和脖颈都用锁链绑住了,五皇子到那边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不过神奇的是,那些虫子虽然对血腥味虫虫欲动,却并不敢接近宋隐,似乎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它们十分忌惮。 后来等大夫帮她治疗的时候,也说了,她之所以那么虚弱,并不是被虫子烦扰的原因,而是失血过多。 通过几个侍卫的描述,沈铉就可以想象,当时那密室是怎样一幕人间惨剧。那些侍卫都是见过血杀过敌的好男儿,但是诉说起那个密室的时候,几乎人人都皱着眉头,脸上闪过几分嫌恶的表情。 这些血腥的场景,沈铉当然不愿意说给卫长安听。现在的她,只需要好好将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即可,他会保护好她。坚决不会有宋隐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 皇宫里明明是发生了大事儿,其实这种牵涉到八公主、五皇子,还有一个小太监的事儿,分明就是皇宫的私事儿,不过皇宫里气氛沉闷,任谁都能察觉到,为此虽然那些朝臣不敢多打听,但是一个个都夹起尾巴做人,生怕惹恼了今上。 今上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既没有说惩罚,也没有安慰,就好像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几位参与其中的人知道,这事儿肯定没完。五皇子那么在乎小银子,甚至爆出小银子不是无根的小太监,而是一个样貌娇美,气质清雅的美人时,那些人心里都清楚,五皇子是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无论因为什么,他都会找到八公主报仇,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不过因为现在宋隐还卧病在床修养,所以他一直没有腾出时间来整治。而且今上的态度暧昧不明,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的意思。 “你总算是醒了,你刚醒脾胃弱,不能吃太多东西,厨房里煮了小米粥。” 沈佼看着歪坐在床头的宋隐,脸上闪过几分愧疚的神色。他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碗,里面有糯糯的小米粥,散发着香气。 宋隐醒过来有一段时间了,她方才就听五皇子在跟她说话,刚清醒过来,思维还有些乱。整个人有些云里雾里的,直到现在脑子才清醒了过来。 因为沉睡太久了,身体的各个机能都有些处于休眠的状态,此时身体活泛过来。再加上五皇子手里的这碗小米粥,米香味四溢,立刻就把宋隐空空如也的胃给勾了起来。 她原本想要自己接过碗来吃,但是却发现一丝力气都没有,两条胳膊根本抬不起来。软绵绵的,跟两条棉花做成似的。 “这次全是因为我,才有你承受的这些无妄之灾。你总得给我补偿的机会,喂你吃一碗米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大半条命都丢了。” 五皇子看着她盯着碗的眼神,就清楚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由得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过这笑意之中,带着些许的苦涩和无奈。 宋隐思考了一下,被这米粥的香味勾得,她连口水都差点流出来,那点子犹豫全部被她抛在脑后了。 沈佼见她冲着自己点头示意,心里头闪过几分狂喜,知道她是同意了让他喂粥这件事。立刻手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嘴边。 宋隐刚醒过来,动作难免迟缓僵硬,所以那一汤匙的米粥,如果光靠她自己吞的话,估计要分作两口。 不过她还来不及顾虑,在她张开嘴要吞的时候,勺子尖被她含住了,五皇子就顺势扬起手腕,将勺子往下压,那一勺的米粥就全部滑到了她的嘴里。 煮烂的米粥,几乎是入口即化,有汤有水。而且温度还是热热的,十分暖心,那一勺一勺米粥,就这么顺着喉咙,一路滑到胃里,似乎将她整颗心都烫热了一般。 两个人的动作十分默契,像是配合过无数次一般。宋隐一直盯着他的手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即使她平时看起来就是个气质清冷,有些难以接近的,但是此刻被饿了好几日,哪怕是一碗小米粥,都能让她把之前一切的气质统统丢掉,气质和吃饱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一碗小米粥很快就吃完了,宋隐看着见底的瓷碗,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几分意犹未尽的表情,显然还想吃。 “隔半个时辰再吃,现在不能一下子吃很多,等胃慢慢养着,恢复些再多吃些。” 五皇子一直盯着她看,她这个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他的双眼,看到她这样的动作,像个小孩子一般可爱有趣,他不由得轻笑出声,脸上的神色极其温柔。 他将碗和勺子递给了一旁的丫鬟,拿着锦帕亲自给她擦嘴巴,又扶着她躺下。凡事必定亲力亲为,而且动作温柔娴熟,像是做过许多遍一样。 宋隐的眸光一闪,先前太饿了,她根本没有在意到,现在才想起来。 方才五皇子喂她吃粥的动作实在是太过娴熟了,好像做过千万次一般。据她所知,五皇子的母妃早逝,今上又不是那种让儿子特别亲近的长辈,能有谁让五皇子端汤送药,甚至还喂粥吃呢? 这么仔细一想,好像只有太后了。不过连擦嘴,扶着人躺下,顺手把身后的迎枕挪开,这些动作都非常熟悉,几乎是一气呵成,好像这样的动作,五皇子不会对着太后做。 她轻蹙着眉头,显然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不过她想不通的事情,也不愿意再多想,反正她现在是病人,就把这些事情都丢开不管了。 “你放心,我会替你出气的。” 五皇子见她皱眉的模样,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或者又想起了在八公主那里所受到的折磨,不由得出声安慰道。 男人的声音十分严肃,脸上的表情也很正经,显然不是随口说着玩儿的,而是向她保证。 ☆、第186章 186 对于五皇子的保证,宋隐只是挑了挑眉头,连唇角都没动一下,像是不感兴趣一样。 “我知道你现在又想说,要离开京都。我答应你,但是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之后,就是你离开之时。” 沈佼看着她这副样子,知道她心里不相信,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依然轻声说了一句,听起来就像是哄她一般。不过他却打定了主意,只是决定以行动证明自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只怕说多了,宋隐就要说他光说不练假把式,只是嘴巴厉害而已。 卫长安和沈铉坐在一处,宋隐找了回来,没有五皇子日日来报道,沈铉也没那么繁忙了。他搂着卫长安,正在翻看一幅画,这幅画是当代名家所绘,无论是上面人物的线条,还是花鸟的灵动姿态,都描绘得十分细致,栩栩如生,像是随时要从画里跳出来一般。 “不是要培养孩子高雅的情操吗?就给他看这种不碍事吗?要不要找那种寄情于水的山水画来。” 沈铉看着画上的内容,也觉得画风明快易懂。不过对于卫长安现在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他还是轻声问了一下,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卫长安正看得起兴,甚至还伸出手来,用指尖在画上描摹了几下。听到沈铉说的话,立刻摇头。 “不用,就这种画好。我们的孩子出生又不是要当画画的,只是培养一下。” 她说完之后,就招呼一旁伺候的丫鬟,准备好笔墨和水彩,自己拿起狼毫,显然要亲自动手画画。 今儿是紫雨在跟前伺候的,看着她挥笔泼墨的潇洒劲儿,不由得暗自咋舌。这皇子妃肚子听起来,月份大了之后,动作反而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相反过得十分畅快,一切随心。 除了偶尔看看被她心底惦记恨的人的热闹,齐钰都窝在王府里面,除了吃饭睡觉,其余能想到的事情都拿出来做一做。 琴棋书画,自是必不可少的。 看着她动手,沈铉就凑近了些,瞧得更加仔细了。他还没有看过她画画的水平,原本以为卫长安那样自信的态度,画出来的画应该也不差,不过显然他高估了卫长安,画笔一落下,他就知道他的皇子妃没有几分画画的本事儿。 甚至一旁的水彩她都没用上,完全就是沾了黑色的墨汁在胡乱涂鸦。不过她那种闲适的态度,让人瞧着赏心悦目,似乎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莫名的变好了起来。 “殿下,你能看出我画的是什么吗?” 卫长安连续画了几笔,才把毛笔歪到一边,转过头来看着他,轻声问了一句。眼睛眨了眨,卷翘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了一下,看起来透着几分狡黠的意味。当然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里带着些许的期盼。 沈铉见她画画的技艺几乎没有,但是耐不住人好看,所以就一直盯着她看了,眼神没有再移到画上。听到她这问话,这才把视线扭过去,待看清楚之后,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那纸上其实就是几根线条涂鸦,偶尔还有一段用墨汁涂黑了,也不知是不小心滴上去了,还是她特地画的。说句心里话,就卫长安这粗糙的画技,他真的是一丁点儿都看不出她究竟在画什么。 但是沈铉岂是那种会打击卫长安的人,画画算什么,当然是他的皇子妃高兴最为重要。 为此他轻蹙着眉头,盯了片刻,才试探性地说道:“是什么虫子吗?你的画技太高超了,我认不出。” 沈铉认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最后只能说实话了,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看向卫长安的时候,甚至还耸了耸肩,不过脸上倒是几分淡笑,似乎想要讨好她。 卫长安一听他说这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显然是他猜错了,再怎么猜测都不应该说是虫子啊。 “差别有那么大吗?我画的是虾啊!你看这是虾头,这是虾尾,这是须须。”似乎是为了让沈铉看得更清楚,她手指着那些地方,一一给沈铉看。 尽管沈铉的心里觉得画上的东西跟虾这个生物,没有丝毫相像的,但是他的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依然还是平静无波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沈铉煞有其事地点头表示附和。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紫雨站在身后,伸长了脖子看上一眼,顿时觉得内心是崩溃的。如果画上那乱稻草一般的东西,也能被称为虾的话,她真觉得自己要瞎了! “殿下,五殿下来了,在前厅等您,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您商量。” 前面有小丫鬟来通报,沈铉拍了拍卫长安的后背,又吩咐一旁的人精心伺候着,才慢慢地移开了后院。 当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家里娇妻怀孕,还真是一大考验。既想让她过得舒心,多陪陪她,又不愿意太受她这样的影响,甚至待在一起时间久了,都觉得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了。 等六皇子走进外厅的时候,他心底的想法已经完全收敛了起来,不再受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控制。 他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五皇子坐在那里喝茶,手里捧着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嘴巴轻轻动着,像是在品评,实际上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 “老五,回神。” 沈铉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到旁边,不过五皇子显然是显得入神了,竟然直到后来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敲了敲桌面,轻声说了一句,五皇子才抬起头来,眼睛眨了眨有了焦距。 “你什么时候到的?” 五皇子轻声问了一句,掩饰住脸上懊恼的表情。 “刚到不久,你究竟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人你也找到了,不好好在府里伺候着,跑我这里来作甚,稀客啊!” 沈铉轻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怀疑的表情。 他们兄弟俩分明就是冤家路窄,也可以说只要是想争夺皇位的皇子,都不仅仅是冤家的地步,很有可能到最后变成仇人了。 所以即使两个人在今上勉强表现得再怎么友善,也不可能真的怎么亲近的,更何况还直接进入府邸来。 六皇子府建成之后,除了沈铉成亲之外,五皇子这还是第一次来。足以见得两个人的关系有多么糟糕,连府邸都不肯来。况且当初沈铉建造府邸的时候,京都里面的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位六皇子十分看重皇子妃,所以这六皇子府相当于他的私人领地,五皇子也不愿意凑过来。 但是这回既然来了,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五皇子不可能打破这默认的规则。 *** 下面为重复内容,明天一定替换! 186 对于五皇子的保证,宋隐只是挑了挑眉头,连唇角都没动一下,像是不感兴趣一样。 “我知道你现在又想说,要离开京都。我答应你,但是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之后,就是你离开之时。” 沈佼看着她这副样子,知道她心里不相信,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依然轻声说了一句,听起来就像是哄她一般。不过他却打定了主意,只是决定以行动证明自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只怕说多了,宋隐就要说他光说不练假把式,只是嘴巴厉害而已。 卫长安和沈铉坐在一处,宋隐找了回来,没有五皇子日日来报道,沈铉也没那么繁忙了。他搂着卫长安,正在翻看一幅画,这幅画是当代名家所绘,无论是上面人物的线条,还是花鸟的灵动姿态,都描绘得十分细致,栩栩如生,像是随时要从画里跳出来一般。 “不是要培养孩子高雅的情操吗?就给他看这种不碍事吗?要不要找那种寄情于水的山水画来。” 沈铉看着画上的内容,也觉得画风明快易懂。不过对于卫长安现在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他还是轻声问了一下,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卫长安正看得起兴,甚至还伸出手来,用指尖在画上描摹了几下。听到沈铉说的话,立刻摇头。 “不用,就这种画好。我们的孩子出生又不是要当画画的,只是培养一下。” 她说完之后,就招呼一旁伺候的丫鬟,准备好笔墨和水彩,自己拿起狼毫,显然要亲自动手画画。 今儿是紫雨在跟前伺候的,看着她挥笔泼墨的潇洒劲儿,不由得暗自咋舌。这皇子妃肚子听起来,月份大了之后,动作反而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相反过得十分畅快,一切随心。 除了偶尔看看被她心底惦记恨的人的热闹,齐钰都窝在王府里面,除了吃饭睡觉,其余能想到的事情都拿出来做一做。 琴棋书画,自是必不可少的。 看着她动手,沈铉就凑近了些,瞧得更加仔细了。他还没有看过她画画的水平,原本以为卫长安那样自信的态度,画出来的画应该也不差,不过显然他高估了卫长安,画笔一落下,他就知道他的皇子妃没有几分画画的本事儿。 甚至一旁的水彩她都没用上,完全就是沾了黑色的墨汁在胡乱涂鸦。不过她那种闲适的态度,让人瞧着赏心悦目,似乎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莫名的变好了起来。 “殿下,你能看出我画的是什么吗?” 卫长安连续画了几笔,才把毛笔歪到一边,转过头来看着他,轻声问了一句。眼睛眨了眨,卷翘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了一下,看起来透着几分狡黠的意味。当然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里带着些许的期盼。 沈铉见她画画的技艺几乎没有,但是耐不住人好看,所以就一直盯着她看了,眼神没有再移到画上。听到她这问话,这才把视线扭过去,待看清楚之后,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那纸上其实就是几根线条涂鸦,偶尔还有一段用墨汁涂黑了,也不知是不小心滴上去了,还是她特地画的。说句心里话,就卫长安这粗糙的画技,他真的是一丁点儿都看不出她究竟在画什么。 但是沈铉岂是那种会打击卫长安的人,画画算什么,当然是他的皇子妃高兴最为重要。 为此他轻蹙着眉头,盯了片刻,才试探性地说道:“是什么虫子吗?你的画技太高超了,我认不出。” 沈铉认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最后只能说实话了,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看向卫长安的时候,甚至还耸了耸肩,不过脸上倒是几分淡笑,似乎想要讨好她。 卫长安一听他说这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显然是他猜错了,再怎么猜测都不应该说是虫子啊。 “差别有那么大吗?我画的是虾啊!你看这是虾头,这是虾尾,这是须须。”似乎是为了让沈铉看得更清楚,她手指着那些地方,一一给沈铉看。 尽管沈铉的心里觉得画上的东西跟虾这个生物,没有丝毫相像的,但是他的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依然还是平静无波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沈铉煞有其事地点头表示附和。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紫雨站在身后,伸长了脖子看上一眼,顿时觉得内心是崩溃的。如果画上那乱稻草一般的东西,也能被称为虾的话,她真觉得自己要瞎了! “殿下,五殿下来了,在前厅等您,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您商量。” 前面有小丫鬟来通报,沈铉拍了拍卫长安的后背,又吩咐一旁的人精心伺候着,才慢慢地移开了后院。 当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家里娇妻怀孕,还真是一大考验。既想让她过得舒心,多陪陪她,又不愿意太受她这样的影响,甚至待在一起时间久了,都觉得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了。 等六皇子走进外厅的时候,他心底的想法已经完全收敛了起来,不再受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控制。 他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五皇子坐在那里喝茶,手里捧着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嘴巴轻轻动着,像是在品评,实际上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 “老五,回神。” 沈铉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到旁边,不过五皇子显然是显得入神了,竟然直到后来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敲了敲桌面,轻声说了一句,五皇子才抬起头来,眼睛眨了眨有了焦距。 “你什么时候到的?” 五皇子轻声问了一句,掩饰住脸上懊恼的表情。 “刚到不久,你究竟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人你也找到了,不好好在府里伺候着,跑我这里来作甚,稀客啊!” 沈铉轻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怀疑的表情。 他们兄弟俩分明就是冤家路窄,也可以说只要是想争夺皇位的皇子,都不仅仅是冤家的地步,很有可能到最后变成仇人了。 所以即使两个人在今上勉强表现得再怎么友善,也不可能真的怎么亲近的,更何况还直接进入府邸来。 六皇子府建成之后,除了沈铉成亲之外,五皇子这还是第一次来。足以见得两个人的关系有多么糟糕,连府邸都不肯来。况且当初沈铉建造府邸的时候,京都里面的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位六皇子十分看重皇子妃,所以这六皇子府相当于他的私人领地,五皇子也不愿意凑过来。 但是这回既然来了,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五皇子不可能打破这默认的规则。 186 对于五皇子的保证,宋隐只是挑了挑眉头,连唇角都没动一下,像是不感兴趣一样。 “我知道你现在又想说,要离开京都。我答应你,但是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之后,就是你离开之时。” 沈佼看着她这副样子,知道她心里不相信,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依然轻声说了一句,听起来就像是哄她一般。不过他却打定了主意,只是决定以行动证明自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只怕说多了,宋隐就要说他光说不练假把式,只是嘴巴厉害而已。 卫长安和沈铉坐在一处,宋隐找了回来,没有五皇子日日来报道,沈铉也没那么繁忙了。他搂着卫长安,正在翻看一幅画,这幅画是当代名家所绘,无论是上面人物的线条,还是花鸟的灵动姿态,都描绘得十分细致,栩栩如生,像是随时要从画里跳出来一般。 “不是要培养孩子高雅的情操吗?就给他看这种不碍事吗?要不要找那种寄情于水的山水画来。” 沈铉看着画上的内容,也觉得画风明快易懂。不过对于卫长安现在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他还是轻声问了一下,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卫长安正看得起兴,甚至还伸出手来,用指尖在画上描摹了几下。听到沈铉说的话,立刻摇头。 “不用,就这种画好。我们的孩子出生又不是要当画画的,只是培养一下。” 她说完之后,就招呼一旁伺候的丫鬟,准备好笔墨和水彩,自己拿起狼毫,显然要亲自动手画画。 今儿是紫雨在跟前伺候的,看着她挥笔泼墨的潇洒劲儿,不由得暗自咋舌。这皇子妃肚子听起来,月份大了之后,动作反而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相反过得十分畅快,一切随心。 除了偶尔看看被她心底惦记恨的人的热闹,齐钰都窝在王府里面,除了吃饭睡觉,其余能想到的事情都拿出来做一做。 琴棋书画,自是必不可少的。 看着她动手,沈铉就凑近了些,瞧得更加仔细了。他还没有看过她画画的水平,原本以为卫长安那样自信的态度,画出来的画应该也不差,不过显然他高估了卫长安,画笔一落下,他就知道他的皇子妃没有几分画画的本事儿。 甚至一旁的水彩她都没用上,完全就是沾了黑色的墨汁在胡乱涂鸦。不过她那种闲适的态度,让人瞧着赏心悦目,似乎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莫名的变好了起来。 “殿下,你能看出我画的是什么吗?” 卫长安连续画了几笔,才把毛笔歪到一边,转过头来看着他,轻声问了一句。眼睛眨了眨,卷翘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了一下,看起来透着几分狡黠的意味。当然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里带着些许的期盼。 沈铉见她画画的技艺几乎没有,但是耐不住人好看,所以就一直盯着她看了,眼神没有再移到画上。听到她这问话,这才把视线扭过去,待看清楚之后,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那纸上其实就是几根线条涂鸦,偶尔还有一段用墨汁涂黑了,也不知是不小心滴上去了,还是她特地画的。说句心里话,就卫长安这粗糙的画技,他真的是一丁点儿都看不出她究竟在画什么。 但是沈铉岂是那种会打击卫长安的人,画画算什么,当然是他的皇子妃高兴最为重要。 为此他轻蹙着眉头,盯了片刻,才试探性地说道:“是什么虫子吗?你的画技太高超了,我认不出。” 沈铉认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最后只能说实话了,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看向卫长安的时候,甚至还耸了耸肩,不过脸上倒是几分淡笑,似乎想要讨好她。 卫长安一听他说这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显然是他猜错了,再怎么猜测都不应该说是虫子啊。 “差别有那么大吗?我画的是虾啊!你看这是虾头,这是虾尾,这是须须。”似乎是为了让沈铉看得更清楚,她手指着那些地方,一一给沈铉看。 尽管沈铉的心里觉得画上的东西跟虾这个生物,没有丝毫相像的,但是他的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依然还是平静无波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沈铉煞有其事地点头表示附和。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紫雨站在身后,伸长了脖子看上一眼,顿时觉得内心是崩溃的。如果画上那乱稻草一般的东西,也能被称为虾的话,她真觉得自己要瞎了! ☆、第187章 187今上发怒 当时八公主究竟有多狠,宫里头的宫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但是总会说上几句。而且几个交好的人,知道她要来这里当差,纷纷安抚她,并且让她注意。 她刚来的几日,八公主的确逞了好一番威风,甚至连蛊虫都掏出来了。幸好她来之前,十公主找到她,并且赏给她一个蛊虫,能够发现那些有毒的蛊虫,为此让她躲避了好几次风险。 “我不信,我不信!五哥竟然这么狠,他真的不愿意理我了吗?全皇宫,不,现在全京都的人都应该知道,我根本出不了寝殿,哪里都去不了。五哥是存心不想来见我了是不是?他真的有那么恨我吗?” 八公主听到了绿衣大宫女的回答,整个人像是要崩溃了一样,忽然双手挥舞着,做出异常激愤的动作。似乎要抓了谁的脸一般,方才还要诚挚道歉的模样,倏地就消失了,此刻的她完全失去了理智,疯狂地叫喊着,整张脸上的表情都是狰狞的。 如果有胆子小的孩子看上一眼,兴许会认为是家里大人常常吓唬他们的,虎姑婆来了。紫红色的衣裳,嫣红的嘴唇,还有泛着红光的长指甲,好可怕,这不止是要拐小孩,兴许还要吃人喝血了吧。 她一字一句像是泣血一般,但是殿内却无人回应她。那个绿衣宫女带头低眉顺目的,恨不得此刻自己化成空气,也不想看八公主此刻狼狈的模样,真真是太失去金枝玉叶的风度了。 “你说啊,怎么不说话?五哥真的是一面都不见我,甚至连话都不听我说了?” 八公主发了许久的疯,见其他人依然不理会她,心里面更加不舒服了起来。直接冲了上来,抓住绿衣大宫女的衣襟,厉声问道,眼角都憋得通红,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般。 绿衣大宫女强忍住要甩开她的冲动,仍然是恭敬的态度,低声道:“奴婢不知,但是消息传不到五殿下哪里是真。” 八公主听完她说的话之后,猛地甩过去一巴掌,又连退了好几步,跑到一旁的桌子旁,伸手将上面的茶盏全部洒落,似乎还不够泄愤,要把整张桌子都掀翻。 宫里的人对于她这样发疯已经见怪不怪了,八公主发怒的时候,比孔武有力的汉子还具有破坏力。他们都习以为常了,听说以前那些茶盏的下场,都是伺候的宫人的下场。 如今今上让她禁足,并且派人来警告,不许再对着宫人随意发脾气,还是有震慑的作用。至少这位金枝玉叶,气急了的确还会打人,只不过却是打几巴掌就罢了,再不会让人把他们拖出去杖责,即使有了这样的命令,也没人听她的,更没人会执行。 绿衣宫女见她满屋子开始快跑发疯,不由得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被打痛的脸,眼眸里闪过几分嘲讽的笑意。 当真是蠢笨至极,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五皇子何止是厌弃了八公主,不止不想听到看到她的任何信息,恨不得此刻就把她千刀万剐了,或者活埋也行。哪里有这样的人,只因为一个爱字,就要把五殿下身边所有亲近暧昧的人都赶尽杀绝,甚至还使出那样狠毒的手段,活该! 等八公主发疯累了,内殿里也变得一片狼藉了。只要是瓷器,几乎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无论是进贡的茶具,还是官窑制出的花瓶摆设,都摔在了地上,碎的一片片,甚至分不清哪一个碎片是茶具,哪一个碎片又是花瓶。 桌子椅子也歪倒得横七竖八,若不是这些木头都十分结实,想必此刻也都成了木屑。甚至连小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被扔到了地上,黑黝黝的墨水撒的满地都是,连波斯进贡来的毛毯,上面精致的图案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能瞧见黑乎乎的一团,惨不忍睹。 “呼——呼——”八公主双手捂住胸口,坐在床边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方才的体力活,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整个内殿里唯一能坐得下的,估计也只有那张拔步床了,其余的不是倒了,就是被弄脏了。简直先是土匪过境,即使没有丢失东西,也要把里面的易碎品全部摔碎,损人不利己。 当然她这张通往秘密地宫的拔步床,机关口已经被封了。之所以没有把她撵出去,似乎是今上有什么顾虑,所以依然没有让八公主挪窝。 “收拾了。” 八公主喘了好久,才总算是缓和了过来,她冷声吩咐了一句,情绪依然不是很高涨。只不过她刚开口,才知道她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了,肯定是方才情绪太过激动,所以导致她的嗓子受到了伤害。 得了她的吩咐,那些宫人立刻手脚麻利地走了过去,将东西规整完毕。不过瓷器摔碎了满地都是,到底难弄了些,幸好八公主现在没有力气,否则说不定又要跑过来发神经,将脚踩在捡碎渣人的手上。 上次就从内殿里扶出去两个满手血的宫女,瓷片扎得太深,差点没有□□。甚至是挑了好久才找出来,差点把经脉挑断。她们这些宫人,最是卑贱没势力,况且现在今上对八公主的处置悬而未决,没人会管他们。 “你们再去派人找五个,实在不行找到宋隐的住处也可以,将本公主要道歉的意思告诉他们。本公主可是真心实意的,五哥那么疼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之前二哥和六哥,我都不理会他们二人。甚至我还和五哥联手欺负他们二人。我知道五哥那么多的秘密,五哥怎么可能不理我,他又怎么敢呢?” 八公主忽然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倒像是忽然想开了一般,伸手指着绿衣大宫女,尖声吩咐道。 但是当她回忆起之前跟五皇子在一起时候的画面,神经又有些不正常的。忽而说的温馨缠绵,忽然又变成了尖酸威胁。 总是哭哭笑笑,看着都让人觉得瘆的慌。 绿衣大宫女正好不想在她面前杵着了,能离开多久是多久,立刻行了一礼就出去了。 她只管把话传到了,至于外头的人如何阳奉阴违,就不是她的职责范围内了。反正八公主这副样子瞧着也吓人,还不知道以后如何呢。总之这一日比一日更加哭哭笑笑的画面,着实是把人给惊着了。 绿衣大宫女传达了八公主的吩咐,只在外面站了两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转身再次走进去了。外头都有侍卫看着,即使她再怎么不想待了,也不能偷懒耍滑太久,否则被人抓住了把柄,只怕她自己要遭殃。 等她进去的时候,就见八公主单手揽着铜镜,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正在拼命地夸赞自己。 “瞧瞧本公主这张脸,嫩得快要掐出水来了,有谁能不爱我呢?本公主长得又好看,性子也爽利,只要是我爱的人,无论朝我要什么,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哪怕是要我去偷去抢。五哥以前也是很喜欢我的,为何现在却要喜欢旁人呢?” 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自己的脸,从额头滑到眼睛,再到鼻梁,最终停留在嘴唇上。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眼弯弯,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眼角上挑,甚至还带着几分勾引的意味。 绿衣宫女看着她这副孤芳自赏的样子,双腿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上。这八公主怎么回事儿? 方才就当着他们这些宫人的面儿,说有五皇子的把柄,现在又说要为他做一切,去偷去抢都无所谓。这是由爱生恨,真的要拉着五皇子去死了?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这殿内肯定是安排了今上那边的人,如果通风报信了,恐怕五皇子也要受到牵连。 难怪有些交好的人,会暗地里称呼八公主为“毒娘子”或者“黑寡妇”,原来是真有其事。莫说男人了,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她,见到八公主这神神叨叨的样子,身上都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很想现在掉头就走,不要跟八公主同在一个房间里了。 “一定是宋隐那个小贱/人导致的,本公主当初为何弄不死她!她肯定是个妖精,专门来吸取男人精气的,还勾了五哥的魂儿,要不然为何五哥不喜欢我了,还是忽然之间!” 八公主还在对着铜镜自说自话,这回她再次提到了宋隐。当然在她的眼里,宋隐还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无论她的嘴上说过多少次要当面跟宋隐道歉。实际上她心底的恨意一次都没有减少,现在面对铜镜里的自己,她再次将她最丑陋的一面,以及险恶的用心,表现了出来。 在场的人都缩了缩脖子,甚至朝墙角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他们恨不得自己变成空气,真的一丁点儿都不想听这些话。 “对,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快快快,快去找父皇,去找五哥,五哥身边的宋隐是个狐狸精,会勾魂术,还会吸取男人的精气!快去!” 没想到八公主自言自语的时候,竟然又替自己找到了一条可以诋毁宋隐的借口,她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一下子将铜镜抛到了床上,高声地喊叫着,似乎要往外面冲。 不过她刚冲到外殿的门口,就瞧见门口站的几个粗壮有力的嬷嬷,再外面就是一排高大挺拔的侍卫,他们的腰上都带着佩刀,走起路来威风凛凛,看起来杀气腾腾。 这时候外面的嬷嬷和巡视的侍卫,都似乎听到了里头的动静,转过头来看着她。就瞧见八公主张牙舞爪地要往外冲,那几个嬷嬷都搓了搓手掌,已经准备好把她拦住了,那些侍卫也跟着严阵以待起来。 不过八公主在隔了两步远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不是她资源的,而是她看到了门口这么些人的阻拦,也知道自己出不去。之前她刚被关的那几日,她还是在气头上,每每都要往外冲,结果最后都被阻拦了下来。 而且有时候她闹得凶了,还会被今上派来的大太监呵斥。当真是呵斥,估摸着是今上对她彻底失望了,被派来的人应该也得到了确切的命令,完全不顾她是金枝玉叶,嘴下丝毫不留情,让八公主几度欲死。 所以以后再要硬闯的时候,就有了心理阴影,此刻她虽然没有瞧见那个骂人的大太监,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硬闯。最后她肯定出不去,若是稍微闹得久了一点,肯定那个大太监就又要出场了。 “你们快去替本公主传话,那个宋隐是妖精,真正的狐狸精。会勾魂术,把五哥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还要吸取精气的!” 八公主随手指了就近的几个嬷嬷,趾高气昂地下了吩咐。 那几个嬷嬷原本看她忽然停下了,都在心里嘀咕着,这位八公主今儿是转性了,怎么忽然不跑了。 她们都在严阵以待的时候,忽然听到这句命令,一开始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仔细想了一下,才明白八公主的意思,一个个不由得面面相觑了一下,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震惊的意味。 勾魂术和吸取精气这种事儿,竟然从金枝玉叶的公主口中说出来,而且说得特别顺溜,丝毫没有一丝犹豫。不知道是教养嬷嬷没有教好,还是八公主即使知道规矩,她也无所谓。 “你们听到没有,一个个都是哑巴吗?本公主还没有被废,还是精贵的公主。难不成给你们这些狗奴才一个命令都不成了吗?主子说话,奴婢不答,这是谁教的规矩?” 八公主见那几个嬷嬷只是一位的发带,不曾答话,不由得怒从心起。那股子焦躁的情绪,显得更加明显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这回不仅看门的嬷嬷们,连巡查的侍卫都不能装听不到了。实际上方才公主那句话,他们就听清楚了,都是习武出身的,耳聪目明在所难免。 不过事关公主冥界问题,一个个都保持着面瘫脸的表情,只字不提,只当自己没听到。只不过现在公主的态度好像更加嚣张了,不仅不反思自己的规矩问题,甚至还质疑起嬷嬷们来了。 这就是恶人先告状了吧?一个个的脑子里不由得都冒出了这个念头,转而又立刻摇头散去。 “老奴该死,公主恕罪。老奴这就让人去通禀,只不过公主想通知谁?” 其中一个看样子是个领头的嬷嬷,立刻反应过来,带着几个嬷嬷都跪倒在地行礼,口中恭敬地问着,那跪着的姿势,一板一眼,丝毫挑不出一丝错处来了。 八公主瞧见她们这副样子,似乎才满意了许多,不由得点了点头,脸上紧绷的神色,也稍微缓和了些。 “去通知父皇,如果能找到五哥,就去通知他,如果找不到就去不去。再把这事儿通知给二哥和六哥,让二嫂和六嫂也知晓些,莫要让宋隐那个狐狸精,还有别的机会可趁!” 八公主只是稍微一沉思,心里面就有了主意。她恨不得面面俱到,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宋隐是个狐狸精,不要脸面地勾/引了她的五哥。 不过今上最注重脸面,况且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在不外扬家丑的情况下,她要能知道的人都要知晓,看以后宋隐还如何在皇家立足,即使五皇子再怎么在乎她,也不可能把她领进皇宫了,谁让他是一只狐狸精呢! 想到这里,八公主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等到她回到内殿之后,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几乎让所有人都咋舌。八公主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些,根本追不上她的速度。 “把本公主那些衣衫钗环都找出来,特别是那些精致贵重的,我要好好挑选一番,说不准五哥稍后就会来了!” 八公主脸上喜滋滋的模样,如何都遮掩不住,她这种状态,虽然觉得瘆的慌,却也让人着实松了一口气。 毕竟脾气好的八公主,总比乱发疯时候要好伺候多了。虽然不知道八公主要她们找那些东西作甚,五皇子估摸着也不会来,但是主子的命令就比天高,所以那些宫人,连丝毫犹豫都不曾,就纷纷动手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内殿的床上、桌上,就摆满了宫装和钗环,不少都是金丝银线,珠钗上面镶嵌的珠子更是打眼的很,满殿都是珠光宝气,眼光投射进来,就差要把人的眼睛晃晕了。 女人本来就喜欢这些东西,八公主看着自己这多年的收藏,更是心情甚好。她摸了摸这些东西,又一件件不厌其烦地拿到身前比划着,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绿衣大宫女就怕她又要进入疯魔自夸的状态,她这个宫婢听着都觉得牙疼,为此特别殷勤地给她递首饰和衣裳,一件件传到手里,八公主都觉得异常漂亮,特别是被她穿到身上之后,更加显得她精致漂亮,她自己都觉得快要迷死人了。 “你们看,本宫是不是美得不可方物,让男人瞧了都会心软,腿也软。” 八公主抬起手指,再次对着铜镜笑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娇脆的笑声异常动听,让人都觉得半边身子酥麻了一般。 绿衣宫女听了前半句,觉得鸡皮疙瘩再次起来了,等听到后半句,特别是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差点跪倒在地。 完全是吓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又有些泛红。完全不知道八公主是怎么长大的,竟然这般没羞没臊的。 “你们当真是怎么进来伺候本宫的?是不是都是一些犯了错的蠢人,本公主说什么,你们竟敢不回答,如此木讷,当真是欺我软弱不成?” 八公主久久没有得到回答,气得猛地丢了手中的珠钗,一转身就瞪向几个侍立在她身后的宫女,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显然又是在思考着如何折磨她们。 “奴婢不敢,公主自然是绝美的,奴婢们一下子看呆了,为此才未及时回答公主,请您恕罪!” 绿衣大宫女立刻俯身行礼,态度极其恭敬,当然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好听。 八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原谅了她们。她再次拿着裙衫对着铜镜比划着,心情也越来越好。 殊不知她这边艳阳高照,其余那些收到她传话的人,都有些哭笑不得。而今上就在皇宫之中,自然是头一个收到消息的,他当时就暴跳如雷,气得都差点把手边的墨汁给全部打翻了。 “混账东西!你们是怎么做事儿的,竟然让八公主说出这种话来!朕派去的人都是摆设不成?” 今上猛地一拍桌子,眼睛瞪得椭圆,眼神之中带着满溢的怒气,几乎让人心惊,不敢抬头看他。 “皇上息怒,奴才也不知。公主不得出寝殿,就有些焦躁,命令奴才们一定要把消息带到。并且派了好几拨人马,还有让人去二皇子府和六皇子府传话的。五皇子如果找不到人,就罢了。” 那个传话的小太监,乃是人精儿,他知道此刻不能光自己认罪,也要拖出旁人来,甚至还要把公主强硬的态度表达出来。否则正在气头上的今上,不是他们这些身份底下的奴才,可以应付得了的。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今上就抄起砚台,直接摔到了地上,他是真的被气到了。 “她是要闹得人尽皆知吗?她想干什么,朕都答应了她,结果呢?她竟然要宣扬这种丑事儿?她的脸要不要了,小五的脸要不要了?以后五皇子妃的脸要不要了?” 今上发的雷霆震怒,让不少奴才都颤了一下,不过好在一个个都低着头,没有殿前失仪。 李总管虽然也低着头,不过这挡不住他内心的雀跃。老流氓,今儿是真的被气到了,叫他养这么一个好公主。人家说要是恨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女儿教养得很糟糕,然后嫁到那家去祸害他家。 今上不怎么管八公主,相反一直给她很大的权柄,结果现在报应来了。最后嫁去的还是皇家,折腾的也是皇家,哈哈哈哈,苍天有眼! ☆、第188章 188宋隐离开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派人把那些通信的人追回来!在皇宫里丢人还觉得不够,非要闹到宫外去?” 今上不停地拍击着桌面,“啪啪”作响,底下跪着的太监不停磕头认罪。 “估摸着追不回来了,八公主让奴才们快马加鞭。” 今上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眼看着都要晕过去一般。但是他却无可奈何,人都已经跑了,他倒是想发火,但是也于事无补。 “是谁给她的权利,可以命令你们快马加鞭了,朕的话都不管用了,倒是要去听取一个八公主的话?” 今上手指着底下跪着的人,整根手指都抖得不成样子,脸色阴沉的吓人。那紧盯着跪着太监的眼神,阴森冷酷,恨不得吃他的肉一般,让那个小太监险些被吓得昏死过去。 “回皇上的话,因为八公主与五皇子感情好,后来又有了赐婚的旨意。五皇子最近经常出宫建府,所以您给她可以让宫人快马出宫传消息的权利。” 一旁的李总管看着对面那小太监快要不行了的样子,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他倒不是心疼旁人,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原本就是要被主子撒气的。只不过今上既然问了这话,他当然要告诉今上,其实八公主那些权利,都是今上自己赋予的。 自打脸才是最疼的,说不定还能听到响声呢。 今上听了这话之后,果然面色难看。他皱紧了眉头,忍了又忍,似乎还想叫骂什么。但是没法子,八公主的宫人能快速出宫通信,就是为了让八公主和五皇子通消息速度快的。原本想着他二人如果要说什么私密的话,估摸着也是面对面说,这个权利肯定不会用的,只不过因为八公主来求,他就顺口答应了,哪里晓得还会遇到这种事情。 至于二皇子府和六皇子府那边收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安抚了八公主几句,就没有下文了。 心心念念等着的八公主,最后却是什么都没等到。甚至有几个胆子小的宫女,都认为这八公主指不定就是真的疯魔了,看着她现在胡言乱语的样子,倒真有些神志不清的感觉。 *** 宋隐能正常走路的时候,就向五皇子提了要离开的意思。五皇子一开始还挽留一二,虽然意思不是那么明显,但是隐隐透出了让她再留几日,最起码把伤全养好了的意思。 不过宋隐并没有统一,她觉得无法再待下去了。沈佼这些日子,从原来的繁忙到无止境,到一有时间就过来瞧她,而且似乎对端汤送水这种事儿上瘾了,时不时地就给她来一次。 明明后来她已经双臂活动自如了,但是却依然让五皇子担忧不止,喂饭喂菜更是花样百出。如果不是有一旁的丫鬟看着,兴许他能直接一直伺候着宋隐,不让她动弹一下。 “你东西带齐了吗?干粮、银子,换洗衣裳等等。” 五皇子在要送宋隐离开的时候,站在她的对面,一叠声地询问道。 宋隐立刻点头,虽然觉得他问的话有些啰嗦,但是好歹她就要离开了,以后想听也没地方听了。况且五皇子现在所说的都是在关心她,她不是那种不识抬举的。 当然这些理由都是次要,最主要的,是她的心里产生了几分舍不得的念头。 “银子带够了么?银两和银票不要放在一起,香囊荷包,外加怀里头都塞点银子,以免到时候被人偷走了,你还不知晓!” 五皇子像是喜欢上这种叮嘱的感觉一般,见宋隐点头之后,不由得再次问了起来,显然对待宋隐,他哪里都觉得不放心。 “带齐了,我放了许多地方,连袖口都塞了银子。” 宋隐依然是做男儿打扮,为了展示她准备得妥当,一一将藏银子的地方给沈佼看了看,当然怀里的没有给他看。 “那干粮呢?也要揣上一些放在隐秘的地方,免得被人偷走。” 沈佼还是觉得不放心,连干粮这种事儿都要过问。 宋隐被他问的哭笑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 “换洗衣裳呢?收好,否则——” “没有否则这种事儿,换洗衣裳没人偷吧。这年头小贼得穷到什么程度,专门挑着我一个穷书生打扮的人偷!” 宋隐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不由得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是觉得沈佼担心过多了,连换洗衣裳都要管。 五皇子见她这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由得闭上了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这么盯着她看,一句话不说。 “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眼,宋隐似乎在他得眼神之中,看到了几分依依不舍得意味。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轻声说了一句,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只不过沈佼张了张口,似乎真的有好多话要说,但是总也开不了口。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再配上他现在的神情,让宋隐心里的罪恶感更加明显了。 五皇子最近对她好,那真是没话说。除了养她长大的师父之外,几乎没人这样对过她,再怎样的铁石心肠,也会变得软化下来。况且沈佼今儿也是有重要事情的,之前宁全峰还来找他商量事情,但是却被他推拒了,就是为了来送送她。 这或许就是他们二人的最后一面了,无论五皇子说多少,她都应该听着。况且他说的又不是什么不好的话,都是在关心她。 “好了,刚刚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样不耐烦。你有什么话要说的,我都会听着。说不定是最后一次听你说了。” 宋隐双手举起,做出一个类似妥协的动作。她的声音更加温柔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稍微透着低沉的感觉,好像她也在为分别而感到伤心。 “如果你不想走,不如留下来。” 沈佼看着她低头的模样,外加受到了她最后一句的刺激,那句挽留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宋隐就连连摇头,显然不愿意留下来,甚至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僵冷的神情。她对于留在京都,是十分抗拒的。 这里给她留下太多不算愉快的记忆,虽然愉快的记忆也有不少,但是她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否则再往后面,等她想了断的时候,都已经不可能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好吧,你要记住,路上的小贼多得是,甚至采花大盗也比比皆是,你要小心。” 五皇子见她这种坚决的态度,眉头轻轻蹙起,眼眸里闪过几分不快的神色,不过稍纵即逝,并没有让宋隐瞧见。 宋隐点头,立刻上了马车。 这马车是五皇子替她准备的,元贝马车前后,还要配备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但是宋隐表示她不需要,为此五皇子只配了一个车夫给她。 *** 刚出了京都不久,就已经出事儿了。宋隐送走了马车和车夫,因为路上遇到一对要进京的可怜母女,她觉得这马车是五皇子配备的,比一般的要好上许多,索性送给这对母女,她自己再去租借路边停靠的马车。 哪里晓得她租借的马车如此不靠谱,晚上的时候,带她去了黑店,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布包里面的细软被替换成别的东西,全部都是不值钱的破衣烂衫。 没想到还真被五皇子那乌鸦嘴说中了,这年头连衣裳都有人偷,而且还是她最先丢的。 就跟说好了似的,这天下的贼都盯上了她,先是衣裳没了,紧接着是干粮,然后是银钱。最后偷的不行,就直接抢了。 明明最后她已经十分注意了,但还是接二连三被抢。 “我买匹马。” 宋隐仔细琢磨了一番,依然搞不懂她自己为何如此倒霉。所以拿出了最后一笔银子,准备买匹马,她觉得马车已经十分不靠谱,还是自己买马,到了落脚的地方也自己找,免得再遇上那些车夫跟客栈掌柜的勾结的。 “好嘞,您随便选,这都是好马,脚程快。” 卖马的小贩十分热情,一一给她介绍,两人谈好了价钱。宋隐四处瞧了瞧,见周围的人离她都比较远,不可能出现碰撞他一下,就把她的钱袋子顺走的状况,也不可能出现直接抢的可疑人。 她稍微喘了一口气,直到她掏出银子,递给了卖马的人,钱袋子依然好好地在她手里攥着,明显是安全了。她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为自己终于能买到马可以赶路而感到兴奋,或许骑上马之后,都可以摆脱一直纠缠她的小贼,甩掉霉运了。 宋隐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坦途,她正畅想的非常美好,只是还不等她思考完毕,手上忽然感觉被人一扯,猛地一抓。 等她一眨眼的功夫,再看向手掌的时候,她的掌心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了。 “站住,小贼!” 她一抬头,才发觉卖给她马的那个人,竟然是小偷。等她提腿要追的时候,那人已经飞着走远了,显然他是有武艺的。 等她施展了功夫跟在后头的时候,却也没有追回来。 她再回到这个地方,依然还是热闹的街区,繁荣的小摊子,人来人往。但是方才卖马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一匹马都没有。 甚至旁边吃馄饨的小摊子,那些人瞧见她气喘吁吁,面色爆红地走过来,四处打量着。不由得偏头看向她,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的神情,明显不知道她在找什么。 宋隐皱紧了眉头,心里暗道一声晦气,她知道自己又被人摆了一道。 她明明已经那么警觉了,但是却没想到那个卖马的汉子,竟然是个小偷。不,那不是头,已经是硬抢了,什么时候这里的治安如此差了。 难道除了京都,苍国其他的地方都如此不堪,偷抢成行吗? 隔壁的馄饨摊子上,不时地冒出一阵阵肉香味儿,让她不由得吸了吸鼻子。之前她准备买完马再吃一碗馄饨的,但是现在所有银子都不见了,她连一个铜板都逃不出,根本没法子吃馄饨了。 肚子里面空空如也,她甚至已经听见里面在“咕噜咕噜”了。她的面色微红,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狼狈过了,竟然连一顿饭都吃不起了。 她还觉得挺对不起五皇子的,她来之前,沈佼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出门。穷家富路,况且五皇子又不缺银子,即使她四处藏着银子,分成了好几份,那一份银子也能她吃上好久。 “今晚要露宿街头,还要去野外找东西吃了吗?” 宋隐轻声嘀咕了一句,不甘心地咬紧了下唇,视线停留在那一碗刚出锅的小馄饨上。热气腾腾的,再撒上芝麻胡椒,当真是香气逼人。她越看越觉得好吃,越闻越香,嘴巴里也在不停地分泌着口水。 “店家,来一碗馄饨。” 这时候有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走了过来,在桌子上放了几个铜板,那店家麻利地收了钱,快速地煮了一碗馄饨出来。 结果那小厮接过馄饨,却不是自己坐下来吃,而是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直接站到宋隐的面前,将馄饨递了过去。 “这位公子,我们主子见你饿了,所以让小的买一碗馄饨赠与你吃。” 那小厮冲着她恭敬地弯了弯腰,不等宋隐反应过来,就把碗递了过去。等宋隐想推辞的时候,小厮已经转身离开了,直接往街角的一辆马车边上走去。 宋隐仔细地瞧了瞧那辆马车,就是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只是恐惧可能稍微宽敞些。她端着馄饨碗等了片刻,也没见那人出来,兴许不愿意被人打扰,只是恰好瞧见她一直盯着馄饨摊子看,所以才买了一碗送给她。 宋隐在端着馄饨上前道谢或者拒绝,还是直接吃这两点考虑了一下。最终决定找了个地方,直接吃起来。 在她肚子空空的时候,她无法拒绝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况且如果她不吃这碗馄饨,当真不知下一次吃东西该等到什么时候了。 一碗馄饨下肚,她感觉自己整个胃都变得温暖了起来。她抬起手,慢慢地摩挲了片刻,感受到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吃饱喝足就想睡觉。 天色也开始变晚了,街上的人逐渐在减少,此刻的她却是无处可去。 她看了看四周,最后决定找一个背风的房子蹲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里不仅是焦急了,而且还有些委屈了。 她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当时钱全部丢了之后,她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其实那个时候,她应该去医馆试试看,能不能替人治个病赚点银钱吃饭。 只不过这一两年,她都被五皇子养刁了。她只需要替五皇子一个人把脉配药,其余的事情都有那些下人想着,衣食住行完全靠别人养活着。 五皇子除了那次毒蛊之外,基本上没怎么生过病。所以平日的她最是清闲,正好他书房里的藏书,非常丰富,每日看都看不过来,也用来打发时间的。 “我都已经被养废了,之前没去五皇子府的时候,我都是一路行医过来。现在忽然没了银钱,我竟然会变得不知所措。现在医馆都关了,我竟然要坐在这里坐一夜。” 宋隐轻嘲了一几句,脸上露出几分讽刺的笑容。 似乎老天爷都知道她此刻是虎落平阳了,今儿晚上的风真冷。就在她嘲讽自己的时候,一阵风飘来,还夹杂着落叶,让她缩紧了身体,双臂抱住自己,冻得有些瑟瑟发抖。 “早知道之前就不要跟沈佼客气,把那些侍卫带在身边的。我下次一定不会那么迂腐,面子是什么东西!早知道当日替那对母女租一辆马车的,留着沈佼给我的车夫,那车夫肯定靠谱。都怪沈佼,给我侍卫又不坚决一点,而且还把我养成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德行,连养活自己都忘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路上的行人几乎都走光了,她不由得开始感慨起来。 难得见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而且还是失去了往日的风度,就像个乞丐似的,坐在墙角,在这里感叹老天不公。 “沈佼这厮居心叵测,肯定是故意要把我养成这样的!明儿还可以去找医馆,那今天晚上呢?” 宋隐感叹了两句,又开始怪起沈佼了,她双臂抱住头,几乎是呻/吟着说道。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即使她现在已经后悔了,那也是于事无补,她只能承受。一想到要在这样冷风嗖嗖的地方,坐上一晚上,她几乎觉得自己浑身都往外冒冰渣子,实在是太冷了。 “不如今晚你跟我睡,我继续养着你。”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还带着磁性,此刻听起来,就犹如天籁之音一般。 宋隐一下子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信息,果然看到了就站在身边的沈佼,她的心里忽然百感交集。下意识地就站起身想要离他近一些,但是她坐的太久了,这么猛然站起,就导致眼前一片模糊,直接踉跄着往他的怀里扑。 幸好沈佼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单手扶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和自己拥抱得更紧些。 “一见面就这么热情,扑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算不算是大晚上的要强抢民男啊。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的轻笑声就在耳边响起,几乎让她变得迷茫起来。但是靠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他却不想轻易地离开,虽然明知道他的语气里带着调侃的意味,但是依然贪恋此刻的舒服感觉。 之前的哀怨和委屈,就在这一刻,全部消散了。她知道,沈佼来了,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她现在是安全的,不用在考虑任何事情,他会替自己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点好。 “什么大晚上的,你可以推开我,况且你也不是民男。你怎么来了?” 宋隐由于有太多的话想说,一连说了好几句,最后才奇怪他怎么来了。她明明记得,沈佼同意她离开,是没工夫跟她细细纠缠了,因为今上要吩咐给他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所以沈佼很快就要忙碌起来了。 “我当然要来,你往南边,我自然也要往南边。去我们相遇的地方。” 沈佼还处于抱着她的姿势,见她因为过于激动,而忘记躲开了,心里不由得涌动出几分激动。 当然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宋隐眉头轻挑,虽然觉得他最后一句话有些肉麻,不过却有些搞不明白了。 “今上交给你的任务是来南方?” 五皇子轻笑着点了点头,显然是默认了。 看到他这样开心的模样,宋隐却是笑不出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有惊诧,有怀疑,最后变成了愤怒。 “好啊你,我离开之前,你就知道你也要去南方,而且跟我同路。但是你却不跟我说,反而放我一个人走,结果我就感觉好像全天下的小偷都在跟我作对。连买匹马都能遇到劫匪,说,是不是你!” 宋隐抬手就打了他的肩膀两下,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还是被她抱着的状态,不由得挣扎了几分,只是沈佼抱住她的力量越发大了些,似乎舍不得松手一般,更加不会让她挣脱开。 “是我啊,我就是看你这个没良心的,临走了还不让我说个痛快。好像恨不得立刻就离开我,去别的地方一样。所以我就找些人来偷你的东西。不过最后几句话,你虽然都是在骂我,但是最后变得凄凄惨惨之后,还是想到了我,这一点让我心里舒坦了不少,为此其他的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沈佼终于放开了对她的钳制,不过却是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往一边拖去。 宋隐还在气头上,甩了两次都没把他的手甩开,只能跟着他往旁边走。 走过围墙,才发现外面停了辆马车,车外有不少侍卫,还有小厮打扮的人提着灯笼照亮。 ☆、第189章 189虎落平阳 看到那里一切准备妥当的模样,宋隐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过她隐隐觉得马车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而马车旁边站的最近的那个人,此刻正恭敬有加地冲着自己行礼。 哈!宋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人不就是今儿白日送馄饨给她的人么? 她立刻就转过头,愤怒地看向沈佼,扬高了声音问道:“所以你早就躲在一旁看我多么倒霉,像个傻瓜一般被人耍弄,甚至还买了一碗馄饨给我吃?” 宋隐被气得不轻,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想要把五皇子生吞活剥了一般。她的面色变得异常复杂,情绪也极具地涌动着,带着些许难以平息的状态。她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件事情,一想到自己这么多日子,好像是中了诅咒一般,被人一直盯住,全天下的小偷都聚集到自己身边。 这一切竟然都是五皇子安排的,甚至连一碗馄饨也是,她的眉头高高挑起,面色苍白,显然很快就要发火了。 “阿隐,别恼。你有时候总是太心善了,你瞧那对母女,你几乎什么都不问,就把马车和车夫给了她们,你如此不珍惜我送给你的东西和人,我就觉得心里不放心。所以就稍微安排了一下,但是那些贼人可不都是我请的,有些是你自己没在意的时候,不小心露富了,所以才让人盯上。” 五皇子一看自己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要彻底地惹恼了宋隐了,心里闪过一丝慌乱,立刻轻声安抚道。 左手控制不住地抬起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整个人也朝她的面前迈进了两步,似乎生怕她因为恼怒,而远离他一般。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得一愣,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别人常说,在情急之下,一般人都会做出心里下意识的举动,他方才就没有思考,完全丢了平日的气度和淡定。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都有些方寸大乱了。他没想到,宋隐对他的影响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只不过是要冲着他发火而已,他就害怕她要离开了。 “沈佼,你还要强词夺理,你分明就是戏弄我!这还是你对我好的意思了?” 宋隐不想听他多说废话,转身就想走,被他一把拉住。 五皇子看出她真的要离开的样子,身上都冒出了些许的冷汗。他当真是没想到宋隐会发这么大的火,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有人如此戏弄与他,恐怕他的火气要更大。 应该会带有一些恼羞成怒的成分,毕竟宋隐是真的被戏耍到了。他也想到了,无论什么理由,这样的恶作剧,似乎都有些伤害到了宋隐的自尊,况且她原本就是一个有些高傲的人。 *** “六殿下,五殿下前几日就离开了京都,他吩咐小的等他彻底离开京都,再将这封信交给您。他希望合作愉快,也希望未来的小侄儿或者小侄女,能够健康平安。” 一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被请进了六皇子府,他将六皇子留下来的信封恭敬地递了过去,脸上是面无表情。 沈铉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头,接过信封之后,就随手一挥,示意这个侍卫离开。 他拆开了信封,从头到尾地浏览了一遍,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头轻轻蹙起,显然依然为他的冒险和探究而感到惊诧。 过了片刻,他将那封信移到了烛台上,让燃烧的蜡烛慢慢地将写满字的信纸,慢慢地烧化成灰烬,脸上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 “兄弟几个里面,原来老五才是痴情种子!” 沈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按了按额角。 五皇子再次调去南方,并没有引起多少太大的轰动,虽然他尊贵的身份,让不少人不得不注意他的动向。但是由于五皇子已经连续几次下南方了,所以也没什么值得特意侦查的。 倒是八公主隔了好几日,才从几个宫女不小心的讨论之中,得知这个消息。她几乎是震怒。 不过她并没有太多的发泄机会,因为她此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现在十分嗜睡,基本上每日除了用膳的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浑身提不起劲儿来,做什么都没有兴趣。 甚至连思念五皇子都没有时间,这让她变得十分暴躁。因为无论她想做什么,总是克制不住地被打乱思维,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打架,每时每刻都像是要黏在一起一般。 如果她恰好坐在床上,或者躺在舒服柔软的地方,几乎控制不住地就倒头睡下了。如果她坐在不太舒服的地方,稍微能挣扎几下,但是最后也依然克制不住嗜睡的习惯。 八公主不用细想,她都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但是此刻她连发怒和害怕的情绪,都无法产生,因为维持不了多久,她又想要睡觉了。 但是她用膳那段时间,却是十足的清醒,不会沉溺于睡眠,而且胃口很好。好像自己不吃,就会很饿一样。但是一旦用完膳,她就又恢复昏昏沉沉的感觉。 她的心底隐隐产生一个不好的猜测,她知道自己是被处罚了,而且肯定是被下药了。这样阴狠的手段,除了今上之外,没有别人了。 “难道是父皇终于受够我了?他要对我下手了?” 八公主躲在被窝里,惊恐地思考着。她今日晚膳没有用,偷偷地伪装自己吃了,然后又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 那些伺候的人没有怀疑她,将她收拾妥当了,留下守夜的人,就各自出去了。八公主蜷缩在被窝里,惊疑不定地猜测着,她的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在这一刻,她变得十分脆弱。 “小八,毒蛊不是万能。” “八公主,蛊虫不会让你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如果你失去公主的保护衣,哪怕是永远最厉害毒蛊的苗疆圣女,在别人有防备的情况下,依然不够那些武艺高强的一击毙命!” 八公主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些话。六皇子、五皇子,甚至是她最最讨厌的宋隐,这些人声音,包括说话时候的表情,都一一浮现出来。 一开始只是一人一句,后来这些人的话像是叠加在一起一般。分不清是谁说的,但是都在告诉她同一个意思,她的蛊不是万能的,她迟早会从玩弄人的人,变成被人玩弄的。 “不不不……” 八公主拼命地摇着头,似乎想要将脑子里那些恼人的声音给逼出去,但是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声音。她在潜意识里,还知道自己没有睡着这件事情,不能让外面守夜的宫女们知道,否则如果传到今上那里,她就不知道自己会得到怎么样的惩罚了。 “那些人都是嫉妒的,毒蛊是万能的,是无敌的。我想要谁死,谁就要死。况且宋隐那个狐狸精知道什么,她不过是嫉妒我。况且她应该不知道,我就是苗疆的圣女,我是要作为苗疆的圣女,嫁给未来的皇上,成为皇妃或者贵妃,虽然不能成为皇后,但是绝对是得宠的。即使五哥不爱我,他也得依仗我,母妃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在极大的恐慌过后,立刻就强制性的安慰自己,一句又一句。 她跟魔障了一般,默默地念叨着这几句话,一直在循环,似乎要和脑子里那些人做斗争。 等最后似乎是她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之前那些要击垮她的话,全部都消失了。转而变成了她自己更坚固的信念,她拥有毒蛊傍身,几乎是无所不能的。谁都奈何不了她。 “父皇已经下旨让五哥娶我了,所以五哥以后就会继承大统,我就是皇妃。五哥为了内宫外朝的安宁,一定还是会宠爱我的!” 八公主一旦情绪稳定了之后,果然又把剩下的时间,都放到了对五皇子的思念上面。不过她没有想太多,就再次昏睡了过去。 即使今晚的晚膳她没有用,之前残余的药性,依然让人陷入了昏睡之中。 从那日起,她发现自己的膳食有问题之后,就减少了吃食,连水都很少喝。就是为了保持自己有一定时间的清醒,不过她的身边每日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一旦发现她不正常的地方,立刻就有人汇报给今上。 今上知晓之后,沉吟了片刻,就让人加大了她的用量。所以八公主没有清醒多少,每日昏昏睡过去的时间,依然在不断地增加着,显然是那些下药的人加大了用量。 八公主最后竟然开始绝食了,无论旁人怎么哄,她都不吃不喝,就坐在床上。 “公主,您就别为难奴婢了,赶紧吃上几口吧。这不用膳怎么行,身体会垮掉的?” 几个宫女跪在地上,对着她苦苦哀求,甚至还说如果她不用膳,今上真的会怪罪她们。 但是八公主原本对别人,就是铁石心肠,更加不会为了几个宫女,就乖乖就范的。甚至在她的眼里,这几个宫女死了最好,这几日都是她们在完成今上的命令,做一些狐假虎威的事情,他早就看得不顺眼了。甚至还巴不得这几个宫女都能赶紧死掉,好让她出一口恶气! 八公主双手抱膝,想到了这些,不由得抬起头来,冲着那几个跪在床边的宫女阴森一笑,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恐怖。甚至由于这几日的少食或者绝食,让她瘦下了很多。 原本有些丰腴魅惑的八公主,此刻瘦得倒是十分可怜。或许是多日没出去过,她整个人还显得阴森森的。 因为脸上一些肉都瘦没了,就更加显得那双眼睛十分大了,猛然瞧见了,甚至让人觉得可怕。 “我不吃,你们有本事就去找父皇。总之我不吃,我感觉吃了那些东西,我很快就会死掉的,我死掉了五哥怎么办?难道要他娶一个死人回去吗?还有五哥就这么离开京都了,有没有信传回来,我想知道……” 八公主由于不吃东西,所以那些药也没进身体里,嗜睡的症状好了许多,甚至脑子变得越发清醒了。 不过她原本心里是有无数的火气,此刻由于太饿了,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更因为这事儿牵扯到今上,她还是懂得收敛的,以免到时候今上更加恼火。 几个宫女见她这样,就悄悄派人出去了,赶往光明殿将这些情况汇报给今上。 结果当晚八公主还是昏睡了,她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胃里面饿得快要痉挛了。心底涌起了更大的恼火,她明明一粒米都没有吃,为什么会晕过去? 她被人抬到桌边,桌子上依然摆满了膳食,显然都是为了让她吃得。因为她已经绝食有几日了,所以这些膳食没有大荤的,大多数都是清淡可口的小粥。 八公主被饿得太厉害了,有些没食欲了,而且恼怒又占据了上风。她扬起手,似乎想要将桌子上的这些饭菜全都扫落到地上,但是她的动作比较缓慢,甚至刚伸出手来,还没碰到碗的边缘,手腕就被人轻轻握住了。 “公主,今上给了奴婢们下了命令,一定要您吃。否则这顿膳食将是提供给您的最后一顿,今上说如果您想不开要寻短见,他也不拦着。到时候大不了换一个人嫁给五皇子当侧妃。” 这个大宫女的声音冷冰冰的,此刻听起来比之前更加有气势了。 以前八公主虽然被禁足了,但是她的一身本事还在,尊贵的身份还在,只要她要打,他们这些卑贱的宫人,就得默默承受。 但是现在的八公主,已经让今上越发的厌恶了,况且八公主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就更加没有机会打骂他们了,所以这些宫人们虽然还是会对她下跪,但是行动之间,已经没有原来那样的小心翼翼,八公主动一动,脸色都要被吓到苍白的样子了。 “父皇真的这么说!怎么会这样对我!不不不,不能让五哥娶别人,他只能娶我,我吃。这些我都吃,我会乖乖听话的!” 八公主先是难以置信地质问,她的脸上露出极其惶恐的表情。能让她这么方寸大乱的人,除了今上,再没有别人了。 紧接着就是愤怒,今上乃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但是她仔细一想,的确没有让五皇子娶一个死人的道理,所以她立刻就改了口风,几乎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就抬起手伸向了饭碗,抓起勺子就开始往嘴里送。 平时八公主用膳,恨不得有十个人跪着伺候她,但是此刻她却丝毫没有这些规矩了,相反不用人伺候,就直接用勺子吃起来。而且她已经绝食好几天了,胃里面无法一下子这样猛烈地承受着,她不由得泛起了一阵恶心感。 但是她却一边保持着要呕吐的状态,一边又拼命把东西往嘴巴里塞。甚至连眼泪都逼了出来,那副模样,让一旁的宫人都不忍再看。 一个千娇百媚的金枝玉叶,结果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八公主以前有多么嚣张,现在就有多么失落。 她在后宫里一向是得罪人的比较多,连之前唯一交好的十公主,现在都彻底闹翻了。两个人的关系势同水火,看起来就像是彼此的杀父仇人一般。 所以自从八公主被禁足之后,这里就成了一座极其安静的宫殿。即使因为八公主一向爱好奢侈,所以这里的摆设看起来都十分繁花似锦、生机勃勃,实际上再也没有比这些伺候八公主的宫人,了解得更清楚了。 这里其实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宫,今上已经抛弃了八公主。曾经他赋予了八公主多少的权利,今日就收回了多少。并且让她承受了那些痛苦,几个小宫女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但是眼神之中,却又夹杂着痛快。 *** “父皇应该是给了小八最严厉的教训,后宫里没有小八胡作非为的消息传出来,而且敏敏也说,那座宫殿里的人,全部直接归父皇所管,其他人无法探视。” 沈铉轻声地说着宫里面的事情,双手则小心翼翼地替她按摩着腿脚。自从她肚子的月份越来越大,卫长安的身上就开始出现了腹中的迹象,甚至是变得极其脆弱,稍微碰一碰,那个地方就会出现淤青来。 卫长安本来是在看琴谱,她是要把所有的兴趣爱好,都让腹中的胎儿领教一番,相比于画画,她的琴艺倒是尚可。只不过她最近月份大了,每次都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像是揣了一个很大的皮球,很难方便地运动起来。 因此弹琴的动作和时间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就比如此刻,她方才不过坐着弹了几下,就觉得手指很疼,而且姿势很累。所以就躺到贵妃椅上去,抱着琴谱看,顺便让沈铉帮她按摩。 随着肚子变大,她已经不能长久地坐着了,甚至坐着这个姿势都会让她觉得异常难受。 好在她的月份越大,沈铉抽出越多的时间陪在她的身边,让她有些惶恐不安的内心,变得坚定起来。 “从某种方面来说,八公主也算是用情至深了。” 卫长安轻轻地撇了撇嘴角,她其实就是随口问问的,对于八公主现如今的处境,完全不感兴趣,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八公主虽然找过她的茬,但是毕竟没有给他带来真正的伤害,况且卫长安现在养胎为主,而且要做娘的人了,心里都会多出几分柔软。她们不愿意在孕期的时候,还做太多不好的事情,孩子总是母亲心里最柔软的存在。 沈铉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似乎也有精神跟她说这件事情。 “五哥比她还用情至深,你好好在家养胎,不过多久就会有好戏看的。” 沈铉拍了拍她的小腿,动作轻柔,态度也十分珍视。卫长安轻舒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腿,她也知道五皇子临走之前来找过沈铉,并且给他留下一个比较重要的秘密。 由于她最近一直在待产,所以也没过问。只是听他这么说,姑且当个新闻听一听,只希望不要太过无聊才好。 沈铉就搂着她,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其实卫长安自从有了身孕之后,沈铉就十分注意,尽量不让她接触到那些血腥的画面。包括八公主此刻的状况,他也只是说今上盯住了她,并且对她施以惩戒。 他没有告诉她,八公主现在不仅要服用沉睡的药物,里面似乎还夹杂着扰乱心神的药物。今上真的彻底放弃她了,甚至从药物的搭配和剂量上看来,还是要毁掉她。 纵容八公主的时候,今上恨不得把她捧上天,虽然他自己对八公主有些忌惮,但是当八公主欺侮别人的时候,他永远都是八公主身前最坚强的后盾。 但是现在今上似乎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触碰到底线,所以八公主此刻变得异常可悲。 沈铉也是花了好多功夫,才隐隐打探到这些,今上最近脾气古怪,他还是要收敛些,免得忽然触碰到了今上不满意的地方,到时候也被他这样轻易地舍弃。 虽然他对自己被舍弃,也觉得没什么可怕得地方,成王败寇。如果今上抛弃他了,只能证明他失败了。但是现在他是有家有口的人,他得对身边的负责,特别是他的皇子妃和孩子。 “这小家伙真的要出来了,以后恐怕就要一门心思扑在他的身上了。” 卫长安突出太多的肚子,根本无法让人忽视,之前胎动的时候,他们夫妇两个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沈铉一天问三遍。她自己都会不由得屏住呼吸,去感受肚子里这个小生命的孕育。 现在月份大了,小家伙倒是变得懒散起来了,胎动也没有那么频繁了。 不过却让卫长安吃尽了苦头,她轻轻地抬手弹了一下自己的肚皮,像是在和肚子里的小生命做游戏一般。 沈铉听她提起这个,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显然是对未来孩子的降生,充满了希望。但是听到她这样有些感伤的话,又不由得心疼起来。 ☆、第190章 190沈佼危险 “你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会陪在你身边啊。” 沈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则在安抚性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就像是凑在她耳边呢喃一般。 男人熟悉的手掌触碰,以及轻柔的安慰,就像是一道暖光一样,直接照射进她的心里,让卫长安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感受着这份彼此相贴的温暖。 *** “好了,阿隐,你开门。我已经跟你道歉过很多次了,你不要不理我。我下次不会这样儿了。” 五皇子站在房门外,抬起手来不停地敲击着房门,不过屋子里面寂静一片,根本连句话都没回。好像里面空无一人一般,但是五皇子轻轻屏住呼吸,就能听到里头细微的声响,显然宋隐就在里面,只是不想见他而已。 “阿隐,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话跟你说。你开一下门,待会子我就要往苍山附近看看。如果你不开门的话,我这心里头总是不踏实。” 五皇子并没有放弃,他依然锲而不舍地轻拍着房门,可惜房门依然紧闭。他的语气已经显得带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思了,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的软弱。 坐在床边的宋隐,手里拿着医书。这本医书是本医术了得的大夫总结出来的经验之书,她拿到之后就十分的爱不释手,除了睡觉用膳之外,几乎每日都要拿在手边,就怕丢了一样。 此刻她好像化成了化石一般,一双眼睛全部盯在书上的字,根本就不理睬。看起来好像是在认真地看书一般。但是实际上她的眼睛虽然盯着书,但是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你们待会子警醒些,一定要照顾好她。” 见宋隐一直不出声,沈佼似乎已经放弃了,他转过身来,对着一旁的几个侍卫叮嘱道。 听到那些侍卫的应诺声,外头就恢复了一片寂静,似乎是五皇子已经走了。 直到等了片刻,依然没有声音,宋隐才扔掉了手中的书,脸上带着几分阴郁的表情。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她差一点就消气了,为何不再等一等? 宋隐有些抱怨似的撅了撅嘴巴,一偏头就看到了手边被她扔掉的那本书封面。她想起来这本书还是五皇子帮她找的,眼光一闪,又全部转到了一旁书架子上。 这里不是客栈,而是五皇子在南方拥有的一处宅院,这个房间也是刚收拾出来不久。她一偏头就能瞧清楚那书架上面,摆得整整齐齐的几排书,基本上都是非常值得珍藏的医书,而且大部分都是五皇子帮她搜寻来的。 “好吧,等他回来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原谅他。” 宋隐的眼光又慢慢地扫了一圈周围的场景,这屋子里布置得无一不精,无一不细,都是五皇子派人布置得,显然对她极其重视。甚至偶尔三两个伺候她的人说悄悄话,她也听到了几句,似乎五皇子那边的起居室都没有布置得这样精细。 宋隐心软了之后,就下定了决心要原谅他,并且跟他摊牌,以后再不能这样欺骗她,否则她真的是一辈子都不理会他了。 有了这样的心思之后,她手中的书也看不下去了,倒是越发的姬妾,似乎想要见到他一般。沈佼到了南方之后,事情颇多,每日也是要抽出时间陪着她,只要出去的话,经常要应酬或者考察许久,今日自然也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宋隐的别样心思,导致她觉得这等待的时间一长难熬,竟是有些等不及了。 “宋姑娘,到了用膳的时间了,您要传膳吗?” 身旁一个伺候她的小丫头走了过来,轻声问了一句。她是新近安排到宋隐身边的丫头,性子比较周全,而且颇为寡言少语,如果不是必要的事情,只要宋隐不问她,她也甚少说什么。 宋隐现在颇有些没胃口,便摆了摆手道:“暂时没胃口,稍等等。”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五殿下今儿不回来用午膳吗?” 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问完这句话之后,就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去,不再说什么话。 “不回,殿下今儿要去苍山巡查,估摸着晚膳都不能回来用了。” 一旁的丫鬟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虽说宋隐没胃口,但还是让厨房送了一些刚出锅的糕点来,免得她到时候肚子饿,也好吃两块垫一垫。 宋隐听到这话,也只是点了点头,但是心里终究有些不舒坦。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等身边伺候的丫鬟第三次来问的时候,她才挥了挥手,让人将膳食摆了上来,她虽然还是没什么胃口,不过总归要吃的,不然到时候五皇子回来了,被他知晓了这些事儿,害臊的还是她自己。 满桌子都摆着膳食,各式各样的皆有,快要让人挑花眼了。不过每碟子分量不算多,就她一个人用膳,吃不了那么多。 整个屋子里,除了她偶尔发出来细微的咀嚼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声音。她有些不习惯地皱了皱眉头,之前她用膳得时候,五皇子会在身边,即使不在,也会有爱说话的丫鬟们在耳边说上几句。 不过自从这回到了南方之后,她身边都换了新的丫鬟,一个个都是寡言少语,但是动作之间更加沉稳。这让宋隐身边显得更加安静了,平时还觉得清净,但是此刻就觉得太过安静了,有些无趣。 “外头是怎么了,忽然这么吵吵嚷嚷?” 宋隐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有喧闹的声音,便立刻丢了手中的筷子,低声问了一句。 那个丫鬟立刻出去问了两声,等到再次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嘴唇苍白如纸,丝毫没有血色,仿佛是发生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一般。 宋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涌起了不太好的猜测,立刻往前走了几步,沉声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姑娘,他们说苍山那边发生了山体滑坡。”这个丫鬟再不见之前的稳妥,相反整个人十分惊慌,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显然是要落下泪来。 宋隐听到这句话之后,浑身一颤,一股子寒冷侵袭全身,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在发抖,脑子嗡嗡作响,完全不知所措了。 “苍山好好的,怎么会山体滑坡?苍山不是苍国最高最稳固的山吗?为何会这样,那殿下呢?我记得殿下今日是去苍山巡查的?” 她连声问道,声音急促而仓惶,甚至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颤音,显然是惶恐至极。 其实相比于一般闺阁女子,宋隐的心态应该是极好的。除非至亲之人承受痛苦,否则她心里的波动很小。从小便跟随着亲爹学医,见过的病人无数,鲜血、软弱、呻/吟,甚至是死亡,她都面对过无数次。 为了能在病人状态极差的情况之下,也能够继续医治,这就要求大夫的心里状态十分稳妥。这么多年的熏陶下,宋隐早就合格了。但是她完全没想到,面对沈佼的事情,会再次将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击溃,然后让她露出这样无助和仓惶的表情。 “外头说联系不上,苍山整个都被封了。外头有侍卫把守,不让闲杂人进去,以免让歹人有机可趁,已经有官员领人进去搜寻了。” 那个丫鬟勉强镇定了些,她摇了摇头,脸上还是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 宋隐的双腿一软,脚下就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桌椅,才没有造成笑话。此刻的她面色苍白,表情惊恐,脑子空白。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只有在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爹去世的时候,她才会这样,像是天塌下来一般。此刻的感觉不比那时候差,只觉得心头堵得慌,鼻子酸涩得厉害,像是也要哭出来一般。 “去瞧瞧府里面的管事儿可有安排,一定要尽快将殿下找出来。再问一问,可否让我过去,山体滑坡的话,受伤的人应该不少,这边的大夫说不准不够用,我也可以去医治大家。” 宋隐急声将事情安排了一下,那个大丫鬟手一挥,就有小丫鬟跑出去问话了。宋隐则进了内室,找出轻便的男装换上,显然是准备出去了。 *** 五皇子被山体滑坡困于苍山之中,至今生死未卜。这个消息快马加鞭地被送入皇宫,不过第二日傍晚,就已经承到了今上得手中。 他看着手中的这份加急奏折,一时之间手有些抖。手中的毛笔都落到了地上,甩了一地的墨汁。 在天灾*面前,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谁的身份高,就会受到眷顾,而少受伤或者受罪。 折子里面说,整个苍山都被封了,就已经知道此次的事故非常严重。五殿下只怕凶多吉少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滴水一般,落入热油里面,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五皇子可是夺嫡的热门。结果最后五皇子没有因为在争权夺利之中死去,却因为一场山体滑坡,就这么没了吗? 那可真是令人憋屈,而且最重要的是五皇子那么年轻,而且连个妻妾都没有,后代就更别提了。 二皇子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坐在棋盘面前,和二皇子妃大杀四方。自从秦蕊跟他谈过之后,他也确认了心意,自己没这智商,也不奢求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了,反正到最后也不可能是他的。 还不如及时收手,与秦蕊一起谈天说地。自从他及时抽身,不再瞎操心那些事情之后,他觉得那些官员,似乎并不是他以为的要投诚,好几位官员都是效忠了别人,但是他自作多情地以为是自己。 旁观者清,他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甚至在看清楚这些事情之后,他恨恨地臊红了好几次脸,真的是无颜见人。他多出那么多的时间跟秦蕊吃吃喝喝,说说生活中的趣事,他才发现自己果然适合当一个闲散皇子。 甚至他的皇子妃,在某些事情上,都比他有见解的多。 正如这次五殿下因为山体滑坡,而失踪的事情。二皇子听到之后,显示惊讶,紧接着就是感叹了一句。 “怎么会这样?老五也真够倒霉的,连皇子妃都没领进门,估计小八要气疯了。” 他一会儿感叹五皇子命运不济,肯定是平时坏事儿做得太多了,所以遭到老天爷的厌弃。一会儿又说五皇子连个妻子都没有,当着秦蕊这个正经妻子的面儿,他没好意思怀疑,老五现在是不是连个真正男人的滋味儿都没尝过。 但是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五皇子喜欢美人,并且睡过诸多美人,这又不是什么秘辛。甚至他后来才探查到,五皇子与八公主也是早就勾搭上了,不知道睡过多少回了,只是不知道今上是什么心情。 秦蕊看着他念叨了半天,结果一句话都没有说到点子上,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五殿下若是真的没了,六殿下的行事应该会便宜许多。” 秦蕊轻声说了一句,她的话音刚落,二皇子就猛然抬起头来,脸上夹杂着几分难以置信,转而又变成了几分沉思。 “你是说这事儿跟老六有关,老五和老六的确从幼时就不怎么对付。两个人差不多年纪,都是在皇祖母面前养大的,利益牵扯太多,要想夺得关注,自然要比另外一个出色了。” 二皇子皱着眉头,轻声地分析着,脸上的神色也带着几分信服,似乎真的是相信了秦蕊的话,也觉得她说的有可能。 听了她的话,秦蕊不由得摇了摇头,却依然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他们二人互相争对,小动作不断,这种要命的大动作,一般都是我上的。他们没什么把握一招致对方于死地的话,都是不会轻易出手的。难不成老六忍不住了,觉得六皇子妃怀了孩子,他就有底气了?” 二皇子越说越没边儿,他歪着头,脸上露出那种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对五皇子这般境地,并没有太多悲伤的感觉,主要是没什么感情可言。皇家兄弟之间,虽然都在一座偌大的皇宫成长,但是彼此的寝宫相距甚远,而且从小就被一直拿出来作对比,长大了心思也大了,各自的交锋更是恶意满满,巴不得对方再也爬不起来才好。 “殿下,这山体滑坡事关重大,今上到时候必定会派人去查。如果六殿下贸然出手,动静这般大,还不如用刺客刺杀来的容易。至少刺客刺杀一般都是死士,不被抓住确切的证据,就可以一推二五六。如果用的是山体滑坡,要么真有其事,要么有人只手遮天,可以动用朝堂的大部分力量,瞒住今上。否则很容易被查出不妥来,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别人了。” 秦蕊不想听他的念叨,不由得轻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她这么一说,二皇子不由得往深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不由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如果真是有人要陷害五殿下,那么最先被怀疑的,必定是几位殿下,这其中嫌疑最大的还是六殿下。谁都知道这二人不合,而且龃龉颇多。所以六殿下只要没有失了神志,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秦蕊再次开了口,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也是不急不慢,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不是皇家秘辛一般。 二皇子认认真真地听着,倒像是个认真听从教导的学生一般,而秦蕊就是那个知识渊博的老先生。 若是有外人此刻进来的话,定会惊诧于自己眼前所见的场景。倒是身边三两个伺候的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显然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蕊蕊你当真是女中豪杰,这些事情懂得的比我还多。若是你身为男儿,必定是常胜将军或者运筹帷幄的军师。” 二皇子听完之后,就激动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显然情绪波动得很厉害。他抬起头看向二皇子妃,脸上的神色异常欣喜。 秦蕊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太多信息的神色。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殿下明白。我身为女子,没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常胜将军也好,军师也罢,都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只是希望能与殿下好好守在一起,莫要因为旁的事情,失去了眼前的恣意生活。” 秦蕊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她刚刚开导二皇子的事情,不过是寻常,想必那些浸淫政事多年的人早就能看透了。她这么说,无非是害怕二皇子再次勇气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毕竟二皇子真的不适合那些事情,他更适合当一个闲散的皇子。 二皇子已然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点头应承了下来。 “蕊蕊,你如此真心待我,我又怎会让你失望!当日你在皇宫的桂树之下,眼眶通红,不开心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娶你之后,必定会敬你爱你,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我都会听你的。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子!” 二皇子丢开手中的棋子,一下子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柔荑。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眼神里也显得深情款款。 秦蕊听他旧事重提,不由得红了一张脸,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意。稍微抬眼瞧了他一下,就觉得他的眼神极其炙热,像是要将她烫伤一般,立刻低下头来,不好再看。 “我一定会信守承诺。当了皇上之后,就会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东西冒出来,太多的东西纠缠在一起,反而会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老六一直看起来是最疼媳妇儿的,到时候那些朝臣如果要他跟六弟妹对着干,看他如何是好!” 二皇子念头一转,又想起了沈铉。他和沈铉都是有了皇子妃的人,难免会产生对比的情绪。几次遇到六皇子夫妇俩一起出现,都瞧见沈铉对卫长安嘘寒问暖,而且都是在一些小细节上特别注意,如果不是有心之人,恐怕做不到如此精细的地步,足以见得他对卫长安是多么的在乎。 二皇子自己都察觉到,相比之下,他对秦蕊还是少了那份精心。不过他也想改来着,但是却发现很难。毕竟他们都是龙子龙孙,从小被无数人围着照顾着长大,哪里会考虑到旁人的心情。 即使他们也曾为了长辈侍疾过,但是实际上大多数都是身边的宫人伺候着,他们就是负责端个碗,说几句好听话就算完了。 秦蕊不知道他为何会冒出这些话来,不过瞧见他此刻这样有些愤慨的表情,像是要看沈铉如何从一个绝世好夫君,变成冷情渣男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眼睛轻轻眯起,嘴角勾了起来,就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们只要过好日子就好,殿下不必管他人。” 秦蕊反手握住了他的,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心,同时也带了诸多的欢喜。 *** 再说六皇子府这边,因为卫长安都快到临盆的日子了,府上后院的所有人,都变得极其小心谨慎。 哪怕距离主院还有好远的距离,那些伺候的人走路的时候,也会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生怕走路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惊扰到六皇子妃。 连走路说话都注意着,就更别提别的地方了。五皇子这件事儿颇大,虽然后院有不少伺候的人都知晓了,但是大家讨论的时候,都极其小心,坚决不会在六皇子妃的面前说,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就等着六皇子亲自去说。 沈铉这几日也忙得焦头烂额,今上对于这件事情极其重视,让他也跟着忙起来了。所以一直没机会说,好不容易检查了一遍自己这边,发现没什么遗漏的,才准备今日摊牌。 ☆、第191章 191孩子降生 “回来了。”卫长安听见响动,不由得抬起头,一瞧见是他,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欣喜的笑容来。 她此刻已经不方便随意挪动了,所以就倚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件小衣裳在看。 “今儿如何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沈铉原本是急匆匆地来,眉头紧锁,暗自思忖着如何跟她说沈佼的事情。毕竟这算是一件大事儿,而且他还掺和其中了。不过在见到卫长安的小脸时,他就觉得所有一切的烦恼都随之远去了,他的脑海里就只能记起她的小脸来了。 卫长安抬起手,显然是想要抓住沈铉的手。沈铉疾行了两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柔荑。身旁伺候的紫雪极有眼色,立刻就搬来了一把椅子,让沈铉坐下,不至于一直站着与她说话。 两个人坐到一处了,就显得更加亲密起来。 “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都好。就是这小家伙越来越大了,站着坐着都觉得累。”卫长安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凸出的肚子,脸上带着一抹既苦恼,又甜蜜的笑容。 对于肚子里快要落地的小娃娃,卫长安当真是情绪复杂。她总觉得这小家伙自从在她的肚子里扎根之后,就引起她不少的麻烦,又爱又恨。 她从怀上开始,这胃口就越来越大,甚至还比较古怪。就跟馋猫似的,对于吃的想起一出是一出,甚至有一次她还想吃猪脑来着,最后做成菜之后,她又忽然没了胃口,沈铉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当时答应跟着她一起用膳,所以用了不少。 结果等知道自己方才吃的是什么的时候,就直接跑到外面去吐了。这东西一般不会呈上饭桌,一般民众都不大吃这个,更别提皇宫里面了。如果不是六皇子府的厨师,手艺高超,将猪脑做得看不出来,口味也调的好,否则沈铉必定不会吃的。 当时他吐得比较厉害,几乎是昏天暗地的,如果不知道的人,兴许都会怀疑他被卫长安给传染上了,也害喜了呢! 卫长安这胎害喜不算严重,能吃是福,到了后面月份大了,行动不方便,腿脚开始浮肿,经常磕着碰着。没人搀扶着,就不能出去散散步,一整天都有人在她的身边,不错眼地盯着她,就怕她除了什么差错。 到这时候,卫长安才真是觉得难熬,感觉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一般,当真是痛苦万分。估摸着她连自己当孩子的时候,都没有被这般死盯过,没想到她怀上孩子的时候,倒是这么痛苦了。 “没事儿了,临盆的日子就这几天了,你再忍一忍。我知道你辛苦了,等他生下来,如果不听话,我替你教训他!” 沈铉一听这话,脸上闪过几分心疼,立刻把声音降低了许多,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显然他对于卫长安遭罪的程度很清楚,她还有许多事情没说出来,哪个女人生孩子容易呢? 卫长安不是那种娇气的女子,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沈铉哄哄她。对于怀孩子这事儿,她是满心期待的。 有时候大半夜,她都会被抽筋给抽醒,沈铉一身武艺,虽说跟卫长安睡在一起之后,变得没有像原先那样,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醒过来。 不过卫长安有了身孕之后,他就变得越发警觉起来,只要卫长安那边稍微有一点动静,他就要睁开眼睛瞧瞧卫长安怎么了。后来还是卫长安发现他精神过度敏感,夜里醒过来无数次,主要是卫长安肚子大了,怎么睡都不舒服,还要经常翻身,所以总是会动弹两下,这就导致沈铉严重睡眠不足,白天也精神不济。 最后是卫长安让人把他的铺盖移出去了一段时间,现在快要临盆了,沈铉无论怎样,都要把铺盖再挪回来,硬是要守着她。再劳累又能劳累多久,也不过就这几日了。 “可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我见你方才进来,脸色不是怎么好。”卫长安斟酌着问了一句。 她最近的注意力都在肚子上,不过沈铉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都是能瞧出来的。况且最近将要临盆,她的心里紧张,沈铉为了能够安抚她,每次见面都是面带笑容,哪里有方才那样皱着眉头,颇有些苦大仇深的模样。 沈铉听她提起,知道是瞒不过她,想起要说的事情时,眉头再次忍不住皱了一下,转瞬又松开。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老五那边的事情。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沈铉握住了她的双手,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将苍山上面山体滑坡,现在还没有五皇子消息的事情说了一遍,便稍微住了口,盯着她显然在等待她的反应。 卫长安愣了一下,颇有些难以接受的模样。转而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有些不确定地道:“你这么跟我说,岂是因为这件事情与你有关?” 她还是颇为了解沈铉的,如果五皇子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并且至今未有他生存的消息。恐怕沈铉就会很沉得住气,只是知会一声卫长安,让她适当地安排一下,不要那么开心就好,其余的不会多说。 毕竟这对六皇子来说,是一件很有利的事情。不过方才沈铉进来之前,面色并不算太好,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说,但是又怕吓到她。 沈铉还在斟酌如何引出这件事情,就已经被卫长安看透了,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欢喜几分惆怅的神色。 “知我者,长安也。”他状似感叹地说了一句,抬起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又上移到她的面颊上,轻轻地摸了摸。 “的确是有关的,但是这事儿并不是我陷害他,而是他拖我下水。他厌倦了父皇和小八,觉得他以后的人生,如果想要变得更加精彩,就必须远离他们两个,否则留给他的就只有悲惨。” 沈铉说到后面,不由得耸了耸肩。这些话都是五皇子说过的大实话,之前六皇子也坚决不会相信,五皇子会有如此像诗人的一天,对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如果他变成个大姑娘,感觉都要春心萌动了。 看看五皇子多么情深意重的一个人,竟然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不忍宋隐遭受日后八公主的磋磨,更不愿意自己以后还要跟八公主有任何接触。 卫长安认真地听着他说的话,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有惊叹也有难以置信。 “五殿下当真是性情超脱凡人。” 沉默了半晌,她也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其他的了。 “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不过光凭他是办不到这样的,为此给我画了个大饼,要我帮他。” 沈铉耸了耸肩,脸上并没有太过在意的表情,两人不再提这件事情,轻轻揭过便罢了。 只是沈铉命令人将后院看管得更加牢靠了,坚决不会让任何人出差错。现在是特殊时期,五皇子那边的事情,要他注意着,卫长安快要临盆了,他更不敢松懈,如果稍微出什么差错,他很可能就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五皇子被困于苍山之中,今上几乎震怒,立刻让人去搜寻。不过苍山原本地势就艰难,外加山都被封了,根本无法查探。所以每次有回来禀报的,都必定会被今上骂得狗血淋头,却又无可奈何。 “你每日都休息不好,不如搬去书房睡吧。白日如果没有精神,只怕会出差错。” 卫长安看见沈铉进来了,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他的一双眼睛下面,青色可见,显然是睡眠不足导致的。 他正是最忙乱的时候,今上派去调查的人越多,他和五皇子就会越担心事情败露,所以难免要伤心许多,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扑在上面调度。至少在出什么事情的时候,他要立刻反应过来,不能被查出来。 否则恐怕最后他和五皇子都落不得好,五皇子现在在南方,大不了真的逃窜得了。只要今上没有抓到他,他就可以找个清静的地方,隐姓埋名过居家日子。倒是他身在京都,就在今上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恐怕如果事情败露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连跑都没地方跑了。 “不行,你就这两日临盆了,我不在身边不放心。” 沈铉的脸上努力保持着精神满满的状态,但是他的语气里还是不小心露出了疲惫的意思。 他抬手捏了一下鼻梁,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就带了一抹笑意。虽然还是极近温柔,但是却不容置疑。显然他是铁了心地要晚上守着卫长安。 卫长安见状,知道自己苦劝无用,便只用应承下来。让伺候的丫鬟们,将锦被铺的更软和一些,让他睡得舒坦些,不要因为卫长安稍微一动弹,他就醒过来。 其实有时候她也挺好奇的,为何沈铉会如此执着,一定要在晚上守着她。不过或许是沈铉以前没有安全感吧,她没有深思就丢到一边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也在心疼沈铉,不忍心他再苦苦等着这不准的临盆日子,当晚卫长安的羊水就破了。 卫长安刚一动弹,他再次醒过来。只不过这一次卫长安没有安抚他,让他快些睡,而是皱紧了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羊水破了。” 卫长安刚说出这四个字,沈铉就猛地从一旁的软榻上坐了起来,蝎子都顾不得穿,立刻大步走到她的床边,将她往准备好的产房抱去。 “来人呐,去喊稳婆,请大夫。” 沈铉的脚步急匆匆的,使唤人的语速也极快,不过他走得很稳,抱着她的时候,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丝毫力气不敢松懈。 不得不说,卫长安肚子里揣了一个孩子,果然是重了不少。即使沈铉自幼习武,还颇为力大无穷,此刻抱着一个快要临盆的搀扶,也颇觉吃力。 由于卫长安是前半夜破的羊水,稳婆来看了之后,先是去查看了一下情况,就轻声安抚着各位,还派人给六皇子报信。 “殿下,稳婆说了。皇子妃还没有发动,故而不着急。” 传话的是卫长安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大丫鬟们都各自有任务,主要还是要安抚卫长安的情绪,所以就派个二等丫鬟来安抚六皇子。 “好,稳婆吩咐什么,你们就照着办,万不可拖延。让紫雪和青竹她们警醒着些,也莫让旁人钻了空子。” 沈铉坐在外厅,他听着内室里面脚步匆匆的,还有几个丫鬟端着一盆水鱼贯而入。 厨房里的人也忙乱了起来,皇子妃离发动还有一段时间,稳婆吩咐他们准备一些好克化的鸡丝汤面条送过去。显然是让卫长安到时候有力气生孩子,以免饿得没力气。 卫长安吃了一碗,其实她是有些紧张的,毕竟是头一回生孩子。但是她知道沈铉就在外厅,心里安定了不少,而且为了不让他太过担心,她也咬牙忍着小腹一阵阵不舒服的感觉。 阵痛袭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先前自己把生孩子想得过于简单了,因为许氏经常来看她,跟她提过生孩子,只说很疼。卫长安认为自己从小心性坚韧,被当做男儿养大,一定不会比那些娇弱的闺阁女子怕痛。 但是实际上,当阵痛一次比一次猛烈,甚至间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的时候,她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身边的稳婆不停地给她鼓气,几个大丫鬟也守在身边,卫长安觉得身体像是裂开了一般。若不是沈铉就在外室,兴许她这会子已经高喊,她再也不会生孩子这句话了,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怎么还不出来?” 听着里头稳婆一声一声地安抚,偶尔还有卫长安一两声痛苦的哼声,沈铉就觉得自己坐立不安,像是有针在扎他一般。如何都坐不住了,一开始被拿出来的几本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书本,早就被丢到了一边,一页都不曾翻过。 没有女性长辈看着,太后和静妃娘娘更不可能出宫,兴许这会子卫长安发动要生产的消息都没传入宫中,这一切都只跟他们这对小夫妻有关似的。 “要这么久吗?” 沈铉来回地转悠着,感觉要把整个人屋子伺候的人都要绕花了眼,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神情。甚至由于过度紧张,他自己都染上了自言自语的坏毛病了,当然这留在外头陪着他的,基本上都是太监和丫鬟,没什么人回答他。 倒是有那么个一两个得脸的婆子,可是六皇子这话明显不是真的想问她们,只是心情过于着急而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口。 就在沈铉焦躁不安,甚至要冲进去的时候,里头终于传出了小孩子稚嫩的啼哭声。这道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却有力,落入沈铉等人的耳朵里,就像是响亮得要突破天际一般,让他心头一颤。 他与卫长安的孩子,终于降生了。 “恭喜六殿下,皇子妃一举得男,母子平安。” 稳婆抱着已经包在襁褓里的小娃娃,欢天喜地地出来了,脸上带着极其欢喜得笑容。 六皇子妃身子很健朗,连生出来的孩子都是如此,虽说女人生孩子的过程还是痛苦了些,不过六皇子妃要比常人顺利些。而且还是一举得男,她这个稳婆能够拿到的赏钱肯定不少,以后六皇子府有这种好差事儿,她还得过来。 六皇子紧绷的脸色,也像是春天来临,积雪全部融化了一般,立刻变得春暖花开起来,让周围的人都跟着神情一松。 当然那些伺候的人也是真心高兴,主子好了,他们才会好了,更何况他们还盼来了小主子。一个个都跪地恭喜六皇子,一时之间人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悦。 “稍后会有赏赐,只是临近院子伺候的都小心些,莫惊扰了皇子妃休息。” 沈铉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起身,想起了最大的功臣卫长安,他的眼光更加柔和了些。只是听到这些恭贺声,似乎有些嘈杂,他不由得挑起眉头,轻声叮嘱了一句。 稳婆走近了几步,似乎想把怀里的小娃娃凑近些,让沈铉瞧清楚。他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小孩子的额头,仔细扫了一眼。 刚出生的小娃娃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不过因为这是他们的孩子,所以他的内心十分激动,甚至要用十分力气,才把那份激动给压制下去。他的动作轻柔,像是怕把小娃娃弄疼一般,稍微碰了碰,就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稳婆见到六殿下如此小心的态度,心里更加乐开了花。外头传言果然不假,六皇子极其爱重皇子妃,现在瞧见六殿下对小娃娃这副小心谨慎又爱怜的态度,足以见得夫妻俩的感情有多好,连孩子都能受益无限。 稳婆以为六皇子会抱一抱襁褓里的小娃娃,没想到沈铉缩回手去,就转过身,风一般地冲进了产房里。 “殿下,产房还没收拾干净!” 稳婆抱着孩子不好追过去,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不过六殿下却是充耳不闻,依然快速地进去了。 刚踏进产房,就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让人有些不舒服。不过沈铉却像是没在意到一般,几个正在收拾的丫鬟们,也完全愣住了。 只见六殿下几步就走到了卫长安的床边,好在床上血腥的锦被,以及卫长安身上的衣裳刚换过了,否则那场景就要被他瞧见了。 “还好吗?” 沈铉轻声问了一句,看着眼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他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好像里面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让他涌动着一股子无言的感动。 “还不错,就是有些累。不过终于把那个小球生出来了,难怪骂人都用球来形容,原来人没生下来之前,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球。” 卫长安精神还可以,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疲劳,但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因为自己生下个宝宝而感到十分高兴。 当然从她说的话之中,不难看出,她其实并不是为了她生了一个男孩子而感到开心,只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甩脱这个球了,以后行动也方便了许多,不再有那些事儿了。 沈铉脸上的神色顿了一下,转而轻笑出声。他觉得他这皇子妃,生完孩子之后,似乎比以前更有精神了。她这联想的速度也太快了,用球来骂人,混球吗? “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儿,孩子有人照顾着,你不必担心。” 沈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轻轻吸了一口气,室内即使打扫了干净,似乎还是有些许的血腥味,这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我抱你去我们屋子里,这里躺着不舒服。” 沈铉说完这句话,就连人带被子,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他见卫长安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似乎在刚生过孩子,不想动弹一般。 沈铉别的不怕,就怕弄疼她,所以走得稍微慢了些。一步步都小心翼翼的,恨不得没有一丝颠簸才好。 “生完了孩子之后,你果然轻了许多。那小家伙看着好像没有占太多地方,但是真的重!” 主屋离这里不算远,沈铉慢慢走的缘故,才耗费了些许的时间。为了不让她在路上觉得痛,沈铉边搜肠刮肚地想着笑话,用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他这句话,成功地让卫长安从下/身的疼痛上,转移了回来。紧接着她边冲着沈铉瞪了瞪眼睛,脸上带着诸多的不满。 “什么没占太多的地方,改日你怀上一个,才知道一个小娃娃占多大地儿。” 卫长安撅了撅嘴巴,虽然不满,但是说话的时候,声音依然不敢放得太大,就怕自己一用力,再次感到疼痛,那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好,你辛苦了。”沈铉轻笑了一声,觉得她这么有精神,心里头更加放心了不少,语气软和,带着妥协的意味。 “他让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可不就是小混球,小名儿干脆就叫球球算了,贱命好养活!” 卫长安的头偏了偏,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他的胸膛,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第192章 192乳名球球 “好,你现在是我们府上功劳最大的,一切都听你的!” 沈铉察觉到她撒娇的动作,心情更加好了不少。若不是此刻她刚生完产,或许他已经兴奋得将她举起来了。 当然如果天上有星星的话,沈铉不介意现在就去摘一颗给她。他现在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能成为卫长安的夫君,他感到莫名的开心,好像卫长安是老天爷要赏赐给他的一般。 当然他由于心情太好了,难免想法过于轻狂了些。实际上还真是被他想中了,卫长安的确是老天爷开眼,才有机会成为他的发妻,否则他们早在上辈子就错过了,并且都另外有婚配,还都是惨死了结。 “那你有没有想好大名?” 沈铉兴奋过后,又想起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情,不由得再次问了一声。虽说他心里已经拟定了几个名字,不过卫长安此刻如此有见解,都把球球这种名字想出来了,他就想多表现表现,如果卫长安能在儿子的名字上,发挥她的好心情,他也乐意博美人一笑。 当然沈铉和卫长安,此刻完全没有想到尚在襁褓之中的球球,是否会有意见。小孩子嘛,什么都不懂,自然都听大人安排。 似乎是知晓自己从刚出生,就被父母之间秀恩爱给刻意遗忘的球球,原本睡得好好的,忽然再次大哭起来。吓得稳婆心里一哆嗦,手上却抱得越发稳了,她怀里的小主子,可是六皇子府刚降生的宝贝,不能由于她一时不查,就出什么差错,否则这赏赐还没拿到手,她就要受到责罚了。 沈铉原本是满心欢喜地想要问话,结果等了片刻却不见卫长安说话,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结果却看到方才还精神满满的卫长安,此刻已经趴在他的怀里,比起眼睛睡得正香。 他不由得扯开嘴角,轻轻地笑了。还以为她生完一个孩子不累呢,看起来好像能在连着生三五个,没想到还是累了,只不过是因为方才兴奋过头了。等到这种好心情,跟沈铉分享过后,困意来袭,她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已经熟睡过去了。 沈铉将襁褓放到卫长安的身边,似乎是母子连心。等到小娃娃刚躺到她的身边,卫长安因为疲劳而轻轻蹙起的眉头,立刻像是被谁抚平了一般,她的睡颜变得更加柔和起来。 看着一大一小,几乎一模一样睡觉的感觉,沈铉的心里更加慰贴了不少。甚至他瞧着他们睡得如此舒服之后,他自己都跟着想睡觉了,好歹是忍住了。 有了孩子之后,他睡觉的位置就被占据了,还真是个小混球。 他就这样看着他们,一直到天亮。直到身边伺候的人提醒他该去上朝了,他才匆匆换了衣裳,梳洗一番往皇宫去。 如果不是因为五皇子的事情悬而未决,他肯定是要告假的。此刻他反而更加能体会五皇子的感受了,那些权利什么的都是云烟,娘子孩子最重要,只不过相比之下,他觉得拿到那些东西,能够给卫长安更稳妥的生活。 他入宫的时候,宫里头也收到了卫长安一举得男的消息,今儿早朝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今上的情绪看起来也稳定多了,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因为自己得了个孙子而感到高兴。 当然沈铉没什么感觉,他的儿子当然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如果今上能多疼他一点,沈铉觉得还可以,如果今上对孩子一般,沈铉也不会膈应到。反正他以后又不准备让今上帮他养孩子,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等到下朝之后,不少官员都恭贺了沈铉。终于甩脱那些官员之后,沈铉脚步匆匆的,就准备往宫外赶,不过去看见一个大太监揽住他的去路。他头一抬,就瞧出来是静妃身边伺候的,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六殿下,静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说话。” 那个大太监态度十分恭敬,直接俯身行礼,根本不敢抬头朝他看。沈铉此刻是归心似箭,但是又不好真的就这么回去,驳了静妃的面子。他最近忙于五皇子的事情,挺长时间没去请安。 况且卫长安自从有了身孕之后,除非重大年节,需要百官朝贺的,否则卫长安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后宫之中。这次卫长安一举得男,静妃作为母亲,要召唤沈铉去问问,他当真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的。 “有劳公公带路了。” 沈铉脑子一转,将不情愿的情绪压入心底。这个大太监道了一声得罪,就在前头领路,引着沈铉过去。 沈铉进入殿内的时候,静妃手里正捧着一件小衣裳,跟嬷嬷说些什么话。两个人有说有笑的,静妃的脸上十分难得的露出慈爱的表情。 “正说你呢,你就来了。本宫和嬷嬷正在探讨这件小衣裳,穿在我的孙儿身上,是否合身呢?” 静妃止住了沈铉要请安的动作,直接把话题就引到了刚出生的小娃娃身上。她的声音轻柔,高兴的神色不似作伪。甚至在看向沈铉的时候,眼光里都比平时多了几分暖意。 “母妃准备的,自然都是合适的。” 沈铉抬眼扫了一下,就没有再看。这件小衣裳肯定是会拿到六皇子府的,但是也一定不会出现在球球的身上。莫说卫长安不敢给小孩子穿,就连沈铉这个亲儿子,都不敢贸贸然给儿子穿。 静妃一向偏心眼儿,而且他们母子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好听一些说是矛盾,难听点的都可以说是仇恨了。 静妃以为沈铉不知晓,其实她背地里踩着沈铉,为了自己另一个儿子十皇子筹谋的事情,沈铉的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无论是处于孝道,还是目前情势,沈铉都只能装聋作哑,不可能跟她一般见识。 “我也猜肯定合适,刚出生的小娃娃都差不多那么大,我让人把衣裳做得稍微宽松些,穿着也舒服。母妃还替孙儿准备了许多东西呢!” 静妃听到他肯定的话语,脸上喜滋滋的表情变得更加明显了些。她的语速逐渐变快,显然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一般。不由得拍了拍手,便瞧见从外面有一队宫女捧着银盘,鱼贯而入。 盘子里都装的是小娃娃用的,有好些衣裳、尿布、金锁、银镯子,甚至队伍最后还跟着四个奶妈妈,看起来都是手脚干净,面貌齐整的,显然静妃为了准备这些,耗费了不少心思。 沈铉看着眼前一应俱全的配备,明显此刻抱一个孩子到静妃身边养着,都是十分妥帖的。因为小孩子该用的东西,她全部都备齐了,不差分毫。 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心里头涌起几分不安的感觉来。静妃能替他准备这么多东西,打死他都不相信没有别的事儿。 按照静妃平时的想法,她的十哥儿还没有成亲呢,六皇子已经有儿子了,那就是输在起跑线上了,以后夺皇位的时候,肯定是处于劣势。所以她一定会非常不高兴,卫长安此刻给沈铉生了个大胖小子,再说些难听的,说不定还会使些手段,让那小娃娃过得不开心,那么六皇子府上下都不得安宁,静妃心里头才会舒坦些。 当然想到这里之后,沈铉也察觉到自己这想法太过大逆不道了,立刻收了回来,只不过他面上的神色变得淡淡的,像是并不为静妃给他准备这么多东西,而感到开心。 “母妃费神了,不过之前长安就都准备好了,奶妈妈还是岳母亲自挑的,大概半年前就挑好了养在府里,顺便调/教着规矩,品行都摸透了。至于其它东西,府上早就备齐了,都快堆不下了,恐怕只能拿走东西了,人倒是都用不上。” 沈铉点了点头,语气不算软和地回道。如果真是有心,卫长安刚怀胎的时候,静妃就该想到这些,何必巴巴地等到孩子生下来了,才一股脑塞过来。东西收下便是了,那这人呢,忽然带回去四个奶妈妈,谁敢用? 静妃满脸的喜意,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后,像是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一般。整个人都变得阴冷起来,甚至心里变得极其恼怒起来,脸上的神色一僵,眉头皱起就要发怒。 “殿下此言差矣,小主子降生,自然是人人都关怀的。不过祖母和外祖母毕竟不同的,亲疏远近,这也是娘娘的一片心意。” 嬷嬷眼看静妃要发火,事情可能要变糟,立刻开口说话了。 甚至话里话外都是挑明了亲生母亲和岳母的差距,虽说因为这句话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但是毕竟是母子俩关起门来说话,嬷嬷就是要用孝道压他而已。 “嬷嬷此话有理,但是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也有个理字。这四位奶妈妈必定都是母妃千挑万选的,本不该有什么可怀疑的。但是如果带回去之后,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就不大好了。有罪责的还是让旁人来担就好,儿子不敢让母妃费神!” 沈铉点了点头,语气软和了些,话语也变得客气了不少,不过这态度依然坚决,说不要就是不要!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宫殿里就陷入了一片寂静。静妃皱紧了眉头,她显然对于六皇子这种拒绝的话,感到十分不满。 她斜着眼睛看向沈铉,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打量,甚至还上下打量了一眼,让人有些不舒服。 沈铉勉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他和静妃的确是亲生母子,而且他也从很小的时候,就想着要回到自己的母妃身边长大。太后表现得再怎么慈和,毕竟是隔着肚皮,太后只是祖母,并不是他们的母亲。 不过随着十皇子的降生,静妃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十皇子的身上,不仅忽略了沈铉,甚至还会做出那种损害沈铉的事情,只为了让十皇子从中获利。 母子的情分已经逐渐消磨掉了,就连外头孝道压死天的压力,都让沈铉产生了一种厌烦,想要挣脱开来,彻底摆脱了静妃的掌控。 “母妃,还有别的事情吗?长安刚生产完,儿子不放心她独自留在府中,想要早些回去看看。” 沈铉收敛了脸上的怒火,轻声问了一句,他的语气十分正经严肃,像是一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般。 静妃被他这几句话问的张口结舌,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想要发火,但是面对着眼前老神在在的沈铉,她被逼得竟是不敢轻易开口了。 最后还是老嬷嬷见静妃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不由得轻声开口道:“皇子妃年轻,您又正处于忙乱的时间,娘娘待在这后宫里,觉得孤独寂寞。如果六殿下放心的话,不如把小主子接到后宫里来,让静妃娘娘带着。” 老嬷嬷这话虽然说了出来,但是面上的神色有些尴尬,而且语气也显得底气不足,显然她自己都认为静妃所说的这件事儿不算靠谱。哪有人家小夫妻俩都身体健康,刚生出孩子,就被婆母抱走的。 而且六皇子夫妇俩的孩子就该养在六皇子府,怎么可能被静妃抱进皇宫。莫说六皇子不同意了,恐怕今上也不会同意的。 “是啊,母妃知道你与长安都能带好孩子。但是皇子府邸和皇宫差距还是很大的。如果你把孩子交给母妃,母妃必定会好好教育他,况且儿时眼界开阔,日后才能更好地培养孩子。当初母妃把你交给太后,也是觉得太后的经验更丰富,能够给你带来最好的成长。” 静妃一听老嬷嬷把这个话题引了出来,当下就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舒坦了不少,立刻将心里头憋着的话说了出来,声音柔和,语调也带着哄劝的意味,眼睛看向沈铉的时候,似乎都带着光。 沈铉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皱紧了眉头,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他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睁大了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静妃。 他是真的没想到,静妃竟然会有这种奇葩的念头。要把他和卫长安的孩子接进皇宫,甚至不惜将之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说,甚至还把当初那件事情的理由改的面目全非。 为了能劝服沈铉,她几乎是连蒙带骗。 “母妃说的话也真是好笑,我一直以为当初皇祖母把我抱过去养着的时候,母妃是万分舍不得的,原来竟然是为了让我有个更好的前途。” 沈铉扯着嘴角笑了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胁迫的意味。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完全就是为了羞臊静妃的。 听到他这样的话,静妃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几分,暗暗咬紧了牙齿,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是最后却都忍住了。硬是收敛起气愤的表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能明白母妃的苦心就好。” 见到静妃竟然这样不要脸皮地承认了,沈铉的心底堵得更加厉害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轻声嗤笑了一声。 “母妃还真是喜欢说这样的话,这后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最疼十弟了。既然送到皇祖母哪里那么好,你为何不把十弟送过去?我和长安的孩子,就无需母妃多操心了。如果母妃精力旺盛用不完的话,不如多关心一下未来十弟妹,十弟年纪不小了,也该早些定亲了。” 沈铉放下手中的茶盏,明显不想跟静妃再多说什么了。他在提起十皇子的时候,脸上嘲讽的神色几乎满溢出来,他对静妃不满也不是一两天了,但是他到现在才发现,静妃是越发的张狂起来了。 他知道十皇子就是静妃的软肋,如果想要让静妃知道怕,知道疼,就得从十皇子入手。 果然当沈铉把话题提到十皇子的身上,甚至还在隐晦地之处未来十皇子妃,就让静妃变得警觉起来。她之前脸上好容易挤出来的笑意,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你十弟的事情,一切有我在。不需要你们多操心,既然你们不想我插手孙儿的事情,那便罢了。不要等以后除了什么事儿,才想起找我这个祖母!反正一切都有外祖母在!” 静妃嗤笑了一声,挥了挥手,就让沈铉退下去,显然不想在这方面纠缠了。 沈铉冲着她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极其僵硬了。 他完全不知道静妃从哪里冒出来这个想法,竟然想从他的身边夺走他的儿子,简直可笑!静妃对他这个亲儿子就亏欠了太多,如今竟然把主意打到球球身上了,这更是他无法原谅的。 “皇子妃,小主子可真能吃。” “是啊,小主子长得真漂亮!奴婢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娃娃!” 一道道低微但是略显兴奋的讨论声传来,沈铉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收敛起脸上的僵硬,想着里头有他的娘子和儿子在等他,他整张脸上的表情就缓和了许多。 沈铉走进去的时候,果然见到几个丫鬟围着床边,卫长安就抱着小球球坐在床上,当然小娃娃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不过此刻却是在大口地吸着奶水,而且还是卫长安亲自抱着他喂的。 沈铉稍微愣了一下,转而没有惊动其他人,就这么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 卫长安低着头,一只手搂住襁褓,另一只手则在轻轻地抚摸着襁褓里小娃娃的额头,脸上的神色显得越发慈爱起来。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沈铉依然能够瞧出卫长安周身所洋溢的温暖气息。不过是刚生过孩子,沈铉似乎就已经察觉到她的慈母感觉了。 小娃娃虽然没睁开眼,而且看起来浑身绵软无力,但是吃起奶来倒是抢的很凶。一口接着一口,像是不快点吃就要被人抢走了似的。 沈铉觉得新奇,只是因为从来没看过谁喂奶,而且还是卫长安亲自喂。周围的几个大丫鬟,也是觉得好奇,并不敢凑得太近,也不敢一直盯着看,只是偶尔回过头瞧瞧打量几下。 由于卫长安周身的光芒太亮,让人都觉得全身暖融融的,在场的人心情几乎都变得很好,不由得弯起嘴角,脸上露出些许恬淡的笑意。 “咚咚。”轻微的敲门声传来,一个个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瞧见六殿下站在门口处,斜倚着门框,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看向他们。 紫雪她们几个丫鬟,立刻躬身行礼,当然嘴上赔罪的话更是少不了。竟然没有及时发现沈铉就站在这里,当真是罪责深重啊。 好在沈铉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整个里屋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了,沈铉几步走到床边,小家伙正好吃完了,依然闭着眼睛,似乎这边刚会玩,那边就已经进入了恬静的梦乡之中,让人的心里都跟着柔软一片。 “怎么没让奶娘喂?” 沈铉轻声问了一句,见卫长安的精神尚好,只是面色有些不佳,兴许是昨日刚生产过,今日又喂奶,想必也是泰国劳累了。 “我这也是第一次喂他,孩子是我们的,如果我能喂他,何必让奶娘来。况且我每日估摸着就能喂这一次,奶水不太够。” 卫长安抬起头,冲他笑了笑,伸手压了压小娃娃身上的襁褓,再次低头的时候,脸上依然是平和的笑容。 沈铉见她累得够呛,就伸出手来,想要接过小娃娃。不过他的一只胳膊刚搂着襁褓的时候,就发现这小孩子的身体软的一塌糊涂,他心里忽然生了几分退意。 卫长安已经准备让他把球球抱过去了,没想到他最后倒是犹豫了。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他的目光,沈铉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犹豫和为难,甚至还有些求助的意味。 卫长安不由得轻笑出声,她嫁给他这么久了,倒是不曾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哪怕面对五皇子和八公主,甚至是今上的刁难,沈铉也能冷静对待,最后找出突破口,结果最后他的冷静自持,在面对自己这刚刚一天大的儿子时,就立刻分崩离析了。 ☆、第193章 193沈佼发丧 “我瞧你把几个伺候的丫鬟们都撵出去了,我还以为你能帮着我收拾了。结果最后还是要我自己动手,怎么就是劳累命呢!” 卫长安瞧见他这满脸为难的模样,不由得出声打趣道。当然她故意板着一张脸,嘴角微微撇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像是受了诸多的委屈一般。 沈铉立刻就道:“那我去把她们叫进来?” “你怎么就不能自己抱一下了?这是你的儿子,又不是旁人的,你这个亲生父亲都不抱一下?在我这里可不讲究严父抱孙不抱子这种事儿。” 卫长安瞧见他要撒开手臂,立刻就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轻易离开。对于他要出去喊人的举动,脸上露出极其不赞同的神色,嘴巴冲着襁褓努了一下嘴巴,明显是让他亲自抱。 沈铉眉头一皱,倒不是不愿意,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动手。他稍微动了一下手腕,就再次察觉到那温暖而柔软的感觉,即使隔着襁褓,他依然能够感受到里面包裹着的小娃娃究竟有多么脆弱,稍微碰一碰,就像是要被他碰坏掉一般。 “没事儿的,他可是在我的肚子里长了十个月,哪里那么脆弱。你抱抱看,只要不让他落地就行了。” 卫长安看着他这副僵硬到极致的动作,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不由得握住他的手背,另一只手将襁褓送到他的怀里,感受到那股子温暖离自己极近,甚至还有一股子奶香味儿,让沈铉再次僵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其他的感官,就都被怀里这个小团子给夺去了。那些心惊胆战的情绪慢慢地退去,只是全身心地去感受他。或许是因为两人血脉相连的关系,小娃娃到了他的怀里,也不乱动弹,反而好像找到了什么安全的地方一样,动了动嘴巴,就再次睡熟过去了。 他的动作还是那样小心翼翼的,不过整张脸上那种如临大敌的表情,随着时间的变长,那些紧绷的感觉都缓和了,变成了温和。 “坐下来,跟我说说话。” 卫长安拍了拍空无一物的床边,显然要他抱着球球坐到她身边。 沈铉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挪动了脚步,不过他整个转身的动作,都显得十分缓慢而消息,好像生怕一下子就弄痛了怀里的小孩子一般。 卫长安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丝毫没有要插手帮一把的意思,相反不紧不慢地将自己前襟的衣扣系好。等她将自己整理了一下之后,沈铉才抱着孩子坐在床边。 不知道是不是他害怕把小娃娃给曲着,所以整个后背都挺得笔直,只挨着床边坐下,估计大多数都是双腿的力量,在支撑着她做出坐这个动作。 “那么害怕做什么。” 卫长安看见他这副样子,就不由得轻笑出声,甚至连眼泪都差点笑出来。她是真的觉得这样的沈铉,实在是太有新鲜感了。 虽说成亲之后,她见到的沈铉有很多面。但是见他如此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的。光抱个孩子,就已经挖掘出沈铉如此多面,以后也要让他和球球多接触接触,说不定还能看到更多面儿。 卫长安这般想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下过,甚至她还使坏地拍在了沈铉的肩膀上,将他往床上按。 她刚生完孩子,没什么力气,沈铉不敢跟她硬扛着。万一到时候她的身体痛了,最后心疼的还是自己。所以沈铉最后还是选择听话地坐到了床边,结结实实地将身体交给了床,脊背也放松了些。 两人这样玩闹下,襁褓里的孩子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依然睡得十分熟。 “今儿去宫里,今上和母妃怎么说?” 卫长安终于觉得笑闹够了,轻声开口将话题移到了后宫的主子们身上。 结果她的话音刚落,沈铉的表情就猛地低沉了下去,虽然他很快又恢复过来了,但还是被卫长安看出来了。 他也没准备瞒着,就把静妃的事情说了一遍。 “父皇赏赐了一堆东西,我已经让人在收拾了,母妃则是想把球球带进宫,让她抚养。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个奇怪的想法,当真是可笑,我已经当场拒绝了。” 沈铉简略地说了一遍,其中的细节都没有说。静妃干的这事儿当真是够堵得慌,如果将细节都说给卫长安听,只怕她会觉得更加难受,外加静妃在说这些话时候的表情,沈铉都不愿意去回忆,他们两人肯定会更恼怒。 卫长安先是愣了一下,转而脸色变得青白交加,嘴唇紧抿,明显是被气得。 “莫恼了,我自然不会将球球送过去,这是我们的孩子,岂有别人插手的份儿。她那么想,估摸着又是牵扯到十弟的利益了,动一些歪脑筋。你帮身体养好了,月子做好了,到时候心里头如果还有气,我可以带你进宫跟她当面锣对锣鼓对鼓。” 沈铉见她果然冷下脸来,怕她的身子被气坏了,立刻轻声开了口,脸上带着几分认真的表情。好像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卫长安出了月子之后,就带着她就进宫,夫妻俩一起对着静妃发泄不满似的。 卫长安瞧见他不似作伪的表情,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低声道:“我俩一起去跟母妃锣对锣鼓对鼓,那是作甚?传到外人的耳朵里,还要不要脸了,到时候传得还不多难听了,你带着媳妇儿一起欺负亲娘不成?” 卫长安知晓当时沈铉说不定,又是没给静妃好脸色看,但是她心底依然堵了一块儿,心里早就记了一笔,以后有机会,一定也让静妃明白,窥觑别人的儿子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然卫长安就算是找静妃的儿子算账,也不会对着沈铉的,当然是要拿捏住静妃的软肋,十皇子殿下了。 因为球球的降生,沈铉经常早些回府,好似他一颗心都扑在了小孩子的身上。其他人也表示理解,但是由于五皇子现在还生死未卜,不少人都觉得今上似乎有些怠慢这位小皇孙。 虽然该有的赏赐一样都不少,但是这种氛围之下,不少朝臣也只是偷偷地送了礼,真正说欢喜鼓舞替他感到高兴,倒是真的没有敢表现出来的。 沈铉也觉得有些憋屈,他和卫长安的孩子,竟然就这样默默无闻?甚至他都可以想象,伴随着计划的进行,恐怕连孩子的满月酒都不能大办了,估摸着为了五皇子,很可能这满月酒都摆不了。 他现在都有些后悔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计划中进行。他提前跟卫长安说过了,小家伙真的得委屈一下,没有满月酒办了。 *** “今上,搜寻队已经搜寻到苍山山腰上,之前建立的阶梯都散架了,里面埋了不少人,都已经辨认不出来原来的面孔了。只能凭着身上的穿戴来,其中找到了这个。” 一个侍卫此刻跪在地上,正在向今上汇报情况。不过往常威武不屈的糙汉子,此刻跪在今上的面前,却是满脸苍白,眼神之中带着哀戚,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悲伤的事情一般。 他颤颤巍巍地将双手举过头顶,把掌心的东西交了出来。那是一块材质上等的玉佩,上面雕着龙纹,张牙舞爪的很是逼真。乳白色的玉佩,没有一丝杂色,雕工上佳,连龙爪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今上急忙抓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再三确认不是伪造品。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掉了一般,整个人颓丧地坐回了椅子上,神色恍惚。 这块玉佩是今上统一赏赐的,几位得用的皇子都有,而且玉佩中间各自有自己的名字。像这块中间就有一个小小的“佼”字,根本不可能仿造的。 今上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像是被人扎了一把刀一般,他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显得太过悲愤,但是心里依然觉得有些苍凉。 “白发人送黑发人!”今上沉默了半晌,才摸着这块玉佩,轻声念叨了一句。 声音里透着十足的沧桑感,眼眶也跟着变得红了。整个宫殿里的人,全部都默默地低下头去,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的。 “小五的尸身……”今上停顿了许久,等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平静了下来,他轻声问了一句,声音已经完全哑掉了。 “回皇上的话,由于南方最近阴雨连绵,而且五殿下的尸身是在石堆之中找到的,已经辨别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几个跟着的侍卫和伺候的人,也皆是如此。” 侍卫双手抱拳,态度仍然是小心翼翼的。 今上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的心情十分沉重,一直痴痴地看着手中的玉佩,脸上的神色既是有些难以置信,又带着几分悲伤。 “好好将小五的尸身带回来。” 今上挥挥手,把李总管叫到身边来,细细安排了一番。旁人都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听凭今上的调遣,显然五皇子饿丧事要大办了。 侍卫刚走,讣告已经发了出来。京都各大世家都已经收到了消息,一切艳俗的东西都被撤了下去,皇室人员都挂上了白幡,身上也都穿上了素色的衣衫。 卫长安还没出月子,好在不是今上这种长辈去世,不用哭灵守灵,但是必要的场合还是要去的。 五皇子的尸身回京那日,今上派了许多侍卫上街,甚至还要拉着棺木在京都里走一遭。虽说这是比较忌讳的事情,但街上还是有不少百姓出来看,主要是五皇子用的棺木实在是太过精致奢华了,上好的楠木制成的棺材上面,四个拐角处包了金,上面还隐隐露出麒麟的纹路。 街上的人瞧了啧啧称奇,不停地赞叹,当真是没法子比,一个皇子死后躺的棺材,都比他们或者的时候住的房子还要好上许多倍。 棺材进入皇宫的时候,整个都是安静的,但是快要到他寝殿的时候,就听见一阵阵嚎哭声,一声比一声凄惨。 八公主正是用膳的时候,她一直在吃药,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狼狈,坐在那里没精打采的,连身上穿的衣裳都显得空荡荡的。 她都已经骨瘦如柴了,手腕上面更是好像包着一层皮一样,只剩下骨头了。此刻手里端着瓷碗,似乎都没什么力气,稍微一错眼,就像是要把手中的瓷碗摔出去一般。 几个伺候她用饭的宫人,都站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瞧着,似乎只要她稍微手一滑,就有人可以及时冲上来,将她的碗接住。 她的另一只手里攥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挑拣着瓷碗里面的饭,吃饭也从原来的一小口,变成现在的一粒米一粒米挑着吃,吃了半晌估摸着赶得上别人一口吞的。 八公主本来就吃得萧索,就连一旁的人瞧着,都觉得她没什么食欲。忽然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整个人都不动弹了,相反直起了腰板,侧着头,似乎在仔细听什么。 “外头是不是有人在哭?究竟怎么了?我听到了哭声!” 八公主推开碗筷,扶着桌子勉强地站起身来,扬高了声音问了一句。 她原本就是有气无力的,不过听到这哭声,倒像是忽然从哪里借了力量一般,也不管一旁的宫人们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扶着手边的东西,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前面跑。 看着她这样的状态,旁边的几个宫人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去,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公主殿下,外头没人哭,只是不怎么太平,有人在吵架呢!您在这里歇着,奴婢这就去骂他们一顿,让她们闭嘴,好安静下来给您休息。” 领头的宫女边说话,边冲着身边的几个宫女,不停地使眼色。那几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起使力把她拖了回来。一直拽到椅子上,半是强硬地让她坐下,心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八公主却根本不搭理她们,她刚坐下,就想要站起来。 “不对,你们骗我!分明就是有人在哭,我的虫儿都听见了,听见了!”她高声叫喊着,双手四处挥舞着,甚至长长地指甲也竖了起来,谁敢靠近,都被抓破了。 有两个胆小的宫女,已经退到了后面,主要还是被她抓破了。八公主的指甲真的很长,这一次抓的都留下了血痕,而且很深很长。 听到她说到虫子,周围几个宫女都变了脸色。对于她们来说,即使目前八公主还算是听话,但是如果她的情绪激动,到时候有虫子出来,依然还是能把她们弄死的。 “公主殿下,真的没有哭声。” 几个宫女苦苦规劝着,外头只能隐隐听到哭声。但是究竟在哭什么,可是一个字都听不见的,八公主怎么会听到,莫不是糊弄她们的? “好了,公主殿下,您用完膳之后该吃药了。吃完药睡一觉,就不会再听到这些恼人的哭声了。” 几个宫女再次凑近她,八公主一开始怔怔的,似乎是屏住了呼吸,在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但是当她听到这几个宫女提到吃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暴躁,龇牙咧嘴地看着她们,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几分狰狞的表情。 殿内顿时陷入了僵局,八公主和身边伺候的宫人形成了对峙的场面,谁都不愿意先妥协。周围的宫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着脚步,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八公主围在其中,不让她离开,甚至还有人想要伺机而动,找机会控制住她一般。 “我让你们别过来!你们最好告诉我实话!” 八公主看出了她们不想放弃的态度,外加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平日里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今儿虽然没吃药,但是那种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一般。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整个人显得更加焦躁,周围的人影也变得摇摇晃晃,像是要随时冲过来一般。她手一甩,一只虫子就飞了出去,正好落到了那人的身上,小宫女急切地后退,不停地弹跳、拍打着,显然想要把这虫子给踩下去。 不过她根本没有抓到那虫子,整个人就开始惨叫起来,一切都只是徒劳。她的手被咬了,很快被咬的地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成了青紫色,显然已经中毒了。 所有围着她的宫人,都下意识地后退,眼神里充满了恐慌。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了,生怕被八公主的毒虫伤害到。 “说,外面究竟怎么了?五哥出事儿了对不对?我的虫儿听见了,你们要是谁敢隐瞒,就是她的下场。” 八公主的语气变得阴冷起来,她轻轻眯起眼睛,不知道是困意来袭,还是真的为了恐吓他们。 她手指着在地上打滚的宫女,那个宫女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了,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那几个宫女也不敢隐瞒,将外面的事情说了几句。当她听到五皇子已经没了的时候,八公主就已经崩溃了。 “五哥,五哥,五哥……”她高声地尖叫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挥舞着双手,似乎想要冲出去。 但是由于用了太多的力气呼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气力奔跑,最后甚至摔倒在地。但是她泪流满面地喊叫着,声音悲戚,嗓子都韩雅乐,也不知道她究竟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力量,明明眼看着都快要饿死的样子。 不过八公主并没有哭喊太久,就抽了过去。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躺在地上,显得极其狼狈。周围的宫人们等了片刻,确定她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过来,才慢慢地走过去,一起合力把她抬到了床上去。 不过这边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谁都知道只要八公主醒过来,恐怕这里又会变成灾难的现场。 八公主能闹腾的劲儿,真是一般人抵挡不住。虽然现在八公主少了很多的力气,瞧着每日都在睡觉,也没什么压迫人的气势。但是他们这个伺候的宫人都知晓,在药物的影响之下,平时的八公主还是非常乖顺的,但是只要提起五皇子的事情,哪怕她刚吃过药,都能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坚持住。 她们现在还不好去汇报给今上,五皇子没了,想必今上应该是非常伤心的,恐怕顾不上她们。 *** 因为五皇子没了,朝野震惊,流言风波不算小,但是也没有传得太厉害。毕竟五殿下都没了,二殿下看起来又不像是对皇位有心的人,就只剩下六殿下一个人,现在还真的不能把他得罪狠了,免得到时候等新旧交替的时候,新皇清账的时候,那些散播谣言的人,肯定是得不偿失的。 正如同所料的那般,五皇子送丧的原因,六皇子的嫡长子,即使到了满月这日,也像是被人忽略了一般。今上只是派人悄悄地送了东西来,至于静妃,送的东西则更加马虎了。 倒是卫侯府的人来的造,许氏更是一大早就来了,忙前忙后地张罗着,甚至只要小娃娃没睡觉,她就都要抱在怀里逗他说话。 等小娃娃睡着了,才是母女俩的说话时间。许氏这次来又带了许多东西,都是球球现在就能用得上的。真正关心的,和那些虚情假意的,很明显就能区别出来。 静妃送的东西都不实用,甚至比往常的份例还要少,来送东西的也只是个小太监,并不是静妃身边得用的。带来的理由也是五皇子大丧,现在今上已经开始怀疑是六皇子出手导致的,所以还是要低调些。 许氏来了之后,得知静妃送礼的整个过程之后,就气得不停拍桌子。 “她这是什么人啊?哪有人不疼孙子的,五殿下现在这样儿特殊时期,但是今上送的东西都比她多的多了,她凭什么就敢拿五皇子做筏子了,当真是可笑之极!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她的眼里,亲孙子要比五皇子这个从别人肚子爬出来的更加重要呢!” 许氏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因为太过气恼了,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顾情面了。 ☆、第194章 194皇上赐婚 许氏恼火的很,在她的眼里,当然是球球的事情最重要,其他人都无关紧要。哪怕是皇亲国戚,如果给她外孙子受罪了,她都觉得难以承受。 “娘,你也不用太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还得不偿失。六殿下已经跟静妃娘娘说过了,不过这其中的关节也不是我们能多说的。” 卫长安见她这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想起静妃赏赐的那点东西。她的神情又是一僵,心里始终存在着疙瘩。 当时沈铉看到宫人把东西端着送过来的时候,脸色都变得极其苍白。险些当场就要翻脸,让人把东西扔出去,幸好卫长安拦住了他。 再大的火气,也不是现在发泄的。静妃如此不给六皇子府脸面,恐怕六殿下跟她之间那仅剩的血缘亲情也要磨没了。 “这五殿下发丧的日子,真没赶上好时候。球球的满月酒估摸着摆不了了,到时候只请家里人来庆贺一番?” 许氏听出了她的意思,果然不再提起静妃的事情。话题再次绕到了满月酒的上面,小孩子摆满月酒还是非常重要的,这是一个人出生之后,头一回在众人面前亮相,虽说可能只是抱出去,瞧上几眼,并不会长时间停留,但是那个时候在场人的祝福,会让孩子的父母有一种期盼。 这个孩子以后真的会有龙章凤姿,器宇轩昂。 卫长安依然还是摇头,脸上带着几分遗憾的表情。 “连偷摸着来恐怕都不行,今上对球球的出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高兴。这孩子明明就是他头一个孙子辈儿的,但是却没有得到什么应有的体面。恐怕有诸多原因,最大的原因还是五皇子出事儿了,今上有些把账要算到六殿下的头上,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这屋子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顾忌。外加卫长安对这件事情也存着心结。 今上迁怒还是能够理解的,静妃这个时候,非但没有去今上勉强,替六殿下说几句好话,相反还带头削减了赏赐,简直就好像要替六殿下承认,五殿下的死就是沈铉干的一般。 “这样啊,那就是委屈了我们球球。没事儿等抓周的时候,一定要办个好的!” 许氏很快就丢开这个话题,他们卫侯府对今上,真的是无话可说,这么些日子了,就算是许氏这样反应迟钝,不怎么管事儿的,都明白当今不大喜欢卫侯府的人。 说不定今上对于球球这个长孙,如此冷落的原因,还有他是卫长安生的。身体里的另一半血液,流淌的卫侯府的,所以他才不怎么待见。 等到沈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许氏抱着球球在说话。卫长安则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个圆球在逗他玩儿。 今上虽然没有停朝,但是看起来五皇子的忽然去世,对他的打击不算小。他的精神有些不佳,但是隐隐心里头有些不满,朝堂之上因为五殿下的离世,摩擦的也越发明显。 “皇上,五殿下这回下南方,恐怕对自己的命运有所参透,并没有带宁国公府世子,以及杨大公子。他临行之前,曾与臣戏言,最不放心这两位有人,还没有成家。臣在这里斗胆,请陛下为两位公子寻找合适人选赐婚。” 朝堂上面虽然气氛压抑,不过好在沈铉压制着自己这方的交好官员,五皇子那方的势力,知道自己主子没了,也不会傻傻地到处攻击别人,相反还要夹紧尾巴,等过了这个风头,再找下一家投奔。 保皇党跟着今上的意思走,自然更不会从中挑衅五皇子那派人马,所以此刻朝廷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过伴随着一位礼部侍郎的发言,一直维持着表面平和的朝堂,隐隐有了要争斗的开端。 谁都知晓,五皇子身前,最信任的两个人就是宁全峰与杨琪了。而这两位都算得上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可惜这二人似乎被诅咒了似的。在亲事上面都是不尽如人意,宁全峰是多次议亲,结果每次都不成功,甚至其中还有商户之女,最后都被人截胡了。 而杨琪传出他议亲的很少,兴许也和他家中没有女性长辈有关,也有可能是这位多情公子太过风流,导致世家贵女,都不怎么瞧得上他。 现在这位礼部侍郎竟然说出要今上,替他二人赐婚的话,如何能不让人在意。首先这两人背后的势力,都够雄浑,一个是百年世家,另一个家主则是吏部尚书,不少官员的调动都在他的手中。 既有名声,又有权利,当真是底蕴浑厚。这般想起来之后,不少人再次意识到五皇子身边藏龙卧虎,而且势力斐然,如果不是这次的天灾,恐怕未来储君的位置真有可能是他的。 众人再稍微想了想六皇子,分别在心里摇头撇嘴。之前见两位皇子斗得凶狠,最起码应该实力相当,两位皇子本身的确都是人中龙凤,好像不分上下,但是外部势力,似乎六皇子比五皇子要差了许多。 毕竟六皇子之前身边只有辽国公府的世子,后来还因为六皇子与辽国公府闹了龃龉,为此疏远了许多。 今上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沉吟了片刻,再次看向沈铉的时候,眼神之中的怀疑减轻了不少,甚至还多了几分同情。显然今上的心里对五皇子的猜忌变大了,因此又觉得自己这位六儿子不错。 “也好,宁全峰和杨琪都是朕看好的世家子弟,无奈他们年轻有为,却在亲事上坎坷异常。之前对小五多有帮助,小五临走之前又对他们放心不下,朕就成全他们,稍后会替他们择一门婚事定下。” 今上没有考虑多久,就轻轻地点头应承下来。一开始,他对五皇子和宁全峰、杨琪等人凑在一起,还是喜闻乐见的,毕竟年轻一辈儿凑在一起,就该干出一番大事儿来。 但是现在这些年轻人的年纪都不小了,到了成家立业,甚至会挤掉老一辈的时候,今上又有些惶恐了。趁着现在五皇子没了,今上准备用亲事,把杨琪和宁全峰拆分开,不要再掺和到夺嫡的争斗之中。 今上的念头很好,那些朝臣多少也摸出了一些他的想法。杨琪的父亲杨天官虽然脸色微变,但是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今上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今上喜欢控制世家大族的人,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控制他们这辈儿不够,连下一辈儿的亲事都要插手。明明杨琪他们的事情,应该是下一任皇帝的事情了,今上还要把手伸过来,的确很令人不舒服。 等到退朝以后,杨天官和宁国公二人被留了下来,显然是要商讨亲事的事情了。 今上问了他们二位,对未来儿媳妇有什么要求,那两人当然不敢多说一句要求,只是提起一切单凭皇上决定。 对于他们的识时务,今上感到比较满意,他们走后,都有赏赐追上。倒是对于人选,今上当真是被难住了。 “小李子,你觉得有那位姑娘到了适龄的成亲年龄,样貌不差,身份也高贵,最好家里还是保皇党,向着朕的?” 今上的桌子上摊开了一本名册,上面有诸多世家姑娘的名字在上面。当然这是今上特地命人给他翻找出来的,对于世家,今上一向掌控得很严格,这些不过是凤毛麟角。 他想挑一门亲事,既能够配得上宁全峰和杨琪的,那位姑娘家里的长辈,最好还是保皇党,这样能够堵得上他们的嘴巴,让他们不能对亲事不满意,又让今上达成所愿。 只要这些人和保皇党的家族联姻了,那就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关系,至少不会轻易掺和到夺嫡里面。此刻,杨家和宁国公府在今上的眼里,已经被打上了五皇子的标签了。 虽然他几乎遗忘了,这两位能够与五皇子走得近,当时还是今上亲自点头同意的。 李总管斜着眼睛,看了一下名册,心里就隐隐有了决定。他的眼睛眨了眨,脸上恢复了几分恭敬,凑近了两步才开口。 “皇上,五殿下去了,您要节哀顺变。只是八公主与五殿下的亲事,该当如何是好?十公主年纪也不小了,该到了说亲的年纪,如果不是您疼她想要多留些日子在身边,若是在宫外,这么大的姑娘早就出嫁了。” 李总管的嗓音还是那样怪异奸细,但是因为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听起来倒是顺耳了不少。 今上原本手里拿着笔,似乎在名单之中扫来扫去,准备圈一个,或者去后宫找太后来商量一下,但是听到李总管的话,忽然就停下了来回扫的动作,手中的毛笔也顿在了半空之中,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 “对啊,还有小八的事儿。”他皱着眉头,像是刚想起这位似的。 李总管这个时候就慢慢地退了回去,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今上这种表现,看样子他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希望两位公主都能找到心仪的如意郎君! “小八那边如何了?这几日似乎没人来汇报。” 今上沉默了片刻,才想起关心一下八公主那边的情况。 “回皇上的话,五殿下的尸身运回皇宫的时候,八公主说她的虫儿听到了哭声,还用蛊虫毒死了一个宫女。后来因为药物沉睡的关系,没有闹得太狠,只不过每次清醒的瞬间就要开始大哭,每每要用虫蛊威胁宫人。奴才们见您太过伤心,就暂时压下了消息。” 李总管再次开了口,这一次可不是轻声细语的态度了,而是扬高了声音,显得极其刺耳。还没听清楚这事情的始末,光这声音和语调,就够让人厌烦的了。 今上果然皱起了眉头,眼神之中闪过几分嫌恶的表情,似乎如果不是八公主还有些用处,他就让人直接弄死她一了百了。 “小八都这样儿了,还能闹出幺蛾子来,当真不是省油的灯!行了,既然她这么不听话,就赐婚给别人好了,杨琪虽说性子风流了些,但是人品不错,如果敏敏能瞧上他,就定给敏敏。至于宁全峰年纪这么大了,正好配上小八,谁也不算亏待谁!” 今上直接拍板了,对于十公主,他好歹还有些顾忌。至于八公主,他则是满脸的厌恶表情,提到她的时候,语气也不算很好。 今上手里养了不少暗卫,他想调查的事情,一般都是可以调查的,更何况世家是不允许养暗卫的。所以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最容易探听到世家这些小秘密,像宁国公府那些烂事儿,今上的龙案上摆了不少,只是他不愿意提起而已。 在他的眼里,此刻的八公主与宁全峰恰好十分般配,两个人都十分难搞,坑害了不少人。凑在一起互相坑害,或许是非常适合他们的。 至于十公主,今上去太后那里走了一趟,十公主之后再去的时候,等从太后的宫里出来,脸色已经羞得通红,恐怕就是说亲的事情。 *** “六嫂嫂,父皇要把杨琪定给我当驸马,我当时只当害羞,从皇祖母的宫里跑出来了。你跟杨琪比较熟悉,你倒是说说,他能不能当我的驸马,我这几日也好给皇祖母一个回话!” 十公主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几分郁闷的神色,她的嘴里含着一个话梅,说话的时候稍微有些口齿不清。眉头也轻轻蹙着,不知道是由于话梅太酸了,还是她觉得嘴里有东西的时候,说话有些难受。 卫长安看着她,稍微愣了一下,等听她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险些被嘴里的口水给呛住。 “我的好妹妹,哪家说话有你这么直白的!你都是大姑娘了,总要有些分寸。在我面前可以这么说,到了旁人那里可不许如此口无遮拦!” 卫长安轻笑着摇了摇头,虽然知道十公主不怎么会听她的,但是依然要叮嘱几句,否则这心里头也不踏实。 十公主立刻点头:“我晓得啦!要不是你还在坐月子,我真的就让你把杨琪叫出来,跟我当面见一下了。还有父皇也是,之前几日,还在不停地替五哥伤心难过,甚至都因此冷落了小球球,但是现在又想着替人家做媒了,当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平白让人家笑话!” 她现在明显是有了大人样儿,说起今上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轻蔑的表情,显然对于他这种处事方式,感到十分不满。 卫长安轻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十公主真的是成长了不少。想起杨琪,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你问我,我也不好说。毕竟我与杨琪是从小一处长大的至交好友,即使外人都说他风流成性,我也知晓他在女色方面,自制力很差。但是在我的眼里,他依然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不过可能他更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当夫君吧。” 卫长安皱着眉头,仔细地回响着杨琪。她怀孕之后,就基本上没见过杨琪了,这厮说不准又是醉死温柔乡了。 十公主听到风流成性,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这个缺点在她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事儿一般。 “他风流成性我不怕,大不了就让他风流不起来,只要不是那种卑鄙小人,然后长得够俊俏就行。如果他实在是如何都把持不住女色,这宫里的那些太监,我可没见过谁是风流成性的,大不了我就把他当个木雕供着就是了。” 十公主歪着脑袋,眉头轻皱,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她在思考的时候,竟是没忍住,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她没说的时候,卫长安就知道十公主鬼主意多,没想到真的听到她内心的想法之后,卫长安不由得惊讶了一下。 “好妹妹,你怎么打算,倒是别跟我说啊。到时候我要是忍不住,在他的面前多说一句嘴,让他有所防范该如何是好!” 卫长安有些哭笑不得,她已经不奢求在她面前说什么注意形象的话了,这种粗鲁外放的话,都能说出来,证明十公主根本不在乎。 现在她只是替杨琪感到悲哀而已,如果当真把金枝玉叶的十公主娶回家,恐怕杨琪的苦难日子在后头。而且十公主最后一句话,也特别有深意,一般跟公主成亲,都是有专门的公主府,到时候被供着的也该是公主,怎么可能是驸马被供着。 但是十公主就是如此自信地说了出来,就证明在她的眼中,她是可以压倒杨琪的。她也从来没考虑过,杨琪能够控制她这件事情。 “有所防范才有好处啊,他最好是怕了我,不敢在外面胡来。就算他胆子够大,六嫂给他带上这几句话,有本事儿就在我面前装一辈子,不让外人把话传到我耳朵里,要不然到时候我可是不好想与的。我们这些会蛊虫的姑娘家,可都不是好哄的,从八姐那边就可以看出来,把我们惹火了,究竟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十公主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甚至还耸了耸肩膀,面对卫长安的苦笑,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 “好吧,如果你真的有这份心思,比起宁全峰,杨琪简直是绝世好男人了。世家大族的子弟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除了把持不住女色之外,杨琪这个人挺不错的。依我看,他对妻子必定会十分尊重的,该有的体面一点儿都不少。” 卫长安见她如此没有畏惧,便点了点头。说到后面的时候,她的语气难得的带了几分正经严肃的意味。她想起还在后山的杨夫人,杨琪的亲生母亲,被今上控制着留在了后山带发修行,度过了那么多寂寞凄凉的岁月。 杨琪看见自己的亲娘如此受磋磨,想必对待自己的妻子应该不会差。 卫长安想到这里的时候,耸然一惊。杨夫人后半生如此凄苦,正是由于今上的原因,现在今上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杨琪,杨琪会不会反过来报复? “敏敏,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杨夫人也就是杨琪的母亲,她到现在都住后山上。”她原本觉得十公主如果不在乎杨琪好色,完全是可以促成这门亲事的,但是想起方才的话,又觉得十分不妥,整个人都觉得浑身发冷。 卫长安四处看了看,确定屋子里留下来伺候的丫鬟都是她信任的,才轻咳了一声,压低嗓音道:“嫂子在你面前讲一句不当讲的,你出了这门,嫂子就不认了。杨夫人据说是中了毒,不能与杨大人见面,否则就会有一人死亡。” 她的话音刚落,十公主的脸上就露出了几分诧异的表情,几乎是脱口而出:“君不还!” 十公主抬起头,仔细地看向卫长安,脸上依然是那样难以置信的神色,立刻急声问道:“嫂子,杨夫人当真是中了君不还?这症状很像啊。曲终人散尽,缘灭君不还!” 卫长安没有说话,也只是抬起头看向十公主,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十公主果然是知道这种□□的,在她的注视之下,卫长安轻轻地一点头。 “正是君不还,杨夫人有十几年未能回到杨府,一直在后山清贫苦修。与杨氏父子分隔这么多年,杨琪逢年过节还能见到她,杨大人则是夫妻再也没见过面。我想你应该明白这种毒的由来,任谁不能与生母不能与发妻见面,恐怕心底都是不舒服的,你不适合去杨家!”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卫长安索性就不遮掩了,直接把心里面的想法说了出来。杨琪虽然不是那种迁怒姑娘家的人,不过心里说不定还是会有疙瘩,任谁娶了仇人的女儿,恐怕午夜梦回都会想要报复回去,更何况如果真的成了夫妻,还要同床共枕。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沉重的意味。杨夫人过得究竟如何,她是最清楚的。她基本上每一次都会陪着杨琪一起上山去探望,原本千娇百宠的杨夫人,成了什么事儿都基本上自己做的人,连手指都粗糙了许多。 十公主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她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她咬紧了红唇,怔怔地看向卫长安,像是拿不定主意一般。 ☆、第195章 195姑嫂谈话 “竟然会这样。” 十公主轻声念叨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不可理解。她看着卫长安,瞧见卫长安的眼神之中闪过几分阴冷,她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 “父皇他是不是不只对杨夫人一人这样,难道嫂嫂的母亲也……” 十公主虽然之前因为年纪小,今上又不让她参与这些阴暗面的事情,但是实际上身在皇家的人,哪有真正的单纯之辈,很显然十公主观察了之后,就已经猜到了今上所做的那些不堪的事情。 卫长安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娘倒是平安无事,只是我家亦不好过。你如果没有好的法子救治杨夫人,就拒绝这门赐婚的亲事吧。” 虽说杨夫人中毒,与十公主完全没关系,但是如果十公主拿不出解药来,那还是不要嫁给杨琪为好,夫妻两个日后见面肯定是会尴尬的。 十公主怔了一下,转而点了点头:“我的确可以解君不还的毒。六嫂替我联系杨夫人吧,我先回宫了。” 她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跟卫长安说了一句,就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一旁走,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卫长安听她说能解毒,当下脸上就露出了一抹笑意,但是一抬头便瞧见她那副样子,当下一惊,立刻唤人来吩咐道。 “快去把十公主追下来,就说我还有事儿要说,不能让她就这么回去了。” 等青竹把十公主追回来的时候,十公主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一看就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到现在还没缓和过来。 “六嫂,还有什么事儿?” 十公主轻声问了一句,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茫然。 卫长安招了招手,让她坐到床边来,一旁的紫雪倒了一杯热茶,让十公主灌了下去,她的面色才好看了些。 “你就这样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跟你说了什么呢?到时候如果今上发现了,必定是要派人问的,那我估计你就得把我给卖了!” 卫长安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十公主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轻咳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意,正如卫长安所说,她这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的确是不像样子。 “六嫂,那我过会儿再回去。你说父皇这么做,苍国会不会换个国姓?” 十公主停顿了半晌,脸上的表情才算是缓和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偏过头来冲着卫长安淡淡地笑了一下,只是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显然心里还是十分介意的。 “你想什么呢?这话不要胡说,即使在我这里,也要谨防隔墙有耳。苍国不会换姓的!今上这些事儿还在容忍范围,不过也希望少些危害。” 卫长安被她说的愣了一下,转而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显然是被她的话给吓到了。 十公主所说的话当真是耸人听闻,让卫长安心里都直犯嘀咕,好在她还有些分寸。 “哦。”十公主愣愣地点头,依然有些不知所谓的模样,卫长安长叹了一口气,将床上的小娃娃放到她的怀里。 忽然感到怀里被塞了一个热乎乎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就见到自己这新鲜出炉的侄儿了。小家伙越长越可爱了,皮肤白嫩嫩的,甚至凑近了还能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子奶香气。 十公主忧郁的心情,彻底抛远了,她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小娃娃,整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像是忽然满足了一般,低着头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娃娃的脸,只感觉指尖下面的触感十分细腻柔嫩,让她一时之间不忍放手一般。 “球球,小球球。你怎么这么可爱呢?让摸让抱也不哭,身上还香香的,姑姑的心都被你软化了啊!” 十公主的注意力全部都投注到小娃娃的身上了,甚至低下头来轻轻地亲了一下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像是抱着他就舍不得撒手一般,之前对于苍国帝王易主的猜测,早就丢到后脑勺了。 卫长安看见她重展笑颜,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时候小孩子就是治愈良方,能够安定人的情绪,卫长安自己也能感觉到,之前没有球球的时候,她偶尔还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但是现在只要抱着小家伙,根本没有心情思考旁的事情,就只要搂住他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嫂嫂,我也要生一个孩子,小娃娃都这么可爱,比其他人好多了,宫里我是一下子都待不下去。都没人陪我玩儿,八姐成了那副模样,我上回瞧见了,当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若是胆子小的人瞧见了,指不定认为自己撞见女鬼了呢!” 十公主陪着球球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抱着襁褓,脸上的表情异常欢欣鼓舞。 甚至都要自己生孩子了,说到以后有孩子陪着自己玩儿的时候,更是双眼冒光,像是找到了自己奋斗的目标一般。 卫长安被她这种直白的说法给逗笑了,不由得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脸上的表情变成哭笑不得。 “你才多大,就把这话给说出来了,还想着生孩子呢!你现在连成亲的人选都没挑好!” 十公主原本是想要留宿的,但是今上最近心情不好,五皇子去世的消息,又让他对沈铉怀疑颇多,十公主就不敢多留了。 *** 整个京都因为五皇子的事情,彻底乱了,但是在南方一处大宅院里,却住着一群新来的人。 这群人来得十分安静,还是晚上到的,等周围宅院的人发现的时候,那处非常宽阔的大宅院已经变得井井有条起来,偶尔有人关注的时候,只发现下人虽然众多,但是并不过分惊扰民众。 “五爷,您得躺在床上修养,起来作甚?大夫说您还不能下床,您这伤还没好,若是崩开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一个小厮装扮的走过来,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极其怪异,尖细异常,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是仍然让人听出了其中的异怪之处。根本不像是正常男人那种粗噶的声音,相反倒像是太监一般。 “不必了,阿隐去了哪里?” 一个身披裘衣的清俊男人,勉强扶着一旁的桌椅站起,另一只手则按在胸口上,苍白的面色,毫无血色的嘴唇,更是让其添加了几分无力之感。 显然是受过重伤的人,并且还没有好全,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但是却要勉力站起身来,此刻提起姑娘家的名字,更是有些着急担忧。 若是京都之中见过他的人,再次看见他的话,十有□□都是要大喊有鬼的。此人正是已经下葬皇陵的五殿下沈佼,当然此刻他已经隐姓埋名,虽然死而复生,行金蝉脱壳之计,这世间也再无五皇子沈佼了,只有这位五爷了。 “宋姑娘在看着人煎药,等到您用膳之后服药的时辰,她就会过来了。奴——小的给您去请一下她?” 太监轻声问了一句,自称错误的时候,还立刻想法子改了过来。心里却在不停地提醒自己,万不能再错了,否则五殿下,不,五爷就真的要罚了。 这些都是事关身家性命的事情,沈佼离京之前早早地布置好了,身边只带着一大半的亲信,另一小半的亲信则也要使金蝉脱壳之计,亦或者有些被试探的人,舍不得那皇宫之中的荣华富贵,不愿远走他乡,沈佼根本就没有通知他们,只是安排了一个好前程,至于日后如何,只能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当然朝堂之中,党羽之争,有些能被沈铉所用的,也都化为他的。有些不能用的,也就彻底脱离,再无半点消息。 他们跟过来的这些亲信,吃穿用度一样都不是马虎的,五殿下虽然准备匆忙了些,但是筹谋也许久。沈佼自幼失去生母,生来没有安全感,有攒东西的习惯,狡兔三窟。 所以好多东西都是下意识地就准备好了,宋隐的到来,为他的生命之中,带来一束温暖的光。八公主性情大变,外加要利用毒蛊来控制他,更让他有远离之心,再加上今上的猜忌心,以及五皇子本身不受约束的性子,他才能如此果决。 那样的破天富贵,在沈佼的眼中,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其实他的实力与六皇子旗鼓相当,今上未来挑选合适的储君,必定在其二人之中产生。沈佼距离那个位置,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但是他说放手就放手,其洒脱而果决的态度,让周遭知情的人都惊讶万分。 不过没了那些烦人的事儿,五殿下除了受了重伤之外,倒是过得不错。如果不是今上猜忌心重,外加之前五皇子存着与六皇子死磕的心态,之前沈佼就非常适合当一个逍遥王。 现在这些都算是实现了,唯有一点让沈佼不满意。那就是给了他如此大决心的人,此刻却彻底恼了他。如果不是见他当真是受伤了,恐怕宋姑娘一甩头就走了。 “不必去请她,免得她又更加恼了我!” 沈佼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想法,他这几日又想着哄宋隐,可是耗费了巨大的心思,可惜人家不搭理他。 ☆、第196章 196哄劝宋隐 宋隐这回是彻底恼了他,让沈佼十分无奈,上次他戏弄了宋隐还没哄好呢,这次竟然来了个更难以接受的,恐怕要哄大半辈子都哄不好了。 “打听一下这镇子上有什么好的百年老店,无论是吃食,还是首饰。都买一些回来送给她!” 沈佼走了几步路,就觉得浑身的伤口又开始痛了。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疼得龇牙咧嘴,暗自想着还是不能逞能,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呢,就起床了,果然不能逞强啊。 “那她要是不收呢?您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命令别人送一些库房里东西过去,不过宋姑娘没要。” 那小太监踌躇了一下,才轻声问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犹疑的神色。宋隐性子清冷高傲,那是有目共睹的。 对他们这些下人还好,但是面对沈佼的时候,当真是没有一丝好脸色。好像随时都会翻脸一样,特别是伺候他们两人的,大多还是从京都带过来的老人儿,为此宋隐究竟为何恼了沈佼,那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情。 沈佼处处都想着宋姑娘,宋姑娘看起来则有些矛盾了。若说是恼了主子,那是当真恼了,能不搭理沈佼的时候,坚决不会多说一句话。甚至偶尔主子纠缠得狠了,还会被喝骂回来。从来不说一句重话的宋姑娘,面对沈佼,那真是嘴皮子利索,各种刻薄相都出来了。 要说不是恼了沈佼吧,那也能看出宋姑娘还是情深意重的。即使被气成那样儿了,熬药什么的都不让旁人动手,诊脉、包扎伤口等等更是亲力亲为。而且每次虽然恼了,但是只要主子稍微表现得苦情一点,宋姑娘就保准心软了。 “库房那些东西,都是金银摆件居多,她不收还好放到库房里去。但是吃食和首饰,她如果不收,那给谁去?这院子里就她一个女主人,难不成那些金簪玉镯子,还让我一个大男人戴?至于糕点就更不用说了,她是我的主治大夫,她如果觉得我现在就能吃那些东西,那尽管给我吃好了!” 沈佼坐到了椅子上,稍微休息了片刻。此刻他才变得没有像方才那般气喘吁吁的模样,搀扶着他的小太监,也悄悄地退到了一旁,听到他这一长串的话,不由得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虽然他在心里不停地翻白眼。 五殿下离开京都,脱离了皇子身份之后,其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这耍无赖的本事儿,似乎增长了不少,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怎么这么安静啊?” 沈佼坐了片刻,他看向外面,阳光正好,光线都照了进来。他虽然没照到,但是被那种光线弄得,却不由得轻轻眯起了眼睛,像是自己此刻正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般。但是他知道,目前他的伤口还在愈合之中,宋隐不允许他到太阳地下暴晒,免得到时候更加发痒难耐。 刚到了这个镇子,暂时还没有扎稳脚跟,所以并没有买其他下人进府,大多还是宫里带来的人,所以规矩很严格,此刻主子不说话,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自然也不会凑上来说话。 “主子,要不要去请宋姑娘过来,您的伤口是不是又痒了?” 那小太监看他百无聊赖的模样,眼珠子一转,就走上前来,轻声说了一句,其暗示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沈佼的眼睛一亮,张了张嘴刚想应承下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挥了挥手,脸上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 “不行,这理由今儿早上我已经用过两回了,再用的话,连我自己都瞧不过眼来了。换一个理由吧!” 他手撑着下巴,视线依然看向外面太阳光照到的地方。 一旁的小太监倒是犯了难,他一副愁眉苦脸的,却又谨防被主子瞧见,只能努力摆出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来。 “小的也不知,小的无能!”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想了半天也没一个合适的理由,只能行礼告罪了。 沈佼听到小太监这句话,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预料之中的笑容,还夹杂着些许的苦笑。 “不是你无能,是阿隐太有能耐了,一般的理由告诉她,她根本就是爱答不理的。怎么能请得动她的大驾,说不定还要惹来她的一顿折腾!” 沈铉的手捂着前额,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什么巨大的难题之中一般。 “去让厨房先摆膳吧,反正用完膳吃药的时候,就能见到她了!” 他想了半晌,才忽然拍了一下手,脸上露出欣喜万分的表情,显然是认为自己想到了绝妙的办法。 一旁的小太监,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立刻出去让人通知厨房准备摆膳。 宋隐进来的时候,沈佼已经推开碗,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锦帕替自己擦干净手指。瞧见她进来的时候,沈佼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忽地一下子睁大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奇珍异宝一般,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显起来。 “你来啦,今儿我早些用膳,免得你要等我喝完药回去用膳的时候,早就过了午时了。” 沈佼见她进来,不止脸上的笑意变得温柔异常,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十分轻柔,像是怕要吓到她一般。 往常乖僻的五皇子,现如今变得跟只绵羊一样,而宋隐就是拿长势喜人的草,让五皇子追着不放。 宋隐并不搭理他,只是把瓷碗放到了他的身边,盯着他喝完,才伸手去接碗。 看着她如此迅速的动作,沈佼的心里有些失落感,不过却也不敢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来。 因为之前喝药的时候,为了能让宋隐跟他多说几句话,他可谓是耗费周折。不过宋隐这回气性比较大,依然还是不理他,如果有时候沈佼耍赖皮耍的太过分,比如嫌弃药汁苦口不肯喝这些,她都是放下碗转身就走,那样沈佼绝对是一整天基本上都见不到她人影。 “你还要气多久?我倒是宁愿我真死在里头了,这样也不用受伤昏迷之后,再次醒过来,看见的还是你一直在恼怒的脸。是不是我明日死了,你才肯跟我说话?” 沈佼眉头一皱,心里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将碗放到了宋隐的手心里,低声质问道。 周围几个伺候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立刻不敢有所动作了,都把手中的事情放到了一边,乖乖地站到墙角装隐形人,生怕被主子发现似的。 宋隐的眉头一跳,她方才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并没有在意到沈佼跟她说话。其实她也觉得自己生闷气冷战听没意思的,而且她自己也难受,但是当日她知道沈佼被山体滑坡压在下面,并且封山之后传来的消息,就是五皇子不可能活了。 她当时就悲从心来,哭得眼睛都肿了,整个人有些天旋地转的,好像觉得她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一般。 “不许胡说八道!成天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我怎么敢与你多说,你说的话我又怎么敢相信,谁知道你说的哪一句是真的!” 宋隐听到他这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立刻出声低喝道。脸上的表情透着几分不耐烦,但是又不敢彻底撕破脸,到底沈佼现在是个病人,身子不好的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况且等沈佼来找她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是躺着被抬到她面前的,整个人身上都包着白布包扎着,显然当时情况的确凶险。 “我那日去苍山巡查之前,在你门外敲了半晌,还说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你,其实就是想说这件事儿。但是你一直不给我开门,外面那么多闲杂人等,我总不能叫嚷着告诉你,我要欺骗父皇,所以我决定假死远离京都,来一招金蝉脱壳?况且我当时都吩咐好了,等事情妥当了一定要先找你,免得时间拖得越久,你越不搭理我!” 沈佼见她跟自己这样说话,嘴角不由得轻轻弯起,不过他立刻克制住了。反而脸色变得更加严肃,抬起头来看向宋隐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是十分正经。 宋隐被他这么一说,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原本就心疼他,外加此刻又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他了,那心软的程度就更加厉害了,只差立刻开口安抚他了。 “而且当时我连床都下不了,刚睁开眼,就让人带我去找你。苍山那边的情况凶险是真的,是我让人炸山才有的所谓山体滑坡。至于那些巡查官员,大多数是恶贯满盈的死囚装扮的,偶尔也有一两个十恶不赦的贪官。反正被山石砸完之后,都没有脸能对的上了。” 沈佼见她软化的态度更加明显,立刻再接再厉地解释道。他当时做这件事儿的时候,心里真的没底。 况且他当时什么山不挑,偏偏挑了苍国最出名的山,苍山。如果说苍江被称为母亲河,那苍山估计就是父亲山了,在百姓的眼里,苍山是苍国的根本。他连苍山都动了,当然一部分原因是他为了让人不敢深查下去。 大多数的人都会害怕这真的是老天爷的责罚,所以心情比较敬畏之下,难免会有些疏忽,外加胡思乱想。说不定找到了什么线索,但是却不以为意,或者不敢说出来。 ☆、第197章 197上山送药 “六哥,这都到京郊了,杨夫人住的庵堂都在如此远的地方吗?” 十公主坐在马车内,轻声地问了一句。 沈铉骑在高头大马上,听到马车内传来的问话声,不由得勒紧了缰绳,让身下的马匹走得慢些。 “是啊,杨夫人受了不少苦。长安知道你能解君不还的毒之后,就立刻派人通知了杨琪。杨琪怎么都等不及了,好容易才在今日把你接出宫来。长安现在还不能见风,就只有我走这一趟了。” 沈佼没有见过杨夫人在山上住的环境,他只是曾经偶尔听到卫长安念叨过几句,知晓杨夫人住的地方条件很苛刻,连炭火烧得都是极差的。即使杨琪每回上山都要给她带无烟的银丝炭,但是杨夫人都甚少使用。 十公主坐在车上,没有再吭声,在她看来,山上的条件差是肯定的,没听说尼姑住的地方有多么奢华。除了一些在后宅走动频繁,得后院贵妇信任的,可能条件会好很多,其余的尼姑基本上都是生活清苦,所以才说修行是异常艰苦的,保持本心才能坚持下去。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十公主还在神游太虚,直到外面的沈铉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轿帘子被打起,她扶着嬷嬷的手走了下来。 不过她面前的却并不是住人的院子,而是一节节台阶,她抬起头看过去,好像一眼望不到边,有一种这台阶要通到天边去的感觉。十公主看着这些台阶,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寒意,嘴巴轻轻张开,显然是十分惊讶的感觉。 “别看了,就这么点的台阶,你不用恨不得把脸都对着天。今儿没抬软轿过来,一起走上去吧!” 沈铉看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抬起手来,对着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拍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极其认真。 十公主一低头就瞧见他那副正经的模样,整个人显得更加惊讶了,在惊讶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惊吓的意味。 她连连摇头,急声道:“六哥,我可不是习武之人,从小身体孱弱。宫中的金枝玉叶,你见哪一个走过这么长的台阶的,而且还要当众这样走,虽说现在这路上没什么人,但是万一要是有人瞧见了怎么办?” 十公主显然被吓得不轻,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变得极其急躁。甚至还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沈铉,带着哀求的意味。 “公主会觉得累是正常,我娘偶尔要挑水的时候,还要亲自下山来。” 十公主听到一道男声,一转身就瞧见一位身着蓝色锦衣的男人走过来,此人正是杨琪。 杨琪也是刚到不久,正准备打招呼的时候,就听到了沈家兄妹俩方才那一番对话,为此就回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 十公主的眉头一挑,她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杨琪,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幸好她的脸上带着面纱,否则这个时候猝不及防地碰面的话,恐怕引起的尴尬将更加厉害。 “杨夫人当真是辛苦了,希望把毒解掉之后,她能恢复正常生活。六哥,你若是当真没有带软轿过来,那我也不走上去,你背我上去,或者想别的法子!” 她冲着杨琪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对着沈铉说道,声音里还是有些不满的抱怨。 杨琪对着她行了一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里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这个小丫头性子可真不讨喜,一点亏都不肯吃。 方才听见十公主抱怨,杨琪心里就自燃有些不舒服,因为十公主这个金枝玉叶在抱怨台阶难走的时候,往往杨夫人在寒冬腊月,如果寺庙里忙不过来的时候,还得下山来打水,山上的水早就结冰了。 所以说方才那番话的时候,难免会带着几分抱怨的情绪,这下可好,就引来了十公主的不满。毕竟那毒不是她下的,而且这些台阶,恐怕不止十公主,几乎是随便抓一个世家贵女来,她们都不能走着上去。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背着,觉不觉得害臊?软轿我是真没带,长安过来的时候,都是自己走上去的,没人提醒我要准备。要不然你让杨公子背你上去?反正你是替他娘解毒,他就算是病人的亲属,没有男女之分!” 沈铉听她说的坚决,不由得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却是毫不退缩的表情,相反还好笑地看了一眼十公主,顺便给她使了个眼色,对着杨琪那边努了努嘴,似乎在示意她让杨琪背她上去。 十公主立刻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俏脸微红,抬手就掐了一把沈铉,也不管他是否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 “既是请十公主来替家母解毒,杨某自然是要带着公主上去的,公主无需走路,上来便是。” 杨琪倒是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甚至还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好像让十公主赶紧上来,他好背着她上山一样。 十公主气得冷哼了一声,脸色由红转白,她长在深宫之中,不过性子顽劣,往常只有她调侃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遇到过杨琪这种厚颜无耻的流氓过,当场就甘拜下风了。 当然更让她恼火的是,沈铉竟然不站在她这边,反而帮着杨琪。 “公主,你当真不上来?”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身后的杨琪还急声地询问了一句。十公主连一个字都懒得回答他,只是加快了脚步。搀扶着她的嬷嬷倒是丝毫不气喘,甚至比她这个年轻人都要强上几分。 她知道这也是正常现象,因为嬷嬷之前当宫女的时候,也是做惯了卒中的力气活,所以爬山这种事儿也不在话下。 “公主,这软轿你真的不上来?你要是不上来坐,我就坐着走了啊!” 杨琪这时候追了上来,他再次询问。不过这一回他的身后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她们抬着一顶软轿,跟在杨琪的身后,简直健步如飞,丝毫不受影响。 十公主这才反应过来,杨琪方才当真是戏弄她的,之后再问的时候,分明是把软轿两个字省略了,所以她还认为杨琪让她上他的背。 “敏敏,你还是上轿子吧,杨公子思虑周到。你如果不上去,其实爬爬台阶也没什么,只是我怕你上去之后,就已经完全力竭了,连解药的瓶子都拿不出来!” 沈铉也跟了上来,不过他的步履闲适,慢悠悠地走着,倒像是散步一般。 当然他和杨琪看向十公主的时候,目光里都带着几分笑意和调侃。 最终十公主气得直跺脚,恨不得立刻拒绝,但是在嬷嬷的劝阻之下,还是上了软轿。直到十公主的身影坐在软轿之中,周围陪着她一起走的宫人们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台阶其实并不陡峭,但是总感觉搀扶着十公主走的时候,责任重大。幸好现在进去软轿了,否则还要一直担心着她是否会掉下去。 没了十公主在下面,一行人的脚程快了许多。不用慢慢地爬着台阶,十公主也有了心上周围风景的闲情逸致。她轻轻掀开帘幕,只见周围都是山,特别是旁边那几座山的山顶上,雾气缭绕,看起来极其模糊,倒是又像是仙境一般。 “敏敏,稍后我就不进去了。你跟着杨琪,带上身边的嬷嬷替杨夫人诊治。” 沈铉放慢了脚步,凑到软轿的旁边,轻声叮嘱了一句。杨琪听到沈铉的话,便回头追加了两句:“我娘的性子很好,殿下就请放心吧!” 十公主下轿的时候,才明白之前杨琪说的话,这里的条件又何止艰苦能描述的。几排破屋子,现在正值冬季,一看就是风吹雨打的,想必肯定是极冷的。似乎是知道他们要来,杨夫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十公主只见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颇有些与世无争的味道。眉眼平和,没有丝毫抱怨或者其他消极的情绪,仿佛她对现状一切都十分满意一般。 “娘,这位是公主殿下,她说能够解您身上的毒!” 杨琪看到杨夫人,立刻就快步走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瞧见十公主愣愣地走过来,才给她介绍了一句。 “见过公主殿下。”杨夫人作势要行礼,十公主立刻就搀扶她起来。 她自从下了轿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般。眼前所看见的东西,无一不是机器简陋的,杨夫人的闺中美名,连她这个晚辈,都曾略有耳闻。后来嫁给杨天官,更是被川味一段佳话,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位千娇百宠的女子,却在这荒郊野岭的半山腰上,一住就住了这么多年。 而让杨夫人如此的罪魁祸首,却是她的父皇。甚至京中还有不少世家大族,后院之中有如此的遭遇,让她暗暗心惊。 “杨夫人,应该是我这个小辈给您请安才是。” 十公主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来,作势要下拜,也被杨夫人扶起来了。几个人进了屋,十公主不敢乱看,只是匆匆一扫,就知道这里的情形十分糟糕,即使屋子里点上了炭,依然有阵阵冷风吹进来,这里破旧的让人难以想象。 “杨夫人,这是君不还的解药,您服下一粒即可。” ☆、第198章 198赐婚圣旨 十公主下山的时候十分安静,沈铉也发现了这一点,一路上竟是都没人说话。直等到了山脚下,她才从软轿上下来。 杨琪就站在外面等着她,看见她下轿的身影,冲着她弯腰抱了抱拳。 “这次多谢公主搭救之恩,若是公主日后有在下能够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杨琪收起之前上山时候的嘻嘻哈哈,而是板着脸非常正经地说着这番话,其中承诺得十分认真。 十公主依然还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听到他的话,倒是稍微回过神来了。看着眼前郑重跟她道谢的杨琪,她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不用了,对于这件事儿,我不好说太多。杨夫人既然已经解了毒,即使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府,不过此刻已经可以与杨大人见面了,而且最好把这里修缮一下,或者换个地方住,受苦了。” 她摇了摇头,说话的时候兴致不高,看起来也是有些消沉,想必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怎么好的印象。 杨琪轻皱着眉头,细细一想,便明白过来了。十公主甚少接触到这些阴私,估摸着上回去卫侯府处置明姨娘,还是她头一回这么干。若不是她主动请求,一开始今上也是准备让八公主去的。 显然十公主很少亲自用毒蛊去害人,不想八公主那样杀人如麻。而她此刻亲眼瞧见杨夫人艰难的处境,从一个高贵典雅的夫人,变成这样清贫地活着,也不过是今上的一念之间。 “告辞。” 杨琪不再多话,对着沈铉行了一礼,就翻身上马离开了。 十公主依然还是闷闷的状态,她上了马车也不怎么说话,沈铉看见她这副样子,有心多说几句。但是杨夫人这件事儿毕竟涉及到今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根本不好开口。 *** 十公主最终还是没有同意与杨家的亲事,杨琪那闲散的性子,当个驸马倒是挺适合的,看起来就是胸无大志的样子。除了好色这一点之外,没有其他别的毛病,更不会害怕他太有能力,结果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有杨夫人这件事儿,十公主不想最后结亲变成结仇。等她暗示性地给了今上答复之后,没想到今上倒是对她的亲事忽然感兴趣了。 “敏敏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都准备成亲了,你是公主,也要开始挑选驸马了。挑好了人选才好下旨赐婚!乖乖的啊!”今上立刻叮嘱她,甚至当日晚膳的时候,就已经让太后着手看人了。 十公主当时只好装着低头羞涩的模样,但是心里却实在不踏实。太后的娘家在助今上夺得天下之后,曾经遭受过一段时间的打压,但是近几年今上似乎感觉到自己得罪的世家太多,开始找一部分没有威胁的世家缓和关系,这太后娘家就是首当其冲。 太后听到今上这个嘱托之后,立刻就变得眉开眼笑了。对着十公主都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慈和,拉着她的手就不肯松开了,虽然没有直接开口讲她娘家的晚辈,但是十公主已经预感到自己这门亲事,恐怕不会这么好过了。 “六嫂,你说父皇对这门亲事如此上心,我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交给皇祖母能有什么好,她娘家的晚辈一个个都烂泥扶不上墙,而且长得还一副酒囊饭袋的相貌,我才不要嫁到她家去,这纯粹就是找了一家子蛀虫,我就好像是熟透的大苹果,让他全家喝血吃肉!” 十公主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宫中那些妃嫔基本上没有能说这些知心话的。无奈之下,她只好跑来找卫长安了。 最近小球球一天比一天好玩儿,她甚至发现只要隔个三五天再来,似乎小娃娃变化得就很大。用嬷嬷的那句话就是,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儿! 卫长安原本听了她的话,也是跟着皱紧了眉头,太后此举明显不妥。今上把这事儿交给太后,恐怕就是有让十公主嫁过去来紧密之间的关系,如果太后的娘家变成敌国皇子,这就跟和亲差不多了。 都是想要通过一门亲事联系双方友好的关系,而且嫁过去的还都是公主。现在想想这还不如和亲呢,好歹和亲的时候,一般皇上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嫁,都会在世家宗族里面挑选一个,给个公主的名分,但是现在今上的所作所为,比和亲还不如。 “太后那边有跟今上提过吗?” 卫长安轻声问了一句,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赞同的神色。她是真的觉得今上这种做法,太让人寒心了。 十公主好歹是今上疼爱的公主,之前就听沈铉说过,今上在面对十公主的时候,总是有很大的耐心。而且十公主有什么话,也基本上都会告诉今上,今日看来,这最好父皇,恐怕以后也要变了模样了。 “暂时没有,但是我估计就这几日了,皇祖母现在见到我就要说她娘家人有多好,特别是请安的时候,硬是拉着我就要说个不停。我都快被烦死了,但是又无法翻脸。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答应父皇跟杨琪凑一起算了,虽然他也是个纨绔,但是好歹还有一张俊俏的脸!” 十公主挥了挥手,脸上尽是无奈的神色。不过她的话音刚落,卫长安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意味,手指着她低声道:“你真是不晓得害臊,整天俊俏的脸,你这是什么毛病,看人先看脸!” 卫长安当真是被她这副不害臊的话,给弄得哭笑不得。要么说宫里头没有皇后娘娘做主,就是不行。十公主这样口无遮拦的性子,也就如此培养出来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一看就是遗传自父皇。我的几位兄长,也都是看脸的。二嫂和六嫂都长得明媚鲜妍,甚至之前五哥看上的人,也是高雅清丽,无论哪一个都是长相出众之人。他们可能还要看家世,为了以后做准备,我是公主完全不必在乎那么多,反正父皇给我的嫁妆,足够我一辈子吃穿不愁了。所以最后刨去那些家世等等,可不就剩下一身皮囊了?” 十公主见她笑成这样,脸上还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皱着眉头看了她半晌,最后轻轻抬起下巴,极其认真地说道。 卫长安听到她这副诡辩,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勉强地压下了心中的笑意。 “你方才说要和杨琪凑一对,可想好了?如果想好的话,你回去之后让身边的教养嬷嬷,在今上面前说上几句,想必是有转圜的余地。” 拉拢谁不是拉拢,杨天官家肯定是比太后的娘家有底子的,至少这位杨大人手中握着的权利,就会让今上忌惮无比。 十公主陷入了深思之中,最后她临走之前,也没跟卫长安说到底她选中了谁,只是十公主回去第三日,今上就连续下了两道赐婚的圣旨。 第一道就是十公主与杨琪的,第二道则是感念了五皇子的死讯,然后为了完成五皇子的遗愿,为此把八公主配给了宁全峰。 这第一道圣旨倒也罢了,只是第二道圣旨内容,被卫长安知晓的时候,当真是把她恶心坏了。赐婚就赐婚,又没人多说什么,还非要先感怀一下五皇子。 如果五皇子真的死了,估计这会子也被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了。八公主之前与他有赐婚的圣旨,结果他离世不到半年,就已经许配给了旁人,当然原本八公主的身份就不清不楚的,朝中老臣对于这道赐婚的圣旨,也都纷纷摇头叹息。 *** “父皇这些年沉迷于权术,一心只晓得玩弄人心,没想到此刻却大大失去了人心。最近传言的很厉害,都说从几道不要钱废纸一般的赐婚圣旨看来,苍国衰败的日子不远矣。” 沈铉正陪着卫长安在后花园里散步,小球球被奶嬷嬷带在屋子里。难得两个人单独出来,身边没有那个小家伙的喧闹声,所以都变得懒洋洋的。 沈铉将最近朝中发生的大事儿,告诉了卫长安,赐婚圣旨一出,就有些骚乱。其实从前后两道赐婚圣旨,都是有关于八公主的来看,就十分不妥。即使两道有关于八公主的圣旨,相隔时间不算很近,但是毕竟五皇子刚死没有半年,这样会给人一种无情又能改圣旨的印象。 皇权明显变得没有原先那么好用了,即使没人挑战皇权,今上自己也上赶着打压自己了。 “那些人胡说的,苍国怎么可能衰败呢,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我们的小球球都这么大了,而且连这出生不久的小孩子,都会变得越来越讨人喜欢,更何况是历史悠久的苍国了。” 卫长安轻笑着摇了摇头,伴随着她这几句话的说完,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狡黠的笑意。 “是啊,我们还等着小家伙长大了,为这个国家出份力量,让苍国变得越来越好!” 沈铉放慢了脚步,等到与卫长安齐平的时候,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两个人携手一起逛着园子,听到他所说的这句意义深远的话,让卫长安再次跟着笑了起来。 ☆、第199章 199下通缉令 “球球,看这边。娘在这里呢!” 卫长安手里抓着拨浪鼓,不停地摇晃着。她将脸躲在奶娘的身后,等到露出来的时候,便轻声地叫唤着他的名字,吸引他的注意力。 球球长得胖嘟嘟的,已经能够转动脖子和脑袋了,这几日卫长安一直在跟他玩儿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乐此不疲。 球球听到她的喊声,下意识地就抬起头来,嘴巴流着口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总觉得异常可爱,甚至偶尔卫长安只喊他,不露脸,等他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才窜出来,就会把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他奶声奶气的笑声,再瞧着他口水流下好长的样子。卫长安的心情都跟着变得宽松了许多,甚至整个人都变得心情很好。 “皇子妃,球球一天天长大,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而且还这么聪明!” 一旁的青菊瞧见卫长安母子俩玩闹,她也跟着呵呵傻笑起来。平时青菊也最喜欢逗他玩儿,明明青菊是最没有耐心的,但是面对球球的时候,她却比谁都有耐心,只要有时间就陪着他玩儿,甚至吃喝拉撒睡,如果她在场,都会搭把手。 “你呀,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年纪也最多就比小主子大几岁。平时玩儿得比小主子还欢快!” 青竹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抬起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屋子里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紫雪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正在玩闹的卫长安,脸上露出几分犹疑的神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但是当着此刻欢乐的气氛,有些说不出口的模样。 卫长安摆了摆手,让奶娘带着球球进了里屋去,青菊在她的示意之下,也跟着进去了。 “什么事儿?”卫长安脸上的笑意收了收,现在通知她的,不是有关宁全峰,就是跟周玉玲有关系。 “屠大被找到了。”紫雪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低声说了一句。 卫长安的眼皮一跳,她的眼眸里闪过几分不高兴,显然屠大之前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屋子里都寂静了一下,青竹的眉头跟着皱了起来。因为卫长安临盆坐月子,那些盯着周玉玲的人就放松了不少,导致屠大和周玉玲竟然失踪了,而且一时之间还没有查到他们的踪迹。 不过细想想,这周玉玲已经不止跑过一次了,所以在偷跑躲避别人追踪方面,当真是十分有经验的。这次再加上有男人在旁,一般的宵小之辈不会打主意,所以跑得就更加方便了,也难怪找不到他们人了。 “在哪里找到的,他人呢?”卫长安一连问了两个问题,眼眸里带着几分气恼低沉的意味。 紫雪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已经跑到江南那边了,他们后来走的是水路。屠大死了,只有一具尸体,至于周玉玲暂时还没有消息。” 卫长安的表情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屠大竟然会死了。前几日当她得知屠大竟然跑了的时候,发了好大一场火,让人赶紧去追,没想到等找到的时候,却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死了,竟然死了?周玉玲杀的吗?”她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思之中。 “奴婢特地问了一下,说是脖子上有绳子勒的痕迹,应该是被人勒死的。不过屠大的脑后有撞击的痕迹,甚至衣裳的后面都划破了,很有可能是脖子被绳子套住,前面有人骑着马把他活活拖死了。” 紫雪这回没有犹豫,她见卫长安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索性就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卫长安脸上的神情一沉,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椅子,心里恼火的感觉越发清晰。 “不会又是遇上了匪徒吧?难不成当真把屠大杀死了,看上了周玉玲,就把她给带回去当压寨夫人了?” 她有些不解地问道,不过脸色并没有放松下来,显然她心底的疑惑还是很多。 “皇子妃,奴婢认为屠大的死,肯定是周玉玲早就策划好的。她一向看不起屠大,甚至可能认为成为了屠大的妻子,还是对她的一种侮辱。所以她肯定会报复,屠大三番两次不给她脸面,她早就怀恨在吸,奴婢想着她肯定是蓄谋已久,等到屠大到了江南,就将他弄死了。” 一旁的紫雨听了之后,细细思考过后,就站了出来,轻声将自己的想法表述了出来。 其实周玉玲不仅是在卫长安的心里不好,就连她们几个伺候的丫鬟,在接触过周玉玲之后,都觉得这位姑娘太过狠毒,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 “是啊,周玉玲心思歹毒。屠大那样的老实人,都能被她糊弄走了,也不知道背地里是如何被欺骗劝哄的。当然屠大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子妃给他银钱,他才有周玉玲这样的妻子,一开始还很配合,后来竟是直接反叛,带着周玉玲逃出去了。分明就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青竹也站出来说了几句话,她虽然没见过屠大,只听紫雪说过,屠大这人还是比较老实本分的。但是再怎么老实的人,做出这种不完成任务,却带着人逃跑的事情,也着实让人心里头不舒服。 听着她振振有词地批判,紫雪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前几次与屠大见面的时候,都是她前去的。在她的印象里,屠大不是这种人,不过周玉玲那样的妖女,最会花言巧语。 想必一开始来硬的,结果没有逃出去,甚至还被屠大打了一顿,她立刻就学乖了。知道要软和着来,哄着劝着屠大,所以才会带她跑了。 “不必再猜测了,让人将周玉玲的通缉令贴出去,她是杀人犯,自然要各处通缉了,把她抓回来,就一切都明白了。” 卫长安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再争论下去,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紫雪领命下去吩咐了,其他几人也都没有说话,但是心里面十分清楚,六皇子妃是一定会抓到周玉玲的,而且屠大的死也要算到她的头上了,无论她是否真的杀了屠大。 卫长安伸手敲击着桌面,她的心里其实没有丝毫的犹疑,肯定是周玉玲设计杀了屠大。周玉玲原本就是狠毒至极的女人,前世卫长安受了那么多罪,她心里最是清楚了,当时宁全峰也不一定恨她到骨子里。 毕竟宁全峰前世能与那样的成就,大部分原因都是有卫长安的帮助,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使恩断了,也不至于非得闹那么大的仇怨,如果要卫长安让位,直接弄死就行了,何必搞那么复杂。偏偏就是周玉玲要劝着宁全峰,她觉得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一定不能让卫长安轻易就死了。 她曾经看着宁全峰和卫长安双宿□□,也看着他们恩爱呢喃,那种画面的冲击十分巨大。而且每当她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她都是形单影只,甚至她在府里都快成了老姑娘,也有好几次,她都从宁全峰眼里,看到了对卫长安的感情。 即使不是那种很深刻的感情,但是依然还是有所留恋,这是周玉玲最无法容忍的。因此她才那般狠毒,要卫长安用那么多年的受苦受难来偿还。 甚至还生了孩子,抱到卫长安的眼前,就是要把这么多年她自己的那种痛苦和嫉妒的心情,再让卫长安遭受到。 “皇子妃,皇子妃,您没事儿吧?” 耳边传来青竹急切的呼唤声,卫长安惊了一下,才算是反应过来。她察觉到自己一下子想多了,手心里都沁出了冷汗,她自从嫁给沈铉之后,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事情了。 特别是生完了孩子之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根本没有机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但是此刻因为要抓捕周玉玲,竟然又让她想起那些糟心事儿,感觉很不好。 “我没事儿。”卫长安摆了摆手,长舒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 “哈哈,小主子可真有趣儿!” 里屋传来模糊的笑声,有稚气的奶音,也有青菊忍不住跟着傻乐的声音。原本杀意四起的卫长安,忽然像是被春风拂面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不再有任何不安的心态了。 “让人尽快抓到周玉玲。”她冷声叮嘱了一句,便快步地走进了里屋,她还是陪着小球球玩耍更有益。 *** 周玉玲的通缉令很快就出来了,主要在江南那一带贴得比较多,几乎满城皆知。即使暂时还没有抓到她,但是她的日子坚决不好过,这比当初她私自跑去找宁全峰还要艰难。 至少那个时候只是一些宵小之辈,对她起了贪婪之心。但是现在只要是个正常的百姓,得知她是杀人犯的话,想必都会毫不犹豫去官府告发。既有利于治安,还有奖赏的银钱,当然名声也好听。 这样的好事儿,旁人自然不会好过。所以周玉玲就跟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每日躲躲藏藏,除了这些官府要抓她,之前她设计让人折磨死屠大的那一伙人,现在也在找她,似乎要把她灭口。 ☆、第200章 200今上找茬 “皇上,这是六皇子妃最近一段时间的动向,她一直在府里带小皇孙。除了暗中促成了周家姑娘杀夫的通缉令之外,没有做其他别的事儿了。” 李总管手里捧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小心翼翼地走到今上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原本正在批奏折的今上,立刻停下了笔,结果这张纸,仔细地看过去。他看得极其认真,似乎这张纸上的内容,比那些奏折还要重要。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看过去,遇到一些重要内容,还要反复看,甚至眯起眼睛来。 “朕这六儿媳果真不是好相与的,去把小六叫过来,朕有话跟他说。” 今上将纸丢到了一边,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直接对着一旁的李总管吩咐了一声。 “是。”李总管一甩拂尘,立刻行了一礼,便快步退了出去。 沈铉跟着李总管往光明殿走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奇怪,今儿上朝的时候,明明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而且最近因为五皇子已经离世的事情,他怕今上觉得是他弄死了五皇子,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兢兢业业,争取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坚决不能出岔子。 “李总管,不知道父皇叫我去可是有什么事儿?最近几日我当差的户部和刑部,应该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沈铉立刻轻声唤了一句,将李总管的去路拦住了,顺便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快速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李总管看都没看,也没有捏一下,直接将荷包送进了自己的衣袖里。看向沈铉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他轻咳了一声,语气颇为亲切地道:“六殿下不必多虑,不是您主事儿的部门出了差错。” 他这句话刚说完,沈铉就稍微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差事儿没办好,那一切好商量。今上对他们这些成年皇子,开始慢慢放权了,是谁都能瞧出来的。他和二皇子以及五皇子,一人负责两个部门,总共六部。 户部和刑部算得上是有实权的部门了,他能拿到手,今上对他也是抱了很大的期待。他还准备如果差事儿办好了,说不定今上能把五皇子之前负责的两个部门,再交付一个给他。 “不过事情有关六皇子妃的,今上似乎不太高兴。” 李总管凑近了些,低声说了一句。 沈铉原本放松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紧张起来。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 “长安她最近一直在府上带孩子,能有什么事儿?”他疑惑地问了一句,满脸都是不解的神情。 他的问话声音压得很低,李总管只是但笑不语。实际上他说的已经够多了,再多的就不能说了。而且他也知晓六皇子方才的问话,不过是无心地说一句罢了,并不是真的要他的回答。 “儿臣见过父皇。”进了光明殿之后,沈铉立刻躬身行礼,脸上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诧来。 今上此刻手里拿着毛笔,已经在练字了。听见他跪拜的声音,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不再搭理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因为今上没有让他起身,沈铉自然也不敢随便起身,就这么保持着行礼地动作。 过了片刻,今上似乎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毛笔放到了一边。立刻就有宫人端着水盆和锦帕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洗干净。 “你知道朕让你过来,所为何事吗?” 今上弹了弹手指,轻轻地扫了他一眼,低声问了一句。 沈铉拱手:“儿臣不知。” “朕想你也不知,你可知你家皇子妃最近在做什么吗?”今上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幽冷,甚至还有嘲讽的意味。 对于今上直接就提到了卫长安,甚至毫不避讳的态度。沈铉有些发闷,他是真的不知道今上为何对卫长安感兴趣,而且还这般直白地说出来。 今上是卫长安的公公,于情于理都不该这么说出来。况且在沈铉的印象之中,卫长安一直很识时务,不可能做出什么拖后腿的事情来,但是今上这样的口吻,倒像是要教训她一般。 “她一直在府中带孩子,球球最近越发调皮了,离不开人。不知她是否犯了错,若是哪里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儿臣替她向父皇告罪!” 沈铉虽然愣了一下,但是反应还是挺快的,立刻就轻声请罪道。 今上听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就开始请罪了,心里好歹舒服了一些。他就怕沈铉二话不说,就开始维护卫长安,那才是今上心中最大的忌讳。 “你有这个心就好,六儿媳似乎在不该伸手的地方伸手了。她与周家姑娘是不是有旧怨?让州府衙门就下达了这个通缉令,还到处张贴。” 今上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从书桌上将原先那张纸拿起来,交给一旁的小太监递给了沈铉。沈铉双手捧着纸,仔细地看了一遍,脸上的神色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惊诧了一下,紧接着就恢复了平静。 “看完有什么想法,是不是因为你执掌了刑部,所以她就有些无法无天了。难不成要把人抓住之后,直接送到刑部受省吗?虽说那个屠大的死,周玉玲有很大的嫌疑,但是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也不能如此行事。完全不按照规章制度来,这种事情交给下面的官员就好了,她一个皇子妃插手这种事,恐怕不太妥当吧!” 今上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依然不算很好,甚至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之中还带着满满的不赞同。 沈铉的眉头松开又再次皱起,这事儿就是小事儿,如果不是今上自己执意要查,恐怕根本不会出现在龙案之上。屠大死了,作为跟他一起离开的周玉玲,自然是嫌疑最大,卫长安只不过让人用心办差而已。 如果不是卫长安派人叮嘱,恐怕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了。毕竟屠大是一个没人理会的小人物,而且没有亲属在世,又是死在了外乡,恐怕根本没人受理。 京都里那么多不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儿的人,甚至还有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当街欺侮平头百姓的,也没见今上去理会。倒是卫长安做了件好事儿,还被他拿出来指指点点。 沈铉当然知道今上此举,不过是为了敲打,他还是很不看好卫长安。甚至卫长安嫁进皇家之后,今上还一直派人查她,那都是有可能的。 “这事儿长安跟儿臣说过,旧怨谈不上,就是无意间知晓了这件事儿。周玉玲又杳无踪迹,这样张贴了通缉令,也好早日找到她。如果查出来不是她杀的,到时候有所补偿便是了。” 沈铉的态度越发恭敬,他低下头的时候,眉头轻蹙,脸上闪过几分不满的神色。不是他太过敏感,而是今上此举着实不妥。当初今上收回周侯府的爵位和宅院的时候,可是眼睛都不眨,甚至由于周侯府那些人太不上道,把一处好好的宅院,弄得差点七零八散,今上气不过,又下旨绝了他家的后路。 现在为了个不相干的周玉玲,来找卫长安的茬,这原本就十分不合理。为此只有一个解释,今上对于卫长安不满的程度,已经到达了一定地步,不收拾她难以平息。为此才找了这么个借口,哪怕看起来这个借口十分拙劣,根本算不上卫长安的错,今上也义无反顾地做了。 今上看着他这副样子,轻哼了一声,似乎更加不满了。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发火,而是伸手敲了敲龙案。 沈铉抬头看了他一眼,便见到今上脸上不满的表情。 “朕也不是要特地为难与她,只是小六,你母妃要帮你选侧妃,你为何不答应?卫长安就真的有那么好,让你连旁的人都不要了?况且你现在只不过只有一个孩子,生在我们皇家,头一件事儿就是要开枝散叶!” 今上一边高声训斥着,一边紧盯着他看。 沈铉刚听到“母妃”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紧接着今上所说的话,就更加让她不快乐。原来今上今日发难,竟是因为静妃在他面前乱嚼舌根子,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侧妃。 “父皇,二哥连孩子都没有,他也没有侧妃。儿臣还年轻,府上放那么多人也是多余,况且人越多说不准烦心事儿也来了,球球还小,儿臣不想让府里变得乌烟瘴气的。如果母妃实在闲不住,不如就让她把时间用在相看十弟的正妃上面。他也年纪不小了,再晚恐怕好的就被旁人挑了。” 沈铉眼睛都不眨地说道,他的心里虽然对静妃恨得牙痒痒,但是说起静妃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满,相反看起来还十分孝顺的样子,凡事都先想到她。 今上微微愣了一下,转而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对他转移话题感到不满意。 “父皇,儿臣并不是在说笑。沈家有位姑娘,跟十弟年纪相仿,而且名声上佳,我看与他挺般配的。之前因为敏敏未能与沈家表弟相配,皇祖母可是念叨了许久,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父皇您再赐婚,也是为了安抚皇祖母,提拔沈家。” 沈铉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把心底筹谋好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201章 201未来储君 沈铉的话音刚落,今上就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沈铉的面色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表情,而是与今上对视着,眼神之中充满了笃定的意味,显然是毫不退缩。 今上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在深思着什么,最后也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行了,朕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就给朕岔开话题了。甚至还要给你十弟找个皇子妃,罢了,你的话朕会考虑的。朕也希望朕之前说的话,你也能考虑!” 今上轻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沈铉此举有趣。但是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又猛地压低了许多,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显然今上对于沈铉没有别的女人这件事情,十分在意。虽然沈铉不知道他在意什么,而且作为父亲,竟然都管到他房中的事情了,着实是手伸得够长的,如果传出去,让旁人知晓了,恐怕这九五之尊的龙威也要受到质疑。 “儿臣会考虑的,只是长安刚为儿臣生下嫡长子,儿臣就娶了侧妃进门,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还请父皇成全儿臣,目前夫妻和睦最为重要。” 沈铉双手抱拳行礼,虽然他此刻还不能与今上抗衡,但是对于今上让他娶侧妃回府这件事情,他是坚决不会妥协的。 他和卫长安之间,根本无法允许第三人插足。他们是最亲密的夫妻,彼此最信任的人。如果真的听从了今上的安排,迎娶一位侧妃进门,他知道卫长安和他之间那种密不可分的状态,很可能会因此而破碎掉。 他坚决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无论是从情感出发,还是从别的方面。 听着他这硬邦邦的话语,今上的神色再次变得难看之极。虽然沈铉碍于他的面子,说话的时候已经留有余地,但是他还是比较了解这个六儿子的,沈铉的脾气最是倔强,可以说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竟然他认定的事情,即使现在这么说,那也应该是阳奉阴违,以后他还是不会娶侧妃进门的。 “你给朕说清楚了,怎么了,就不能要别的女人了?是不是除了你的皇子妃之外,其他女人身上都带着毒啊,你沾上一点就要没命了?若不然你为何如此恐惧要其他女人,哪怕是收个通房也好!” 今上扬高了声音呵斥道,明显是暂时不想让他走了。他的脸色阴沉难看,瞥向沈铉的时候,眼神之中带着十足的不赞同。 沈铉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憋着一股气了,但是又不能发火,只能低着头沉默地不说话。 “朕也不说你旁的,如果你是你二哥那样的人,有一个皇子妃,不要别人就罢了。反正我又没指望他有多大出戏,但是你不一样啊,朕最看好你,小五也没了。你们兄弟俩之前有些龃龉,但是朕相信你的为人,这些老臣成日说国不可无储君,朕十分看好你。” 今上放下手中的东西,直接走到了沈铉的面前,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甚至还饱含殷切地看着他,话语之中暗示性十分强。 沈铉的面容一震,听到今上用这么笃定的口吻,说出这种话来,即使是沈铉也有些动容。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脸色依然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身上却沁出了一身冷汗。 今上这话听听便罢了,不能常听,更不能多想,否则最后恐怕就会落得十分凄惨的下场。 在他的印象之中,今上可不是那种会如此直白地告诉他,对她有很大期待,想要立为储君的人。毕竟苍国没有储君也不是一两日了,而是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些老臣们有意见,更是时间久远,但是今上根本不理会。 所以此刻今上用这个理由当借口,恐怕还是为了旁的。 “儿臣不敢,儿臣一向愚钝,父皇年富力强,苍国不需要储君也是不妨碍的。” 沈铉硬着声音说道,他脸上的表情十分镇定,丝毫没有因为今上透出的口风而感到窃喜或者失态,好像他对那个位置根本不做留恋一般。 今上仔细地盯着他细瞧了片刻,似乎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一般,不由得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表情。 “朕跟你说的,就是为了让你心中有数。未来的储君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孩子。即使子嗣很多,也容易留下话柄来,难不成储君还要怕妻子,是个惧内的不成?你好好琢磨一下!不要让朕失望!” 今上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回不再看着他,直接走回了龙案旁坐下。 “儿臣告退。”沈铉并没有着急许诺什么,只是双手抱拳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今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冲着一旁的李总管道:“小六现在还是挺惧内的,竟然为了个卫长安,就对朕阳奉阴违了。你瞧着吧,若是朕以后不逼他,他肯定还是不会要其他女人的!” 李总管并不敢接话,只是始终低着头,保持着低调,就当自己不存在似的。 *** “铉儿从光明殿离开了?” 静妃见到外头传消息的宫人走进来,立刻站起身来,轻声问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期待。 “回娘娘的话,六殿下已经出了光明殿,直接出宫了。” “什么?直接出宫了,他没有要来给我请安?”静妃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由于完全没有想到,所以就直接问出了声,语气之中还带着十足的难以置信。 “没有,殿下从光明殿出来之后,就直奔宫门外,并没有过来给您请安。” 那小太监踌躇了一下,还是轻声地回答了。 静妃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咬着牙皱拧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为何沈铉没有过来。但是最后却百思不得其解,又开口询问:“他从光明殿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如何?是不是十分气恼?” 小太监仔细地想了一下,低声道:“也不是,殿下并没有很恼怒的样子,他瞧见奴才的时候,还冲着奴才点了点头。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转身走了。” 静妃动了动嘴唇,似乎想骂人,但还是努力忍住了。她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求助于一旁的嬷嬷:“嬷嬷,你瞧着铉儿这是怎么回事儿?是皇上没有跟他提起侧妃的事情,还是他准备妥协了?” 之前为了侧妃的事情,沈铉和静妃曾经有过一次不愉快的对话。最后虽然是静妃妥协了,六皇子府直到现在都没有侧妃,但是并不代表她会罢手。相比于沈铉那些威胁的话,静妃更愿意看到有侧妃进门,然后沈铉和卫长安闹崩了。 平时看起来越紧密相连、双宿□□的夫妻,等到彻底闹崩了的时候,就会越发的引起大震荡。最好让六皇子府乱了些才好呢,看卫长安还如何得以。 嬷嬷一开始也是紧皱着眉头,似乎有些闹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仔细一想之后,眉头又松开了。 “娘娘,或许是今上在跟六殿下说这件事儿的时候,把您给摘出去了。殿下并不知道是您在今上面前说的,殿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必定是有些凌乱的,所以就急赶着出宫回府,与六皇子妃商量呢!” 嬷嬷忽然一拍手,像是明白过来一般,说完这几句话之后,脸上就带着笑意。 被她这么一说,静妃也觉得心里面甜丝丝的,她已经许久未曾得到今上的垂怜了。这宫里的新人总是在不停地出现,她这些老人早已美人迟暮了,今上也瞧不上了。 若不是她让人把今上引到这里来,恐怕还没有机会说关于沈铉侧妃的事情了。没想到今上竟然为了护住她,侄子没提到她。静妃是越想越可能,竟是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是啊,皇上原本就是最念旧情的,虽然我的容貌已经不如当年,但是皇上还是记得我当初的好。怕因为这件事儿影响了我和铉儿之间的感情,所以就一力承担下来。嬷嬷,待会子你亲自去御膳房做一盅雪蛤汤送过去,我记得今上最喜欢吃这个了。” 静妃直接站起身来,忍不住地握住了嬷嬷的手,满脸都是感动异常的表情。 “娘娘,您请放心,老奴马上就去做。这事儿有今上看着,六殿下不敢不从,到时候卫长安这个儿媳妇就不能压您一头了。” 嬷嬷也跟着激动起来,主仆二人对视着,颇有些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的感觉。 *** 沈铉回了六皇子府后院的时候,卫长安正抱着球球在说话。见到他回来,让人给他打水换衣裳,原本还准备让沈铉抱抱球球,一家人一处说说话,不过待瞧见沈铉并不算特别高兴的脸之后,卫长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儿?脸色不太好。” 她将孩子递给了奶娘,让他们抱着球球出去玩儿,她和沈铉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你让人张贴周玉玲通缉令的事情,父皇查到了,他在找茬。目的就是想让我娶个侧妃进门,甚至把我是未来储君这种暗示的话都说出来了!” 沈铉轻舒了一口气,似乎是讲心中的郁闷全部都吐出来一般。他轻声将今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第202章 202夫妻同心 卫长安微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就不大好,不过还是勉强收敛了起来。只是依然忍不住嗤笑出声,脸上带着几分怒意,但是因为采取决定的那人是今上,不是她能随意置喙的人,所以不好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父皇所说的,我都已经拒绝了。至于闲着没事儿干的母妃,我也特地找了点事儿给她做,想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会非常忙碌的,根本就没时间再关系我屋里的事儿了。” 沈铉看出了她的难为,甚至连卫长安快要憋出内上来,但是只因为那个人是今上,不止是苍国的九五之尊,还是沈铉的生身父亲,所以许多话不是想出口就出口的。 他轻声的安慰,稍微安抚了有些狂暴的卫长安,她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终于算是平静了许多,只是冷静了下来之后,她的心底那股子担忧就如何都退散不去。 “要不为了让今上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你收一个丫鬟给个名分,要怎么处置都随便你来?” 卫长安把脸色一板,明明这句话正经十足,但是配上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起来就着实微妙了许多。 沈铉见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看着她这副略显怪异的表情,脸上的笑意如何都遮掩不住。 卫长安看见他笑成这样,心里就越发的恼怒了,抬起脚就踢了一下他,扬高了声音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过是体谅你罢了。今上怕你惧内,索性摆一个人在屋里也算是全了你这个爷们儿的脸面。不过无论摆谁,我都不舒坦,摆不信任的人,只怕会惹来诸多是非,摆了信任的人,又怕以后她们难处。”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颇有一副嗔怪他是个冤家的感觉。 “况且还不知道你如何对待那位收进房里的呢,你如果真的收用了,只怕我这心里就不舒坦了。也罢,为了你爷们儿的名声,着实不值得让我找不痛快的,还是就这么着吧!到时候今上要是责问你,你可要顶住了,不要往我身上推!” 卫长安似乎觉得不好意思,不由得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腕就送到了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狡黠。 沈铉感觉她的牙齿从手指上划过,那一下的力气,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痛感,相反还有些发痒。 不过他还没仔细感受那触觉,卫长安的牙齿已经从他的手指上移开了。沈铉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抬起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即使成亲了这么久,连孩子都有了,而且卫长安在有孕期间,让他见到了各种邋遢的模样。甚至到快要临盆的时候,连身材有些臃肿的样子,他都瞧得一清二楚,就连坐月子的时候,不能见风也不能沐浴。 卫长安都不怎么避讳他,甚至还曾用那种邋遢的模样,故意在他面前晃悠,用脚尖轻轻踩着他的腿。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你觉得我现在丑吗?如果你觉得丑,那肯定是你有问题。现在我还年轻,即使生完孩子有些邋遢,但是美貌依旧,你如果敢嫌我丑,那绝对是你的心肠坏掉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年,等我老了,你肯定更加嫌弃我,说不定都等不到一起变老的时候,你就已经变心了!” 直到现在,沈铉还记得卫长安那个时候的表情,有些骄傲有些倔强,甚至低头看他的时候,还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不,你现在依然很美。不仅美,还劳苦功高,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你现在不止是我的皇子妃,还是球球的母亲。我们父子俩一日都离不开你,所以你不用考虑美丑的问题。” 沈铉笑得开怀,甚至还伸出手指,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脚背。卫长安没有料到他有这样的动作,那种轻轻拍抚的动作,很像是暧/昧的调/情一般,让她本来就比较敏感的脚,像是被烫伤一般,连忙缩了回来。 当然缩回来的时候,她还不忘恶狠狠地瞪过去一眼,沈铉这样,分明就是故意的。她那时候的身体,可不能行房事,这般撩拨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很热吗?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屋子里的炭火有些大了?” 沈铉被她瞪得那一眼,弄得心里发痒。卫长安方才的眼眸有些湿漉漉的,又隐隐夹杂着怒火,甚至还带着几分春/情,几种不同意义的眼神聚焦在一起,简直让他把持不住。 听着他这声明知故问的话,卫长安更是恼羞成怒,偏偏又无法说出口,只能轻哼了一声。 “呵,你等着。你要是觉得我现在美的话,那么就要恭喜你了,因为我会一直美下去!” 卫长安用脚半真半假地踹了他一下,就再次缩了回来,她可不想被抓住,又是一次故意的调戏。现在她身体受限,而且身材也没有恢复,她可不希望这时候为了这种事儿跟沈铉闹起来,那么到时候吃亏的绝对是她自己。 沈铉十分清楚,无论卫长安在他面前露出怎样的表现,他依然随时处于被勾/引的状态。他一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她的面前,也不过就脆弱的像是琉璃制品一般,不说磕着碰着,就是风一吹,也能立刻摔碎。 “你又在瞎想什么呢?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我总觉得你生完孩子之后,不止人变傻了,还总喜欢胡思乱想。除了你,我哪里还敢往房里收人?况且在外人眼里我是个爷们儿,在你身边,我就是你男人!惧内的名声传出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不必担忧那些不长眼的人,还在琢磨着往我的房里塞人!” 沈铉想起之前的事情,脸上的笑意更甚。他心里更是软的不成样子,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凑近她的耳畔低声说着。 男人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有些沙哑的,却是充满了磁性,正是她最爱的感觉。甚至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还故意笑了出来,尾调轻轻扬起,像是带了个小勾子似的,弄得她心里痒得厉害。 不过虽然沈铉的声音十分勾人,不过他说的话,却正好踩到了卫长安不高兴的地方。 “哟,这位爷们儿还想着外头旁人送的人呢?上回是大理寺少卿送了个扬州瘦马吧,可惜你瞧不上。上上回是吏部侍郎,把自家的庶女都送来了,还明言说若是喜欢就收下,不用考虑别的。一个侍郎,连自己清明的名声都不要了,只为了让庶女进府,位份提都不提一下,好像只是送来给你当个玩物似的!” 卫长安伸开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声音故意扬得高高的,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幽冷起来。 沈铉不由得啧了一声,当真是为了哄她,什么话都不经过脑子,反而越说越错,怎么忘了这茬儿。 看着她这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沈铉也只能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暗自想着这女人还真不好哄,无论是什么样儿的。哪怕是平日里看起来冷静异常的,到了这种时候,也会变成了斤斤计较,眼里揉不得沙子。 “我最后都没收啊,那些人的心肠真是全部坏掉了。他们是蓄谋已久,皇子妃还是莫要被他们骗去了!” 沈铉抬手揽住了她的后背,让她可以靠得更舒服些,脸上苦恼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还露出煞有其事的表情,像是那些送给他美人的臣子,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 卫长安眯着眼睛瞧着他,脸上明显是不相信的神色,轻哼了一声,故作勉强道:“好啊,那你就来说说,那些人是如何心肠怀了?若是胡言乱语,小心本皇子妃找人来揍你!” 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这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忍不住先笑了出来,显然是有些绷不住了。 “你想啊,六殿下与六皇子妃比翼□□,恩爱缠/绵,乃是一对神仙眷侣。这是整个京都的人都知晓的,六殿下身边没有任何侧妃通房,六皇子妃还刚诞下一个哥儿,任谁都知道她在六皇子府的地位超然。甚至好多有眼色的下人,都要想着先讨好六皇子妃,才挨到六皇子。” 沈铉的双手从她的后背滑下,逐渐变得不老实起来,直接停留在她的臀部,甚至还捏了两下,似乎在试试手感一般。 卫长安只是笑,并不说话,下巴一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下人都能看清楚的事情,官场里那些老油子如何不知。但是他们依然把人送来了,无论是扬州瘦马,还是自家的庶女,那都是六殿下和六皇子妃共同的敌人。这些人不想着我们如何好,还尽添乱,可不是居心叵测?” 沈铉轻轻低下头,仔细地盯着她看,两个人四目相对,唇边的笑意都加深了些。 “六皇子妃,你看我说得如何?我们夫妻可要同心,不能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人钻了空子,他们成日里尽想着要靠送美人娇妾来讨好我,为自己铺路。其实并不然,如果真的是想讨好我,那也该想法子与你交好,先把你讨好了再说!” 沈铉说完还冲着她扬了扬眉头,眼眸里闪过几分调侃的笑意。 ☆、第203章 203商量赏赐 卫长安听到他这么说,当真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笑出声来。 如果是让那些送人的官员听到这番话,恐怕早就气得跳起来了,亦或者极力地辩解着。他们各处搜罗来美女,甚至不惜用自己府上教养好的庶女,无非是想替自己谋求一条路来。 不过被沈铉故意这么一曲解之后,好似的确是有这么几分意思。 看着沈铉睁眼说假话的样子,卫长安不由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心情却变得异常的好。 “就你会说,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很对,让我很满意。” 卫长安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不由得撅着嘴巴,凑到了他的脸颊边上“吧唧”地亲了一口。她唇上抹得口脂稍微沾了一些在他的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个红唇印。 她轻声笑开了,甚至还用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唇印的地方,眼眸里带着狡黠的笑意,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咪一般。 “那皇子妃要如何奖赏我?”沈铉伸长了脖子,撅着嘴巴明显是在索吻。 卫长安从善如流地贴上了他的嘴唇,唇瓣一触即离,像是在玩游戏一般。倒是沈铉被她这个动作弄得越发心痒难耐,抬起手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热吻。让原本只是轻轻地触碰,最后变得十分激烈火热。 等到两人的嘴唇分开的时候,卫长安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停地呼吸着,眉头紧皱,看向沈铉的时候,带着几分娇嗔。 “行了,已经奖赏过了。你不要总想着占我便宜!” 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脸,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站起身似乎就要离开。不过她还没有完全离开,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腰肢,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给搂住了,紧接着整个人就悬空了,显然是被是你选给抱了起来。 卫长安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抬头怒视着他:“干嘛,快放我下来,这可是大白天的!” “大白天又如何,我们又没做什么不正当的事情。况且皇子妃答应给我奖赏的,方才的那个可不算什么,我们得好好交流一番,你究竟要赏我什么!” 沈铉轻笑了一声,看着她脸上闪过的惊慌失措的表情,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甚至还有心情抬手往她的咯吱窝伸过去,直弄得卫长安张开嘴巴大笑,却已经没有闲暇的功夫去呵斥他了。 等到她笑够了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沈铉丢在了床上,还不等开口抗议,那人已经整个覆盖了上来,压倒在她的身上。 外屋的几个下人,听到六皇子和皇子妃开始笑闹的时候,就都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几步。等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甜腻的时候,那几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虽然彼此之间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却极其有默契地退到了一边。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第十子,才思敏捷,风流俊朗。沈家嫡女才貌双全,清贵高雅,今聘与十皇子,钦此。” 太监奸细的嗓音在大殿内回响,这道赐婚的圣旨十分简单,基本上只有两三句话。每一个词都是经常听到的,反正圣旨上褒奖人的词语,也就那么几句。但是当这些词语组到一起的时候,静妃就觉得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公公,今上怎么会忽然赐婚?还是把沈家的嫡女配给十哥儿?” 静妃一个没忍住,竟是直接问了出来,她整个人还处于一种发懵的状态,似乎完全反应不过来一般。 宣旨的太监,手里拿着明黄色的绢帛,正等着静妃过来戒指,没成想她忽然问出这一句话。就连一旁经常伺候静妃的宫人,也都是愣了一下,才急急忙忙地走过来,一把拉住她。 “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您高兴过头了吧,十皇子也终于要娶皇子妃了,您的两位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嬷嬷勉强按了一下心口,将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安抚了一下。立刻快步走到静妃的身边,伸手拉住她,干笑着说道。 虽然她的声音充满了尊敬,但是她握住静妃手腕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松懈,相反还用了十足的力气。似乎想用这种强硬的方式,让静妃清醒过来一样。 静妃可是宫里头的老人儿了,况且还有了两个皇子傍身,不是一般妃嫔可以比拟的,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恩宠,也不该在太监传旨的时候,直接问出声来,而不是立刻去接旨。 “嬷嬷说的有理,静妃娘娘,您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舒坦。陈家嫡女连太后都要赞一声名门闺秀呢!奴才在这里恭喜您喜得儿媳了!” 那个太监的态度还算友好,想必是因为静妃身边的两个皇子都是可堪大用的,而不是那种指望不上的。特别是六皇子,更是多得今上青眼,光明殿里伺候的宫人们,几乎都看出来了,今上对六皇子抱有极大的期盼情绪,或许东宫之位,十有*都是这位六殿下的。 作为沈铉的生母,静妃的地位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她资历够,与今上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白白相处的。所以如果真的以后再抬一位中宫皇后,那么静妃娘娘夺得的机会将会很大。 静妃有些晕晕乎乎的模样,她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对面拿着圣旨的小太监,小碎步走得特别慢。甚至越是靠近这个小太监的时候,她的步伐迈得越小,而且连身体都忍不住往后倾斜,好像小太监手里的圣旨,是什么巨大的灾难一般,稍微碰一下,她就要粉身碎骨了一般。 她这般行事作风,着实不妥。原本传旨的小太监,想给静妃娘娘的面子,不计较了。但若是旁的事情,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此刻他手里拿着的可是圣旨,那代表的是九五之尊,不是他这种卑贱的太监能够自主决定的。 他能抢到传旨这份差事,实际上已经糟了人红眼,不少人都暗地里盯着他,就希望拉他下来。如果这次他默不作声,恐怕就会被那些人抓住把柄,告到今上那边去的话,那他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静妃娘娘,还请接旨谢恩。有嬷嬷在,想必接旨的规矩,不需要奴才说。” 这个小太监面色一肃,整个人就变得极其严肃起来,甚至在说起接旨规矩的时候,他的声音还隐隐夹杂着几分压力。 殿内为之一静,没有人敢说话。那些伺候静妃的宫人,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就这么低眉顺眼地站着,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人一般。 “娘娘。”嬷嬷轻声唤了一句,身体前倾着,似乎准备只要静妃还不恢复过来的话,她就真的要上前了。 “臣妾谢主隆恩。”静妃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她浑身一颤,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从那太监的手中接过圣旨。 虽说她表面上看起来,好似恢复了正常,但是只有离得近的人才能发觉,静妃的一双手都在发抖。也不知是被赐婚圣旨的内容弄得激动了,还是她此刻有别的原因,只是那道圣旨被她双手捧着,就像是有千斤重一般,让她竟然有些拿不稳了。 直等到传旨的人都走了,静妃才卸下了伪装。她竟是直接跪倒在地。双腿发软,浑身也开始发冷,手里的圣旨终究还是落到了地上,似乎为了再次刺激她一般,那圣旨滚落在地之后,竟是再次展开了,恰好把黄绢上几句话露了出来,静妃就更加受到了刺激,竟是不停地喘息起来。 “我的十哥儿,怎么会娶这样的皇子妃?沈家算什么东西,还说太后夸他家的嫡女,我也听过好几次了。太后都大言不惭地说,那沈家嫡女就是天仙转世,比公主都不差什么,这种诛心的话也敢说出来。沈家就是太后的娘家,那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我儿要来何用!” 静妃竟是双手捂住脸,像是要失声痛哭一般。 她这般毫无遮拦的话,让周围几个听着的宫人,都浑身一震,紧接着就跪倒了一地。 嬷嬷一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娘娘,娘娘,您不要激动,一切会好的!沈家有太后撑腰,今上又是顾念旧情的人,否则不可能在先皇打压了沈家之后,又重新启用沈家的!” 嬷嬷一下子跪倒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搀扶着她起身,低声地安抚着。她抬起手,用掌心小心翼翼地拍着静妃的后背,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静妃咬了咬牙,脸上悲戚的神色丝毫不减,甚至在听到嬷嬷的话之后,还有逐渐加深的情况。 “先皇当年那么看重太后和今上,都没有把沈家扶起来。不是先皇不给机会,而是沈家自己没用,文武皆是无能之人,怎么可能撑得起门面。至于今上,也不过是自己手里没有旁人可用,沈家的人没几个聪明的,即使拿了权利,也玩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他才会想要扶沈家一把。只是凭什么要用我的十哥儿,来维系沈家的繁荣!” 静妃恨恨地咬住下唇,说完之后,一扭头再次看到了旁边的圣旨。她脑袋一热,竟是直接小跑过去,抬起脚就恶狠狠地踩了过去。203 ☆、204|8.8 | 204母子相谈 “今上他竟然如此狠心,我的十哥儿,他那么优秀。如何是沈家的嫡女能够配得上的?之前我已经在挑选十哥儿的皇子妃,还曾经跟今上提过,他当时明明答应了我的,一切有我做主就可,但是现在转眼间就变了风向,甚至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把赐婚的圣旨给下了。这让我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静妃狠狠地踩了几脚圣旨,眼眸里充满了恨意,她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过头了。十皇子就是她的命,谁敢妄动,都会让她浑身长满刺,想要不顾一切地刺回去。 “娘娘,您先消消气。要不要把六殿下找来商量一番?” 嬷嬷见她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心里也是叹息连连。今上也真是的,竟然耍出这样的手段来,当真是让人心寒不已。 静妃愣了一下,转而眉头紧紧皱起。她猛地一跺脚,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来:“小六不是糊涂的人,他上回就曾经警告过我,并且还拿十哥儿的亲事来威胁我,这次圣旨传得如此突然,会不会就是他在其中作梗?我如何还能找他来帮忙?” 静妃问出了心中所想之后,就越发觉得她的想法是正确的。能够让今上直接下赐婚圣旨,并且事前静妃没有得到丝毫消息的,现在除了六皇子能够办到,基本上没有旁人了。 “去给本妃找他过来!一定是他,肯定是他!” 静妃越想越觉得心中有气,她更是确定了就是沈铉,几乎连问一句都不用了。外面的小太监听得她要找六皇子,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几分愁绪来。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怎好出宫去寻找六殿下,况且六殿下也不一定来,如果是清晨下朝之后,倒是可以让人在宫门口守株待兔。 静妃最后还是被劝住了,沈铉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就在外面瞧见了静妃的人,他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待听到太监的传话之后,脸上露出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儿臣见过母妃。”沈铉跟着太监走进了云景宫,态度恭敬地行了一礼。 静妃的脸色非常难看,从沈铉进来开始,她的视线就一直盯着他,甚至丝毫不掩饰眼神之中的恨意。 沈铉眉头一挑,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了静妃这次找他来是为了什么。他行完礼之后,就慢悠悠地走到椅子上坐下。一旁侍立的宫人,明显是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一动不敢动,更是连茶水都不敢上了。 沈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低头看着手中茶叶的沉浮。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显然他是准备如果静妃不开口,他也坚决不会开口。 “今上给十哥儿下了赐婚的圣旨,是不是你所为?” 静妃瞪了片刻,仍然不见他说话,气得越发咬牙切齿起来。她冷声问了一句,视线像是一把刀一般,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 沈铉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抬起头来,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冷笑来:“母妃怎么问我这个?父皇忽然开始关心起我房里的事情,要给我挑选侧妃,是不是母妃所为?” 相比于静妃的气急败坏和故作冷漠,他的声音倒是异常的柔和,甚至还带着几分耐心。就像是在哄劝生气的母亲一般,不过他这般悠哉悠哉的模样,倒是越发激发了静妃的恼恨。 “啪——”的一声,她猛地站起身来,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指着沈铉,气急败坏地道:“你什么意思?本宫在今上面前诉说一下心中的担忧,你身边只有一个皇子妃,连个侧妃都没有,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软弱无能吗?本宫也是为了你好,你竟然就拿十哥儿的亲事来回报我?你明知沈家全族上下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静妃的声音震天响,把整个人内殿都弄得回响阵阵,几个宫人纷纷低头,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来。 这些话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听的,但是静妃最近就是爱说这些话。虽说留在殿内的人都是静妃身边得用的,但是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隐藏甚深的间隙,万一消息到时候传出去了,恐怕他们这些人都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母妃生气作甚,不过就是十弟的亲事罢了。您不是最喜欢给人找侧妃的嘛,给他找一个硬气的侧妃啊。况且之前母妃提起让我纳侧妃的时候,我就曾经说过,要用十弟的亲事来换。当时你只是骂我几句,但是现在父皇又提起说您的担忧,我就认为您是同意了,所以就多了几句嘴。况且十弟年纪也不小了,又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自然要多关照一些。” 沈铉的手指点着木桌,他抬起头来,轻轻地扫了一眼,脸上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母妃好。以免旁人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母妃生出来的孩子,都是有样学样,手足相残,六亲不认。” 沈铉的声音还是这样半温不火的,不过他所说的话,却完全是另一种态度。充满了攻击和挑衅的,甚至还带着十足的讥讽意味。 “你!”静妃气得整个人都发起乐抖来,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直接抓破他的脸算了,但是一旁站着的嬷嬷,不停地轻声提醒她,导致静妃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 “小六,你真是长大了,翅膀都硬了。当初明明是太后她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现在却不恨她,而是跟她联手一起对付我?你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求你能回报我什么生恩,只求你不要背地里弄这些下作的手段!” 静妃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整个人变得冷静下来。她原本暴怒的情绪缓和了不少,语气依然是硬邦邦的,但是想必原来要好上许多。显然她觉得晓之以理不行的话,就要走动之以情这条路了。 沈铉的眼睛轻轻眯起,静妃如果说别的话,他可能没有太多的反应,但是这句话却刺到了他的心窝里。他与静妃闹得再怎么僵硬,也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是亲母子的关系,血缘依旧在。 “我从来没有想要对付过母妃,母妃既然说我翅膀硬了,那就该及时收手,让我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我没有尽到儿子的孝心,母妃也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我们就不该互相抱怨。如果平时不能心平气和地相聚,那不如就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母妃想替十弟筹谋什么,最不该的就是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 沈铉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脸上带着几分遗憾,几分坚决,显然这几句话在他的心底已经盘桓了许久,直到今日才大声地说出口。 他要与静妃划清界限了! 静妃彻底愣住了,她之所以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找来沈铉,乱吼乱叫一通,甚至平日里也得寸进尺,就是因为她觉得沈铉永远不会抛弃这一段母子情分。 知子莫若母,虽然静妃基本上没有带过沈铉,但是她十分清楚,沈铉的外表看起来十分冷淡,实际上他有一颗火热的内心。卫长安之所以能让沈铉那般维护,就是因为她走进了沈铉的心里。 静妃是他的亲生母亲,而且她对幼时沈铉想见到她的执念,有非常清晰的认识,所以她才会这般确定。沈铉是不可能彻底丢弃这段母子情,如今亲耳听到他的口中说出这些话来,静妃的内心忽然变得慌乱起来,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母妃,你要替十弟筹谋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阻拦,至于辽家要支持十弟,我更是一句话没说。你们想做什么,我都管不着。从前我看不透,可能是一个人活在这宫廷里,冷冷清清的,太过寂寞,总记得云景宫里一到冬天,就会有非常暖和的炉子,比任何一个宫殿里都要温暖。但是现在想想,可能是当时太想回到你的身边了。” 沈铉决定说开了之后,整个人倒是变得异常轻松起来,他轻轻抬手弹了弹衣袖,像是要将上面的灰尘弹掉一般。 他的语气轻松,神态专注认真,一直盯着静妃,直视着她的眼睛。 “不过你当时怀里已经有了十弟,根本就顾不上我,后来我学会了一个人。直到我有了皇子妃,从此跟我生死与共同患难的人,就是她,而不是抱着十弟的母妃了。” “这些话我暗示性地说过很多次,但是母妃总是不在意,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说了。父皇下旨赐婚,十弟的婚事改变不了,不过日后无论母妃为他筹谋什么,都别带上我,因为我不是可以被随意利用的人。如果母妃不能把我当儿子看,那至少别搞到最后,让我把母妃当仇人对待!” 沈铉没有给静妃说话的机会,他几乎是毫不间断地说着。期间他的眼神就没有从静妃的身上移开过,虽然从他的话语之中,可以听出他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和苦难,但是光从他平静的眼神之中,却是丝毫都看不出来。 好像他此刻早已远离了那些令他心慌的纷扰,只要有卫长安在他的身边,一切就都不可能伤害到他。 “母妃,我一直是您放在外面养的孩子,既然你下定了决心不管我,那就不要再妄想插手我的后院生活。” ☆、205|8.8 | 205入驻东宫 沈铉边说边直接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跟您说话,希望我们还能残存一些血脉相连的地方,而不是直接互相争斗。”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动作极其利落潇洒,丝毫没有任何犹疑的地方。 静妃彻底愣住了,她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隔了许久,才抬手指着他离开的地方,看向身边的嬷嬷,满脸都是疑问的神色。 “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彻底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不要再插手管他了?” 静妃的语气更加急促起来,不知道为何,她现在的心情,比一开始要找沈铉算账的时候还要慌乱。好像心里忽然就空了一块一般,十分不起眼,而且不注意去想,还根本不会在意到,但是那块就藏在角落里,无论变换到哪里,她都无法弥补完整。 “娘娘,您请息怒,殿下只是一时气话,哪有儿子不认亲娘的!” 嬷嬷也是心里慌得很,但是她根本就不敢跟静妃说。六皇子的势力现在是如日中天,自从五皇子没了之后,这今上的眼里,应该就是他一家独大了。估摸着日后静妃还是得靠六皇子扶持,但是现在他说出那番话来,显然不只是说说而已。 嬷嬷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因为偏爱,静妃恐怕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无论是从哪方面看起来,六殿下都要比十殿下离那个位置更近些。 况且今上最疼宠的三个殿下,就是二殿下、五殿下和六殿下,这几乎是皇宫之中人尽皆知的。二殿下人比较蠢笨,今上应该是真的把他当个儿子疼的,五殿下和六殿下都有被培养成储君的意思。可惜五殿下功亏一篑,最终这大好的运势估计就要落在六殿下的头上了。 十殿下年纪小,而且沈家的地位是真心不如卫侯爷家的,卫侯爷只要在一日,卫侯府在军中的地位就还有影响。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上呕心沥血想要消弭卫侯爷在军中的地位,甚至卫侯府的几个儿子都未能参军,但是卫侯爷当年替苍国平定的边疆战功,不是不提就会被人简单的忘记的。 所以无论是比什么,十殿下都是惨败。偏生静妃与六殿下闹翻了,当真是得不偿失,不过这些话她也只能烂在心里了,不可能真的跟静妃说,否则静妃肯定会变得越发气急败坏了。 “怎么没有,他那意思不就是不认我了吗?我真是白白生下他了,有了皇子妃,当真是连亲娘都不管了。这就是我的好儿子,当初如果不生他,我也没有这么多烦心事儿了,一心一意扶持着十哥儿多好!” 静妃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因为认为自己算是少了个儿子而伤心。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六子铉,英勇有加,智谋超群,以德服人。封六皇子沈铉为东宫之主,即日入住东宫。六皇子妃卫氏,谦逊有礼,封为太子妃。钦此。” 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紧接着就传来口呼万岁的声音,沈铉双手从李总管手中接过圣旨的时候,嘴角轻轻扬起。 “恭贺太子殿下!”李总管行了一礼,脸上的笑意十分明媚。 沈铉将他搀扶了起来,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塞了一个荷包过去。李总管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塞进了衣袖里,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明显了。 等送走了李总管,六皇子府里其他一起跟着出来接旨的人,再次都跪了下来,恭贺沈铉荣登储君之位。沈铉亲自走到卫长安的面前,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拉住彼此的手,自有一股默契和温情传递其中。 皇六子被立为太子,朝堂之上并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相反因为沈铉一家独大,其他皇子要么年幼,要么就都不是沈铉的对手,倒是一片大好的和谐之声。 沈铉和卫长安收拾了一番,就入住进了东宫。相比于六皇子府,储君的宫殿自然是更加奢华庄严。乘着轿撵进入红墙青瓦的皇宫时,卫长安的余光看到那一座座路过的巍峨宫殿,心里却产生不了丝毫高兴的意思。 等了这么久,她终于搬了进来,但是却一点不觉得兴奋。或许是她心中觉得理所当然,又或许是她根本就不屑于这个地方。 闺怨最多的地方,必定就是这高高宫墙之后的美人们,流血最多的,恐怕也是这里。一步错,就很有可能步入万丈深渊,从她进入这东宫之后,就代表着皇宫之内,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也代表着她要日日请安,与太后、静妃等人周旋。 甚至因为住的进了,就连肩上看她不顺眼,都能想法子折腾她一二。 这里是皇上的地盘,而她这个儿媳妇与今上十分不对付,迟早有一日要对上。 球球就坐在她的怀里,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摇晃着脑袋看向周围。这里巍峨的建筑,似乎十分吸引他。 卫长安的手无意识地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摩挲着,东宫已经就在眼前,她不由得轻轻眯起眼眸来,带着打量的意味。冰冷的视线停留在同样冰冷的宫殿建筑上,这里的宫人更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了。 自从她搬过来之后,十公主来得就异常勤快,她已经长得很高了,再没有当初卫长安头一次见她时候,那种小丫头的模样,相反整个人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她自从与杨琪有了赐婚的诏书之后,就越发的肆无忌惮,总会偷偷地溜出去。 虽说今上还是比较关心她,但是今上的精力并不如从前,所以也有些顾不上。外加宫里的人都知晓当今太子与十公主的感情甚笃,比一母同胞的十皇子还要好上许多,所以大家对于她这种溜出宫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自己不知道而已。 卫长安正坐在桌前翻看话本,她进了宫之后,越发的无所事事,连外头是什么光景,她一般都不能轻易打探,还要费心筹谋。 十公主进来的时候,就见她无所事事地抬手拖着下巴,脸上带着几分嫌弃的表情。 “太子嫂嫂,你怎么这样一副表情?我来了好几回了,你一直都在看这个话本,很有意思吗?说什么的?” 十公主坐到她的身边,顺手拿起旁边的糕点,送到嘴里慢慢地吃了起来。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倾斜着身子凑近到她的面前,伸长了脖子想要跟她一起看。 卫长安将书送到了她的手里,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好看的,我都看过好几回了,在这里哪里就能随意买书进来瞧了。如果被有心人知晓了,又是一通官司。” 她的语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显然是不想多说的意思。常年住在皇宫之内的十公主,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对这种话本没什么兴趣,直接丢到了一边。 “怎么你又出宫了?小心被今上抓到,你到时候可讨不了好。是杨琪给你找了好玩儿的,还是你不放心他啊?” 卫长安打量了她一下,脸上露出几分狡黠的笑容来,稍微凑近了些,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十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她拿起书挥了挥,作势要扔过去,随后又放了回去,不过嘴巴倒是撅了起来,满脸都是娇嗔的神色。 “我就是不放心他怎么了?嫂子,你可是我的亲嫂子,跟我的关系更近,你得向着我,可不能向着他啊!” 十公主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似乎是想通了一般,倒是变得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卫长安只有点头的份儿,她看着十公主明明有些心虚,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的模样,要比之前见面的时候精神了许多。想必杨琪那厮是着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哄她开心吧。 “于情于理,我都只会向着你啊!我还等着瞧,你日后嫁给他之后,好好治一治他身上那些坏毛病!”卫长安亲自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十公主捂着嘴巴笑了,她显然也十分赞同这些。自从卫长安也搬进东宫之后,姑嫂两人的关系越发好了,平常更是喜欢说个悄悄话,倒是经常把沈铉撇到一边去。让他好几次都酸里酸气地说了几句,心里面好不痛快。 “嫂子,我知道你处境艰难,如果有谁为难你了,你大可以把我叫去。比如去给静妃请安的时候,我日日都陪着你便是。反正我不可能在宫里久待了,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十公主此刻已经能看清楚卫长安的处境了,两人说笑了一回,她便开口道。 她是真的觉得卫长安在皇宫之中,像是四面楚歌一般。太后与她基本上没有感情,静妃又是那样儿,虽说因为沈铉变成太子之后,她收敛了许多,但是依然经常与卫长安过不去。 至于今上的态度,虽说已经极力压制,但是于今上常接触的十公主,最是了解她这位父皇对卫长安的心结所在,恐怕不是那么好控制的。现在越是隐忍不发,日后等到忍耐不住爆发的时候,就越发的恐怖。 卫长安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两人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206|8.8 | 206周年祭拜 天气一天天的变冷起来,卫长安每日都会去太后和静妃那边晨昏定省请安。太后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三天两头就病倒在床,卫长安也会在床边侍疾。 “好孩子,你是个好的。哀家这样也不需要你在一旁,况且你还有个小的要顾。我年纪大了容易糊涂,之前还要人提醒球球要满周岁了,这可是一件大事儿。他在皇宫里过的头一个生辰,你好好筹办一下。” 太后被人搀扶起来喂药的时候,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了卫长安,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轻声说了两句。 卫长安轻声哄了她几句,结果话还没说完,太后又睡了过去。伺候在一旁的几个宫人,脸上皆带着几分悲色,任谁都能瞧出来,太后这样子是不大行了,太医几乎每日都要来诊断一次,给出的结果也十分不好。 听到太后这几句话,卫长安的心底稍微舒服了些。但是出了太后的寝宫之后,她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了下来。 球球的周岁没几日了,如果真的想大肆操持,早就该张罗起来了。但是卫长安去静妃那边略提过,却被静妃一口回绝了。太后方才说那么几句话,恐怕也是知晓这件事情,给卫长安透个底,不让皇长孙办周岁宴的可不是她老人家,要么是静妃,要么就是今上。 她回到东宫的时候,青竹立刻迎了过来,扶住她的手往内宫里面走,轻声道:“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奴婢瞧着好像不太高兴呢。” 听着这一句压低的禀报声,卫长安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提起裙摆匆匆地走了进去,就见到沈铉坐在床边,而球球就坐在他的怀里,手里抓了个拨浪鼓玩儿着。 不过他这个年纪,最是好动的时候,如何能安心待在他的怀里。不过片刻,那小屁股就一撅一撅地要下地,显然是忍耐不住了。 沈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放他离开,而是一只手贴上了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放到了他的头顶上,轻轻地摩挲着。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小娃娃,只不过眼神却有些空旷,像是在专注地看着球球,又像是心不在焉的,视线虽然停留在他的身上,只不过思想恐怕早就飞到了别处去。 “怎么了?也多亏你这么按着他,他不胡乱动,看样子小家伙还是懂的体恤人的。” 卫长安提着裙摆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沈铉的情绪传递给了球球,那小家伙竟然也不胡乱地踢动了,只是乖乖地坐在他的怀里。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在感受自己的父亲抚摸他的触感一般。 听到卫长安的声音,沈铉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娃娃,也不禁被逗笑了。 他站起身来,将怀里的小娃娃递给了一旁的的奶嬷嬷,挥了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都离开了,内殿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今儿我原本准备和父皇提一下,要把球球的抓周宴操办起来。但是我刚开了个话头,他就提起老五的事情,说是老五死了也快到周年祭了。他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还没什么后代记住他,我们这些父母兄弟一定要替他记着。” 沈铉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紧紧蹙起,脸上也充斥着十足的不耐表情,显然对今上所说的话有很大的意见。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厌烦的神色来。她就知道这件事儿必定是今上授意的,否则静妃的态度不可能那么坚定,软硬不吃。 “算了,球球是我们头一个孩子,多受些苦楚也没什么不好,他又不是要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以后再补偿他吧!” 卫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她倒是平静得很快。实际上她近几年频频与今上交锋,从她和沈铉的赐婚开始,就经历困难重重,最后虽然如愿以偿,但是今上始终不看好她这个儿媳妇。现在带得她生下来的皇长孙,都没有先前的体面。后宫里只要还有些眼色的,都能看透。 这场拉锯战,不少人都不看好太子妃。皇宫里让一个女人死,有无数种方法,而且还是悄无声息的死亡。今上这副架势,总有一天,会把一个选择题摆到沈铉的面前,皇位和女人,只能选择一个。 沈铉咬紧了齿关,听到卫长安如此快速就妥协了,甚至还有心思来安慰他。沈铉不由得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卫长安的脸色的确已经恢复了寻常,无论是勉强还是真心妥协,至少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委屈。但就是这一点,让沈铉心里更加的不舒服。 “宫里的人如何想的,我心里都清楚。甚至父皇怎么想的,我也猜到了。要拿下那个位置的男人,必定得有天下最大的野心。既然我的野心那么大,如果他当真给我二选一,那我肯定是都选的。我不能再处于被动局面!” 沈铉依然坐在那里,只是抬起头与卫长安对视。两个人一坐一立,但是目光都十分坚定,即使没有什么言语的交流,但就在这样坚定的眼神对视之中,各自的心中就有了定论。 *** 不少朝臣伸长了脖子,等着皇长孙的抓周宴,没想到抓周宴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五皇子的周年祭。 朝堂之上宣布这一条的时候,依稀可以听见几声长叹。活人的抓周宴不办,非要给死人操办。无论太子是怎么想的,总之他们这些外人,都觉得今上此举甚是不妥。 五皇子死就死了,今上当时也没有派多少人去查其中是否有猫腻,就这样盖棺定论了。但是他对五皇子却又处处怀念,摆出一副父子情深的戏码。转头就把太子之位给了沈铉,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怀疑,五皇子的死与这位东宫之主有关。 不过既然已经选择相信太子,那就该操办皇长孙的抓周宴,以视恩德,偏偏又来这么一手。当真是慈父的名声没赚到,恐怕还和太子之间的父子情分也要疏远了。 不管这些朝臣的心理活动有多么激烈,沈铉这个当事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好像十分乖顺的模样,只不过这样平静的态度,也让不少人心里犹疑。 *** “小李子,在小六的眼中,果然还是皇位更重要。我就说他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把皇位给放弃了。朕先要打压卫氏儿子的地位,紧接着再打压卫氏,她以后再想翻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朕也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直到打压得差不多了,让她彻底没脸了。卫侯府也翻不出风浪来,那个时候朕要小六废弃太子妃,另娶新妇,简直易如反掌!” 今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脸上的笑意带着十足的得色, 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还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九五之尊,但是落在李总管的眼中,这老不死的分明是没看清自己的处境。或许是这么多年的顺风顺水,让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儿子其实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况且朕就不信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就有那么深。同样身为皇家的人,朕最是了解他们了,只有冷心冷肺,六亲不认,才能爬上那个位置!” 今上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双眼赤红,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说沈铉,还是想到了自己的曾经。 李总管一直没有答话,只是静悄悄地站在那里,看着满脸狰狞表情的今上,不由得幽幽一叹。 “今上,八公主的贴身侍婢求见!”外头传来轻微的禀报声。 现在光明殿里伺候的人,都变得十分警觉,一般不会发出声音。除了必要的通禀之外,基本上都保持泥人的脾性。 今上最近的脾气变得越发古怪了,谁都不知晓,他会不会忽然发疯。 听到这声通传,他不由得眉头一皱,明显是对八公主的事情感到十分不耐烦。 “小八又闹出什么毛病了?”今上坐在龙案前,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威严,方才那种狰狞想要折磨人的丑陋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宫女立刻跪倒在地,颤着声音道:“回皇上的话,八公主这几日忽然变得十分亢奋,哪怕喂药也不管用了。她似乎在自己的身上用了蛊,根本不会沉睡,只是不停地大闹。她要见五皇子,要作五殿下的侧妃。” 宫女的脸色苍白至极,甚至叩拜的时候,依稀可以瞧见她露出的手腕上,青紫的痕迹流露出来,这应该是在宫里与八公主拉扯时候,受的伤。 今上的视线一扫,就看到了她手腕上痕迹,甚至连她脖子上也隐隐露出这些痕迹。她似乎察觉到今上的目光一般,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手腕也整个缩了回去,不敢露出分毫。 “她想嫁人?混账东西!朕已经足够忙乱了,她还要来添乱!加大药量还不行的话,就给朕打晕她,总之不能让她胡来。” 今上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阴沉无比,说这番话的时候,眉头紧皱,眼眸中闪过几分阴狠的神色。如果八公主在他面前闹得话,很可能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他对八公主已经忍受到极限了,如果不汇报给他的话,他还当那个人不存在,但是一旦提起八公主,他的心里就会涌起无数的糟心事儿! ☆、207|8.8 | 207公主出嫁 “陛下,太医刚去瞧过,八公主的身子已经很差了。如果再折腾的话,只怕她——” 这个宫女踌躇了一下,大着胆子说了这么一句。想来八公主过得也不会太好,她最近一直十分不合作,吃了这么久的药,估计体内已经沉积了不少毒素,外加她之前一直与毒蛊作伴,吃不好睡不好的,身体早已脆弱不堪了。 如果不是她心中一直想着五皇子,恐怕早就垮掉了。 今上原本想说,死就死了。但是转而一想,八公主被他赐婚给宁国公府了,还真不能就这么死了。 “也罢,提前婚期吧。等小五的周年祭过去,就让他们成亲,现在可以稍微准备了。宁国公府那边也通个气。” 今上捏了捏眉头,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他挥了挥手,就让这个宫女下去了。 宫女立刻磕头,小心翼翼地往门外退去。刚出了光明殿,她的嘴角就不由得扬了起来,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像是沉积已久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一般。 李总管得了吩咐,也跟了出来,他轻声吩咐着门外候着的宫人。等一切安排妥当了,他就站在殿外抬头看了看头顶,对着一碧如洗的蓝天发呆。 “小李子——”很快殿内就传来今上的呼唤声。 李总管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长叹了一口气,举步进去了。在看到今上趴在龙案上不停地咳嗽,乍看上去,就是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甚至由于疏于锻炼,他已经没了九五之尊的威严,只剩下一堆死肉一般。 “朕这几日身子有些不大爽利,稍后让敏敏过来给我熏熏。” 今上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只是满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双眼睛也是通红,遍布着血丝。 李总管再次领命出去了,到了外面之后不由得冲着地面啐了一口。今上可真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谁对他有用,他就捧在手心里。谁没用了,他就立刻抛弃,毫不犹豫。 但是偏偏他还要摆出一副他最情深意重的模样,一边替五皇子办周年祭,一边又要他悄悄置办八公主出嫁的东西。 十公主得了信之后,就捧着盒子走了进来。今上早就歪在椅子上等着了,他听到动静,冲着十公主抬手示意了一下,十公主就将木匣子打开了,依然是掏出一堆米分末。 光明殿里再次出现了今上失态的声音,只是之前的呻/吟,已经完全变成了嘶吼声,甚至尾调里夹杂着十足的痛苦。十公主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今上,眼神淡漠,她从怀里摸出了一本话本,赫然就是之前卫长安看过的那本,又被她借来了,正好用来打发时间。 *** 五皇子的周年祭,是太子亲自操办的,今上有意要大办,虽然不合规矩,礼官劝过几次,但是最后却不了了之。今上最近几年,越发听不进旁人的谏言了,而且脾气暴躁,好杀戮。 所以那些朝臣们并不敢深劝,在今上的授意之下,有些跟五皇子生前走得近的朝臣,都要来嚎上两嗓子。那些人郁郁寡欢地来,连滚带爬地离开。 即使之前政见不和,支持了五皇子,但是现在已然立了储君,太子才是正统。他们只要不是有不臣之心的,都想方设法地投靠太子,与五皇子尽早撇清,但是今上来了这么一出。 他们这些朝臣,当着太子的面儿,在五皇子的灵牌前,哭诉对他的思念和惋惜,任谁都会觉得心里不踏实,恨不得立刻就昏死过去了。所以说今上一句话,他们这些臣子们就要拿命搏,诸位大臣对今上的不满,已经逐渐堆积了。 沈铉回了东宫的时候,脸色也着实不好看。即使那些朝臣们边哭边哀求地看着他,表达心中的不情愿,但是今上这种做法,着实让他恶心坏了。偏偏他身为活得好好的太子,还不能表现出不满的情绪来,以免把那些朝臣们吓到,最后让他们心生不臣之心,想方设法给他这个太子使绊子,换一个储君。 所以一整天,他都在那里,看着以后他的臣子们,对着一个假牌位哭得死去活来,还得大度地表示你们真是忠心! “还剩下两天时间,熬熬就过去了。” 卫长安抬手轻轻地替他捏着肩膀,一低头就瞧见他那皱成川字形的眉头,估计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父皇也真是拼命,为了膈应我,置祖宗法规于不顾。现在的今上可是他,却要他的臣子们叩拜老五,真不知道这丢脸的究竟是谁。他当真是老糊涂了!” 沈铉伸手抓过了他的,与她十指紧扣,掌心轻轻地摩挲着,说起今上的死后,眼神里闪过几分不屑和轻蔑。 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完全是阴冷的语气,显然这些年来,今上早已将父子情分磨光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拉着彼此的手,似乎在确定着些什么一般。 “公主殿下,您看您今儿可真美,终于等到了出嫁的时候了。您今日就是新娘子,可不能发脾气了!” 几个宫人围着八公主,手里拿着大红色的喜服替她穿上,又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正对着铜镜,一点点替她梳头束发。精巧的凤冠戴上,各色的首饰也一应俱全。 八公主有些精神不济,她似乎还是有些昏昏欲睡,上下眼皮不停地大家,快要黏在一起了。不过听到今儿是自己成亲的日子,她的脸上还是闪过几分光彩,显然是非常高兴和激动的。 她努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最近折腾得多,她瘦得厉害,眼看着就只有皮包骨头了。之前张扬跋扈的棱角,也全部都被磨平了,眼神之中还透着几分神采,但是已经没有先前那副骄矜的神色了。 “我还是有些困,想歇息。” 八公主新奇了一阵儿,就又丢开不管了。实际上她最近已经不常提到五皇子了,似乎已经接受了沈佼死亡的讯息,所以对成亲这事儿,只是有些新鲜感,却并没有那么期待。 听到她这番话,围绕着她的几个宫女都对视了几眼,各自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 八公主作势就要趴在桌上睡觉,几个宫女立刻搀扶住她,不让她趴倒闭眼。 “公主,这是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能就这么睡了?今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如果不好好的,十分不吉利的。驸马也是一表人才,到时候可是会影响夫妻和睦的!” 其中一个劝慰得最殷勤的,就是之前去光明殿跟今上汇报八公主近况的宫女,她脸上的焦急神色显而易见。甚至面对此刻无精打采的公主,她的心里还带着十足的恐慌,显然是公主不合作,那么她那边不大好交代。 八公主依然不怎么听劝,实际上也听不进去,她都快睡过去了。周身的感官都闭合了起来,不愿意搭理任何一个人,只想就这么安静地睡过去。 “快把药拿过来。” 这个宫女彻底急了,她冲着旁边的几个人努了努嘴,急声地呼唤了一声。立刻就有人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步伐迈得小心翼翼,生怕这碗药被摔了,就像是捧着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几个人对着八公主又是摇晃又是推搡的,即使她们大着胆子,使了些力气,八公主也像是泥人一般,完全瘫软在桌子上,无论怎么推搡,就是不睁眼瞧瞧,也一动不动,显然是困得不轻。 领头的宫女轻轻地跺了跺脚,没有丝毫犹疑,直接动手将八公主弄得仰躺在她的怀里,一只手捏住了八公主的鼻子,另一只手端过药碗,就直接往八公主的嘴巴里灌。 黑色的药汁小部分进了她的嘴里,大部分都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到脖颈里,眼看就要把喜服弄脏了,扶着她的宫女只能干着急。 “还愣着做什么,这事儿可不止我一人儿参加了,大家都为了能早日出宫。感觉过来帮忙,若是露馅了,只怕我们都要掉脑袋!” 她一抬眼,才看到旁边的几个宫人都在发愣,不由得冷声呵斥了一句。 被她这一声高呼,几个人才陆续清醒了过来,立刻七手八脚地围了过来,将八公主安置好。 “药效还没好吗?这可是太医院院判开的药方,说是提神醒脑,哪怕要睡得死过去的人了,只要服下这一剂药,也能醒过来。但是八公主明显连清醒的迹象都没有,这不是骗人吗!” 几个宫人一直守在八公主的身边,但是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八公主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幸好八公主已经彻底失宠了,甚至因为今上的厌恶,在成亲这日,并没有让什么贵妇进宫来。 不过眼看吉时要到了,恐怕也瞒不住了,喜娘来了,总要带盖头搀扶着离开皇宫。这样睡死过去的公主殿下,恐怕没有哪位喜娘敢随意搀扶,到时候肯定要禀报今上。一旦禀报今上,那么他们之前筹谋蒙骗今上的事情就要败露了,八公主明明没有精神,每天除了睡就是吃,怎么可能再闹得天翻地覆。 “十公主来了,十公主来了。”外头有通传的小宫女,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露出十分惊恐的神色,就像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她一样。 几个人都是慌乱了一下,还是那个领头的宫女先冷静下来,她低声喝骂了一句:“喊什么,十公主来,我们迎驾便是。今儿是八公主大好的日子,亲姐妹出嫁自然要过来看看的。” “可是八公主她——”其他宫女则比较慌乱,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来。 “不用慌,十公主与太子殿下最是要好,而且与八公主直接决裂了,于情于理,她都会站在太子殿下那边,而不是别人。” 几个宫女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之后,脸色都好看了不少,而且也几乎都冷静了下来。 十公主走进来的时候,就见殿内跪了一地的人,她轻轻点了点头,唤她们起身。径自走到了床边,就见八公主被安置在床头,因为头上已经戴好了凤冠,所以并没有躺着,而是斜歪在那里。 “八姐还没醒吗?”她歪着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轻声说了一句。 几个宫人头都不敢抬,再次跪倒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说多错多。 “幸好我过来瞧瞧,否则今儿这拜堂成亲,可就要成为天下人的笑话了。”她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追究地上跪着的这些人。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打开松紧口,从里面倒出一只毛腿蜘蛛来。那蜘蛛比一般的要大上许多,几乎跟十公主的手掌一样大。十公主低声呢喃了两句什么,这毛腿蜘蛛就像是听懂了她的吩咐一般,快步爬到八公主的身边,在她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不过片刻,八公主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开始脸上的表情还是迷迷糊糊的,后来又清醒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边的十公主,眉头紧皱,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快。 十公主冷哼了一声,收回了那只毛腿蜘蛛,站起身来就像离开。 “你敢在我身上用蛊?” 八公主看见那只毛腿蜘蛛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像是带刺的玫瑰一般,要将浑身的刺都刺过去。 “我要是不在你身上用蛊,你能醒过来吗?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洞房花烛夜,按不成要让驸马爷对着一个熟睡的公主不成?你被喂药太多,连提神醒脑的药,都无法把你弄醒,只有让小小的蛊虫激发一下你的精神了。” 十公主见她这话问的不客气,回话的时候,语气也着实不好,冷淡而嘲讽。甚至回过身的时候,看向她的视线都带着几分轻蔑。 八公主被她气得咬紧了齿关:“之前也不见你这么好心,我被父皇逼着吃药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声张正义了?” 十公主轻咳了一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前的碎发,嗤笑道:“之前是父皇的命令,连你都不能违抗,我就更不可能了。你还是赶紧起来吧,趁着现在精神清醒,最好能弄蛊虫调理的就立刻调理,否则去了宁国公府,也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况且你今日离开了皇宫,想如何行事自己把握就成,也不用靠旁人来救你了!” 她说完这几句话,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八公主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动了动,脸上带着几分不甘的神色,显然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她出嫁之后,与十公主这个小丫头片子,应该没有多少交集了。 “你们都跪着做什么,赶紧过来给我梳妆。这成亲的妆容自然是越艳丽越好,你们给我画的这个,如此寡淡,难道是要去奔丧吗?” 八公主提起喜服的长裙,坐到了铜镜前,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最近真是瘦得厉害了,她的下巴都尖了许多。再加上嘴唇有些苍白,妆容不是很艳丽,看起来的确十分寡淡。 几个宫女对视了一眼,心中存在着太大的疑问,但是都不敢随意问。打着十二分的小心,走到她的面前,慢慢地替她重新梳妆。 嫣红的嘴唇,像是沾满了鲜血一般,浓黑的眉眼,眼尾处用胭脂淡淡地扫了一下,看起来显得更加娇媚了。原本有些瘦骨嶙峋的模样,在这样妆容的映衬之下,竟是让人忽视了其他,只觉得这张脸异常夺目。 即使八公主被折磨了这么久,再次打扮起来,依然还是有傲人的资本。 “哎,父皇恐怕不能如意了,他想我嫁过去,无非就是宁全峰不和他的意,又或者想要控制宁全峰。但是我偏偏不要这样,他以为五哥死了,我就会真的一蹶不振,如果不是他一直阻拦着,我跟在五哥的身边,他一定不会死。但是五哥既然死了,那我就要把他放在心底,我会怀念他,但是不会停留下来。” 她拿起眉笔,再次细细地替自己画眉,她对着镜子仔细地观察自己,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来。 “我活着就是要享受人生的,之前是我魔障了。五哥死了,还有其他男人能给我带来快乐,不一定就是要他啊。希望宁世子会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对着铜镜抿了抿薄唇,嘴唇显得更加红润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十分满意的笑容。 盖上了红盖头,她所能看到的只有满眼的红,喜娘过来了,看起来要比一般的喜娘魁梧了许多。她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八公主的胳膊,力道也不是寻常妇人能比的,明显就是练家子。 八公主轻哼了一声,到底是没有挣扎,也没有故意作对,就这么乖乖地被送上了花轿。 她离开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宫人们,没有一个是方才伺候的,不知不觉间已经全部换掉了。这是有人答应她们的,很快就可以被安排出宫了,不用再伺候这些主子们,每日都要担忧掉脑袋了。 “怎么样?” 十公主刚走进了东宫内殿,就听到一声低沉的询问。 她不由得撇了撇嘴巴,快步走了进来,竖了个懒腰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成功办妥了。我可以担保,八姐不止清醒了,而且还会比之前变得更加疯狂,倒霉的就只有她身边的,宁国公府可真是娶了一座瘟神回去。” 十公主拍了拍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不知道是在为谁鼓掌。 沈铉轻哼了一声,他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十公主,低声道:“你小时候做错事儿,总会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二哥和老五一般都不搭理你,就只有我帮你担着。原本只是觉得你个小丫头挺可爱的,没想到今日你也能帮我做事儿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喜悦,说起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飘忽得有些幽远,像是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情一般。 “嫂子,你看六哥这副得意的模样。尽是带坏我,我要是知道这样,当时肯定如何都不会往你的身上推,根本就是赔本买卖。父皇知晓了,还不要如何惩罚我呢!” 十公主嘴巴一撅,就扭头向卫长安告状了。 “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你都长这么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秘密了。” 十公主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脸上露出几分踌躇的表情,最终长叹了一口气:“我一向都不会瞒着父皇的,不过这件事儿就替你保密好了。不会告诉他的!”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 “很好,小八出嫁之后,就该你了。我知晓你不喜欢在皇宫里受约束,会尽快让人给你操办的。”沈铉晃了晃手中的茶盏,举了起来像是要跟她干杯一样。 ☆、208|8.8 | 208所谓夫妻 提起自己的亲事,十公主倒是不再那么情绪外露了。她捧着茶盏轻抿了一口,对于沈铉提议的事情,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红晕。 八公主的出嫁,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反正是今上已经冷落的公主了。而且还是二次赐婚,头一次赐婚的五皇子早已变成亡魂了,多少人心中都觉得不太吉利。不过宁国公府最近的名声也越变越差,失去了五皇子,宁世子的日子并不好过。 宁全峰不是没试过搭上太子这条船,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无论他如何讨好沈铉,这位储君都对他爱理不理,甚至还曾经隐晦地给他使过绊子。为此他心里当真是干着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这位太子殿下了,就算是曾经在他死对头五皇子手下做事儿,太子收下的朝臣之中,也有不少是五皇子的旧臣,更何况还有杨琪。 杨琪那厮就跟太子混得不错,竟然进了户部做事儿,而且还不是闲差,官职虽然不大,但是绝对是干实事儿的,不像他整日闲赋在家。五皇子逝世之后,他过得真是郁郁寡欢,什么权利都没了,现在跟他交际的大多数都是一些落寞侯爵家的纨绔子弟。 那些正经有出息的公子哥儿们,都已经看透他前程无望了,基本上不与他有什么牵扯。 “太子是个有主意的,太子妃还是女扮男装的时候,就与杨琪交好。之前杨琪在五皇子面前,应该也只是做做样子。他若是真的对你有意见,也不会出什么打错,毕竟我们国公府没有与他有过正面的冲突。最坏不过你不得他所用,靠着国公府的爵位,我们宁家也不会倒,百年世家起起伏伏,乃是常态。不得用的祖辈数不清,以后的儿孙只要还有爵位,就总有能够撑起这个家的人!” 宁国公看着他着急上火的样子,不由得低声提醒了几句。 岁月不饶人,宁国公似乎一下子就变得苍老了,原本挺直的腰背也变得有些驼背,但是他的精神很不错。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已然会说话的小娃娃,咿咿呀呀地跟他说话,两人的样貌十分相像。 只不过一个是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另一个则是充满童真的稚子。 宁全峰回过头看着那一对老少,觉得异常碍眼。这两人无论怎么看都十分亲密,甚至宁国公在说自有后辈撑起这个家的时候,他的手一直轻轻拍着稚童的头顶,好像他怀里的那个小娃娃,就是宁国公府未来的希望一样。 宁全峰忽然就红了眼,他的眼神之中快速地闪过几分愤恨。同样都是父子,宁国公对着这个小杂种可是比对他要好多了,他可是从来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甚至这小杂种的启蒙都是宁国公亲自教导的。 宁全峰越想心底越恨,看向稚童的眼光不由得更加阴冷了,像是淬了毒的匕首一般,要直直地刺过去,将稚童杀死一般。 “祖父。”那个小娃娃头一抬,正好对上了宁全峰凶狠的目光,不由得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停地往宁国公的怀里挤,甚至抬起双手搂住宁国公的脖颈,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怀里,再不敢往宁全峰那里看去。 “别怕。”宁国公轻轻地拍了拍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宁全峰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寻常,但是宁国公猜都能猜到宁全峰的心结。 “你好好待公主,你现在已经是驸马爷了,又有宁国公世子的名头,更是清贵无比。无论是世家还是宗室都得让你一头,你和公主好好的,若是还能有个一儿半女,这宁国公府绝对不会交到旁人的手中,就是你儿子的。” 宁国公轻声宽慰着他,语气慈和,真的像是一个慈爱无比的父亲一般。只是他的手掌按在小娃娃的后脑上,那绝对是一种守护的状态,似乎是怕宁全峰会伤害小娃娃一般。 “我明白了。”宁全峰点了点头,就站起身来直接走了出去。 实际上他刚把门关上,脸上就闪过几分阴狠的神色,手指紧握,牙关紧咬,额头上连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心底的恨意滔天,恨不得立刻就把那个小崽子,从宁国公的怀里抓出来,直接一把掐死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小杂种的存在,就是证明了他不行,要靠他亲爹睡他的小妾生出来的玩意儿,继承家业。 “驸马爷,公主殿下请您过去!” 宁全峰正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一个小丫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轻声通禀了一句。他立刻收敛起脸上狰狞的表情,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在她的带领下往外走。 公主出嫁是有公主府的,八公主已经不怎么得宠了,但是皇家的威仪不能少。而且还是嫁给了宁国公府的世子,至少这公主的府邸不能太寒酸,否则就要被宁全峰压上一头了。 八公主出嫁之后,她没有在喜堂上发疯,而且一直十分配合,所以今上派去监督的宫人,并没有再继续给她喂药。甚至因为现在不是在宫里,都在八公主手下讨生活,每个人多少收敛了,八公主才重得自由。 “你来了,你们都下去吧。”八公主看见宁全峰进来,脸上露出一抹娇俏的笑容,她挥了挥手就让那些宫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他们夫妻二人。 “公主气色好了许多,最近天寒,要多注意保暖才是。”宁全峰嘴角轻扬,脸上也露出几分温润的笑容,声音柔和,完全就是把一个面面俱到的丈夫,扮演得十分周全。 八公主一摆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脸上稍微露出了几分羞涩。 如果是熟悉他们的人,见到了这副场景,多半会以为自己瞎了眼。这两位主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私底下拿着身边人出奇,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现在换了一副面孔之后,还真是把夫妻互相尊重互相爱慕,表演得惟妙惟肖。 “夫君,我前些日子身体不好,劳你挂念。都没有圆房,至今白帕上还未有……”八公主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但是却足够宁全峰听到,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还是尽快圆房,也省得婆母操心了。” 她低着头,仔细盯着自己的脚尖,俏脸通红,好似浑身都不自在似的。宁全峰听到这番话,一颗心就变得哇凉了。他也没在意八公主此刻脸上的红晕是否逼真,只是这种圆房的事情,他现在一听到就浑身发怵。 八公主以为自己说的如此明显了,宁全峰只要听得懂人话就该知晓。成亲当日她身体没有调理过来,而且颓废了那么久,浑身都不对劲儿。现在她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即使这宁世子比不上五哥,但是好歹也算是青年才俊,应该是不差什么的。 她瞪了片刻,宁全峰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是没听见一般。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她慢慢地往宁全峰那边移动了一下,伸出脚挑/逗/性地摩擦着他的脚背,慢慢地往上,动作暧昧旖旎,显然就是勾/引他。 不过宁全峰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一般,甚至还把自己的脚缩了回来。 这种摆明了就是拒绝的态度,让八公主几乎要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了,她眼睛一瞪,很想就这么发火,但是转念一想,他们还是新婚,没必要一开始就撕破脸。她正准备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没想到宁全峰就直接站了起来。 “公主恕罪,我有些累了,下次再来看你。” 甩下这句话,宁全峰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知道此举非常不妥,即使公主是他的妻子,但是依然是皇室的公主,不是他可以如此怠慢的。只是八公主所提的事情,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他根本不能圆房,也做不成男人。 而且他对八公主不是没有怨恨的,八公主与五皇子关系暧昧,虽然这两人做得隐秘,但是他之前跟在五皇子身边,偶尔会碰见八公主前来找五皇子,那其中的异样之处,他自然能察觉到。 他自己虽然不是真男人了,但是也不希望娶一个破鞋回来。同样娶得是公主,杨琪还没成亲,就能因为十公主更加得太子青眼,而他这个八驸马爷,则依然遭到排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全都是因为太子与八公主交恶。 看着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八公主的脸色彻底变得阴沉了下来。她不再隐藏着情绪,直接冷笑出声,抄起桌上的茶盏就往门外扔了过去。 隔了老远都能听见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她冷笑道:“好一个驸马爷,娶了公主不睡,他还想睡谁啊?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下回有他好看的!” 八公主轻轻眯起眼睛,脸上露出几分沉思的表情,显然她是在筹谋着什么。 *** 东宫之中,卫长安感觉自己都快无聊得长草了。今上为了折腾她,孩子不让她多带,让一个管事嬷嬷亲自来教导她规矩,头一条就是不能把皇长孙,带的娇惯。母子不应该过于亲近,否则男孩子无法独立。 兴许是为了养废她,东宫的事务也不由她操心,当然贴身伺候的人,今上还是不敢调换的,生怕被人钻了空子,一夜之间害死太子和她。 ☆、209|8.8 | 209绝对禁锢 “太子妃,太子殿下回来了。”青梅快步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意。 太子妃最近得不到自由,今上派人来监视她,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有好几个嬷嬷在东宫当监管人,好在里面的寝殿,她们是不敢进来的。她们也是奉命行事,卫长安不想为难她们,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就躲在内殿之中,基本上不会出去。 太子妃变得如此收敛了,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宫人,自然也十分老实,不敢有任何拖累的地方。况且,或许是今上的授意,这些嬷嬷们顺带着都开始挑起他们的刺儿来,特别是对规矩方面。任何一点出差错都不行! 这可苦了青梅了,平时她最跳脱,此刻连走路都会被念叨。 卫长安则更惨,甚至连球球都已经不让她碰了,全部都要奶嬷嬷们来照顾。说什么皇家的规矩就是这般,宫里的男孩子不能太过腻歪在亲娘身边,以免养成扶不起的性子。甚至还拿当初太子殿下没有在静妃身边长大当例子。 可以见得,卫长安这一天究竟有多么无趣,也只有在太子殿下回来的时候,她才会展露笑容。 “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去小厨房瞧瞧有没有心做出来的糕点,端一盘子过来。”她轻声说了一句,语气变得欢快了许多,甚至眼神中都透着几分期待,显然她早就腻烦了这样无趣的生活,但是想起以后,她也只能忍耐。 沈铉大步走了进来,看到卫长安都已经出来迎接他了,脸上原本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怎么了,可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卫长安一眼就就瞧见他紧皱的眉头。 “进去说。”沈铉边说话边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直接把她往内殿拥。 为了防止那些嬷嬷们疑心,他们并没有把这些伺候的人全部撵下去。留了两个信得过的宫女在一旁。 青梅和紫雨对视了一眼,就退到了内殿门口。那些嬷嬷们胆子再大也不敢伸头进来看,所以退到这个地方是最为合适的,既不打扰主子们商谈,又不会让人以为他们没在其中。 “周玉玲的尸体被人发现了,她就死在荒郊野外,而且死状很惨。应该是被那些她之前所利用的匪徒们抓住了,百般折磨。这也算是她的报应,与虎谋皮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些匪徒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又怎么可能会容忍她一个小女子,将他们玩弄于股掌。” 沈铉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他的声音冰冷。 卫长安听到了,只觉得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她前世的两个大仇人,已经死了一个,另外一个也算是残了,她终于可以从中解脱了。 即使宁全峰现在还完好无损,但是八公主嫁到了宁国公府,无论怎么想他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卫长安整个人都放松了之后,就不由得看向对面,沈铉特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肯定是知道她对周玉玲是有心结的。 两个人目光相对,沈铉的目光透着些许的复杂,带着几分担忧和几分认真。他不由得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我不知道周玉玲是怎么得罪你了,但是她一直让你心神不宁。现在她终于无法再困扰到你了。以后如果有这种事情就告诉我,不要窝在心里,你看谁不舒服的,不顺眼的人或者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们是夫妻,我们本来就是一体。没有什么不能分享的秘密,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沈铉的手掌十分温暖,包裹住她的柔荑,就像是把她的一颗心都捧住一样,小心翼翼。又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不舍得松开。 “现在要是能抱着球球,该有多好!”卫长安轻声感叹了一句。她手撑着下巴,故作悲伤地看着沈铉,满脸都摆出一副幽怨的神色,好像是被谁抛弃了一般。 沈铉的眉头一挑,低声道:“你想抱她,现在就可以啊!” “去把小主子抱过来,就说是我吩咐的。”沈铉扭过头,对着一旁侍立的紫雪说到。 *** 或许是太子从中周旋,十公主的亲事很快就办就操办起来了,八公主出嫁不过两个月,十公主的花轿就已经抬出了皇宫。不少朝臣对这件事,心里面还存在着疑惑,只有短短这么几个月操持着婚礼,会不会显得寒酸? 不过细细一想这件事情是太子促成的,众所周知,太子与十公主的兄妹感情最是要好,理应不会如此仓促,所以这场亲事,肯定是早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就已经操办起来了,况且世家大族里的,姑娘从小就开始攒嫁妆,更何况是金枝玉叶的公主。 “送入洞房!”礼官那高声呼喝的声音传来,观礼的人热热闹闹地看着两位新人入洞房。 杨家的人口本来就很简单,杨天官上没有母亲,下只有杨琪一个儿子,甚至连杨夫人都没有当众出场。 虽然杨夫人身上的毒已解,但是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杨夫人依然没有回府居住,这次回来观礼也只是躲在角落处,并没有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之中。 “新郎官揭盖头来!”喜娘在旁边说着喜话,一旁的丫头端着托盘上前来,里面放着一杆小金秤。 杨琪伸手抓过,小心翼翼的勾起了十公主头上的红盖头,慢慢地将其揭下,露出十公主那张娇俏的脸。 白白的脂米分,红红的胭脂,原来的样貌似乎有些辨认不出。不过他曾听身边的嬷嬷说过,新娘子化了妆之后都长一个样。十公主低着头,脸色红红的,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她害羞了,还是原本的胭脂颜色。 “我先去前面敬酒,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杨琪轻声说叮嘱了两句,看向她的时候,十公主还是羞涩地低着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心里顿时有些发痒,就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只觉得手感细腻顺滑,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十公主头低得更厉害了,脸色也好像更红了一些。杨琪在得意的笑声中,离开了洞房,去往外面陪酒。 杨琪走后,喜娘也跟着出去了,这里就只剩下杨府的几个丫鬟,还有她带出宫的宫女们。 “公主,来洗洗脸吧!这些糕点都是公子临走前吩咐的,还冒着热乎气呢!现在吃正好。” 几个杨府的丫头轻声说了几句,但是没有她的许可并不敢上前随意碰她,显然十分懂规矩。 “好了,你们也都先出去吧,我要一个人休息下。”十公主轻声说了一句,等所有伺候的人都出去了,外门也被关上之后。 她脸上羞涩的神情,逐渐消失,手撑着下巴,看着慢慢燃烧的油灯,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 “驸马爷去哪里了?”八公主的手里抓了一只硬壳的毒虫,在指尖来回翻转着把玩,动作十分闲适。 但是她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没有那份悠哉的感觉,相反还冷冰冰的,询问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几个侍女瑟瑟缩缩地站在一旁,听到她质问的声音,其中一个大宫女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一步。低声道:“今儿是十公主的好日子,驸马也被邀请去吃酒了。公主您说身体不舒服,已经推去了,估摸着这会儿驸马爷也该回来了”。 八公主的脸色突然一变,听到今天是十公主的好日子,她的心底顿时就涌起了一股子恼火的情绪。手指都不由得攥紧了,那只毒虫被她紧紧地握在手掌中间,等到再次张开手指的时候,毒虫已经被捏得米分碎。 或许由于毒虫的外壳太硬,她的掌心里露出几分血丝,甚至被划开的伤口处慢慢变得青紫,应该是毒液蔓延了出来。 几个丫头更加皱缩了,现在的八公主显然已经生气了,而且她已经完全恢复了,不再每日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炼制蛊虫的本事也更加厉害了,如果她想弄死她们泄愤,简直易如反掌。 八公主的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来回几个反复的动作之后,终于将手中的毒虫扔到了旁边,从衣袖里掏出锦帕来,细细地将手掌擦拭干净,又掏出一丸药扔进了嘴里,压下毒液的肆虐。 “等驸马爷回来之后,无论有多晚,都去把他请到公主府里来。我有话要对他说!”八公主的面色勉强变得平静下来,她扭头看了看四周侍立的宫人,见她们一直没有动。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呵斥道:“还不赶紧派人过去宁国公府守着,以免又让他给跑了。” “是!”那个大宫女立刻应承下来,匆匆地退了出去。 那些留下来的宫女们,则一个个缩着脖子,气氛显得更加紧张。 时间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一秒分一秒的度过,这些伺候的人心里面都在一起默默祈祷着,希望驸马爷尽快回来。 “公主殿下,驸马爷已经到了。”外面传来一道压低的通传声。 “进来!”八公主的声音显得有些阴冷,甚至还压抑着什么情绪一样。 结果先来的是那个宫女,后面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抬着驸马爷进来的。宁全峰已经喝得人事不醒了,此刻摇摇晃晃地被扶着,要不是那两个婆子力气比较大,兴许就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210 210发现秘密 八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宁全峰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不满的情绪越发浓烈。低声道:“就把他放在地上!” 这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稍微有些踌躇。这已经是大冬天了,夜里寒凉,地上更是冷冰冰的。也没个毛毯子垫着,就这么把驸马爷放在地上,总归不太好。公主现在很生气,兴许就让驸马爷在地上躺着睡了一夜,到时候驸马也不能冲着公主发火,她们这些把驸马爷抬进来的人,肯定是要遭殃的。 “我的话你们听不见吗?我叫把他放下!还是说现在你就想和我的虫子们玩玩?它们在宫中被拘禁已久,现在这可是我自己的公主府。我想让谁陪我的毒虫玩儿就让谁来陪!” 十公主明显已经生气了,她秀气的眉头紧皱,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严肃地看着他们。甚至在她话音刚落之间,她的手指间就又冒出来一个虫子。那虫子张牙舞爪的,尤其是那一双口器,看着特别吓人。 那两个婆子吓得打了个哆嗦,腿一软就是要跪下去,两只手已经松开了。驸马爷就这样滚落到了地上,还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应该是被砸得比较疼,宁全峰还翻了个身,但是依然没有醒过来,显然是醉得不轻。 “你们都下去吧!”八公主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最终只是挥了挥手。 “奴婢告退。”所有下人轻声说了一句,顺手把门关紧。 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宁全峰穿着宝蓝色的锦衣躺在地上,头上戴的玉冠已经有些歪斜,显然这一套装扮比较繁重,就是为了去参加十公主的拜堂。但是落在八公主的眼里,就像是对她的一种背叛一样。 除了新婚之夜,在她面前,她的丈夫都没有穿得如此贵重过,并且直到现在宁全峰都不愿意碰她。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宁全峰心里藏着别人,还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她与五皇子曾经的过往。 八公主陷入沉思之中,她穿着大红色的裙衫,裙摆处用金线绣制了盛开的牡丹,大朵大朵的簇拥在一起。当她站起身来走动的时候,就好像脚下踩着一朵朵牡丹一般,雍容华贵,艳丽耀眼。 一个摆着公主高高在上的姿态,另一个则烂醉如泥地躺在地上,如果有人看见此刻的场景的话,定会唏嘘不已。 八公主并没有踌躇多久,就站起身来走到宁全峰的面前,伸手摸着他的脸。她的目光十分冰冷,甚至带着几分怨恨,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般。 她似乎是看够了,才冷声开口道:“不圆房的夫妻,怎么能称为夫妻呢?我原本不再偏执于五哥,只怕他放在心里,然后嫁给你,就是因为我和你也同样可以有快乐。但是现在你却要剥夺我快乐的方式,甚至过的特别不舒心,同样都!公主,你宁愿去看着嫁给别人的十妹,也不愿意来看同样是公主的妻子,宁全峰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八公主的话音刚落,她的眼神就变得更加冷酷了起来,原本温柔的动作,也变得粗暴了许多。直接掐起了他脸上的肉,带着几分泄愤的感觉。 她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之后就有一。虫子钻了出来,那只虫子非常细小。只有米粒大小,而且还是纯白无瑕的。 竟是直接在宁全峰的手臂钻了一个洞,然后就爬了进去,没有流出一丝血迹。不过片刻,宁全峰就有苏醒迹象,他浑身发热冒汗,脸颊也变得通红一片,甚至还带着几分喘息,各处都透着不寻常的红潮。 八公主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他周身巨大的变化。他从烂醉如泥的酒鬼,变成现在的□□焚身的模样。 她端起一旁的茶盏,脸上露出非常愉快的笑容。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宁全峰的反应越发厉害,简直就是欲/火焚身的模样。八公主走了过去,顺着他的腿间摸了一下,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整张脸色都变了。 虽然宁全峰依然是这样欲/望滔天的表现,但是他该发生变化的地方依然平静如初。 八公主的脸上露出痛恨的表情,咬牙切齿地道:“难怪新婚之夜不碰我,这么多天也不碰我,甚至连个丫鬟小妾都是摆设,原来你竟然是个天阉!” 她狠狠地拍了两把宁全峰的脸,那张还算俊俏的脸上,立刻留下了两个巴掌印。但是宁全峰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闷哼了两声,似乎特别的不舒服。 八公主的火气还没有消下去,她目光阴冷的看着宁全峰,抬起手来放到了他的脖颈上,双手渐渐合在了一起。 嫣红的豆蔻,配上洁白的柔荑,形成了最完美的搭配。不过当她的十根手指一点一点的收紧时,宁全峰不由得张大嘴巴,艰难地呼吸着,脸上的红潮更加厉害了,但是已经不是透着□□,而是充满了无比的痛苦。如果十公主再不放手的话,他恐怕就要窒息而亡了。 “哼,没用的东西!”十公主终于松开了手,她冷哼了一声,眼眸中饱含着轻蔑:“父皇竟然就送这样的人给我,难怪他让小十选杨琪呢,原来是挑剩下来的才给我的!” “以后的我不会有后代,也不会有正常夫妻生活,就只像守活寡一样。明明才刚成亲,却要守着这公主府,只有冷冰冰的房子,蠢钝的下人伺候着,以及一个中看不中用的驸马爷,而十妹却有夫君疼爱,以后还可以儿女成群,杨琪看起来也比宁全峰有本事。父皇真的是好大的手笔!” 八公主边说边站起身来,狠狠地踢了一脚宁全峰,只听他痛哼了一声,但是依然没有什么动作。八公主冲着他吹了一声口哨,刚才钻进去的小虫,又从那个洞里面再次出来了。 那只虫子似乎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正在不耐地扭动着身体,似乎在撒娇一般,八公主伸出食指点了点虫子的头部,低声道:“乖孩子,再等些日子,我得好好筹谋一番。我替父皇办了那么多事,但是最后他却这样对我,看样子还是另投明主了。” “李总管,秀女的名单已经拿来了,麻烦您给今上通传一声。” 李总管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太监,低声道:“等着。” 他快步走进了光明殿,今上伏在龙案上,正在批改奏折,整个人都十分认真。如果光这么看的话,恐怕会认为他是一代明君,但是,李总管作为他身边亲近伺候的人最了解不过了,这位今上如今恐怕已经变得非常偏执了。 “今上,秀女的名单已经出来了,王总管也在外头等着,您是否要见他?” “让他进来。” “今年的秀女,你挑出来了吗?主要不是给我选的,是给太子选的。一定要才貌双全的,哪怕家世稍微低了些也没有关系,反正是挑选侧妃,只要知情知趣就可以,最主要能拢住太子的心,朕就满意了。” “回皇上的话,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挑选的,绝对不会让您失望,只等着挑选了吉日您和太子前去相看留牌!” 李总管听着他们而人的对话,心里冷哼了一声。今上还真是会办事儿,这操心儿子房里的事儿,始终就停不下来。而且最近频频大动作,想来太子殿下的忍耐已经到了底线,这父子俩要起争端也是迟早的事了。 沈铉和卫长安正坐在内殿里说话,几个伺候的宫女站在一旁,其中一个小宫女,一直低着头做闷声做事。 “她是谁,新提拔上来的吗?”沈铉低声问了一句,眼眸轻轻扫了一下。那个小宫女的头低得更严重了。 “我瞧她做事儿有章程,若是真能得用,青竹紫雪她们也好早日放出宫去,没必要待在这里,白耗了年华。” 卫长安点了点头,显然这宫女还是颇得他信任的。 “秀女已经入宫了,而且都应该已经挑好了,只等着父皇选人呢!”沈铉轻声地换了个话题,直接提起了选秀的事情。 卫长安勾唇一笑:“我听闻今上选秀是为了殿下您,这东宫里可是要来侧妃妹妹了。宫里头的规矩大,我也不能带着球球。每日独自一人在这在这宫里,的确是挺寂寥的。若是来了其他妹妹,也可以说说话。” 她的声音十分轻柔,脸上也带着笑意,就好像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发自内肺腑,并不因为有其他女人进入东宫而忌妒或者是怨恨。 沈铉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扬:“你放心好了,这东宫的女主人只会有你一个,我不会让父皇得逞的。” 内殿里为之一静,伺候的人除了那个正在泡茶的小宫女之外,就只有紫雪和青竹二人。不过这个小宫女还处于考察期,就这样让她听到如此机密的事情恐怕不太好。 紫雪二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担忧,但是这话既然是太子说出来的,想必主子们心中都有数。 倒是那个小宫女听到之后,泡茶的手稍微顿了一下。要不是她足够冷静,兴许方才她就已经手抖,将茶盏给扔了出去。 太子殿下当真是语出惊人,不让今上得逞又是何意? ☆、211|8.8 .| 211父子冲突 “殿下可是想清楚了,这可是难得的齐人之福啊!听说这一届的秀女大多是才貌双全,而且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好几位秀女都是专门为殿下您选的,您就这样拒绝了不会觉得可惜吗?” 卫长安听到他说的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中也带着些许的调侃,也不知她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在说笑。 沈铉见她这个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人人常说,现如今的东宫储君乃是惧内之辈。外面传得都神乎邪乎的,如果我不这样做,那岂不是让那些人浪费了一片苦心。如果敢把其他女人纳进了东宫,那还叫什么惧内?” 卫长安听到他这话,彻底被他逗笑了,咯咯的笑声传来,好似银铃作响,清脆入耳。 “好啊,殿下既然能够放弃这样的艳福,只陪着我一个人,那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但是今上为您选妃的意图十分强烈,你如何推拒掉这件事情呢?” 沈铉点了点自己手边空掉的茶杯,那个小宫女就端着茶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替他斟满了一杯。她的手法显然十分纯熟,连一滴茶水都没有溅出来。 “山人自有妙计。”沈铉勾着唇角,非常自信地说了一句。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好像这件事情不废吹灰之力一般。 卫长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并没有对他的话继续追问下去,反而冲着他狡黠地眨眨眼睛,好像要静观其变一样。 “你方才说今年的秀女,都是才貌双全,可有眼前这位宫人长得俏?” 沈铉的食指在桌面上咚咚地敲了两下,话题一转,就提到了正在倒茶的小宫女。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意之间提起的。 卫长安坐在对面,呵呵一笑,视线也自然地移到了这个小宫女身上,眼光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思考一般。 那个小宫女的手一抖,茶壶里的茶水就溅出来了两滴。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将茶壶放到了桌上,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 “奴婢该死。”她急声地求饶道。 青竹和紫雪两个人,脸上露出几分茫然的表情,原本说着今上的事情,怎么忽然又提到了这个宫女的身上。况且太子殿下这个问题太过不妥,一个宫女罢了,怎么可能与秀女相提并论。 那些秀女可是从大家闺秀中挑选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官家女子,所受的教育自然不同,况且她们中能成为主子的也在不少数,而宫女就是宫女。说不定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连识文断字都不曾。 “殿下好眼力,我原本留她下来伺候,就是觉得她长相比较出众,而且很会办事儿,有眼力。平日里说话做事也非常有章程,甚至连字画都能品评一二。绝对不是一般的宫女,所以我就图省事儿,直接把她提到身边来,也好过那些粗手粗脚的。” 卫长安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她伸出柔荑来,仔细地看着自己用凤仙花汁染红的豆蔻,好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那个小宫女听到她的话,身体抖的越发厉害了。她双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头磕着地,砰砰作响,整个人面色苍白。 卫长安每多说一句,她的身体就颤一下,好像随时要眩晕过去一般,显然是被吓的。 青竹和紫雪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诧,但是听到太子妃这样的话,她们也知道这个小宫女恐怕有所不妥,已经被主子们察觉到了。 “那是当然的,父皇挑出来的人,能有差的吗?那些秀女可都是父皇指定的,这位更是千挑百选的,把你弄走了好当我的侧妃呢,说不定她要是做的好了,父皇龙心大悦,就把正妃的位置都给他了。” 沈铉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表情,拍照那个宫女的时候,眼神中闪过几道阴狠。见到她一直瑟瑟发抖的模样,眼神更加冰冷,此刻看着她就像是对着一个死人一样,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奴婢没有,太子,太子妃,奴婢只是刚被提拔上来的小宫女,并不是什么官宦之女,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个小宫女不停地叩头,她的额头通红一片,甚至都已经渗出了血迹来。她不停的求饶着,眼眶都红了,整个人都是手足无措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 “我不想再听她说话了,来人啊,把她拖下去!要小心着些处理,她可是父皇的人,不要弄得太难看!” 沈铉的眉头紧皱,轻轻地一拍手,立刻就有几个太监走了进来。他的声音冰冷,没有再看一下那个小宫女一眼。 那几个太监力气都很大,那小宫女正在哭诉,甚至站起来准备逃跑,但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太监抓住了。其中一个领头的猛地抬手,在小宫女的后颈上狠狠地落下了一个手刀,那小宫女就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更别提要逃跑。 “你这样处理掉她,无论如何,今上都不会高兴的吧!”卫长安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露出几分苦笑。今上现在再怎么恼火,恐怕也只会冲着她一个人来。 沈铉现在可是最适合太子这个位置的人,更何况他这个储君不仅没有什么错,而且十分勤勉,不少朝臣也是称赞有加。当然,并不会越过今上去。 无论在朝堂,还是在皇宫内里,沈铉无时无刻不是谦恭爱戴今上的。当然除了面对太子妃的问题,他们父子俩才会稍有龃龉。 所以也难怪今上把卫长安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即使是她恐怕也不会希望以后球球一直想着他自己的媳妇儿,而忘了她这个娘。 “他若来了也没关系,我早就准备好了。他不可能伤害到你。”沈铉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的神态依然十分悠闲,好像事情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光明殿之中,那个小宫女失踪后不久,今上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他立刻就扔掉了手中的毛笔,脸色阴沉难看:“你说什么,老六和老六媳妇儿留了几个丫头在伺候,最后朕派去的那个就这么没啦?” 李总管低声道:“是。虽然没人看见,有谁把那宫女拖出来,但是太子和太子妃说完话之后,就没见那个宫女出现过,估摸着就是那个时候,已经被处置了。” 今上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或许是因为力气过大,连桌上摆设的笔墨纸砚,都震动了两下。足以见得九五之尊的雷霆震怒,他轻轻眯着眼睛,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这事儿老六媳妇儿不可能直接下的命令,肯定是老六让人弄死的这个宫女。恐怕老六也知道这宫女是朕派过去的,但是为了太子妃他竟然做到这种地步,连朕放个人在他们身边都不可以了。他是要挑战朕啊?美色误国,看样子老六不是惧内了,而是真的十分宠爱卫长安,宠爱到没有原则了!” 今上的神色越发严肃,他边沉思着边轻声说道。当然,他并不认为放个人在东宫的内殿之中有什么错,甚至还觉得,沈炫把这个宫女给处置了,很有可能是卫长安唆使的。 李总管站在一旁始终都保持着沉默,不过心里面早已翻江倒海起来。 今上要放人在东宫无可厚非,无非是想知道东宫那边的动向。但是偏偏他要把这宫女放进内殿之中,留在太子妃的身边,这公公把人放在儿媳妇身边,怎么看怎么都不妥,更何况太子是出了名的十分紧张太子妃,把太子妃当成个宝,今上还做这种事儿,分明就是要和太子撕破脸。 “卫氏女,偏偏是卫氏女!这天下有那么多位女子,为何偏偏要卫侯府的女人,难道其他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吗?就算让卫氏女以后当皇后,那他也要有其他的妃嫔啊!如果日后真的让卫氏女的儿子登上这皇位,那我之前打压卫侯府又算什么?不是白忙活一场吗?卫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今上是越想越生气,他的双手抓着龙案的边缘,似乎想直接把这一整张桌子都推翻了,周围侍立的几个宫人,都变得战战兢兢,虽然低着头,但是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今上,生怕他把桌子推翻了,他们没来得及跪下求饶。 李总管不由得在心中喟叹,今上果然是钻了牛角尖,为何又不能是卫氏女?此一时彼一时,即使经常打压卫侯府,但以后太子登基,卫侯府如若能出贤才,重用了卫侯府之人又如何?卫侯爷本来就是国家栋梁,其后人为国家所用,也是理所应当。难不成因为出生于卫侯府,哪怕有再大的贤才也不能为国家所用了? 李总管看着气急败坏的今上,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了一声:果然是岁月不饶人,今上老了,他的思想也变得禁锢起来。这泱泱大国,他恐怕已经执掌不了! “太子妃是不能留了!”今上发完火之后,冷声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这句话却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般,让人胆颤心惊。 ☆、212 212谋算败露 今上的一句话,让整个光明殿都陷入了一片惊恐之中,虽然每个人都是低着头,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表露出来,但是那份压抑的氛围,却萦绕在每个人的周围。 李总管的心底都是哇凉一片,看样子这皇宫里的红墙青瓦,要再一次被染上鲜血了。 今上不是光说不练的人,他说完之后,才发现一时情急,没有在意到这里站了如此多的宫人。等到回过神的时候,眼看其中有两个是刚进内殿伺候的,他立刻抬手一指。 “把这两个处置了!”他的话音刚落,一旁就有两三个太监冲上去,将那两个小内监一把擒住,拿着锦帕堵住嘴,直接拖了出去。 可怜那两个小内监刚升上来的位置,还以为进入内殿伺候之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甚至等这一批老的死的死散的散,他们还能立刻上位。没想到头一天进来伺候,什么上次还没领,就已经丢了小命,连一句冤枉都喊不出口。 “你们都该知道规矩,若是谁多一句嘴,那可不是一死了之就行的。” 今上抬起头来,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眼神之中透露出几分阴狠,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殿内跪了一地的奴才,一个个都磕头表明自己的忠心。 *** 东宫的侧殿之内,球球正安睡在床上,肉肉的小脸蛋偏向一边。殿内没有点香,但是却弥漫着一股子自然的奶香味儿,让人闻了只觉得十分舒坦,心里也觉得慰贴不少,这很显然是小娃娃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切都静悄悄的,为了不让有人惊扰到小主子休息,一般晚上的时候,内殿的灯都是灭掉的,每晚有两个奶嬷嬷和两个宫女在外头守夜。 忽然内殿传来一道稚嫩的哼唧声,紧接着就是断断续续的闷哼声,显然小球球开始闹夜了。 “哎呦,小主子是不是哭了?”其中一个嬷嬷站起身来,扔掉手中的瓜果,就准备进去喂奶。 另一个李嬷嬷立刻拉住她,低声道:“你还是歇歇吧,趁着我还不困,我去!” “李嬷嬷今儿倒是勤奋啊!”其中一个小宫女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李嬷嬷原本是最懒散的人了,今儿倒是异常的勤快,甚至主动提出要去给小主子喂奶。特别是冬日职业的时候,因为有两个奶嬷嬷,她经常推三阻四,像这样主动要求喂奶的还是头一回。 那两个小宫女甚至都在讨论着,明儿一早起来,估摸着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球球小主子,老奴来给你喂奶了,我们吃完这一顿就饱饱的啦!明儿定是一个好天,吃完了睡个好觉。” 李嬷嬷快步地走了进去,一把抱起了球球,直接解开自己的衣襟,就要把他往怀里带。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小主子今日似乎不大想吃奶,总是不停的摇头抗拒。 李嬷嬷有些着急,脸上都有点发白了。她伸手按住球球,似乎想掰开他的嘴,小孩的哭声一下子传了过来,她吓得连忙又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想做什么?”一道清冷而充满胁迫感的女声传来,落在李嬷嬷的耳朵里,就像是地狱里的阎王爷一样,把她的魂儿都差点吓出来了。 李嬷嬷颤着身子,慢慢地转过头来,一眼就瞧见穿着正红色宫装的太子妃,她的裙摆上用金线绣制了凤凰展翅,一看就是贵气十足。 此刻卫长安就站在门外,冷然地看着他,眼眸瞪大了,柳眉倒竖。 一旁的青梅连忙跑了过去,从李嬷嬷的怀中将球球抢回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轻轻地拍了两下。原本不安稳有些哭闹的球球,像是知道青梅是他亲近的人一般。哭声戛然而止,但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包含着热泪,似乎一眨眼就能滚出泪珠来,瞧着甚是委屈。 “小主子别怕,太子妃来了。青梅带你去找别的奶嬷嬷。”说着话,青梅抱着球球就已经出了内殿,显然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十分血腥,不是小主子这样的小娃娃能呆的地方。 “太,太子妃。老奴正要喂小主子喝奶呢!更深露重,您若是没什么事儿,就回去睡吧!”李嬷嬷颤抖的说着话,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卫长安,生怕此刻在主子的脸上看到让她十足惊恐的表情。 “有李嬷嬷在,本宫如何敢回去睡?这一走了,恐怕明儿我的小球球就成了一具尸体了吧,嬷嬷你好狠的心啊,人常说当人奶嬷嬷,必定是心怀仁慈的,才能给小主子带来长辈一样的温暖,可是你却要害他。” 卫长安冷哼了一声,她的视线一直锁定着李嬷嬷,此刻见她吓得两股战战,脸上露出几分嫌恶的表情,狠声道:“李嬷嬷这又是怎么了?方才要害我儿的时候,分明还是那样胆大心细,怎么我到了这里,你就吓成这副德行了。难不成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啊!” “太子妃饶命,老奴没有啊,老奴怎么敢害小主子呢?就算再借老奴几个胆子,那也不可能啊,老奴对小主子和太子妃可是一片忠心耿耿啊!”李嬷嬷彻底急了,她不停地磕着头,急切地在辩解着。 卫长安根本不想听她多说,手一挥冷声道:“把这个李嬷嬷交给太子的人,不要让她轻易的死了。” 李嬷嬷一听这话,整个人如遭电击,,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她似乎还想哀求着什么,卫长安一个眼神使过去,那几个嬷嬷立刻走向李嬷嬷。其中一个看起来力气最大的嬷嬷,狠狠的一脚踹在她的小腿上,李嬷嬷整个人往前扑了一下,嗷的一嗓子叫出来,显然是痛的受不了了。 “快点拖下去,不要让她脏了太子妃的眼!”那几个嬷嬷一齐使力,拿出一块帕子堵住了李嬷嬷的嘴,一把将她抓起来就往外面拖,只是没想到忽然一股骚臭味袭来,原来是李嬷嬷吓得失禁了。 “太子妃。”在李嬷嬷彻底被拖下去之后,青梅才抱着球球进来了。 小家伙已经吃饱了,此刻就窝在青梅的怀里安稳的睡着,嘴巴撅起,白嫩的皮肤快要掐出水来一样。那股奶香味,更加清晰了。卫长安原本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此刻也变得异常平静下来。 她从青梅的怀里接过球球,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娃娃暖融融的触感传来,她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弄得暖和了起来。哪怕她此刻就在寒冬腊月之中,也好像怀里抱着个暖炉一样,让她忘记了所有的寒冷。 卫长安回到正殿的时候,太子并没有安睡,他就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郁。直到卫长安走到他的身边,替他倒了一杯热茶,沈铉才回过神来。 “球球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 “幸好消息来的及时,李嬷嬷已经被带走了。希望球球的身边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卫长安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平静,此刻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倒是十分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安抚的力量,显然不想给沈铉太大的压力。 “的确,虽然早就收到消息父皇要对你动手,但是根本就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先从球球那边开始。球球可是他的亲孙子啊,他都能下的去手。”沈铉冷笑了两声,他的眼眸中闪过几分痛苦而又愤恨的表情,似乎现在就想拿起一把刀,直接把今上给结果一般。 今上这次打的真是一把好算盘,母子连心,如果今上真的先把球球弄没了命,那么卫长安也会受到莫大的打击。相反,如果直接冲着卫长安而来,反而不容易得手,她本身就有武艺,灵敏性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所以通过球球来打击为长安,是最简洁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沈铉没有再说话,卫长安就这么陪着他,两个人一直对坐到天亮。沈铉的双眼通红,显然是熬了一宿的夜所致,但是他的精神已经缓和了过来,甚至眼神之中带着十足的信念,像是做了一个最大的决定一般。 “今日把敏敏找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沈铉叮嘱了一句,他走到卫长安的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动作轻柔,带着安抚的味道。卫长安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腰,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在一起,进行着无言的安慰。 直到两个都已经冻僵了的人,身上逐渐开始回暖之后,卫长安才松开他,沈铉低下头来,轻声道:“我先去上朝了,你抱着球球在这里等着我。” 两个人四目相对,卫长安在他的眼里发现了一抹决绝。男人的手掌十分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像是给她鼓励和安慰,又像是在向她汲取力量一般。 “好,我在这里等着你,早些回来。”卫长安郑重的点了点头。 沈铉头也不回的出了东宫,卫长安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朕都已经说了,这皇位和女人之间你只能选一个,这个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告诉朕你到底选什么?” 今上双手撑在龙案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森冷的询问道。 沈铉毫无惧意地回望他,冷声道:“儿臣的妻子只会是卫长安。儿臣的儿子,也只会是她所生的子嗣。” 他的生意异常坚定,语气之中也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今上则气得手指发抖,他指着,沈铉恨声道:“卫长安就有那么好,能让你放弃这大好河山,你信不信朕废了你?” 一时之间气氛陷入了僵局,今上的语气十分冰冷,他气得浑身发抖,父子俩互相瞪视着对方,显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退让一步。再这么僵持下去,恐怕今上就真的会把沈铉废掉了。 “今上,十公主在外头求见。”李总管不得不冒着被今上责骂的危险,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通传了一声。 “朕现在不想看到你,立刻回东宫去反省,滚!”今上指着光明殿大门,让沈铉立刻离开。他的语气十分不客气,甚至连滚这个字都用上。 沈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就恭敬地退了下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光明殿内,今上一把扔掉手边的砚台,气急败坏的道:“究竟是谁告了密,为何东宫的人有了准备,卫氏女的儿子竟然还活得好好的,而那个嬷嬷却不知所踪了。” 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被扫落了一地,殿内的宫人们都噤若寒蝉,纷纷跪倒在地求饶。李总管也是面色微白,连忙跪在地上。 “罢了,让小十进来吧。”今上摆了摆手,最终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十公主请吧!”李总管出来领着十公主进去的时候,十公主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踌躇的表情,但是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嘴角已经轻轻扬起挂起了一抹笑容。 “李总管,父皇待会子是不是还要午睡呀?” 李总管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回公主的话,每回您给今上熏完香之后,今上都要睡上一觉的。” 十公主点了点头,提起过长的裙摆,跨过了门槛,一只手悄悄的拢了拢衣袖里面,一个冰冷的木匣子紧贴着她的手腕。 213.213 大结局 “小十来啦。”今上听见响动,抬起眼皮子看了一下。他的手撑在脸颊侧边,似乎快要睡着的模样,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疲惫。 十公主一改方才沉思的模样,脸上立刻带出了笑意来:“父皇,您最近精神疲惫,还是不要熏这些东西了,让医女们来给您按按肩膀,好好睡一觉最好。” 听见她这番话,今上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之中透着不耐:“还医女呢,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查不出朕这是什么毛病。整日就叮嘱朕保重龙体多休息,这一整个苍国的事情要忙乱,哪里有时间休息,难不成等着外族人来犯,朕再好好把持朝政?” 今上的脸上闪过几分嘲讽和不忿,他想起太医的话,似乎有些气血上涌的预兆,整个人咳嗽了两声,脸色发白。他摆了摆手,明显不愿意多提这件事情。 “他们每日都来诊脉,也说不出别的来了,你只管给朕熏这些好了,还舒坦一些。” 十公主冷眼瞧着他,乖顺地点了点头,将木匣子从衣袖里拿了出来,打开来将那粉色的粉末暴露在外面。 当屋子里飘忽着这几缕烟气之时,今上再次陷入了迷醉的境地,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依照惯例,殿内只有他们父女二人,氤氲而起的烟尘,让十公主的脸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她的眼睛轻轻眯起,眸光之中闪烁着几分冷意。薄薄的一层粉色粉末之后,就是赤红色的粉末,氤氲的烟气也彻底变了颜色,不再是那样梦幻的感觉,相反还透着几分诡异。 今上也不再是迷醉的表情,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狰狞,额头上青筋直爆。 “咚”的一声闷响,他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就直接在地上开始打滚,整个人抽搐不已,四处扭动着,甚至周身的皮肤都开始发紫,经脉里似乎有什么在蠕动,一下一下冲刺着神经。 十公主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她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最后今上似乎太过疲累了,终于是不动弹了,木匣子里的粉末终于散尽了,他皮肤下面蠕动的东西也渐渐消停了下来。 他的面色惨白,那一瞬间看过去就像是已经失去了呼吸的人一般。 十公主将他扶起来,在椅子上摆好姿势,轻轻地拍了两下他的面颊。原本面如金纸的模样消失了,今上好像又恢复了过来,只是依然没有醒过来。 她唤人进来,眼瞧着几个太监将今上在床上安顿好,她才出了光明殿。远远地看见一个面熟的小宫女站在那里,她却没有走过去,只是冲着那边轻点了一下头。 *** “殿下,十公主已经出宫了,一切稳妥。” 沈铉站在东宫的窗前,看着外面巍峨的宫墙,眼神放空。 “你们都警醒些。”他的嗓音冰冷,神情坚定,显然是早就下定了决心。 外殿传来孩子稚嫩的童音,咿咿呀呀地似乎在嘟哝什么。球球已经开始学说话了,经常能听到他的声音,而且他还是个喜欢大声说话的孩子,安静的宫殿里随时都能听到他的回声,他经常是大喊一声,等听到自己的回音,又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声的回音再次传来,他继续笑。 就靠这个重复的笑声,他能玩上一整天。整个东宫紧张的气氛,似乎都在他这样的笑声之中,完全被淡化了,只剩下小孩子般童真的快乐。 今上睡完一觉之后,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顺畅,就跟平日里熏过那个粉末之后的感觉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一次振奋了三两日之后,他再次觉得疲乏了,甚至还想着让十公主再走一趟,只是还不等他吩咐,他一觉睡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宫内的丧钟长鸣,今上驾崩。不少朝臣都有些措手不及,相比于之前今上继位,必定会争得头破血流,这一次似乎异常的平静。没有逼宫,没有手足相残,太子位置稳妥,乃是正统继承人,虽说今上驾崩有些猝不及防,但毕竟他年纪也挺大的,而且太医每日诊脉都没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所以在今上驾崩之后,太子继承大统乃是名正言顺。 “陛下,陛下——” “父皇,您如何忍心离开儿臣——” 哀戚的痛哭声在殿内响起,十公主跪在地上哭得不可抑制,整个人都在发抖。妃嫔公主都跪倒在地,一个个梨花带落雨,哭得一个比一个伤心。就连久不谋面的八公主都出现了,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若不是因为要哭灵,兴许她穿上正红色的公主宫装,依然还是当初嚣张跋扈的模样。 今上的灵堂一直有人守着,不过太子殿下已经完全接手了朝政,夜半三更,守灵的侍卫都在外面,里面丝毫声音都没有。 昏暗的殿内,忽然亮起一盏灯,昏黄的灯光让整个挂满了白幡的灵堂,显得异常阴森。十公主手里提着灯笼,站在黑色的棺木前,低头看向棺木,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她敲了敲棺木,发出“咚咚”的闷响声,十分富有节奏感,似乎在下什么指令一般。忽然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来,像是无数只虫子在攀爬挤压的声音一样。 “砰砰砰”接连不断的细微爆裂声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而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更加清晰了。棺木里面好似挤满了虫子,棺木盖子并没有封起来,相反似乎专门为了让十公主来处理,完全敞开了一半。 她看着里面乌压压一片挤满了虫子,脸上依然还是面无表情。今上身上的龙袍碎成了渣,他的身体也完全爆开了,里面不断地有虫子争先恐后地爬出来,直到他血肉模糊。 终于里面的虫子似乎都爬了出来,今上的尸体已经完全被遮盖住了。半个棺材的虫子争先恐后地要从里面爬出来,声音几乎让人双腿发抖。十公主也终于有了动作,她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玉瓶,将里面的药粉撒进了棺材里,那些精力旺盛的虫子,忽然就干枯了,一丝一毫都不动弹。 之前浓重的血腥味也消散了,棺材里只剩下诸多的虫尸以及一些人皮碎片。 十公主转身,将披风的帽檐戴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脸。将灯笼吹灭,黑暗再次袭来。等她离开灵堂之后,有两道黑影从房梁上落下,将棺木盖子重新合好钉牢。 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今上驾崩,太子悲痛不已,朝臣三请其登基才成功。沈铉终于摆脱了太子的名头,变成了今上。卫长安也成为了当今皇后,主持中宫。 一直处于被先皇忌惮打压的卫侯府,一夕之间翻身成为世家之首,至于静太妃的娘家,沈铉的舅家卢国公府并没有跟着水涨船高,相反还被疏远了。 再也没人能够对卫长安做出什么威胁的事情了,也再也没有人敢对她和他们的孩子存在任何不满了。 *** “啊——哦——”屋子里传来男人形同野兽的吼叫声,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痛苦,尾音都带着颤抖的意味。 这里是宁国公府的东南角,之前一直是柴房,现在几乎被隔离了,除了守门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 “好好的公主府不待,你偏要待在宁国公府,这种事情很容易败露的。” 卫长安穿着一件黑色披风,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她听着里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眉头轻轻蹙起。 八公主则是一身火红色的锦衣罗裙,对于她所说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 “怕什么,我是宁国公府的儿媳,来这里也是应该的。把人关在公主府,就把我的地盘弄脏了,还是这里比较好。看门的人和其他知情者都被我用了蛊,成了活死人,不会有人说出去的。以后谁若是没眼色,喂上一只虫便是了。” 八公主轻笑出声,声音娇俏,媚眼如丝,看向卫长安的时候,脸上带着十足的得意。 “要进去看看我的夫君吗?他现在可乖可威风了。” 卫长安抬头瞧了她一眼,里面传来的嘶吼声和喘息声,给人一种错觉,好像里面关着的是一个畜生一样。 “不用了,免得脏了我的脚,你跟我说说吧。”她摇了摇头。 八公主有些遗憾,不过提起宁全峰,她还是满脸兴味:“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没有听过一种蛊,在人的身上养蛊虫,一切都靠施蛊者控制,最后那人死的时候,身体里都是蛊虫。这种养法原本已经失传了,不过我是母妃教我的。我年纪轻轻嫁到国公府来,本以为可以与夫君双宿双栖,偏生他竟然是个天阉。我是个守妇道的好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心只想守着他,大夫的药方对他不管用,我就只好用蛊虫控制他与我欢好了。” 她朱唇轻启,脸上带着欢欣鼓舞的笑意,抬起手捂着唇,眼眸里的亮光几乎刺痛了卫长安的眼睛。 卫长安看了一眼这个地方,竟然跟前世关着她的柴房,布置得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无论是守门的人还是宁国公其他人,恐怕都不可能将这个秘密告知他人了,因为知情者都成了活死人。 “八妹玩儿得开心就好。”卫长安没有其他表示,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八公主派人请了她好几次,一定要她亲自来看。 “娘娘放心,我心知今上对我不满,十妹也是跟你们一边儿的。原本我还想对父皇动手的,向皇兄表忠心,没想到究竟晚了一步。娘娘只要保我一世荣华,宁国公府绝对不会有安稳的一天,而且我不会对其他任何人出手,除了这国公府的人。等到我玩儿够了,我会带着这一切下阴曹地府,不会留下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八公主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语气坚决异常。 “如你所愿。”卫长安最后看了一眼那不远处破败的柴房,轻扯了一下嘴角,转身离开了。 *** “去哪儿了,我和球球到处找你。”沈铉一身黑色龙袍,锦袍上用金线绣制的五爪金龙,更显得他威风凛凛。 只不过他的怀里抱了个白胖娃娃,那小娃娃还流口水,将他的龙袍都弄湿了,方才那龙章凤姿的模样立刻大打了折扣。 “去了一趟八妹那里,将事情了结。”卫长安脱下披风,走到他的身边。 “那现在你还要我们父子俩吗?”沈铉头也不抬,专注地和小娃娃争抢自己的衣袖,以免再被他抹一身口水。 “当然,从今以后一心一意,只要你们父子俩。”卫长安轻轻笑开了,眉眼弯弯。 沈铉终于将自己湿哒哒的衣袖抢了过来,抬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不,以后你还得给我生孩子,你得要好几个孩子,当然我的位置永远得排第一!” 夕阳西下,三个人紧紧靠在一起的身影相连,好像融合成了一个人。孩子稚嫩的咿咿呀呀声,让这温馨的画面增添了几分童趣。 (完) =================================== 本书由新鲜中文网TXT论坛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