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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笑想扶他起来,但她人小力气小,半天都没能拉起来。常德胜腿脚不利索,方才又摔了一下,这回直接瘫在了地上。   常笑急得额头都出了汗,转头唤道:“爸!妈!爷爷走不了了!”   “爸,你这是咋啦?”常红海一听就立即跑过来,跟常笑一起搀扶起常德胜,另一边杨银环搀扶着婆婆,一家人都受了伤。   常笑帮着爸妈手忙脚乱地把两老搀进屋里,又是烧水又是贴膏药的,忙活到半夜才歇下来。   常笑累得都快虚脱了,得空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   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常笑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她重生了!依据记忆,她现在应该是八岁,恰好是一九八零年。由于国家政策变化,他们村的土地马上要进行重新配置。   这一次正是因为这事大房二房闹着分家,她爷爷答应了,却将东平坡那块比较肥沃的地分给了他们家,大伯二伯不乐意就闹将起来。   前一世,就是这次事情,她爷爷一气之下身体更加虚弱,没过半年就去了。她爸爸怕他们再继续闹,最后还是将地让出去,得了山脚那块不适合种水稻的。为了让家人过好一点,她爸爸去山塘采山石,活活累出了毛病,没过几年也去了。   那时候她才上初中,她哥哥又是那个样子,她妈妈又得照顾儿子又得照顾婆婆,压根无法挣钱。常笑便早早辍学出去打工。   常笑一门心思都在赚钱上,白白错过了最好年华,等家里着急时她也成了老姑娘。家里条件是好起来,但流言蜚语也随之而来,后来没办法之下,她妈妈便做主将她嫁给了村上原先的一位富有人家。   想起她前世的丈夫,常笑心里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他算是个好人,但不算一个好丈夫,他沉浸在自己的失意当中,赌光了他们所有家产。   上辈子,常笑跟她爸一样,也是活活累出了病,到死都在替他还债。   里屋传出杨银环的哭声,常笑一愣,叹口气往里走。   既然重新活了一遍,她就不会再继续以前的命运!这一世,她要保护她的家人,她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常笑撩开门帘进去时,杨银环正坐在地上哭得伤心。   “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没用的男人,被别人欺负也就算了,还要被自家兄弟欺负。这日子要怎么过,我说我当初不要嫁过来,你们非得让我嫁,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常笑打量了一下房内,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大木板床,紧挨着是两张一米宽左右的小床。屋内其余家当就只有一口一米多高的五斗柜,一切都跟记忆中一样。她爸爸常红海此时就蹲在五斗柜边上闷闷地抽着卷烟。   常笑小小的个子安静地站在床头,等着杨银环将心里的气都散了。   她妈妈也是个苦命的人。当初是因为下面弟弟要娶媳妇,被逼着嫁给了一穷二白的常红海。这些年杨银环在这个家踏踏实实地过着,但每次一吵架就会想起这件事,越想越伤心,哭上一回心里才算舒服点。   常笑知道,她妈妈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别人家轻贱女孩子,可她妈妈却疼她疼得紧。杨银环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女孩子就更应该被疼惜,女子照样能有出息。”   常笑见杨银环哭得差不多,拿起毛巾走过去递给她:“妈,分地的事大伯二伯他们可不会这样就算了。您要是哭坏了身子,他们再来闹,咱家光我爸一人,岂不被他们欺负死?”   杨银环一顿,似觉得孩子这话哪里不对劲,但没多想又继续哭:“我要是嫁个有用的男人,还会有人欺负吗!”   常笑蹲下替她擦眼泪,前一世她很不喜欢听她妈妈的这些埋怨,如今重活一世,带着不同的角度去看,她心中多了份心疼。   “妈,不哭了。我刚才看到爸捂着腰,好像被大伯他们打伤了。”常笑指了指蹲在一旁的父亲,可怜兮兮地说。   杨银环哭声一顿,朝常红海看一眼,哭骂道:“打伤活该,叫他没用!”   但没过一会,她就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擦着眼泪去翻柜子,找出一贴膏药,冷着脸站到常红海面前。   常笑急忙跑过去,替她爸撩起衣服。杨银环咬着牙,用力就将那膏药往常红海腰上拍了上去。   常红海疼得“嘶”了一声,但没敢说话。   常笑看着这一幕,眼眶慢慢发红。前一世她的家人相继离开,她失去地太多,现在还能重头来过,真的很好。   贴好膏药,杨银环便催着常笑去睡觉:“你明天还要上学呢,快去睡。”   常笑点点头,往中间那张一米宽的小床走去。他们家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一间小点的给了爷爷奶奶住,他们一家四口挤在这间稍微大点的。最旁边那张小床是她哥的。   她哥今年十七岁,一米七八的个儿,是个白白净净的帅小伙子。   走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她皱眉一想,转头问:“我哥呢?怎么没见到他?”   “别提那混小子!”杨银环一听就没好气,催着常笑,“快睡觉,不然明早起不来。”   “哥这又是咋了?”常笑爬到床上,一边铺被子一边问。   杨银环气呼呼的没说话,常红海走过来帮常笑将被子拉直,叹气道:“你哥去找小方了。”   “小方?”常笑躺下去的动作一顿,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青春的脸,那是一个比较清秀的女孩子,是她哥哥的对象。可是后来……   常笑皱着眉,那件事情她永远不会忘记,就是因为这女人,他哥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常笑仔细算了算时间,好像就在这几天!临睡前,她暗暗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将她哥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多多存稿,多谢支持(づ ̄ 3 ̄)づ ☆、  第二章         翌日公鸡一打鸣,常笑就爬了起来。十一月的天,刚蒙蒙亮。她爸妈早就下田干活去了,灶台上放着一碗水泡饭。   常笑端起碗踮着脚去拿筷子,个子小够不到筷笼子,后边伸过来一双蜡黄苍老的手拎起一双筷子递给她。   “奶奶。”常笑拿筷子拨了拨饭,转头看到奶奶王翠红脸上带着伤,眼睛也肿着,昨晚定是哭了许久。她心中一疼,挽住奶奶的胳膊,撒娇道,“奶奶不要生大伯二伯的气好不好,我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王翠花眼眶更红了些,疼惜地摸摸孙女的脸,笑着说:“我们笑笑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快点吃完去上学。”   常笑点点头,出去将碗放在桌上先去房里看了看爷爷,见他精神头还好,才放心出去吃饭。   因着心里想事情,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剩下半碗就背上书包跑了出去。      小学在另一个村上,过去有好段距离。常笑依着记忆走,她长大后这里都拆迁了,样貌大不相同。如今走在乡间的泥路上,感慨万千。   这时候条件都不大好,却也是最好的年代。许多政策开放后,选择的路子也多起来。常笑一路走,一路想,心里记挂着她哥哥常开,越走越不踏实。      常笑抬头看了看东边微微透着曙光的天际,吸口气,突然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常家村不是很大,总统不过两百几号人,乡里乡亲的也都认识。常笑走一路,有些大叔大婶子见着她,都笑着问她:“常笑,你怎么走这个方向?你爷爷奶奶身体好伐?”      常笑脸上挂着笑,做天真无邪状答非所问:“和平妈妈,王老师让我告诉您一声,和平昨天家庭作业又没完成。”   常笑说话时脚下动作更快些,两只小手拉着书包带子一会就超过了说话的妇人,乐呵地往前走。以前常笑年纪小,听不出他们话里的意思,如今她骨子里已是三十五岁见多各种各样人的,哪里会听不出她们的八卦。      常笑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背后传来一声河东狮吼:“常和平你给我滚出来!你又没做作业,今天早饭不用给我吃了!”   ……   常笑很快忘记了这一茬,心里全都是她哥的事。依照前世的记忆,他们后来是在县城的火车站找到的常开,她思索了一会,走上那条通往县城的石子路。   她起得早,这回赶去还来得及坐去县城的大巴。摸了摸兜里的几张发皱的纸币,加紧脚步赶路。      天色亮得比较快,常笑又走了十多分钟,眼前的视线慢慢开阔起来。   前方不远就是常家村和隔壁王家村的交界,用一条马路隔着。常笑越往前走,脚步就越慢下来,二十几年后这里的样子虽然大变样,但这条马路一直都在,她忘不掉这里。   她突然想到,这个时候,那个人也还是个小孩子。      常笑低了头,轻咬着唇,闷头赶路。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常笑往前走了没多久,眼睛就不自觉地往石子路与马路交界处望,那里有一栋民国风格的小洋房,两层,白色外墙,这在全是土坯房的常家村是一个异数。   这是常家村最富裕的祝家。祝家男主人是在外奋斗的老板,儿子老婆住在这栋别墅里,他隔几个月回来一次。这家人与常家村格格不入,又因着他们离其他村民较远,因此大家对这一家并不熟络。      常笑看了一眼就低下头,脚步越来越快。   突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情不自禁地往那栋白色别墅看去。下一刻,她就愣在了原地。      半圆形的阳台上,一个八-九岁左右的男孩子走出靠在围栏上,他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背带裤,白色衬衫,像个小绅士,只是那稚嫩的脸庞上却透着一抹不符合年龄的桀骜。   他朝远处望过来,似是看到了常笑,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移开。      “臭小子。”常笑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声,低头,继续往前。   她早就想过会跟他相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这时候的祝景铄小小年纪就这样傲慢,与二十几年后的他真的不一样。      “常笑,我这次一定会赢。赢了钱我们就把债还清好好过日子。”   “常笑,我终于赢钱了!我们可以要个孩子了!”   常笑微敛下神色,继续往前。前世的种种在脑中穿云而过,常笑如今也模糊了,她那时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被他一夕败光。可是……      “常笑快跑!”泪水糊了眼眶,常笑闭上眼,任泪滴从眼角滑落。她是亲眼看着祝景铄被债务公司的人活活打死的,他死死地拖住那些人的腿,到死都在喊着让她快跑。   常笑现在都忘不了祝景铄最后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这眼神支撑着她之后三年如黄牛一般卖命挣钱替他还清债务,直至死去。      常笑擦擦眼泪,喃喃自语:“祝景铄,我们上辈子已经两清了。”   她说罢,昂起头,看着越发明亮起来的天,大步地往前走。      去县城的大巴会经过常家村与王家村交界的这条马路,常笑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确定离那栋小洋房远了才停下,打开书包把小学课本拿出来翻了翻。   上一世她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后来也尝试参加过成人高考继续深造,但学业总是平平。这一世,她想要腹有诗书气自华,把上一世的遗憾补全。      也不知坐了多久,远方有隐隐的轰鸣声传来。常笑探头看了眼,是大巴来了。她把课本收进书包,站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只是一转头,看到先前她走过来的那条道上,有个小小的人影缓缓靠近。      常笑皱起小小的眉,也不避开,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那小人儿。      祝景铄走得不是太快,但仍是微微有些喘,脸上照旧是不太会笑的表情。   常笑生起一个心思,突然向他走了一步,微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凶巴巴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祝景铄似没想到她会突然走过来,又见她凶巴巴的,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但退到一半,又觉得这样很丢脸,僵硬着停下,垂下眼,说了句:“你逃学。”      “这小子……”常笑看着祝景铄一副“我抓住你把柄”的模样,气得磨牙。上一世她跟少年祝景铄是没有多大交集的,对他的了解多是从各位大妈大婶的八卦中听闻,这样与他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常笑忽然发觉,小时候的祝景铄真的与长大后天差地别,若是成年后的祝景铄也有这情商,他们估计……常笑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就朝开过来的大巴走过去。      大巴滴滴鸣了两声喇叭,在常笑跟前一点的路边停下。常笑小跑着过去,正要抬脚上去,眼角余光撇到后边跟着条小尾巴。   祝景铄跟上来了。   常笑纳闷了,转头看他:“你跟来做什么?”   祝景铄也不讲话,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常笑一只脚跨上大巴,祝景铄也跟着上前一步。   常笑心思一转,忽然就改变了注意:“你带钱了吗?”   祝景铄一愣,缓缓点头。      “孩子你们到底上不上,车子要开了!”售票员见两人墨迹,不耐烦地催他们。   常笑一溜烟就爬了上去,祝景铄一声不吭地跟着。   大少爷平常出入都有小轿车接送,坐大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祝景铄一上车,就暗中好奇地四处打量。常笑当没看见,往车厢里看了看,没座位了。   他们只好站着,两人站得不远不近。      “新上车的买一下票!”售票员抱着售票的盒子往常笑他们走过来。   常笑伸进裤袋,摸出那把皱巴巴的钱。一分,贰分,一角、贰角的,有十几张,正好捌角,够一趟车费。售票员接过,仔细数了数,撕给常笑一张拇指大小的车票,抬头看着祝景铄。   祝景铄学着常笑的样子,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币,递过去。   常笑一看,是一张崭新的五元大钞,暗自咋舌。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零花钱都抵上他们家半年日常花销了。      这条路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坑,有时候车子不小心轧过坑洼,车身便剧烈地摇晃一下,常笑这时候个头小又瘦不拉几的,一晃就倒。   有一下直接撞在了祝景铄身上。哪知这小子直接一掌就推了过来,把常笑推到了旁边的座椅上。   他许是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傻了。   “闺女,你没事吧?”旁边坐着的是一位大爷,好心扶了常笑一把。      常笑摇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声音却像在磨牙:“爷爷,我没事。”   到下车,常笑都没再理这没绅士风度的小屁孩。大巴一到县城的车站,她就跳下车往外走。   这里去火车站还有好些距离,得坐公交车。   常笑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她所有家当都花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大家会觉得女主好歹三十五的灵魂了,这样子与一个小屁孩置气,显得幼稚。   原因嘛,后面会慢慢解的。   不过依据我家母上大人的性子,五十几岁了有时候在家人面前也会孩子气。TAT但是很可爱的有木有! ☆、第三章      日头渐高,常笑背着书包闷头朝前走,身后祝景铄垂头跟着。大少爷来县城次数不少,并不是很好奇。   常笑沿路看得倒是很仔细。   八零年代的城镇处在半新不旧的阶段,改革开放才刚刚开始,他们这个县城虽然属于沿海地区,但还未正式开始发展。一切都还是几十年代的模样。   常笑仔细打量,前世她后来也做过一些生意,只是那时候身子已经不大好了,还未来得及大展手脚就重生了。她看着街道两旁的店面,想着目前可行的方法。   说到底,他们家还是因为太穷,后来才过得那么悲惨。这一世,她会想办法让家人都富足起来。   常笑一路走一路想,因始终记挂着她哥,脚下越走越快。   祝景铄跟在后边,脸色越来越白。大少爷身子骨娇弱着,哪里遭过这种罪。他只是心里奇怪,常笑好像很熟悉县城的样子。但他仍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跟着。常笑回头看他时候,他已满身是汗。   常笑一愣,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她倒是忘记祝景铄是不惯长途跋涉的,此时怕是累得够呛了。   常笑停下来,微微昂着头看他。   祝景铄比她大一岁,今年九岁,估计平日补给营养好,个头要比村上其他同龄男孩子都高一些,比常笑也高出了一个头。常笑眯着眼问他:“累吗?”   祝景铄抿着唇,不知是不是在生气,闻言也不回答,垂了头就继续往前走。   常笑略无奈。他这性子倒是跟二十几年后一模一样,惹恼了就跟田头阿黄一样。她要是不拉着他,这笨蛋今日怕是会一直将脚给走出血泡。   可是——   常笑摸摸干瘪的口袋,她如今是真的一穷二白,身无分文了。坐不起公交车。   祝景铄在前边走了一会,感觉后面的人似乎没跟上来,立即停下回头看。看到常笑还在原来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常笑好笑地看着他,眼睛弯得像月牙儿。   祝景铄的脸唰的就红了,是气的。但依旧站在原地,没敢再乱走。虽然这县城他爸回来时,都会带他来玩一趟,可路照旧是不认识的。   常笑也摸清楚了他的脾气,不再闹他。走过来时,见祝景铄微微张着嘴,他每咽一次口水,眉头都会皱一下。   常笑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将背着的书包拿下来,从里掏出一个水壶。这是一个军绿色的矮肚水壶,是爸以前攒钱买给她哥的,现在她哥又送给了她。   常笑旋开盖子就凑近嘴边去喝,但在要碰到嘴唇的时候,突然拿下来递给祝景铄:“要喝吗?”   祝景铄正渴得嗓子冒烟,见到这水壶眼睛就亮了起来。可这水是常笑的,他从小家教严,不随便拿别人东西。   常笑看着他想喝又不敢的样子,暗自觉得好笑。脸却是一板,严肃地说:“一毛钱一壶,要不要?”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没喝过的。”   这一壶水是早上她妈就帮她灌好的,还是满的。   祝景铄正犯难呢,闻言二话不说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毛的递给她,随后接过水壶就往嘴里倒。   他都快渴死了!   常笑捏着那一毛钱,脸有些发臊。她好歹也是灵魂三十几岁的人了,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实在没脸,可是这里离火车站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她可以忍,怕祝景铄走到脚要废了。   祝景铄咕咚咕咚直喝掉了半壶子水,常笑看着他抹脖子上淌下来的水,不自觉地也咽了咽口水。   她也渴!   突然,面前出现一个军绿色水壶,绿色的壶肚子被白皙的手掌握着,分外地好看。常笑疑惑地抬头:“水卖给你了,你喝完再把壶还我吧。”   祝景铄却是直接将壶往她手里一塞,有些别扭地说:“我不要了。”   说完转身就往前边走,又怕常笑突然丢下他,脚步放得很慢。   常笑看着手中的水壶,嘀咕了一声:“心眼倒是蛮好的。”   她抬起水壶正想喝,又怕待会他还会渴,最终叹了口气,将盖子拧紧,放回了书包里。   有了车费,常笑便带着祝景铄跑去了公交站坐车。她记得,从这里到火车站,有一班公交车。   这时候的公交车还是很稀奇的,车价从物价比例上来讲,也是很贵的。一趟车,一毛钱。抵上常笑一个多月的零花钱了。   祝景铄也是第一次乘公交车,好奇地看这看那,不过一直都跟着常笑,她走到哪跟那哪。到了火车站,那粘得就更紧了。   这时候外头也不是很太平,经常发生丢孩子的事情。祝景铄虽然不常出来,但他家里有个电视,还有报纸,这些新闻没少看。   祝景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看到常笑一个人往蹲在马路边,就跟了过来。他平常就没几个朋友,别的小朋友都在一起玩耍,他永远是孤零零一人。家里的佣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压根不懂得小孩的心思。   他原本是想来看看常笑想做什么,没想到她竟然要坐大巴,想都没想,他也跟了上去。他突然很羡慕常笑,敢自己出来玩。   是的,在祝景铄的认知里,常笑就是逃课偷跑出来玩。    火车站人多的很,常笑怕他挤丢,没使劲往人群里钻。两人挨着顺着人流往了走,一路上,常笑都在回想当初找到她哥的地方。   “小方是去的哪里呢?”常笑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那个时候她哥常开得知小方要离开他们庆德镇,就来火车站堵人。确切的时间常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大概就是这几天,她哥一直在火车站守着。   “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记得都站到边上,别走丢了,知道吗?”常笑带着祝景铄往检票向找,不放心回头叮嘱了他一句。   祝景铄迷茫地看着常笑,小小的年纪已经很喜欢皱眉了,虎下脸的时候像个小老头:“你做坏事我会告诉老师。”   常笑一愣,又无奈又好笑。这家伙小时候还真可爱地可以,她笑着问:“你是怕我丢下你吧?”   祝景铄一副心事被戳穿的样子,耳根子红起来,咻地低下了头。   常笑突然有种自作孽的感觉,心里着急她哥都还来不及呢,这回又怕这小祖宗突然闹脾气跑掉了,只好一边带着祝景铄往里边走,一边扯开话题。   “你认识我?”常笑问。   祝景铄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嘴巴闭得死紧,不说话。   他们的教室就是挨着的,祝景铄经常看见常笑——她跟许多同学都玩得很好,不像他,在学校里大家都说他爸爸凶,弄伤了他要去坐牢,不爱跟他玩。   常笑又问:“你刚为什么跟着我上车?”   祝景铄嘴巴闭得更紧了,脸上又恢复起桀骜的模样。   常笑无奈了,上辈子可没发现这孩子是个闷葫芦啊?她只好继续找其他话题,想着把他哄顺了,待会也好办事。   此时的火车站有一列车就快要进站,候车厅里热闹得紧。就在常笑带着祝景铄东拐西弯找常开的时候,一个检票口前突然热闹起来。   一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原本是焉哒哒地站在一旁的,他突然见到了什么人,眼睛亮起来,人也精神许多,迈开步子就朝等候检票的人走去。   “小方!”   嘹亮又激动的喊声,引得许多人都朝他看。   小伙子皮肤白皙,长得干干净净的。看到大家都朝自己看,顿时有些发窘。他赶紧朝好不容易等到的人跑去,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容:“小方,你咋真到火车站来了?”   小方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竖着一根大辫子,身上穿着件粉色的碎花裙子。这裙子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平常只有城里人才有的穿。他们这乡旮旯里,平日里也就见祝景铄妈妈穿过。   此时,听到那声音,小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转头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人,有些不高兴:“常开,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说你跑这边来又是想干啥?”   常开性子腼腆,刚才那一嗓子已经是他的极限。闻言立即垂下眼,小心翼翼地说:“小方,我……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小方冷笑,“回你家还是回我家?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要去大城市了,以后都不会再回到这穷地方!”   “可是……”常开急了,小方确实已经告诉过他,她要到大城市去打工,她不想跟着他过穷日子。   他急得去拉小方的手,声音已经极低:“可是,你是我对象啊。”   “呦,小伙子,这不是摆明了你对象不要你了嘛,你还巴巴地跑过来。如今的小姑娘啊,还以为大城市就有金窝银窝等着你,心眼啊可真是越来越高了。”旁边有些乘客听到两人的对话,都忍不住插嘴。   “就是,我看着这小伙子人不错,我昨个来买票的时候就见他等在这里了。丫头啊,过日子就图个踏实,你啊,别选错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起来,小方被他们说得面红耳赤,都想挖个洞钻进去。她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常开,压低声音说:“这下你满意了?我都跟你分手了,你还来缠着我干啥?”   “小方,你别这样。你说我哪里不好,我一定会改的!”常开说着就要去拉小方的手。   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粗壮的手臂,一把就掐住了常开的手。随后,常开的手就被捏着轻而易于地提了起来。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横挤进常开跟小方中间,斜着眼看常开:“怎么,老子的女人你也想动?”    ☆、第四章(修)   这突然闯入的人,吓得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瞧他长得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先前帮着常开说话的几位大叔大婶,都默默转身,不敢去招惹。   常开涨红着脸,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压根及不上人半分,连动都不能动。   小方见到来人,立即堆出笑容,满目含春地看着他,甜腻腻地叫了声:“王哥。”   “我说这是咋回事?你还没跟这小子说清楚?”这位叫王哥的,脸色有些不大好,说话的时候用力甩开常开的手。   常开一个吃力不均,脚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小方见到他这孬样,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眼里都是厌恶。她担忧地看了王哥一眼,讨好地说:“王哥你别误会,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是他一直缠着我,我也不知道他会追到这里来的。”   王哥伸手揽住小方的肩,皱眉说:“我先前跟你说过,跟了我就不要再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扯不清,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我知道的。你个坏蛋,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你还这样说我。”小方脸颊绯红地窝进王哥怀里,两手抱着他的腰,姿态撩人。   旁边那些人见着,无不摇头,窃窃私语:“真是伤风败德,也不知是谁家父母教出来的孩子,真不要脸。”   这时候思想观念正处在新旧碰撞的时间,许多老派思想的对这种在人前亲亲我我的举止都很反感。常开看着旁若无人亲热的两人,脸色越来越白。   常开也不知自己是伤心多点,还是气愤多点,抑或是害怕。就像这两天,他一直等在这里,越等越害怕,害怕小方真的会离开他,害怕小方被人骗了。   常开没上高中,初中毕业就有人介绍了小方给他,他们已经相好两年了,原本说好等再过两年他打工挣点钱,他们就办酒结婚,年龄一到就去领证。   他都在努力计划他们的未来了,等家里分下地,他爸妈去守着田,他就去深圳打工。听说那里已经是经济开发区,村子里好多年轻都去了那里打拼。   现在,梦都碎了。   常开爬起来,心还是不死。小方之前温柔大方,左邻右舍都夸她,他也是真心喜欢她的。眼前这位叫王哥的一看就不像好人,跟个流氓痞子一样。他担心小方,他不相信一直乖巧的对象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她一定是被这男人迷惑了!   常开上前一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伸手拉住小方。小方没察觉,冷不丁就被拉了出来。   “常开,你这是干啥?”小方立即就恼了。   常开拉着她就往候车室外面走:“小方,咱们回家再说。”   “你放开!”小方拄着双腿直往地面蹲,死活都不愿意走。   另一边,王哥反应过来,沉着脸追上来,上去就给常开一拳:“小子你活腻了!”   常开被打得头晕眼花,鼻血直流。可他还是不死心,紧盯着小方,语气里全是担忧:“小方,他不是好人。你要真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可是你不能跟他走。他会害了你!”   这些年日子好了,也不是没有姑娘家跟着男人跑出去,但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常开是真心不想小方也变成那个样子。   小方听了他的话,脸彻底拉下来,厌烦地说:“你少在这边咒我,王哥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害我!我的事不要你管!”   常开急了,上去又要拉她,被王哥一巴掌扇过来。常开的性子也爆发了出来,不怕死地往前冲:“小方,你跟我回去。你爸妈都很担心你!”   “别拿我爸妈压我!我出来了就不会再回去!”小方听到说起自家爸妈,眼里有着害怕。她先前有跟家里提过想去外面,她爸妈死活都不肯同意。她这次是偷跑出来的。   王哥见常开没完没了了,那边已经在检票,不耐烦地朝旁边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两个高大的男人朝常开围了过去……   “那边出事了!”   常笑正跟祝景铄挨个地找着,就听有人喊着朝一个检票口跑去。她心中一紧,拉着祝景铄就往那边冲。   “常开你走吧,忘了我,你快走吧!再不走会被打死的!”小方心里急死了,这样下去常开万一出个事,到时候他们都走不了。   小方这次出来都跟家里闹翻了,她已经彻底没有了退路,   “哥?”常笑听到声音钻入人群一看,立即如炸毛的公鸡一样,疯了似地往里冲,同时嘴里大声喊,“杀人了!”   常笑这一嗓子,顿时把人都吓了一跳,跟在她后边的祝景铄,吓得当场愣在了原地。   常笑已没空去管他,使劲地往人群里钻。她进去的时候,常开已经被打倒在地,两个魁梧的男人正用脚不断地往常开的腿上狂踩。   常笑脑子嗡的一声,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前世她哥就是这样被毁的。这些人踩断了常开的腿,就算后来治好了也是跛的!   “哥!你们滚开!”常笑飞扑上去,抱住一个人的胳膊就狠狠咬下去。   她下了死力,一下就将那人咬出了血。那人吃痛,下意识地就伸手甩过来,常笑立即被甩在地上,再晚一点就将他的肉都咬下来了。   “笑笑?”常开被打得头晕眼花的,突然听到妹妹的声音,急忙挣扎着要站起来,但立即又被一人踩倒。   “哥!”常笑被摔得不清,咬着牙爬起来,哇地一声就哭出来,朝着人群喊,“救命啊,我嫂子跟人私奔,现在奸夫要杀我哥!”   “常笑,你乱说什么?”小方见过常笑几次,对常开的这位妹妹原本印象还好,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说自己,当下又急又气。   常笑一边哭一边求她:“嫂子,如果你不喜欢我,我过几年就会嫁出去的,我会吃得很少,也会很乖,会帮你干活,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哥!”   常笑此时原本就是八岁孩子的样子,她这一说,众人的同情心立即被激发,许多人纷纷指责起小方。   “你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容不下小姑子不说,跟人私奔还要谋害丈夫!”   “对,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   “他们这是要杀人,我们抓他们去派出所!”   众人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她乱说,我不是她嫂子!”小方气得脸发白,害怕地靠在王哥身边。   王哥原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当下就沉着脸凶狠地吼道:“谁敢再嚎嚎,我他娘-的让他今天走不出这里!”   “王哥,你别生气,检票要结束了,我们快走吧!”小方见人越来越多会对他们不利,急忙去拉他。她只是想跟王哥去大城市享福,并不想生事,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众人立即纷纷退散。   王哥恶狠狠地瞪了常家兄妹一眼,对着手下一招手:“走!今天就先放过你们!“   说着,几人迅速拿着行李往检票口走去。   “小方!”常开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见小方要离开,依旧不死心地喊,“你不要跟他去……快回来!”   “这个不争气的!”常笑又气又心疼,眼眶蓦地就红了,“人家都不要你了,你管她去死,就让她跟着那流氓不得善终,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上辈子常笑就知道,她哥爱小方,爱到发狂愿意为她去死。可是这女人懂得真心吗?看到这群人打你,她最先想到的也只是怕你连累她而已!   常笑真替她哥不值!   常笑擦了擦眼睛,深吸了口气,突然朝前跑了两步,对着检票入口用力喊:“王秀琴!”   小方身子一僵,没回头,有些害怕地小跑了一步上前挽住王哥的胳膊,加快脚步往前走。   常笑小小的个子,脊背挺得笔直,狠戾地盯着小方的背影,拳头捏得死紧。想说的话卡在喉里,她没有再叫住她,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上一世,她后来没能再见到方秀琴,她一直很想问问她,明明那么喜欢她哥,为什么在金钱面前,能够毫不迟疑地放弃自己的感情!   他们两人之前明明那么要好,日子都定下了,常笑家也已经在准备彩礼钱。可这女人说变卦就变卦,跟的还是一个流氓!   常笑冷冷地盯着小方离开的背影。上一世后来常笑没再见过小方,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但这位王哥的名号她可是听过的,这男人后来又回了庆德镇,最后下场可真不咋样。   “方秀琴,希望你别后悔!”常笑在心里默默说道。她常家,以后一定会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的人,都后悔!   常笑实在不敢想,今日要是她晚来一步,她哥的腿还好不好?   上一世常开就是被这群人给打残的,此后她哥一蹶不振,得了精神病,隔两天就要疯一回。   那时候常笑是恨死了这个女人,如今差点再经历一遍,她害怕之余就是愤怒!   冷静了一会,常笑转头,心却是一咯噔。只见她哥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已经没几个人的检票口。   “哥!”常笑急忙跑过去,心里涌起不安。常笑一直以为上辈子她哥是因为脚残废加上小方的事双重打击才会精神失常,可是此时常开看上去精神就有些恍惚了。   “哥,你说句话!”常笑心慌地不断抚着常开的心脏,帮他顺气,嘴里飞快地说着,“哥,没有过不去的,咱家里还有疼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你想想他们,咱们回家,马上就回家啊!”   常笑说着,转头去喊祝景铄。   可是她回头,身后都是陌生人,哪里有祝景铄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没写清楚,所以妹子们对哥哥和常笑有点误会,修改了一下。 ☆、第五章   第五章:   祝景铄哪去了?   常笑慌忙寻找。四周人来人往,每人都是行色匆匆。那个穿着深蓝色背带裤白衬衫的男孩子,不知所踪。   “祝景铄!”常笑大声喊,回头见她哥依旧失了魂地坐在地上,又不敢放他一人在这里,分身乏术,急地不得了。   常笑一边拉坐在地上的常开,一边找祝景铄。她不敢想像真把祝景铄弄丢了,会有什么后果?   这时候的祝家,祝景铄父母还没决裂,对祝景铄疼得紧。若是常笑带着祝景铄出来出了事,他爸爸绝对不会放过常笑家。   当年学校里传闻,祝景铄爸爸凶,又有权有势,弄伤了祝景铄会去坐牢,这事还真发生过。更何况,常笑与祝景铄前世好歹夫妻一场,她虽然对他的感情很矛盾,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   她会内疚死!   常笑急得都要哭了。   正在这时,远处跑过来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见这边有人坐在地上,就冲了过来。   “刚才是你们在这边打架?”   常笑一看是警察,急忙擦了擦红红的眼眶,答非所问:“叔叔,能不能赶快帮我找找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白衬衫的男孩子,他九岁,个比我高一个头,长得很俊。他是我朋友,刚才他走丢了!”   其中一警察闻言,笑看着常笑:“你说的是不是祝家的孩子?”   常笑一愣,登时就明白了过来。祝家在整个庆德镇都是有名望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祝家男主人会把家建在他们常家村,但在这一带都很有势力,警察会认识祝景铄也不奇怪。   常笑急忙点头:“就是他。叔叔,麻烦你们快帮忙找一找。他刚才还在这里的!”   “孩子别担心,他没事。你看,那不就是嘛!”警察说着朝他们身后指了指。   常笑望过去,果然一个穿着时下最时髦的背带裤白衬衫的男孩子平视着往这边走。   常笑一颗心立即就落回肚里,背后全是冷汗。   “祝小少爷过来报警,说有人打架。是你们?”警察看着坐在地上的常开问。   常笑下意识地将身子挡在常开面前,一脸天真地说:“刚才是那个叫王哥的叫人打我哥,我嫂子跟他跑了。”   “又是那王胖子?”警察们一听王哥脸色就不好起来。这王哥在庆德镇也是让警察头疼至极的人,但人又有那么一点背景,他们有时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前听说他这几天就要离开庆德镇,局子里正庆祝着呢,没想转眼就出了事。   几个警察相互看了一眼,态度也没先前那么积极,看着常笑他们问:“那你们有没有受伤?”   常笑急忙摇头:“没,我哥就是被踢了几脚,他身子壮,不碍事的。”但末了,又状似无意地加了一句,“可是我们没钱回家了。”   祝景铄恰好听到常笑这句话,摸了摸裤袋里的纸币,正想说话,就见常笑突然朝他瞪了眼。   他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那我们送你们回去吧。”警察们最后说。   常笑自然欣然接受,她等的就是他们这一句。原本她是打算向祝景铄开口借钱找车回去的,现在有免费的自然不会错过。   常开的精神还没缓过来,眼神依旧呆呆的。几位警察看见他这模样,都有些同情起来。他们这边有句老话,叫鬼喊魂,意思就是说丢了魂脑子不清楚。看常开此刻的模样,就非常像。   见常笑和祝景铄终究是□□岁啥都不懂的孩子,几位对三人也多了几分耐心。   常笑并没有让警车直接开进村里。这年头,警车进村总会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若是让那些大婶大妈见到她哥从警车里出来,指不定会认为他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以讹传讹,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他们在之前坐大巴的那条坑坑洼洼的马路下车,常笑扶着常开往村子里走。祝景铄安静地跟在一旁,微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折腾,已经是正午了。   常笑家早就炸开了锅,整个常家村的乡亲们都在找常笑。   “看,那是不是红海家的闺女?”有人正找到马路附近,看见远远走来的三人,立即喊起来。   旁边一人眯眼一瞧,立即往前跑:“是红海家的,他家老大也在!咦,另外一个是谁?“   “好像是祝家的小少爷。”   一群人立即跑了上来。   “常开?笑笑?还真是你们两个!我说你这孩子,老师说你没去上学,可把你爸妈急疯了知道吗?”说话人正是先前第一个发现常笑的人,是常笑隔壁邻居。   常笑露出一个笑脸:“福婶,我去找我哥了。”   大家这才注意到常开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急忙问:“常开这是咋啦?”   常笑早就想好了说辞,扶着常开的手说:“我哥一宿没睡,刚才回来的时候又摔了一跤,现在正不高兴呢。”   大家闻言,也没多想,只催着他俩:“赶快回去,你们爸妈到处找你们呢。笑笑,你的皮可得绷紧着呢,你妈已经拿好竹条在等着了!”   常笑无奈,她知道,她这一顿打是跑不了了。   祝景铄一直呆在一边,看着一大群人关心常笑,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他看了看不远处自家那栋白色的小别墅,估计就算他老师说他逃学,他妈也没空来找他。   她总是那么忙,但忙的事情都跟儿子无关。   祝景铄低头默默往家里走。   常笑转头看他走了,一时也没空去谢谢他。跟着大人一起扶着她哥往家里走。   “银环妹子,常笑他们找着了!”福婶还没进常笑家院子,就喊起来。   屋子里立即传来一声河东狮吼:“这混丫头,她还敢回来!”   随后,常笑就见她妈杨银环捏着一根大拇指粗的竹条跑出来,看到自家大儿子也在,愣了一下。   常笑看到她妈,鼻头一酸,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眼泪汹涌地往外冒。心里积压的情绪全都跑出来,一些话她永远都不能说出口。   但总算,她来得及将她哥救回来!   常笑想起前世种种,想起她妈五十出头就全白了头,既要照顾腿脚不利索的婆婆,又要照顾疯疯癫癫的儿子。想起每次她哥闯了祸,她妈都低着头给人赔不是,将家里值钱不值钱的东西都陪了出去……   “妈,这一次我们不会再那么辛苦了。”常笑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说。   杨银环原本怒气冲冲的,可一看自家闺女跪在地上不断的哭,哪里还顾得上生气,扔掉竹条就跑过来,拉起常笑上下检查:“这是咋啦?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常笑一把抱住杨银环的腰,越哭越凶,仿佛要将积攒了两世的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   福婶他们也都被常笑吓了一跳,急忙说:“刚才路上还好好的,这突然是咋回事?银环妹子,你好好问问,是不是真被谁给欺负了。笑笑可是个懂事的孩子,好端端可不会逃学的!”   “对,还有你看看常开,我瞧着这孩子怎么有些不对劲啊?”旁边一位大叔说。   平常见了人都会打招呼,可现在连看都没看这些邻里一眼。几人见他这眼神,呆愣愣的,可真不像是在生气。   常笑心中一惊,她一激动将这事给忘了。急忙撒手回去拉她哥,对着她妈暗中使了个眼色,拉着常开就往里走:“妈,哥一宿没睡,肯定很累了。咱先让他进屋睡一觉再说。”   杨银环还不知儿子发生了什么事,可一瞧常开的脸色,是不大好。她当下谢过福婶他们,跟常笑一起扶着常开往里走。   屋里,两人合着将常开弄上了床,好在常开也很配合,头挨着枕头很快就睡熟了。   常笑爷爷奶奶听到孙子孙女都回来了,急忙进来看看情况。常笑强撑着笑脸,没让他们担心。等他们离去后,将房门关上。   “笑笑,这到底是咋回事?”杨银环也觉察出儿子的不对劲,坐在床边上拉过女儿问,“你是在哪里找到你哥的?”   “火车站。”常笑低着头说。   “什么?”杨银环一听就从床上站起来,不可置信,“你这丫头一个人去了火车站?”   “妈,咱先不说这个。我到火车站的时候,哥正被秀琴姐的新乡好打呢,要不是我晚去点,我哥现在怕是都被打得不好了!”常笑说着眼眶就泛红。   杨银环脸色一白:“都打哪里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跟人私奔竟然还要打人!常开这傻孩子真是——”   “妈,我先前都检查过了,没啥大问题。等哥醒来给他贴几个膏药就成。”常笑拉着没让她去打扰常开睡觉,将先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时候常笑父亲常红海也赶了回来,听完事情始末后,闷着脸半天没说话。   常笑看着自家爸妈,咬咬牙,说出了自己真正担心的。   好半响,常笑爸妈才反应过来,瞪着她问:“你是说,你哥脑子……脑子……坏掉了?”   “妈,你别急!我现在只是猜测而已!哥他受了大的刺激,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   可常笑毕竟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她爸妈不会信她,还因这个事凶了她一顿,让她不要乱说话。   可没过几天,常开被“鬼喊魂”的事情,依旧传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榜单没曝光没互动 弱弱问一句,有人在看吗TAT ☆、第六章   第六章:   下学路上,常笑背着书包闷头往家走,旁边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路叽叽喳喳的,分外热闹。   常笑就算外表再是孩子,也已不习惯将自己当八岁,自然跟他们玩不起来。   “常笑,你去我家做作业吗?”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子跑到常笑面前拉了拉她。   常笑愣了一下,迅速翻找记忆,从她的长相猜这女孩应该是常芳芳,是她同班同学,以前的时候两人比较要好,经常放学一起做作业。后来常笑去外地打工,回来时这些幼时的玩伴都已出嫁,早就断了联系。   常笑上辈子,其实并没有几个朋友。   常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芳芳,我下次去。今天我妈喊我早点回家收稻子。”   “哎,好。那我先回家了。”常芳芳点点头,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就走了。   常笑刚要走,背后有人喊了她一声。稚嫩的童音,此刻听上去却让人恨得磨牙。   “常笑!你哥是不是傻了?”   一个长得挺壮实的小男孩跑到常笑跟前,特认真地问,“我妈说,你哥被鬼喊魂了。”   常笑脸一沉,像个孩子一样恶狠狠地捏着拳头:“王和平,你要再乱说,我就告老师去!”   孩子最怕向老师告状,王和平胖胖的脸立即垮下来,嘀咕了一声:“可是我妈跟婶子她们都是这样说啊。”   常笑不想跟一个小孩子置气,转身就走。这两天,她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常开的精神确实没好转,整日呆呆地坐在屋檐下,什么都不干。不管谁看见都会往那方面想。   “常波,你堂哥会不会发疯?他要是发疯会打你吗?”   “对啊常波,我妈说神经病打起人来,可凶了!”后边忽然传来几个男孩子的说话声。   常笑加快脚步往前走,当没听见。   常波就是她二伯家的孩子,她二伯三十好几了媳妇才怀上,生出来又是个带把的,因此格外地宠。常波从小就被惯得无法无天。上一世,常笑就没少被他欺负,如今虽然不至于还被欺负,但想起她那蛮恨的二伯二伯母,常笑并不想多招惹。   可她不招惹人,不代表人不会来惹她。   常笑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后边常波怒吼:“你们胡说,他才不是我堂哥。我妈说了,我家才没得了神经病的亲戚!”     常笑拳头一紧,一个劲地告诉自己不气!这话,确实是像她二伯母会说的。反正常笑前世已经见得多了,早就习惯。   那群孩子听了常波的话,顿时起哄起来。   “常波堂哥是个神经病!常波堂哥是个神经病!”   “我妈说神经病会传染的,常波也会得神经病,大家不要跟他玩!”   常波鼓着一张包子脸,骂不过他们,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转头一看常笑在前面走,气呼呼地就跑了过去。   常笑走着走着,就觉头发一紧,紧接着头皮传来一阵刺痛。她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发尾狠狠一拉,将头发给拽了回来。   常波一个没注意,就被扯到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大哭:“你们全家都不是好人,抢我家的地,现在还要害我得神经病,我打死你!”   他说着爬起就要来抓常笑的脸。   常笑沉着脸,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的胳膊,下了死劲狠狠一拧。   常波哇的一声,疼得满地打滚。   “常笑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我爸妈,让他们打死你!”常波在地上撒起了泼,跟条上岸的鱼一样胡乱地颠。   常笑没理他,转身就走。要不是怕会留下伤口让她二伯母找到借口来找麻烦,她会用力补上两脚。她二伯一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每次都来欺负他们家。在暗地里编排自家人不说,还说他们家抢了他家的地?     常笑要气笑了,前世她还小记不得很清楚。但永远不会忘记,就是因为大房二房见天的欺负,她爷爷和爸爸才会走得那么早!   这笔账常笑不是不想算,但她做不到像大房二房那么畜生。他们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即使再恨,她爷爷奶奶也会念着那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常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要怎么样才能让几家之间和睦一些。   不为别的,就当是让爷爷宽心,能多享受几天好日子。   常笑老远就听见自家屋子里有吵闹声传出。   隔壁福婶见她回来,悄悄将她拉到一边:“笑笑,你先去福婶家里做作业,待会再回家,啊?”   常笑感激地笑笑,摇头:“谢谢福婶,我得回家收稻子,不然天黑得起露了。”   “孩子……”福婶还没劝,常笑就一溜烟进了自家院子,她只能叹气,心疼红海家这闺女,这么小年纪整日地见自家大人吵架。   常笑进去时,常开还坐在屋檐下。常开的眼神依旧呆滞地很,手里捏着根稻草,一下一下地甩着。   常笑走过去,解下书包坐在他旁边,轻声说:“哥,他们又在欺负我们了,你不要害怕,我们都会没事的。”   常开依旧没有反应,手上稻草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听不进任何话。   常笑叹口气,去拿了一把推稻谷的耙子,走院子中央去收谷子。   这时候都还是泥地,稻子不能直接放在地上晒,下面得放席子。常笑先用耙子将稻子大致推拢,随后拎着席子的一角往中间兜拢,这样稻子就不会洒出来还容易装框。   稻子收拢后,她拿着畚斗一畚斗一畚斗地装进箩筐里。八岁的常笑力气还很小,她爸给她编了只小巧的竹畚斗,只有她小半个身子那么大。但要装满了,依旧沉得很。       院子里响起沙沙的装稻子的声音,屋里的几人吵得也越来越响。   “爸妈,你们就说句话,这地到底给还是不给?”常家大伯常红军粗着嗓子说。   常笑妈杨银环立即讽刺:“他家大伯,合着你这耳朵有毛病,爸妈说得已经很清楚了,那地是我家的,你们想都别想!”   “常笑妈,爸妈老糊涂了我们可没糊涂。你以为爸妈跟你们住,哄着他们将地给你们就真给了?我告诉你,这事不是这么个理!”常笑二伯母王雪梅阴阳怪气地说。   杨银环冷笑:“你竟然还跟我讲理?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们,当初爸妈没地方住,是谁给了他们一间屋子自己一家四口挤那么小一个地方?爸妈生病的时候是谁在他们跟前端茶递水,伺候这伺候那的?又是谁让自己儿子不上学去打工挣钱给爸治病的?”   说到这里,杨银环就哭起来:“要不是常开那么早下学,会遇上小方吗?他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这群黑心肝的,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这么多年,你们到底为二老做过什么?”   杨银环指着他们骂:“你们一年给爸妈十斤口粮,还都是发了霉的,那是人吃的吗?你们在外人面前受了气,就来找爸妈麻烦,来找我家麻烦,现在你来跟我讲理,我倒是要问问你们,这个理字到底怎么讲?”   常笑端着畚斗倒稻子动作一顿,心里也是酸酸的。这些年,她家过得实在是苦。她妈妈这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块地上,希望来年收成能好点,卖了水稻买个猪种,慢慢让家里的条件改善起来。   所以现在大房二房要来抢地,常笑妈自然死活不会同意。   里边,常笑大伯母呛声道:“常笑妈,你别说的你们家有多伟大,你家这屋子是祖屋翻新的,爸妈不跟着你们住跟谁住?当初为了娶你过门,常笑爸可没少找我们借钱。那个时候要不是我们,你们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就冲着这份情,你们多照顾着爸妈一点,哪里不对的?”   杨银环被气笑了:“当初借你们的钱,我家可是贴了利息还给你们的!”   常笑拿起扫帚扫席子上散落的稻子,眉头微微蹙着。这件事她听说过,别人家亲兄弟娶媳妇就算再穷,都会送点意思一下。她家大房二房两媳妇可都打得一手好算盘,借钱出来的时候非常爽快,赢得了好名声。回头,以借了钱为由将礼钱给省了,末了,还钱的时候还得让你算上利息!   杨银环是个要面子的人,当下二话不说就添了利息还回去,心里再气,也不好说话,毕竟人当初帮了你。可现在他们竟然真的不要脸的拿这出来说事,是个人都得气。   何秀花是个最会说话的,当初这主意就是她给出的,这么多年她就一直憋着等今天呢。既然说开了,她就索性摊开了讲。   “三弟,你倒是说句话,当初你借钱的时候说了什么?你说以后你会孝敬爸妈,会对他们好,绝对不会让你哥嫂累着。这些我没造你谎吧?”   常红海额头青筋直跳,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但他平日里就不是个擅长说话的,气得直喘气,却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何秀花早就算准了这三弟的性子,故作大方地说:“我们知道这些年你家过的也不容易,所以平日里能帮村着也都帮村着,你们也别嫌我家给爸妈的十斤口粮少,就因着这个,我家一直想养猪,都没能养上。你也知道,我家也是四口人,常青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饭量大着,这十斤稻子也是我们省吃俭用了出来的。”   “对,大嫂说得没错,我家常波也长身体哩,这天天地喊饿,听得我这心里老疼了。”二房王雪梅也跟着说起来。   “这几个不要脸的!”杨银环气得牙痒痒,转头恨恨地瞪了一眼自家男人。这个缺心眼的,这么白瞎的话也敢说!这回活活让人抓住了把柄。   杨银环出口也不好听起来:“你当你这十斤发霉的稻子是金子做的?不养猪你也怪这个?谁家那么有钱喂猪用稻子喂?你们要是非得这样说,那我就跟你们说个明白!”   “怎么,常笑妈,你还想动手咋的?”常红军一看杨银环动手拍桌子,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样。他的身子壮实,皮肤黝黑发亮,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   一直坐在一边唉声叹气的两老一见这架势,立即站起来。   常笑爷爷常德胜抖着手说:“你们都别吵了,以后这十斤口粮,我们都不要了!”   这时,常笑将最后一点稻子倒入箩筐内,扔掉扫帚和畚斗,抬步往屋子里走去。    ☆、第七章      屋里头的其他人一听常德胜的话,都愣了一下。   “爸,这可是你自个说的,别明个出去说是我们不孝敬你。”大房二房自然是乐意的。   杨银环却是沉下了脸,怒对着这几个黑心肝的:“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你们这分明是逼着爸不要你们口粮还想在外面博得一个好名声!啊呸,我明个就替你们去宣传宣传,让大家都知道你们有多么不要脸!”   “常笑妈,你这话是咋说的?怎么成我们逼着爸不要的?你又没聋,刚才有听见我们说一声不想给吗?这可是爸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二房王雪梅立即气鼓鼓地说道。   何秀花也来帮腔:“常笑妈,你们要是不乐意,我们照旧给这十斤就好了,都是一家人,又何必伤了和气。”   “伤和气?”杨银环今天算是开眼了,气得直接笑起来,“你这两面三刀的,现在来跟我讲和气?是谁上赶着跑我家来闹事的?你以为谁真稀罕你这十斤发了霉的口粮了?”   何秀花一笑,似就等着她这句:“你看,这都是你自己说不稀罕的。再说当初三弟也确实说过会孝敬爸妈的,我又没乱讲,你现在跟我们掰扯这些事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咱们还是先说好这地的事,这还要回家做饭呢!”   “你……”杨银环气急。   常德胜在老伴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三媳妇身边,叹着气说:“笑笑妈,你别跟她争了。这口粮我们都不要了,反正我跟你妈老了,也吃不下多少东西。”   常笑走路的动作一顿,眼眶酸胀得难受。她记得当初她奶奶九十多了,都还能吃得下满满一碗子白米饭。这不单是老人家胃口好,更因为年轻时饿的日子多了,对米饭有种特殊的执念。   常笑悄无声息地走到自己母亲身边,抬头看着这群脸皮极厚的亲戚。小小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镇定,脊背挺得笔直,声音脆嫩,却掷地有声。   “大伯二伯,大伯母二伯母,我爸当初承诺会对爷爷奶奶好,那是他的责任。就像我长大了,不管我过得好不好,我都得孝敬我爸妈。我爸说他不会让你们累着,那是他念着你们的好,把你们当自家人。这些年,他也在努力地帮你们分担,你们田里忙不过来,哪一次我爸没去帮忙的?可是这难道就代表我爸尽了自己的责任,你们就可以坐视不管了吗?”   常笑不等他们回答自若继续:“老师说,孝敬父母是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这个道理我这个孩子都懂。不能因为我爸做好了他应该做的,你们就可以推卸责任了。如果以后,常青哥、常红妹妹还有常波哥,他们也因为你们有人照顾了,就不管你们了,你们会难过吗?”   常笑捏着拳头,极力控制着怒气。她承认,即使重活两世,看到他们这么欺负爷爷奶奶,也还是不能冷静。常笑知道,这些话不应该由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可是她爸不擅说话,她妈一个人压根说不过他们四张嘴,她哥还在外面发呆,那就只能由她站出来。   即使会被骂不孝,那又怎么样?这一世,她不会再在乎外人的看法!   “笑笑?”常红海和杨银环被常笑这一通话吓了一跳。   其他两房更是惊得眼睛都瞪了出来,诧异过后,气得满脸通红。   常笑二伯母王雪梅指着常笑就骂起来:“好你个丫头,竟然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了?这都是谁教的啊?”她说着抬头看杨银环和常红海,“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闺女?连尊敬长辈都不晓得了?”   常笑不等她爸妈说话,直接回道:“我这是跟二伯母你们学的,你们怎么尊敬爷爷奶奶的,我就怎么尊敬你们。”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乍一听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可其他两房还是气得要翻白眼。   “好你个丫头,你还学会顶嘴了?你今天就替你爸妈好好教训教训你!”常红军说着就撸起袖子朝着常笑冲过来。   常笑爸妈脸一白,立即挡在常笑面前:“大哥,你还要打人不成?”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人。常波哭着朝自己爸妈冲过来:“爸妈,常笑打我!”   这一声,听得二房的炸开了锅。   常红海挡在自己老婆孩子面前,气得身子发抖,咬着牙说:“大哥二哥,你们今天敢打我孩子试试?”   “试试?我就打了怎么了?你不会教闺女,那我就替你教!”常红军说着扬起手就要打过来。   常笑也暗暗着急,紧张地看着外面。这时,外面突然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人手上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就冲了进来。   “常开?”大家看清来人时,都吓了一跳。   常笑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冲着她哥喊了一声:“哥,他们要打我们!”   常开手里握着一把锄头,脸上早就没了之前的呆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凶狠。他就像一头发怒的狼,抡着锄头就朝常笑大伯冲了过去。   “这小子疯了!”常红军平常干的都是力气活,身子灵活着,抬手一把握住锄头柄子,用力想将锄头夺下来。可是常开这会子力气竟然出奇的大,他夺了好几下都没夺过他。   何秀花一看这阵仗,急慌慌地朝自家老公喊:“孩子她爹,他疯了,你别跟他硬来。”   常红军也意识到了,立即松开手飞快往后倒退。   常开跟魔怔了一样,轮着锄头就追过去,嘴里喊着:“我打死你们!我打死你们!”   “快跑啊!这小子疯了!”一群人哪里还敢呆,常家二伯常红星一把抱起十岁的儿子就往外冲,常红军也是拉起自己妻子的手玩命地跑。   蛮横的就怕不要命的,常开这玩命的架势立即将他们给吓得魂都没了。   王雪梅个子小又因着害怕,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常开红着眼,握着锄头就要砸过去。   常笑一直注意着,飞快地冲出去:“哥,住手!”   常笑像真听得懂,猛地停下手。地上,王雪梅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外面的常红星走到一半发现自己老婆没跟上来,将儿子放在外面又跑了回来,见王雪梅坐在地上哭,还以为被打伤了。   “二伯,别再刺激我哥了,不然待会谁都拦不住!”常笑直接堵住了常红星的话。   常红星看了一眼被常笑拉住的常开,气得牙痒痒,但也知道常笑说的对,忍气吞声地拉起老婆就走。   等他们都走了,常笑才感觉有点虚脱。她爸妈也是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爷爷奶奶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杨银环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就哭了:“这可咋办?我的常开啊!我的常开以后可怎么办……”   “妈!”常笑立即过去扶她,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您可别刺激哥了,不然待会可怎么办?”   杨银环一听,怕得硬生生闭上了嘴,心里难受,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常笑见将她妈劝住了,急忙站起回到常开身边,将他紧握在手中的锄头哄着拿了下来,而后拉着他往里屋走,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哥,你刚才做的很好,可是以后你不能拿锄头这种危险的东西打人,不然将人打伤了,咱家得赔好多好多的钱!”   常开眼神又变回了呆呆的模样,闻言缓缓地低头看了常笑一眼。依旧是没说话,但常笑知道,他听进去了。   眼前的这一切,跟上一世一样。上一世,常开是疯了,但极其护短,不管是发病时还是不发病的时候,都竭力地守护着自己的家人,只要有人来欺负他们家的人,他就会跟人拼命,而且也很听家人的话。   正因如此,常笑才敢让常开吓走她大伯他们,不然今天这吵下去,又会上演家庭大战,到时候受伤害最大的还是她爷爷奶奶。而且常笑也知道,刚才就算她不说话,依着大伯他们的性子最后也会动手,而且会变本加厉!   常笑将常开扶进屋子,哄着他在里边休息一会,心情却是沉重的。   之前常笑一直以为,她哥是在残废和被对象抛弃双重打击下才会精神失常的,但按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哥很有可能在这之前就已经出问题了。如果真的只是短暂的精神错乱,那过两天缓过劲了也许就好了,可现在,常开的情况在恶化。   常笑心里计划着,一定要尽快赚到钱,趁着早期将她哥带到大城市里去看精神科医生。他们如今的这个小地方,还不兴心理医生这类,也没有什么精神病院。亏得没有精神病院,不然常开有暴力倾向,非得抓去关起来不可。   没过一会,常笑父母跟爷爷奶奶缓过劲来,也都进屋里来看常开的情况。常笑这时候要装傻已经来不及,就模棱两可地说了一些。   几位长辈听了,脸色都是死沉死沉的。   “笑笑,你跟妈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杨银环严肃无比地盯着女儿,她总感觉自从前几天晚上跟大房二房打架之后,她家笑笑就有些不对劲了。   常笑也早就想过他们会看出来什么,但这种事情她说出来他们也不会相信,又何必给他们增添烦恼。她装傻充愣,眼红红地抬起头:“妈,是我没看好哥,害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打我吧,是我不好!”   “哎呀,你这孩子这是做啥?”杨银环又不是因为这事责怪她,要说起来,责任最大的还是他们这做父母的没看好儿子,常开最后还是常笑从火车站找回来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笑笑比以前懂事了,是好事。”常红军说着,扶着二老出去外面。   杨银环叹了口气,想到什么,继续教育起来:“笑笑,刚才的事情你也有不对。你说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可以那样跟长辈说话?你二伯母嘴子碎,到时候给你传出去,你以后还要不要找婆家了?”   常笑一直垂着头。杨银环见状,心里又叹了口气,也不是真舍得骂女儿。这么懂事的闺女,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做妈的,总是希望自己孩子更好的。   杨银环搂住常笑,哄着她:“你就给妈乖乖的读书,将来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以后大人的事,不许瞎操心。”   常笑轻轻嗯了一声,心却如明镜。    ☆、第八章       隔日常笑起来时,她爸妈照旧已经下地干活了。这个时节,第二季水稻才刚收割,田头活多,得忙好一阵子。长笑起来,帮着她哥收拾利索了,让他跟爷爷一起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给他们端了两碗泡饭和一小撮腌咸菜。这样就对付了一顿早饭。   这时候常笑家的大部分收入只是生产队里的分红,前些年政策开放后,家里也养了一些鸡鸭,平常拿蛋出去卖补贴点家用,逢年过节便卖母鸡鸭子。原本家里生活也还过得去,但要给常笑爷爷抓药吃,一来二去就攒不起钱,平日吃穿用度上都是挑最省的来。   常笑爷爷原本就有风湿,前年大房二房上门来闹时又摔伤了腿,身体一直不利索。尤其是到了要变天的时候,他爷爷就会疼得死去活来,半夜里都是他强忍的哀哼。常笑每每听到,心就揪着疼。   “奶奶,我去上学了。”常笑吃过早饭,就早早去了学校。她如今这个年纪才上二年级,课本知识浅显的很。她在包里塞了好几本他哥初中的课本,打算上课时偷偷看。   常笑仔细想过不上学的可能,首先家里就不可能同意,她妈非得气得爆血管不可。所以,她干脆就在课本外用旧书皮做成书衣掩人耳目。不然老师瞧见她看初中课本,给她按上什么神童的名头,又是一通麻烦。   常笑目前只想平淡度过童年,认真学习的同时,让家里先赚些钱,改善目前的生活。   农村人都习惯早起,连带着孩子都老早就爬起。有的家里活重,孩子得忙完活计才能去上课。有的则是一路玩着去学校,路上都是孩子的吵闹声。   常笑一路走,嘴角都是弯着的。   上一世,常笑后来带着家人搬去了城里,像这样孩子满田埂跑的画面是再也看不到了。城里生活水平是好上许多,但常笑总感觉缺少什么,如今看着这群疯猴子似的孩子,她才明白,原来失去的是天真无邪的快乐。   这时候的孩子,还不懂以后就业的压力,更不懂竞争的残酷,他们没有家人强行灌输的在大城市立足的观念,更没有独生子女要肩负整个家庭的压力,他们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看着他们,常笑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只是八岁,她心头的那些沉重也慢慢放下。只是这份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当她走进教室坐到自己座位上,将书包放进桌肚子里时,手忽然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这东西还会动!   常笑汗毛登时就立了起来,赶忙将书包抽出来,皱着眉往桌子里一瞧。好家伙,一条淡棕色的水蛇正昂着头一扭一扭地要钻出来!   “哈哈……”教室外响起一阵笑声。   常笑眸光一沉,她听出来,那个笑得最大声的,是她二堂哥常波。   “还真是讨打的熊孩子!”常笑将书包放到椅子上,随后,两指朝着蛇头一掐,捏了蛇的七寸就将它给提了出来。   “啊,她把蛇抓手里了!”外面立即有人通报战况。   农村的男孩子抓条蛇没什么,但是女孩子一般胆子小,是碰都不敢碰的。常波他们原本是等着看常笑吓得哇哇大哭的,可是却瞧着她跟个二郎神似的,拎着蛇从教室走了出来。   在这些个小孩子心里,《西游记》里的二郎神就是个顶可怕的人,此时,在他们眼中,常笑就像二郎神一样。因为他们看到,常笑竟然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捏着蛇放在地上,“咚”地就砸了下去。   “咚咚咚!”常笑砸地非常精准,一下下全部砸在蛇头上,不一会蛇头就被砸了个稀巴烂。蛇的脑浆崩散,飘来一股非常腥的气息。   常笑记得这个味道,她前世后来长大一些,跟小伙伴去钓龙虾误钓上蛇的时候,也砸过。当时闻到这种味道,让她难受了许久,即使隔了很多很多年,依旧记得。   常笑也不想砸,可她不这么做,这次抽屉里放的是蛇,下次天知道是什么东西!她没空一直跟一群孩子折腾。   常笑将蛇砸死后,拎着软绵绵的尸体啪地一下就朝着常波扔了过去:“那,拿去给你爸下酒吃。”   常笑二伯喜欢吃野味,基本上有肉的东西他都吃过,蛇肉、猫肉、黄鼠狼、青蛙……甚至抓到了大只的老鼠都剥了皮红烧。   常笑记得她还小的时候,她二伯就哄着她吃过老鼠肉,那时她咬了半天没咬动那肉,回去给她妈。杨银环帮她嚼了几口,忽然觉出不对劲,这才发现这是老鼠肉。后来她妈将早饭都给吐了个干净,两天没吃下饭。   常波已经吓傻了,呆呆地看着躺在自己面前那条脑袋已经不见的蛇,哇地一声就哭了。他自己也砸过蛇,但这跟看常笑砸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年纪小,还不懂什么叫气势,只知道,常笑砸蛇的时候让他非常害怕。   其他孩子,也都吓得脸发白。转头一看有老师走过来,立马就溜走了。隔壁教室前,祝景铄咬着唇,怔怔地看着地上那条死蛇,又看看常笑,垂下了脸。   常笑正想回教室,瞥眼看到班主任余老师正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暗道坏事了。她刚才那举动吓唬孩子是很过瘾,可在大人、尤其是老师眼里,会成什么样子?   果然,傍晚放学的时候,常笑被余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她对这位班主任印象很深刻,是位比较严厉的老师,兢兢业业,对学生也很负责。常笑记得那时候她因为她爸生病在家里忙农活几天没去上课,余老师还专门到家里苦口婆心地劝她妈让她去上学……   隔世再见,常笑对这位女老师多了几分亲切感。   “常笑,你刚才为什么要砸那条蛇?”余菊香表情很严肃,紧盯着常笑问。   常笑垂下头,憋了会,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一个八岁的孩子,你总不能指望她说我想让他们不要再来欺负我,常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利用孩子的武器——眼泪攻势了!   余菊香原本严肃的神情,在见到常笑哭地一抽一抽时,莫名地松了口气。刚才她看到常笑的表情,可真是吓了一跳。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冷静的表情。   会哭,才是正常的。余菊香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先前一定是她看错了。   她声音也软下来,拿出手帕给常笑擦了擦眼泪:“是不是同学欺负你?好了,不要怕。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来跟老师说。女孩子做这种事情是不好的,以后不许这样,知道吗?”   常笑赶忙乖巧地点点头,抽抽噎噎地说:“老师,我以后不敢了。妈妈让我回家早点收稻子。”   “好了,快回去吧,路上追安全。”余菊香也是农家出生,知道孩子们都得帮着家里干活,连忙让常笑回去。   常笑谢过余老师,就逃也似地溜了。回到教室背起书包就往家赶。她以最快的速度将地上晒的稻子收起,进屋跟她奶奶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常笑想去后山看看。   临走时,她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屋里的常开,走回去拉了拉他的手:“哥,我们去后山玩好不好?”   常开自从火车事情之后,对旁人都不太理,但对这个妹子有时会给反应。此时闻言,他呆愣的眼神起了一丝变化,眼珠子转动了一圈,默默站起。   常笑心中一喜,高兴地冲着屋里喊了一声:“奶奶,我带哥出去玩了啊!”   随后,拉起常开就跑。   刚出院子,就见有几颗脑袋鬼鬼祟祟地窝在不远处。   “怎么办,常开哥也在。”   “我二堂哥发疯时可可怕了,我妈上次差点被他打死!”   常笑暗暗瞥了眼,她刚才就是怕常波再来闹,所以才拉着她哥一起。她皱眉一想,拉着她哥往他们藏身的角落走去。   常波几个孩子正窝在角落里等着常笑他们离开,忽然见头顶照下来一片阴影,抬头一看,几人吓得爬起来就跑。   “常笑,我要告诉我妈你欺负我!”常波撒腿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吼一句。   常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这二堂哥就是个没用的窝里横,前世他的下场也不是太好,都是被爹娘给宠出来的!   常笑拉着常开,静静往后山走。   常家村有一座海拔一百米左右的山,叫牛头山。这山在战乱年代遭到过炮火袭击,后来不知又发生过什么,很荒凉。山上的树木已被砍得稀稀疏疏,没剩下多少。   他大伯二伯们分到的地,就在这牛头山山脚下,这里没有水渠,无法灌溉,种水稻基本是没可能,所以他们两家才可着劲地要跟她家的换。   其实要说,常笑大房二房也真是黑心。这次分地还没真正落实,但大致的划分已经出来了,他们分家也就这几天的事,所以之前主要是按照常德胜这户主来分的。他们家一共分到了两部分的地。一处就是牛头山脚下这两亩六分,另一处就是东平坡条件比较好的,共有四亩。   常德胜给其他两房一家分了一亩东平坡的,再合着这山脚下的一家一亩三分地。剩下东平坡的两亩地,就给了小儿子家,也就是常笑家。自这小儿子结婚后,他们二老就一直跟着他一家过,如今已经十八年了。这十八年里,其他两房只是每年给十斤霉烂的稻子,其余真没管过他们二老死活。   所以常德胜想着,他们二老已经够拖累小儿子的了,好歹给他家分好一些。再说其他两家家里条件要比小儿子家好上许多,已经分给了他们一亩好地,这山脚下的虽然种不了水稻,但是土豆红薯这种也是可以种的,他们也该知足了。   可谁想,他们回头就给闹上了。   常笑打量了一下山脚下的这片地,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牛头山,回头拉起在一旁发呆的常开:“哥,走,咱爬上去看看。”   别人拿这山没办法,不代表她常笑也无能为力。常笑今日就是再来看看,这里与记忆中的有没有不同,如果真是她记得的那样子,那事情就好办了。    ☆、第九章      “哥,你拉我一把。”常笑伸着手,见常开闷头走地太快了,就喊他一声。常开便会折回来拉她。   常笑心里暖暖的,被常开牵着,沿着弯弯扭扭不是很清晰的山道往上爬,嘴里没停过:“哥,你还记得以前带着我到这里来摘映山红吗?那时候我们很晚才回家,被爸妈逮着打了一顿。”   常笑想起那时候的事,心里微微发酸。如果他哥没出事,那此刻一定是背着她爬山,她也不用担心他会随时跑没了影。   常开脸上一直是那副神游太虚的表情,常笑也不急,依旧念叨着他们以前调皮捣蛋的事。   前世常开病后,常笑带着他看过好多精神科医生,久了也学到许多。如今她陪着他多讲讲话,让他慢慢回忆以前的事情。精神病的治疗,很大一部分也得靠家人的配合。   常开这几天基本没咋说话,闷着头朝前走,瞧见挡路的树枝,就会拿掉,然后等着常笑跟上。   常笑一路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实在说不动了,就拉着他在山脊上沉默地走。   这牛头山如今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近些年开山挖石,已经被打了好大一个窟窿,山体都是光秃秃的,基本上除了开采山石外没其他用处了。   常笑想起这个,面上就浮现一抹暗色。前世,她爸后来就是来这山里装山石,活活累出了病,没熬几年就去了。   “笑。”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声问话,常笑转头一看,他哥正担忧地看着她。   常笑心头一惊,随后是狂喜,她哥会喊她名字了!   她高兴地抱住常开,感动地热泪盈眶:“哥,你再叫我一声?”   以前医生说,常开的病是间接性的,他能认得家人,就代表在慢慢恢复。以后只要不受大的刺激,恢复之后就跟平常人没两样。   常开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常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常笑黯然,但很快又扬起笑容。先前一定是她没控制好情绪,吓到她哥了。   常笑挽住常开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走:“哥,我们去前面看看,你说那边那个小水潭还在不在呢?哥你还记得吗?你以前很喜欢跟大堂哥偷偷到这边来洗澡,有一次还带着我,结果我掉下去了……”   常笑说起那一次也是心有余悸。那时候她才四岁多点吧,之所以对那件事情印象深刻,是那一次她差点淹死在那水潭里。据说她哥哭着将她捞起来的时候,她脸色发白,牙齿都出血了。也亏得她命大。   当然,那一次常开被打得半死。之后,她哥也就更加疼她,只是再不敢带着她去任何跟水有关的地方。   这不,他们离水潭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常开就站住不肯动了,手还紧紧地攥着常笑的胳膊   “哥,我们就去看一眼,一眼就好!”常笑欲哭无泪,她之前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常开哪里肯动,拖着常笑就往回走。   常笑一看不行,腿一软坐到地上就憋眼泪。虽然在心里鄙视自己,但——就是这么管用。   常开傻在原地,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常开以前就疼妹子,最怕常笑哭,现在即使脑子不太清楚,但潜意识里还是怕常笑哭的。   常笑揉着刚才暗中被自己掐得生疼的大腿,抬起泪汪汪的眼,可怜兮兮地说:“哥,你牵着我的手去,我保证乖乖的,我们就去看一眼。”   她说着,也不等常开点头,趁着他还有些想不明白,拉起他就往山坳里走。   这牛头山从远处看像一头卧着的老牛,常笑现在要去的地方就在牛背的一处凹洼之地。这地方有一块地势极低,很容易积水。长年累月下来,就形成了一个水潭。   常笑拉着常开依着记忆找过去,发现前方原本荒凉的植被慢慢丰茂起来,心中一喜——看来那水潭是在的。   又走出十多米,就听见前方传来细细的水流声,常笑欣喜地加快脚步。这声音,倒是要比她记忆中的还要令人意外。   果然,常笑走近了一些,瞧见前面出现了一个深绿色的水潭,上面山脊上有一条细细的沟,有山泉缓缓地留下来,滴在潭里,荡起一圈一圈水波。旁边低矮一些的地方,冲刷出了一条小小的沟渠,将潭里的水引到外面。   常笑登时高兴地像个小孩子手舞足蹈——这水是活的!   常笑兴奋地抱住常开的腰,高兴地大喊:“哥,我们有法子了!”   常开眉头死死地皱着,一点都没感染到妹妹的兴奋,只紧紧地盯着前方那水潭,视之如洪荒猛兽。   常笑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原本还想去近处看看,但常开死活不跟放手。她只好回头再想办法。随后又沿路看了一会,这山腹地里比外面看上去要好许多,尤其是水潭附近,有许多茂盛的杂草。   她心里原本就在盘算着,如今见到这情况,更多了一份信心。   她没敢带着常开在这边多呆,趁着天色还早,就出了山回家。幸好回去时,她爸妈还没回来,常笑赶忙去帮奶奶做饭。   常红海和杨银环一前一后的到家,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家里开了电灯,二十五瓦的白炽灯,发出黄色的光,比蜡烛亮堂了许多,但依旧很昏暗。   常笑之前也是适应了好几天,才慢慢习惯。之后再过个二十年,家家都普及节能灯了,那白色的灯光比这白炽灯要亮许多。   “爸,妈,吃饭了。”常笑端上最后一个榨菜汤,见爸妈回来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轻快地转身去拿碗筷。   常笑记得,上一世小的时候,她虽然一直帮着家里干活,心里却是怨念的。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下学后可以快乐地玩,她却要做这做那。   但如今,常笑做这一切甘之如饴。一家人都还在,能够坐成一桌吃饭,就感觉是向老天偷来的时光,她无比珍惜。   常红海夫妇劳累了一天,见到女儿灿烂的笑容,似乎所有疲惫都一扫而光了。   常红海笑着说:“我们笑笑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你别总夸她,丫头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杨银环笑着斜了丈夫一眼,但眼里也全是自豪。昨天考试了,他们笑笑是全班第一,可把她高兴坏了。   常笑拿着碗出来,笑着说:“妈,您就让爸夸呗,书上说,我们这群祖国的花朵是越夸越好的!”   “瞧这孩子!”一家子都被常笑逗乐。   杨银环乐呵呵地端起碗,招呼坐在一边的儿子过来吃饭,“常开,你今天是不是跟着妹妹跑出去玩了?”   “妈,你在田里都知道?”常笑无语了。   杨银环笑着说:“是你二堂哥告诉我的。笑笑,你今天是不是打你二堂哥了?”   常笑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说:“我哪敢,只不过是吓了他一下,估计他以后也就只敢向大人告状,不敢再来找我寻事了。”   杨银环和常红海都没说话,算是默许了。谁家爹妈不心疼孩子,常波暗地里欺负自家小堂妹的事,全村都知道。就是有那么不要脸的家长,儿子欺负自家人还拍手鼓励!所以,常红海两口子也不说话,常笑如今能自己治了常波,也是好事。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只是才端起饭碗没扒拉两口,外面忽然传来叫骂声。   “这群黑心肝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想我当初将嫁妆填补出来给他娶媳妇,他现在倒好,让闺女这样来欺负我儿子!”   常笑一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杨银环脸色一黑,对着大家说:“别理她,吃饭。”   常笑闷头扒饭,高兴劲一点都没了。她二伯母专门喜欢在别人家吃饭的时候骂街,还每次都算得很准,人家饭碗才刚端起,她就骂起来。   上一世,后来常笑爷爷死后,她二伯母隔几天就会来找她奶奶“哭诉”。王雪梅每次都是掐着饭点来,不见婆婆噎得吃不下,绝对不回去。常笑一直弄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心态!   “一窝子都是黑心肝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年轻时偷人家东西,小的现在也来偷!我说你咋将好东西专门留给小的,敢情是他最像你啊!”   常德胜脸一白,啪地放下碗,气得眼睛通红。   杨银环则将碗摔在桌上,噌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哎呀,红海,你快去拦着,可别再吵了!”常笑奶奶急忙说。   常红海早就跟了出去,常笑也是皱了眉,给她哥夹了一筷子咸菜让他乖乖吃饭,回头走到爷爷身边帮他顺气:“爷爷您别生气,二伯母她也是无心的,咱别理她!”   常德胜年轻的时候曾被指偷了生产队的东西,这件事情当时闹得很大,虽然后来村支书替他爷爷求情,赔了损失没抓去坐牢。但大家见他们一家子就跟见到仇人一样,也因为这事,那时候他大伯跟二伯没少被欺负,那时候她爸还只有几岁,记不太清楚,但是大伯二伯早就已经记事了了。   常德胜脸都丢光了,差点就寻了死。后来是看着家里三个孩子要养活,硬是咬牙忍了下来。整整两年,每天被人戳着脊梁骨活着,吃了多少苦。但是后来,事情也查清楚了,是村上另一人做的,常笑爷爷是被冤枉的。   可没想到,现在她二伯母竟然还敢拿这事来挤兑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在20:00 ☆、第十章      “王雪梅,你个贱嘴的破烂货,你娘家手脚不干净,竟然还敢来给婆家扣屎盆子!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咱公爹行得正做得端,你在这边造谣当心天打雷劈!”杨银环冲到外面就跟常笑二伯母吵了起来,专挑毒的回过去。   王雪梅一听,登时就冒火了,冲到两家院子的交界处,叉着腰就吼起来:“你给我说清楚,我娘家哪里手脚不干净了?你们抢了我家的地,现在还有理来说?杨银环,我告诉你,这地按照继承法来算,先是得给老大老二家,怎么都轮不到你老三家!你们这就是抢!”   杨银环一愣,而后破口大骂:“我管你什法,你真要跟我讲法,好啊,我跟你算!这地是爸妈的,他们不想给不孝子怎么了?国家还管这种啊!”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骂来骂去,话越来越粗,谁都吵不赢。   常笑听得眉头越皱越深。她二伯母将《继承法》都搬出来了,不是常笑看不起她,先不管她说得对不对,她估计连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用这个当借口。一定是背后有人在帮他们出主意。     常笑想着,他们家这点事,又碍着谁了?村子里的人应该不可能,平日里她爸妈人缘不错,家里吵架虽然不好来帮忙,但也不会背地里出这种主意。反而是她大伯二伯两家子在村里得罪过不少人。那就不太可能是村子里的人。   “难道是他?”常笑突然想起来,她二伯母的一位哥哥在他们王家村是村干部。这也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味,当初她二伯为了娶到她二伯母,足足给了一千的彩礼钱。这真要算起账来,当初那笔彩礼钱,有一部分还是常笑爸常红海挣的工分!   这是常笑后来才知道的,这事连她妈都不晓得。也正是因为常笑爸当初把钱都拿了出来,所以后来自己要娶媳妇了,手上却没攒下几个钱。这也是她爷爷一直觉得愧对小儿子的地方。可即使她爸替别人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那些个谁会真心感激他!   常笑暗自想,有那位在后面出主意,这事怕是又要没完没了。她如今就算知道再多,但毕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她的话没信服力,还会引人生疑。   外面杨银环跟王雪梅吵得不可开交,常红海原本是在一旁劝的,可转眼他二哥冲了出来。常红星一上来就要打人,他家常波在一旁起哄。   大房那边听到响动,也都赶了过来,又是两家对一家。   常开突然啪地一下放下筷子,眉头死死地拧着。常笑一看不好,赶忙过去拉住他,轻声哄:“哥,我们去给爸妈把饭菜热热好不好,待会他们回来吃凉的不舒服。”   常笑不由分说地拉着常开去厨房。她哥好不容易才清醒一些,她可不敢再让他受刺激。上次是逼不得已,现在再来,可就前功尽弃了!   外面也不知吵了多久,吵来吵去就那几句话。这次,终归是没打起来,大家都怕常开突然冲出去拼命。   杨银环气呼呼地回到屋里时,常笑跟常开已经把饭菜热过两遍,见他们回来,赶忙端出来。常笑爷爷奶奶已经气饱回屋了。   “爸妈,先吃饭吧。”常笑盛了饭放在他们面前。   杨银环与常红海一声不吭地扒饭,忙了一整天,又大吵一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饭端起来,就觉肚子里全是气,哪有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就起身收拾,催促常笑去做作业。   常笑这晚没睡好,一直在琢磨要怎么说服爸妈。她知道,若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爸妈,他们就算不觉得他们这女儿傻了,也会狠狠训她一顿,骂她吃里扒外。   因为,常笑想说服她爸妈将东平坡的地让出来,准确来说,是交换。换山脚下那两块地!   常笑之前就是特意去看牛头山的情况的,既然那水潭在,到时候灌溉就解决了。而且山坳里的条件不错,适合做许多事情。   常笑一想起自己的计划,就激动地睡不着,越想越兴奋。若真成功了,那他们家以后的日子就真的有盼头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爸妈呢?”常笑睁着眼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到办法。   第二天晕沉沉地去上课,上到一半还睡着了,被老师狠狠敲了一记桌子。   迷迷糊糊的,常笑心里倒是有了一点眉目,课后跑到隔壁三年级教室。   “祝景铄。”常笑等了好一会,才见祝景铄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今天的祝景铄穿了件天蓝色衬衫,亚麻长裤,跟其他皮实满身是泥的孩子大不相同。祝景铄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地抬头。但一看是常笑,转身就往教室里走。   常笑愣住,不知道自己哪里被嫌弃了。   正要追过去,上课的钟声响了,她只好作罢。   原本想着下学时再去找找祝景铄,但这还没下课,福婶突然跑过来喊她。   “笑笑,你哥又发病了,你妈喊你快回去!”   常笑手中铅笔吧嗒掉在地上,连书包都没收拾,站起来就往外跑。   “福婶,到底出啥事了?我哥这两天都好好的了呀!”常笑一边跑,一边着急地问。   福婶也跟着她一起跑,着急地说:“村上已经在分地了,这不分到你家,你大伯二伯说是已经分家了,得重新分。你爷爷和你爸妈不同意,这就闹了起来。你哥也不知咋了,突然就冲出去将你二伯大伯家的稻草垛给点着了,还打伤了人。这不你二伯大伯要扭送你哥去派出所呢!”   常笑暗咒了一声,让福婶慢着点,自己使足力气朝家赶。她到的时候,家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常开被四个年轻壮汉押着趴在地上,嘴里哼哼地叫着想要爬起来。   常笑一见,眼眶蓦地就红了,哭着跑过去一把推开其中一个年轻大汉,去拉常开:“哥,你别怕,来,咱起来。”   “你们放开我儿子!他受不得刺激,你们这样会把他吓坏的!”杨银环早就哭过了,此时看见常笑回来,就急忙对着村里的几个干部说,“我儿子最听他妹妹的话,笑笑一定有办法让他安静下来的。你们快松开!”   “叔叔,你们松开吧。你们只要不大声吼,我哥不会伤人的。”常笑擦了擦眼泪,对着另外三个年轻壮汉说。这些人都是常家村的人,乡里乡亲的,也是不太愿意做这些事,刚才出手也只是怕常开继续伤人。   这时村支书也说:“好了,先放开他吧。都是一个村的人,别弄太难看。”   分个地闹成这样,对于他这村支书来说,毕竟是个不光荣的事。常笑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常开青灰色的布衣上全都是泥,还有深深浅浅的脚印。常笑吸吸鼻子,心疼地拉起他,替他将泥土拍干净。常开原本还在哼哧,一见到常笑,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常笑轻声说:“哥,咱不怕。你刚才是不是打人了?打人是不好的,你看,你自己也被打伤了,疼不疼?”   常笑揉揉常开脸上的乌青,痛得常开嘶地一声,常笑瞪了他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笨哥哥还知道疼!   她这才有空看了下四周,她家院子里围了不下二三十个人,有的人手上竟然还拿着扁担锄头什么的,这还真将她哥当危险分子了不成?   常笑大伯二伯脸上也都有着乌青,估计是被常开打的。常笑当没看见,拉着常开往屋子里走近了一些,安静地站在一边。   “好了,现在来商量看看这件事情要怎么办吧?”村支书见大伙终于冷静下来,开始调节。   大房的立即说:“把常开送去关起来,这动不动就发疯打人,太危险了!”   杨银环冷笑:“怎么不打别人专打你们这两个黑了心肝的?自家侄子你也要送去派出所,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现在是你儿子放火还要杀人……”   “好了,你们都少说一句!”村支书突然沉了脸,冷声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这样闹成何体统。都给我个面子,一人退一步。常开的事情就到此位置,红军,你们也有不对的地方,先前要不是你先要动手打人,常开也不会动手。红海你们也是,好好说话不会吗?动不动就闹成这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村支书一通话,说得大家都不敢再胡乱说话。   这时,旁边忽然飘出来一句童言:“我看我大伯二伯每次都要打爷爷奶奶,才是真的神经病。哥,你说对不对?”   常笑说着,抬头朝常开使眼色。常开竟然真的点头应了她一下。   谁都没往深处想,只觉得童言无忌。但是常笑的话还真有那么点道理。跟常开比起来,常家老大老二才是真的疯子,他们打二老在村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大房二房怒气冲冲地瞪常笑。   村支书瞪了他们一眼,皱眉教育起来:“常红军,常红星,你们也稍微消停一点。打老人这可是犯法的我告诉你们,你们要不知悔改,到时候被扭送到派出所的可就是你们了!”   常红军他们就是个窝里横,闻言再不敢乱说话。   “好了,分地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吧,我过两天再来。记住,不要再发生动手的事情,不然全部送派出所!”村支书临走的时候,又将常红海拉倒一边轻声说,“红海,常开这事你们可得管管了,不然真得出事。”   常红海唉唉点头,心情凝重。    ☆、第十一章      晚上,常红海跟杨银环躺在床上商量分地的事。常开已经熟睡,常笑侧着身子在装睡。   “孩子他妈,这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常红海叹着气说。   杨银环斜了丈夫一眼:“你是不是又准备认下这个亏?我跟你说,这一次绝对不能便宜他们!爸又没真的亏到他们什么,他们好歹还有东平坡的一亩地可以种水稻,我们要是跟他们换了,可就一分田的水稻都没得种了。以后家里的收入还得靠这个呢,常开如今又是这个样子,笑笑还得上学,咱拿什么养活孩子!”   杨银环顿了顿,语气严肃地说:“你可别想着让笑笑下学出去干活,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这么做,老娘跟你拼命!”   常笑放在被子里的手一紧,眼眶发酸。她妈一直都很疼她,就算是上一世她家里困难到那种地步,她妈都没同意她辍学。后来是常笑偷偷地跑去打工了,她妈才知道。   为这事,那时候杨银环好几年没理常笑,她寄回来的钱也是不肯用。常笑后来是专门回来了一趟,在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母女俩抱头痛哭。   常红军重重叹气:“你放心,我也舍不得笑。常开的事我后悔都来不及,笑笑绝对不能走她哥的老路。”他顿了顿,“我这么想的,后山山塘里在招人,我过两天想去试试。”   “山塘?”杨银环一愣,皱了眉,“那里工资好像还行,但是听隔壁大哥说,里面活挺累的。你身子吃不吃得消?”   常红海笑着说:“干什么都累。我想,熬个几年等家里条件好点,就可以不干。到时候,咱再想其他办法。”   “那你是想让地了?”杨银环问。   常红海转了身子,歉疚地看着自家老婆:“孩子他妈,让你跟着受委屈了。可是你也看到咱家大哥二哥那性子,这么闹下去,我怕爸……哎,你就当成全我,我只是想让爸过得舒坦一点,不然这样闹下去,非得逼死了不可!总得有人先退一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挣钱,一定让你跟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杨银环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说:“我也老早就猜到了,你就这死性子。算了,我也不拦着你,不然爸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你不得怨死我。”   “银环,谢谢你。”   旁边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常笑缩在被子里闷声哭。   上一世常笑并没有听到这一席谈话。但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常笑善良的爸爸跟妈妈商量着,将地让出去,规划着他们美好的未来。   但常笑忽然发现,她爸爸应该是安慰她妈妈的。常笑家里如今这个情况,能干活的就只有她爸妈两人,妈妈又要照看她哥和爷爷奶奶,那就只有她爸能出去干活。她爸爸没文化,能干的也就只有山塘砖窑厂这种体力活,说什么干几年就换工作,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怪上一世,她爸会活活累出病来。估计在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拼命挣钱的打算了。   真的是用性命在拼!   常笑压抑地哭着,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这个可怕的噩梦再发生!   如今既然她爸妈已经打算换地,那就算成功了一半。常笑也可以开始自己的计划,并且尽量帮家里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第二天,天还未亮,常笑就偷偷爬了起来。从书包里翻出图画本,就着昏暗的灯光用铅笔画起来。   她也不知画了多久,一张又一张,将心里想的全部都画了出来。她的技术并不是很好,但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简直是“神作”了。   杨银环出来时,看到地上散下的图画,原本要问常笑怎么起这么早,都给忘记了。   “妈,好看吗?”常笑歪着头问。   “好……好看!”杨银环惊奇地看着常笑,“笑笑,这是你自己画的?”   常笑点头,天真地说:“我画的是跟哥哥一起去玩过的牛头山。妈妈你看,这是牛头,这里光秃秃的是牛肚子,牛肚子被挖走了好多石头,牛正在哭呢。”   杨银环看着这一张张有模有样的画,惊得合不拢嘴,看到丈夫出来,连忙唤他:“孩子她爸,你过来看看!咱家笑笑画得可真好!”   常红海将信将疑地走过来一看,连他这什么都不懂的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笑笑,这真是你画的?”   常笑撅了嘴,不高兴地说:“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不信我!”   “信,怎么会不信!”杨银环一把搂住女儿,高兴地摇着,“是妈妈太高兴了,没想到我们笑笑还会画画,而且画得这么好。这样,你以后要是喜欢,妈妈就送你去学画好不好?听说隔壁村一个小姑娘就考上了什么美术什么的,现在帮人家画画,可挣钱哩。”   常笑胡乱嗯了几声,没往心里去。她这画技也就糊弄一下她爸妈,她上辈子早就验证过了,她没作画的天赋。她扫了一眼自己画的图,似随意地拎了一张图出来。   “爸妈,你们看,这是牛头山的山坳里,这是我画的水潭。妈妈你还跟我说过,我以前差点淹死在这里了。”   杨银环面色一肃,立即说:“笑笑,以后你可不许再去这里……咦,这水潭旁边的是什么?房子?”   常笑点头:“对啊,老师给我们讲小红帽的故事,说小红帽就是住在森林里的,他们的木房子可好看了。笑笑也想我们一家住在森林里,这样哥哥再也不用被大伯他们欺负了。”   杨银环怔愣。常笑不等她反应,又继续拿起两张画指给他们看:“爸,妈,你们看这里有好多草,还有水,我们老师说有草有水就可以养小动物,养小鸡小鸭,还有羊,兔子。你们看我画得像不像?”   杨银环看着栩栩如生的鸡鸭牛羊,喃喃说:“像,真像。”   常笑笑抬头苦思冥想,忽然一拍脑袋,说:“我想起来了,这是我们老师说的农场。妈妈,以后我长大了,要给你们建一个这样大的农场,到时候再也没有人会来欺负我们了!”   常笑说完这些话,将纸收起来,就溜走去洗漱吃早餐了。她不敢说得太多,怕她爸妈起疑。常笑决定就这样一步步来,从刚才她爸妈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有感触的。   然而杨银环和常红海震惊之余,也没多将这事放在心里,继续去忙自己的了。虽然已经决定将地让出去,但也不可能巴巴地上赶着,免得大房二房还真以为他们家好欺负。   常笑今天起得早,吃完早饭出门时,公鸡才刚打鸣,天还是灰蒙蒙的。   常笑背着书包,快步往西边走。   她朝着常家村跟王家村的交界处走,那条坑坑洼洼的马路,前阵子她才去过。那条马路边,有一幢白色的小别墅。   “祝景铄。”   常笑抬头,看着前方那栋白色别墅,嘴里喃喃念着他的名字。   这几天,她空了也会想想她跟祝景铄的事。上一世,她一直在努力让他们家过得更好,可是祝景铄却欠下一屁股赌债,最后还为此活活丧命。   那些地痞流氓来讨债的时候,祝景铄拼死护着常笑逃了出来,常笑到现在还记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愧疚、怜惜、痛苦,还有他掩藏在眼底深处那道看不清的情绪。   正是因为这个眼神,常笑心里的恨意慢慢地淡起来。常笑不可能不恨祝景铄,但是他除了赌博之外,对她也算不错。   常笑后来也分析过,祝景铄为什么会深陷赌博不可自拔。那时候,他就像个吸-毒上瘾的瘾君子一样,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但还是控制不住。常笑知道,他也想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只是赌博这种东西就像滚雪球,债务越滚越大,到最后彻底迷失。   常笑想,祝景铄会变成那样,很可能跟他童年时期遭受到的巨大变故有关。算算时间,那件事发生也不远了。   常笑看着前头那幢氤氲在清晨阳光里的白色建筑,微微叹了口气:“祝景铄,上辈子我们两清了。这辈子,重头开始吧。”   常笑慢吞吞地往前走,快要接近的时候,抬头看去。二楼阳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想起昨日他见了自己转身就逃的模样,此时常笑也没有好脸色。她左右看了下,脱下书包放在墙角,走到别墅前伸在外面的小旋转梯上,比划了一下,开始往上爬。   祝景铄站在阳台上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常笑的举动。有好几次,常笑的脚滑落,身子摇摇晃晃的,差点掉下去。   “你别动了!”祝景铄在上面压低声音,皱眉看着常笑。   常笑不理他,继续往上爬。这种小别墅有一点比较不安全的,就是容易攀爬。她是从小爬树的农家孩子,爬这个三两下就上去了一半。   祝景铄急了,急忙回到屋里。   常笑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她也没打算真爬,这么高,万一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原路爬下来,背起书包,走到祝景铄家大门前,脚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地,慢慢等着。    ☆、第十二章(捉虫)       祝景铄一开门,就见常笑一副早料定他会来开门的模样。他脸一皱,下意识地就要关门。但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良好的教养让他做不出这样将同学拒之门外的做法。   常笑乐呵呵地跟着他往里走,暗中打量了一下。这里与她印象中相差很大。这时候这家里到处摆放着稀奇新鲜的装饰品,许多都是普通人家这辈子都见不到的珍奇玩物。   高大精致的铜钟,琉璃灯,复古的屏风,还有高档昂贵的红木家具,就连墙边插花的花瓶都是价值不菲的样子。常笑暗暗咋舌,还真有钱。即使后来她家条件改善了,也不及这里的一半。只可惜,后来祝家落败了,这些都不复存在。   祝景铄对这不请自来的客人不是很热情。常笑瞧着,他似乎还有些怕自己。   常笑想起昨天他看到自己时的反应,故意凑过去。可她还没挨近的,祝景铄突然跟被黄蜂蛰到了一般,噌地一下就弹了开去。   常笑眼珠子一转,沉下脸凶巴巴地瞪着他:“你很讨厌我吗?”   祝景铄下意识地摇头,摇一半,又觉丢脸,转身就往楼上走。   常笑眼神一暗,跟着他往上走,说明来意:“祝景铄,我想跟你借几本书。”   祝景铄顿住,转头疑惑地看着她。常笑抬头很认真地说:“我想去你家书房借几本书,可以吗?”   祝景铄微微讶异,常笑怎么会知道他家有一个书房?他皱眉道:“那些书是我爸的。”   常笑只问:“你要是想看书,可以进去看吗?”   祝景铄点头。   常笑爬上楼梯:“那就行了。我想借几本农业方面的书,你能帮我找一下吗?”   上一世,常笑嫁给祝景铄后,在这个家里也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祝景铄爸爸完全不管他的死活,其他东西被偷被卖地差不多了,只那书房的书无人问津。常笑记得,有好些关于农业方面的书。祝景铄爸爸原本就是做的这方面的生意。   祝景铄更觉奇怪,不明白常笑为何要看这种书。还没想通,常笑已经自顾自地往上爬,熟门熟路的,好似来过这里一样。   祝景铄纳闷地跟上,一时倒是忘了要拒绝她。沿路有下人看到常笑,见小主人也在,也没多阻拦。   祝家书房门前,常笑朝里指了指:“快点,待会上学要迟到了!”   祝景铄瘪瘪嘴,总感觉哪里很奇怪。原本想说不,可是一想到学校里常笑杀蛇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默默推开书房门。   常笑一溜烟就走了进去,也没多加避讳,依着记忆直奔放着农业书籍的方向而去。   祝景铄微微张着嘴,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书放在哪里?”   常笑已经找到一本写水稻的书翻起来,只当没听到,闷头看自己的。   祝景铄见她看得有模有样,更加惊讶。看了半响,脸越憋越红,虽然很丢脸,但还是问道:“你看得懂?”   常笑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厉害之处,闻言非常镇定地点了下头:“还可以,看得懂大概。”   她说着忽然转头,举着书做了个威胁的动作:“不许告诉别人,不然……”   祝景铄往后倒退了两步,脸色发白,被吓到了。   常笑满意地弯弯嘴角,继续找需要的。这里的书还算齐全,有农林牧方面的,也有许多水利工程方面的。太深奥的常笑也看不懂,她只挑了几本讲解设施的书籍。   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她哥,常笑又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找到几本电力机械方面的书。常开很喜欢捣鼓这种东西,给他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祝景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岁,却懂得比自己多多的女孩子,脸越来越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他憋了半天,还是不确定地问:“你真看得懂?”   祝景铄自认为是个小天才,九岁就会讲英语,还知道许多知识。现在学校教的知识,他爸几年前就让老师教会他了。可是就算是他,对常笑手上那几本书也是束手无策的。   常笑看着他纠结的模样,决定好心帮他一把。眼光扫到书桌上放着一本书,走过去拿起来一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清晰地读了出来:“《Gone with the wind》,《飘》?玛格丽特·米切尔的作品。这书写得很不错。”   常笑看了祝景铄一眼,赞道:“你也不赖,能看得懂纯英文版本的。”   她原本想说电影也很好看,但想想,还是别太张扬了,这个时候的她哪有看这种电影的条件。   祝景铄的脸更红了,这本书是之前他爸爸的一个朋友落下的,他也只看得懂题目和大致的意思而已,并没有到达那种能通读的程度。可是男孩子的自尊又说不出看不懂的话,抿着唇,怵在那边不再讲话。   祝景铄对常笑的认识,完全改观了。先前的害怕,似乎也起了变化。也许是更害怕了,此时在他眼里,常笑就跟个女怪物一样。   常笑好笑地看着他纠结的脸,她就是在故意刺激他。不然这小子还以为自己在这常家村无敌了。就算在常家村无敌那又怎样,世界大的很。祝景铄小时候就是自负过头,被家人保护得太好,所以遇到后来的变故才会失了人生的准则。她就是要敲打他。   不管以后他们之间会变成怎样,常笑已经决定,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改变祝景铄的人生。这一世,她不想他们再那样悲惨地死去!   常笑收拾好书本,临走时看着祝景铄拿在手里的书,暗暗皱眉,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这本名作的原版,她也只看得懂书名而已,为了不穿帮,回去后得赶紧把英语啃起来。在他们这种农村,小学学习英语要在九十年代中后期才流行,如今对英语还没那么重视。   祝景铄愣愣地看着常笑离开,许久才反应过来,他似乎还没同意将书借给她呢!   常笑抱着书,一路兴高采烈地去了学校。趁着上课时间,将书都粗略地翻了一遍,回家就将书都给了她哥。   “哥,这些书我好多都看不懂,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常开读书的时候,成绩很不错的,只是后来家里实在负担不了学费,常笑年纪又小干不了什么活,所以常开初中毕业就没再继续上学。   在潜意识里,常开还是非常喜欢看书的。这也是上一世常笑在他病了之后发现的。   果然,当常笑将书拿给常开的时候,常开原本呆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尤其是看到电力电阻那些东西,许久没有生气的眼似乎真的活了过来。   常笑激动地要跳起来,兴冲冲地拿出早上自己画的那些画给他:“哥,你看我画的房子,可是里面没有灯,也没有水渠灌溉,你帮我画。”   常开已经拿着那几本书翻起来。常笑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将画放在他身边,又将剩下的半本图画本留下,喜滋滋地去收稻子了。   田里的农活基本已经快要忙完一个阶段,稻子也晒得很干了,今天晒完就能收起来。这些除去卖掉的,是接下来一年中,她家的口粮。   晚上,常红海夫妇回来的时候,常开还坐在小板凳上翻翻画画,一刻都不愿意停。   端起饭碗的时候,她家二伯母在隔壁准时开骂,常笑一家这两天也早就习以为常。常笑拿起常开画的图,惊喜地递给她爸妈:“爸妈,你们看,哥画的电力图!”   杨银环接过一看,摇摇头:“这歪歪扭扭的画的是什么?咦,这房子倒是很眼熟,是不是笑笑你早上画的那个?”   常笑点头:“是的。这是哥帮我的房子画的电力图,爸,你也来看,哥还画了水汞呢!”   “什么是电力图?”常红海完全听不懂,但是看到图后倒是有点明白过来,有些东西他可是见过的,尤其是到那水汞时眼睛都亮了,赞叹道:“小开这个画得还有模有样的,看着跟真的一样。”   常笑非常自豪地点头:“爸,你还记得咱家这电灯是谁装的吗?”   常红海一愣,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我记得咱家是村上第一个用上电灯的人家。”   说起那一次,杨银环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们还敢说。那一次这臭小子偷偷将村里的电给接到家里来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出这么一个灯泡,竟然还给他点亮了!后来村长把我跟你爸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话虽这么说,但杨银环眼里却全是骄傲。常开这完全是自学成才,当时镇上领导听说了,还专门表扬了常开,说他是什么可造之材。只可惜现在……   常笑一看她妈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想起她哥现在的情况了。她走上前,搂住杨银环:“妈,你说要是我们真的在山里造一个这样的房子,哥一定也能够将咱家整得很好的对不对?”   “在山里造房子?”常红海夫妇震惊地看着常笑。   常笑看了下依旧在埋头翻翻画画的常开,垂下头,有些难过地说:“哥好像很喜欢我画的这个家。而且爸妈,如果我们真的进了山里,哥也不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了。”   “这……”常红海夫妇相互望了一眼,担忧地看着女儿和儿子,他们怎么感觉连女儿都变得怪怪的了?住进山里去?谁脑子烧坏了去窝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 想求评论…… ☆、第十三章      要说服视祖宅如命的爸妈去山里住,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常笑早就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打算跟她哥一起旁敲侧击,潜移默化。   但事情进展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一些,虽然这进展是建立在全家人的痛苦之上。   隔天,常笑放学回家还未走进自家院子,就听到她二伯母的哭嚎声,还有常波的哭声。   常笑一听就往院子里冲去。   “这个没人性的,把自己堂弟打成这样还有理了你们?你们一家子的良知被狗吃了!我的常波还这么小,怎么下的去手……”常笑二伯母王雪梅坐在她家院子中央,一边哭一边两手捶地,她二堂哥常波站在自己母亲身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常笑眯着眼看了下,见常波的额头又红又肿,还流了鼻血。常开被母亲拉着,在一边好好的。   常笑松了口气,看到常波那孬样,突然就想笑。   打得好!   “笑笑,你快将你哥拉进屋去!”杨银环一见女儿回来,顿时就如见到了救星,走过来对常笑小声说,“你二伯估计马上就会从田里回来,快将你哥拉进去。”   常笑点点头,转身去拉常开:“哥,我们进屋去。我早上让你帮我画的图画咋样了?”   常开如今就听常笑的,大概是在车站神志不清时最后见到的是常笑,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对这位妹妹却信任地紧。闻言,那双呆滞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愣愣点头。   常笑心中一喜,挽住他的手就要进屋。   “谁打我儿子了?”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常红星光着膀子,抡着把锄头从隔壁院子冲过来。   常笑身子一僵,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常开就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常红星。   “爸,这个神经病打我!”常波一看自己爸爸来了,立即就横了起来,胖胖的手指着常开。   “常开你小子,连你堂弟都敢打!”常红星一听,那还了得,抡起锄头就要冲过来。   王雪梅也不哭了,从地上爬起来喊:“打死这混账小子,你看看他把我们常波都打成什么样子了!哎呦,我的心肝啊,这打坏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常红星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三两步冲到常开面前。   常笑使劲地拖住常开,她大伯手里可也拿着家伙,这万一打上了,真得出事!   杨银环已先一步拦在自己儿女面前,凶悍地瞪着这位不讲理的二伯子:“二伯,你还真要打人是不是?是你们家常波先来骂人的,你们都知道我家常开病了,还来惹他!你今天要是真敢动手,老娘也不要这条命了,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儿子!”   “杨银环,现在是你儿子将我儿子打成这个样子,你还要横?好,我让你横!”常红星说着一锄头就砸了过来。   常开心脏一缩,与此同时常开也挣脱了出去,一把将自家母亲给拉倒了一边,而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朝常红星砸了过去。   “嘭”地一声,常红星一锄头砸在地上,身子险险避过石头,差点就脑袋开花了。   “啊,杀人了!”王雪梅一见,立即大哭起来,“神经病杀人了!”   “哥!”常笑死死地抱住常开的腰。   常开眼睛凸瞪着,像疯牛一样要往前拱。他不是很清醒的意识里,早就将这一家子当成了仇人,又见到他们要打他的家人,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打死他们!   好在常红海也从田里赶了回来,其他邻居因为先前村支书都发过话了,也帮着过来劝。二伯一家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常笑拉着常开进屋的时候,余光瞥到隔壁的隔壁,她家大伯的院子里,她大伯母正往他们这边瞧。见常笑望过去,才匆匆回了屋里。   常笑眸光一冷,心里也明白过来几分。   这两天她大伯一家倒是不过来闹了,每次都是她二伯母一到饭点就开骂。如果是以前,常笑也不会看出其中的猫腻。经历过一世,她自然知道她大伯母心里的小九九。与以前一样,她很少主动出面,但背地里出主意的事情没少干。   她二伯母就是个缺心眼的,每次一被挑拨就闹,不管对谁都一样。   常开好不容易才被安抚好,常红海看着儿子红着眼跟个煞星似的样子,心揪着疼。   二老也是一脸愁容,这每天一小闹,一天一大闹的日子,谁能受得了。   常红海将妻子拉倒一边,犹豫着说:“要不,就让了吧。”   杨银环脸色很不好看,她是真的不甘心,可是——   她看看自己的一对儿女,又看看这几天明显消瘦了许多的公婆,咬咬牙:“行!”她斜了隔壁一眼,恶狠狠地说,“便宜了他们!”   常笑摆碗筷的动作一顿,轻咬着唇,心里有些难过。她看着那缩在门口小声交谈的夫妻,眼眶慢慢的就红了。前世,她也许也听到过,只是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嘻嘻哈哈地听完就过去了。   如今留着心注意到了爸妈的谈话,常笑才感觉到那份残忍。   常笑吸吸鼻子,转身去将她哥画好的图收起来放到饭桌边,对着门口喊:“爸妈,吃饭了。”   “来了。”杨银环擦擦眼睛,回屋时已恢复如常。她身后,常红海垂着头,叹着气进来。   常笑给每人都盛好饭,低着头一边吃饭一边想着要如何开口。   杨银环扒拉了几口饭,见女儿吃得心不在焉,脸色一暗,有些愧疚地说:“笑笑,你好好吃饭,过两天你爸去了山塘里做工,拿了工资妈就买米回来。”   常笑一愣,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饭碗。他们家今年的收成打算多卖掉一些去给常开治病,怕粮食不够,现在吃的都是放了菜叶一起煮的稀饭。菜叶又黄又焉,是让人很没食欲。   常笑摇摇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妈,我爱吃这个。”   她说着,使劲扒拉了两大口,鼓着腮帮子嚼起来。   几个大人见孩子这样懂事,更加心疼。   常德胜夹了快咸菜,问儿子:“你说要去山塘里上工?”   常红海点头:“是的,我跟银环商量了一下,打算把地让给大哥和二哥。”   “啥?”常德胜啪地放下筷子,脸一沉,“我不同意!”   “爸,您别生气。这件事情我跟红海也是想了很久,让他们再这样闹下去,咱家就甭过日子了。”杨银环急忙说,她知道丈夫肯定又说不出话来,这个口还是她来开。   杨银环叹了口气:“爸,我知道你是想给我们留点东西。但是大伯二伯家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我们去让村里给我们做主,拿到了这地,以后怕也是清净不了的。所以,我跟红海就商量了一下,打算把地让给他们。可是我们也不会白让,他们得来跟我们换。”   常笑眼睛一亮,她正愁怎么开口让爸妈让地的时候要求点什么,她爸妈倒是自己想通了。   可惜,她爸妈终究还是太善良了。   只听得杨银环说:“我们家也不可以一分地都没有,所以我跟红海想着,跟他们换山脚下那两亩六分地。这样,我们也可以种点土豆跟番薯之类的。”   常德胜摇头:“那样就不能种水稻了,这两孩子还在长身体,不吃米怎么可以!”   他们这边,都是以米饭为主食。这孩子吃惯了大米让他们去吃土豆红薯,肯定受不住。   常红海放下筷子,端起碗将汤喝干,说:“到时候再说吧,山塘的工资听说还不错,我多努力一点,到时候等条件改善一点,就去承包几亩田来种。”   常笑眼睛一亮,天真地问:“爸,我们干嘛不现在就承包?”   杨银环一愣,苦笑着说:“笑笑还知道承包啊?哎,这承包是需要钱的,咱家现在哪里有那个闲钱。而且你哥也需要钱看病……”   杨银环说到一半觉得跟孩子说这些也不大好,便住了口,闷头吃稀饭。   常笑哪里会放过这次机会,想了想,将她哥开画的那些画拿出来:“爸妈,爷爷奶奶,你们看,这是我跟哥一起画的。”   “给你爸妈看,爷爷奶奶眼睛看不清喽。”常德胜笑着说。   常红海和杨银环每人拿起一张,两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笑笑,这是上次那几张图?”杨银环指着手上的画震惊地问。   常笑点点头:“这是我跟哥以后要给爸妈造的农场,爸妈你们看,哥把咱以后的家全部都画出来了,这里还能装电灯呢!”   杨银环与常红海两人惊奇地将画放在一起,交换着看,嘴里啧啧称赞。   这一次的画是在上次常笑涂鸦的基础上完成的,常开依照常笑给他讲的,画了简单的农场模式,连水渠引道和电路图都给画了出来。   “爸妈,怎么样,这可是我们后面的牛头山哦!我跟哥可喜欢那里了。”常笑适时地讲,“我记得以前哥跟我讲过,以后他要是能够承包那座山,就可以在里面造一个这样的农场,我们种不了水稻,但是可以种别的东西,还可以拿去卖,比种水稻值钱多了!”   “承包山?”杨银环跟常红海别的没听进去,脑中只剩下这一个词!   常笑如今也只能用她哥来做挡箭牌了,解释道:“是的,之前哥说既然田能承包,那山也是可以承包的。他说别村的同学家里就有人承包林地呢。那个叫什么……政什么开放了,哦,对,叫政策开放了,村里还会支持咱们的。”   常红海与杨银环将信将疑。这话要是常笑自己的意思,他们不会信。可若是常开以前说的,他们倒真可以考虑考虑。在他们村子里,初中生也是了不起的了,尤其是常开读书的时候,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   “笑笑,这真是你哥以前跟你说的?”杨银环不放心地问。   常开点头,特认真地说:“妈,你看,这些都是我哥帮我画的。”   她早就想好了,如今他们家要以最小的成本尽快富裕起来,那这就是一条捷径。而且进山可以避免许多纠纷,也可以堵了大房二房的口。   杨银环又看了看图上遍地的鸡鸭牛羊,还真有点心动,对着常红海讲:“听说咱村上的祝家老板,就是做这个发家的。也是在别的地方承包了山地,一个小农场做大换大农场这样做起来。要不,咱也试试?‘   常红海为人比较保守,常德胜夫妻也都没表态。   常笑见状,默默加了把火:“爸,要不咱们明天进山先去看看,哥以前带我玩的时候跟我讲了好多知识,我明天讲给您听,您到时再看行不行得通。”   常红海看了妻子一眼,迟疑地点头:“好。就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咱家小农场马上就要造起来,先养什么呢?先种什么呢? 找了一大堆农作物轮作资料,真想把所有好吃的都种个遍啊! 可是咱家地…… 突然冒出来一个梗: 女:如今的蔬菜全是农药啊…… 男:咱自己种。 女:如今的油好多都是地沟油啊…… 男:咱自己种。 女:如今饲料喂的猪肉味道不鲜美不鲜美…… 男:咱家自己养。 女:我要吃小鸡炖蘑菇。 男:咱自己养。 女:我要唰羊肉、烤乳鸽、螃蟹、河蚌@#¥%……&* 男:收拾收拾,下地去。 啊痴:你家农场还有什么不能出产的吗【疯狂脸%¥#@%……& 儿子女儿四十度望天,嘴角勾笑:有农场就是任性。以后,咱儿子也叫王SC! PS:农场第二部文案和大致大纲已出,麻利存稿! ☆、第十四章      常红海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他算了算,就算他去山塘上拼了命地干,短时间内也没法凑到那么多钱给儿子治病。他也不是想进山建个连听都没怎么听说过的农场,就能赚到钱。而是心动女儿那一句——进了山,常开就不会被人随便欺负了。   常开如今一受刺激就要动手,村支书之前又来找常红海谈过话了。他们哪里舍得将儿子送去关起来,所以,就只好尽量避着点。   想了一宿,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常笑不上课。常红海带着常笑就去了山里。   常笑怕常开一见到那水潭又犯怵,便没带他。跟她爸一起来到后山后,就直奔山坳。   前几天下过一场比较大的雷阵雨,此时水潭里水位比较高,山上的山泉沿着小沟留下来,哗啦啦地注入水潭里,晃荡地水面一波波地往外漾。   “爸,你看,那个水潭就是哥画的这个取水的地方。这旁边咱可以造个水汞。你看,就是这个,哥说以后咱家吃水就不愁了。”常笑将画纸上水潭的地方指给常红海看。   常红海拿着纸与实际中的水潭对照了一下,点点头:“你哥画得还真有模有样。这个你爸我也会,咱村上灌溉的水汞就是这样做成的。”   常红海仔细将图又看了看,发现常开在水潭四周还画了一条渠道,直通往山脚下。这山坳里原本就有一条山沟流向外面,估计是以前部队驻扎时挖的,如今只要稍微挖几锄头加工一下,就是一条现成的水渠!   这水是有了,可水汞要工作,山上的水流不够大,做不了水车。那要引到外面去,就得靠电了。   “笑笑,你哥以前有没有说,这电去哪里接?”常红海也认真起来,他发现自己儿子还真是激灵,这图画得很细致,连他这大字不识的农家汉也看得懂。   他哪里知道,常笑就是为了画给他看的,卯足了劲地画得细致又简单。关于电的事情,常笑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爸,这山的牛头那边就是山塘,那里有电。哥说,咱们可以从那边接过来。”   “这咋行?这电又不是咱家的,咋能说接就接了。”常红海一脸愁相。这没电在山里太不靠谱了,他们几个大人没事,两孩子可不能跟着来受这份罪。   常笑头一歪,似是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她忽然惊喜地讲:“爸,我想起来了。哥说那个什么政策开放后,镇里乡里都在鼓励发展农林地呢,我们到时候可以去跟村里说,他们应该会帮忙的。”   “这个……”常红海犹豫,又看了看手上的画纸,再看看其他的地方,若是电解决了,在这山里背风平坦的地方造个房子,还真可以试试。   常红海最后咬牙将头一点:“行,我回头就跟你妈去村里问问看。要是村里能帮咱们解决,咱可以来试试。不过这承包的钱……”   这钱可是个大问题。山林不是说包就能包的。   这个问题常笑也早就想过了:“爸,你看这山都荒成这样了,谁会来承包?这边也不好挖石头的,放在这里浪费也是浪费,村上说不定还会很乐意咱承包呢,到时候价格肯定会便宜很多。”   常笑重生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按照几十年后的价格,他们是绝对承包不起的。但现如今,这里都是荒地,国家又在提倡合理利用林地,他们这时候去扛这差事,村上肯定乐意扶持。这一扶持,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行吧。”常红海最后说。   常笑心中窃喜不已。这样,最大的难关就算迈过去了。常笑对于承包的事情还是很有把握的。   当天,杨银环就去问了村干部关于承包山林的事情。   村上一听说她家愿意承包那片荒山,当下就非常高兴地表示去跟乡里打报告说明这种情况,只要乡里同意,就给破例拉电,在价格上也会照顾。   等了两天,村支书就上门来告诉他们好消息,告诉他们乡里大力支持!但还有一个问题,除了山塘那部分,其余半座山他们都可以承包,承包价格每年一百五十块钱。   这时候的一百五十块钱,可是以往挣工分好几年的收入了。这一下就让常笑家犯了难。   杨银环最后去跟村上磨,好说歹说,村支书帮忙再向乡里反应,说明了常红海一家的困难情况,加上村里各家各户帮衬一点,最后还差一百块钱。   “咱家现在所有积蓄也就十几块钱,哪里拿得出一百块钱啊!”杨银环也是没办法了。   “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常红海愁眉苦脸地说,“这就算承包了下来,到时候要去山里盖房子修水汞这些,也都得需要钱,咱家哪里有那么多钱。”   “不行。”杨银环咬牙,“现在全村都知道咱家要承包那荒山,多少人等着看咱家笑话呢。你这时候可不许给我孬,咱就是要争口气!这山地,咱是承包定了!”   “可是你说,这哪里去借钱?”常红海也是急了。他先前也是因为常开的事情急得烧脑了,没考虑完全就答应了出去,这下可好,没钱能做什么事?   杨银环是个硬性子,当下就说:“我明天回娘家再去借一点。”   “你……哎,你别回去,哪一次去不是气着回来。”常红海一听她说要回娘家,就头疼。每次杨银环去娘家受了气,回来都要哭一回。   “你放心,这一次我不跟他们吵。我就是去求他们,也得给借来一点。我听说我弟这两年赚了点钱,都要造房子了,我就不信他们真能狠得下心肠。”杨银环说着眼眶就红了,“为了咱常开,这受多少苦都没事。”   常笑在旁边默默听着,心里却明白她妈回娘家是借不来钱的。前世她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她当年赚了钱后,也帮衬过外婆一家子,但末了她病了,只有她妈和疯了的哥哥在一边照顾。她外婆家的人,只来看过一次就再也没来过。   那一家子的铁石心肠,她妈去了也是受气。   常笑想了想,不经意地说:“爸妈,我听别人家的婶子说,咱们东平坡的水田可比山脚下的地值钱多了。”   “当然值钱了。”杨银环随口应道,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眯起眼说,“我还真给忘记了,这水田多值钱,给他们换那两亩六分可真是亏了!不行,我不能白便宜了那群白眼狼,这地可不能白拿了去。”   常笑弯弯嘴角,看来她妈是明白过来了。她低头翻着初中课本,心里一边计划如何尽快弄到一笔钱,农场要建起来,前期的投入肯定不少。   另一边,杨银环约了大房二房,将地的事情摊开了讲。他们家将东平坡的地让出来,大房二房将山脚下的那两亩六分地给他们,另外每人再给一百块钱。   “一百块?你这是抢劫那!”二房家的一听杨银环开口要一百块钱,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差点没跳起来。   大房的也沉了脸,这对于两家来说,都是不小的数目。   杨银环也没跟他们墨迹,直接说:“我意思已经讲明白了。这水田多值钱你们也是知道的,那边用水也方便,田也肥,种什么丰收什么。你们那山脚下的地,种出几个瘦巴巴的土豆番薯,给谁吃去?咱们这边都兴吃米,这土豆番薯就是卖都卖不出去。你们自己掂量着吧,这一百块钱你们马上就能挣回来。我们守着那块地,才是真的没什么活路了!”   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们不愿意给,那我们就要东平坡那快地,你们要闹就尽管闹,咱耗死谁是谁!”   大房二房的相互看了一眼,走到一边各自商量去了。   他们心里都明白得很,老三家的要是死磕着,他们也没办法。只怪之前他们没分户,如今都算在了他们爸户上,老爷子要是死咬着一份都不给,他们闹破了天都没用。   他们也是要过日子的,这天天来闹还去不去干活了?而且老三家的常开如今又是那样的情况,可不像以前那样随他们欺负了。   两家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钱愿意给,但不能给那么多。   杨银环原本就是怕他们砍价,故意将价给抬高了,最后拍板说:“六十块,一分都不能少了!”   大房二房应了下来,拿着钱一起去了村里,将地给分了。这件事情,总算得到了解决。   有了钱,常笑就催着她爸妈去乡里办了山地的承包合同,签下来承包期是三十年。交出去一百块钱,还余下二十块,加上原先有的十五块钱,如今常笑家的全部家当就只剩下这三十五块钱,外加一座什么都没有的荒山。   这件大事落定,常笑爸妈又开始犯愁了。先前尽顾着怎么承包下山林,现在真承包下来了,一时都不知道到底要干嘛。   常笑已经去山里看过好几遍,将计划仔细研究过多次,挑好了一处地指给她爸妈看:“爸妈,我们就在这里盖房子吧,下雨都不怕淹。”   他们这里虽然雨水多,但是山体比较坚固,不容易发生泥石流山体滑坡这种地质灾害。常笑记得,前世后来的那些年,他们这里发过一次比较罕见的大水,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雨,整个村庄的房子一层都给淹了。但这山依旧坚固,什么毛病都没有,所以常笑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常红海夫妻看着仅剩的三十五块钱,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咬牙拍板:“行,那就造房子去!”   从此以后,他们一家就到山里住!    ☆、第十五章      常家村不大,消息传得也快,谁家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全村皆知。常红海一家子要住进山里去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得沸沸扬扬。   这两天,常笑上下学不知被乡亲问过多少遍。言语间,大家都觉得这一家子疯了。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村子里好好的瓦房不住,要去山里搭泥棚子。   常笑一家平常心,倒也不去在意旁人如何说。开开心心张罗着在山里建房子。常笑自然也没闲着,她这两天一有空就去山坳里蹲着,拿着书本在纸上写写画画,神秘地紧。   “笑笑,回家帮奶奶做饭,一直呆在这里做什么?”杨银环刚搬完一框土下来,见天色不早了,走过来喊她。   常笑抬抬头,将纸笔收起来应道:“哎,晓得了。妈,今天啥时吃饭?”   “今天要把这墙砌好,得晚点。回去告诉奶奶,大概七八点再吃。”杨银环回头看了看造房子的地方才说。   “嗯,我晓得了。”常笑抱着怀里的东西,顺着水潭边通往山脚的那条水渠往外走。   这些天,听说常红海家要建房子,乡里乡亲的空了都过来帮忙。他们这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谁家有个大事,都会过来帮衬。建房子在村里可是顶大的事,虽然大家不清楚他们一家子为啥要住到山里来,但帮忙的时候依旧很卖力。   常笑大伯二伯也过来出了力,扛起横梁来还挺卖力。常笑无语的同时,默默忍下。她爸和爷爷都是老实人,他们愿意来帮忙在别人看来是好事,他们家不让人来干还会落得个小心眼的下场。常笑现在毕竟是个孩子,心里再气也没办法。她往好处想,有免费的劳动力不使唤白不使唤。   常笑知道,她大伯会来帮忙应该是她那一直想做好人为了面子的大伯母教唆的,她二伯一家自然不能落了后,也过来帮了忙。这就是可笑的地方,前世他们这样打一棒子又塞颗枣子的事情可没少做。   常笑快到山脚的时候,看着一大群忙活的叔叔伯伯,找到她爸的身影,喊了一声:“爸,我先回家了。”   “哎,叫奶奶晚上开饭晚些。”常红海回了一嗓子。   常笑点点头,循着山路往山下走。   常红海根据常笑常开画的图,最后挑了向阳坡靠近山脚处选了块平坦的地打了地基,扎扎实实地盖了两间房。这地是他去向村里用山脚下那两亩六分中的一亩换来的。原本就都是贫瘠不堪没啥用的地,村里也没为难,做了合同批了给他们造房子。那换下来的地,划入承包面积之内,依旧供他们使用。   至于以后这山林的使用,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可以养殖、种植,也可以挖鱼塘等,条件很宽泛。常笑看过合同,与她预期的一样,对以后的发展没多少限制,倒是很合心意。   盖房子用的栋梁和其他材料,许多都是家里以前存着的。只买了必要的砖瓦石灰水泥等,都是能省则省,将就着先将架子撑起来,倒也没花太多钱。但即使如此,房子盖好后,他们的积蓄也都花光了。   常笑琢磨着,她爸等房子盖好估计就会去山塘上工,她现在劝肯定劝不住,只能尽快让家里的条件改善起来,到时候她爸自然就不需要再去。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天都已经很暗了,大家才从山上下来。忙了一天,每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到了常笑家里,狼吞虎咽。为了答谢乡亲们的帮忙,杨银环让婆婆将来年的存粮都拿了出来,没亏待过一顿。   “红海啊,这房子再过个两三天也就盖好了。你今后有啥打算?”隔壁福叔抿了口老酒,有些担忧地问常红海。   常红海不喝酒,扒拉了一口米饭,笑着说:“我打算去山塘里上工,那里工资还不错。”   其他几位叔叔伯伯的听了,都点头说:“这倒是不错,常云不也在那边干吗?据说收入还不错,他家和平和上面丫头的学费都不用愁了。”   常红海夹了块青菜,滋滋地扒了两口饭,点头:“我听常云说起过,去当炮工有钱,但是人家不要没经验的。我打算干个一年半载就去试试炮工,做的好的话,我们常开看病的钱也有着落了。”   在一旁小桌子上吃饭的常笑心脏一抽,脑子里迅速回想着上一世她爸爸有没有去做过炮工。这可是个危险活,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她记得前一世山塘里就有炮工炸山的时候没来得及跑开,被活埋在里面了!   常笑想来想去,上一世她爸似乎没做过炮工。因为有资格了,他也被查出得了病,不得不辞了工。但是现在常笑的命运已经改变,那么其他人的呢?   常笑心中更加紧迫,她必须加快动作了,绝对不能让她爸在山塘里呆太久!   一群叔叔伯伯在那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常笑和常开在一边的小桌子上随便吃了点,就回房做作业了。   见没别人在,常笑将之前画的那几张图找出来,拿到常开面前:“哥,你知道沼气池吗?”   常开这些天精神好了许多。虽然反应还有些慢,但基本上能跟家里人说上几句话,有时候状态好了,还能讲讲以前的事。   他闻言慢吞吞地接过常笑的图,翻了下,翻出一张山坳的图,指着离水潭不远的一处问:“是这个吗?”   常笑一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常开:“哥,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说着,拿过那张图指着那一处说:“哥,你看,我在这边已经画好了沼气池的大致样子,你说我们在这里建一个行不行得通?”   常开想了一会,迟疑地点头,语速很缓慢:“书上说条件达到可以做出来,但是我们没有装沼气的东西,这不安全。”   常笑皱眉,这也是她这些天烦恼的事情。要是再过几年,等煤气灶、沼气灯什么的普及之后,就不用愁这些了。其他的接种物倒是好解决,这生产出来的沼气还真不好处理。总不能一出气就直接烧掉,那样不但浪费,也不安全。   “这个我再想想办法。哥,你要帮我一起说服爸妈,让他们去山坳里先把池子挖好。现在已经九月中了,再晚天一冷,到时候沼池启动就会很慢。”   常开思维还没完全恢复,闻言只讷讷点头,随后又拿起常笑从祝景铄那边借过来的农业书看起来。常笑瞧见顿时明白了过来。   她说她哥怎么什么都懂,她倒是忘记了,这书里其中一本就有讲关于沼气池的建造。   常笑早就计划地好好的。她要在山里建出农场,所仰仗的第一步就是这沼气池。常笑琢磨着,要是真弄不到炉灶的话,就只能冒险用最原始的方法了。反正建造沼气池,她势在必行!   又过了两天,房子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大伙便不再过来帮忙。   常笑等没外人了,才将挖池子的计划告诉常红海。虽然沼气池在之后并不是新鲜事,但这时候他们村子这一代还没推广,她就是要占了先机,先做出一点成绩来。幸好在山里,挖地又隐蔽,别人都发现不了。   他们在山坳里挖了一个八米见方的池子,用水泥和石灰浇筑地严严实实。有常开这个动手高手在,池子的结构并不难完成。常开照着书上有模有样地挖了进料口、出料口、出气孔,就等着后续的材料到齐,就能进料制造沼气。   常红海新奇地看着这样子古怪的池子,问:“这是啥东西?”   常笑笑得很神秘:“您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现在要是跟她爸讲沼气的知识,怕是要给吓晕了。前世的时候,这沼气在他们整个市里,当时是没有推广成功的。但在其他市有人成功过,不过成功也是建立在普通的家庭照明供热之上,规模并不大。   沼气可是个好东西,沼液沼渣沼气全部都是宝贝。常笑正是想到这一点,才敢接下这贫瘠的荒山。地种不了东西,她自然有办法改善!   池子挖好重头戏也就来了。常笑在想办法找储气设备的时候,拉着她爸和她哥推水缸去找接种物。   所谓接种,说得最简单一点,就是废物利用。常笑查过书,她现在不好买到发酵液,但可以用最原始的办法。用臭水沟里的污泥和人畜粪便进行堆沤一周时间,就能成为很好的接种物。   污泥农村到处都是,随便挖挖就能挖到许多。只是这里面的菌种并不是最丰富的,常笑后来突然想到,他们隔壁王家村有一家豆腐作坊,那豆渣排出来的污水可是好东西。   她跟常开两人,一大早就去了隔壁村跟人商量着挖了一大车。农村人豪爽,没多墨迹就给了。   污泥好找,这人畜粪便直接用的自家粪缸里的。他们一家子一年到头拉撒的总共也就那么多,其中有些还得去当肥料,做完接种物就剩下没多少了。   常笑让她哥和爸帮着将污泥和粪便搅拌好,放在另外挖的一个不容易渗水的坑里。这时候他们这里还不兴塑料薄膜这种东西,就用家里的老棉布盖上封好,等着它们发酵。   这一切都做好,真正的问题就来了。   常笑皱眉想着,她要到哪里去找储气设备呢?这沼气出来后总不能白白浪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做了一下调整,基本上就是在上午的样子,没大事不会超过原先设定的10点。因为存稿箱不能直接转微博,只能一章章发了TAT 继续做日更的好孩子! ☆、第十六章      九月末的天已有些凉了,大早上爬起来,得穿件薄外套才不至于冷。   常笑套了件用他哥的旧衣服改的小马甲,帮着家里喂完鸡,刷牙洗脸进屋去吃早饭。一掀开锅盖子,就看到一锅子黑乎乎的东西,吓了她一大跳。疑惑几乎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刻卡在喉里。   她眼眶发酸,吸了口气,左手拿起一只碗,右手拿起锅铲,随意地搅动了一下黑乎乎的“早饭”。稀稀拉拉的水声响起,常笑一铲子下去,却是什么都没盛起来。   这些是昨天他们吃剩下的晚饭,用了菜梗子和米煮成的米粥。姑且算是米粥吧,这些菜已经看不出原有的样子,黑乎乎的。放了很多水,细细薄薄的一层,这样子的东西怎么可能吃得饱。而她爸妈就是随便对付了一些就去干活了。   “笑笑,起了啊?”常笑奶奶缓缓走进厨房,看到常笑怵在灶台前,连忙走过来拿下她手中的碗,转身掀开灶台边上的一个小缸子。   常笑鼻子一耸,嗅到米饭的香味。   王翠红拿起一只大勺子往缸子里搅一下,盛出来一大勺白白的米粥,放进碗里递给常笑:“快去吃,这里还剩下一些给你哥吃。”   “奶奶。”常笑眼眶立即就湿了,飞快地低下头,不想让她奶奶看见。   现在家里盖了房子已没啥积蓄,就连来年的存粮都吃掉不少。可家里依旧没少常笑跟常开吃的,虽然别人家的是白米饭,但对于大人吃的黑乎乎的菜粥,这白米粥已经算是顶珍贵的美味佳肴。   “这是咋了?快接着,奶还得给你爷爷送饭过去。”王翠红见孙女低着头不接碗,走过来将碗隔到灶台上,叮嘱常笑,“吃完去喊你哥,让他将缸子里剩下的都吃完了,别浪费。”   “嗳。”常笑低低应了一声,待王翠红离开厨房好久,才慢吞吞地走到灶台前端起那碗粥。她很想将白米粥让给爷爷奶奶吃,可是他们肯吃吗?说多了又是一通伤心,就跟前一世一样。   常笑一直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在他们这种农村,这时候重男轻女的现象还很严重。别人家都是凡事儿子优先,女孩儿在家里任劳任怨却得不到多少好处。可是他们家,两个孩子从来都没差别对待过,有什么好东西有时候甚至还是常笑这妹妹更优先。   常开也很疼常笑,从来不欺负她。上一辈子即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不幸的事,常笑的父母、爷爷奶奶和哥哥对她一直都很好。   “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会让家里好起来!”常笑定定地看着手中白嫩粘稠的米粥,泪水湿了眼眶,有几颗泪吧嗒掉进碗里。   常笑吃完饭,给常开盛了缸子里剩下的粥,随后便开始去琢磨自己的事情。   如今山上的房子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村里分地的事情也已经完毕,尘埃落定,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常笑爸妈已经去翻山脚下的地,即使土地再贫瘠,他们也得劳作,不然可真没法子过年了。   山上的房子除了一个框架,屋子里是什么都没有的,真正是家徒四壁。常红海打算先将山脚下的地收拾好,再搬进去。   考虑到家里两位老人腿脚不方便,常红海特地在房子里修了好大一个院子,用土夯结实了,二老可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也可以养些小鸡仔,让他们不至于无聊发慌。   这事之前常笑也考虑过,怕爷爷奶奶去了山里住寂寞。可二老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常笑知道,他们是怕大房二房再来闹,离得远些少是非。   好在二老平常也不怎么跟邻里走动。王翠红平日里除了帮着家里干农活外,就是念经。常德胜身子不好,大多数时间是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笑笑,我画了这个,只要咱有材料就可以做出来。”常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常笑身边,将一张纸递给她。   常笑欢喜地看了他一眼,这些天常开的病情稳定了许多,人看上去也激灵了。她接过纸一看,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这是煤气灶?”常笑惊呼。   “你知道这东西?”常开惊讶地看着妹妹。   常笑一愣,立即反映了过来,赶忙说:“我在书上看到过。”   这时候的常家村除了祝家,是没人见过这种煤气灶的。大家连蜂窝煤都没能用上,更不用说这种时髦的东西。   常开不疑有他,点头说:“这东西是叫煤气灶。我发现这跟咱沼气池可以连起来用,到时候咱也能像城里人一样,用这灶子烧饭了。”   常开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他妹妹现在才不过八岁,他跟她说这些子做啥。拿起那张纸又回了房里。   常笑看着他的背影,却是一愣一愣的。她哥真的很聪明,只可惜天意弄人,好好的人却遭了这种罪。   刚才那张图纸她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画得有模有样的。常笑想,要是给他足够的材料,应该真能够做出来!   “到哪里去找材料呢?”常笑愁死了,这其他的东西还好说,可是煤气罐跟煤气灶这种东西,他们现在的条件是绝对弄不到的。   常笑一边想,一边在村子里闲逛,最后都不知道逛哪里去了。一抬头,看见一座眼熟的白色建筑。   “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常笑暗自苦笑,人的潜意识真是有趣的东西,她如今认识的人当中,估计也就只有祝家有那种实力。   这时已接近午饭时间,常笑看到别墅里有许多佣人进进出出的,很是忙碌。   “咦?”常笑瞧出一丝不寻常,平常见着祝家的佣人,都是懒懒散散,今日却是行色匆匆,每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本正经的。   远处响起喇叭声,两辆黑色的桑塔纳小轿车缓缓朝着白色别墅驶去。   “他爸爸回来了?”常笑愣了一下,她倒是将这事给忘记了。祝黄兴确实已经有好阵子没回来,算算时间确实该回来了。   难怪祝家的佣人今日这么认真。   常笑呆的地方有些远,只大致看得清人,听不见他们说话。她窝在一颗大树后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   她看到祝景铄跟他妈妈欢快地迎出来。那个长相美丽气质出众的祝家女主人,她即使两世为人,都没怎么见过。   前一世这位女主人从来没跟村子里的人打过交道,大家见到她也只是远远地望上一两眼。后来她跟祝景铄结婚时,他跟他妈妈早就不联系了。因此对她的印象还是停留在惊鸿一瞥。   车门打开,从前头的那辆车里走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常笑看不真切他具体的样貌,记忆中对这个男人倒是有些印象,前世后来她去见过他一次,可是这位父亲……   常笑不想去想那些,关于祝景铄的父母,如今她只是平常心。看这时候的祝景铄,见到自己父亲回来,是真真切切开心的。   “好好享受吧。”常笑幽幽叹口气,等到家里忙完,她得考虑祝景铄的事情了。算算时间,再过几个月那件事情估计就会被发现了。   就在她转身想离开时,突然看到有人打开了后面那辆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搬出一只纸箱子。随后有人打开车门,从后座上抱出一只煤气罐。   “太好了!”常笑的脚像是黏在了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祝黄兴这次回来竟然买了煤气灶和煤气罐回来。她记得祝家原本是有这些的!   那就是要换新的,按照他们家的作风,这些旧的都是直接扔了的。而这些被扔掉的东西,最后都会被佣人捡回去给自己家里用。   常笑心里琢磨开了,她得想个办法将祝景铄叫出来。她不想白拿,一定有其他办法的!   祝景铄这时候因为爸爸回来,正高兴着。从后面那辆车上又搬下来好多东西,都是时下大城市里时髦的东西,有玩具也有衣服,可把祝景铄高兴坏了。   他即使再老成,也只是九岁的孩子,玩是孩子的天性。拆封了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小汽车,就高兴地拿着在院子里玩。   祝黄兴笑着拍拍儿子的头,嘱咐道:“别跑太远,累了就进来吃点心,爸爸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   “嗯。”祝景铄乖巧地点头,随后拿着玩具就跑开玩去了。   祝黄兴跟妻子相携走进屋内,其他佣人也都散去忙起来。   常笑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从大树后出来,琢磨了一下,慢慢往别墅靠近。   祝景铄拿着车子在院子里玩了一会,新鲜劲过去就觉得没劲。每一次都是他一个人玩,即使玩具再时髦,都会没意思。别的孩子都有一大堆朋友,他却一个都没有。   穿着时髦衣裤的小绅士瘪瘪嘴,拿起玩具车走到院子外,期待地看了看远处。   这一看,就发现了站在矮篱笆外的常笑。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棉布衫子,外面套着件青灰色的小马甲,底下是条青灰色的裤子,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祝景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跑。   常笑双眼一眯,飞快往前一个跨步,手一伸就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子,一字一顿地问:“你跑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些,么么哒,五点起床的啊痴感觉做了好多事情了,你们呢(づ ̄ 3 ̄)づ ☆、第十七章   常笑眯了眼,揪着祝景铄的衣领子不放。她抓得紧,祝景铄一时半会挣脱不掉,囧地满脸通红。他长那么大,哪里被人揪过领子,当下是又羞又气。   常笑也不闹他,很快就松了手,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祝景铄如今是越来越怕常笑了,一得到自由就急忙往院子里跑。可是跑开没几步又猛地停下来,觉得有些丢脸。   他别扭地转过身,又挪回到常笑面前:“你找我?”   常笑看了看他手上握着的小汽车,琢磨了一下,说:“我来跟你一起玩。”   “真的?”祝景铄眼里立即放出了光彩。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跟朋友一起玩过,此刻听到常笑的话,顿时眉开眼笑。   常笑被他眼中的光闪得有些发愣,脑中蓦地响起上一世她印象中的丈夫祝景铄。那时候她一直觉得祝景铄有时候有些孤僻,不太喜欢跟同龄人交往。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小时候养成的。   “走吧,去你家院子里玩。”常笑想了想,指着祝景铄家宽敞的水泥地院子说道。   祝景铄高兴极了,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属于九岁孩子的天真快乐。他蹦蹦跳跳地往里走,走快了又怕常笑会突然跑掉,又转过头来寻她。   “我不走。”常笑好歹有着三十几岁的灵魂,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心思,轻笑着说。   祝景铄想了想,将手上的小汽车塞给常笑:“我还有好多玩具,我去拿出来。”   他说罢,就往屋子里跑去,常笑连喊住他的时间都没有。   里面传来祝景铄父亲祝黄兴爽朗的笑声,常笑站在院子外面,听得有些紧张。对前世那唯一一次见面,即使是到了现在,都让常笑倍感压力,甚至还带着一丝恨意。她不会忘记那时候她走投无路去求这位公公的时候,他是怎样的冷漠和残酷。   “常笑,给你。”常笑被祝景铄的话打断,她回神看着眼前这位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承受那么多的人,心微微疼起来。   “谢谢,你想先玩什么?”常笑看了一下祝景铄拿出来的玩具。汽车人,不倒翁,万花筒,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些在这80年都是非常稀罕的东西,农村孩子哪里见到过。   不过常笑对这些不陌生,此时看到倍感亲切。   祝景铄好奇地看着这位穿得土不拉几不伦不类的女同学,发现她没有像其他小朋友见到他的玩具时那样大惊小怪,反而像是都认识的一样。   “你会玩吗?”祝景铄问。   常笑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直接拿起一个万花筒,闭上一只眼,用另一眼去看,嘴里啧啧叫道:“像烟花一样,真好看。”   上一辈子,她也是长到十几岁到南方打工时才看到过城市里的孩子玩这玩意,当时她虽然已是个大姑娘,但依旧羡慕得很。那时候她就想看看这小筒子里有什么惊奇的物什,让那些孩子如此惊讶。   祝景铄更加惊奇,举着手想要抢过来:“让我也看看,我先前看到的是五彩的蝴蝶。”   常笑将万花筒递给他。祝景铄立即接过来眯起一只眼凑近看,嘴巴微微张着,兴奋地喊:“我也看到了烟花,跟城市里放的一样。还有彩虹,高大的楼房!”   常笑微微一笑,小孩子的想象力果然很丰富。祝景铄无疑是聪明的,他只是太寂寞了。   两人随后又玩了许多其他的玩具。常笑也是敞开了心的玩,上一辈子她的童年是在田埂上疯玩,每天做着让人难以忍受的作业,还要帮着家里干农活。她不知道什么叫做童趣。   此时难得有机会,常笑努力当自己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快乐纯真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她看着祝景铄快乐地满院子跑,她也跟着呵呵地笑,忘记了所有一切,弥补前世的缺憾。   “好了,停一下吧。你出了一身汗被风吹的话,会感冒的。”常笑拉住祝景铄,又指指他家里,“你要是跟我玩的时候感冒了,你爸爸以后肯定不会再让你跟我玩了。”   祝景铄原本还不以为意,但听到她后面一句,顿时吓得再不敢乱跑。   常笑对他伸出手:“你的手帕呢?”   祝景铄立即往裤兜里一掏,摸出一块素白的手帕给她。   常笑接过手帕,就往他脸上擦去,将他额头的汗都给擦干。这个时候的孩子哪里懂那么多避讳,祝景铄只觉得常笑这个同学很好,比他家的保姆阿姨还要好。   常笑没有怎么跑,身上依旧清清爽爽的,替祝景铄将汗擦好后,便将手帕还给他。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打算回去。   “常笑。”在常笑要跨出矮篱笆的时候,祝景铄叫住她。   常笑转头看他,见祝景铄扭捏地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你还会来陪我玩吗?”   常笑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常笑重生后,竭力想改变家里的状况,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陪一个孩子玩。她想拒绝,可是看到祝景铄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心蓦地一疼。   “好。”常笑忍不住说。   “真的吗?”祝景铄高兴地跳起来,跑到常笑面前伸出小手指,“我们拉钩,你不能反悔。”   常笑微微叹气,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跟他拉钩。   “那你明天放学后来跟我玩好吗?”祝景铄紧张地看着常笑。   常笑突然有种自己惹上了一个小麻烦的感觉,她皱眉说:“我下学后要帮家里干活,还要做作业。”   “你可以来跟我一起做作业!”祝景铄眼睛亮亮的,“我会跟我爸爸说好的!”   常笑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个。   “那好吧。”常笑答应了下来。   其实常笑也是在刚才那一瞬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这一世想扎扎实实地学些东西,那么祝家的那个藏书丰富的书房正好是她在小学阶段需要的。答应下来,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祝景铄见她答应,大大松了口气。常笑发现,小时候的祝景铄与人相熟后,那副冷漠高傲的臭屁样,倒是完全没了。   时间不早了,常笑得回家了。不然待会她爸妈又得满村子找她。   常笑转头看了一下那栋别墅,想起那被他们搬进去的煤气灶煤气罐,琢磨着他们要什么时候处置那些换下来的东西。   正想着,后方忽然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喊声:“少爷,先生太太喊你吃点心。”   “你去吧,我也回家了。”常笑说完就往外走。   祝景铄其实是想留常笑在家吃点心的,可是他妈妈不喜欢这个村子的人随便进家里。   常笑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着要如何开口让祝景铄帮忙。刚才那么长时间,她不是没想开口,只是面对那真心实意想跟自己玩的孩子,她说不出口。   另一边,祝景铄回到家里后,就被他妈妈叫到了跟前。   “景烁,妈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跟那些阿猫阿狗一起玩。”祝景铄的母亲是一位十分注重品行的女人,今年二十七岁,打扮时髦,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就跟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样。此时她板着脸,面带不悦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祝景铄瘪瘪嘴,似乎有些怕自己的母亲,轻声说:“她叫常笑,不是阿猫阿狗。”   “你敢跟我顶嘴?”胡佳慧一听儿子的话,登时沉下了脸,厉声喝道。   祝景铄嘴唇抿得死紧的,垂头站着不说话。   儿子倔强的模样,让胡佳慧更加不爽:“祝景铄,以后不许再跟那些人来往,记住我的话,不然你以后就呆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这又是怎么了?景烁这么乖,你又做什么骂他?”祝黄兴一从书房出来,就听见妻子在骂儿子,立即走了下来。   胡佳慧斜了眼从楼梯上下来的丈夫,冷哼道:“你一直不在家,儿子自然不需要你教。我可得看好了,不然哪天他被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坏了,我找谁哭去?”   “你这是什么话?”祝黄兴面色一沉,眉头也皱了起来,“你不要每次指桑骂槐,有话就直说。我一回来,你就要跟我闹是吗?”   胡佳慧心一沉,暗道自己刚才气过头口不择言了,连忙说:“我没那个意思,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敏感。我们明明在说孩子的事情。”   “那就说孩子。景烁跟那个孩子才几岁,你刚才那话说得也太过分了点!”祝黄兴沉着脸说,“以后这种话,不许在孩子面前说!”   胡佳慧见丈夫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惹恼他。站起来朝他走过去,讨好地说:“我这不也是怕我们景烁跟人学坏嘛。”   “不就一个农家丫头,能学坏什么。我看刚才景烁跟她玩得也很开心。”   “爸爸,我想以后跟常笑一起做作业。她会英语,看得懂《Gone whith the wind》,她还看得懂农业书。她很聪明,我想像她学习。”祝景铄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很会察言观色了,见父母神色缓和就立马说起来。末了,又加了一句,“我可以邀请她来家里一起学习吗?”   祝景铄的话倒是让祝黄兴提起一些兴趣,他先前呵斥妻子骂儿子,倒不是同意让祝景铄跟那女孩子一起玩,只是觉得妻子的说法有问题。此时听到儿子夸奖那个女孩子聪明,才真的正视起来。   他对着祝景铄招招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么么哒(づ ̄ 3 ̄)づ ☆、第十八章      祝景铄跑过去,乖乖站在父亲面前。   祝黄兴伸手摸摸他的头,严肃地问:“你说的是真的?那丫头真的看得懂英文?还看得懂农业书?”   “嗯。我保证,常笑很聪明的。”在祝景铄的认知里,常笑那样的就是聪明,他俨然已经将常笑当成一个什么都会的英雄了!   祝黄兴审视地看着儿子,判断着他话中的真假。他家的教育一直都是超前的,用的是国外那些教育理念,虽然现在看上去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但是祝黄兴好歹也是个留过学拥有超然眼光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行,你可以邀请她到家里玩。”祝黄兴最后说。   祝景铄高兴地抱住他吧唧了一口:“谢谢爸爸!”   胡佳慧在一旁虽然心中不爽,但丈夫既然答应了,她也不好再反对。只对着祝景铄嘱咐道:“以后你们除了书房和院子外,其他地方不许乱去。”   “嗯,我知道了。”祝景铄赶忙答应。   第二天,常笑依照预定,放学后先去家里帮奶奶一起喂了鸡,就去了祝景铄家里跟他一起做作业。她没告诉家里她是去的祝家,只说去是同学家做作业了。   祝景铄老早就等在了院子外,见到常笑真的来了,才松口气,高兴地带着她往家里走。   “我爸爸跟妈妈都去市里了。”他不由自主地解释了一句。   常笑淡淡一笑,心中却是了然。祝家一开始也许是不同意她过来找祝景铄做作业的。不过祝黄兴不在家,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两人直接去了书房,这里原本就有一张属于祝景铄的书桌,足有一米多长,此时被祝景铄隔出了一半给常笑用。   常笑也没避讳,直接将初中的课本拿了出来,认真看起来。   祝景铄看到她看的书,眼睛瞪得老大。再看看自己的书,是小学六年级的教材,原本那点沾沾自喜荡然无存,暗自咬牙一定要追上常笑!   常笑在祝景铄家做了一个小时的作业,见时间差不多便收拾东西回家。   “今天我家里还有事,不跟你玩了。”常笑背起书包,对着跟在后面送她出来的祝景铄说。   “嗯。”祝景铄并不是一个玩兴很大的孩子,尤其是先前看到常笑竟然在看初中课本了,哪里还有心思玩耍!   两人下楼的时候,看到屋子里有几个佣人进进出出的。常笑眼尖,看到有两个佣人扛着一个罐子出去。   煤气罐!   常笑心头一跳,那罐子明显是被换下来的旧物,看样子是要被拿出去处理了。   “那是煤气罐。”祝景铄见常笑盯着那煤气罐看,觉得她定是没见过那东西,带着点小得意地解释道。   常笑眼睛依旧盯着那扛着煤气罐的佣人,心里在琢磨着要怎么开口,嘴上喃喃道:“我知道。”   祝景铄更是惊讶地看着她,嘀咕了一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常笑没回答,心里却是有些着急,不知该如何开口。常家现在没钱,她就是要开口买下来都没办法。   求人家白给,她更是做不出来。   “常笑,那你家肯定没用过那东西。”祝景铄怎么也不想给比下去,最后自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常笑一愣,老实点头:“你说得对,我家用不起。”   见她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祝景铄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在欺负女同学一样,他想都未想,脱口而出:“要不,我把这个送给你家吧,反正我家也不要了。”   常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里一盘算,有了个注意,问道:“我不白要你家的,那个,我跟你买,好吗?”   “买?”祝景铄纳闷,“这是我家不要的东西,不用买。”   常笑无奈,祝景铄这种富家子弟自然不会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行业叫回收旧物。她寻了个非常唬人的名头说道:“这叫废物利用,最大限度地发挥物品的剩余价值。也就是物尽其用,哎呀,反正说了你也不懂,这东西反正你家也不要了,你卖给我怎么样?”   祝景铄果然被虎得一愣一愣的,绕了半天都没弄明白,仰头问她:“这东西真能卖钱?”   常笑点头:“是的。”   说到这里,常笑想起前世祝景铄身上那些公子哥的毛病,临时起意,有模有样地教育起来:“祝景铄,你应该学会节约。要合理利用每一样物品,发挥它们最大的价值,而不是这样白白浪费掉。”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人是在向着屋外走的。前头的话佣人们没听到,这最后一句倒是听得明明白白。   那扛着空煤气罐的中年妇女听到,转头赞赏地看了常笑一眼,也附和道:“这孩子说得可真不错,这煤气罐和煤气灶才刚用不到一年呢,这样扔掉实在太可惜了。而且这煤气罐上个月才拿去检修过,都是顶好的。”   常笑心中一喜,煤气罐刚检修过,那就再好不过了!她立即对着祝景铄说:“怎么样?”   祝景铄仔细想了想,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东西还能卖钱的,平常家里有什么东西换了新的,这些旧的都是直接扔掉的。他见常笑似乎很喜欢这东西,忽然想到若是让她不高兴,万一不来跟自己玩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想着,他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好,我卖给你。”   常笑开心一笑,差点就抱住他当孩子一样吧唧一口。她稳了稳心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没钱,可不可以,那个,先打个欠条?等过年的时候,我就还你!”   “不用,我可以……”   “我一定会还你的!”常笑阻止祝景铄的话,她不想白拿。   她仔细算了算这时候的市场价,按照旧货的收发报了一个价:“这旧的煤气灶和煤气罐给我,我给你五块钱。”   五块钱对于祝家只是祝景铄一个月的零花钱而已,但是对于常笑家来说,绝对抵一年的日常开销了。这个价钱,是常笑所能给的最高价格。   而且她也想好了之后生钱的法子,只要这沼气做成功,过年的时候应该能够还上这笔钱。   祝景铄本就不在意钱多钱少,点头答应:“好。”   常笑刚想松口气,旁边那扛着煤气罐的大婶有些懵了,惊讶地看着两孩子,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家小少爷身上:“少爷,这煤气罐你要卖掉?”   祝景铄点头:“是的。我卖给常笑了。”   “可是,这东西是先生换下来不要的啊,我这马上就要去扔掉了。你怎么可以卖给别人?”那大婶急忙说。   祝景铄皱了眉,他人小,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是我家的东西,我说扔就扔,我说卖就卖,什么时候抡到你来管我了?”   常笑在一旁暗暗咋舌,她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祝景铄也是会甩脸子摆少爷谱的小纨绔啊!   那大婶被他这么一喝,立即就焉了,转头看向常笑,笑着说:“闺女,你要这东西做啥子啊?你家大人……”   “大婶,常笑知道怎么用煤气灶。”常笑笑嘻嘻的,样子无辜又天真。   祝景铄立即在旁边点头:“她很聪明的。”   常笑暗笑。   那大婶脸色越来越难看,支支吾吾地说:“可是我……”   “哎呀,快将东西给常笑,她得回家了。”祝景铄有些不耐烦了。他就怕常笑回去晚了惹她爸妈不高兴,明个不给她出来了可怎么办?   中年大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极为不甘地将煤气罐放到地上。她只是祝家厨房的佣人,祝景铄这主人都发话了,她能怎么办?   她的老伴也在祝家厨房帮佣,这时候扛着一个八成新的煤气灶走出来,见到自家老婆怵在这里,疑惑地问:“咋还没走呢?海波还等着我们把东西送……”   他说到这里,猛地看到祝家少爷也在这里,赶忙将剩余的话给咽了回去。   常笑眼神一闪,已经明白过来。难怪她见着这大婶百般的不愿意,敢情是已经打算好要将东西送人了。   祝景铄没想那么多,只一个劲地催促道:“你们帮常笑将东西搬回家吧。”   中年大婶咬咬牙,艰难地讲道:“好。”   “这……”中年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刚要说话,就被老婆瞪了一眼。   常笑很感激祝景铄,对着他道:“我明天过来跟你打欠条,今天谢谢你。”   她说完,就带着大婶两人高兴地往家里走去。祝景铄看着她的背影,愣了愣。现在的他还不明白,一个他家随便淘汰下来的煤气灶,对于别人家意味着什么。   常笑带着大婶二人走在回家的那条泥路上,坑坑洼洼的,三人都走得很小心。   等到离祝家别墅远些的时候,大婶朝自己老伴使了个眼色,而后两人停下吧嗒一下将肩上扛着的东西放到了地上,凶巴巴地朝着常笑走近。 作者有话要说:  呀呀呀呀,求评论求收藏各种求TAT ☆、第十九章      夕阳西斜,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投射下迷蒙的光彩。   常笑眯着眼看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   大婶两口子也没多想,只当常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他们认定先前常笑说的那些话,一定是家里大人教的。   大婶板起脸对着常笑说:“丫头,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常笑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顺着杆子往上爬:“大婶,我一个人搬不动这两样东西。谢谢你们帮我搬。”   中年夫妇只当她小孩子没听懂他们的意思。大婶又说了一遍:“丫头,你快回家吧。这东西可不是你的,你不能拿回去。”   常笑依旧笑眯眯的,天真地说:“可是我向祝景铄买下来了,现在这东西就是我家的。”   中年大婶夫妇脸色微微一变,一人扛起一样东西,有些不耐烦地对着常笑指了指小路那头:“去吧,你家大人该找来了,当心回去晚了被你妈打!”   常笑瘪瘪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手上的煤气灶和煤气罐,低声说:“这是祝景铄卖给我的。”   “你这丫头懂什么叫买吗?这东西早就给我们的了,怎么可能卖给你呢?”大婶不耐烦地哄着,笃定常笑这小丫头不会懂这些,随便应付几句就过去了。   可是他们哪里想到,常笑会这么难缠。   常笑一手就拖住了煤气灶的边缘,咬着牙跟孩子闹别扭一样说:“这是祝景铄卖给我的,你这样是偷,我要去告诉祝景铄!”   “你这孩子!”大婶身子往旁边一侧,抬起手就要来抽常笑。   常笑早就仿着她了,敏捷地躲过,学着她的样子恶狠狠地说:“我要去告诉祝景铄,说你们欺负我,还要偷我买的东西!”   她说完,加了一句:“祝景铄跟我关系可好了!我要让他告诉他爸爸,不要再让你们去他们家里干活!”   这两个要空手套白狼,现在还要背地里欺负一个八岁的孩子,常笑一开始那点不忍心也没了。   “我说孩子他妈,要不就算了吧。”中年大叔听了常笑的话,倒是有点担心起来。   他们这种小村庄里要找到一大户人家当下人,可不那么容易。这活工资高不说,还很清闲,平日里祝家男主人一直不在家,但是家里的用度是一点都不少的,管的也宽,他们没少往家里捞好处。若是真的被常笑给搅黄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中年大婶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她看看这马上就要到手的煤气灶,咬咬牙,对着老伴低声说:“不行,咱们跟海波都说好了,等煤气灶换下来就给他们送过去。现在咱儿媳妇怀着孩子呢,就想有个煤气灶方便烧东西,你这时候可别给我拖后腿!”   “可是……”中年大叔是个老实人,虽然也疼儿子儿媳妇,但是也不敢明抢。这东西早就被那祝家小少爷给了被人了,他们这样来确实不太妥当。   “可是什么?”大婶将老伴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可别忘记咱们好不容易才跟东家说这煤气灶坏掉了,让他们换了新的,这东西眼看着就能让咱儿子用上了,这时候可没啥好说的!”   “哦,你们偷东西!”常笑忽然指着他们喊起来。他们以为自己讲话声音很低,但是常笑早就偷偷走近了,加上又是有意偷听,哪里会听不清楚。   “你胡说什么?”大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虎起脸来,“小孩子不许乱讲话。”   常笑揉揉眼睛,装起傻:“大婶,你好凶,我要去告诉祝景铄你们故意不要给我这煤气灶。你们要将他们给你们儿子去!”   “你——”大婶有些着急,她是偷偷拿东西给儿子的,万一真的让东家知道,可别牵扯出别的事情来。   这些年,他们在厨房里帮忙往家里拿的东西可不少,别家都没用过的,他们家可都是先用着了。后来儿子争气进了个好单位,在镇上有了房子,他们拿的东西就全部都送去了那边。这要是追究起来,别到时候把儿子都给连累了!   “哎,还是算了吧,回头再想办法。”中年大叔叹了口气,还是不想冒险。   大婶咬牙切齿地看着常笑,总觉得这丫头精明过了头。他们刚才讲那么小声都能被她听见,而且怎么骗都骗不过她!   “你家住哪里?”大婶冷冰冰地问。   常笑雀跃地跳起来,指着自家屋子的方向:“那,就在那条河的对面。谢谢叔叔婶婶。”   她甜甜地谢完,就在前面带起路来。   大婶夫妇疑惑地看着蹦蹦跳跳跑在前头的丫头,这么一看又跟普通八岁的孩子没两样,总之感觉哪里怪怪的。   常笑在前边走,心里却是在冷笑。她先前是知道一些在大户人家做事的帮佣,私底下会把多的东西拿回家。但从刚才两人的交谈来看,他们拿的东西估计不少!   祝家就是只肥羊,也不知道被这些人吸了多少血了。   常笑忽然想到自己,她现在不也在占着祝家的便宜吗?   “算了,总会补偿回来的。”常笑看着前方又暗了一些的天际,眉头微蹙。她能补偿的,就是尽快让家里的条件好起来,然后到那件事发的时候好有能力帮祝景铄一把。   三个人往前走,中年夫妇心里气个半死。但真怕常笑将他们要把东西拿给儿子的事情告诉祝家,因此憋着气敢怒不敢言。   好在走了没多久,前方跑过来一个人,是杨银环找常笑来了。   “笑笑,你跑哪里去玩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回家?”杨银环见到女儿才松了口气,刚才到饭点还没看到常笑的人影,这都把山里村子里都翻了个遍了都找不到,杨银环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到马路这边来找找,没想到这丫头还真在这里。   “妈!”常笑见到杨银环,暗暗松了口气,她先前还真怕这两人再为难她。   杨银环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常笑跟两外两个人在一起。她仔细一认,对这两人有些印象,是隔壁王家村的人,好像在祝家干活。   “王大哥,你们这是?”杨银环见他们两人肩上扛着两样奇怪的东西,忍不住奇怪地问。   “这是你家孩子?”大婶的脸色很不好看,瞥了杨银环一眼,语带不悦地问。   杨银环一愣,以后地看了一下自家女儿,点头:“是啊,这是我闺女。你们扛着这东西是……”   她还没说完,大婶就嘭地一下,将肩上扛着的煤气罐给重重放到了地上,同时对着自家老伴说:“放下!”   中年大叔立即将煤气灶放到地上,站到自家老婆身边。   大婶鼻孔朝天地对着杨银环说:“既然你过来了,那就自己想办法扛回去吧,我们还要干活,就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离开的时候,又看了常笑一眼,恨不得剐掉她一两肉!   “笑笑,这是咱回事?”杨银环被弄蒙了,来不及气那两人给她甩脸色看,奇怪地看着地上那两样东西。   “妈,这是煤气灶和煤气罐,是我们家的。”常笑蹲到地上,欢喜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就跟孩子见到玩具一样开心。   “煤气灶煤气罐?”杨银环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急忙问,“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常笑一脸天真地说:“祝景铄家的。他们换了新的要扔掉这个,我就买了下来。”   “买的?”杨银环尖叫起来,“你哪里有钱买?”   杨银环要被女儿吓死了,他们家现在家徒四壁,压根就没有积蓄了。而且祝家的东西都是顶精贵的,肯定很贵。   杨银环声音都发颤了:“你多少钱买的?”   常笑缩了缩脖子,慢吞吞地伸出五个手指:“五块钱。”   “五块钱?”“杨银环要晕了,差点没动手打这丫头一顿,厉声讲道,“我们家里哪有那么多钱?你这丫头是不是中邪了你?”   常笑小声说:“我先欠着他,以后挣了钱再还。”   “你这死孩子!”杨银环举起手,想要打又舍不得,气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丧着脸讲,“笑笑,你真是太不懂事了。你知不知道咱家现在一分钱都没了,我跟你爸爸为了要给你哥哥挣钱看病急得头发都要白了,你竟然还……”   常笑哪里不懂。可她又不能跟他们说实情,只能低着头让她妈骂个痛快。   过了好一会,杨银环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扛起那只煤气罐,对着常笑说:“这东西咱家买不起,我去把东西还给人家。你在这里看着这一个,我回头过来扛。”   “妈!”常笑急忙拖住杨银环的腿,鼻子一酸,眼泪就吧嗒掉了出来,难过地说,“妈,这东西咱家有用的。你放心,这钱咱家一定还的上,他们这东西本来是要扔掉的,我们就是还回去,也是给刚才那大婶捡回去送给她儿子的。”   杨银环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常笑吸吸鼻子,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省略了一些跟杨银环说了一遍。   杨银环听后沉默了一会,心思翻转了几下。常笑说的倒也不是没可能,她先前是听说那些大户人家不要了的东西都是直接扔掉的,下人们就会捡回去自家用。看这煤气灶确实是被用过的,既然是祝家佣人帮着扛出来的,那常笑说得大概就是真的了。   可是——   杨银环盯着常笑,还是不同意:“五块钱太贵了,咱家哪里有那么多钱还给人家。再说,咱家买了这东西做什么用?”   常笑有些着急,她说这东西改装一下就能用来烧沼气她妈也不会信。杨银环坚持要将东西送回去,常笑阻止不了,心里琢磨着,待会估计就只能先将祝景铄喊出来,请他帮忙了。 ☆、第二十章   “妈,我跟你一起去!”常笑可不敢让她妈直接扛着东西去祝家,拉住杨银环说,“祝景铄爸爸回来了,这是祝景铄偷偷卖给我的!”   “你们这两孩子!”杨银环要气炸了。这两孩子竟然偷偷做买卖,要是让对方大人知道……   杨银环不敢想,祝家那男主人有钱有势,听说还不好相处,之前有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老婆,那祝先生一回来就找人去将那人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杨银环越想越觉恐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   常笑赶忙说:“妈,这东西真的是他们不要的。我们送回去也是给刚才那大婶捡回家里去。您告诉我咱不能占别人便宜,所以我就用钱买了。”   杨银环叹气:“可是笑笑,咱家现在没钱啊!”   常笑咬牙,只要这沼气能够成功,她这些钱不会白花的!   两人正僵持间,前方小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几声叫唤。   “常笑!”   “笑笑!”   常笑一喜,是她爸跟哥找来了!   “哥来了就好办了!”常笑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有了主意,朝着往这边找过来的常开跑去。   “哥,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常笑跑到常开跟前拉住他就往回跑。   “煤气灶?”常开被拉着跑到放在地上的那煤气灶面前,眼睛蓦瞪得老大,惊喜万分,“笑笑,这是煤气灶啊!”   常笑点头:“对的!”还飞快地加了一句,“这是咱家的了!”   “真的?”常开高兴地一把抱住那煤气灶,像看见稀奇宝贝一样这摸摸那摸摸,舍不得放手。   常红海也赶到了,看到地上放着的两样稀奇古怪的东西,纳闷地看向自己老婆:“这是什么东西?”   杨银环皱着眉,没好气地说:“这是煤气灶,你女儿买的!”   “什么灶?”常红海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半响才反应过来杨银环后半句话的意思,脸腾地就沉了下来,转头看向常笑,“笑笑,这是怎么回事?”   常笑一下子缩到她哥背后,偷偷扯了扯常开的袖子,小声说:“哥,这是我向祝家花五块钱买来的,可是妈现在要将它们还回去。”   常开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走过去一手拉住煤气罐,一手抱着煤气灶,生怕真的被他们送回去一样。   “常开!”常红海皱着眉看儿子,“咱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常开却摇摇头,非常认真地说:“这东西有大用,我回去把它们跟我们挖的那个池子接起来,就可以烧饭。”   “烧饭?用这东西?”常红海跟杨银环都很惊讶,它们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常笑立即帮腔:“祝景铄家就是用这东西烧饭的!”   “笑笑,这话可不兴乱说!”杨银环还是不相信。   “妈,你问哥,哥一定见过这东西!”   常开点头,很认真地说:“徐老师家里就有这个,他们就是用这东西烧饭的!”   杨银环跟常红海相互看了一眼,那徐老师他们听常开提起过,是他初中时的老师,很喜欢他。经常带他回家吃饭,对他很好,听说那老师家里条件不错,是可能用的起这东西的。   “可是咱家烧饭用柴火就可以了,要这东西干嘛。而且要五块钱,咱家哪里有那个钱去还人家!”杨银环为难地说。   “我要!”常开却是死死地抱住这两样东西,一副打死都不放手的样子。   杨银环对着丈夫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你去将东西拿过来,我们赶快去还了。回头好好跟人家说,咱家可不能再欠债了。”   常红海点点头:“好。”   “爸妈!”常笑有些着急,她原先是想跟她哥一起偷偷放到山里先用起来的,哪知道今天这么凑巧,这下好了,她爸妈思想保守,说不定还真得还回去。   “常开,撒手!”杨银环见儿子抱着死活不放,皱眉说道。   “不放!”常开两手死死地扒着,就是不放。   “你这孩子!”杨银环也动气了,这两孩子怎么一点都不体谅家里!   可是手才一抬起,就被常红海一把抓住。常红海脸色也很不好看,他看了一眼儿子,对着老婆摇摇头:“你别刺激他了,这孩子才刚好一点。”   杨银环一愣,颓然非常当下手,眼眶慢慢红了,着急地说:“可是不还回去要怎么办,咱家还不起啊!”   “妈,我跟哥会想办法赚钱的!”常笑急忙说道。   “你这小丫头能赚什么钱!”杨银环瞪了她一眼,又想到儿子现在这个样子,那也是不指望他挣钱的,就越想越伤心。   “算了,那就扛回去吧。你看常开那样子,可别再刺激他了。难得他现在有个喜欢的东西。这五块钱,回头我上工后拿了工资,就先去还了。”常红海最后拍板,走过来对着常开说,“来,爸帮你一起扛回家。”   “谢谢爸!”常开还没反应,常笑就急忙从他背后钻了出来,高兴地讲。   经过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大家都在家里吃饭,他们将东西扛回去的时候没引起多少注意。   常笑爷爷奶奶已经等在屋门口,见他们将常笑找了回来,才松了口气。   “笑笑,你以后可得记得天色暗了就要回家,你看把我们急的!”王翠红拉着孙女的手,心疼地说。   “奶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常笑认错倒是很及时。   先前的事情可算是有惊无险,常笑得了那煤气灶和煤气罐,第二天就跟常开一起跑去山里挖的池子边,琢磨着要怎么用。   “得要几根管子。”常开认真研究过后,说道。   “哥,你给我写下来,还需要什么东西。我回头去祝家问问。”常笑说道。她现在也只能找祝景铄帮忙了。   常开点点头,将需要的东西都列了出来,而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下,觉得这里得搭个窝棚,可以专门用来烧饭。   常笑带着常开去看了下他们之前堆好的接种物,快要七天了,已经有气泡冒出来,说明发酵地还不错。   常笑便开始琢磨下面这一步。这制作接种物只是第一步,之后他们得需要几百公斤的人畜粪便和桔梗,跟一定比例的水搅拌之后堆放在一起,才可以生产出沼气。   常笑想起前世的经验,他们这一带沼气后来推广过,但是没有很成功,到最后不了了之。其中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材料不够。   一般家庭用量,压根没有那么多人畜粪便来使用,所以沼气池很快就不会产生足够的沼气。   以后的材料常笑倒是想好了,这前期的材料倒是有些麻烦。   先前要接种,常笑家的粪便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这下满面还要几百公斤肯定是满足不了的。   “哥,你说我们要怎么找那么多粪便呢?”常笑问常开。   常开正在研究自己画的沼气连接图,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村上有的是。”   常笑眼睛一亮,她哥说得没错。这时候的农村还没有抽水马桶这种东西,都是用的朝天粪缸粪坑,粪便到处都是。   “可是别人家的还要往田里施肥用的。估计不会那么容易给。”常笑想了想,说道。   如今刚分了田,村民肯定要好好的培土养地,自家用都舍不得,哪里会给别人。   常笑琢磨着,到时候一家去要个一点,倒不是不可以。东拼西凑的,估计也差不多了。   常开低头画着图纸的手一顿,眉头皱成深深的一道坎,随后又低了头,没说话。   常笑也只是随口抱怨两句,之后就拿着她哥列出来的单子,去找了祝景铄。顺便将欠条给写了。   祝景铄自从跟常笑拉钩之后,他对常笑的态度倒是友好了许多。而且祝景铄是真觉得常笑很聪明,看到她来问自己借东西,很爽快地答应了。有些家里没有的,他还特意请他爸帮忙找。   祝黄兴以为是孩子自己想琢磨什么东西玩,没多想就都帮忙办到了。   常笑拿着东西回去,常开开心得跟个孩子一样。   常开如今虽然情绪稳定了许多,但是依旧有点偏执。做事情只凭喜好,有时候听得进旁人的话,有时候压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家里见他有样喜欢的事情干,也都慢慢放下了心,由着他去折腾。   两人准备的接种物已经可以用了,接下来准备好材料,挑个天气好的日子,晒好水就可以进行最后的混合了。   作为材料之一的桔梗,常笑家里往年存下来的量比较充足,正好可以用。但人畜粪便就有些麻烦了。   常笑决定这几天放学后先不去祝景铄家里做作业了,挨个去跟乡亲们借一点。   但第二天刚一下学走到村口,就有人急慌慌地过来找常笑:“笑笑,你妈喊你快些回去,你哥又犯怵了。”   常笑心中一惊:“我哥咋了?”   “哎呦,你快回去。你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将你大伯二伯家的粪缸都搬空了,我说你哥是不是又犯病了?”   “坏了!”常笑心里一咯噔,未等那人说完就朝家里跑去! ☆、第二十一章      一路忐忑,常笑跑得胸腔钝痛,差点没断了气。等她到家里的时候,早就闹得不可开交。   声音是从后院传过来的,常笑跑过去,老远就听到她二伯中气十足的吼声。   “你个手脚不干净的小白眼狼,竟然连自家人的东西都偷,你们给我让开,我今天要打死这个侄子!”   常笑只恨自己腿短跑不快,心急火燎地到了后院,看到的就是让她心惊胆跳的一幕。只见她大伯举着锄头,被三四个人拉着,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正要往站在前边不远处的常开打去。   再看常开,他正站在一只粪缸旁边,手里握着一只长柄舀勺,身边放着一只大的木桶。常笑看得心都抖了一下——她哥正旁若无人地将粪缸里的粪一舀勺一舀勺地往木桶里装!   “笑笑,快把你哥拉回家!”杨银环一看到女儿回来,就急忙喊道。此时她正跟其他人一起拦着快要发疯的大房二房两家,生怕他们不管不顾真将常开给打伤了。   常笑还有点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常开此刻舀着的那只粪缸她认得,那是她二伯家的!   他们三家原本就是紧挨着的,除了前面的院子外,每家后院还有几十平方的小院子,专门放粪缸和一些杂物。此时常开舀的正是他二伯家后院子里的粪缸。   再往远处看过去,一条湿漉漉的水痕似的东西从她大伯家后院一直延伸到他们家后院这边,四周飘荡着浓烈的臭味。常笑不用想都知道,她哥估计已经将大伯家的掏干了。   看到这些,常笑也明白了过来,只恨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在她哥面前嘀咕粪便不够。现在好了,常开直接拿了她大伯二伯家的。   “哥!”常开捂着鼻子跑到常开身边,看见那粪缸已经见底了,其他的估计早就被常开运走了。她拉住常开的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你咋弄这么臭的东西,快撒手,我们回家去!”   常开原本正抿着唇一心一意地掏着,看到妹妹来了,裂开嘴对她笑了笑,刚要说话,却被常笑一般捂住了嘴。   常笑用力拉开他往旁边走,嘴里很严肃地说:“哥,这可不是咱家东西,你不能随便拿的。你看看,都把大伯二伯气成什么样了?”   常开如今精神状况比之前好了许多,但想事情依旧容易一根筋。听到妹妹这么说,他眉头一皱,不高兴地说:“我没拿别人的。”   他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他们欠我们家的。”   虽然他如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是大致还是知道大伯二伯家又欺负了他们家,那东平坡地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点的,知道家里受了好大的委屈。因此他觉得,拿他们一点粪也是理所应当的。   常笑一听他的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哥这一根筋地还真可爱,不过幸好四周太吵没被人听到,不然又有得吵了。   旁边,大房二房家一直骂着,要不是先前正好有邻居过来打算跟常红海商量着去山上帮他们翻几块地出来,正好赶上这事情不得已出手拦住,此刻怕是常笑家已经吃亏了。   大房二房家的就跟被人挖了心肝一样,指着常开,骂得非常难听。   “你个缺心眼的,你是见不得我们好是不是?不就是一块地,那也是我们跟你们换的,是给了你们钱的,你们现在将我们要来培土的肥料给抢了,你安得什么心?”常笑二伯母王雪梅骂着。   大伯母也不甘示弱,瞪着眼骂得更加难听:“一定是你们两个大的教这神经病做的,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将我们的肥料都偷去,也救不活你们那块鸟地,你们一家就等着饿死吧!”   “二哥,你这是咋说话的?我可没教孩子做这种事情,你不要乱冤枉人!”常红海气得满脸通红。   杨银环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骂:“到底谁才是黑心?竟然这样咒我们!你们这缺德鬼,积点口德,当心现世报!”   常笑握着她哥的手微微发紧。她原本有的那点内疚瞬间荡然无存。她大伯二伯能说出那种话,就算将他们家掏空了,她也要拍手叫好!   她拉了拉常开,让他低下头小声问:“哥,你把那些粪拿到哪里去了?”   常开立即邀功似地说:“池子里。”   “封好了吗?”   “嗯,洞都堵住了。”   “有没有洒出来?”   常开摇头,表示自己弄得很干净。他一直记得,以后那里就是他们的新家了,都是屎臭味可不好受。   常开嘴角一弯,心里已经有了注意。   她转头看着她大伯二伯愤怒的脸,听着她二伯母大伯母难听的叫骂声,心冷硬地仿佛玄铁一般。   她示意让常开先回到自家后院,而后到三家的院子里都看了看,发现除了他们两家地上有很多撒出来的粪,自家这边还真一点都没有。   她稍稍松了口气,跑到自家爸妈面前:“爸妈,你们有看见哥掏这些粪吗?”   “我哪里看见了。”杨银环没好气地说,她要是看见了,老早就去阻止儿子干这种蠢事了。   常红海也是摇头。他先前去了山塘打听上工的事情,听到家里出了事才赶回来的。   常笑又转头看看她大伯、二伯,声音清脆地问:“大伯,二伯,你们亲眼看到我哥拿你家东西了吗?”   常红星当即回道:“大家又不是瞎子,都看到他装粪了!现在那桶还放在那边。我说你这丫头来这边捣什么乱啊?当心老子揍你!”   常红星是个一点都不疼惜孩子的人,对孩子向来下得了手。常笑重生那天,就是被他推了一把磕到了后脑勺才晕了过去。   常笑装作被吓到,憋着嘴,很委屈又很天真地说:“可是你们说我哥将东西弄哪里去了?这旁边可没有,你们又没真看到我哥将东西拉走了!”   常红军终于甩开了几个拉住他的人,走过来恶狠狠地说:“怎么没看见,我在田里正忙着,我家丫头来告诉我,她二堂哥将我们家的粪全部都给装到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山里去了!”   常笑被他凶悍地样子“吓”地猛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可怜兮兮地说:“绣绣才五岁,懂什么。”   “你这丫头才八岁,你懂什么?”常红军不耐烦跟一个丫头废话,直接瞪着常红海,“叫你们家这神经病把我们的粪还回来,我这马上就要运到田里去,没闲工夫耽搁!”   常红海死死地咬着唇,他们现在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杨银环听到这番对话,心思倒是转动起来。 她瞧了瞧自家儿子,心下有些担心,常开要是像上次抱着那煤气灶一样死活不肯撒手怎么办?   常笑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心一横,沉着脸喊道:“我家丫头说得对,你们绣绣才几岁,小丫头胡乱说就做得准了?我还说你自己先将东西用完了来污蔑我儿子。大家现在谁不知道我们常开脑子有点不大好,看到你们在掏粪,他看着新鲜也跑来玩玩,好啊,你们这就赖上了。别以为他脑子不清楚你们就可以随便往他身上泼脏水!”   常笑眼中带着笑,没想到她妈发挥地这么好!   大房二房自然气个半死。   常红军黑着脸说:“你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家丫头可不是胡乱说的,我回来的路上问过去后山那条路上的人,他们都看到常开拉着这两木桶往后山去,你们竟然还要抵赖?”   杨银环早就想到这么大一个村子会有其他人看到,应对自如地说:“没错,我们常开是拉过粪去后山,可那是咱们自己家的。你以为就你们家有啊?”   “对啊,我看到这几天红海家的是在拉粪去山里培土,红军红星,你们是不是真搞错了?红海他们这地都没翻出来多少,肥料自家的就够用,哪里犯得着去拿你们两家的。”先前过来要去山里帮忙翻地的村民这时候也站出来说话。   “那你们说,我家这满满一缸子的东西去哪里了?难道还是我们自己吃了不成?”常红星说完,顿觉这句话不对,梗得脖子更红了些。   其他人憋着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常笑见时机差不多,很小孩子气地说道:“二伯不相信,就去我们后山看看不就好了。”   杨银环也点头:“对,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要真是我们常开拿了,一滴不少地还给你们,让你们去吃个够!”   “你——”常红星被噎个半死,气呼呼地说,“你怎么说话的?你们才□□!”   杨银环他们没再理他,带着常笑跟常开都往后山走去。其他几个村民怕待会又打起来,反正也掺和了进来,索性陪着也一起去了后山。   常德胜跟老伴坐在屋檐下,看到一群人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只能叹气:“还是早点去山里吧,清净点。”   “回头我就跟老三说,反正房子也已经造好了,迟早都要搬过去。”王翠红说。孩子们原本考虑到二老年纪大了容易风湿,想先将那屋子透透气,等里面干一些再住进去。现在看来,是等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粪缸: 大家不介意可以代入水缸,好吧,其实就跟水缸一个样子,只是装的是排泄物。我们这边以前没造抽水马桶之前,用的就是这东西。 幻想一下一个人蹲在缸沿上拉粑粑,一不小心会掉进去。 真的……会……掉进去!!!! 哈哈哈,小时候这也是独特的风景吧,回想起来还蛮怀念的【捂脸~ ☆、第22章 (入V第一更)   第二十二章:   一另一边,常笑他们到了后山后,一群人就满山坡地找起来。但是一个小时后,大房二房的可是傻眼了。这满山坡地找,愣是一堆粪便都没找到。   要说有,那就是前几天常红海拉过来泼到山脚下那两块地里的,但那些已经干透了,不可能是今天才施下去的。   “不可能,有人明明看到常开拉着东西上山的,怎么可能没有!”常红军打死都不相信。   杨银环不冷不热地说:“那你倒是找啊,找出来尽管拉回家,我还让我家常开给你们磕头道歉!”   杨银环虽然心里也不是很明白,但是刚才一圈子找下来,她就知道,这东西不在山里。就是他们将地翻过来,都找不出。她心中底气也足了,挑衅地看着大房和二房家的。   “不可能的,我听到隔壁婶子说,亲眼见到常开拉东西出来。你说会不会在哪里藏起来了?”常笑大伯母杨荷花低声问自家男人。   常红军冷着脸:“很有可能,我们再找找。我就不信,这东西还能凭空不见了!”   这是粪便,本身就有恶臭,藏是藏不住的。常红军他们不信翻不出来!   杨银环和常红海没阻止,由着他们翻个够。   常笑心里却还是有点紧张的。她爸妈是不知道,以为常开真的没将东西放到山里来,但是常笑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她学着她那小堂妹常绣的样子,蹦蹦跳跳地跟着大人们一起往山里走。   先前他们已经找过好几遍,这会又要从头找起,从山脚一路向山坳里走去。常开也一路跟着,他看到这些人又要去他挖好的池子那边,脸色就很不好看起来。   常笑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说:“哥,别说话。咱不说他们找不着的。”   常开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眼睛朝那群已经走到池子附近的人看着,像一头伺机而动的豹子一般,一旦他们真敢碰他的东西,他就会跟他们拼命。   常笑看到他这样子,还真怕他突然去打人,一直拉着他。   常红军他们先前没注意到,此时再到这山坳里,就发现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几米见方的水泥盒子。说是盒子,确实长得跟盒子差不多,只不过这是水泥浇筑起来的,旁边好像还有几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凸起物。   “这是什么?”常红军纳闷地问。爬到那盒子上嗅了嗅,好像是有些臭味,但是仔细一闻,又像是没有。   常笑的目光随着她大伯的手小心移动着,心跳不自觉加快。她看到常红军的手摸到那池子边上的两个凸起物时,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是常开用水泥做成的密封盖子,里边就是进料口和出料口。这里边用钢丝做了一个暗扣,用力就能够打开。   这一打开——   常红军皱着眉,弯腰想去看看清楚。   常笑嘴角一抿,松开常开的手正要冲过去,常红海突然动了一下。他也走到那池子面前,像他大哥那样弯腰看了看,笑着说:“这是常开做给笑笑玩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啥玩样。”   常笑暗暗松了口气,她庆幸没有将这池子的用处告诉她爸妈,不然就完蛋了。   常红军一听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尤其还是这神经病侄子做的,顿时就没了兴趣,黑着脸转身就去其他地方找了。   常笑惊出一身虚汗,刚才她差点就上去哭闹了。说不定这会已经被恼羞成怒的大伯揍了一顿。刚才可真是险而又险,多亏常开手巧将东西做得这么好,不然东西被找出来真得让爸妈丢了面子。   旁边跟过来的几位村民听闻,也都笑着夸起来:“常开长大会哄妹妹。这手艺看着还真不错,以后就送他去当个技工也不错,我听说如今这门手艺可赚钱了。”   “哎,他就是瞎折腾,这哪里是什么手艺啊!”杨银环听到别人夸奖自家儿子,是又高兴又愁苦。常开要还是个正常人,以后找个活自然没问题,可他如今这个样子,她这当妈的哪里能放心。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尴尬地笑笑都不再说话。   “去别处看看吧。”常红军他们还是不死心,继续去将这半边山翻了老半天,最后可想而知,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大房二房的满载希望而来,灰头土脸地回去,每人心里都憋着一团气。常红军更是打了自家五岁的闺女一巴掌,怪她胡乱说话!   常笑冷脸看着他们。对于二伯大伯这种动不动就打孩子的父亲,她向来看不起。   常笑家虽然穷,但是她爸妈从来没真正打过她一次。有时候气急了,也只是用竹棒敲几下以作惩罚,是为了让她长记性。她爸妈下手的时候都注意着分寸,哪次不是雨点大雷声小。   等人都走了,常红海夫妇才沉了脸,将儿子女儿拉倒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常开以为他们也要向大伯那样打人,赶忙将常笑拉到身后,自己垂着头站在爸妈面前。   常红海和杨银环都是愣了一下两人都是哭笑不得。   杨银环叹了口气,说道:“常开,你也知道这事不对?”   常开低着头,没说话。   常笑缩在后边,也低着头装死。   见一对儿女这样,两大人更加无奈。杨银正了脸色看着他们,问:“说吧,你们两个把东西藏哪里了?”   常开一下就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自己妈妈,但随后又快速地垂下了头。他谨记着妹妹说的,被发现就会将东西都拿回去,所以他打死都不能说。   “常笑,你说。”常红海说。   常笑瘪瘪嘴。她知道,最后还是瞒不住她爸妈的。她爸妈自然了解他们,哪里会看不出来他们打的注意。   “在那里边。”常笑指指身后的水泥池子。   常开一听妹妹将秘密说出来了,立即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副怕他们抢走东西的样子。   “在这里?”   杨银环跟常红海没注意儿子的举动,只是很震惊地看着那水泥盒子。常红海是帮着一起做过这东西的,知道怎么打开那两个孔。他走过去,两手往那凸起物的底部摸了摸。   只听吧嗒一声,暗扣被打开,随即一股浓烈的恶臭产出来。常红海赶忙捂住鼻子后退几步,差点没被熏死。   这么多粪还真在里面!   常红海纳闷地问:“你们要这东西做什么?我说你们先前折腾自家的那点肥料不够,还去将你大伯二伯家的也祸害了!这多亏没被他们找出来,这要是找出来,你们要怎么办?”   常笑垂着头,她先前早就想好了。这要真找出来,就只能说是她哥好奇拿来玩的。如今大家都知道常开病了,他们也不是白给人说的,你说人总得付出代价!   “好了,别骂了。我先前叫他们过来看,也是想让他们瞧个清楚。要真在这里,就拿回去。要没找到,也好让他们死心。”杨银环走过来劝住动怒的丈夫。   但孩子还是得教育。杨银环板起脸看着一对儿女:“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情。有句老话说的好,不问自拿就是盗,以后要是再随便拿人家东西,我跟你爸打死你们两个!”   “听到没?再有下次爸真打你们了!”常红海难得厉声教训道,说完又想到什么,皱眉问杨银环,“那这些怎么办?这不是咱家的,难道不还回去?”   杨银环看了眼竖着耳朵听的两孩子,拉着丈夫往山上走,压低声音说:“还什么还?这是他们家欠咱们的!当初借了他们那几个钱都要让我们算利息。现在他们换了咱家地,咱怎么就不能收利息了?就是这一次常开不这么做,我也要暗地去里挖几桶回来浇在地里!竟然敢咒我们全家饿死,我看谁先饿死!”   常红海目瞪口呆,但看到老婆这气愤的模样,要还回去的话是再也不敢说了。   常笑看着她爸妈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她知道她妈是不可能将东西还回去的,这会心里估计还在偷着叫好呢!   这件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揭过去了。常笑家,大事上常红海拿主意,其他的事杨银环管。杨银环说,不准还,常红海怕老婆也是不敢随便拿去的。   但常笑跟常开的惩罚可没得少,回去两人在墙角罚站好几个小时。常笑觉得,这真是无妄之灾。   晚上吃饭的时候,常德胜提出来要提前住进山里。   一家子被今天这事一闹,心情都不怎么好。最后常红海拍板,全家明天就收拾东西,住进山里那房子去。   常笑也忙碌起来,跟常开商量着准备进行沼气池的产气准备。第二天恰好到了周末,是个大晴天。常笑不用去上学,一大早便跟常开来到后山,将他们准备的东西收拾一番,准备大干一场。   要让沼气池产气,这沼料非常关键,得按一定比例进行混合。常笑准备了五百公斤左右的接种物,得需要一千两百公斤的人畜粪便和三千多公斤的水。   常笑大致估算了一下,她哥将大房二房两家的粪缸差不多都掏空了。那两只粪缸每一只大概能装七旦水,大概一千斤左右。   这样算来,他们再将自己家里剩余的粪凑上一些应该够分量了。而沼气池要启动,温度高些更加保险,因此常笑按照书上说的办法,将水潭里的水挑出来,放到几口大缸里在烈日底下暴晒,这样水的温度就会高一些。   “哥,咱去看看那接种物咋样了。”常笑说着就往之前堆接种物的地方走去。   这接种物堆了已经有□□天,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常笑掀开覆盖在上面的老布,看到那些令人作呕的污泥上面,泛着一层蓝幽幽的光。她心中一喜,这是成了!   “哥,走,咱剁麦秸去!”常笑高兴地拉着常开去将自己家里囤的那些桔梗拉来。常笑个子小压根帮不到什么忙,主要还是常开在劳碌。   常红海跟杨银环怕两人又惹出什么事,给新翻出来的地除了草之后,便跟过来盯着他们。   “你们将这么多麦秸剁了做啥?”常红海看着这两孩子“更狂”的举动,有些急眼,暗中朝妻子使了个眼色。   两人走到一旁,小声嘀咕起来。   “我说咱笑笑怎么看着也不对劲了啊?”常红海急得脸色都微微发白起来。   “你可别胡说,笑笑还是孩子,本来就还是喜欢疯玩的年纪。”杨银环瞪了他一眼,但心里也有点不放心,回头瞅瞅那两个蹲在地上拿铡刀砍得起劲的儿女,忧心忡忡地问,“难道神经病真的会传染?”   “滚犊子,说什么呢你?”这下轮到常红海急了,粗话脱口而出,“我说你脑子不清醒了,别人那样说你也信?”   杨银环白了他一眼:“我哪里信了,这不是担心嘛。你说,他们两个到底是要做啥,这些天我一直看到两人抱着本书在那边叽叽咕咕的,然后就给我折腾这些东西。”   “看书是好事,你说会不会是照着书上弄的?”常红海没上过几天学,但一直想着儿女能有出息。在他眼中,看书是绝顶正确的。书上的知识总不会害人。   杨银环倒不这么认为:“书也不见得全是好书。不过我翻过那书,讲的好像都是田里的东西,我看这两孩子大概是觉得新鲜想好着书上做什么东西。”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见那一大堆麦秸两孩子不知道要剁到什么时候,最后还是过去帮了忙。   有常笑爸妈两大人的帮忙,速度一下子快了好几倍。   傍晚太阳下山之前,最关键最激动的一步混合马上就要开始。   第二十三章:   常笑上一辈子,是没做过沼气的。那时候,她只看到别的地方沼气盛行,可以做许多事情。当时的庆德镇也推广过几天,但最后不知什么原因没推广成功。   这一次,常笑也不是没想过失败的可能。但凡事都会失败,她不可能因为别人没成功就畏而不前。   为了让沼气顺利产气,常笑跟常开翻阅了大量资料,总结了许多经验。这一次,两人将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那堆好的接种物被两人小心翼翼地挖出来,运到了沼气池这边。   这沼料最怕的就是混合不均。常笑这一次特别小心。先前常开已经将池子里装着的粪又重新给掏了出来,两人打算一边填料一边搅拌,这样就可以避免混料不均的情况。   常家四个大人惊奇地看着两孩子忙碌。他们原本心里是怀疑担忧的,但是见孩子忙得一本正经有模有样的,也都开始跟着上心。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当你显得足够有信心,一种潜移默化的感觉就会渗入思维。常家人从最开始的纳闷,到后来的支持,就是这个道理。   常红海夫妇帮着将那暴晒了一天的水挑过来,倒入事先放好的缸子里。这些水还带着暖暖的温度,常笑将手伸入水中,暖暖的,让她有种想要跳进去泡个澡的冲动。   等到时候这沼气池起来了,她非得造个能加热的浴缸出来不可!   “爸,您帮忙去站在那进料口搅动,我、妈还有哥来放料。”常笑拉着常红海走到沼气池前边,指着上方的一个口子说:“这是进料口,我们待会就是从这里放材料。底下那个是出料口,到时候那些沼渣可以从这个洞口铲出来。”   她得赶在太阳下山气温降下来之前,将材料都放进去,因此也避讳不了那么多了,她爸妈要真怀疑就怀疑吧。   常红海疑惑地看了女儿一眼,瞥眼看到旁边儿子已经认真地将一桶桶的粪和清水往进料口倒起来。他也不再多想,朝手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舒展两下胳膊,捞起那特制的搅拌棒,插入了进料口。   常红海力气大,拿着棒在池子里不断地搅拌,又快又好,那些粪便、麦秸跟水很快就混合了起来。   常笑也没闲着,她计算着各种材料的比例,都是一桶接种物,两桶的粪便和六桶清水这样的比例进行混合。这材料比例要是没掌握好,很容易造成偏酸或偏碱性,到时候就不利于产气。   填料是一项机械的体力活,好在这一次池子不是太大,材料也不需要那么多。但大家忙完,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常笑凑近进料口看了眼,恶臭扑鼻,熏得不自觉地皱了脸。但看着那黑黝黝的混合物,她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第二步总算是完成了。现在已经十月底,时机没有前两个月好,但也不是太冷。过个两三天,这沼气大概就能出来。   山坳里晚上气温要比山顶上稍微高一些,因此常笑也不是很担心气温这个问题。   趁着沼气池启动之前,常开跟他爸在池子旁边的一处避风处搭建了一个窝棚,用来放那煤气灶,到时候可以做饭。   这煤气灶常笑千辛万苦才挖过来,自然不能浪费。常开按照书上说的办法,给煤气灶换了一个适合沼气用的总成。然后用管子将沼气池跟煤气罐连上,再做了一些细节的处理。这沼气到时候就可以直接用了,不会泄露出去。   这沼气池挖在山坳里,气体容易沉积。沼气要是不收起来,到时候沉淀在这四周围,来点火星子,那可是会爆炸的!   常笑不能冒那个险。再者将沼气收集起来,之后可以用来做许多东西,常开又是个手巧的,到时候折腾出个供电系统,那也不是没可能。   常笑心里已经盘算好,只要这沼气池启动起来,那她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他们家如今穷得是叮当响了,她得加快速度赚钱!   一家人已经全部搬到了山里住,村上也派人从山塘那边给他们拉了根电线过来。但即使如此,家里也舍不得用电,只要外头还有些亮,就不会开灯。   常红海从昨日起就去了山塘上工。常笑心中虽然着急,但如今她家的情况,要阻止她爸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尽快将家里的条件改善起来!   沼气池的事情忙完后,常笑放学后又开始去祝景铄家里跟他一起做作业。这一次去碰到了祝黄兴,常笑有些不自在。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了,祝黄兴竟然还没走。   “常笑,我们去书房吧。”祝景铄今日穿了一件时兴的灰格子背带裤,打扮得跟个小绅士一样,见到常笑进门,就立即过来。   常笑点点头,在经过坐在沙发上的祝黄兴的时候,礼貌地叫了一声:“祝叔叔好。”   祝黄兴原本正在看一份报纸,闻言微微抬了抬头,看到是一个脸小小眼睛圆圆的小姑娘,心想着应该是那个叫常笑的丫头。他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常笑也没不高兴,她知道祝黄兴这能看你一眼已经算是很礼貌了。前世她去找他时,他是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的。   “常笑,走,去做作业。”祝景铄又说了一声,他似乎比常笑还紧张。   这个时候的祝景铄,其实已经很敏感了,心思也比较细。他知道村子里的小朋友不爱跟他玩,就是因为害怕他爸爸,他怕常笑也这样,所以一见到常笑进来,就立即跑了过来想将她尽快叫到书房去。   常笑也觉察出了他的紧张,心又是微微一痛。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悲哀,她不是悲天悯人,个人追求不一样。从她在意的东西来看,祝景铄其实真算不上多幸福。   “常笑,这是我新看的书,你要不要一起看?”两人进了书房,祝景铄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本蓝皮子封面的书来给她看。   常笑随手接过,但下一瞬她的眼睛就嗖地亮了起来。   这是一本语法书!   常笑迅速查看了一下目录,发现是很基础的语法知识,但正是她需要的!前世,她在家里有些钱的时候,为了充实自己自学过英语。但那时候家里担子重,工作又忙,她精力有限学得不好,丛句什么的从来没分清过。   这语法书来得还真是时候!英语再过几年马上就会实用起来,常笑这一次一定不会再错过。   “这本是给你的,我让我爸特地买了两本。还有这些。”祝景铄将手上的书递给常笑,“这是我跟我爸要的农业方面的书,你喜欢就拿去看。”   小祝景铄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有模有样地看起来。   常笑愣愣地看着手中那几本崭新的书,心中很是震动。这些书一看就是没用过的,上一次常笑基本将这书房里的相关书籍都给借走了,哪里还有这类书。很明显,这是祝景铄让他爸新买的。   常笑嘴角微微弯起,脑中想到的是前世那个别扭又带着点暖意的丈夫。原来,有些东西即使经历时光变迁,依旧不会改变。   她拿着书走到书桌前,轻轻放下,问道:“你喜欢什么?”   祝景铄抬头,眼睛亮闪闪地,在认真思考。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喜欢数学,还喜欢科学。我长大后,要当个科学家。”   常笑轻笑,她还真不知道原来祝景铄小时候的愿望是当一名科学家。想起前世他长大后那股颓废又不断挣扎的样子,她心中微微叹息。   这一世,她会尽力帮他。   “你喜欢数学是吗?那你数学好吗?”常笑想了想,问道。   “当然好了!”祝景铄骄傲地说,随后兴奋地走到一边的书架前,抽出一本书拿过来放到她面前。   常笑一看,封面上写着——高一数学!   祝景铄微昂着头,神情里多了一分骄傲:“我过完年就要看这一本了!”   常笑挑眉,故意挑刺道:“为什么要过完年?你现在还看不懂是不是?”   她说着,突然靠近桌子伸手将书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随意地翻了翻,随后指着其中一页说道:“这是三角函数,可比初中的难多了,你到时候学这一块可不能马虎!”   祝景铄瞪大了眼,真被常笑吓到了。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的懂这个?”   祝景铄觉得自己太失败了,原本他是想在常笑面前挣回点面子,他料定了常笑还在看初中课本定不会知道高中的知识,可是她现在的样子分明是懂的!   祝景铄羞愧地满脸通红,他长那么大还没受过这么重的打击!他爸爸一直夸他聪明,别人也都夸他,上次他爸爸带着他去市里找一个在大学教书的伯伯,连那伯伯都夸他,说他以后一定能考上大学!   可是现在,祝景铄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聪明!   常笑偷偷观察着祝景铄的表情,知道这家伙被自己打击到了,故意唬下脸来,认真地说:“我也不是很会,这样吧,到时候咱们一起学,怎么样?”   “真的?”祝景铄这才好受一点,他觉得一起学听起来更有劲许多,立即点头说好。   常笑知道这孩子的好胜心被她彻底挑起来了。祝景铄聪明,才九岁就能自学完初中课程,这要不是一直窝在这个小村子里,估计早就被人发现当成神童了!   常笑也是想起之后祝家要发生的事情,所以才提前给祝景铄灌输一些观念,让他以后在荒废的时候,不至于连拉都拉不回来。   上一辈子,她几乎为他耗尽心力,却依旧没能挽救什么。这一次,常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不过常笑说得倒是真的,高中课程上一世她重新修过,只是学得磕磕巴巴,并不是很好。这一次,她打算重头来过,正好跟祝景铄一起学。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们一起学。学完高中的,就学大学的!你到时候可不能反悔!”常笑认真地说。   第二十四章:   祝景铄立即点头:“我们拉钩,你也不能反悔!”   这是两人第二次拉钩,上一次的,常笑没有反悔。这一次的,她希望祝景铄以后也不要反悔。   两人在书房里做作业一直做到太阳下山,常笑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收拾好书包,顺便将祝景铄拿给她的那些书也装了进去,跟他一起走出书房。   下楼的时候,常笑依旧有些别扭。因为祝黄兴还在客厅里,这会子正跟一个人聊天。   常笑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四周,没看到祝景铄妈妈,心里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她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那个女人,要不是因为她,祝家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件事情。   “常笑,你明天还来吗?”走在楼梯上的时候,祝景铄轻声问。之前常笑连着好多天都没来,祝景铄一个人做作业觉得倍没劲。   常笑想了想,她这两天家里没什么事,便点头:“来的。”   祝景铄脸上立即明亮起来,想要说话,看到客厅里传来说话声,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祝黄兴正在跟一个人讲话,只是他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人却是站在他身边。   常笑仔细看了下,认得那人,是祝黄兴的司机,一直都跟着祝黄兴。上一世这位司机十几年后还在给祝黄兴开车。   “先生,我这也是没办法。家里老人都去了,留下两孩子和婆娘在老家,实在是不放心啊。你也知道,我家婆娘身子骨不好,动不动就要吃药,你说这咋能让人放心呢。”这位司机如今三十出头的样子,操着山西口音。   常笑印象里,这位司机为人比较仗义,那时候还帮过她。   祝黄兴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端着一把紫砂壶,这时轻轻啜了一口茶方才抬头,眉头微微皱了下:“小李啊,你这不是叫我为难嘛。你也知道我这一直要天南地北地跑,一时半会哪里去找个称心的司机来?”   常笑听到这里倒是明白过来,这位司机估计是担心家里的妻儿,想要辞职。   听到祝黄兴的话,那位司机也是一脸为难,有些伤感地说:“先生,我也是很想跟着你的,可是你说我挣钱不就是为了两娃子和婆娘能过得好一点,我老家已经没其他人了,真的不放心他们娘几个在那边。这要是万一出个事,家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他说得诚恳,祝黄兴确实也是想留下他。这位司机性子踏实,口风紧,不会给他惹麻烦。像他这种生意做大了的,一直要出入各种场合,身边放的人都是知根知底衷心的。   他沉吟一会,缓缓说道:“那这样吧,你把他们接过来,我出钱安置他们。”   “这……”司机小李没想到东家会这么说,一时激动地差点热泪盈眶,“先生,这真是太感谢了!”   小李是真心舍不得这份工作,祝黄兴虽然有时候很严厉,但是不小气,对他也很不错,小费工资一样没少过。他放弃这份工作,怕是很难再找到收入这么好的了。   可是小李转念又想到一个问题,顿时垮下了脸:“可接过来也没人照应啊。”   “叔叔,可以将阿姨她们接到常家村来。”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脆嫩的声音。常笑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这时候忽然插嘴说道。   祝景铄被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要去捂常笑的嘴。他们家规矩重,父亲跟人谈话的时候,就连他都是不敢胡乱插话的。祝景铄怕常笑惹恼了他父亲。   常笑走就微微侧身躲过祝景铄的手,直直地看着司机小李,一脸天真地说:“叔叔,我们常家村都是好人,大家会帮忙照顾着阿姨他们的。我家正好有房子要租出去,你可以让他们住我们家。”   常笑虽然是看着小李在说话,其实这些话是说给祝黄兴听的。她先前也是突然想到这个主意,他们家现在缺钱,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如果能租出去也是一笔收入。   祝景铄要吓死了,愣愣地看着常笑,完全不知道这位同学脑子在想什么。   那位司机小李也是一脸怔愣,倒是祝黄兴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出租?”祝黄兴摸着紫砂壶的壶柄子,饶有兴趣地看向常笑,“小丫头还懂这个?”   常笑暗道糟糕,她一时心急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这时候在她们这偏僻农村,哪里会有出租的概念!更何况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她眼珠子一动,急忙找了个借口:“这是我在从叔叔这借的书上看到的,书上说,农具有的是可以租借拿来用的,只要给钱就行。我想,房子不也同样可以租的吗?”   祝黄兴摸着紫砂壶的手一顿,兴趣更浓了些,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说得没错,这房子确实可以出租。不过,你这小丫头能做得了主?”   常笑这次没乱说话,只非常乖巧地说:“我不知道,这要回家问过我爸妈,他们同意才行。”   祝黄兴想了想,小李这边怕是不能等,他过几天马上就要去一趟南方,这没司机可不行。他将紫砂壶搁在茶几上,转头对着身旁的小李说:“这丫头的主意倒也不错。这样吧,你就将人接到这里来,反正佳慧就在这边,到时候让她照应着点,也是放心的。”   “真的?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小李感动无比,要是真的能将家人接到常家村来,那是一百个放心。毕竟先生夫人孩子都在这里,家里也有佣人在,他婆娘孩子要真有个什么事,到这边来说一声,也不至于没人管。   常笑心中一喜,他们这是同意了。她仔细地想了想如今租房的价格,不知道会有多少钱,少了怕是她爸妈不会同意,毕竟那是祖屋,农村思想多少有些放不开,这出租祖屋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祝黄兴看了一眼跟自己儿子站在一起的小丫头,对着她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常笑微垂着头,听话的走过去。她并没有去看他,心里的那份别扭依旧存在。   待她到了跟前,祝黄兴说:“你们家有几间房子可以出租?”   常笑装作仔细回想的样子,说道:“应该是两间。我们一家住到山里去了,原先的房子都可以租出来,烧饭的地方什么的都有。”   祝黄兴满意地点点头,乡下比不上城里,就算租下整个房子也花不了几个钱。他看了眼自家儿子,看到那小子此刻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这几天,他家小子一直在他耳边这个叫常笑的小姑娘,还一个劲地嚷嚷着要看书要自学,以前可没见他那么用功过。他自然乐于见成,心里对这穷人家的丫头倒也没那么反感了。   他有心想帮他们一把,想了想,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回家告诉你家大人,你们那房子要是愿意出租的话,我一年付你们五十块钱。同意,就过来签合同。”   “好的。”常笑乖巧地点点头,那样子像是对钱完全没概念一样,其实心里却要高兴死了!   五十块钱!这对于常笑家来说,简直是天价了!常笑也知道,这对于祝黄兴来说,只不过是一顿饭的价钱。而他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收买人心,这样小李会更加为他卖命!   像他们这种做大生意的,司机可是个重要的角色,一定得用绝对可靠的人!不过常笑也知道,这位祝先生也是有意在帮他们家,心里也是感激的。   满心欢喜的跟跟祝景铄告了别,常笑便直接回了家里。晚上一家人吃完饭的时候,她便将祝家想要租他们房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没敢说这主意是她自己出的。   “五十块钱?”杨银环惊得筷子都掉了,她伸手摸摸女儿的额头,纳闷地问,“笑笑,你是不是发烧了?”   常笑嘴角抽了抽,她妈果然当她在胡说。她认真地说:“这是祝景铄爸爸说的,他说你们要是同意的话,就去他家里签合同。”   “可是这房子咋能租呢?”杨银环对出租倒是听说过,可是从来没想过要将房子租出去。   常红海也说:“这房子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祖屋,怎么可以租出去?这回头是要被村里人给戳着脊梁骨骂得!”   杨银环点点头:“我说也是,这祖屋可不能乱折腾,不然大伙儿该怎么说我们了?”   常笑扒拉了一口黄得发黑的菜粥,闷声说道:“有了这钱,哥就可以去市里看病了。”   “这……”常红海夫妻沉默下来,常笑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他们现在确实急缺钱要给常开看病,可是这房子的事情他们也不敢马虎。   “我看,就租出去吧。”一直沉默的常德胜忽然放下碗筷,对着儿子媳妇说道,“只要孩子能好好的,其他一切都是虚的。我跟你们妈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常开的病可是不能再耽搁了。你们就租出去,钱拿到就赶快带他去市里。”   常德胜已经是大半个身子埋入黄土堆里的人了,这种面子上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压根就没有多少意义。他们的脸面,早就被老大老二家的丢得一干二净,现在全家都被逼着住进了山里,面子里子早就丢尽,别人要说,那就去说吧。   “这……”常红海听见父亲都这么说,倒是更加为难起来。   杨银环放下碗,咬咬牙:“要不,就租出去吧,爸说得对,常开的病反反复复的,耽搁下去怕会越来越严重。别人爱说,就去说个够。说到底,都是因为咱家太穷!以后,咱一家人好好干,总会熬出来的!” ☆、第23章 (入V第二更)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常笑就跟着她爸妈去了祝景铄家。祝黄兴带着祝景铄去了市里,是他的一个助理帮他们办的合同。   字签下,得到一张崭新的五十块纸币。   常红海拿着这一张轻薄的纸币,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爸妈穷了一辈子,他穷了半辈子,如今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换钱,心里的痛谁能明白。   “好了,别想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回家吧。”杨银环倒是比较想得开,这屋子原本放在那边也是没用的,现在租给别人住也是好的。   先前司机小李听说他们愿意将房子租出来,对他们可是感激涕零,说他们帮了一个他大忙。杨银环觉得这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多少舒心一些。   常笑回去的时候也异常沉默。她知道她爸妈心里不好受,她又何曾不是,但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只要他们够努力,一切都会改变的!   杨银环将钱兑开之后,拿出五块钱让常笑赶紧去还了欠祝景铄的煤气灶钱,其余的都存了起来,打算等到常红海休工的时候,一起带着常开去市里看病。   这边,常笑的沼气池已经发酵两天。她一大早就跟常开守在煤气罐旁边,盯着装在上边的一个液压器。   液压压器表盘非常干净,里面的指针和刻度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整个表盘安安静静的,一点要动的迹象都没有。   “哥,这东西咱没反应呢?”常笑纳闷地问。   常开也凑过来检查了一番,说:“没装错。”   常笑心中一沉,这东西没装错,那就只能说明是那些料液出了问题,没产生出沼气,或者产生的沼气太少。   常笑来到池子边,捏着鼻子凑近进料口,打开后借着太阳光隐约看到里面的料液上泛着一层淡淡的蓝色。   她稍微有些明白过来,料液呈现其他颜色,怕是酸碱度没掌握好。虽然她先前小心控制着比例,估计还不是很精准,这会子这粪便的浓度太大,料液偏酸了。   “酸了。”常开也看出来了,皱眉想了想,说道:“我去找点石灰来。”   “哥,你去找妈,让她去别家借一点。你不准直接去拿别人家的,不然我们两个又要受罚了。”常笑赶紧叮嘱道。   常开有些奇怪地看了常笑一眼,但还是点点头。上一次被罚站,常笑一个劲地喊腿疼,他心疼地紧,知道不能再做这种事情。   常开走后,常笑继续琢磨着这一池子的料液。她人小力气小,要搅拌也搅拌不动,只好等着他哥拿了石灰回来再想办法。   这料液要发酵产生沼气,ph值得在6-8之间,这是书上说的。这料液上要是泛蓝,就说明偏酸了。常笑不是很懂这种化学反应,也没法拿个试纸去测目前到底是什么值,他们只能模糊地估计一下,按照书上说的方法用几斤石灰兑了清水搅拌进去综合。   常开很快就拎着一个桶回来,杨银环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看到两人将石灰用清水和了往池子里放,更加迷惑起来,问他们:“你们这又是石灰又是屎尿的,到底折腾什么东西呢?”   常笑一边看着常开搅拌,一边说:“妈,咱不是买了个煤气灶回来吗?回头这里就会产出沼气,到时候这气就会进入那个煤气罐里,我们只要拧开阀门,就可以烧饭了。”   “还有这种事?”杨银环就跟听天方夜谭一样,凑近看看里面黑乎乎的东西,皱着眉说:“这臭气熏天的东西,还能烧饭?”   “这沼气就跟煤气一样,而且比煤气还好用。不过妈,这东西不能见火,以后你们可别拿着火柴过来直接点,那是会爆炸的!”常笑开始打预防针。   这沼气里面含有甲烷,在纯净的状态下点燃是没问题,但是浓度过高遇到火,那可真是跟炸弹一样。所以常笑现在开始向家人讲解这东西的用法,免得到时候出问题。   “常开,常笑,你们怎么弄这么危险的东西?”晚上一家子围着吃饭的时候,常红海一听到沼气会爆炸,登时就急了。   常笑安慰道:“爸,你不用着急,咱家的没事的。我们就是玩玩的。”   常笑是不敢说这一池子爆炸起来会如何恐怖,只换着法地给家人提醒,让他们注意着点。这沼气只要利用地好,是绝佳的宝贝。   但常笑终归只有八岁,而常开虽然年纪大些,但如今精神出了问题,所以他们的话,四个大人也都是将信将疑。但不能用火直接去点,这点他们都记住了。   隔天,常笑又带着常开去看液压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常笑心里微微有些着急,这一次要是失败了,今年再要启动可就不太可能了。因为再准备起来,材料不够了不说,天气也要凉了。没有合适的温度,沼气的启动就会很慢。   “对,温度!”常笑突然想到,如今已经是十月底了,这山坳里虽然比山坡上温度高些,但总体来说依旧比较冷了。常笑想,估计这个影响了沼气启动的速度。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两天。   这天一大早,常笑睡眼惺忪地爬上山坡溜进山坳里来看液压表。人还不大清醒,脑子混混沌沌的,走进那搭起来的棚子里,她心里也不是很确定这会产气了没。   这时候太阳才刚冒出头,天边的光线染着一抹红光,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朗美好。常笑永远忘不了这一刻,她站在煤气罐前,愣愣地看着那只拳头大小的液压表。   她看到那玻璃表面下的指针,微微颤动了一下,很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睛,随后死死地盯着,就像要在那表面上盯出一个洞来!   “咣当……”常笑似乎听到了那指针晃动的声音,它又颤抖了一下!这一次比先前那一次浮动更大一些!   随后,常笑瞪着眼,看着那指针一点点地往一旁移动。就像是在爬山坡,从刻度低的线一格格地往刻度高的爬!   常笑瞪得眼睛都酸了,一滴泪蓦地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她喜极而泣,疯了似地喊道:“产气了!我们成功了!”   她真的成功了!这沼气池终于启动了!   常笑这一嗓子,将家人都吓了一跳。常开是第一个冲过来的。   “哥,你快来看!这液压表动了!我们成功了!”常笑兴奋地拉住常开就往里边走,指着那液压表上还在颤巍巍晃动的指针说。   常开疑惑地凑近一看,随即裂开嘴,笑得很傻。   杨银环跟常红海也冲了进来,还以为是女儿出了什么事,一问是那什么沼气产出来了,两人责怪地瞪了两孩子一眼。   “一大早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都要被你这鬼丫头给吓出毛病来了!”杨银环虎着脸说道。   常笑朝她妈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下次不了。”   杨银环也没真怪她,见丈夫正凑近那叫什么液压表的在看,也好奇地凑过去瞧了瞧,更加惊奇。   “这针还会自己转?”   常笑推了推他哥,常开很自觉地将液压表工作的原理向爸妈解释了一番。常红海夫妇自然听不懂,但看着确实蛮唬人的,也就没有继续说什么。   临走时,常红海仍不放心地叮嘱道:“既然这东西这么危险,你们可得小心着些。”   常红海其实话是这么说,但也没真正见过这沼气,所以这东西具体怎么危险,他并没有概念。想着,大概就跟烧竹节一样,烧到节眼上,会发出“嘭”地一声。他想,这总比那鞭炮要安全多了。   常笑点头应下,随后又去看了看液压表,发现指针指示的刻度越来越高,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至于沼气的储存,常开早就设计好了,它们会自动流入煤气罐中,从今天开始,她们就可以用煤气灶烧饭。   怕发生意外,常笑还特地偷了点她妈洗澡的香皂,搅拌了一小碗的肥皂水,仔细地抹在煤气罐上,检查有没有漏气。   幸好,接缝非常严密,一丝气泡都没有。   常笑总算放心,这最关键的一步总算完成了。接下去才是真正忙碌的时候了。   接下去常笑白天去上学,中午和傍晚一放学就朝山坳里跑。跟常开两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常笑仔细想了想他们家现在的处境,这牛头山如今基本上就是个荒山,山上原本种的那些竹、松树、杨梅树之类的,但稀稀疏疏的,很多都已经枯萎。幸存的也都是歪瓜裂枣,当不起用。、   这里的泥土相当贫瘠,常笑之前仔细地检查过,除了靠近山坳附近,其他地方目前基本上没有种植的可能。   “哥,你说我们要改善这半座子的山,地需要多长时间?”常笑转头问在一旁捣鼓一把老虎钳和一根铅丝的常开。   常开这些日子情绪又好了一些,你跟他说话他都会看了一下。但此时他也只是看了常笑一眼,随即又低了头。   他听不懂。他只喜欢动手做东西,并不懂这些农事上的事情。   常笑也没真从他口中听到答案,从她决定要说服家里承包这片山开始,她心中就已经有了注意。承包是前提,而启动沼气池是第一步,接下去才是真的要开始这拼搏之路了。   “三年。只要三年,一切就会变个样。”常笑看着这满山坡枯黄没有多少生命力的植被,默默说道。   她只要三年时间,就能还这里一片生机!   第二十六章:   当天,常笑一放学就跟祝景铄打了个招呼,迫不及待地跑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她爸还没下工,她妈收拾完山脚下新翻好的地,已经在厨房切咸菜准备做菜。她奶奶坐在小矮凳上正在往土灶肚子里塞柴火,锅里煮着粥。   这阵子,他们一家吃的都是菜粥。   “妈,你拿着菜和锅,我们去用煤气灶烧!”常笑一边说一边将书房放到灶台前的横板上,两只还有些婴儿肥的小手拿起一只竹篮子就开始装油盐调料。   “那东西还真兴烧饭?”杨银环还是不太相信。   常笑将一个油瓶子放进篮子里,讨好地说:“妈,你看哥做的那么辛苦,我们就去试试看嘛!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要是不行回来做也来得及的!”   杨银环一寻思也对,要是真能成,常开心里估计也高兴。她点点头:“行,把这菜也拿上,我把锅唰一下就过来。”   “嗳!”常笑兴奋地跑去柜子里拿了一只大碗,将咸菜装起来,兴奋地往山坳里跑去。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孩子要去玩自己的玩具一样,尤其这玩具还是在这里没有的!   常笑心里是真激动,她以前没做过做些,此时觉得特别刺激。这要真能打起火,到时候他们家就可以省下好多柴火,还能节省许多时间。   常开在水潭边,手里拿着老虎钳不知道在钳什么东西。见到常笑过来,就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来。   “哥,咱们去试试那煤气灶。你看,我把烧饭的家伙都拿过来了。妈在后面马上也过来。”常笑笑嘻嘻地说。   “嗯。”常开点点头,他像是兴趣不是很大的样子,只依着常笑往那棚子里走。   常笑也没多想,拎着篮子走进那个棚子里,一进去,倒是微微一愣。   这煤气灶旁边不知是谁搭了一块板子,还是两层的,可以用来放调料和锅碗瓢盆。   这时,杨银环也走了进来,见到那两层的小柜子,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我说我先前晒在院子里的那两块板子到哪里去了,敢情是被你这臭小子钉到这里来了。”   常开低着头,一副我听不到的样子。   常笑眼睛亮了亮,欣喜地跑过去摸了摸这简易的架子,很稳,一点都不晃。她转头看着常开毫不吝啬地夸道:“哥,你真厉害!这东西做得可真好!”   常开这才露出一个笑脸,走过去接过常笑手中的篮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依次排到板子上。   “哥,你快将阀门打开,我们试试看能不能用。”常笑过去接过杨银环手中的锅放到煤气灶上,对着常开说道。   常家大人已经不止一次以为常笑中邪了,常笑现在可不敢胡乱来,能让常开打掩护的都让他干。   常开没异议,走过去看了看液压表,随后将煤气罐上的总阀门打开,转身一只手搭上煤气灶的点火开关,按住轻轻地往右边拧去。   常笑的心仿佛也跟着那开关往右边旋转了起来,只听开关发出吧嗒一声,随后是嘶的一声,像是有气体要冒出来。   可之后,像是突然熄火一样,没有了任何动静!   “没关系,以前用煤气也会经常打不着火呢!”常笑在心里安慰自己,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身旁站着杨银环,也一脸好奇地看着,似乎还不相信这东西真能冒出火来!   常开抿着唇,将开关掰回来,力道比先前大了一些,稳稳地朝右边再次拧去。   “吧嗒……”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嘶的一声,有一道幽蓝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冲了出来。那蓝色的火光,像是蒙着神秘的光辉一样,就这样出现在三人面前。   “妈,你看,真成了!”常笑高兴地说。   杨银环眼睛瞪得老大,喃喃说道:“这东西竟然还真能窜出火苗来!”   常笑点点头,走过去将铁锅摆得正一些,一转头看到她哥一点都不惊讶。她终于明白过来,难怪他一点都不好奇。她故意鼓起脸来说:“哥,你是不是先前偷偷一人玩过了?”   常开一副被拆穿的模样,头一低,麻利地就跑了出去。   “别跑远了,你爸回来我们就吃饭了。”杨银环冲着常开的背影喊了一声,而后惊奇地看着那滋滋地冒着火焰的孔子,啧啧说道,“笑笑,你还别说,这东西挺能唬人的啊!”   “那当然了,妈,我跟你说,这东西用着可省事了。保管你用过之后,就不想再用咱那灶台了。”常笑人小鬼大地说。   “你这孩子,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杨银环见锅烧红了,一比往锅里倒了一点菜油,一边问。   常笑暗恼,她又得意忘形了。她眼珠子一转,傻呵呵地说:“是从祝景铄家里看来的。我见过他们家的帮佣阿姨们烧菜,就是用的这煤气灶。她们说,用这东西可省事了。”   她说的是实话,先前她特地拉着祝景铄去参观了一下他家厨房,虽然是因为别的目的,但好歹说得也是有根有据。   杨银环也不再怀疑,等油热了之后,就将那咸菜放入锅里炒了炒。她寻思了一下,说道:“去拿一颗鸡蛋过来,你爷爷这几天身子一直不舒服,给他做点好的。”   这阵子他们家顿顿咸菜菜粥,他们年轻人体壮还受得了,这老人孩子一直这么吃,可真撑不住。   常笑嗳了一声,心情有点沉重。回去的路上,想了许多。她爷爷这些天身子越来越差了,幸好他们房子通风不错,风湿倒是没严重,可他心里憋着气,这郁结不消,身体是每况愈下。   “爷爷,再等等。很快的。”常笑眼眶发酸,明知道亲人会死去,还得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真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她爷爷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能舒口气。让他多享受两天好日子。常德胜辛苦一辈子,为了家人受过不少委屈,真的是一天好日子都没享受过。   上一辈子,常笑看着爷爷含恨而终无能为力,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这遗憾继续。这些天,她一有空就去陪爷爷奶奶讲讲话,说各种好玩的事情逗他们开心,她相信,心情好才是最重要的!   常笑拿了一颗鸡蛋,又拿了一颗家里原先种的番茄,做个番茄蛋汤,比一颗鸡蛋的营养要好一些。   这是常家第一顿用沼气做的饭。因为沼气才刚开始启动,气还不是很足,两个菜也是烧得磕磕巴巴,到最后直接气不足了。   但她们依旧很开心。   餐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有大房二房三天两头地来吵闹,听不到那么多闲言碎语,一家子心里都舒服许多。此时,即使是吃咸菜都是幸福的。   “笑笑,你吃。”常德胜将那晚番茄蛋汤推到常笑面前,笑着说。   “爷爷,这是妈妈专门做给您吃的。您吃!”常笑又退回去,拿起勺子舀了一些到爷爷碗里。   见到她懂事的模样,常德胜是打心眼里高兴。   “笑笑吃。爷爷不喜欢吃这些。”常德胜伸手又颤颤巍巍地将东西碗推到常笑面前。   常笑鼻头一酸。“爷爷不喜欢吃这些”怕是这世界上最美最疼的谎言了,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喜欢说这种谎言,总是将好吃的东西留给她跟她哥。   “我们一起吃。”常笑暗暗吸了吸鼻子,伸着胖嘟嘟的手,有模有样地给家里每个人都舀了一些。   “咱们笑笑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杨银环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发自内心的高兴。   到最后,那剩下的半碗番茄蛋汤,都到了常笑和常开碗里。四个大人,谁都舍不得多吃,最终还是留给了两孩子。   随后几天,常笑就继续去了祝景铄家里做作业,傍晚回去看看那沼气池,宝贝得不得了。   沼气产气量已经达到正常量,常开隔两天就会跟他爸一起将沼料搅动一下,这样不容易结壳,利于沼气的产生。   过上一星期,便得继续填补新的材料。   常红海跟杨银环也慢慢认可了这东西,之后进料的事情两人都包了。家里麦秸足够,粪便不是很多了。但还足以应付一个多月。   这新材料进去,旧的沼渣就得铲出来。常笑等那些沼渣从出料口铲出来后,就跟常开一起将它们装在旧的箩筐里。   杨银环好奇地看着那一筐黑乎乎臭气熏天的东西问:“这东西有啥用处?”   常笑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像背书一样说:“这叫沼渣,是很好的肥料,施在田里可以放肥料用,不对,是比肥料还管用呢!”   可不是比肥料还管用!这可是绝好的有机肥!这就是常笑的第二步,要将这荒山的土质改变,真正地让这里成为沃土!   她先前仔细检查过这里的土壤,以前应该是被炮火轰过,高温将这里的地表都给毁了,其他地方也可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所以那些树都枯死了。   久而久之,这地就变得非常贫瘠。但常笑也发现,这些老树虽然慢慢枯死了,但底下依旧有许多新苗在使劲地长出来,但终究因为土壤贫瘠而枯萎。   所以常笑想着,将这里的土壤改变一下,就可以种出东西来。这不,她爸妈已经在山脚那边,翻了好几块地出来。   常笑将这一次挖出来的沼渣沥干水分,让家里帮着都运到了那几块翻好的地里,像肥料一样施下去。   这么贫瘠的土壤,要靠粪便当肥料得养到什么时候。常红海咬咬牙拿出了一小部分钱去买了肥料来,但见效也没那么快。   可是加上这沼渣就不一样了,三样肥料一起作用,一时之间虽然比不上东平坡那种沃土,但起码能够种出点蔬菜瓜果什么的。   这沼液也是个顶好的东西,但刚产气这会子里面还有许多有害物质,要用最起码得过一个月。常笑默默算着日子,成败就看一个月之后了。   之后,她每周除了填料出料的那两天会去家里帮忙,其余时间,都踏踏实实地做起功课。上辈子没多少时间学习,这辈子她不会再荒废。   这日,到了祝景铄家里,刚上楼,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   常笑一愣,问走在前头的祝景铄:“你爸爸又回来了吗?“   “没啊,我爸前天走的时候,说要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祝景铄声音里多了一丝落寞,他这个年纪自然是很想跟父亲一直生活在一起。   常笑纳闷了,那屋外会是谁呢?   她们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看到大门被人推开,有佣人的说话声传来:“秦先生,您来看太太啊?”   “嗯,佳慧在家的吧?”是一个比较沉稳的男声,听声音像四十来岁的样子。   常笑特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生得很,并未见过。   “秦叔叔!”祝景铄突然冲着那男人喊了一声。   男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到祝景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景烁在家呢。”   “嗯,我正要去做作业。”祝景铄说完,就拉了拉常笑,“常笑,我们去书房吧。”   常笑也没多想,跟着他进入书房后,似随意地问道:“刚才那人是你们家亲戚吗?”   祝景铄摇摇头:“不是。他是我爸爸的朋友。”   “你爸爸的朋友?”常笑纳闷不已,既然是祝黄兴的朋友,怎么是来看他太太?常笑自己想了想刚才的情景,很显然,这位秦先生不是第一次来看祝景铄的母亲。   常笑心里一咯噔,回忆起一件不是很好的事情。 ☆、第24章 (一更)   第二十七章:   书房里的空气一下子沉闷起来。常笑因为脑中想起的那件事,微微皱了眉。   她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那位姓秦的先生的样子,此人与祝黄兴是完全两类的人。祝黄兴长得比较结实,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每天穿着身黑色西装,一副大老板派头。而这位秦先生长得很像这个年代体面的留学生,西裤配衬衫,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小马甲,一股子的洋派作风。   这位秦先生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但看人的眼神总感觉有点闪烁,让人不怎么舒服。常笑的第一直觉便是,这人她不喜欢。   常笑抬头问祝景铄:“他经常来你家里吗?”   祝景铄停下笔,认真回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经常来。”   “来的时候你爸爸在家?”   “有几次在,有几次不在。”祝景铄老实回答。   常笑便不再问。   坐了一会作业,她借口去上厕所,偷偷留到了走廊那边,想去看看下面的情况。   这才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   “你怎么这时候到家里来?”是祝景铄母亲胡佳慧的声音。她有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的。   常笑以走廊为掩护,轻手轻脚地往楼梯口走过去几步,竖起耳朵听着。那位秦先生不知说了什么话,之后下面便是一阵沉默。   过了大概三十几秒,又传来胡佳慧的声音。她略带嗔怪地说:“家里有人呢,你先回去吧,回头……”   她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常笑离得远听不到她后面说了什么   随后便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那位秦先生起身离开,朝着门口走了过去。脚步声有些杂乱,胡佳慧应该也跟了出去。   常笑等了一会,轻轻走到楼梯口,伸出头小心翼翼地朝下望去。   她猜得没错,那位秦先生要走了,胡佳慧正跟在他身后送出去。   那位秦先生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头,朝胡佳慧走了几步。   下一秒,常笑的眉头就死死地拧了起来。只见那秦先生忽然伸出手飞快地朝胡佳慧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而后他勾着嘴角邪气地看了胡佳慧一样,转身就走出了门。   胡佳慧没有再送出去。从常笑的角度,她看不见胡佳慧被人如此轻薄之后,是什么表情。总之,她没看到她有一丝要反抗的迹象。   这一切,像是习以为常。   常笑的心越来越沉,暗想自己想的那件事很有可能就是真的了。   胡佳慧在门口站了有几秒钟,而后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转身时表情平静,头微微昂着,依旧是这庆德镇有名的贵妇。   见她走过来,常笑飞快地往后退去,也没去上厕所,推开书房门就走了进去。   直到坐到位子上,她的心才后知后觉地砰砰跳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认真看书的祝景铄,心里闷闷的。这个孤独又倔强的孩子,压根还不知道他今后的人生会迎来什么。   常笑看着眼前的英语语法书,眼神有些迷茫。她对祝景铄的感情一直都是非常矛盾的,心里恨着他,可又忍不住关心他。   上辈子,他们之间也算是相互还清了,如今她在重新认识他,少年祝景铄与成年后的他,是完全两样的人。   常笑想了想,转头看着祝景铄,忽然说道:“你想不想跟我来一个比赛。”   “比赛?”祝景铄放下书,好奇地看着她,“比什么?”   常笑指指他手上的书:“比我们谁先看完这些书,然后去做试卷,谁的分高,谁就赢。”   “这一本吗?‘祝景铄晃了晃手上的语法书,“可是这一本好薄,我马上就能看完了。”   常笑想了想:“那就等看完这本,我们背英语字典。到时候考对方,谁背不出来谁就输。”   “背字典?”祝景铄瞪大了眼,嘴巴微微张着,慢慢地转过头,望向放在书架上的一本有差不多十公分厚的大英语字典,艰难地说,“这个能背完吗?”   常笑理所当然地挑挑眉:“我都听说有人背完过了,你不敢吗?”   她确实听说有人背完过这么厚的英文字典,不过那是十几二十年后她在大城市遇见的。这个,自然不能告诉祝景铄。   祝景铄被她一激,立即红着脸说:“谁说我不敢,背就背!”   “那就好。谁到时候背不出来,就给另外一个人干……”常笑想了想,伸出三个手指,“干三年的活!”   “干活?”祝景铄要尖叫了,脸更红了些,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会干活。”   祝景铄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连吃饭都是佣人做好了端到他面前,替他递上筷子勺子,他才动口的人,哪里干过活。   常笑嘟起嘴:“所以,你不敢是不是?”   “我哪有不敢!”祝景铄小小年纪,已有很强的自尊心,见常笑怀疑自己,立即点头说,“我比!输了就给你干活,那么,你输了也要给我干活!嗯,就当我书童!”   常笑点头:“好,拉钩!”   这个赌,常笑非赢不可!她必须为之后要发生的事情提早做准备,有了这个赌,到时候多一份把握。   两人约定好,用一周的时间看完这本语法书,然后就开始背诵字典,期限是一年时间。对于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使常笑如今拥有着三十五岁的灵魂,即使拥有两世记忆,也是不太可能完成的。倒是祝景铄,常笑发现他学东西速度特别快,脑子也好使,他要是发奋的话,即使九岁,也不是不可能完成。   “自作孽。”常笑无奈叹气,她以后就更有的忙了。   回家的时候,祝景铄忽然拉住她问:“常笑,我这个星期天要去镇上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镇上?”常笑眼珠子一转,问道,“是去镇上哪边?“   “集市那边。我妈妈会让司机开车送我们过去,你要去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祝景铄说得很友好。他会邀请常笑,是因为上次看到常笑一个人要偷偷坐车去镇上,以为她喜欢去那里玩。   常笑的注意力却是在另一边:“你妈妈也要一起去吗?”   “嗯。对啊。我爸妈不让我一个人出去玩的。”祝景铄说。   常笑有些为难。要说她到时候确实需要去镇上一趟,但是想到祝景铄母亲也会去,心里就觉得有些别扭。   “常笑,你跟我一起去玩的话,我让我妈给你买镇上的糖糕吃,还有云吞面,还有各种好玩的玩具。”祝景铄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常笑,眼睛里满是期盼。   常笑微微一愣,她看着祝景铄那样子,有些心软起来。祝景铄从小就没朋友,此刻估计是很想有个人能跟他一起去玩。   “好吧。”常笑点点头,她反正也得去一趟。   回家后,常笑便开始忙碌起来。沼气池启动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他们每周进料出料非常勤快,量跟得足,因此产气也足。   常红海跟杨银环已经彻底接受这沼气,这段时间烧饭做菜都用煤气灶。不对,以后得改名叫沼气灶了。   “笑笑,这池子里的东西可脏了,不许用勺子舀。”星期六换沼料的时候,杨银环看见常笑拿着一个木桶和勺子跟玩水一般往沼气池里舀东西,以为她是小孩子贪玩,赶忙过来阻止道。   常笑回头扬了扬手中的木勺子,也一本正经地说:“妈,我才没玩呢,我在灌沼液。”   “沼液?你是说这沼气池里的脏水?”杨银环纳闷地问。   常笑点点头:“嗯,书上说这东西是个宝贝。”   “这脏水能兴啥用,是不是你哥又哄你玩了?”杨银环才不相信自己八岁的女儿真的看得懂那种深奥难懂的书,她自然而然地想到是常开又哄常笑玩了,这阵子两人一直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事情。   常笑也不在意她妈是否真的相信,用木桶装了一大桶,央着她妈帮她一起搬到了屋子里。她将它们放在屋里沉淀一个晚上,第二天用一条大大的纱布将沼液过滤了一下,这样沼液就澄清了许多。   常笑先前已经跟家里说好,今天会跟祝景铄他们去镇上玩。这会,将沼液用四个装烧酒的玻璃瓶子灌好放放进书包里背着,便去了祝景铄家里。   杨银环不放心,一路将她送到祝景铄家别墅门口,拉着她小声叮嘱了好几遍让她乖一些才回去。   这是常笑重生之后,第一次乘小汽车。老牌的桑塔纳,在这时候的农村是一样特别神秘的东西。   她站在车边等了一会,祝景铄跟胡佳慧才从屋子里走出来。祝景铄今日穿的是那条暗蓝色的背带裤,上身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小外套。胡佳慧穿了一身花色的旗袍,围着一件披肩,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典雅的气息。   “常笑!”祝景铄一看见常笑就很高兴地打了招呼,转头对向自家母亲的时候倒是多了一份小心翼翼,“妈妈,她就是常笑。”   胡佳慧闻言,只是抬眼淡淡地朝常笑这边瞟了一下,不带感情地“嗯”了一声,随后便弯腰钻进了后座。   祝景铄有些沮丧,不好意思地朝常笑做了个鬼脸。   常笑不在意地对着祝景铄笑笑,将书包解下来抱到胸前,跟着他们一起坐进后座。   一路上,车内都比较沉闷。胡佳慧一直都没说话,冷着脸平视着前方。祝景铄跟自己母亲呆在一起的时候,向来比较乖巧,并不多话。常笑也乐得清净,闭上嘴想自己的事。   上一世,常笑跟祝景铄结婚的时候,胡佳慧早就离开了。她也是在后来见过胡佳慧一两次,那时候的胡佳慧依旧摆着一副贵妇模样,即使得靠常笑接济,见到她依旧是冷眼以对。   常笑寻思着,待会要怎么找借口先离开一会,她还有事情要忙。   一路沉默,到镇上的时候,连常笑都觉得有些憋得慌。瞥眼看到祝景铄,像是习以为常。常笑不禁有些心疼,胡佳慧对儿子似乎并不怎么上心,也不知这些年祝景铄是怎么过来的。   “景烁,去那里等着妈妈,不要乱跑,知道吗?”车子在镇上的一个小广场停下,胡佳慧转头对着祝景铄说道,声音带着少许的清冷。   祝景铄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常笑微微一愣,胡佳慧这是要让祝景铄自己去一个地方还是?   见祝景铄已经在催着她下车,常笑也没多想,推开车门,下车前对着胡佳慧礼貌地说了声“阿姨再见”。胡佳慧依旧没有回应她,他们一下车,司机就启动车子离开了。   常笑看着很坏就消失在拐角处的桑塔纳,微微皱了眉,问祝景铄:“你妈妈要去哪里?”   “妈妈要去见一个同学,是一位很漂亮的阿姨。常笑,我们自己去玩。”祝景铄说着就高兴地往前方一个装修地很典雅的茶馆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介绍,“我经常去那里玩,里面有很厉害的说书先生,讲故事可好听了。”   常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她想不通胡佳慧既然是去见女同学,为什么不带祝景铄一起去?   路上,她问祝景铄:“你们每次来,你妈妈都让你自己去玩吗?”   祝景铄点点头:“是啊,妈妈说茶馆里吵,就让我自己呆在这边。”   “那你怎么不跟你妈妈一起去?”常笑问。   祝景铄眸中的光暗淡下来,有些难过地说:“妈妈好像不太喜欢我跟她一起去。”   常笑心头越发地沉起来,安慰道:“可能是你妈妈怕你跟她们一起无聊,我觉得还是茶馆的说书先生好玩。”   “你也喜欢听书吗?我跟你说,那说书先生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可玩了!”祝景铄到底是孩子,一会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拉着常笑兴奋地说着那说书先生说书如何如何了得。   常笑见他这么高兴,也就先陪着他去了茶馆。只是心中一直想着胡佳慧的事,那精彩的说书并没听进去多少。   “对了,我还得忙正事!”听了一会,常笑猛地想起自己来这可要办正经事的,她推了推身旁听得入迷的祝景铄,小声说,“你在这边呆着,我去外面一趟。过会来找你。”   祝景铄正听得入迷,眼睛一直盯着台上说得深情并茂的说书先生,条件反射地点点头。   常笑又摇了他一下,确定他真听进去了,才放心出门。   她掂了掂书包里沉甸甸的四瓶沼液,目光扫向四周,看着店铺招牌,她现在得先去将这沼液处理掉。   这茶馆附近就有许多店铺,常笑找了一会,看到前方有一家写着一个“买”字的店铺,打算先去看看。   只是才走没几步,就听背后传来一阵呼喊:“常笑,你等等我!”   常笑一愣,转过头去,看到祝景铄追了上来。   祝景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涨得通红,跑到常笑跟前就鼓起脸,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能乱跑,这镇上可是有很多坏人的,万一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   常笑暗自好笑,问他:“你怎么跟着跑出来了?不听书了啊?”   祝景铄一副“我得保护好你”的模样:“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不能乱跑。”他说完,又嘀咕了一句,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再说今日说的这一回,我都听过好几遍了,不听也没关系。”   常笑点点头,也不怕他跟着,指着前面说:“我们去那家店里看看。”   在祝景铄看到前方的一个大大的“买“字,惊讶地问:“你要去买东西吗?”   常笑不置可否,她倒不是要去买东西,是准备去卖东西。   只是进了那家店,才发现这里卖地都是一些杂货,大多数都是吃的,并不是她要找的。   常笑怕这样找下去时间来不及,想了想,直接问祝景铄:“你知道这哪里有卖化肥的吗?”   “化肥?”祝景铄有些没反映过来,仔细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卖农药的?”   常笑点点头:“对,就是那地方。”   “你买农药做什么?”祝景铄奇怪地看着常笑,他发现这个女同学一直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常笑催着他:“我有用,你知道的话赶快带我去,不然待会你妈妈回来要找不到我们了。”   “在那边!”祝景铄一听常笑说起他妈,立即就着急起来,朝街尾处指了指就往那边走,有些不放心地说,“我们得马上回来,不然待会我妈妈看见我不在茶馆里,一定会生气的。”   “嗯,我们办完事情马上就回来。”常笑也不想第一次就惹麻烦,跟着祝景铄小跑着朝那家卖农药的店冲去。   这是一家规模还算大的农产品供销社,常笑进去的时候,发现有好些人在里面买农药,大伙说着话,声音很是嘈杂。   “今年的棉花估计又要遭殃了。你们说这个虫,怎么就那么害人,我家棉花苗子都被毁了好多了!”有一位四十几岁的大叔一边在柜台上付钱,一边愁眉苦脸地说。   “这是最新的杀虫剂,你们回去喷着试试。”老板收了钱,对着他说道。   大叔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前两次那药一点都不管用,希望这次的能好一点。”   “哎,这虫害是免不了的。听说国家也在竭力地研制新型农药,马上就会好转的。”老板安慰着,他自己家里也种着棉花,眼下同样发愁呢。   常笑听了他们的对话,眼里闪过一抹光亮。她先前正愁着要怎么说服老板,这下倒是来了一个现成的理由! ☆、第25章   第二十八章:   “常笑,你真的要买东西吗?”祝景铄看见常笑一直盯着老板看,奇怪地问她。超快稳定更新小说,   常笑回神,微微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是来卖东西的。“   “卖?”祝景铄瞪大了眼,跟听童话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常笑。   常笑对着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在一旁静静等铺子里人少了一些,才背着书包朝柜台走去。   柜台很高,常笑人矮站在前面只露出半个头。她仰着头,甜甜地对着老板说道:“叔叔,请问你们需要杀虫剂吗?”   老板愣了一下,一看是一位七八岁的女娃子,以为她说错了,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叔叔这里刚进了一批杀虫剂,专杀吃棉花的害虫,你回去跟你家大人说,让他们可以来买。”   常笑嘴角微微抽了抽,这人还真是会做生意,先前她可还听他说这农药不知道管不管用呢!她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扬起一张小脸认真地说:“叔叔,我不是来买农药的,我是来卖农药的。”   “卖?”老板放下手上的计算器,惊奇地看着这个跟他家柜台差不多高的孩子,“你说你要卖什么?农药?”   “是的。”常笑认真点头。   老板眉头一皱,严肃地看着常笑:“孩子,你去别处玩吧,叔叔这里都是农药化肥的,不是你们小孩子玩的地方。”   “叔叔,我真是来卖杀虫剂的,专门杀那些吃棉花的害虫。”常笑说着,解下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两瓶沼液,努力地放到柜台上,“就是这个。”   “这东西能杀虫?这不是米酒嘛?”老板一见那玻璃瓶子就笑了,显然是将常笑当成来恶作剧的孩子,拿起那两瓶子走出柜台要给她塞回背包里,“赶紧拿好回家去,不然待会你家大人知道了非打你不可!”   “叔叔,这不是酒,你打开闻闻。这是杀虫剂!”常笑说着拔出一个瓶塞子。   顿时,一股不是很好闻的味道飘出来。那老板立即皱了眉,闻这味道确实不可能是酒,可看着也不像是清水。   常笑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仔细地讲道:“叔叔,这是我家自己配的杀虫剂,杀棉花的害虫可管用了。我家有好多,我出来玩的时候就带了几瓶出来,刚才看到叔叔们说害虫杀不死,就想拿给您试试。”   老板只当她是小孩子,将瓶子塞到常笑手里要还给她。常笑却是一个闪身,不肯接。   她自顾自地说道:“这东西不仅可以杀棉花的虫子,而且还可以让它们长得更好,结出来的棉花也会更大。”   老板听着倒是觉得有几分有趣,笑着问道:“孩子,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能记住这么多东西东确实挺聪明的。不过叔叔告诉你,这东西不是农药,它不管用的。”   “叔叔都没用过,怎么知道不管用?”常笑歪着头问。   这时候店里又有客人进来,老板没功夫跟常笑继续说笑下去,见常笑不肯接瓶子,直起身将瓶子搁在柜台上,转身去招呼那客人去了。   祝景铄见老板离开,这才走到常笑身边,好奇地看着柜台上的那两玻璃瓶子,问道:“这东西真是杀虫剂?”   常笑点点头说:“这不光是杀虫剂,而且还是很好的养料,别人要我还不给呢。”   祝景铄歪着头,听得不是很明白。他爸爸虽然是做这一方面生意的,但从不在家里说起这些事,他没见过家里谁种地施肥的,自然不懂。   这时,旁边那客人跟老板吵了起来,原因还是因为这杀虫剂。   “老板,你这是不是假货?我买回去都喷了一个星期了,这情况可是一点都没有好。我家的棉花都要长成半人高了,转眼间就被那虫子吃得坑坑洼洼的,这不是害人嘛!”   “我说你这可是冤枉死我了,我这都是直接从上面部门拿过来的货,怎么可能会有假的。我说你也别急,说不定等两天就好了。”老板耐心安慰道。   那位客人一听还要等立即就急眼了:“还要我等?你上次卖这农药给我的时候就说让我等两天,这一等苗子直接被吃了一大半,你还让我等?再等下去老子这十亩地的棉花苗子都被吃光了!”   “兄弟,别急!咱别急啊!你看我家里也是种了棉花的,情况也跟你一样,我也着急啊!可是你说,现在我们能进到货的杀虫剂就只有这一种是最好的,它不管用,我也没办法啊。上头已经说了,会尽快研制出好的,等货一到,我立马就去进来。“   “你家里才多少地的棉花,我这可是十亩地啊,我家明年就指着这棉花过日子的,这要是……”那客人说着说着,眼眶就更红了些,这些棉花可是他们一家的命根子,要真全毁了,他们一家子都甭活了。   老板好说歹说地,终于将那人给劝走了。   回头的时候,见常笑还没走,脸色也有些不好起来,沉下脸说:“孩子,快回去吧,叔叔这里忙,没空跟你们玩。”   “叔叔,反正你们的杀虫剂也不管用,你为什么不试试我的?你们不需要全部都撒,只要选一小块实验一下。不然等到真正管用的农药到了,你们的棉花都已经死了。而且不管用的话,我不收你钱。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常笑声音脆脆地说,丝毫不胆怯。   “你这孩子连稳赚不赔都知道?”老板被逗乐了,寻思了一下,觉得这小娃子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他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可是人家说得有条有理的,拿出几株实验一下,是亏不了。   老板抬头正准备跟常笑说让她将东西留下,突然看到她旁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先前估计站得有点远,这会到了跟前他才注意到。   “祝小少爷?”老板惊讶地看着祝景铄。   祝景铄眼里闪过一抹警惕,并未回答,反而走到常笑身边,想将她拉走。这个男人他并不认识。   “你是祝家的小少爷吧?”老板见到祝景铄的反应也不恼,态度反而比先前恭敬了一些,“我之前去过你家,哦,是去跟你爸爸谈生意去的,你可能没见过我。”   祝景铄淡淡哦了一声,依旧没有多少话。祝家的家教极其严苛,其中一条就是告诫他,小孩子出门在外不能跟不认识的人搭腔。   常笑一看老板认识祝景铄,心想这事情就好办多了。她说道:“叔叔,这东西你要是不要?我们还得赶着回去,不然祝太太待会看到我们还没回去,可是要着急了。”   常笑说得是实话,但听在老板耳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以为笑拿这杀虫剂过来,是祝家的意思,他原本就想让常笑将东西留下来试试,这下更是心甘情愿。   “你出个价,把东西留下来吧。”老板说道。   常笑摇摇头:“我说过这东西要是不管用,我不收钱。叔叔你先用着,钱到时候可以慢慢算。”   老板一想,说道:“这样也可以,如果这东西管用,价钱我一定不会亏了你。”   常笑微微舒了口气:“可以,我相信叔叔。哦,对了,这杀虫剂你混合着你原先有的那些农药一起用效果会更好。另外,将它们兑上十倍的清水喷在菜叶子上,可以让菜长得更好。叔叔要是愿意,可以选一两颗菜试试看,十几天就能看出来到底好不好。”   老板点点头:“你这丫头鬼点子还挺多。行,我一定去试一试。”   要说这老板先前还有些敷衍,但是看在祝家的面子上,他就上心了几分。打算回去之后就试一试,正如这丫头说的,这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那好,我半个月之后再来找叔叔。”常笑跟老板约定好,便跟祝景铄离开了铺子。   到了外面,祝景铄才皱着眉说:“常笑,你这样子随便将家里的东西卖给别人,是不对的。”   常笑愣了下,好笑地看着他问:“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爸妈说,那样子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祝景铄瘪瘪嘴,为难地说,“而且我要是说了,你肯定不要理我了。”   “对,你幸好没说,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常笑吓唬他,心里却暗暗捏了把汗,刚才祝景铄要是当面拆台,她还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那么顺利。   祝景铄瞪了她一眼,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他总觉得常笑这样做不对。   常笑见此,赶忙扯开话题,对着他说道:“我们快点回去吧,不然待会你妈妈回去,找不到人,才会生气呢。”   “啊,对!我们赶快回茶馆!”祝景铄说着急忙往茶馆方向跑。   上回有一次祝景铄贪玩跑出了茶馆,他妈妈去找他时他还没回去,可是狠狠地责罚了他一通,到现在祝景铄还心有余悸。   这地方跟茶馆,一个在街尾,一个在街头,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祝景铄对这边比较熟,拉着常笑往从小巷子抄近路。   他们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从这边绕过去可以快许多。这里有许多进出口,常笑一路留意着,怕走错地方。就在两人跑进去一百多米远的时候,常笑忽然瞥到旁边的一处巷子里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花色旗袍的女人,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肩。这女人,她一个小时前才刚见过!   第二十九章:   那是胡佳慧!   常笑猛地停了下来,随即双眼咻地眯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方向。   只见一个男人跟着胡佳慧从一幢老式的公寓里出来,走到她身边,旁若无人地揽住她的肩。   这一次常笑正对着胡佳慧,看清了她的表情!   胡佳慧面上浮现着一抹少女才会有的娇羞,嗔怪地拍了拍男人的手,嘴里说着什么,似乎在让男人注意一点。   常笑紧紧抿着唇,皱眉看着他们。   跟胡佳慧在一起的,是那位秦先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常笑没有想到,这一世她会亲眼撞见“婆婆”的奸-情!上一世这件事情对祝景铄的影响很大,后来常笑也断断续续听到过一些传闻。只是没想到,胡佳慧通-奸的对象,竟然是祝黄兴的朋友!   “常笑?”祝景铄跑了一会见常笑没跟上来,纳闷地停下来看着她。   “我来了。”常笑迅速收敛了情绪朝他跑去。   胡佳慧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了,常笑之前就在怀疑是不是这位秦先生,没想到还真是他。她琢磨着要怎么办。   两人跑回茶馆没多久,胡佳慧也回来了。脸上红光满面的,神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见到常笑,竟然也给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常笑想着,定是那位秦先生让这位太太心情不错。   祝景铄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坐进车里的时候,老实地闭着嘴,没说任何先前发生的事情。而胡佳慧也没问他玩得怎么样。   常笑发现,这位祝太太似乎对自己的儿子也不怎么上心。   回到常家村后,常笑就直接回了家里,心里一边琢磨着胡佳慧的事情,一边处理那些沼液。   这些沼液确实可以杀虫,估计农具店老板那里很快就会有消息。在这之前,常笑先将这一批的沼液分出来一点,每天傍晚用清水稀释之后对着家里种的那些蔬菜喷上一点。这沼液是很好的有机肥,混合着沼渣一起用当肥料用,对蔬菜的成长非常好。   原本常红海夫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们认为在这么贫瘠的地上是种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的。可是没想到,一个月之后,看着那郁郁葱葱的一垄子大白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还别说,这沼渣真管用!”杨银环刚从田里摘了一颗大白菜回家,欢天喜地地说,“你们瞧瞧这个样子,就跟种在山下那些地上的一样!   “这白菜已经可以吃了啊!”常笑放学一回来,就听见她妈的这番话,顿时兴奋地冲过来。但看到那颗有她的头大小的大白菜,顿时有些失望,“怎么这么小一颗。”   “你这孩子不晓得了吧,这已经不错了。咱家这地如今这么差,能种出来这么一大颗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我发现竟然连虫子都没有!”杨银环说着又加了一句,“这菜心还没卷实成,得再过个几天才算好。我就是先摘下来给家里加个菜,以后啊,咱终于不用顿顿吃咸菜了。”   常笑见把她妈高兴成这个样子,心中也不由得高兴。但眼前这一切,才只是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她把白菜抱过来,“我拿去洗。”   这些菜因为常笑一直用沼液浇灌,所以一点虫子都没有,非常地干净。只是这地终究是太过贫瘠,所以即使追了肥料,依旧长得不是太好。常笑算了下,下一轮的个头估计就会大上一倍了。   家里还种了一些土豆、韭菜、芹菜之类的蔬菜,常笑都是用沼渣沼液养着。她家里原先有几只鸡和鸭子,算是家中的值钱东西,常笑试着用沼渣喂了几天,见它们反应良好,便开始用沼渣参着青草喂养。   如果之后条件好起来,常笑最想要的是捉几只猪仔来,用沼渣养出来的猪,不但长得快而且个头也大。到时候猪产出来的粪便,就可以直接当沼料。这也是她想要发展沼气池的原因,只要这沼气池起来,到时候形成一条生态链,就可以循环利用。   这些天,常开一直呆在水潭边折腾一架村支书送过来的淘汰下来的灌溉设备。是个已经坏了的旧物,不能用了。常开已经敲敲打打了好几天,估计是想让它们重新工作。   常笑也很期待,要是真能折腾出来,到时候山脚下的地就可以灌溉种水稻了。   家里的粪便快用光了,常笑琢磨着仅靠自家产的是不够用的。她前几天打听到,镇上有个养猪场,那里的粪便除了施肥之外,都是堆放在野外白白浪费掉。她想着,过两天跟爸妈商量一下,去问人家买一点,价钱估计高不了哪里去。   到了第十天,常笑放学照常去祝景铄家里做作业。如今她跟祝景铄两人已经在开始背诵那本厚厚的英语字典。祝景铄特地又让家里买了一本,两人一人一本,开始了那场赌约。   两人做了一会作业,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少爷,楼下有位王老板好你。”是帮佣阿姨的声音。   祝景铄从字典上抬起头,眼里都是迷茫,站起来打开门,对着帮佣阿姨说:“我不认识他,你让他回去吧。”   “少爷,是这样的,他说他十天前才见过你,说你跟一位小姑娘一起去了他店里,在他们店里留了点东西下来。”   正在背单词的常笑心中一跳,猛地站起来跑到门口,对着祝景铄说:“是那位农具店的老板。”   祝景铄哦了一声,跟着常笑往楼下走去。   这才过十天那老板就找上门来了,常笑心里大概有了数,估计是那沼液起了作用。她故意放慢步子,不紧不慢地往楼下走。   那王老板原本是等在门边上的,眼睛在看到常笑时,猛地亮起来,急忙往屋子里走过来:“小姑娘,原来你也在这里。”   “叔叔好。”常笑礼貌问好,跟祝景铄两人从楼梯下去。   “你在这边就更好了,孩子,我问你,你家大人在吗?我想跟他们商量一件事情。”王老板是一刻都不耽搁,见到常笑就说起来。   常笑笑眯眯地:“叔叔,您有事跟我说也一样。我回去转告我爸妈。”   “这个……”王老板有些犹豫,他要谈的是一笔生意,可是跟一个孩子怎么商量?   “叔叔,您跟她说也一样的。常笑很聪明的。”祝景铄突然说道,在他心里,已经完全地将常笑当成了无所不能的英雄。   王老板想起之前常笑跑到他店里说得有模有样的情形,也没再多想,点头道:“你也成,我就先跟你说说。是这样的,你上次拿过来的那杀虫剂很管用,我回家将他们喷在棉花上,那虫害明显缓解了许多。虽然不能治本,但好歹能够拖延一段时间,兴趣能撑到管用的农药研制出来。所以我想跟你再买一批,放到我店里去卖。”   这位老板是个实诚的人,也没瞒着常笑情况,将事情就这么说了一遍。   常笑笑着说:“有用就好,叔叔要是要的话,我家还有好多。我爸妈之前就说好了,叔叔要是要的话,可以卖给你。”   “那就太好了。这样子,我直接给你一毛一斤,你卖给我之后,不许再卖给别人了,怎么样?”   这王老板还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这是要直接将这沼液给垄断了。常笑知道他心里的打算,她算了一下价钱,这笔收入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了!   她心里是认可了,但还是得装装样子,犹豫地说:“价格我得回去问过我爸妈。要是他们同意的话,我们以后每周供给你五十斤。”   “五十斤好像有点少了。”王老板皱眉说道。如今整个庆德镇还有临镇的棉花都感染了虫害,需求量肯定很大,五十斤才够几家分的。   常笑想了想,为难地追加了三十斤:“最多就只有八十斤了,多了我们也配不出来。”   王老板很想问她这杀虫剂是怎么配出来的,但知道这种配方她家里肯定仔细交代过,他也不想欺负一个孩子。寻思了一下,点头说:“那行,就先八十斤吧。你回去问问你家大人,他们要是对价格没异议的话,我今天就先买八十斤,以后每周周末过来拿。”   常笑点头,对于他能自己来拿,那自然是最好了。不然他们还真不方便送过去。她想了想,又说道:“叔叔,我爸妈说,目前这杀虫剂的配方还不是顶好的,等之后配制出更好的来,是可以做绝好的农肥的。您拿回去可以试试喷在蔬菜叶子上,青菜萝卜什么的,都会长得又大又好吃!”   “还有这事?”王老板眼睛亮了亮,这事上次常笑也说起过,但他想这杀虫剂怎么可以当农肥,便没放在心上。这回倒是上心起来,对着她说,“要是以后真能配出那种效果的农肥,我就给你们加钱!”   常笑点头笑着应了下来,心里也是高兴不已。她这样就算是将以后的生意都给谈下来了,只要这沼气池不出问题,那这笔生意就跑不了。至于为什么不说是现在,那是因为这沼液要在启动三个月后才算真正好用。   祝景铄愣愣地看着常笑跟这位大叔谈生意,一句话都插不上。他对常笑的印象又改变了许多,直到常笑离去许久,他都没回过神来。 ☆、第26章 (二更)   第三十章:   常笑一路跑着回家,这会子她奶奶正在灶台里添柴烧晚饭。王翠红不会使煤气灶,因此菜粥都是在灶台里煮,等杨银环下地回来就去用煤气灶烧两菜。   “笑笑回来啦?咦,你书包呢?”杨银环在山脚下的田里忙着,看见常笑空手回来,奇怪地问。   常笑一愣,她先前只顾着回来拿沼液,连书都没收拾一下。她赶忙说道:“我还要去祝景铄家里,回来拿点东西。”   “那你赶紧的,过会你爸下工回来家里就开饭了。”杨银环说道。   常笑点点头,赶紧朝山坳里跑去。   常开依旧在水台边,那台旧机器已拆能被他拆得七零八落,这会他正在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重新组装。见到常笑回来,冲着她咧嘴笑笑,转头又去忙自己的了。   常笑却是小跑着来到他身边,气喘吁吁地说:“哥,帮我灌些沼液拿称称了,要八十斤,我这会要用。”   常开自从病了之后一直很听常笑的话,这会放下手上的扳手,站起身就往沼气池走去。   常笑喊“错了”,她早就将过滤过的沼液放到了大木桶里,这会只要称出八十斤就行。这是这两周攒下来的,正好可以拿去卖了。   大木桶里大概有一百来斤,剩下的这些常笑是准备用在自家田里的。她没有将沼液全部卖了,一则是因为自家要用,二则是物以稀为贵,她若是一下子都给了,这东西哪还那么好卖。   两人装完东西后,常笑便让常开推了家里的一辆小一点的推车,两人一起送去祝家。她怕吓到她爸妈,打算缓缓再告诉他们。   “你们这是去做啥?车里推的什么东西?”经过山脚的时候,杨银环看着他们推着车子出去,纳闷地问。   常笑模棱两可,支吾着说:“是沼液,我送去祝家。”   “祝家要这东西?”杨银环很是纳闷,但随即想到祝家先生就是做的就是这农业方面的生意,这沼液做肥料那么好,也许他也感兴趣。这么一想,她也就不再说话。这阵子常笑一直跑去人家家里做作业,定是给人添了很多麻烦,她一直过意不去,这会子能帮得上他们忙,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那你们赶快送去。记住别贪玩,家里待会就吃饭了。”杨银环说道。   常笑点点头,高兴地帮着她哥一起推车。   祝家,那王老板一直伸着脖子等在别墅外面,见常笑这么久不回来,心里越来越着急。   祝景铄站在稍远点的地方,没有主动走过来。王老板知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有的性子忒古怪,也就没主动去招惹他。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常笑他们终于来了。王老板欣喜地迎上去,他先前就怕常笑这孩子什么都不懂,说的这些都不作数,此时见到他们车上推着的东西,才放下心来。   “你家大人呢?”王老板正要付钱,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常笑家里只来了两孩子,而且这大点的孩子看人直愣愣的,眼里带着一丝不善,他也是个人精儿,一看就知道这孩子不正常。   常笑心里早就有了应对,如实地说:“我爸妈在家里忙着,让我们将东西送过来。”   “那也成。”王老板着急赶回去,也没那么多时间跟她们耗,再说又有祝家的人在,他多少也放心点,就将钱付了拿着沼液就回去了。   常笑看着手上的八张崭新的一块钱钞票,心头五味陈杂。她终于再次替家里赚钱了,虽然不多,但对于此时的常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常笑回去跟祝景铄说了一下情况,就去收拾了书包跟常开回了家。   她坐在手推车上,常开在后面推着她。   常笑想了想,抽出一张纸币从常开身后递到前边,笑着说:“哥,这个给你。”   常开正走着路,闻言低头看了一下,眉头皱起。他认得钱,但是并不喜欢,伸手啪地一下打掉常笑的手,晃荡地手推车都使劲地摇了一下。   常笑一惊,正要从手推车上下来,就见常开已经重新推起车子往前走,微微蹙着眉,面色有些不善。   常笑有些难过,低头将刚才掉到车子上的钱捡起来,也不敢再提钱的事情。   她原本是想让她哥也开心一下,但是却忘记常开对钱的抵触。上一世也是这样,小方因为嫌常开穷跟人跑了,之后常开看见钱就恨之入骨。她后来去问过心理医生,医生说他这只是将一切原因归根到了金钱上,痛恨这罪魁祸首。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卑。   这一个多月,山塘里一直很忙,常红海抽不出空来带常开去市里看病。常笑琢磨着,等再攒点钱,她就找个借口跟她妈一起带着常开先去,早点治好早点放心。   至于赚钱的事情,她打算等时机成熟一点再告诉家里。   之后几天,常笑就将心思都放到了学习上。这天,外面下了场雨,湿漉漉的,弄得身上都是。   祝景铄是有保姆和司机接送的,早就先走了。常笑不想搞特殊,便一直都是自己走去祝家做作业。   今日这雨下得有些大,常笑到祝家的时候,外套和裤子已经湿了大半,鞋子更是直接浸满了水。常笑哆嗦了一下,觉得有些冷。到了祝家后,急忙在玄关处换好祝景铄叫保姆给她准备的拖鞋,将外套脱了,想去找块毛巾来擦擦水。   “站住!”常笑正要往去找个帮佣阿姨问问有没有毛巾帕子之类的,客厅里忽然响起一道威严的女声。   常笑身子一僵,转过身乖巧地朝着客厅方向喊了一声:“祝阿姨。”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随即是一道不屑的教训:“你这么湿哒哒的,会将家里都弄脏了,站在那边不许过来。”   常笑脚步顿住,脸上有些臊。她此刻确实蛮狼狈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黏在一起,裤腿上湿漉漉一片。脚上的袜子也湿了,但穿了拖鞋,并没有在地上留下脚印。   她先前也是走得小心翼翼,没有弄脏地板。   可胡佳慧却不这么认为。她已经走过来,嫌恶地看着常笑,冷声说:“你今天就先回家吧,我家身上不干不净的是不准进书房的。”   胡佳慧原先就不喜欢这些穷人,她总感觉这些人身上带着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先前看在自己丈夫同意儿子又喜欢的份上,她忍着没说。可这会看到常笑身上脏成这个样子,就再也忍不了了。   常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唇角微微抿着。她此刻确实很狼狈,但是裤腿上的泥在进屋前早就被她拍干净了,湿得最严重的外套已经被她脱下放在玄关上,身上虽然还有些湿,但还不至于像胡佳慧说得那样将家里都弄脏。   常笑知道,这些有钱人家规矩多。想了想,也没打算跟她理论,点点头,转身就往玄关走。   “等等。”胡佳慧又叫住常笑,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一张钞票。她冷着脸,用两根手指夹着那张钞票,随手递给常笑,“拿着这个钱,去给你家大人说,以后不要再让你来我家了。”   常笑的拳头搜得捏紧。她还真没看出来,胡佳慧还有这样市侩的一面。   敢情她是以为常笑到祝家来,是她家里人挑唆的!   常笑真替祝景铄悲哀,他的母亲是真的一点都没关心过他心中的想法。   想起前世的种种,常笑心里腾起一股怒气,忽然伸出手一把打掉那只夹着钱保养得宜白嫩无比的手,抬起头怒视着她。可正要说话,就见从楼梯上传来一道喊声:“妈妈!”   匆忙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传来,祝景铄从楼梯上跑下来,直接跑到常笑面前,正对着自己母大声说:“妈妈,常笑是我的朋友。让她到家里来,是爸爸同意的!”   他说完,拉着常笑逃也似地往楼梯跑去。   胡佳慧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气得身子直发抖,她从小都是被人娇惯着长大的,还真没遇见过敢这样对她的丫头!而且还是一个穷人家的丫头!   常笑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祝景铄拉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常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胡佳慧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们,那样子显然是将常笑讨厌到极点了。   常笑眉头微微皱起,胡佳慧大概是早就看自己不顺眼,这会子只不过是寻到了由头想打发了她。常笑想起她用来打发她的那十块钱,自嘲地一笑,这祝太太还真看得起她。   “常笑,我们做作业吧。”一到书房里,祝景铄就松开了常笑的手,说话时非常地小心翼翼,生怕常笑因为他妈妈刚才的话再也不来了。   常笑看到他这模样,心情倒是好了一点。起码祝景铄心里还是纯净的,她点点头,也没去矫情,脱下书包直接往书桌走去。   祝景铄明显松了口气,他先前真怕常笑以后都不要理他了。每次他看到他妈妈板起脸来的时候,他也觉着害怕。   幸好祝景铄刚才见常笑一直不来,想出来看看,要不然这会,常笑已经将胡佳慧得罪死了。   常笑低头做着功课,心里却不是太好受。脑中全是胡佳慧那侮辱人的言语。她很想一走了之,但是转眼一想到祝景铄,又不是很忍心。   她无法想象等到祝家发现胡佳慧的私情时,祝景铄要如何面对。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却从来没有人想起去安慰一个小孩子,去对他说不要害怕。   常笑不知道上一辈子祝景铄是怎么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的,总之后来祝景铄的性子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很大,一直一蹶不振。   做作业的时候,常笑脑子里一直在寻思着这件事情。她必须得找个办法让胡佳慧收敛一下,起码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不会那么突然地一下子都捅出来。   常笑不想去管祝景铄父母怎么样,她现在只想他们能多给祝景铄一点时间,起码让他可以有能力保护自己。   因为先前的事情,祝景铄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等常笑要回去的时候,祝景铄忽然拉住常笑的袖子,小声问:“常笑,你明天还来吗?”   常笑一愣,原本想逗他一下的,但看到他紧张地样子,笑着说:“我会来的。”   “那就好,你先回家吧。”祝景铄明显松了口气。   常笑也不再多说,推门走出了书房。   常笑既然决定要帮祝景铄,自然得来。她不可能因为别人两句话就打退堂鼓。   至于胡佳慧,常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表出现在八岁的孩子脸上,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常笑走到没人的地方,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刷刷地写了几个字。而后轻手轻脚地向胡佳慧的房间走去。 ☆、第27章 (一更)   第三十一章:   胡佳慧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自己房间里,并不太出来。超快稳定更新小说,常笑想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房间了,因此动作格外轻。   她一点点地靠近门,将那张纸从门缝里慢慢地塞进去。等到纸整个地塞入之后,她忽然用力敲了一下门,随后转身就跑。   一分钟后,她在玄关处穿鞋,猛地听到二楼东侧房间传来一声尖叫。常笑嘴角弯了弯,穿上鞋子和外套,打开门走了出去。   二楼主卧里,胡佳慧不可置信地看着纸条上的字,眼睛瞪得差点将纸戳出一个洞来!   “杨树街杜义弄,秦。”   短短几个字,却像是一把刀子插入了胡佳慧的心脏,让她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别人看不懂这字条上的信息,她不可能看不懂。   这杜义弄就是先前她跟那位秦先生私会的地方!   “到底是谁?”胡佳慧仔细地辨认着纸条上的字迹,瞧着眼生地很,并未见过。她脑中突然想起那个叫常笑的女孩子,以为是她,可随后想想又举得荒谬。   首先那只是一个孩子,就算真瞧见了也不一定明白是什么事,其次是这字迹。   胡佳慧看着这字条上娟秀有力的笔迹,绝对不相信这会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写出来的。   另一边,常笑离开之后心情就好了许多。她料定胡佳慧一时半会也不会怀疑是她,那字条上的字迹,是她特地认真依着前世的感觉写出来的。   她转头看看那栋在雨幕中的别墅,嘴角弯了弯,她真想去看看贵妇被人揭穿奸-情后的反应,一定很精彩。   “希望她懂得收敛吧。”常笑默默地想。祝黄兴经常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胡佳慧耐不住寂寞去找男人,其实也是想得通的。常笑觉得让胡佳慧彻底跟秦先生断联系,怕是没可能。或者即使断了,也会有第二个陈先生、王先生。   第二天,常笑在学校看到祝景铄,见他闷闷不乐的,便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祝景铄垂着头,难过地说:“我妈妈生病了。”   “生病?”常笑愣了一下,倒是有些乐了。   这胡佳慧不会是被她一吓吓出毛病来了吧?   胡佳慧这一次倒是真的被吓出了病,一连几天常笑去祝家都没见着。只见佣人端着药进进出出的。直到过了四五天,胡佳慧才缓过劲来。   胡佳慧被这一吓,也没心思去跟常笑过不去,倒是让常笑在祝家轻松了许多。   这一边,常笑家的粪便已经不够用了。常笑琢磨了一下,经由她哥的口让爸妈去买点猪粪回来。   “听说镇上有一个养猪场,要不去那边买吧。你看咱村这情况,养猪的没几户,这粪便别人家自个都不够用,更不用说卖给我们了。”杨银环皱着眉说。   常红海犹豫地说:“可是这买是需要钱的。咱家哪里有那个闲钱。”   “可是你看,咱家要将地种出东西来,得施多少肥料。你回头去买那化肥不一样要用钱。常开跟笑笑说了,书上说这沼气池只要不断气,产出来的沼渣跟沼液就可以当肥料来用,到时候咱就可以少买点化肥参着用,不照样是省钱嘛。”   常红海仔细一琢磨,这买猪粪才几个钱,买化肥可贵多了,当下也不再反对。他得去山塘上工,这买猪粪的事就交给了杨银环。   常笑原本是想跟着一起去的,但白天还得上学,只能作罢。   杨银环是个手脚利落的人,推着车子就去了镇上。这路可不少,她从早上去,大中午了才推着车子回来。   拉了满满一车的猪粪。   “笑笑妈,你这是拉的什么?”一到村口,乡亲们看到她满头大汗地拉着一车子东西回来,都好奇地围过来看。   “哎呀,这什么东西,怎么那么臭?”推车上盖着一条草席,他们也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只闻到一股臭味。   “我去镇上拉了点猪粪回来。”杨银环抹了把汗说道。   “呀,这得花不少钱吧?”他们站在离车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捂着嘴说道。那声音里倒听不出是真替他们心疼还是幸灾乐祸。   如今常家村谁不知道,常红海家的地换给了他的两个哥哥,他们一家子住进了山里,守着那什么都种不出来的荒山,不花点钱找肥料来施肥,是真的要饿死的。   杨银环笑笑说:“也就几毛钱,总比买化肥便宜。”   “几毛也是钱啊!银环你可真舍得。你说咱家谁家家里没有粪缸的,那些还不够用吗?哦,对了,听说你家常开将你大伯子二伯子家的粪缸也给掏空了,就这还不够用啊?”这说话的人是常和平的妈妈,平时就喜欢八卦,此时忽然想起这一茬,越说越兴奋。   杨银环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冷笑道:“别别人放个屁就以为是打雷下雨了,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家常开拿东西了?别以为我家常开现在脑子有点不清楚,就把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   “哎呀,笑笑妈,你这么着急上火的是闹哪样,我又没说什么。”和平妈妈急忙说道。   杨银环沉着脸不想去跟她吵,低头就去推车子。   可刚要走,就听背后传来一声冷哼:“神气什么,不就是租房子得了点钱嘛。连祖屋都能够租出去,这一家子还有什么好要脸面的。”   “嘭!”杨银环猛地将车把子往下一扔,将几人都吓了一大跳。   她三步两步走到和平妈妈面前,指着她的脑袋就骂起来:“我租祖屋咋啦?有本事你也租出去啊?一年子五十块钱,你家男人要做多少工才能够赚得到?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要是有本事也让人来租!我看你就是求着白送,也没人想要你那到处漏雨的破房子!”   和平妈妈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们听说常红海家那破房子租了五十块钱,都眼红地不得了。杨银环这一句句的直接戳到了她心窝子里,她说话也更加难听起来。   “我是没本事。我没那么懂事的闺女天天跑去有钱人家家里拉生意。我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求着人家来租房子!”   杨银环更气,冷笑道:“你眼红就说。那祝家小少爷那么多人不看重,怎么就看中咱家常笑了?那是因为咱家常笑聪明,能陪着他一起学习!你家和平能吗?我家常笑每回考试班级第一,你家和平是倒数第一!你要嫉妒你就说,别拐着弯地骂人!”   “你!”和平妈妈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家和平不爱读书全村都知道,这一直让她抬不起头来。   其他人见两人越吵越厉害,都劝起来。有的去拉和平妈妈,有的去拉杨银环。   福婶见这边吵起来了,急忙从田里跑过来,将杨银环拉到一边,小声说:“你咋跟她吵起来了?这人嘴巴子最碎了,谁没给得罪过?你这不是自己找气受嘛。走,先回家去,别理她!”   杨银环斜了和平妈妈一眼,刚才骂了一通,心里的气也撒了不少。闻言走回去拉起自己的推车。   杨银环早就知道背地里说她家闲话的人不少,以前没当面听到也就算了。这王红莲竟然当面都敢说,她哪里能忍。本来就憋了很多委屈,刚才她没打人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福婶帮着杨银环将车推到了山里,走的时候还劝她:“银环啊,别跟那种人生气。你们好好的种地,总会熬出来的。”   她顿了顿,又说道:“有什么事情就来喊我们,咱这么多年邻居,你们这一搬走我还真舍不得。”   杨银环面上也有些动容,有些伤感地说:“福婶,你也知道我那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你放心,如今我们在这山里也蛮好的。”   福婶嗳了一声,让她有事就来喊她。在她们眼中,如今常红海一家到了山里,那就是受罪来了。杨银环要强,这没说只是好面子不想让让大家担心而已。   而杨银环说得其实是实话。他们租房子得了五十块钱,丈夫又已经在山塘上工,得的工资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一个月十五块钱,已经算得上高薪了。另外,山脚下的地在沼渣和沼液的温养下,也慢慢有了起色。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杨银环这一车子猪粪,够沼气池支撑半个月。以后没过半个月去拉一趟,这养料的问题基本就不愁了。   只是因为常开的事情,晚上吃饭的时候,杨银环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常笑心思细,立即就发现了她妈心里不痛快,闷头扒饭的时候寻思着怎么问一问。   杨银环因为白天吵那一架,心里越想越气。饭吃到一半,她突然放下碗,问常红海:“你山塘里什么时候能休息?”   常红海端着饭碗的手一顿,随即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这个月末山塘里要进行机器检修,到时候会放两天假。我打算那天带着常开去市里看看,来回一趟两天应该来得及。”   “可算是得空了。我们常开可不能耽搁了,你一休息我们就带他去。”杨银环这才舒心一些。她刚才想来想去,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得让常开看病,让他好起来。她知道,村子里那些人不就是因为她家男人老实加上儿子病了,这才敢那样子呛人嘛!   常德胜跟王翠红也说道:“常开的病是得尽快去看,要是知道个实话也好放心。”   这阵子,常笑家谁心里踏实过。虽然村上都在说他们常开得了精神病了,可这时候的农村对这方面的认识还非常薄弱,大家最深的认识还是觉得这是“鬼喊魂”,是中邪了。可家里该使的办法都使了,常开并没有完全好。   所以家里这会把希望都放在了医生身上,希望有个结果。   常笑吃饭的胃口也没了,她心情有些沉重。她爸妈不知道这精神分裂,但是她清楚的很。这种病要完全康复,真的很难。二十多年后,这类病是有治愈的案例,但也很容易复发。   “爸,您休息是星期几啊?”常笑想了想,捏着筷子问道。   常红海想了想,说道:“听说正好是周末,因为那检修师父只有那两天才有空过来。”   “那我也要去!”常笑立即高兴地说。   “你这孩子去做什么?爸妈是给你哥去看病又不是去玩的。”杨银环笑着斜了她一眼。   常笑嘟起嘴,不服气地说:“我可以帮很多忙的。还有,徐老师说,如果我们有机会的话,就要去大城市长长见识。妈,你说咱开阳市够大吗?”   “咱开阳市当然够大。”杨银环笑着说,他们这虽然是农村,但整个开阳市可不小,“我看你们徐老师说得倒是极对的,咱笑笑以后可不能窝在这小小的庆德镇,要跟别人一样走出去。”   “妈,那就让我一起去嘛。而且哥有我陪着,他也开心。”常笑使出了杀手锏。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常红海舍不得那路费,还是没立即同意。   常笑见此,便不再说话。她心里已经暗暗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跟着去。她得亲耳听到医生的检查结果,这样之后也好知道要怎么做。   周末的时候,那王老板又来买了八十斤的沼液,并且告诉了常笑一个消息。那专治棉花虫害的农药已经配置出来,他们过几天就能拿到货。到时候就不会再来买常笑的杀虫剂了,但王老板还是很感激常笑,这一批八十斤的沼液特地加了两块钱,一共给了常笑十块钱。   常笑早就有心理准备,这杀虫剂的招儿持续不了多久。在王老板要走的时候特地又告诉了他一遍,让他回去用这沼液当做肥料用用,如果好的话再来买。   王老板说他已经在试了,常笑就耐心在家等着。   果然,没过几天,那王老板又回来了。   “笑笑,你家的这个杀虫剂还有吗?你爸妈这配方配出来没有?”王老板跟常笑熟起来,已经将她当自家孩子一样,见到她就亲切地说起来。   常笑歪着头,装作不解地问:“叔叔不是说杀虫的农药有了,以后都不会买我们这杀虫剂了吗?”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杀虫的。我说你这小丫头说的话还真靠谱,我上次按照你说的话挑了一小块芹菜隔三差五地喷这东西,你猜怎么着?那一小块芹菜现在长得个头要比其他的都大许多!我家里摘了几株炒菜吃,那味道可比先前的好吃多了!”王老板眼里全是兴奋,这一次他的真的尝到了甜头。   原本他们种出来的芹菜总是有一股微微的苦味,但是这用了“杀虫剂”的芹菜竟然完全没有了苦味。他以为这是巧合,特地炒了没有喷洒的,但发现那个依旧有味道。这才知道,这可以杀虫的东西竟然还真能当养料!   常笑早就想到了这种结果。这沼液是很好的有机肥,虽然如今还没到三个月不是最好的,但是比一般的农肥那些可管用多了。他们这时候自家养的芹菜茎杆都非常细小,这一撒沼液效果立竿见影。她原先倒是没想到王老板会将沼液撒在芹菜上,倒是歪打正着。   “那叔叔要多少?”常笑问他。   王老板早就想好了,立即说道:“你们能给卖多少,我全要,价格我给你涨到一毛五分钱一斤。你们也可以一直供应,我定个时间每个月过来拿。”   做生意的人,考虑的都是一个长线发展。王老板看中了这“杀虫剂”当中的商机,因此想跟常家谈下一笔长远的买卖。这东西他先前已经找人看过,闻起来味道不咋样,但是用手碰了也没事,比那化肥要更好一些,效果也比化肥好,所以他想要是放在他店里卖,一定会很受欢迎。   常笑之前就琢磨过这供应量的问题。她之后家里需要用到沼液的地方也会越来越多,不可能全部给他。沼气池一共就那么大,出产的沼液和沼渣是有限的。沼渣她不准备卖,这沼液的数量就更有限了。   她想了想,说道:“要不还是依照原来的样子,每星期八十斤。叔叔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里得了一批不好的地,咱家自己也要用呢。”   “八十斤啊。”王老板有些失望,但心里惦记着常笑之前说的配置出更好的配方来,想着来日方长,便点了头,“那就八十斤吧,我依旧是每周末过来拉一趟。你家里要是配置出更好的来,可一定要跟我说,价格咱好商量。”   常笑点点头,带着天真地说:“我爸妈说,那一批营养液要做出来,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那就太好了。笑笑,你回头跟你爸妈说,让他们有空到我店里一趟,我一定好好招待他们,到时候咱签个合同,你们那批叫什么营养液的,我负责替你们销出去。”   常笑点点头,有个固定的销售商,她前期的资金积累也会好做许多。   这王老板之前那一批杀虫剂可是卖了一个好价钱,因为量少,价格就抬得老高。他虽然没有将价格抬得很过分,但依旧赚了不少。这一次,他直接给常笑涨价,这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在要付钱的时候,常笑却忽然说:“叔叔,我可以换别的东西吗?”   王老板一愣,问道:“你要什么东西?”   常笑歪头闷死苦相,其实她早就想好了的,这时候装作很羡慕地说:“我看到别人家养的小猪崽都好胖了,我家也想养一两只。叔叔,我可以换两只猪崽吗?”   常笑原本想着有了钱就跟她妈一起带着她哥去看病,可之前她爸已经定下了时间不用她操心了,所以她这会就将计划提前要两只猪,早点养就早点能赚到更多的钱。   王老板琢磨了一下,这一个月的营养液得四十八块钱,换成两只猪仔他也不亏,就当提前付钱了。   “行,那我回去就给你买两只过来,不过这件事情得你家大人先同意了。”王老板一直没见过常笑父母,心里一直不踏实。   常笑点头:“好,我这就去跟我爸妈说,让他们送营养液过来。”   “行,那我就去那马路边等你们。”王老板当即说道。   常笑觉得是时候将沼液的事情告诉家里了。她一个孩子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只是说服父母的过程有点费力。   常笑再三保证自己不是骗人的,并且将先前赚到的那十八块钱拿出来,她爸妈才将信将疑地放下竹条,不然她再撒谎可真要被教训一顿。   “笑笑,这是真的?”杨银环摸着那一把崭新的纸币,又紧张又兴奋,穷了一辈子,眼看着有一条生钱的路子,生怕这是在做梦。   常笑认真地点点头:“妈,人家那老板还等在马路边,你们去见见就知道了。不过我先前都说是你们同意卖的,爸妈,你们可别说漏嘴了啊,不然人家以为咱们不诚实。”   “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杨银环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心有余悸地说,“你说这东西万一要是出了事,咱拿什么东西赔人家?”   常笑默默叹气,她爸妈就是一直畏首畏尾怕这怕那,所以才一直这么苦。她用的材料都是纯天然的,这沼气池不可能出问题。   当然,这些事情说了她爸妈也听不明白,她只说:“咱家自己不是在用吗?都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错呢。这不,那老板回家用了觉得有效果,就加了价钱。我跟他们说,再过一个月咱们会配制出更好的营养液,到时候这价格还会涨。”   “笑笑,你这话可不能说太大了,要是……”   “妈,我没要钱。我跟他换了两只猪崽子,要真出了事,到时候将猪崽子还给他不就好了。”常笑不等她爸妈质疑就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随后又说,“喂猪的饲料也有现成的了,用沼渣和猪草就可以,咱家那些鸡鸭吃沼渣如今长得多好。”   杨银环跟常红海虽然依旧担心,但想着他们家如今这个模样,反正也不会比这更差的了,他们确实需要一个机会。明明有那么多钱可以赚,不要才是笨蛋。   这是一件大事,常红海特意请了一小时的假,带着老婆孩子去见了王老板。他是老实人,不太会讲话,就是去充个场面。具体的,都是杨银环在跟王老板谈。   情况大致跟常笑说得差不多,最后敲定用一个月的钱换两头猪仔。一个月之后等那一批更好的营养液“配”出来,价格再进行商议,到时候直接签订供销合同。   这件事情他们办得静悄悄的,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常笑想的是,如今这沼气还是个稀罕事,他们又住在山里,正好闷头发财省点事。要不然常笑大伯二伯两家知道,又要生出事端。   第二天,那王老板就将小猪崽给常笑他们拿了过来。杨银环用车装在箩筐里拉回家里,一家子高兴地一宿没睡着。   “感觉有盼头了。”杨银环看着新搭起来的猪圈里的两头猪,笑得合不拢嘴。   常笑的爷爷奶奶也都非常高兴,如今这村子里养得起猪的可没几家,而且还是一下子养两头。   常笑扶着她爷爷,乖巧地说:“爷爷,等今年过年的时候,咱就有猪肉吃了!   “笑笑这傻丫头,这猪起码得养一年,过年的时候还没有你壮,哪里能宰了吃。”王德胜笑着说。再说,他也舍不得将住宰了,他们这里养猪都是卖掉的,谁舍得吃猪肉。   常笑不再说话,心里却在偷着乐。别人只用猪草喂,猪自然长得慢。但是她用沼渣跟猪草一起喂,成熟期要短许多。如果用猪饲料喂养猪四五个月就可以长到两三百斤,她用沼渣喂还会更快一点。而且个头也会更大。如今离过年还有四个月左右,一定来得及。   常笑想象着她爸妈和爷爷奶奶看到那猪疯长时目瞪口呆的样子,又想想一家人过年的时候其乐融融围在一起包猪肉饺子的模样,想想就美。   只是甜了一会,她又忧心起来。常开的病得治,常红海在山塘里干活又何尝不是一个定时炸弹。   常笑皱眉想着,她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她爸不要再去山塘干活了。 ☆、第28章 (二更)   第三十二章:   “什么?你们要去市里吗?”当常笑将这件事情跟祝景铄讲起的时候,祝景铄有些羡慕地问,“你们一家人都会去吗?”   常笑点点头:“我爸妈,我哥都会去。”   祝景铄垂下头,眼里闪过一抹黯然。他很羡慕常笑,他去市里次数不少,但每一次都只有他爸带着他一起去。这样一家子一起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很羡慕别的小朋友被爸妈一起牵着出去玩。   常笑很快就觉察到祝景铄的情绪低落下去,她愣了一下,心里也明白过来。她上一世也是后来才知道,祝景铄母亲因为丈夫将他们扔在这个农村又经常不回家,所以心存怨恨,以至于将这怨恨转嫁在小小的祝景铄身上。   胡佳慧虽然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修养,表面上是一位严母,但实际上对孩子却是实行的一种冷暴力。因此,祝景铄才会更加孤独。   常笑心里的疼惜更重了一份,赶忙解释道:“我们是去给我哥看病的,不是去玩。我只是想跟着我爸妈去长长见识。你看你多好,你爸爸带着你一直去市里玩,你给我说说那里是怎样的吧?”   祝景铄心中的阴霾哗啦一下就散了,立即高兴地给她讲市里好玩的地方。那眼底微微浮起的骄傲,让人心疼又无奈。   这阵子常开一直在折腾那套淘汰的灌溉设备。终于在一天傍晚,那机器发出了隆隆的抽动声。   那时候,常笑正在沼气池旁储存沼渣和沼液的地方,准备拿些沼渣去喂猪,猛然听到那“嘟嘟”的声音,她愣地在地上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哥!”常笑扔掉手中的畚斗,兴奋地朝着水潭跑去。   还未走近,就听到哗哗的水流声。常笑老远就看见,那水潭里的水被那家机器抽出来了,这时候正哗哗地往池子旁边挖好的那条沟渠里流!   “哥,你真是太棒了!”常笑跑过去,一把抱住常开的腰,心里自豪到无以复加!   常笑是真的好高兴,她哥是病了,可这天赋没有废,而且反而比以前更加专注。这东西就连村上的一个老电工都说不能用了,可现在竟然被常开给折腾活了!   常开咧着嘴冲着常笑一笑,他混沌的意识这阵子倒是清醒不少,但依旧有些迷茫。此时看到妹妹脸上大大的笑容,才算真的开心一些。   他将常笑拉得离那灌溉汞远一些:“不要靠太近,危险。   常笑听话地点点头,并没有继续靠过去。   这套灌溉设备是由一个电力汞组装起来的,汞的主心是一个十几斤冬瓜样子的发动机,发动机两端用一条有十几公分宽的结实皮条、包裹着,形成一个动力系统。只要一通电,这中间的发动机就会快速转动,随后带动皮带抽转起来,再经过其他的装置将水潭里的水抽出来。   常开听着那隆隆的抽水声,自豪无比。常笑觉得赚钱更加紧迫起来,等到常开的病情稳定下来,她就会送他继续去学习做技工,让他发挥自己的专长。   这水汞一修好,山脚下的地的灌溉就不愁了。常笑准备等下个月开始,他们就可以大干一番了!   家里听说这水汞起作用的时候,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尤其是常德胜,原本愁眉苦脸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拉着常开的手,直夸这孩子聪明有用!   常笑看着心里也高兴。她真的希望她爷爷能够开心起来,这样身体也会跟着好一些。   之后两周周末的时候,王老板来拿了两次沼液。他也听说了常家要带常开去市里看病,特地去向朋友打听了这方面医生的情况,告诉他们市里正好有一家医院近日开设了一个专门的心理咨询,并且要来了一张名片,让他们可以直接挂那位医生的号。   常笑很感激他,这位王老板着实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这样他们不用花那冤枉时间到处去打听。她怕到时候有什么意外,专门去问了祝景铄家里的电话,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还能有个人可以帮他们!   转眼就到了月末,常笑一家整装待发,那兴师动众的模样,就跟过年似的。   常笑早就哄着常开说是要去看病的,让他不要害怕。她知道,与其对常开撒谎,还不如明确告诉他,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见了医生突然闹脾气。   常开这几天精神不错,虽然家里并没有告诉他他到底是怎么了,但也知道自己病了,很听话地跟着。   要去市里,得倒两三趟车子。他们坐大巴先去镇上的车站,转一趟大巴再到市里,最后乘公交车去那家开阳医院。   常红海跟杨银环这辈子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看着四周的一切,眼花缭乱的,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你们瞧瞧马路多干净!哪像我们村上,都是泥巴石子,一到下雨天走路就跟受罪一样。”杨银环看着四周宽敞的水泥街道,羡慕地说。   常红海也是一脸惊奇,看看这看看那,对这里的一切都是好奇的。   “银环,你看,那是不是小轿车?这样子跟咱村上祝家先生开的那辆不一样。”他指着前方一辆头有些圆圆的黑色小轿车说道。   杨银环一看,点头说:“还真不一样,原来这车也是有好多样子的。”   “噗……”旁边有路人听到他们老土的谈话,顿时笑出声来,但那人笑完就觉得不好意思,对着他们抱歉地笑笑,匆忙走开了。   杨银环跟常红海闹了个大红脸,再也不敢乱讲话,多了几分拘谨。   常笑看得明白,走过去一左一右拉了爸妈的手,天真无邪地看着四周,说道:“爸妈,以后咱家有钱了,就到这里来买房子。以后想住了,就来这里住两天。”   “嗯,我们笑笑说得不错!以后啊,咱笑笑出息了,找个好工作,然后嫁个城里人,到时候逢年过节的时候,爸妈就来看你。”杨银环笑着说,并没有听出常笑说的只是来这里住两天。   常笑心中却是一痛。她妈的思想观念里,一直觉得自己是属于农村的,死守着那片地方。他们羡慕城里人的生活,但却没办法真正想融入城里。他们自卑地以为,自己对城里只要想一想就够了。   上一世,常笑后来没有嫁城里人但也在这开阳市买下了房子。那时候她爸已经没了,家里只剩下她跟她妈还有哥三人。可是她将杨银环接到城里住的时候,杨银环一直不习惯,总是念叨着乡下。   常笑早就下定决心,这一世她不会再将父母接到城里住。谁说乡下就不好了,她常笑以后就是要在乡下为她父母建造一片最好的农场,让他们成为最幸福的农场主!   一家人下了公交车后,就沿街找起来。王老板告诉他们,那家医院就离这公交站不远,走一会就到了。   这医院附近是闹市区,有许多商厦。常红海夫妇看着这些高楼大厦,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得又是羡慕又是紧张,两人也越发地拘谨,总感觉那大厦有股子压迫感,让他们不敢抬头。   常开对这一切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常笑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二十几年后这里会大变样,她记忆中的开阳市就是一个现代化商业城市,那时候的楼房都是几十层,比现在可壮观多了。   由于是周末,街上人比较多。常笑他们一边走,一边看着路上行人穿的各种时髦的衣服,倒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他们走了一会,忽然碰到一人。那人一见到走在最前面的杨银环,就惊讶地喊:“常家嫂子?”   常笑他们都是一愣,循声望去,几人的脸色都变了变。杨银环则是猛地沉下了脸,一把抓住走在身边的常开的手,转身就要往旁边走去。   “常家嫂子,你先等等,容我说句话行吗?”那人追了上来,讨好似地看着杨银环。   常笑和常红海都往前走了一步,微微挡住那四十多岁的女人。常笑也是沉了脸看着这女人,随后偷偷去看了一下她哥的脸色。   常开依旧低着头,似乎没注意到说话的人。   说话的女人先是歉意地看了看杨银环,随后将目光落在常开身上,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地叫了他一声:“常开。”   常开听到有人叫自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在见到这人的模样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常笑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挡在常开面前,很想开口叫眼前这位大婶离开。可对方一脸善意抱歉的模样,她也不好太不礼貌。   杨银环显然跟常笑是一样的想法,对着那女人扯出一个笑脸:“方家嫂子。正巧在这里碰到你,你继续忙,我们有事先走了。”   “先等等。”那女人挡住他们的去路,为难地看看常开,说道:“我们家小方……”   “方婶,以前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忙,再见。”常笑猛地打断她的话,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市里竟然会碰上方秀琴的母亲!   她可不敢让她在她哥面前提小方的事情! ☆、第29章   第三十三章:   “你是笑笑吧?”方秀琴母亲见到常笑说话,和蔼可亲地看着她。   常笑对着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阿姨好。”   随后,也过去拉了常开的手,想要离开这里。他们都知道,小方的事与她家里无关,但这样子见面多少是尴尬的。   “请等一下。”苏桂花急忙追了上来,一脸着急地看着这一大家子,诚恳地说,“常家大哥,嫂子,我知道你们不愿意见到我,可是我真是想跟你们说一声对不起。常开跟小方的事情……”   “方家嫂子,我说了不用讲了。我们也不需要你们的道歉。我们要忙,先走了。”杨银环皱眉说道,她直觉地不想她在自己儿子面前提以前的事情。   常笑更是紧张地拉着她哥就要离开。自从常开病后,他们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小方的事情。这万一要是刺激他一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苏桂花显然不知道这一点。原本两家都要结为亲家了,可自家女儿突然跟别人跑了,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这内心也受尽了煎熬。她一直都想寻个机会去找常家道个歉,可又觉得没脸去,这会碰上了,怎么也得将这个心事了了。   苏桂花苦着一张脸,难过地说:“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家不对,我跟她爸一开始也不知道我家姑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她早就已经……”   “我妈说了不需要你们的道歉,到此为止吧!”常笑突然大声喊道,她拉着常开的手,催促他离开。“哥,我们去那边看看,你看那边有好多人。”   常开自从苏桂花出现后,神色就变得更加迷茫起来。他的眉头死死地皱着,像是努力在想什么事情。此时被妹妹一拉,下意识地就甩了手,一下子就将常笑给甩开了。   常笑一愣,着急地看着他:“哥!”她随即语气又软下来,凑过来轻声哄着,“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买糖吃嘛,我刚才看到那边有好多糖果。我不管,你就算不买给我也要带我去看看。”   常开一愣,恍恍惚惚的,似也想起了这件事。他讷讷地点点头,迟疑地跟着常笑往那边走。   杨银环跟常红海见状,也松了口气。他们瞧着常开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也不敢在这边继续待下去。常红海对着苏桂花说道:“方家妹子,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们也管不了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也别再跟着了。”   他们说完,就朝着常笑他们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讲得还特别地响亮:“我说嫂子,我刚才都跟你说了不要跟这种人讲那么多,你还不信。这下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吧?”   走在前方的常笑听得很清楚,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转头看了一眼,见是个眼生的人,并不认识。   那人走到苏桂花旁边,挽住她的手朝常笑他们走过来,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看向他们的眼里都是讥诮。   常笑纳闷了,他们家哪里得罪那女人了?   杨银环心里也很气,但想着忙正事要紧,也不想在这里跟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吵架。   “喂,谁准你们走了?”那女人见常笑一家理都不理她们,心里老大不舒服。   杨银环转头斜了她一眼,冷笑道:“口气还不小。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不许我们走?真是脑子有病!”   “妈,不要跟她吵了,我们走吧。”常笑也皱眉说道。那女人一脸刻薄样,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嫂子,你听听他们怎么说话的?我早就跟你说过这种人最难相处了,幸亏我们小方想通了,要不然真的跟这种没教养的人家结成亲家,可真要连累死人了!”那女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说谁没教养了?就你们这种养出个女儿随便跟个……”杨银环说到一半猛地住了口,心里捏了一把汗,她可不能胡乱说话回头将常开给刺激到了。   杨银环敛了敛神色,将怒气收起,沉声说道:“我说过,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大家谁都没必要再提。”   “哼,你不提是因为你们心虚吧?你自己家儿子没本事给不了我们小方幸福,这能怪得了谁?我听说他那一次还追去火车站了吧?还真是不要脸的,别人不要他了竟然还死缠烂打!”那女人是苏桂芳的弟媳妇,小方的婶子,此时就想在自己嫂子面前给她出口气。   “你给我闭嘴!”杨银环冷喝。她赶忙去看常开的脸色,发现这孩子此刻怵在远处不动了,那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一看这情况就不对劲!   杨银环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孩子他爸,赶紧过来将常开拉走!”   常红海跟常笑都跑过来拉常开。可常开却突然拧巴起来,双腿死死地钉在原地,他们怎么都拉不动。   那个女人见到常开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在生气,顿时幸灾乐祸地说:“怎么,被人说得不好意思了?我要是你早就寻思了,没用的东西连自己女人都养不活,竟然还好意思来我们家人面前耍横!你以为我们愿意给你道歉?要不是我哥嫂心地善良,想给你们一个面子,你觉得你们配得到他们道歉吗?”   “你够了!”常红海突然松开常开,转身迅速朝那女人冲了过去,气得伸手就朝她推了出去。   那女人往后踉跄两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常红海气得胸膛猛烈地起伏着,冷声说道,“我家常开心眼实诚,不像你们家姑娘那么多花花肠子。你家姑娘看不上他,是他没福气,你们姑娘我家确实要不起!”   他吸了口气,越说心里越难受:“我家常开也不是没用的人,他自己长着一双手,还不至于让他媳妇饿死!他一心想着怎么赚钱,想让他媳妇以后跟着他过舒心日子。他穷只是因为他爸我穷,是我没能力让他有个像样的家!他对小方一心一意,也是我的错,是我从小教他对人要一心一意!他没能力,全是我的错!是我不许我儿子当地痞流氓去赚昧着良心的钱!你家闺女出息,都定下日子了还跟着一个流氓跑了!你们厉害,行了吧?我们常开现在已经这样了,求你们别再来害他!”   苏桂花的弟媳妇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一下四周,见大家都在看他们,面子更加下不来,坐在地上就哭骂起来:“你们来看啊,他们一家子人多欺负人少,自己儿子不要脸竟然还来打人!”   “春兰,哎呀,你赶快起来!”苏桂花赶紧跑过来扶她,小声安慰道,“你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看!你刚才那话太过分了,怨不得人家大哥动手。”   “嫂子,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你竟然还帮着他们说话!”杨春兰擦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地说。   苏桂花看了一眼四周,见好多人围了过来,脸上臊得很,怕事情越闹越大,赶忙压低声音说道:“你忘记咱家秀琴怎么说的了?她说咱家人在外面要注意点影响,咱不能给她拖后腿!”   杨春兰一听,顿时吓得不敢再继续哭。但是她抬头看到站在远处的那一大家子人,心中依旧不解气。她梗着脖子,甩开苏桂花的手就朝他们走过去。   常红海推完杨春兰后就急忙过去拉常开。但这孩子此刻就更犯犟的牛犊子一样,下了死力怵在原地,他年纪轻力气大,一时之间他们三个人竟然都没拉动他!   常笑也真是急了,这样下去,她哥可别又出事,着急地哄着:“哥,咱们去那边好不好?不要理这两人。”   可常开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桂花见杨春兰还要过去骂人,赶忙拉住她劝道:“春兰,你不要再说了。他们说得没错,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家的错。是我们小方对不起人家。”   杨春兰斜了常笑他们一眼,轻蔑地说道:“嫂子,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小方不是说了嘛,她又不是真喜欢常开,以前只不过是因为年纪小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你看她如今过得多好!”   常笑听见她的话,都要被气笑了。她哥跟小方虽然还没结婚,但是日子可是早就谈好了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送彩礼女方就变卦了。没错,这结了婚还能离婚的,他们没道理拉着人不让找更好的。可是她想起小方当初对着她哥说的那些甜蜜话,她就觉得可笑。   常笑一直都很粘常开,他们两人去约会的时候,她之前不懂事也跟着去过几次。小方那时候对常开可不是那么说的,常开是个嘴笨的,什么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而小方那说起甜蜜的话来可不带脸红的,那一副恨不得为了常开去死的模样,常笑此时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爸妈,咱不跟疯子一般见识。赶紧将哥拉走,待会天就晚了。”常笑觉得跟这种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的人吵架,压根就吵不赢,还徒劳气得伤身。   “对,孩子他爸,我们跟她吵我们也有病了。”杨银环说着看向常开,着急地说,“我说你这孩子傻站在这里干嘛,咱去那边商场逛逛,你之前不是答应笑笑要带她买糖果的嘛!妈出钱,咱去买!”   常开的双脚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死活不肯动。他脸上的表情比先前更加恐怖了几分,眼睛血红的,不再是那种无神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伤和愤恨。   常红海好不容易拖动了他两步,又怕拽伤他,他不得已弯腰将常开直接扛到了肩上。   杨春兰走过来,看到常开犯倔,立即报复性地挖苦道:“怎么,心虚地想要将人拖走啊?可惜你们儿子好像不合作啊。还真是死皮赖脸的。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当初你这死小子差点害了我们小方一桩姻缘知道吗?我听说后来咱家小方还跟他老公解释了好久这误会才解除。你说这害不害人的,不知道有句话叫好聚好散啊?”   “你也跟我们好聚好散吧,我家不待见你们,麻烦大娘您别墨迹赶快走吧!”常笑皱眉说道,她哥此时的表情越来越恐怖了,不断扭着身子要从她爸的肩头下来。他们走不快,这个疯女人还在这边吵个没完,她真想冲过去吐她一脸口水!   “你叫谁大娘呢?”杨春兰的脸一下子就绿了,“这样教孩子难怪一个个的没出息。我告诉你,跟你们没结成亲家,那是我们的幸运。我家小方现在已经做了有钱人家的太太,才不怕你们!”   常笑皱眉,她先前就觉得奇怪,小方的母亲怎么会有钱到市里来逛,而且看那身上穿的衣服也很不错,敢情是女儿跟着那什么哥发达补贴了娘家,现在一家子扬眉吐气了!   杨银环听杨春兰那得意劲就气得直哆嗦,骂道:“我家孩子确实叫错了,她不该叫你大娘,应该叫你八婆!”   “你怎么说话的?哼,我知道你们是吃不到说葡萄酸!”杨春兰伸着食指,指着杨银环的鼻子骂,“我家小方现在每个月都给家里一百块钱,回来坐的可是小汽车,你们这穷酸样,怕是连一百块是啥样的都不知道吧?哼,自己没本事还敢寒碜人,自己穷……”   “我儿子他们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还在这边叨叨个没玩,你家侄女自己找野男人做了□□还要来立贞节牌坊,你不是八婆你是什么?”杨银环不耐烦地喊道。   常开挣扎得越来越厉害,他眼睛通红的,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常笑心猛地一沉,她哥这个样子就跟那天在火车站一样。   “爸,赶快离开这里,那天哥也是这样,后来忽然间人就不清醒了!”常笑急忙说道。   常红海跟杨银环两人急得汗都下来了,可是常开挣扎得越来越厉害,还没走几步,就被他从肩上逃了下来。   后头那杨春兰还在骂人:“你们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见不得我家小方好。我告诉你们,你们穷是你们活该……”   “啊!”   “哥!”   “常开!”   常开疯了一般朝着杨春兰扑了过去,将她扑倒在地上,一下子就咬在她脖子上。   杨春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脖子就被常开咬住,一下子就懵了。剧痛让她下意识地反抗,迅速地踢打起来。   “常开,你快放手!”常红海跟杨银环急忙冲过来拉常开,常笑也跟了过来。远处的苏桂芳惊愣过后也冲过来。   可常开这时候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嘴巴死死地咬住杨春兰的脖子,一下子就将她脖子咬出了血,猩红的鲜血从他的下巴流淌下来,不一会就将衣服都染红了。   常红海吓得脸都白了,下了死力用力将常开一拉,终于将他拉离两一些。   常开眼睛已经通红一片,看杨春兰的目光就像跟见着仇人一般。他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抓住杨春兰的头发,狠狠一抓,顿时扯下了一大把头发。   “啊!”杨春兰痛得再次尖叫,在加上被这样一吓,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而常开扯下头发之后,突然站起来,转身就朝一边冲去。   “哥!”   “常开!”   常家三人立即追过去,可常开的速度太快,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朝街对面跑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怎么办?”杨银环急得都要哭了。   “你们在这边等着,我去追。咱们我回这里找你们。”常红海说完就追了上去。   “不行,常开这个样子会出事的,万一他再伤人怎么办?笑笑,你乖乖等在这边,不要乱跑等爸妈回来,知道吗?”杨银环着急地说。   “妈,您快去,我在这边等着。”常笑腿短压根追不上大人,急忙说道。   旁边原本在看热闹的人见到现在这个情况,有些人也有些明白过来。先前一直都是那个女人一直得理不饶人,现在又刺激了人家孩子,那孩子那样跑出去很容易出事的。   有好心人走过来说道:“大妹子你不要着急,我们帮你一起去找人。”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杨银环红着眼说,跟着他们立即朝着常开跑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其他一些人看到杨春兰躺在地上,见她脖子上殷红一片,怕她真出事,有热心的走过去查看情况。   “她脖子上这伤口有点严重,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你是她家亲戚吗?赶快将人送医院吧。”有人查看了一下杨春兰的情况,对着苏桂花说道。   苏桂花早就吓懵了,看到弟媳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她死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点办法都没有。   常笑朝着她爸妈离开的方向望着,耳边听到这些话,顿时惊醒。她哥她是没办法追上,但是这小方的婶子可不能出事的,要不然她哥得坐牢!   常笑转头看了眼,发现那苏桂花只会哭,屁事都不顶用,挤开人群跑进来,趴到杨春兰身边查看了一下。发现她的脖子确实比较严重,这会血还在往外流,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到时候真要出事了。   她抬起头朝着人群问道:“谁有干净的手绢借一块?”   旁边传来一阵响动,一个六十多岁打扮体面的老先生走过来,对着常笑说道:“小朋友,爷爷这边有。来,你先让开一点,爷爷帮这位阿姨包扎一下。”   “谢谢爷爷!”常笑立即往旁边闪了闪。   那位老先生坐过来蹲下,用手帕捂住杨春兰的脖子,帮她缓解出血。   常笑跑到苏桂花身边,使劲摇晃了她一下,大声说:“赶快去喊辆车,将人送到医院去。”   苏桂花被常笑喊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回过神来。常笑真恨不得上去呼她一巴掌,这么大个人一点用都没有。   常笑突然想到那家开阳医院就在附近,急忙说道:“这附近就有家医院,你赶快将她送到医院里去,要是去晚了会失血过多的!”   “啊?哦,哦,我知道了。”苏桂花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还有点软,脸色惨白,一看就不是个顶事的人。   其他人见这一大人还没一个孩子管用,都有些担忧。有人自告奋勇地走过来:“我们大家一起帮忙将人背过去吧,那医院就在那大厦后面,就一百多米。”   “好,好好,谢谢大家!”苏桂花拼命点头,吓得还是有些没缓过劲来。   常笑皱眉看着她,问道:“你带钱了的吧?”   苏桂花愣愣点头。   常笑就不再去管她,既然带了钱,去了医院就会有人管他们。   等杨春兰被人救走后,原地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地走远了。有几个年纪大点的,见常笑一个人站在这边,都有点不放心,过来问她:“小朋友,你一个人在这边害不害怕?”   常笑摇摇头,镇定地说:“伯伯,我不怕。我在这边等我爸妈回来。”   “好孩子,你很勇敢。”那些老人家都对常笑赞不绝口。这个孩子从刚才就表现得很镇定,一点都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让他们很欣赏。   常笑淡淡地笑笑,没心思去理会这些。她现在心里真是担心死她哥了,也不知道她哥跑到哪里去了。   她真是恨死了这两个女人,要不是他们刺激她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刚才要不是怕小方婶子出事连累到她哥,她才不会去管!   这一等,就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眼看着日头都到中午了,她妈才急冲冲地跑回来。   “妈,我哥……”常笑见到是她妈一个人过来的,心里一沉,看样子还没找到。   杨银环怕常笑一个人在这边也出事,就先过来看看。她脸上全是汗水,神情惨淡:“你哥还没找着。现在你爸跟那些好心人还在找着,笑笑,妈再去找找,这一块钱你拿着,饿了就去那边的摊子里买点东西吃。”   “妈,我跟你一起去吧!”常笑赶忙说。她在这边干等着消息,这心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挠心窝子的难受,还不如一起去。   这一找,就是好久好久,从日中等到了日落西山。眼看着天就要暗下来,人还没找到。茫茫大街,各种小巷弄堂,能找的地方他们都找遍了,可连常开的人影都没见到。   沿途问了不知多少人,有的人看见一个满嘴是血的十七八岁的少年跑过去,他们立即追过去,但每次都错过。等到他们到的时候,常开早就跑远了。等到后来,连消息都得不到,常开彻底失去了踪影。   华灯初上,天已经彻底暗下来。   常红海跟杨银环都是精疲力尽,杨银环再也撑不住,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你说这可怎么办啊?茶馆宁爱会去哪里,我的儿子啊,到底会去哪里!”   常笑眼睛也红起来,难过地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她哥意识不清醒,这样跑出去万一得罪了什么人,会不会出什么事?   她不敢往下想。   “爸妈,要不,我们去报警吧?”常笑想了想,说道。   今天找不到,明天就更玄了。他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求靠警察了。   常红海一听要报警,就吓得哆嗦了一下。可是他们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两口子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去了警察局。   可是到了那边报案,警察局的同志告诉他们,这失踪时间还不到规定的时效,不能立案。常笑他们好说歹说,都将常开说成有暴力倾向的危险份子了,他们都不予立案。   常笑急得真想骂人,想了想,最后一咬牙,偷偷溜到值班室,问值班民警:“叔叔,可以借我打个电话吗?”   “小孩子一边去,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值班民警一看是个小丫头,顿时没好气地赶她走人。   常笑扒住门框不肯走,眼泪汪汪的,极可怜地说:“叔叔,您就帮个忙让我打个电话吧。我们一家人出来,身上都没带钱,现在我哥找不到了我得让人过来给我们送钱。”   她说着,就呜呜地哭起来,大大的眼睛全是泪水。   那值班民警年纪也不是很大,一看这小丫头哭成这样,也不是太忍心。不耐烦地说道:“行,给你打一个,不过不许讲太久,不然我要被上头说的。”   “好的,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常笑立即乖巧地应道。   “行吧,知道怎么用电话吧?”   “我打过的。”常笑点点头。   “我去倒杯水,你在这边不要乱动东西,知道吗?”那值班民警嘱咐了常笑一句,就端着水杯走了出去。   常笑待他离开之后,就迅速摸出写着祝景铄家电话号码的那张纸条,拨通了电话。   她先前是怕在看病的时候有个万一,所以要了祝景铄家的号码。没想到会是用在这个时候。   这时候正是饭点上,常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祝景铄家里正好要开饭。   电话是保姆接的,常笑等她去喊祝景铄,好在没过几秒钟,祝景铄就过来接了电话。   “常笑?”祝景铄接到常笑电话很意外,还以为她在那边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告诉他,很是兴奋。   “祝景铄,那个,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你下面说的话你听着,不要讲出声来,好不好?”常笑在这电话这边放柔了声音说道。   祝景铄虽然纳闷,但还是点点头:“好。”   常笑说:“我跟我爸妈现在在警察局里,我哥找不到了,我们想让他们帮忙找人,他们不给找。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请他说说话,让他们帮我们找一下?”   常笑提这个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没底。毕竟祝景铄再天才再老成,也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哪里会懂得这大人间的游戏。   可让她意外的是,祝景铄在最先的意外呵气之后,镇定地说道:“好,我知道了。我帮你打电话。”   随后电话吧嗒一声,就挂掉了。   常笑愣住,显然没想到祝景铄反应会这么快。她脑中不由得想起当日他们在火车站,祝景铄一声不吭地跑去找警察的事情。   这边,祝景铄放下电话,回忆了一下一个之前看到过的电话号码,拨通了这个电话。   嘟嘟几声之后,电话很快便被接起。祝景铄脆嫩的声音响起,对着电话那头喊道:“胡叔叔吗?我是景烁,对,是祝黄兴的儿子。嗯,我想请您帮个忙,我爸爸的一个朋友的孩子走丢了,对,他们很着急,现在就在市里的警察局。嗯,谢谢。”   祝景铄压根不需要说明到底要帮什么忙,对方就已经明白答应了下来。祝景铄放下电话,就走向餐桌那边。   这个胡叔叔的号码是他爸爸告诉他的。祝黄兴当时告诉他,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这个胡叔叔,这个人是他们自己人。   祝景铄并不是很明白什么叫自己人不自己人的,总之他记住了,这个人能帮忙就是了。   胡佳慧听到儿子刚才打电话的内容,皱眉问道:“你打电话给哪个胡叔叔?让他帮什么忙?那丫头怎么会给家里打电话的?”   祝景铄正要回答,突然想起常笑说不能让他说出来,想了想,说道:“这个胡叔叔是爸爸告诉我的,常笑他们在市里请我帮忙,我就给胡叔叔打了个电话。”   胡佳慧皱眉,不耐烦地说:“以后不要随便帮人做这种事情,什么阿猫阿狗你都帮,你以为咱家是开慈善的吗?”   祝景铄垂下头没说话。   常笑这边,她放下电话后,焦急地等了一会,那值班民警忽然冲过来,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态度也比先前恭敬了许多:“小朋友,你哥哥失踪的事情已经立案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真的?谢谢叔叔!”常笑红着眼睛说道。她没想到祝景铄还真能办事,这么一会子功夫就搞定了。   那值班民警看着常笑问道:“小朋友,你本事倒不小嘛。我偷偷问你,你们跟胡局是什么关系?竟然让他亲自来下命令?”   常笑一愣,看样子祝景铄请的人来头还蛮大的。她装傻,一边说话一边就朝外面跑:“叔叔谢谢你,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爸妈!”   因为有警察帮着一起找,常红海跟杨银环虽然依旧担心,但总归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他们又去附近找了一阵子,实在找不到人,最后不得不先找了个招待所住了下来。   一晚都是在忐忑当中度过,三人谁都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常笑他们得到警察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个像常开的小伙子,昨天傍晚在火车站附近出现过。   常笑跟着她爸妈立即追去了火车站,但这里哪还有常开的踪影。   常笑想着,她哥对火车站的印象肯定很深,要是那人真是他,可能会在火车站附近。常红海沿着铁轨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人。   警察那边加派了人手,依旧没有消息。常开就像从世上消失了一样。   常笑心情沉重无比,不断地思考着他可能会去的地方。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市里完全是陌生的,常开人生地不熟,能去哪里?   常笑现在最怕的就是,她哥意识不清,不知不觉就走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去,到时候再也回不来!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消息。常红海跟杨银环一天之内,就跟老了十岁一样。常开先前病了,他们心中虽然难过,但人总归是在的。可是现在人不见了,他们这心就跟被人挖了一个洞一样,彻底空了。   “爸妈,哥一定会回来的!”常笑抱着她爸妈,难过地说。   上一世不是这个样子的。常笑心里有些慌乱,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执意要改变命运,所以才让许多事情脱离了控制。上一世,她哥虽然发病的时候会打人闯祸,但是并没有这样严重,也没走失过。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改变了。   傍晚,他们又去了一趟警察局。正好,方家的人也在局子里。他们是来报案的。   方家的人一见到常红海一家子,立即就冲了生来。尤其是方家三叔杨春兰的丈夫,红着眼抡起拳头就朝着常红海揍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凭什么大人?”常红海跟杨银环立即带着常笑往旁边闪,怒瞪着他们。   “我打的就是你们!”方家三叔一拳砸空,扭头又冲了过来。   “你们做什么?要造反不成?”两位警察赶忙过来拉住方家三叔,厉声喝道,“再闹就将你们都关起来!竟然敢在这里打人,目无法纪了你们!”   方家的人立即被吓得动都不敢动。他们不怕常红海,但是怕警察,一听要被关起来,顿时不敢撒野。   只是这气还是得出。   方家三叔板着脸说:“他家儿子将我媳妇咬成那个样子,现在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们总得要个说法吧?”   杨银环沉着脸骂道:“是谁先刺激我儿子的?我儿子有病刺激不得,现在被你们害得人都找不到,我还没向你们要个说法呢!你们来了正好,让警察同志评评理!昨天要不是你家这两婆娘不断地侮辱我们,我儿子会刺激过度发狂了?现在我儿子找不到了,你们要负责!”   “你这是信口雌黄!你儿子发神经怪得了谁?我媳妇可是被你儿子咬伤的,她现在在医院还发着高烧呢,谁知道你儿子有没有狂犬病?”方家三叔骂道。   “你才有狂犬病!要是我儿子有狂犬病,第一个就是咬死你!你这个嘴毒心黑的人,你怎么不得病去死!”杨银环这两天心里憋了那么多气,这回算是彻底爆发了出来。   常笑跟常红海心力憔悴,在一旁连劝架的心思都没了。   方家来了许多人,这会听到都跑过来帮腔。一群人冲着杨银环,让她连还口的机会都没有。   常笑走过去拉了拉她妈,小声说:“妈,跟他们吵有什么用?哥都回不来。反正我们也报案了,警察会调查清楚的。谁的错,到时候自然知道。”   杨银环一听也对,她也实在没力气跟他们吵了,搂着常笑坐到旁边的休息椅上。   可方家的人哪里肯罢休,追着他们就冲过来。   整个一楼都是他们的吵闹声,绕得人头疼。   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声厉喝:“谁那么吵?当这里是菜市场呢?要那么想吵,我送他们去牢房让他们跟那些犯人一起吵个够好不好?”   吵闹声立即戛然而止。原先守在这里的几位民警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来人恭敬地点头致敬,齐声喊道:“副队!”   常笑抬头看过去,发现来的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挺方阔的,人高马大,表情有点严肃。   常笑眯了眯眼,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脑中猛然窜出一个与他类似的人的脸。只是这个人的脸比眼前看到的这个老二十几岁。   常笑想起来,这人应该叫王国庆。常笑二十多年后跟他打过交道,那时候他已经是这开阳市刑警分队的大队长,做事很圆滑。   这时候的王国庆,还是这小分队里的副队长,但在这个年代,也是一个很厉害的职位。他面无表情地扫了常笑他们一眼,问道:“昨天不是报案说找人吗?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立即有警员上去将事情都给他说了一遍,王国庆越听脸越沉,随后迎着警员指的方向,朝着常笑他们望过来。   常红海跟杨银环都有点怕,目光不由地错开。倒是常笑,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王国庆不由地多看了常笑一眼,而后转头看向方家这边。   他略一皱眉,冷声说道:“这件事情,不急在一时。你们先去医院照顾好病人,其他的,等人找到再说吧。”   常笑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王国庆竟然会帮他们。 ☆、第30章   第三十四章:   常笑没想到王国庆会出口帮他们,但随即就想到昨天那一通电话。那值班民警说是胡局亲自交代下来的,估计下面这些人多少顾忌着。   事实跟她想得也差不离,王国庆确实顾忌着胡局那一通电话,虽然他不是很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但这么小的一件案子让警察局长亲自插手,关系轻疏可想而知。   王国庆为人比较正派,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但同时他处事也很圆滑,面面俱到。这也是他之后能够步步高升的原因。在这件案子上,让大家都等一等,并不违反程序,他也算是帮了常家,双方都能下得了台面。   方家这边,一开始还不是很乐意。   但苏桂花夫妇想着这件事情的起因毕竟是他们家,所以也就帮着常家说话,不想将事情闹得那么严重。   苏桂花将家里兄弟们拉到一边,支支吾吾地说:“小方先前回来的时候,特地嘱托过让我们不要惹事,尤其是不要跟常家再有联系。我先前也只是想道个歉,让这件事情彻底过去,哪里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小方既然说了,我们还是不要让她为难吧,这件事情就等先找到他们家常开再说吧。”   方家对于这个突然跟人跑了的闺女,一开始都是非常气愤的,说了以后都不会认这个闺女!原本苏桂花跟丈夫想去常家道个歉,将这这门亲事做个了结,但是没过几天,小方突然让人带了一笔钱回来,足足一百块钱!这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那可是一大笔财富了!   方家来道歉的事情就给耽搁了下来,又过了半个多月,小方坐着小汽车回来了!他们虽然没见过那个女婿,但见女儿一副富贵太太的打扮,对娘家出手也大方,方家的人哪里还会生气。方家二叔三叔两家更是讨好都来不及。   苏桂花一说是方秀琴的意思,方家三叔那气也不敢乱撒了。如今小方发达了,他们家还指望着以后让小方提拔提拔,哪里敢惹她不痛快。   不过苏家三叔还是有些不解气,纳闷地问道:“但要是他们那神经病儿子一直不找到,我媳妇岂不是一辈子无法得到补偿了?”   常笑他们听到这话,脸色又难看起来。   常笑咬了咬牙,站起来走到一位民警面前,脆生生地问道:“叔叔,如果有人辱骂我哥哥我是不是可以告他们诽谤?”   那民警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说:“小朋友还知道诽谤?”他点了点头,说道,“原则上,是可以告的。”   常笑又问:“那他们的辱骂导致我哥哥精神时常,导致他受到刺激走失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告他们?”   常笑第一句话方家的人没反应过来,这第二句他们就觉出了不对劲,立即冲着她瞪过来:“小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常笑不理他们,依旧看着那位民警问道:“叔叔,可以吗?”   那位民警挠了挠头,有些窘迫地说道:“原则上,是可以的。不过小妹妹,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常笑表情不变地说:“我听我老师说的。我们老师说,精神伤害也是犯罪。”   常笑说完,忽然就愣了一下,暗暗有些后悔。   她还真不确定,这个时候这精神伤害算不算犯罪的。她只记得,以后这精神伤害也可以判刑。   方家那些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见那民警也点头说是,再也不敢乱说一句话。在这边备了案,灰溜溜地走了。   常红海夫妇精疲力尽地坐在长板凳上,并没有去注意常笑说了什么,要是让他们听到常笑的话,定会吓一跳。起码,那民警被这聪慧无比的小女孩给吓了一跳。   常开一直都没有消息,常红海怕家里两位老人着急,便让杨银环带着常笑先回去了。   常笑原本想留下来帮忙,但是她爸妈哪里会同意。她如今还是一个小学生,读书是第一重任。再说,一个孩子留在这里在他们眼里只会添乱,死活将她带了回去。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常笑跟她妈是赶着末班车回来的。常红海依旧留在开阳市等消息,顺便去附近找找。   “笑笑,你哥的事情不许告诉你爷爷奶奶,知道吗?”杨银环认真地说。   常笑点点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她爷爷奶奶绝对承受不住这打击,尤其是她爷爷,这要是一听她哥丢了,还不得急得背过气去。   回到山里的时候,家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常笑老远就看到她爷爷奶奶坐在屋檐下正等着。   杨银环拍拍常笑的背,自己挤出一个笑脸,朝着二老走了过去。   “爸妈,我们回来了。你们咋坐外面那,这大晚上外面那么凉。”   “哎呦,你们可算回来了!”王翠红一听到说话声就立即站了起来,那一颗担忧了两天的心这才落回去。旁边,常德胜也颤颤巍巍地要站起来。   常笑立即跑过去扶他:“爷爷,您慢点。”   可二老看到只回来了娘俩,家里两大老爷们没回来,急忙问道:“他们爷俩呢?”   杨银环早就想好了借口,不慌不忙地说道:“常开的病需要在那边观察几天,医生就让留在医院里了。红海在那边陪着他,让我们先回来。”   “哦,那医生怎么说?常开要不要紧?能治好吗?”王翠红担忧地问,他们这都担心两天了,尤其是今天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这人却没回来,急得他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银环忙说:“能治得好!医生说了,常开只要好好配合,一定能够治得好的。所以我就让红海在那边看着,这小子要是不听话了就使劲削他。要不然我留在那里,这小子犯倔了我可拧不过他!”   “胡说,我们常开那么乖,怎么可能不乖乖配合。”王翠红笑着说道。   常德胜进屋的时候,听到隔壁山塘那碎石的机器发出的轰隆声,想起一个要紧的事情,问道:“红海留在市里了,这上工怎么办?”   工作的事情常红海先前已经交代过,杨银环说道:“我明天去替他请几天假。”   “嗯,是得请假。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工作,不好丢了。”常德胜说了一句,便进了屋里。   常笑心里难受极了,低着头将二老扶进屋子里。她奶奶去厨房热了菜,一家人随便吃了点。   二老这边是瞒着的,常笑跟杨银环白天没事人一样一个下地忙活,一个去上学,没人的时候,都忍不住红眼。   常笑一直担心着她哥,连祝家都没有再去。祝景铄还以为那天她找自己帮忙没办成事情,偷偷又给胡局长打了个电话。他知道是常笑的哥哥还没找到,心里也很着急,又不敢去主动找常笑,这些天也闷闷不乐起来。   但也由于祝景铄这第二个电话,让胡局更是上了几分心,又去询问了一遍事情进展。这一问,底下人才真的着急起来,立马加派人手,搜寻范围辐射到了附近几个市。   这一切,常笑并不知道。她年纪小,找人帮不上忙,只能想办法赚更多的钱,不管如何有钱才好办事。   等到周末王老板来拿沼液的时候,常笑就跟他提了签订合同的事情。   “这件事情好办,你先将那沼液拿过来,我带回去试一下,一星期后如果情况良好,我就过来签合同。”王老板说道。   “好的。”常笑将准备好的新沼液递给他。   王老板离开的时候,拿出二十块钱给常笑:“我听说你哥的事情了,这钱你先拿去给你妈,算是下一批营养液的定金。”   “叔叔……”常笑愣了愣,满心感动,低声说道,“谢谢您。”   “不用谢。谁都有个困难的时候,你哥哥一定会找着的。”王老板说完就走了。   常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常笑将这二十块钱给杨银环的时候,杨银环感动地眼眶都红了,握着钱颤抖不止:“还是好人多啊,笑笑,要记着王老板的好,知道吗?”   常笑点点头,说道:“妈,您将这钱给爸寄过去吧,他在外面身上装点钱好办事。”她顿了顿,想起一件担忧的事情,压低声音说道,“王老板说,他在镇上听到哥的事情了。我怕村上有人去了镇上也会听说,到时候来给爷爷奶奶说,可就要坏事了。”   杨银环脸色变了变,沉声说:“这两天我就守在家里,幸好咱们现在在山上,清净,那些人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来问东问西的。你这丫头就好好读书,别尽想这些事情。”   “妈,我知道的。老师讲的东西去都学得很好的,您放心吧。”常笑乖巧地说。   想到女儿的成绩,杨银环的心情这才好上一些。她去山塘上帮常红海请了三天假,可三天过去,常开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常红海原本是想回来的,但是去搜寻的民警时不时会接到关于常开的消息,他就立马又跟着民警去找。短短几天,他就踏遍了这附近的几个市和乡镇,这走的路比他一辈子都要多。   常红海回不来,杨银环只能再去山塘帮他请假。可此时的山塘正是忙到要紧的时候,自从分了地后,许多人都空了下来想进山塘工作。常红海快一星期没上工,人家死活不给批假,直接将他开除了。   儿子还没找到,丈夫的工作又丢了,杨银环这心揪得就跟要碎了一般,但回到家里还得忍着,独自一人难受。   “笑笑,我今天傍晚跟你一起去一趟祝家,我想求祝家太太帮个忙。”杨银环之前已经去村里找人帮忙,但他们都说这人都丢这么久了,怕是很难找回来了。他们会想办法帮忙,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杨银环想了好久,村上最有势力的人家也就只有祝家了,她决定去找祝家帮忙试试看。   常笑一愣,这才想起,她很多天没去找祝景铄了。她恍恍惚惚地想起,在学校里好几次祝景铄在她身边走过,想要跟她说话,但她都在想自己的事情,没理他。   常笑想了想,点点头。她也等不下去了,就算胡佳慧讨厌她们,她也要去试一试。   祝景铄见到常笑很高兴,只是一想到她这么多天不理自己,又迅速板下了脸,要不是常笑妈妈也在,估计直接甩脸走人了。   他对着杨银环礼貌地叫道:“阿姨好。”   “哎,你好。”杨银环到了祝家非常地拘谨,在这种大户人家她感觉浑身不自在,就跟暗处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一样。   常笑见到她妈妈一直搓着手,身子绷得紧紧的,也大致猜出了几分。她走过去轻轻拉了杨银环的手,拉着她一起朝里走去。   “那个,景烁,你妈妈在吗?”杨银环憋了许久,终于涨红着脸问道。   祝景铄摇摇头,老实说道:“隔壁镇的王阿姨来找妈妈,他们一起出去买东西了,要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阿姨,您找我妈妈有什么事吗?”   杨银环一听胡佳慧不在,那颗心就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来:“那……那我们明天再来吧。”   祝景铄疑惑地看着他们,点点头,目光看向常笑的时候,立马嘟起嘴生气地不去看她。   常笑此时心思全在怎么找她哥上面,没注意到祝景铄的异状。祝景铄见常笑这样都不理自己,顿时就慌了。   祝景铄想了想,还以为是先前帮他们办的事情还没办好,就急忙解释道:“常笑,我已经帮你打过两个电话了,胡叔叔一定会帮你们忙的。”   常笑愣了下,反应过来感激地向他道谢:“谢谢你,你先前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她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道:“那个,你妈妈回来,你能不能帮我们说说好话,让她找人帮我们再去找找。我哥精神不太好,已经走丢快一个星期了还没找着。”   “你哥哥还没找着吗?”祝景铄有些担心,他的胡叔叔果然没帮人家把事情办成。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妈妈回来我就跟她说。”   “嗯,谢谢你。”常笑再次道谢,随后拉着母亲的手准备回去。   “常笑。”祝景铄急忙喊住她。   常笑疑惑地转头看他,只见祝景铄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似犹豫了好一会,才对着她问:“常笑,以后你还来吗?”   常笑心抽了一下,心想定是自己这几日没来找他让他误会了,她笑着点点头,轻声说:“还来的。我们打了赌的,你要一直背不能偷懒,知道吗?”   祝景铄急忙点头:“我没有偷懒的!”   常笑对他摆摆手,跟着她妈一起走到外面。   杨银环感叹地说:“这祝家小少爷是个不错的孩子。”   常笑暗暗点头,在心里说:“确实是个好孩子,有时候还蛮好欺负的。”   祝景铄等她们离开后,刚回到客厅,就听见电话响了,急忙跑去接。   而常笑他们走后没多久,就遇到了急急忙忙跑过来的福婶。   “银环,快回家!红军他们知道你家常开走丢了,这会子要去山上问你公婆呢!”福婶还没跑近,就急忙喊道。   “这两王八犊子!”杨银环脸立即就白了,急忙往前跑去。   常笑心里也着急,可她速度比不上她妈,不一会就被落下好一段距离。   还没跑出去多远,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喊声,是祝景铄追了出来。   “常笑,你哥找着了!现在在警察局,你爸让你们过去一趟!”祝景铄在后边喊道。   常笑脚下一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但心里却是狂喜的。她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冲着祝景铄大声喊道:“谢谢你!”   而后她就玩命地往家里跑。   从祝家去山上有好长一段距离,常笑简直要跑断了气了,好在在她家山脚下,看到了她妈跟大伯他们。   常笑跑得头晕眼花,气喘吁吁地跑近的时候,就听她妈在喊:“你们要是敢去告诉爸妈,我今天就让你们死在这里!反正我家常开人没找到,现在你们又要来气死爸妈,我还不如跟你们一起死算了!”   “常笑妈你这怎么说话的?我们这也是关心侄子,过来跟爸妈商量一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还听说红海的工作都被辞了,我这做大哥的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干吧,不然乡亲们会怎么看我?”常红军说道。   “你们要商量跟我商量就成,这样跑过去告诉爸妈,不是要他们的命吗?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杨银环恶狠狠地说。   常红星冲上来,不屑地盯着杨银环:“跟你一娘们商量什么?你给我让开,我们有话也是要跟爸去说,你挡在这里不让我们见是做什么?”   “我看她压根就是知道了今年过年村上要分福利,想要要独吞爸妈那一份吧?”常笑二伯母王雪梅阴阳怪气地说。   杨银环听到这里哪里还听不明白,他们这哪里是真的来关心常开,压根是别有所图!   “你们给我滚!”杨银环突然弯腰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抬手就朝着他们打过去。   “妈!”常笑气还没喘顺,就见她妈拿着棍子跟他们拼起命来,立即跑过去。旁边福婶也被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拉架。   可杨银环就跟疯了一般,眼睛血红着,下手又快又狠,直接一棍子就砸到了常红星头上,立即就将他打懵了。旁边的常红军要来帮忙,也被她一棍子打在手上。   耍横的绝对打不过不要命的!杨银环已经失去了理智,就跟当初常开发病一样,一棍子一棍子地拼命砸下去,等到常红军哥俩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挨了好几棍子。   “你竟然敢打人!”王雪梅原本离得远一点,这会反应过来立即捡起一块石头朝着杨银环冲了过去。   常笑心中一紧,见她妈压根没注意到,吓得脑子嗡地一声,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常笑人矮,身子灵敏,直接就窜到了王雪梅面前,朝着她的肚子狠狠地撞了上去。   “啊!”王雪梅尖叫一声,被撞了个四脚朝天。   杨银环闻声一看,瞪着眼就朝着摔在地上的王雪梅冲过去,对着她的脚就是狠狠两棍子。   “你们来啊?我告诉你们,你们谁敢去刺激爸妈,我就让你们死在这里!你们倒是来啊!”杨银环朝着地上狠狠砸了下,那根结实的木棍啪地一声,硬是被她敲断了!   原本还要冲过来的常红军哥俩见到这个样子,都不敢乱来。他们说到底,都只是欺软怕硬,真要拼命,哪里敢!   常笑死死地盯着他们,慢慢走到她妈身边,急促地喘着气。   福婶也过来劝道:“好了,都是自家人,不要再打了。”她说着对着杨银环说道,“银环,你公婆在山上随时都能听到声音下来,再闹下去怕是不好,还是算了。”   杨银环恶狠狠地斜了大房二房的一眼,冷声说道:“你们要是再敢乱来,我今天就先打死你们再去警察局自首!哼,还真以为我们家好欺负了不成?以前那地让给你们,是不想让爸妈夹在中间难受,你以为我们还真怕了你们?我告诉你们,常红海是老实,我杨银环可不是老实人,你们以后要是再敢来我家闹,我以后也不种地了,我天天去坐在你们两家屋门口骂,我看到底是谁不想过日子!”   大房二房的彻底被打懵了,这会挨骂竟然连回嘴都忘记了。   常笑心中冷笑,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她早就想打了!她见她妈发泄地也差不多了,转头对着她说道:“妈,刚才祝景铄告诉我,警察局那边打电话说我哥找着了,让我们过去一趟呢!”   “真的?”杨银环喜极而泣,那颗悬了一星期的心,总算有了点着落。   “这真是太好了。银环,现在天色还早,你赶快过去一趟,把人接过来!”福婶也替他们高兴。   杨银环擦擦眼泪,点点头:“嫂子,我家里你帮我照看着点,我去去就回。”   福婶点点头:“你放心吧,我田里都忙完了,待会过去帮你家的地也收拾一下。”   “嫂子,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地里不忙,回头我自己来就成。”杨银环主要是怕大房二房的趁她不在又来闹,所以才想请福婶过来看着一点。   大房二房的见到常开找到了,也没了借口,刚才又被打怕了,嘀咕了几句就都走了。   杨银环回去跟二老说了一声,想着常开的病情还得去医院,今天是回不来了,让他们放心。常笑现在还不知道她哥的情况,放心不下,死活磨着她妈将她也带了去。   母女两火急火燎地赶到警察局,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吵闹声。   常笑心中一紧,那是她哥的声音。   “笑笑,快点,你哥又犯病了!”杨银环赶忙拉着常笑往里走。   他们进去的时候,发现常开正蹲在里面办案的桌子上,手上拿着一把小刀,警惕地指着人,一直让着一句:“让开!让开!”   “哥!”常笑喊了一声,轻轻朝常开靠拢。   “笑笑,你别过去。你哥……你哥这情况不大好。”常红海急忙过来拉常笑,怕她被误伤了。   杨银环看到失而复得的儿子,又看到他此时的模样,那憋了一个多星期的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捂着嘴呜呜哭起来。   常红海将娘俩拉到一边,满脸憔悴。   常笑抬头一看,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出来。这才几天,她爸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   这时候有警察朝着他们走过来,常笑认得他,是先前那叫王国庆的副队长。   王国庆对着他们说道:“我们是在隔壁市的一家医院里找到这孩子的。他一直站在医院门口不肯走,后来有人发现不对劲过去询问,他将人打伤了,这才报的警。你们现在不要靠近他,他现在极具攻击性,不认识人,会将你们都打伤的。”   常红海也说:“我来到这里好几个小时了,他一直不认得人,先前还能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后来突然就上了桌子,谁都不让靠近。”   而常笑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哥,哥……哥一定是记得我们说过要带他去医院,所以才等在医院的。是我们不好,一直没找到他!”   常笑哭得难受极了,她无法想象这些天她哥是怎么找到一家医院,有是怎么等下去的。她一想,心就跟要碎了一样。   杨银环抱着常笑,也是哭得天昏地暗。常红海在旁边唉声叹气,看看儿子,见他依旧不让任何人靠近,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国庆等他们哭了一会,说道:“他一直这样可不行,我们这里也是要办公的,而且这孩子现在太具攻击性了,要么关起来,要么赶紧送医院检查检查他这个……”   王国庆顾忌着他们的感受,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   “叔叔,我们会送我哥去医院的。”常笑赶忙说道,“我哥之前受了刺激精神不太好,原本我们这次来是要送我哥去看病的,没想到中途出了这样的事情。”   常笑说话很有条理,王国庆先前也听说了这丫头问警察的话,不由地对她看中了几分,安慰道:“孩子,你不要怕。叔叔们都会帮你们的。我们已经联系好医院,将人带过去就成。”   “可是这孩子谁都不让靠近,怎么让他去医院啊?”杨银环担忧地问。   王国庆为难地说:“他要是不配合的话,我们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常笑急忙说道:“叔叔,先让我试试,我跟我哥关系好,他可能听得进我的话。”   常笑说着不等他们答应,自作主张地朝着常开走去。   她怕采取强制措施会更加刺激她哥,所以要赶紧将她哥安抚住。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桌子边,嘴里轻轻地说:“哥,我是常笑。你不要怕,我们来接你了。”   常开紧紧握着小刀,警惕地看着四周,见到常笑靠近,他的神经立即紧张起来,腾地一下就从桌子上站了起来。   常笑赶忙停下,可怜兮兮地说:“哥,你一个人跑出去玩了那么多天,都不带我一起玩了!你看,我们在医院一直等着你,你却一直不来。”   常开听到医院这两个字,神情怔愣了一下。   常笑一看有门,立即说道:“哥,我们都跟医生说好了,可是等你一直不来。你不知道,那医生都生气了。”   常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目光呆滞地朝着常笑这边看过来。当他的视线接触到常笑时,明显愣了一下。   常笑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对着他伸出手,撒娇地说道:“哥,你答应过我要跟我一起看医生的,你可不能反悔的!”   常开突然像一头被人遗弃的小兽一般,缓缓地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没有。”   常笑一喜,轻轻朝他靠近一些,说道:“我知道哥你去了医院的,是我们不好,是我们记错地方去了别的医院。哥,你是不是生常笑的气了?我们现在再重新去医院好不好?哥只要看了医生,这病就好了,到时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会很高兴的。”   常笑又靠近几步,轻声哄着:“把手上的东西扔掉好不好,哥哥你以前不许我玩刀子,现在自己偷偷玩,常笑不依。”   常开愣愣地看了看手上的刀子,犹豫了一下,随后松了手。   随着咣当一声,大家都松了口气。   常笑急忙跑过去将常开拉下来,抱着他忍着是哭出来:“哥,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常开慢慢地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说了两个字:“医院。”   杨银环他们也围了过来,闻言立即点头说:“好,我们去医院。我们常开是最懂事的,我们现在就去找医生。”   先前在来的路上,常笑一直在跟常开念叨看医生的事情,给常开打好了预防针,但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深。   也幸好如此,不然他们真的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找到他!   一家人先去吃了点东西,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这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那医生早就在诊疗室里等着。   常笑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胡局长安排好的,此人正是祝景铄口中的胡叔叔。   常开对陌生人依旧很抵触,全程都是常笑牵着他的手安抚着,他才能安静地坐在那里。   医生是个有经验的人,将事情仔细了解了一下,便询问起来:“他在成长过程中,是否有过特别的事情发生?”   常笑摇头,她哥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她还真不知道。   常红海跟杨银环都很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我们常开就那样子普普通通地长大,没发生过特别的事情,别人家孩子怎么样,他也怎么样,没啥不同的。”   医生握着笔双手摊放在桌子上,笑着说:“你们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成长环境。因为一般精神病的形成,并不是单一的刺激因素就能一下子让病人发病的。病人的成长因素,有时候也是一个重要的诱因之一,所以我想仔细了解一下。请家长仔细想想,在孩子的成长过成中,有没有发生过对他影响比较大的事情?”   常笑一愣,这些事情她还真不知道。因为前世他哥最先去看病的时候,她还很小,并没有记得很清楚。到后来懂事了,她哥已经病了许久了。后来她外出打工,有了钱就寄回来,都是拖朋友带他们去看的病。   她没了解过最初的诊断过程,只知道后面的治疗中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这成长过程中所谓的诱因,她还真不了解。   杨银环跟常红海两人听医生说得这么慎重,便仔细地回想起来。   两人想了许久,杨银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犹豫地说道:“这孩子七八岁的时候曾经掉进过水塘里,当时是大冬天,孩子被水淹得牙齿都出血了,人已经完全没了反应,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那时候病了有小半年。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常笑摇摇头,纳闷地说:“妈,我不也被水淹过,我都好好的!”   “你才多大……啊呸,你这孩子不要乱说话!”杨银环嗔怪地看着常笑,这孩子这不是咒自己嘛。   这时候医生说:“那掉入水塘之后,他有没有其他与之前不同的?”   杨银环想了想,摇摇头:“没发觉哪里不对劲。他胆子大,照旧跟孩子们瞎闹,也没见他怕水。哦,对了,之后还有一次。他带着他妹妹,也就是我小女儿笑笑去水潭边玩,这丫头也掉下去了。当时将这孩子吓得生了一场病,之后就特别紧张他妹妹,再也不敢让她去水边玩。”   这个常笑记得,她说道:“我哥到现在还不许我靠近咱山坳里的那个水潭。”   常开听到水潭,咻地抓紧常笑的手,紧张地看着她。   常笑立即拍拍他的手安抚:“哥,不要怕,我没事的。我们这边没有水。”   常开这才像是松了口气,只是依旧抓紧常笑的手不放。   杨银环夫妻见状,不由地叹了口气。杨银环继续说:“我儿子很疼他妹妹的,别人家两兄妹会吵架,我家可是没有的。他也特别保护家里的女性,对我跟他奶奶也特别孝顺。每次有活,都会抢着帮我们干。”   医生低头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抬头问道:“他是单独对女性这样子关心吗?对男性呢?”   常红海这时说道:“对我跟他爷爷倒是没那样子,不过我家孩子也是很孝顺的。”   “确实,好像还是有点区别的。他对小方,哦,就是他以前的对象,这次发病就是因为她。他对他对象,也疼得紧,生怕她磕着碰着。”   医生点点头,又写下一行字。   常笑这时候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感觉,她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感觉我哥像是很怕我们受到伤害一样。以前我跟着他一起出去,就感觉他很紧张,一直都要看着我,我一不小心走远了,他就会急得到处找我。”   医生将这些情况都记录了下来,而后又仔细地诱导着常开回答了几个问题,帮他做了几项测试。随后叫他们一人先带着常开出去。   常红海也听不太懂,便先将常开带了出去,留下杨银环跟常笑在里面听结果。   医生将资料整理好,对着他们说道:“据我诊断,他这是患了间接性的精神分裂……”   常笑听得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常开的诊断跟前世的差不多,但是常笑从来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竟然是出在她身上!   正是她小时候的那一次落水,让她哥对死亡有了恐惧。   常开很看中家人,当时害得妹妹落水,一直都很自责。再加上他本身就有溺水的经历,潜意识里一直记得当时那种窒息的绝望,所以对死亡感触很深,到后来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他害怕常笑会因为自己的疏忽死亡,因此特别紧张。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一直在他的潜意识里作怪,他害怕身边亲近之人的离开。小方跟着那个流氓走,正好刺激了他心中对于分离和危险的恐惧,直接压垮了他的神经。   医生最后说:“尽量给他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安定的生活对他的病情有好处。这种病,急不来,我这边给他开点药,让他定期来复查。还有一个,他现在有暴力倾向,虽然是间接性的,但是你们家人一定要注意。如果再严重下去,是需要住院治疗的。”   这个诊断跟前世的差不多,常笑知道该怎么做。医生还说,常开对家人很依赖,这一点有好有坏,但是也利于家人帮他一起抵抗病魔。   常笑他们谢过医生,定好下一次检查的时间,便去拿了药。回家铁定是来不及的,他们找了一家招待所讲究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坐车赶回家里。   常海在外面奔波了一个星期,昨夜又担心家里的二老没睡好,在车上的时候直接睡着了。杨银环也是昏昏欲睡,强撑着精神守着一对儿女。   这样一家子都在,才是福。   他们赶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一家人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尤其是杨银环,就怕大房二房的又来闹。   只是他们到家的时候,大房二房的没见着,倒是见到了山塘里的会计。他正坐在屋檐底下,跟常德胜聊着天。   杨银环见到是他时,脸色立即就变了。 ☆、第31章   第三十五章:   “徐会计!”杨银环急忙喊了一声,快步朝着那位胖胖的年轻男人走去。   坐在门前聊天的几人听到声音,都抬头看过来。那位徐会计二十六七的年纪,脸圆圆的,笑得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到杨银环,便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灰,朝着他们走过来。   “常家大哥大嫂,你们可回来了。”徐会计笑眯眯地说。   “徐会计,咋有空到家里来了?你看我们这都出门了,到现在才刚回来。”杨银环堆着笑脸说道,同时暗中观察着屋檐下二老的表情,见二老看见他们回来一脸高兴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   看这个样子,这徐会计应该还没说常红海被山塘辞退的事情。   “常开没事了吧?我来就是找常大哥说个事。”徐会计笑着说道。   常红海心想可能是山塘上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他担心这么多天没去上工,不知这工还做不做的成。   杨银环有些担忧地看了一下丈夫。常红海被山塘辞退的事情杨银环还没顾得上说,原本打算等到家歇下来缓缓再说,哪想这徐会计早就等在了家里。现在当着二老的面自然说不得。   她只好催促着常红海快去跟徐会计谈谈,自己带着常开常笑往家里走去。   “爷爷,奶奶!”常笑上去扶住常德胜的胳膊,搀着他往里走,不想让他们听到她爸的事情。   索性二老此时注意力都在常开身上,也没空去管儿子跟那徐会计说了什么。   “常开啊,去市里看医生看得咋样?有没有听医生的话?”王翠红昂着头看着孙子,担心了这么多天,这孩子总算回家了。   常开眼神愣愣的,完全处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听不见别人说话。   常德胜跟王翠红一见他这副模样,心一咯噔,着急起来:“这孩子怎么看着情况没还转啊?”   杨银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这孩子大概是累了。医生说,这一开始是这样的,我们好好看着就成。”   二老这才松口气,对着常开讲话也多了几分小心,想去拉他进屋,却被他甩开了手。   常笑急忙上去拉住常开,对着二老笑着说:“奶奶,哥这次一出门就那么久,刚路上一直闹着脾气呢。这会肯定累了,我先扶他进去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笑笑,你先给你哥去拿点稀饭吃了再睡。”王翠红说道。   “奶奶,我们在回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常笑说着,就带着常开进了屋。   他们现在的这个家里,家徒四壁,屋子里除了从山下家里搬过来的一口五斗柜和三张木板床之外,什么都没有。   自从常开生病后,最里边那张床就给了他睡。这会子进了屋子里,常开见到熟悉的一切,神情才渐渐松弛下来,闷声不响地爬上床,紧紧地蜷缩在里边。   常笑爬上去,轻轻给他盖上被子。等常开彻底睡熟了,常笑才走出屋子去。   常德胜已经回屋去睡午觉了,王翠红正坐在屋外拣着豆子。   常笑找了一圈,才找到她爸妈。两人此时正在山坳里的水潭边坐着。   常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他们正在聊天。   “山塘那边说是已经请了人,现在人手够了。”常红海的声音里全是惆怅,闷闷地说完,狠狠吸口卷烟,吐烟圈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杨银环过去给他拍背,责怪道:“抽个烟也会呛到,你让我说什么好!”   “咳咳咳……”常红海咳得说不出话。   常笑在旁边看到,他爸咳得眼睛都红了,心微微抽疼起来。她说不好他爸是真的被烟呛到了,还是心里难受想发泄一下,总之此时看到父母坐在那边愁容满面,心就揪着难受。   常红海咳完,将剩下的卷烟掐灭,放在一边不再抽,低声问道:“是我对不起家里。”   “你也别这么说。这一次的事情不怪你。”杨银环叹气。她虽然平常喜欢抱怨,但大是大非分得清。这一次都是为了儿子,家里是迫不得已,怪不得谁。   常红海自责难当,说道:“家里如今就指着我这份工钱过日子,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以后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也太不近人情了,你说多宽限我们几天不行吗?谁家没有个急事?”杨银环有些气愤地说道,先前她就一直憋着这股气,但毕竟人家说都是按章程办事,她也不好说什么,但这会子只有两口子,这气是怎么都憋不住了。   常红海摇摇头,为难地说道:“山塘里没给咱扣工资,已经算是照顾咱们家了。”   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杨银环:“这是这个月的工资,没做完天数,只有这十块钱。”   杨银环伸手接过,依旧愁眉苦脸:“你说这以后的日子可咋办呢?”   原本一切都要往好的方向转变了,可谁知道突然会出这种事情。这就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常红海沉默,他只会干体力活,如今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别人家还能种个田,他们家连田都没得种。   常笑一直在旁边听着,见她爸妈都想不出办法来了,便从猫着的地方走出去,轻轻叫了他们一声:“爸,妈。”   “哎呦,我说你这孩子这突然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杨银环拍着胸脯,显然是被常笑吓了一跳。   常笑嘿嘿一笑,走过去坐到爸妈中间,往前方看去。   他们此时坐在常开架起的灌溉水渠旁边,前面不远处是沼气池,沼气池旁边搭着那个简易的窝棚,里面可以用沼气灶烧饭。之前这近两个月,常笑他们用火都是在那里解决的。   常笑指着沼气池,说道:“爸妈,那个王老板已经将我们最新的沼液拿回去做实验了,要是好的话会给我们涨价钱。要是比不得先前的,我猜也依旧能卖到一毛五分钱一斤。”   常红海跟杨银环都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女儿突然说起这事是什么意思。   “笑笑,你先去旁边玩去,爸妈在这边商量事情呢。”杨银环现在可没心情哄女儿玩,只一个劲地催着常笑去别处。   常笑却不肯走,歪着头天真无邪地说:“爸妈,我刚才听到你们的话了。爸爸被山塘辞退了对不对?”   常红海跟杨银环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这种事情谁家父母都不会想让孩子知道。   常笑不等他们赶自己,继续说道:“我觉得爸爸不去山塘里上工是好事。”   “你这孩子懂什么?”杨银环沉下脸,她心里原本就烦透了,这孩子还来胡说八道,这心情就忍不住暴躁起来。   常笑却自顾自地说:“妈,您算算。这沼液要是好的话,最少是一毛五分钱一斤。咱一星期给人家八十斤,能得到十二块钱,这样一个月就是四十八块钱,这可比爸去山塘做工要好的多了。”   常红海跟杨银环都是一愣,他们先前还真没去想这个问题。   杨银环仔细算了一算,对着常红海说道:“你还真别说,咱们这沼液算上那二十块定金的话,已经有近四十块钱了吧?再加上两头猪,这数可真抵得上你做小半年的工了!”   常红海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有这么多?”   “这哪还能有假,不然你以为这些天我给你打过去的钱还有常开看病的钱是哪里来的?你以为那租房子剩下的三十几块钱那么顶用?”杨银环白了丈夫一眼,这人都不会算算自己这些天到底花了多少钱!   常红海怔怔地看着前方那不起眼的水泥盒子,他先前听说那些屎尿和污泥产出的沼渣沼气很有用,还真不相信。可如今,这钱都赚到了,家里种的蔬菜也都慢慢地有了起色,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常红海想了想,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确实是一个生钱的法子,但是毕竟不稳定啊,这沼气池万一有个什么岔子,到时候可得怎么办?”   常笑急忙说道:“所以咱这池子可不能只有一个,还得再挖一两个,而且个头要比现在这个还要大一些。这样,万一其中一个出了问题,还有其他的。”   “可是我们哪里来那么多粪便和麦秸来让它们发……哦,你们管这个叫发酵。你说我们哪里去弄那么多东西来发酵啊?”杨银环倒是觉得多挖一个池子蛮好的,只是这材料是个问题,还有那煤气灶,也得花好多钱。   常笑早就想好了对策,说道:“材料最先我们可以去镇上的养猪场买,反正他们那边多的是。等到后面,咱家自己有了许多猪,就可以用自家的了。”   “那得养多少头猪啊!”常红海夫妇更加不认识自家女儿了,他们甚至认为跟女儿说这些是很傻的一件事情。   常笑知道现在跟他们说这些还早,她只说道:“池子咱再挖一个,到时候让哥帮着装一个储气灌,咱们在菜地里搭个棚子,就可以用沼气加热了。这样就算冬天也可以种蔬菜。”   常红海夫妇跟听天方夜谭一样,都想挖开女儿的脑袋看看她还好不好了。   “笑笑,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杨银环担忧地问。   “从书上看来的啊。而且我们老师说了,科技兴农。咱现在做的这个也叫科技。”常笑一副好学乖宝宝的模样。   杨银环跟丈夫对看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常笑眼角余光看见他们的表情,微微叹气。   她知道她爸妈没那么轻易相信她。本来她还可以借她哥的口来说这些,可常开这次病一复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她就只能冒险自己来了。   常红海和杨银环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也耐不住常笑的软磨硬泡。两人最终答应先去跟王老板谈谈,商量一下接下去供货的事情。   常笑自然得跟着去,上一世她后来做过生意,对签订合同这种事情很熟悉,这一次去谈主要由她妈来谈,她就在一边暗中查看合同条款。   王老板拟定的合同大致没什么问题,常笑偷偷告诉她妈,让她指出了两个对他们不利的地方,便找了个中间人一起签订了合同。   这一批营养液的效果比先前好上一些,王老板直接给涨价到了两毛钱一斤。他们家每星期提供一百斤。   回到家,常红海跟杨银环两人依旧跟在做梦一样。但手里是那份有法律效应的合同,实实在在地告诉他们,以后他们家真的有了赚钱的门路了!   “孩子她妈,你说咱这是不是在做梦啊?”常红海坐在椅子上抽着卷烟,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每星期二十块钱的收入,每个月八十块钱!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也就是说到过年的时候他们起码还能赚到一百六十多块,这相当于常红海之前干一年的工资了!对于这样一个穷惯了的家庭,确实像是一场梦。   “我咋总觉得不踏实呢?”常红海深深吸了口烟,讷讷地说道。   杨银环此时也是一脸茫然,低声说道:“我这心里也不是很踏实。不过这合同都签下了,咱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哎,你说咱怎么就不再好好想想,就这么着急忙慌的给签了。”常红海有点后悔。   常笑一直都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手里握着笔在细细算着他们家以后的收入。闻言,动作微微顿了顿,无奈地摇摇头。   常笑爸妈一直都是如此,他们骨子里的憧憬早就被现实的压力给冲淡了。他们向往更好的生活,但这好生活真要来了,他们又畏头畏尾,会觉得没安全感。   常笑理解他们,也不点明,由着他们。这种情况过两天就适应了。   常红海是苦惯了的,生怕这桩生意出了问题家里会揭不开锅,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再去找份工吧?”   常笑早就知道他会有这种打算,放下笔说道:“爸,您要是去找份工了,咱家田里以后咋办?哥万一闹脾气不帮忙,妈一个人可忙不过来的。”   常红海如今也已经慢慢习惯了自家闺女人小鬼大的表现,闻言只皱眉说道:“咱家田荒废成那个样子,哪里种得出多好的东西,你妈跟你哥在家里随便种点咱平日里吃的菜就够了。又不指望着田里过活。”   常笑在桌上的一堆书里翻了一翻,将几张很久之前画的图找出来,蹦蹦哒哒地跑到常红海跟杨银环身边,踮着脚尖递给他们:“爸妈,你们还记得我跟哥画的这些农场的图吗?”   杨银环跟常红海都是一愣,接过那两张图,疑惑地问道:“这是咱家在承包这片山之前你画的。说起来还是因为你们这两孩子提醒了我们,然后咱家才会住进这山里。”   常笑低头不语。她压根不是提醒,而是默默地让她爸妈认可进山而已。   她有模有样地说道:“爸妈,这农场我跟哥可不是随便画画的。你们看,这个方盒子就是咱家现在这个沼气池,还有这个,是哥在水潭便修的那个灌溉汞。还有这个,是咱们的猪圈。哦,现在这猪圈还太小了,等以后咱钱多起来,可以多盖一点,养好多好多猪。”   常笑越说常红海夫妇的眼睛就瞪得越大。他们先前是没有真正注意过这些图纸,但这会子一瞧,顿时惊出一身汗来。   他们瞪着常笑,不可思议地问:“咱家现在,就是按照这个农场的模样建的?”   常笑点头:“是的啊,咱这山本来就可以建造一个那场。妈,你想想,以前这地不好种不得东西,但是现在呢?咱家地不一样种出东西了?”   杨银环仔细一想,点点头:“还真是那么回事。”   她转头对着常红海说道:“你这阵子一直在山塘上不太知道家里的事,我跟你说,自从咱用沼气池里的沼渣和沼液当农肥用,咱家种的那些菜长势可好了。虽然依旧比不过大东平坡那些地,但是也已经赶上了其他一些一般的地了。”   “有这种事情?我先前还真没去仔细看过。”常红海更加惊讶。   常笑插嘴道:“只可惜咱们现在沼渣和沼液都不够。原本生产出来的沼液还得卖掉换钱,要不然将这些地都养养,到时候可不比东平坡那些地差。”   “我看还真可以!”杨银环已经看到了沼渣的甜头,对着常红海说,“你看,咱家现在每个月已经有八十块钱收入,这可比你去哪里上工好多了。咱就再挖一个沼气池,就算不能赚钱,但是也可以将这地给养起来。我看笑笑在这山上画了好多果子树,咱到时候去买点桃子黄花梨什么的来种着,过个一年就可以有收成了。我听说隔壁王家村就有人承包了一片果园,听说都卖到市里去了,可赚钱。”   常笑默默点头。她这生意头脑估计是遗传自她妈的。杨银环这说得有模有样,跟常笑的思路也一样。至于到时候具体要种什么,他们可以发挥这牛头山自身的优势。   常红海被妻子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心动起来。   常笑在一旁加了一把火,说道:“爸,反正天冷了,您一时半会也不好找长工了。您可以托人问着,如果有短工了就可以去做几天,闲下来时就忙家里,这样岂不是更好?”   “这样也行。”这地到底能不能养得起来还是个未知数,要常红海呆在家里他还真不踏实,常笑这主意倒是很合他心意。   常笑松了口气,催促道:“我看书上说,这沼气池天气越冷越不好发酵,咱们趁着天还没彻底冷下来,得赶快将第二口给挖好,到时候用老的酵液就可以省事许多。”   她没有说的是,到时候一下雪结冰什么的,这些沼气池怕是都得停用了,所以赶在那之前要尽快多生产点!   “对了,爸妈,这填沼气的材料得是纯天然的,那些喷了农药什么的,可是有毒的,到时候整个沼气池的料液都不能用了。”常笑说道。   他们这时候有一点比较好的就是,那些化工污染还比较少,如今这材料最大的问题,估计也就是农药跟一些病害虫了。”   杨银环跟常红海都记了下来,随后家里就忙开了。   第二口沼气池挖得很快,常笑用老的发酵液重新进行堆沤备料,其他的按照原来的方法,第二口很快也启动起来。   等常开的情况稳定了一些,也能帮上一点忙。家里又在山脚下翻了两块地出来,每周沼渣产出来之后,就施在田里。在山腰上原本有些半死不活的杨梅树和其他一些常见的树,常红海给它们的茎杆刷了点石灰,每天都用沼液沼渣养着,盼着兴许还能救活一些。   常笑将之后农场的发展计划一点点地告诉父母,潜移默化,慢慢的家人也都接受起来。虽然依旧闹不明白要怎么做,但是心中好歹有了一个盼头。   常开得定期去看医生。看过两次之后,医生说回家养着,只要不受刺激,出不了大事。常家人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这天,常笑正放学回家,一路上看见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偷偷摸摸不知在说什么。   路上经过王和平家的时候,他妈一见到常笑就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啊,自己横,教出来的孩子也是个狼崽子,别人不就是不要你了嘛,竟然这么狠地恨不得将人咬死!你自己穷怪得了谁啊?我看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和平妈妈。”常笑突然喊她,当做什么都听不懂,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好心好意地说,“和平抄我作业又被老师发现了。我听咱村上的老人们说,这小时候偷人家的知识成果,长大后就能偷钱偷别的东西。”   她说着,满脸迷茫地问:“和平妈妈,什么叫知识成果?”   和平妈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板着脸说:“我哪里知道!”   说完,转身就回了自家院子。   常笑瘪瘪嘴,继续走自己的。   这种八婆她前世就很讨厌,这辈子遇到,要不是家里教育要尊敬长辈,她还真想上去好好教训一下这种嘴巴碎就喜欢搬弄是非的人!   常笑也没高兴多久,她猛然想到和平妈妈先前说的话,心中一紧,急忙朝家里跑去。   果然,在她家山脚下,常笑就看到了一大群人。   走近一看,正是方家的人。   难怪和平妈妈会说那些话,估计是看到方家人因为小方婶子被常开咬了上门讨说法来了。   “这件事情你们不是报了警了吗?警察那边自然会有处理结果,你们这样跑我家里来是做什么?”杨银环冷着脸说道。   方家三叔冷声说道:“谁不知道你们在警察局里有人?我说先前那些警察为啥要那样帮着你们一家子,感情是跟那副队长攀上了关系。哼,常家的,你们好样的!”   杨银环跟常红海都愣了一下。他们攀上了副队长自己可还真不知道。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这是祝景铄帮的忙,只道是方家人找的借口。   杨银环也不客气,直接顺着他们的话说:“既然知道,你们还敢到这里来闹?我告诉你们,有本事你们就去警察局闹去!”   “哼,你别以为就你们在警察局有人,我们也有!别以为我们怕了你!”   杨银环冷哼:“你们有人还用的着跑到这里来闹?按照你家那新女婿的作风,怕是早就让人将我们全部都抓起来了吧?啊,说起来,就你家新女婿那行为作风,怕是进了警察局就再也出不来了。”   杨银环多少也听说了一点关于小方跟的那个叫“王哥”的事迹,那可是个流氓,是警察首先要打击的对象!   方家人顿时也有心虚起来,这王哥在他们镇上的名声确实不好,可随即一想,他们姑爷如今在外市很吃得开,赚了许多钱!这底气顿时就足了起来。   “常家的,我们今天来也不是要闹事,你们说吧,你儿子将我媳妇咬成那个样子,这人在医院里躺了那么多天,医药费也花了好多,你们说这事咋办吧!”方家三叔说。   杨银环冷笑:“我说了,这件事情大家都是报了警的,到时候警察自然会告诉你们要怎么办。我现在不想跟你们多废话。”   “哼,警察的意思是可以私了。你们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就只有告你儿子,让他去坐牢了。”   “我哥有精神病证明,不用坐牢。”常笑在旁边默默地说了一句,说完后又自顾自地低头玩手指,就像刚才那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杨银环已经想起来,对着方家的人说道:“对,这个我已经问过医生了,我们常开患有精神病,你们却来故意刺激他。他不但不用坐牢,反而还能让你们赔钱呢!”   “你……你们太不讲理了!”方家的人立即就急怒起来,但是梗着脖子嚷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对这些都不是太懂,一下子就被唬住了。   这件事情必须得解决。杨银环跟常红海放下农活,最后跟着他们去了一趟镇上的爬出所,市里已经将案子移交下来,他们不用再跑那么远。   到了派出所,民警告诉他们这种事情最好还是私了,这样对两个孩子的名声也好。   常家这边顾忌着常开,方家那边如今要求靠着小方也不敢闹大,最后大家同意私了。因为双方都有错,最后其他补偿免了,常家负责杨春兰的大部分医疗费。   三十块钱,就这样白花花地流了出去。常红海心疼地不得了。   杨银环安慰道:“就当破财免灾了,只要咱家常开能够好好的就足够了。他跟小方的事情,就算彻底过去了,以后大家谁都不能再提。”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你说赔了这么多钱,我们以后的日子……”   “少给我在这边掰扯这种事情,你瞧瞧你一大老爷们整日里的愁眉苦脸的,像什么样子?老话说得好,这人是讲究个气运的,你整日的皱着个眉头,再好的运道也被你吓跑了!”杨银环板着脸说。   常红海愣了一愣,他也不知道媳妇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但起码不敢再胡乱皱眉。回到家的时候,两口子对赔钱的事情闭口不谈,一家子照旧如常过着。   常笑多少猜出了一些,如今家里赚的钱都是她爸妈收着,她一时半会也帮不上什么忙。常家两口子疼孩子,赚钱的主意又是两孩子想出来的,因此每周卖了沼液就会给两孩子一人一毛钱!   这对于以前压根没零花钱的常笑常开来说,已经是一项特别大的福利了!   之后常笑便将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   她明年就是三年级了,小学还有三年半,她要在上初中之前,将基础都打好!   祝景铄之前被常笑“冷落”,一直生了好多天的闷气,常笑哄了好几天他才气消。   两人在书房里安静地做作业,背诵那本让人抓狂的英语词典。   常笑悲剧地发现,她的记忆力完全比不上祝景铄。这小子的天赋让人眼红,她想要不了几年,他的知识就能完全赶上自己。   常笑没办法,那个赌约她非赢不可,想来想去就只能利用技巧了。她默默地按照前世那些记得不是很清楚的字根知识来背诵,这样进度好歹赶了上去。   祝景铄学习起来非常认真,两人没课的时候,能在书房里呆一整天。   常家是非常支持常笑学习的,只要这丫头刻苦勤学,家里什么活都不让她干。常笑也就闲了下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常笑心里也有些期待,这是她重生之后过的第一个年,她知道,这会是她这记忆中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年关将近,天也冷了下来。祝家的书房里放了火炉,特别的暖。常笑跟祝景铄就一直都窝在书房里,背字典背累了,就看看其他的书,过得非常充实。   这天看书到傍晚的时候,祝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喇叭声。   原本在认真背单词的祝景铄,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兴地喊道:“是我爸爸回来了!”   常笑惊讶地站起来:“你不是说你爸爸要过年才回来吗?就这喇叭声你都听得出来?”   “嗯,我记得这喇叭声,一定是我爸爸!”祝景铄说着就已经推门跑了出去。   常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发现她这样窝在书房里也不是太好,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好看到祝黄兴穿着一件呢子大衣,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爸爸!”祝景铄兴奋地朝着他扑了过去,那样子就跟小狗崽见到了狗妈妈一样,就差钻入怀中去找奶吃了!”   “来,让爸爸抱抱,长壮了没?”祝黄兴高兴地一把抱起祝景铄,随后笑着说,“沉了不少!”   “我每天都有乖乖吃饭!保姆阿姨还说我长高了不少呢!爸爸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祝景铄说着从祝黄兴身上爬了下来,站在地上昂着头看他。   祝黄兴比划了一下,满意地点头:“不错,确实长高了一些。”   他说着抬头往四周看了看,正好看到沿着楼梯下来的常笑,微微愣了一下。显然忘记这丫头是谁了。   常笑也不以为意,露出甜甜的笑容叫人:“祝叔叔好。”   “哦。原来是你这丫头。”祝黄兴想起这是那个叫常笑的丫头,只是没想到这丫头会在家里。   祝景铄赶忙说道:“爸爸,常笑一直都在陪我做作业。我现在都能背诵英文字典了!”   “真的?很不错,爸爸要奖励你们!”祝黄兴说着,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两样玩具递给儿子,“这是南方现在最流行的蜻蜓,你跟你同学去玩吧!”   “谢谢爸爸!”祝景铄欢天喜地地接过,转头去拉常笑,“走,我们去院子里玩。”   常笑认得这种丁字形的蜻蜓,用力旋转就能将上面那一片飞出去。她是没多少兴趣,她此时关心的是胡佳慧在哪里?   她走过去偷偷问祝景铄:“你妈妈呢?”   祝景铄正要回答,那边就听到他爸在问家里的佣人:“太太呢?”   常笑连捂住祝景铄的嘴都来不及,就听他说道:“妈妈去隔壁镇的许阿姨家打麻将了。要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祝黄兴眉头一皱,随后走到红木沙发边,拿起电话就打了起来。   常笑跟着祝景铄往门外走,耳朵却是竖着在听屋内的动静。   祝黄兴拨通电话后,等了十几秒钟电话就被接起。他直接说道:“我是祝黄兴,找你们徐先生。嗯?他跟他太太昨天去省城了?嗯,好。”   常笑心沉了沉。   大老远去隔壁镇的朋友家打麻将别人不留你吃晚饭,这种谎言也就只有祝景铄这种孩子才会信。祝家,怕是要起风波了。 ☆、第32章   第三十六章:   胡佳慧回来的时候,正好是饭点上。司机送到别墅院子外,便开车回去了。   她进门时,眉头忽然皱了皱,敏感地发现今日家里过于安静了些。   胡佳慧也没多想,与往常那样弯腰去换鞋子。只是脚上穿着的高跟鞋还没脱下,就听到一道不带感情的声音。   “回来了?”   胡佳慧差点惊落一只手上捏着的拎包,脸色唰地就变了。这个声音她自然认得,是她丈夫的。   她毕竟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反应很快,立即换上一副惊讶的模样,飞快地换好鞋子就往里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家里一声,早知道我今日就不出去了。”   祝黄兴冷着脸,坐在沙发上讽刺道:“提早通知了你,你不就不好出去鬼混了?”   “你这是什么话?”胡佳慧的脸立即就沉了下来,虽然心如雷跳,但面上却没表现出一分。   她往前走了两步,气怒地看着丈夫,冷声问道:“祝黄兴,你把刚才那话再说一遍?什么叫鬼混?难道我去跟朋友聚聚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聚聚?哼,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今天去哪里了?”祝黄兴冷声说道。   胡佳慧心里没底,她不知道祝黄兴到底知道了多少。看他这个样子,就算不知道估计也在怀疑了。她猛然想到两个月前被人塞入她房间的那张纸条,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她现在判断不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梗着脖子死不认账:“你让我说我就说?你以为你是谁?祝黄兴,你别忘记我们是平等的夫妻,我不需要什么事情都向你报告!而且,你也没有事事向我报告吧?”   胡佳慧是喝过洋墨水的人,说起道理来条理清晰,自然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一吓就慌得什么都忘记了。   祝黄兴被她这一通话说得更火大起来,啪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站起来指着她:“你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去找徐太太打麻将是吗?可她家佣人告诉我,人跟着丈夫昨日就去了省城,要三天后才会回来!请问,你去找哪个鬼一起打麻将了?”   胡佳慧心理顿时就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祝黄兴发现了她跟秦有才的事情。对打麻将的事情,她倒是很好开脱。   “我原本是去找的徐太太,但在半道上遇上他们镇上的方太太,她告诉我徐芳不在家,我就直接去了镇上喝喝茶。你要不信,你大可以去查啊!”   祝黄兴冷笑:“你以为我不会去查?我的人马上就会把调查结果送过来!”   他是个生性多疑的人,既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太太,那就会直接做到底!先前在等她回来的时候,早就叫在镇上的人去查她的行踪了。   “祝黄兴你太过分了!”胡佳慧一听说祝黄兴竟然真的派人去查了自己的行踪,气得双眼通红。   她此时又气又怕,气的是她的丈夫竟然真的用那样的手段来对待自己!她从小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怕的是,万一真被查出来,那她以后要怎么办?按照祝黄兴的性子,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祝黄兴却是冷笑:“怎么,心虚恼羞成怒了?胡佳慧,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没背着我做什么事,我自然会向你道歉!如果真有什么……”   他说着,脸色更沉了几分,目光阴森地看着她:“如果真让我查出什么来,你知道后果!”   胡佳慧身子抖了抖,她从来没见过丈夫这样生气。但随即一想,自从看到那张字条开始,她去见秦有才的时候小心了许多,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查出来!   但面子上,胡佳慧依旧觉得脸上臊得很,沉着脸死死地盯着祝黄兴,冷声讲道:“你查,尽管去查!你怎么不想想,我自从嫁给你后就被你扔到了这个鬼地方,这么多年,你在家里呆的时间加起来才多少?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说到这些,胡佳慧的眼眶就红起来:“这些年,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别以为我就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想着你辛苦,有时候一些逢场作戏在所难免,我说过你一句吗?”   她往前走了几步,泪眼朦胧地看着祝黄兴,越说越难过:“我处处体谅你,而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这是将我们之间的信任彻底摧毁了!你怀疑我是吗?行,你去查,只要你能查出来,我今天就认了!我跟你离婚!”   离婚两字,胡佳慧咬得特别重,说完就坐到一边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祝黄兴眉头一皱,站起来阴沉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妻子:“你别用离婚威胁我。你做或没做,待会立马就知道!”   “你就知道欺负我!当年你不问我的意愿将我留在这种地方,现在又来怀疑我!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我碍眼了,想要腾出这祝太太的位子给别的野女人吧!”胡佳慧边哭边说,那委屈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可祝黄兴却被她的话直接说恼了。他含着怒气说:“你少往我头上泼脏水,成日的就跟我闹这个。胡佳慧,你的端庄大方到哪里去了?”   “你现在跟我来讲端庄大方?你为什么不将我跟景烁带着一起去外面,为什么要把我们留在这种乡下?到底是谁将我活生生逼成这幅模样的?”胡佳慧腾地站起来,脸上挂着泪痕,早就没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祝黄兴一时语塞,心底的不耐烦已经快要爆发。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来,仿佛一道惊雷炸开沉闷的空间。   躲在二楼偷听的祝景铄也被这铃声吓了一大跳,差点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来。他小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抿着唇一脸担忧地看着楼下。   祝景铄的记忆中,他爸妈一直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们吵得如此厉害,他们讨论的内容他听得一知半解,心中就更加害怕。   好在这铃声制止了两人。祝黄兴斜了胡佳慧一眼,快步走过去接起。   胡佳慧双拳不由地捏紧,紧张地听着祝黄兴讲话。胡佳慧先前虽然已经特别小心,但就怕祝黄兴真的查出点什么。   “除了秦先生,还有谁?哪个方家的太太?嗯,好,我知道了。”祝黄兴只简单讲了几句,就放下了电话。神色比先前好了一些。   胡佳慧从他的话中已经听出几分,心里暗暗捏了几把汗。她没想到祝黄兴的人竟然真的查到了秦有才那边,幸好他们早有准备。   胡佳慧懂得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她死咬着唇,脸色苍白地瞟了祝黄兴一眼,随即委屈地朝着楼梯走去。   躲在上面的祝景铄听到有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传来,急忙转身朝着书房冲去。   祝黄兴盯着胡佳慧的背影,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他是个多疑的人,也是见惯各种卑劣事情的。在大城市里,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他跟那些有钱的大老板在一起,偶尔还会拿这种事当茶余饭后的笑话来讲。   他早就心有怀疑,只是以前没往深处想。这一次虽然手下报告说他们查到的结果是胡佳慧跟他朋友秦有才还有一位方家的太太喝茶谈事情去了,但他没听到那位方太太的话,依旧不相信。   祝黄兴呆坐在红木沙发上有一个多钟,电话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个查事情的手下。   “祝先生,我找了那位方太太。她跟秦先生说得情况一样。不过她还透露,说今日跟太太一起喝茶的时候,太太说起又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先生您了,心情有些不大好。”   祝黄兴愣了愣,不带感情地说了个嗯,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祝黄兴脑中浮现的都是先前胡佳慧委屈的模样。他烦躁地一把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扫落到了地上。   先前在一旁听见他们吵闹不敢乱动的佣人,听到响动立即要跑过来收拾。   祝黄兴冷冷地斜了他们一眼,吓得几人急忙退回去。   祝黄兴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又拿起电话,拨通先前那个号码:“以后太太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挂掉电话之后,他站起来朝着楼上走去。   没过多久,楼下收拾残局的佣人便听到二楼主卧里响起砸东西的声音,还有胡佳慧的哭闹声,倒是没再听到祝家先生说话。   常笑回家后,心里一直担心着祝家的事情。前世她并不知道祝家是怎么发现胡佳慧跟人通-奸的。算算时间,大概就是这会。   她又不好再跑去祝家查探消息,担忧了一晚上,隔天到了学校,特地去找了祝景铄。   祝景铄的精神不大好,看到常笑也是怏怏的。   “你爸妈吵架了吧?”常笑将祝景铄拉到角落里,问道。   祝景铄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常笑沉默,心想昨日那个情形,不吵架才怪。   她问:“那你爸妈现在怎么样?和好了吗?”   祝景铄摇头:“我不知道。我妈妈昨天回房后一直没出来,爸爸先进去了一会,后来就出去了,一晚上都没回来。”   常笑皱了下眉,光听这样有太多可能了,她也判断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时,祝景铄又说道:“对了,常笑。我爸爸好像不太喜欢我妈妈跟那个秦叔叔还有方太太喝茶,昨天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跟妈妈吵架了。他们以前都不吵架的。”   常笑一愣,忙问道:“你妈妈昨天是去跟那个秦叔叔喝茶去了吗?”   “嗯,我后来听保姆阿姨说的,好像还有一个方太太。”祝景铄嘀咕道,“爸爸好像是误会妈妈了。妈妈很伤心,我来上学的时候都没吃饭。”   常笑莫名松了口气。她现在真的不关心胡佳慧跟祝黄兴两人的感情生活,她只想这件事情能再缓缓,多给她一点时间。   不过常笑有点纳闷,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方太太?   傍晚放学后,常笑照旧去了祝家。   祝家已经恢复正常,丝毫都看不出来先前发生过一场风暴。   常笑跟祝景铄进去的时候,祝黄兴跟胡佳慧坐在客厅红木沙发上看着一对琉璃碗。   “这是我特地去市里的拍卖行买来的。你先前不是很喜欢这种样式吗?”祝黄兴坐在一边抽着烟,随口说道。   胡佳慧脸色依旧不是很好,闻言只闷声将琉璃碗放到茶几上,冷着脸去查看其他的东西。   祝黄兴淡淡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常笑跟祝景铄换好鞋子进去,向他们打了招呼,便乖巧地朝楼上走去。   常笑偷偷查看了一下客厅中男女主人的脸色,暗暗松了口气。   看他们这个样子,这短暂的风暴怕是过去了。   但这也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常笑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按照前世的发展进程,这个时候祝家应该已经发现苗头了,此时的祝家夫妻怕是早就闹得不可开交。这一次,应该是先前常笑递出去的那张纸条提醒了胡佳慧,让她提前有了准备。   但昨日胡佳慧很明显又去见了那位秦先生,她不悬崖勒马这件事情就迟早会被知道。   常笑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前世,常笑专门去了解过祝黄兴,此人多疑,对家人自然是好的,但是这家人一旦背叛了他,这人无情起来会让人不寒而栗。   常笑以前就尝到过祝黄兴的翻脸无情,她必须赶在胡佳慧的事情暴露之前,替祝景铄多争取一点。   这日之后,常笑就拉着祝景铄开始了地狱式的学习。祝景铄的天赋比一般人要强许多,背起单词来毫无压力。   常笑不同,她的脑子只不过比别人多了三十几年的经历而已,记忆并不是太好。她跟祝景铄的那场赌约不可以输,所以常笑默默地从书架里挑了一套数学辅导书塞给祝景铄。   “你不是说你喜欢数学吗?把这些辅导书都做了,把基础打扎实了再去学高中的。”常笑认真地说。   “可是我还要背单词……”   “你难道这一年就只背单词了?那其他功课怎么办?”常笑说得一本正经。   祝景铄垂头,默默接过那套教材,不敢再反抗。   反正他觉得常笑说得都是极对的。   常笑说得确实没错,祝景铄不可能因为背诵一本字典就放弃其他学科。他既然喜欢数学,将基础打好了,以后有许多专业都是需要数学知识的,到时候他的选择就更多一些。   “自己要学会安排好时间,你可以列个计划,来安排怎么学习这些书。”常笑有模有样地说道。   祝景铄点点头,但常笑后面一句话,直接将他吓得脸都白了。   只听常笑说:“这里有五六千本书了,你看完手上这些,就将它们全部看完吧。有些不需要精读,粗粗扫一遍就可以了。”   祝景铄要被吓哭了。这阵子他爸爸知道他喜欢看书,便往家里添置了许多。他想着常笑懂得多,对许多事情都感兴趣,便让他爸爸买了各方面的书。   “我……”祝景铄想跟常笑商量一下能不能减去一些。   常笑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怎么,还没学就孬了?”   祝景铄低头不语,有些不高兴。   常笑默默叹气,是她逼得太紧了。祝景铄终究只是一个孩子,常笑也有点怕将他逼太紧适得其反,便走到书架前仔细查看了一下,说道:“你可以挑你自己喜欢的看。你看,这里有很多漫画,还有时下流行的杂志,许多都是目前市场上买不到的。你看了,以后有机会可以跟同学们去说,他们一定非常羡慕你。”   “真的吗?”祝景铄眼睛亮闪闪的,他一直都很希望能跟其他同学一起玩。   常笑点点头:“当然是真的,等你以后长大了,你知道的越多,别人就越会羡慕和钦佩你。”   祝景铄眼里升起一道光。他从小在常家村长大,但受的一直是西式教育。   这样就让他处在一种非常尴尬的地位。他到了上流社会,那些富人家的少爷小姐虽然很礼貌,但敏感的祝景铄还是发现他们不是真心想跟他玩。而到了农村,那些小孩子因为他家太有钱也孤立他。他一直都很想有许多朋友。   常笑何尝不知道他心中的渴望,从书架里抽了一本漫画书给他:“看书累了就看看这些。全方面发展的人才,以后到哪里都吃得开。”   这话祝景铄还不是很明白,但他依旧很认真地将它们记在了心里。   常笑给祝景铄塞了一堆任务之后,便开始疯狂地背起单词。白天也背,晚上吃饭嘴里也在念叨单词,那股疯魔的劲,差点将她爸妈都吓坏了。   晚上趁着孩子睡觉的时候,杨银环捅了捅躺在身边的常红海,轻声问:“你说,咱笑笑不会有事吧?这孩子每天捧着那么厚一本书在念叨什么?她说的话我听都没听说过。”   常红海疑惑地说:“孩子读书不是好事吗?”   杨银环翻身,瞪了他一眼:“读书是好事,可是哪有她这样读法的。今天她拿着书也不看路,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要不是我看见,差点就载进水潭里去了!”   杨银环说起当时的情况就心有余悸。自家丫头看书自然是好事,可常笑嘴里念叨的话,他们一句都没听懂!   “这样吧,你明天拿着书去管学校老师问问,看看是什么情况。”常红海沉吟了一会,说道。   杨银环忙摇头:“她那书碰都不让人碰。对了,我看到她从那书上抄了许多字下来,这歪歪扭扭的,倒是有点像我以前学过的拼音。我明天拿着那纸过去找一趟余老师。”   “*!f-u-c-k……我-操啊!”两人正说着话,躺在最外边床上的常笑忽然嘀咕了一句,而后双手双脚拼命踢蹬起来。   常红海跟杨银环对看一眼,立即朝着常笑扑过去,一人抓手一人抓脚按住她。杨银环轻轻拍着常笑,哄道:“乖,妈就在这里,咱不怕啊!”   杨银环声音里全是担忧,看来明天必须得去躺学校了。这都给孩子看的什么书,竟然让孩子跟魔怔了一样。   而此时,常笑却处在水生火热但中。   她先前正蹲在粪缸上解决人生大事,一边蹲一边背诵着单词。正好背到“f”系列“*”一词。可突然飞过来一只苍蝇,一直在她耳旁恼人地嗡嗡地吵。常笑伸手想将它赶走,但是突然身子失去平衡,只来得及喊一声“我-操”就直接往后栽了下去。   那种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可站起来正要爬起来,手脚却突然像是被人捆住了,动弹不得,急得她要哭了。   可能她是这世界上最悲惨的重生者,没有被各种极品和生活的艰辛弄死,却掉进粪缸被屎尿给淹死!   “笑笑!”杨银环见常笑梦魇地越来越严重,怕她伤到自己,伸出手啪地一下拍到了常笑脸上。   “唔!”常笑闷哼一声,只感觉像是有一只手突然拎住她的衣领,一下子就将她拉出了粪缸。她拼命地喘气,那种窒息的感觉依然存在。   “笑笑?做恶梦了?”旁边响起杨银环担忧的声音。   常笑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那是个梦,但梦中恶心的场景是如此的真实,她突然转头趴到床边,拼命呕吐起来。   “这是咋了?”杨银环跟常红海立即就荒了,赶忙下床。就连常开都被吵醒了,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忙成一团乱的家人。   “妈,我没事。”常笑捂着嘴,“就是,就是做了个很恶心的梦。”   可她爸妈哪里放心得下,手忙脚乱地拿针又是刺耳背又是叫魂,做这做那,将隔壁房的二老都给吵醒了,一家子折腾了半宿。   常笑知道自己是背单词背得有点累着了,但是她爸妈并不知道。   常红海两口子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等常笑上学后,就拿着她写的那些纸去了学校。   余老师看着杨银环拿过来的那些纸,诧异地问道:“常笑妈妈,这些都是常笑写的?”   杨银环点点头:“是我家笑笑写的。余老师,这是什么书啊?笑笑这些天天天抱着这书,吃饭睡觉都在背呢,昨晚上连做梦都在背书,最后还吐了。我跟她爸都急死了。”   “这孩子竟然会用功到这种程度。”余老师是真的讶异,见杨银环一脸担忧,知道她是误会了,赶忙说道:“常笑妈妈,你们不用担心,这是好书。她学的这个东西,叫做英语。”   “英语?外国人说的那个?”杨银环以前上学的时候倒是听老师说起过,但是他们这里哪个人学过这东西。   余菊香点点头,赞赏地看着手中这张抄满英语单词的纸,说道:“这孩子以后一定有出息。这么小年纪,竟然能背诵这么多单词了。就算她不会背,这么多单词抄下来也很了不起。现在咱农村对英语还不够重视,但是大城市可已经开始培养起这方面的人才了。”   “真的?”杨银环听到余老师这么说,才松了口气,心里也有些高兴起来,“是好书就好,昨天那孩子闹那么半宿,可把我跟她爸吓坏了。不过老师啊,别人读书用功的,也没见到像我家丫头这样的,你是没瞧见,她那看书就跟要走火入魔了一样,我跟她爸还真是有点担心她会看坏脑子。”   这才是杨银环真正担心的。她家常开以前读书就不差,喜欢一样东西也会一个劲地钻研,但是后来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她问过医生,那医生也一再强调,精神病是不会传染的,但是他们还是怕女儿也会出现精神异常。   余菊香站起来,笑着说:“常笑妈妈,您就不用担心了。孩子用功是好事。说起来,咱们这里,谁家孩子能真正用功到那个份上啊,所以说,常笑这孩子非常难得。你们回去可要好好鼓励她,另外有条件的话,这营养也得跟上,多给她弄点新鲜的蔬菜什么的,不然这脑子可真是会亏的。还有就是叫她注意休息,学习再重要,但也不能累垮了身体。”   “好,我记得了。谢谢余老师。”杨银环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回去之后,她立马将田里种的大白菜萝卜什么的都给拔了一点,打算今天开始就加菜。再苦,也不能亏了孩子!杨银环自己没能上高中,心中一直是有遗憾的。现在,她就全指望常笑了!   常笑也是后来被余老师叫去办公室才知道她妈原来偷偷找过老师。   余老师本意是想问问常笑看的是什么英语书,还有那些字根是什么意思。余菊香虽然是小学老师,但也只是职专毕业,并没有过多地接触过英语,所以对于这些字根并不是很懂。   常笑怕露馅,只告诉她那是英语字典,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英语书。余菊香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去背字典,一打听之下,才知道是跟祝景铄一起在背。   祝家的孩子会做出这种事情,余菊香是一点都不意外,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经过这么一个小波折,常笑家里对她的学习更加上心了几分。菜桌上也不单是咸菜了,一些时兴的蔬菜都上了桌。家里的鸡已经开始生蛋,原本杨银环是准备将鸡蛋拿去卖钱,但转念一想,都将鸡蛋煮了给常笑补身子。   常笑也没推辞,她这阵子没日没夜地背,脑力确实有些跟不上,时常动不动就累,多摄取点营养也是好的。但她也舍不得自己一个人都吃了,分出一半给了他爷爷。   常德胜这阵子气色倒是好了许多,但身体却越来越虚弱起来。常笑还想着让爷爷看到家里好起来,费着心思讨他开心。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年关将至。这天越来越冷,这几天更是阴沉沉的,估计要下雪了。常家的两口沼气池也比不得先前活跃,常开跟常红海在池子外面铺了点稻草保温,加上山坳里气温冬天要比外面高一些,才不至于不产气,那一百斤的沼液还是拿得出来的。   王老板每周末就过来拿“营养液”。这些东西如今在镇上卖得非常好,可把他乐坏了。不过常笑事先让家里跟他签了一个保密合同,不让他透露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他知道常家住在山里,那地荒得不得了,特意送了他们一些化肥。这营养液虽然好,但有些地方还是得用化肥。另外还给他们弄来了一些果树苗,让他们种着兴许将来能换点钱。   常红海感动不已,这些东西犹如雪中送炭,来得真是太及时了。一家人跟王老板的关系也更亲近了些。常笑庆幸,当初她没挑错人。   学校考完试的那天,常笑回家发现她爸跟哥正在山脚下扎篱笆。她纳闷地走过去,问道:“爸,怎么提前扎了?”   他们原本说好,这篱笆要明年开春的时候再扎,防止到时候山上的果树长起来,有熊孩子眼馋溜上山偷果子吃。   常红海抬头,看到女儿站在篱笆边,没回答她的问题,只笑着说:“笑笑回来了?考试考得咋样?”   “蛮好的。”常笑乖巧回道,看看这用竹片扎起来的篱笆,又问了一遍,“这篱笆不是要明年再扎吗?现在这么冷,爸跟哥多冻手啊!”   常红海似不愿多说,指了指里面说道:“进去给你妈帮忙去,她正在大扫除呢。”   “嗳,我去了。”常笑见状,也不再多问,背着书包朝屋子走去。   杨银环正在扫院子,见到她进来露出笑脸来:“笑笑回来了,考试考得咋样?”   “都做出来了。”常笑乖乖应道,而后走到一边拿起畚斗去帮她妈装垃圾,一边似无心地问道,“是不是有人来山上捣乱了,我看我爸跟哥在那边扎篱笆呢。”   “捣乱?哼,他们敢。只是先做着,多少能拦着一些。”杨银环有些气呼呼地说。   常笑暗暗皱眉,看样子还真有人来捣乱。但杨银环随后就去忙了,没给她机会询问。常笑将院子打扫干净后,进屋时听到她妈在跟爷爷奶奶说话。   “爸,妈,我打听到村里还要给咱们发福利。咱家可以分到两份呢,你们一份,我们这四口人一份。”杨银环说道。   “啊?我们也有?”王翠红高兴地问道。   “那当然!咱家户口已经分开了,你们现在是独立的一户,自然得分给你们一份。我听说这一次祝家那位先生也出了钱,一起帮村里搞点福利。先前我去山下听说,发的可能是一床被子,还有每家一块钱!”杨银环神神秘秘地说。   常笑没听完,就悄悄朝山坳里走去。难怪他爸扎起了篱笆,这是怕大房二房过来闹吧。之前她大伯二伯就借着她哥的事情来闹过,目的不就是为了她爷爷奶奶那一份子所谓的福利。   一床被子和一块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确实很不错了。不说被子,就说那一块钱,已经抵得上在山塘里两天的工钱,更是穷人家孩子一年的零花钱。她家大伯母二伯母那么会算,自然不会错过。   常笑想了想,她爷爷不能再受刺激了,这个门她绝对不能让大房二房的进!她爸这篱笆扎得好,但光有这篱笆显然不够!   此后几天,常笑除了去祝家看书外,就一直跟常开两人窝在那些篱笆周围,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干嘛。   常红海早就对自己两孩子神神秘秘的举动习以为常,也就由着他们去玩。   常笑的预感没错,离过年还有十天的时候,大房二房的果然赶着上门了。   当时正是旁晚,杨银环正打算去割点猪草,常红海正在山脚下的地里施肥,一见到那走过来的四人,夫妻俩立即就扔掉了手中的家伙,直接朝着他们奔过去。   “笑笑,他们来了。”常开突然跑进来,拉起正在看书的常笑就往山脚下冲。   “这都要吃晚饭了,你们别跑远了!”王翠红在屋里喊他们。   常笑想起什么,突然掉头跑回去,拉着王翠红的胳膊撒娇:“奶奶,我突然想吃饺子了!您帮我做好不好?妈今天正好摘了颗大白菜,可嫩着,我想吃白菜陷的饺子。您给我做嘛!”   王翠红笑着说:“你这孩子,这都要吃晚饭了,哪里还来得及。奶奶明天帮你做!”   “我不嘛,我就要今天吃!奶奶做东西又好吃又快,肯定马上就好的!我去跟爸妈说,让他们晚点收工,好不好?”常笑摇着王翠红的胳膊,嘟着嘴说道。   常笑向来乖巧,嘴巴也甜,读书也好,王翠红最喜欢这个孙女,自然舍不得她失望。笑着说:“好,奶奶去帮你做。”   “谢谢奶奶。奶奶,那些面粉在山坳里的棚子里,您去那边做吧。待会妈回来直接用沼气灶烧就好。”常笑说道。   “好。你这小祖宗就是那么多鬼主意。”王翠红说着,就去了厨房收拾要用的东西。   常笑这才放心,出门的时候看到坐在屋子外的常德胜,走过去将他扶起来:“爷爷,外面天暗了,待会风大您会感冒的,我扶您进去吧。”   “好,我们笑笑就是乖。”常德胜一脸地高兴,让常笑扶着往屋子里走去。   等做好这一切,常笑才安心地跟着常开往山脚下赶。她爷爷奶奶年纪大耳背,又离得远,下面就是吵翻了天都听不到。 ☆、第33章   第三十七章:   农历十二月底,气温已经降到极低。常笑跟着常开在山道上跑,只觉寒风跟刀子一般刮在脸上,不一会整张脸都冻麻了。   常开跑了一会,又突然掉头跑回来,直接将常笑背了起来。   “哥,你真好。”常笑趴在常开还不是很宽阔的肩上,笑着说。   常开裂嘴笑起来,样子有些傻乎乎的。这阵子常开的精神稳定了许多,家里现在每星期都能赚到二十块钱,杨银环心情也好,也不老跟常红海吵架了,家里气氛好对常开的病情也有帮助。   常笑从前几天就已经在跟常开打预防针,告诉他大房二房要是来闹,要他不许害怕也不许打人。   两人到山脚的时候,常红海跟杨银环已经将大房二房的拦住,吵得正凶。   “红海,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也是我们的爸妈,怎么就见不得了?”常红军黑着脸问。   杨银环事先早就教过常红海怎么说话,这会子,常红海拦在篱笆前,沉声说道:“这里现在是我家,我不想让你们进来,你们就不能来。”   “你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是来看爸妈的。”常笑二伯母王雪梅冷笑着说道,“我说你们这不会是心虚了吧?不然怎么就不让我们见爸妈呢?”   杨银环不冷不热地说:“我们贴心贴肺地照顾爸妈,我们有什么好心虚的?倒是你们,别告诉我你们是良心发现了。以前住得那么近,也没见你们会来看望他们一下。哪一次去不都是吵得他们吃不下饭?怎么,现在还要到这里来吵了?”   “常笑妈妈,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叫我们是来吵架的?你可是冤枉死我们了,这要是让别人听到,要怎么想我们?”常笑大伯母杨荷花笑着说。   杨银环斜了她一眼:“我可不像某些人,巴不得将家里的丑事传得全村都知道。你放心,你们在这里撒泼的事情,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你……”杨荷花被噎得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她最好面子,这会子脸面直接下不来了。   常红军一脚踢在篱笆上,不耐烦地吼:“跟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待会还要回去,先去跟爸妈说完赶紧走。”   “对,红海,你将这篱笆门打开,不然我们可就闯进来了!你还真以为这种破东西能拦住我们?”常笑二伯常红星最喜欢动手,当下就做出了一副要拆篱笆的模样。   常红海往前挡在篱笆面前,沉着脸说:“大哥,二哥,你们今日要是敢拆篱笆,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没错,现在这是我家,是我杨银环跟常红海自己承包下来的地,是你们当初不要死活要跟我们换的地!怎么,现在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们要是真敢过来,今天就别想好好的出去!”杨银环从地上抓起一把锄头,瞪着眼看他们!   “杨银环,你别太过分了!我们作为小辈的,要过年了来看望一下爸妈,你拦着是什么道理?”王雪梅气愤地说道。   杨银环笑起来:“你可别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你们要来看爸妈,可以啊,大年二十五之后再来,这几天我们忙得很,没功夫招待你们!”   “哼,等过了二十五,这福利早就……”王雪梅说到一半猛地住了嘴,郁闷地垂下了头。   杨银环哈哈笑起来:“怎么,说漏嘴了吧?你们来看爸妈是假,想要那一床被子跟一块钱是真的才是吧?我说你们这一块钱和一床被子真要抢了去,那得怎么分啊?这一家一半也不好分吧?”   “是啊,给你家就不用分了。”王雪梅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爸妈是咱们大家的,我们也孝顺了他们的,凭什么只给你们一家子?”   “没错,我们怎么分是我们的事,你们别想独吞!”常红军梗着脖子说道。   杨银环气得直接一口唾沫朝着他们吐了过去,指着他们鼻子骂道:“你们是钻进钱眼里了啊,爸妈还没死呢!这东西他们自己不会用,凭什么要给你们?还真是打得好算盘!”   常红军他们早就想好了借口。   “爸妈有被子,压根不需要新的。至于这钱,他们现在不出门也不用花钱,最后还不是都到你们兜里了?我们就是看不惯你这种要将爸爸妈的好处独占的人!”王雪梅说道。   杨银环要气笑了,这些人的歪理还一套一套的。她嘭地一下将锄头往地上一砸,恶狠狠地说:“爸妈已经跟我们都分家了,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自由。不要说这福利还没发呢,就算发了,那也是他们的,你们凭什么摆出一副这东西就该给你们的嘴脸?你们有本事就让人家来看看你们这德行!”   “常笑妈,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们过不去是吗?”常红军凸瞪着眼,不爽地问道。   “怎么,难道我们还真怕了你们不成?”杨银环拄着锄头说道。   常红海脸色有些发白,他一直都不喜欢吵架,以往每次遇到大房二房的来闹,他手都会抖!但之前他媳妇已经跟他说过,人善被人欺,他们的避让只会让他大哥二哥变本加厉。   事实上,他大哥二哥确实没有因为他们的忍让而体谅他们,反而找各种借口来跟他们闹。   常红海吸口气,下定了决定地说:“大哥,二哥,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如今我们已经住到山里来了,你们还要上赶着来闹,我跟银环也不会再让你们欺负。我们今天是不会让你们进去的。村上发的福利是爸妈的,你们没权利要。”   “没错,爸妈已经不要你们的口粮了,你们现在等于完全没孝敬他们,竟然还有脸来拿他们的东西!”杨银环不屑地说。   常红军四人面色一滞,梗着脖子说道。   “那是爸妈自己不要的,又不是我们不给。”   “你拉倒吧,就你们那发霉的稻子,就是我家的鸡也不要吃!还好意思拿出来说。留着你们自家喂猪去吧,爸妈有我们养就够了!”杨银环嘲笑道。   “那不管怎么说,你们总得让我们见见爸妈吧。”常红军说。   “你们说,他们这样拦着我们不让见,是不是爸妈出什么事了啊?”王雪梅说道。   “王雪梅,你别在这边给我胡说八道!”杨银环一听火就蹭蹭蹭地冒了出来。她气这群没良心的,现在竟然要反过来污蔑他们!她抡起锄头就要朝他们砸过去!   “妈!”一直在旁边看情况的常笑突然喊了一声。   杨银环一激灵,手顿在半空中,急慌慌地停了下来。转头朝着常笑他们瞪过去:“笑笑,带你哥回家去!”   “妈,您有话好好说。”常笑没听她的话,反而拉着常开走过去。   这锄头弄不好可是会出事的,她家现在好不容易才好一点,可不能再生事端。   常红军他们看见常开过来了,顿时都往后退了一步。先前这小子将方家的那位婶子咬得进医院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可不敢惹他。   杨银环心里有气,但也不好朝孩子发,只走过来将常笑两人拉倒身后,低喝道:“你们两个快回家去。将爷爷奶奶看好了,不要让他们下来。”   常笑歪着头,特认真地说:“我想吃饺子,奶奶这会正在山坳里帮我做呢。爷爷也进屋了。”她说着往四周看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说,“妈,这么远,应该听不到吧?”   杨银环心下不知怎么顿时松了口气,瞥了女儿一眼,佯装生气道:“你这孩子这大晚上了还吃什么饺子,就知道麻烦你奶奶。”   常笑挽住杨银环的手,撒娇道:“就是突然想吃嘛,而且哥前两天不也在念叨着想吃饺子。”   常开在一旁拼命咽了咽口水,嘴馋起来。   常笑这一打岔,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杨银环将常笑跟常开拉到身后,抬头对着常红军他们道:“话我们先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不想将事情闹大的话,就赶紧离开,反正今日这门,是不会让你们进的!”   “杨银环,你别给脸不要脸!”常红军也恼了,说着就要翻围栏。   这用竹子扎成的围栏有一米五左右,顶头的竹片被削地尖尖的,旁边还扎着一圈刺草,不好下脚不说还不好搭手,常红军一时半会也爬不过来。他家媳妇跟二房家的自然也差不多,四人一时间只能在篱笆前干瞪眼。   常笑抬头给常开使了个眼色,突然啊地叫了一声,问道:“哥,你关篱笆门了没?可别让大伯他们……”   她说到一半,猛地捂住嘴,一脸害怕地看着常开。   这一幕他们早就演练过好几遍了,常开知道这是一个讯号,等妹妹说完,当即就朝着他们扎的篱笆门跑去。   “哎呀,跑……”杨银环那个“反”字还没喊出来,就被常笑拉了一把。   这一耽搁,常红军他们已经朝着常开跑的方向追过去,他们大概也明白了过来,想要从篱笆门冲进来。   篱笆里面是翻出来的田,一垄一垄的,不好下脚。而篱笆外面则是一条小路,常开的速度自然比不过常红军他们。   “你小子,我看你怎么拦外面!”常红军率先跑到了那个篱笆门面前,笑得非常得意。   杨银环跟常红海也跟着跑过来,两人纳闷这地方什么时候多出一道门来了!   “哥!回来!”常笑也跟着跑过去,一把拉住要冲上去的常开。   对面,常红军四人已经站在那篱笆门外面,常红军当头,扯着拴在篱笆门上的一根绳子。只要将这绳子扯开,他们就能进来。   “大伯,这地下不是很结实,你们还是走吧。”常笑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们。   王雪梅冷冷瞪了常笑一眼,说道:“你这孩子也这么多幺蛾子,你看看你爸妈都将你教成什么样子了。”   杨银环气得抡起锄头朝她挥了挥:“你少在这边掰扯我家孩子,我家常笑比你那没教养的儿子可有出息多了!”   “你!”   “开了!”两妯娌正要吵起来,常红军突然喊了一声,那根绳子已经被他扯断,他立即推开门要走进来。   “笑笑,拉你哥回屋去!”常红军拉了常笑一把,与杨银环抡着锄头往前面一横。两口子早先就商量好了,以后这门是绝对不会让大房二房的进的!   可是就在他们要冲上去的时候,常红军突然啊了一声,随后又是三声惨叫。只听到咔擦一声,地面突然塌了,四人直接从上头掉了下去。   常笑着急喊道:“大伯,你们没事吧,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这地不结实!”   “啊!”回答她的是恐怖的尖叫,就连常红军和常红星这两大男人都慌得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老鼠?啊,救命啊!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的!”杨荷花跟王雪梅瞬间崩溃了,尖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笑笑,这是怎么回事?”常红海急忙朝着坑跑过去。   常笑也跟上去,往坑里一看,发现她大伯四人正在坑里拼命乱跳,一群黑溜溜硕大无比的老鼠在他们四周逃窜,估计有十好几只。有几只被吓得没了魂,甚至跳到了他们身上,想要逃出来!   常笑心里偷着乐,面上却是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我早就叫大伯他们不要站在那上面了,这底下是我跟哥先前为了抓田鼠挖的陷阱,我们可是弄了好久呢,本来想猫来养的。”   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坑里喊道:“大伯,你们别将老鼠放跑了,我家要拿它们喂猫的!”   “你这死丫头,快将我们弄出去!”四人尖叫。   常开一听有人骂自己妹妹,气得从地上拾了把泥土,朝着坑里扔进去,气呼呼地喊:“再骂笑笑,活埋你们!”   坑里突然静默了一下,显然是害怕常开发病真将他们埋了。但随即,杨荷花跟王雪梅就喊了起来:“救命啊!他们要杀人啦!”   杨银环也反应了过来,幸灾乐祸地说:“这就叫报应!谁叫你们要冲进来的?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我叫你们过来!”   她说着,用锄头从地上淘了一把泥,轰地一下朝着坑里扔了进去。   “你们!”坑里的四人要气炸了,可他们是自己掉下来的能说什么?   这边常开被他们骂了之后,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转眼就拎着两个木桶过来。   “常开,你这拿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杨银环捂住鼻子,皱眉问道。   “常开!”常红海转头一看,脸色立即就变了。   可常开的动作要比他们快许多,只见他飞快拆冲到篱笆门边,放下一只木桶,举起其中一只就朝着坑里倒了下去。   “啊!”地下的四人彻底疯了,“你们……咳咳……”   常笑趴在洞口,担忧地喊道:“大伯母,您不要讲话了,会将屎吃进去的!”   “咳咳!”四人气得快要晕过去,可是他们刚要骂人,第二桶屎就泼了下来。一下子将他们兜头兜脸浇了个彻底。   “好恶心!”常笑哆嗦了一下,迅速爬起来。她猛然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差点又要呕吐起来。   一旁的杨银环跟常红海不是傻子,这时候哪里还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责怪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   杨银环瞥了一眼自家丈夫,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他们先前还在纳闷这地方什么时候多出来一道门子,这会子哪里还想不明白。   “常开,你又闯祸!这是你大伯二伯他们,怎么可以将屎往里倒呢?”杨银环装模作样地骂常开,也好让坑里的人知道,这屎尿可是常开倒的!   常开一直记得妹妹教他的话,讷讷地说道:“杀田鼠的。”   杨银环眼睛一亮,憋着笑朝着坑里吼:“哎呀,原来你这孩子是想帮你大伯他们杀老鼠啊!可是我说常开,你这可是用错方法了,这老鼠最喜欢这些脏东西,这下它们怕是再也舍不得出来了!”   “呕!”底下的四人已经呕吐起来,连骂人的功夫都没有了。   那些个老鼠被这两桶屎泼下去,慌得不要命地逃窜,有几只竟然还真给逃了出来。   常笑心疼地大喊:“大伯,你们快出来吧,老鼠都被你们吓跑了!”   “死丫头闭嘴!”常红军他们要气晕过去了,要不是现在没功夫,一定要将常笑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常红海他们在坑上看了好一会热闹,才去拿了把梯子过来。   两口子相互看了一眼,都在憋着笑。他们说前阵子这两孩子怎么一直围着篱笆转,没想到竟然将这里原本有的一个坑给挖深了,做成了一只捕老鼠的陷阱。他们也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巧合,反正这会子人已经掉下去了。   “你们一定是故意的!”常红军爬起来后,恶狠狠地瞪着杨银环他们。常笑跟常开不想见了他们一脸屎的样子倒胃口,已经回屋了。   杨银环冷笑地看着他们,尖锐地说道:“他家大伯,不带你这样血口喷人的。我们可是一直在阻止你们进来,是你们自己跑过去将我们捕老鼠的陷阱给弄坏了,常开好心想要帮你们杀老鼠,你们竟然还污蔑我们?好啊,我这就去叫大伙来评评理,到底是谁家的错!”   “你们!”常红军气得吹鼻子瞪眼的,要冲上去却被杨荷花一把抓住。   “孩子他爸,我们先回去吧,这样子被乡亲们看见,可是丢死人了!”杨荷花最好面子,她一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头晕脑胀,气得快要晕过去了。   常红军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见一时半会也讨不到好处,转身就往回走。   常红星两口子原本就是跟着大哥一家过来的,见他们走了,也跟着回去。   “大哥,二哥,慢走!”杨银环在背后笑着跟他们告别,等他们走远了一些,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到没,刚才大嫂那脸色,气得连都白了!”杨银环笑着说。   常红海脸上也挂着一分笑意,但没说话。他向来忠厚老实,像这种阴人的事情还真没做过。   杨银环心里那憋了好久的气,这下子可总算出了不少,对着丈夫说道:“你待会回去可不许骂两孩子,是你大哥他们活该。哼,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了!”   常红海无奈地瞪了妻子一眼:“就是被你这样惯出来的!我看这一切都是笑笑的主意,这丫头现在这脑子是越来越好用了,尽出这种瞎主意。明知道她哥脑子不太清楚,还让他参和!”   “常开脑子不清楚咋啦?起码他懂得护着咱一家人。我可告诉你,待会回去你一句话都不许给我说!不然我可跟你急!咱家笑笑有个心眼是好事,我可不想她以后也像我们似的,被人欺负了只能忍着!”杨银环说着说着就有些惆怅起来。   “哎,你也别唠叨了,去吧,妈不是要包饺子嘛,你快去帮忙。”   “那我就去了,你先将这里收拾一下,看这臭的。不行,我先回去洗洗,熏死我了!”杨银环将锄头扛在肩头,又转头提醒了一句,“早点回来,待会就开饭了。”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对先前的事情闭口不谈,几人只在心里透着乐。   常笑心里高兴,胃口也出奇地好,吃了满满一大碗的饺子。   隔天,常笑跟着杨银环下山去福婶家走动的时候,听到她大伯母回到家就气生病了,躺床上一整天了都没能起来。   杨银环冷着张脸,说道:“活该。这下总该消停了。”   福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笑着说道:“你这张嘴,在我这边说说还好,别处可别这么说,不然被他们听到,又要跟你们没完没了。”   杨银环眼里都是笑意,凑近小声将昨天发生的事情都跟福婶说了一遍,当然没说那是常笑的主意。   福婶哈哈笑起来,偷偷讲道:“早该这么治治他们,我看这下还真能消停许久,起码你家能过个安顺的年了。”   杨银环点头:“可不是。他们就是欺负我家红海老实。现在咱爸妈住在山里,离得远,也不怕他们再去闹了,你说我哪里还会忍着。”   常笑看着她妈高兴的模样,心里也甜甜的。杨银环嫁过来之后,受了许多气,上一世就是这样,她一直憋在心里,苦闷了一辈子。   常笑弯弯嘴角,能看到她妈神采飞扬的样子,这感觉可真好。   福婶家隔壁,就是常笑他们原来住的祖屋,先前已经租给司机小李他们一家了。常笑熟门熟路地溜进自家院子,想去看看。   小李老婆带着两孩子住在这里已经快四个月了,先前杨银环空了也会过来看看,顺便带点家里种的白菜萝卜什么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对于常笑家已经是极难得的东西了。   小李老婆跟常笑一家混熟了,也逐渐亲近起来。   “笑笑来啦?”小李老婆因为身子不大好,比起其他山西女人显得柔弱许多。见到常笑,笑得很是温和。   常笑冲着她甜甜地叫道:“李姨。”   “乖孩子,来,给你吃糖,拿回去给你哥也吃一点。”小李老婆从兜里摸出一把糖来递给常笑。   常笑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但转念一想,他们这个时候的孩子见到糖可是顶新奇的东西,拒绝怕是不太对劲,就顺手接了,乖巧地说道:“谢谢李姨。”   “笑笑来啦?”里面传来一个粗矿的声音。常笑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小李也在家。   小李高大的身影从屋子里走出来,对着常笑说道:“笑笑你来了正好,叔叔正想去找你呢。”   常笑纳闷地问:“叔叔,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祝先生带着一家子去外省过年了,小少爷没能来得及跟你说,就叫我转告你一声。他说他过完初十就会回来,叫你等着他一起回来看书。”   他顿了顿,又说道:“对了,他还让我告诉你,他会努力背书的。”   常笑着实愣了一下,她倒是忘记祝景铄过年时会跟着家人一起去外省爷爷奶奶家过年的。算算日子,是这个时候得动身了。她笑着说:“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这孩子真懂礼貌。得,你跟狗子他们去玩吧,叔叔进屋给你拿些东西吃。”小李是真心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女孩,上次要不是她他也无法那么顺心地安顿老婆孩子。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虽然东边那户人家不是很好相处,但是右边的福婶一家子可都是大好人,对他们一家子很是照顾。而东边那一家顾忌着他是给祝家做事的,也不敢怎么样,因此住在这里倒是非常顺心。   常笑回到山上的时候,兜里塞满了各种好吃的,她翻了翻,发现竟然还有巧克力。想想就知道,这肯定是祝家给小李一家的。   常笑将那一块巧克力掰成五份,给家里人每人都尝了鲜。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但对于她家里人来说,是顶珍贵的东西。   离过年还有七天的时候,家里商量着要不要填补年货。王老板的店过年已经歇下来了,最后一批沼液已经送过去。常家这两个多月一共得了一百八十块钱,可把一家子高兴坏了。   杨银环拿了四十块出来,将原本家里欠着的债,全都给还清了。这样家里还剩下一百二十块钱。这对于他们家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今年,家里总算能过个顺当年了。笑笑,你说,你想要啥礼物,妈给你买!”杨银环抱着常笑,高兴地说。   “妈,我想咱家过年的时候吃顿肉!”常笑想了想,非常认真地说。他们家已经有小半年没吃过肉了。她知道,一家人都非常渴望。   “好!妈待会就去镇上买!”杨银环毫不犹豫地答应,如今有了钱,买点肉是应该的。她一直记得余老师说的,得给常笑补充营养,这光吃蔬菜肯定是不行的。   常笑歪着头,说道:“咱家不用去买啊,咱家不是有猪嘛!妈,我们杀一只吧。”   杨银环一愣,立即摇头:“这可不行,这两头猪还能长,等明年拿去卖钱,到时候妈得给你存点钱准备以后上学用,可杀不得。”   常笑就知道,哭丧着脸说道:“这不是有两头嘛。”   “其中一头妈打算做种猪。”   常笑觉得这样说不通,换了个法子:“妈,你有没有发现咱家的猪长得特别快?”   杨银环一愣,点头说:“你还别说,咱家这猪长得可喜人了。这才三个多月,就已经有一百多斤。以往这可是要养一年的。”   常笑但笑不语。平常那猪只吃猪草当然长得慢,她用沼渣沼液那么喂着,家里攒了些钱后,又去买了猪饲料来喂,长得当然快了。不过这与她先前估计的还是有些出入,她原本还以为过年的时候这猪能长三百斤上呢!   常笑抱住杨银环的胳膊,说道:“你看,咱家养三个多月,就抵得上别人家养一年的了。我看书上说,这都是沼渣和饲料的功劳。等明年咱再抓只小猪崽养起来就是了。妈,咱家今年要热闹一下,就杀一只吧。”   这时候常红海正好走进来,听到娘俩的话,笑着说:“既然笑笑想吃猪肉,就杀一只吧。这是咱家在山里过的第一个年,是该热闹热闹,图个吉利。”   “你们这群败家玩样,行!我去叫福哥过来,他会杀猪。”杨银环无奈地笑道。   “哦也!”常笑开心地从地上蹦了起来,转眼就跑了出去,直接奔到她爷爷那边,高兴地说:“爷爷,咱家要杀猪了!”   “啥?”常德胜耳背越来越严重了,听得不是很清楚。   常笑又说了一遍:“咱们今年过年,要杀猪!爷爷,到时候将你最喜欢的猪头煮了给你下酒吃!”   “哎呀,这可使不得,这猪还要卖钱的!”常德胜立即就急了。   王翠红也走过来说道:“笑笑,去将你爸妈叫过来,这猪咱可舍不得杀。”   常笑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急忙说道:“爷爷奶奶,咱家这是要图个吉利,别人家过年都会去买猪肉来供着,咱家自己有猪,干嘛还要花那个冤枉钱。等明年,妈还会去抓几只猪崽来,到时候四五个月就赶上人家养一年的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这猪养起来哪有那么快。”王德胜不相信地说。   王翠红却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还真别说,咱家这猪这才几个月,就已经长到一百多斤了,还真是快!”   “就是,这是咱家喂的饲料好。爷爷奶奶,你们放心,咱家今年挣了好些钱,爸妈说了,咱家明年会更好。”   “行,你这孩子嘴巴是越来越会说了。走,奶奶去帮忙,不过你们小孩子可不兴看这种,待会杀猪的时候,记得将你哥拉着去山下玩。”   常笑点点头:“我知道的。”   杀猪对于这时候的常家村来说,是一项很奢侈的事情,也是一件很羡慕的事情。常笑家做得很低调,偷偷叫福婶家的上来,在后山宰了分好。   杨银环一直念着福婶的好,特地让他们拿了一只小前腿回去。   福婶笑得合不拢嘴,说道:“也就你舍得,我也不客气了,回去家里孩子肯定得高兴死。”   杨银环笑着说:“你要跟我客气,我还生气呢。”   福婶提着猪蹄准备走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回过身将杨银环拉到一边,小声说道:“银环,我给你提个醒,你家大伯子估计会来请你公婆去吃年夜饭,这两天杨荷花见着人就说她准备请二老过去,你到时候可别犯浑不让人去。”   杨银环啜了口唾沫,气愤地说道:“她还真没完没了了,这种主意也就她这不要脸的才想的出来。你说她前些年死了不来请二老过去。”   “我听说是看准那一床被子和一块钱了?”福婶问。   “可不是,明天就发福利了。我看她估计明个就会分岁,你看着好了。”   “你还真了解。他们就是明天分岁。估计今天就会过来请人。我可跟你说了,现在大家都知道她要做个孝顺媳妇,你可不能虎得往她套里钻不让你公婆去。不然那些个八婆又有得嚼舌头了。”福婶认真地说。   常笑大伯母这话已经放出去了,到时候三房不同意让二老过去,这就是老三家的不是。杨银环自然知道杨荷花打得什么主意,她摆摆手,说道:“你放心,她要真敢来请,就得给我多准备几双筷子!”   福婶一愣,随即笑道:“你还真是……哈哈,得,到时候你要真吃不下去,就来我家。我家也是明个分岁。”   杨银环奇怪地问:“你家今年咋这么早?”   福婶笑笑说:“我妈身子不大好,今年想一起吃个团圆饭。我想家里先早点吃,然后后天就过去帮衬一下,大年三十就在那边吃了。”   杨银环点头:“这个要紧的。老人年纪大了,都说不好了,哎。”   “得了,趁你公婆还在,就让他们顺心点。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终归是儿子。你也知道红海性子像他们,多少还是顾念着兄弟情的,别真给闹僵了。”   “我懂。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忍着了。”杨银环送福婶出去,转身想了想,到山脚找了常红海一起商量这件事情去了。   当天傍晚的时候,常笑家正要吃饭,山下有人喊“三叔”。   常笑端着饭碗的手顿了一下,暗自好笑起来。她家大伯大伯母这会子自己不敢过来,竟然差了儿子过来。常笑微微摇头,她重生后倒是一直都还没见着过她这大堂哥。 ☆、第34章   第三十八章:   常笑被派出去给他大堂哥常青领路。;三家大人关系是不好,但杨银环教育常笑,小孩子要懂是非,她大伯二伯是跟他们关系不好,但这都跟她堂哥他们无关。   常笑倒是无所谓,前世她跟常青也没多少交集,只听说这位大堂哥后来去了外省,混得还不错。他们小时候就不是很亲厚,如今见了也没多少感觉。   “大哥。”常笑对着站在篱笆外的常青,乖乖叫了一声。   “笑笑今年个子长了不少嘛。”常青看到常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还算和煦的笑容。他的个子就一米七出头,脸上带着婴儿肥,笑的时候显得眼睛有些浮肿,乍一看上去二十二岁的人了还像个高中生,但站在这时候的常笑面前,俨然是个大人了。   “我妈说,我这年纪正在长个子,明年长得还会更高呢!”常笑一边说一边指着前边,“哥,门在那边。”   常青犹豫了一下,才跟着常笑向东边的一个篱笆门走去。   常笑偷笑,常青来时估计他家里没少说这篱笆门前大坑的事情。她“好心”提醒道:“哥,你待会回来的时候也记得往这边走,西边那个门我们是专门来捕老鼠的,上次大伯大伯母他们不知道,直接掉进去了呢!把我家准备养猫的老鼠都给放跑了。”   常青身子一顿,嘴角抽了抽,转头看着常笑打趣地说道:“笑笑喜欢养猫吗?正好我家母猫刚生了崽,你要喜欢我去给你抓一只。”   “谢谢哥,不过我妈已经问福婶要了。她家猫过了年就满月了。”常笑乐呵呵地说。   打死常笑也不敢要她大伯家的东西,不然吃进去多少,得几倍地吐出来。   常青也是随口一说,他妈那性子他也是知道的,估计真要给了三叔家什么东西,有得闹了。   两人一路拉着家常往山脚的房子走。常青往四周看了看,不由地说:“你们这里收拾地还蛮好的。”   常笑冷笑,她知道他这大堂哥是有些眼光的,若是让他看到他们山坳里的情形,估计会多想,她自然不会让他看到。   常笑傻愣愣地说:“爸妈说,我家换来的地种不出水稻,也种不出好吃的东西,所以就只能将这地都翻出来随便先种一点,等过个十年八年的兴许会慢慢好起来。”   常青愣了下,他这一年一直在外面打工,昨日才回来。进家门没多久,他妈就跟他说了换地的事情,听他妈那得意的劲头他还以为那东平坡的地原本就是给他家的,看来这当中还发生过许多事。   常青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不再多发一言。   常笑原本也只是试探他一下,这下心里也多少有了点底。她这位大堂哥跟他爸妈有些不一样,但到底是人儿子,断然不会来给三叔一家鸣不平。   常笑暗嘲,是她太天真了。以为她大堂哥在外面闯荡这些年,会明事理一些。   两人很快就进了屋。杨银环他们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见常青进来,意思性地说道:“常青来了,吃饭了没?过来一起吃点?”   常青挨个叫了人,摇着头说:“我在家里吃了过来的,三婶不用麻烦了。”   杨银环便坐下来继续端起碗,招呼常青:“来,坐一会。”   常青继续摇头,说道:“谢三婶。我就是回来了来看看你们,马上就要回去。我妈还等着我挂对联去。”   “回来了就好,在外面辛苦吗?”常德胜见到大孙子心里也是欢喜的,朝着常青招招手,让他走得近一些。   常德胜如今眼睛越发地看不清了,身体也不是很好,这些个子孙辈是见一面少一面,尤其是常青在外面打工一年才会一趟,说不定这次见了明年就见不着了。   常青很乖顺地走过来,对着他又叫了一声:“爷爷。”   常德胜眉开眼笑,拉着他说:“来,过来坐一会。”   常笑就坐在她爷爷旁边,闻言将自己的位子让给他。常青也不再拒绝,坐下来问起二老的情况。   “先前我听爸妈说,爷爷的风湿又严重了。我这次回来特地从外面买了一点药酒回来,先前出来急忘记了,回头去了我家我给您。”常青说道。   常笑用筷子扒饭的动作顿了顿,暗暗好笑。这大堂哥还真会说话,他这哪里是忘记,压根是故意不拿。瞧这话说得好,“回头去了我家我给您”,这分明是替他妈来做说客的。   常德胜见孙子这么有孝心,顿时高兴地点头:“好,我家常青也懂事了,在外面还想着我,真好。”   “我一直惦记着爷爷奶奶的。”常青见话已经说开了,就不动声色地说,“我一直不在家里,跟爷爷奶奶基本上都没吃过一顿饭,先前我妈打电话过去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就想着今年过年的时候让爷爷奶奶也来家里吃顿饭。我家明天分岁,请爷爷奶奶过去聚一聚。”   常德胜愣了一下,他们确实很意外大儿子家竟然会要请他们去吃饭。这种事情,除了儿子取媳妇的头一年儿媳妇为了做做样子请过他们,这么些年了还真是头一回!   王翠花心里也是高兴的,但是转念一想,她大儿子大儿媳见着他们就只有一个劲吵架的份,如今他们在这山里住得好好的,又怕生出事端,直觉地就不想去。   王翠花看了丈夫一眼,摇头说:“常青啊,你回去告诉你爸妈,这饭我们就不去吃了。”   杨银环斜了要开口的丈夫一眼,默默低头吃饭。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先不要说话为妙。常笑在一旁也是闷头吃饭,她先前听到常青声音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是来干嘛的,这会子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常开自然不会去关心这些事情,一碗饭转眼就见底了,端着碗又去盛了一碗。   常青被拒绝也不着急,说道:“爷爷,奶奶,我知道先前我爸妈做的不对,他们现在知道错了,想将你们二老接过去吃顿饭。您们看,我一直都不在家,我家绣年纪又小,我爸妈那会子估计也是太着急所以才一时情绪激动了点,爷爷奶奶你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们吧。”   常德胜叹了口气,也明白过来这大孙子是来做什么的。可是他心里那口气怎么可能咽得下去,大房二房做的事情可不是单单一句情绪激动就可以解释得了的。   “常青,你回去。大人的事情你这孩子就不要参和了,以后你要是愿意来看我们,你三叔他们不会拦着,若是不愿意来,就不来。爷爷奶奶也不想你受这些个委屈。”常德胜放下碗,沉声说道。   常青又是一愣,他印象中爷爷一直都是个没啥脾气的人,这一次估计是真的被他爸妈气到了。他自然知道他爸妈有时候不讲理,忙说道:“爷爷,您也知道我爸妈他们的性子,他们都不是有心的。您看,我特地来请您,您好歹去吃个团圆饭。我长大后,都没能跟您跟奶奶吃过一顿饭。”   常青说着,情绪也有些低落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爸妈这么讨厌爷爷奶奶,他有记忆开始,不要说吃饭,就是见他们好好说句话都是难得的。   常德胜脸上闪过一丝愁苦,站起来要进房:“吃饭的事情就别说了,你回去告诉你爸妈,我们不去。”   “爸。”常红海有些不忍心。他这做儿子的哪里不懂得自己父母的心思。这些年,他们期盼的不就是这样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坐一起,好好的吃顿团圆饭吗?   杨银环瞪了丈夫一眼,满心无奈。她公婆不知道大房打的什么注意,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她见常红海这意思,就知道这个没用的又心软了。   常笑在一边默默扒着饭,等着她妈开口。   果然,常德胜就快走进屋的时候,杨银花站起来说道:“爸妈,我看,要不你们就过去坐一会,到时候要是真没胃口,早点回来不就好了。”   常德胜身子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他们二老最顾忌的还是老三家的看法,先前闹成这个样子,这要是再去吃饭,可不就是让老三家的为难嘛。   常青听了也很高兴,他是没想到他三婶这么明事理,赶忙站起来要谢杨银环。   杨银环截住他的话,说道:“常青啊,三婶是真心疼你。你说这么多年,别人家的孩子过年了都是跟爷爷奶奶一起热闹,你们两兄妹这么多年都没能跟爷爷奶奶一起吃个饭,这以后要是被你媳妇知道,多少会被人看笑话。三婶体谅你,咱家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常青正要感谢,杨银环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咱家明明是三兄弟,这老死不相往来确实会被人瞧不起。你看如今三婶一家也都搬到山里来住了,离你们家也远,平常也不会一直差见面。这是我们在山里过的第一个年,你大年三十带着你妹妹一起过来吃个饭,咱家也喜气喜气。”   杨银环这话里话外可没少编排常红军两口子,这知道事情经过的都晓得他们是被逼着上山的。常青又哪里听不出来,赶忙说道:“三婶,您跟三叔笑笑常开他们也一起去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咱两家的误会也给说开了,我一直在外面,几家人和和睦睦的,我也安心点。”   杨银环笑眯眯地说:“那也行。你回去告诉你爸妈,明日我们都会去。”   “噗……”常笑嘴巴里塞着一口饭,直接就喷了。   常红海甚至要将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但是当着大侄子的面又不好意思去拉杨银环,直到常青离开才气呼呼地问:“你这是要做啥子?我们都去,你这不是捣乱吗?”   杨银环白了他一眼,坐下继续吃饭:“你放心爸妈去,我可不放心。天知道我们不在,他们会怎么气爸妈,咱爸现在可受不得气。”   “话是这么说,可是人家又没有请咱们,就你这脾气去了不是去吵架嘛!”常红海无奈地说。   杨银环夹了快青菜到碗里,挑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只会吵架?我告诉你,会一回去,我还真不跟他们吵。”   “你不吵,我哥跟大嫂也会跟你吵啊!这大过年的,你说你要干啥?”常红海真有些着急。   常德胜夫妻也很担心,说道:“要不,咱都别去了。”   “别介啊,我这都已经答应常青了。而且你们也听到了,我可没主动说要去,是常青自己请我们的。你们放心,常青这孩子如今有出息了,他说的话他爸妈会听的。况且大过年的,又是去的他们家,谁会没事情吵架寻晦气。”杨银环将心里的打算说出来。   常笑扒完最后一口饭,顺便将常开吃完的碗筷也收起来拿去厨房,心里倒是有些期待。她妈一看就是故意的,她倒是很想知道当她大伯大伯母听到她大堂哥请了他们一家子过去,会是什么表情。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都很安静,到傍晚三点多的时候,常青领着常绣又来请。他们这边吃年夜饭都很早,一般下午三四点钟就开始吃,这会子时间是差不多了。   常笑瞧着两人一脸的喜气,倒不像有心事。她微微有些佩服她大堂哥了,看样子将家里安抚地不错,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说服的。   常德胜跟王翠红今日特地穿了一件平日里不常穿的干净衣服。他们已经许多年没买过衣服,这一身算是最拿得出手的了。   常笑他们倒是穿得很随意。他们这边的习俗,要等正月初一才开始穿新衣服,吃年夜饭倒是跟平常穿得没两样。   “笑笑,待会要真闹起来,你就先带着你哥回家,知道吗?”杨银环偷偷将常笑拉到一边,小声嘱咐。   常笑点点头:“妈,我知道的,我哥现在受不得刺激,要真吵起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将哥拉走。”   “乖。”杨银环这才放心。   常红军家是三间大瓦房,比起常笑家住的,那简直是小别墅跟平房的差别。虽然在如今的常笑看来,这种房子跟平民窟一样,但在这时候的常家村来看,绝对算得上不错的了。   常红军夫妇几乎是没有多少收入的,这房子是常青这两年打工在外面挣了钱让家里翻修的。儿子能赚钱,也怪不得常红军夫妇鼻孔都要朝天了,说话声都比别人大。   杨荷花向来会做脸面功夫,一见到常笑一家子进来,立即堆着笑容跑过来,热情地将他们往里面迎。   杨银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笑脸相迎她也不会给你甩脸子,笑得比杨荷花还开心。   “你们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刚才还特地叫常青去镇上多买了两个菜回来。咱家常青这一次买了一辆自行车,还是凤凰牌的呢。以后这去镇上可就方便了。我上次看到你推着手推车去镇上,那得多累啊!以后你要是想去,就来我家借自行车,这东西省事多了。”杨荷花拉着杨银环说道。   杨银环的脸色沉了沉,笑容也有些僵硬。脑子里不其然地想起做姑娘家时的事情。她们都是从杨家村出来的,杨银环年轻时长得浓眉大眼,个子也不矮,在杨家村可是一枝花。而杨荷花遗传她妈的人比较矮胖,才不到一米五。   两人原本在村上还算要好,人渐渐大了都有了些自己的小女儿心思。两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位村上的小伙子。但那小伙子看上的是杨银环,杨荷花知道后就不干了,硬是说杨银环抢了她心上人。   这事情一闹,后来谁都没成,那小伙子去了外地,后来很快带了个外地媳妇回来。   杨银环被闹得名声有些不好,后来她娘家怕她哥哥不好找媳妇便让她先嫁了出来,找的便是当时二十五六了还当老光棍的常红海。杨银环虽然也别扭跟杨荷花成了妯娌,但既然嫁了人,当年的事情也就让它过去了,哪里想到这杨荷花却跟她没完没了了。   而当年杨银环那名声就坏在这自行车上,那小伙子就是送了杨银环一辆当时非常稀奇的自行车,这才说不清了。   杨银环僵笑着往里走了几步,说道:“我可不会骑自行车,你这腿短也别想了。要不然跟当年一样,腿够不着到时候摔个狗□□。”   她这一语双关的话,顿时让杨荷花沉了脸。当年她看到心上人送了杨银环一辆自行车,就什么都明白了过来,趁着没人的时候去偷骑过那辆自行车。但那时候的老式自行车坐垫高,她一坐上去腿够不到地面,直接摔在了地上,正好被人看了去。为这事她被人取笑了好久。   两人互相揭短的,谁都没讨到好处。进了屋,杨荷花便去厨房忙了。   常笑在旁边偷听了不少,一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倒是清楚不少。她以前也听说过她妈的一些流言蜚语,但并不是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所以也没在意。刚才听她妈跟大伯母的对话,倒是将一切前因后果都联系了起来。   难怪这两人一直要对着干,敢情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   常笑想到刚才她大伯母离开时那脸色,估计这顿饭吃得不会□□生。她想了想,走到院子里,朝东边望了望。   她们三家的房子都是挨着的,最左边是大伯家,中间是二伯家,她家在最右边。这会子再往右边过去一点,就到了二伯家。   今日才大年二十五,分岁吃年夜饭的人家并不是很多。常笑看到,她二伯母在屋子里打扫,她二堂哥正在院子里玩耍。   “你这疯丫头怎么在这里?”常波一看到常笑,眼睛就瞪了起来。   常笑无辜地说:“大伯母请我们家来吃年夜饭。二哥,你们什么时候过来?马上就要开饭了。”   常波一愣,转身就跑进屋里问他妈:“妈,我们要去大伯家吃饭吗?常笑他们都到了,咱们什么时候去?”   常波这时候在最贪吃的年纪,过年的时候家里的菜是一年当中最好的,他一听嘴巴就馋了。   王雪梅不知道回应了一句什么,就听常波在里面耍赖:“不嘛,我要去吃,为什么大伯叫了常笑他们来吃饭,不叫我们?”   常笑只听屋子里传来王雪梅的怒吼:“老娘说了不吃!你要是再吵,我拿竹条抽你!”   常波立即嚎啕大哭,那声音就跟死了爹一样。   常笑皱眉摇头,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她猜想的没错,杨荷花那小气的性子,怎么可能连二房家的也一起请了。   常青虽然这些年在外面长了些见识,但到底是杨荷花教出来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大方到将二叔家的也一并请来。   常笑心情放松了许多,进屋的时候,常开走过来拉她:“笑笑,吃饭。”   “嗯。”常笑跟着他往里走。   坐位子的时候,常红军倒还算有点人性,将主位让给了父亲,自己坐在右下手。两家人围着一张小圆桌坐下,正好十个人,满满当当。   杨荷花还说了一句:“原本是想请二叔家的也过来,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咱家桌子就这么大,这坐不开啊。”   她这话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总之听在常笑他们耳中,像是在怪他们硬要跟着来。   杨银环自然也听得出,笑着说:“嫂子,你家常青这两年不但赚钱厉害,这人也越来越大气了。你不知道,他请我们来的时候,我跟红海都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呵呵,常笑妈,你说笑了。快别夸孩子了,回头他又得骄傲。”杨荷花虽然心里还是不大舒服,但是听到杨银环夸奖自己儿子也就没再跟她计较。   “爷爷,这是您最喜欢的猪头肉,您吃!”常笑突然夹着白切一块猪头肉到了常德胜的碗里,一脸高兴地说。   杨荷花面色一僵,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这猪头肉是她专门让常青买来给她家那口子下酒吃的,平日里她可舍不得买,此时见到公爹吃,有些不情愿。   常笑当没看到她脸色,又夹了一块给常红军:“大伯,您也吃,这猪头肉下酒吃可香了。”   杨荷花见此,面色才稍微缓和一点。但还没高兴起来,又见常笑将那猪头肉给他们在坐每人都夹了一块,夹到常开碗里的更是又大又好的!   “笑笑。”杨荷花僵笑着。想阻止她。   常笑却自顾自地说道:“绣儿,你学前班老师有没有跟你说,好东西要跟大家一起分享?我们老师说,要多吃肉才可以长得更壮,那,这个给你,你多吃点。”   常绣眼睛瞪得滚圆,高兴地将那肉吃进嘴里,又学着常笑的样,伸着胖嘟嘟的手,筷子都使得还不是很稳,使劲地给常笑也夹了两块:“堂姐,你也吃。”   “绣绣也懂事了。来,你也多吃点。”杨银环笑着也夹了一大块子鱼肉给常绣。   杨荷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要说话可三叔一家子又没做错什么,只能将话咽下去憋得难受。   常红海只闷着头喝碗中的米酒,常德胜看几个孩子那么懂事,倒是真高兴。   常红军见一碗猪头肉转眼间就要没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瞪了女儿一眼:“你个丫头家家的,吃个什么肉?”   杨银环嘴一痒,就想说道一两句,她就是看不惯他们家重男轻女。可刚要开口,就被常红海暗中踢了一脚,叫她别多嘴。   杨银环瘪瘪嘴,吃自己的。   常绣被这么一声大喝,顿时吓得不敢再伸筷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一桌子的人。   常青面色如常地吃着饭,一点都没有要帮妹妹的意思。在他们家,向来都是有好吃的有好用的他先用,即使他比妹妹大了十几岁,也都没有一点要疼爱妹妹的观念。   常笑对常绣有些内疚,她先前一时半会忘记别人家不像他们家那养对女孩子格外疼惜。她恍惚想起,前一世的常绣后来早早的就离开了家,几乎没回来过。   杨荷花原本就不想见到三叔一家子,这会子见他们吃得这样开心,这心里就越来越不舒服。她心里想着早点将事情说好,早点打发他们走人。   杨荷花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常红军会意,端着酒杯朝程德胜敬了一杯:“爸,咱有好些年没一起喝过酒了吧?来,今日儿子敬你一杯。”   “好,好好好!”常德胜高兴地合不拢嘴,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那米酒入喉,辣得他眼睛都红起来,但随即又觉出这米酒中带着一股甘甜。也不知是因为这米酒甜,还是心里甜,总之,心里老安慰了。   常红军才放下酒杯,就迫不及待地说道:“爸,你想好这村上发的那福利要怎么分了吗?”   常笑要一家子都皱起了眉头,这常红军还真是一点时间都不耽搁。   常德胜也是愣了一下,说道:“是听说要发东西,不过这不是还没发吗?”   “今天就发。这会子怕是快要发到咱这边来了。”常红军兴奋地说,随即又要问,“爸,你们二老住在山上,平日里……”   常笑捏着拳头,正想阻止她大伯说下去,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哭声,跟哭丧似的。   常红军跟杨荷花脸色当即一变,噌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常德胜跟王翠红耳背,又隔得有些远,一时半会也听不清楚,问道:“外头是什么声音?”   “爷爷,有猫在叫。”常笑赶忙说,随后又看了眼朝外走出去的常红军夫妇,天真无邪地问杨银环,“妈妈,以前外婆是不是说过,吃年夜饭的时候有人来家里吵架的话,来年会一年不顺?”   “你这丫头竟然还记得这些?我们村上倒是有这个说法。以前就有一家子吃年夜饭被人上门吵了一架,第二年倒霉得那叫一个惨。”杨银环一本正经地说道。   常笑知道这只是迷信说法,但是她大伯大伯母会信就是了。果然,常红军跟杨荷花的身子都是僵了僵,尤其是杨荷花,那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当年她还是小孩子,隔壁一家人就是在大年夜被人上赶着吵了一架,来年那一家伤的伤死的死,好不凄惨。   杨荷花当即就冲了进去,还不忘喊了儿子一起去帮忙:“常青,你也给我出来!”   常青扔下筷子,跟着走了出去。常绣也要去看热闹,被常笑叫住:“绣儿,给你吃猪头肉。”   “堂姐,我听到二伯母……”   “绣儿,快吃,待会你爸妈回来可就不许你吃了!”常笑拦住她的话。   常笑会去挑拨,就是想让她爷爷奶奶吃顿安顺饭,其他的她可不管那么多。要说这王雪梅哭嚎地还真是时候,刚才差一点常红军就要说出来了。   常笑不用想都知道,她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他大伯家请这顿饭的真正目的,非得气死不可。   原本这一床被子和一块钱,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是杨荷花这算盘打得好。她想着多准备几个菜,顺便将二老请来,两老人能吃多少东西,到时候还不是他们一家四口子吃。到时候得了这被子和钱,这顿饭钱不就值回来了?还能博得个好名声,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   常笑当然知道杨荷花打得如意算盘,默默目送他们一家三口出去,转头将一条鱼尾巴夹到常开碗里:“哥,你吃。”   杨银环憋着笑,总得装装样子:“笑笑,你们等等大伯他们。”   “对,先别忙着动筷子。他们三人这是突然去哪了?”常德胜纳闷地问。   这会子外面的吵闹声已经远去不少,只模糊听得清王雪梅在咒骂。   “你个黑心窝子的,一边跟我说得好,这东西咱两家分,现在倒好,你偷偷将人请了过来。怎么,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将别人都当傻子,行,今天这年夜饭你也别给我吃安生了!”   常笑夹了块鱼肉到常德胜碗里:“爷爷,您吃鱼。这是草鱼呢,鱼肚子上的肉没刺,不怕。”   杨银环也说道:“爸,大哥跟嫂子有事去忙了,应该马上就回来。咱先吃吧,不然待会等他们回来,这菜都凉了,白白浪费了嫂子的一番心意。”   “嗳,来。那咱们先吃着。绣,你喜欢吃肉,爷爷的这块给你。”常德胜笑着说。   常绣到底年纪小,有了吃的哪里还管那么多,高兴地啃着平常吃不到的肉。常红海只闷声喝着米酒,常开更不用说,他如今依旧还在长身子,胃口大得很,常笑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外面吵得不可开交,杨荷花一家三口子,将王雪梅堵在了自己家里,破口大骂。常红星家只有两个大人,哪里吵得过有个二十二岁儿子的大房,到最后被骂得灰头土脸还不敢还嘴。   大过年的最忌讳这种事情,杨荷花越想越气,拿起二房家的椅子就使劲地往地上砸,狠狠砸了好几下,直接将那椅子砸坏了。   “王雪梅,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跟你没玩!明个你家吃年夜饭的时候,我也会来闹!”杨荷花指着王雪梅骂道。   王雪梅梗着脖子喊:“你来闹啊?你这黑心窝子的,被我发现你偷偷背着我们做事情竟然还敢横。行,你家常青回来了了不起,不就是欺负我家常波还小吗?”   “哼,就你那儿子养大了也没什么出息。我家常青一年挣四百多块钱呢,你儿子以后要挣到这个数,你家得烧多少高香?”   “你……”王雪梅气得脸都白了。   恰好这时候常波在一边还念叨着要吃肉,王雪梅气得捡起地上破椅子就朝他砸了过去,嘴里愤怒地喊着:“我叫你吃!叫你吃!”   常笑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隔壁的鬼哭狼嚎,忽然觉得这滋味也很不错。杨银环心里那口憋了许多年的气,突然就顺了。她抬头看了丈夫一眼,说道:“你别喝太多,待会还要扶爸妈回去。”   “妈,我吃饱了。”常笑放下筷子,说道。   看动静,外面估计也吵得差不多了,他们得找准时机回去,不然战火可就转烧到他们身上了。   常德胜喝了大半碗的米酒,这会子头有点晕,听说要回去了,就站起来说:“他们这一家子也真是,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爸,待会村上估计会来分福利,我们先回去吧,让别人等着不好。”杨银环过来扶他。   “好,先回去吧。”常德胜也没多想。他只以为大儿子会请他们过来只是看在常青的面上,心里估计在不愿意,因此敬了酒人就下桌离开了。   二老心中虽然惆怅,但这多少是个好的开始,他们心里也是安慰的。   常红海也过来扶住二老,一起往外面走。   常笑将还在啃鸡爪子的常开拉起:“哥,你去扶着奶奶,咱们回家再吃。”   常开很听话站起来,手上抓着鸡爪往外走。   不一会,屋子里就只剩下常绣跟常笑了。   常笑看着这个像是有一年没尝过腥的小堂妹,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一些剩下的鸡肉等荤菜倒入一个碗中,塞到她面前说道:“别吃了,待会你爸妈回来一看到这桌子菜都被你吃光了,肯定要打死你!”   常绣吃饭的动作一顿,往前一看,可不是都快要吃没了!她脸一白,哇地一声就吓哭了:“我……我……”   看她一副想要将吃下去的东西抠出来的模样,常笑无奈地说:“都吃下去了,你吐出来了都没用。那,这里还有一点,你拿着赶快去你姑姑家,今晚就睡在那里不要过来了,等明一早让你姑姑送你回来。”   常绣早就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听常笑这么一说,立即抱起那碗荤菜要溜出去。   “走后门。”常笑已经听到外头她爸妈跟大伯他们的说话声,这丫头要是这样跑出去,铁定被抓个正着。   常绣立即头也不回地朝厨房跑去。   常笑等她走后,看着桌上那空了大半的盘子,忍不住笑起来。 ☆、第35章   第三十九章   常笑到外面的时候,她爸妈正跟大伯他们道别。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待会村上估计要来发福利了,就先回去了。”杨银环笑着说。   常红军刚吵了一架,这会子也没力气去想福利的事情,便摆摆手说:“那就先回去吧。”   杨银环他们是决口不会提大房二房吵架的事的,一道完别就往院子外走。   常笑出去时,正好碰见她大伯大伯母气呼呼地走进来,她大堂哥常青脸色也很不好看。她乖巧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边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离开没多远,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惊呼,而后是常红军气急败坏的声音:“这……这……这一桌子的菜呢?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常笑到家里后,还在捂着肚子笑。   杨银环走过来,好笑地看着她:“你这丫头,有这么好笑吗?”   常笑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她妈是不知道她最后将那些带荤腥的菜全部都让常绣给端走了,还以为那桌子上还留着一部分,所以压根无法想象当大伯一家看到一桌只剩下白菜土豆的年夜饭是何表情。   “咯——”旁边响起一声打嗝声,常开也捂着肚子,明显是吃撑了。   杨银环无奈地看着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你这孩子,那么死命地吃做什么?咱家也杀了猪,又不是没给你肉吃。”   常开很无辜,他只是听常笑说,让他使劲吃,就多吃了点而已。   她们回家后没多久,村干部果然出发了福利。每户一床被子和一块钱。杨银环将常德胜二老那一份直接拿到了他们屋里,说道:“爸,妈。这钱你们收好了,这被子我就直接给你们铺上用了吧?”   “这被子给笑笑吧。孩子以后个头窜得快,她那床被子要不够大了。”王翠红可舍不得用新被子。   “我们不是还有一床嘛,到时候给笑笑用。”杨银环说。   “你们那一床给常开……”   “妈,这是给你们的。你看看你们被子都破成什么样子了,这好不容易不花钱分了一床,不用做什么?您还怕孩子们以后会没被子盖啊?”杨银环不由分说地将被子展开,就铺到了他们床上,又皱着眉说道,“这新被子多少有些味道,等明出太阳了,得拿出去晒晒。”   常笑在外边听着里面的对话,嘴角慢慢弯了起来。她妈心眼实诚,从来不喜欢占人便宜,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其实杨银环刚嫁过来那会子,因为大房二房的挑拨,跟婆婆没少红过脸,也难为她明是非没往心里去。   杨银环其实还是舍不得将自家分到的新被子用了,倒不是舍不得给女儿用,只是放在自己身上,对于新东西总想放放再用。   常笑也不说话,她对这些已经平常心对待。平日里除了背诵单词,累了就跟常开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干嘛。   如今家里支持她的学习,已经很少让她帮忙干活,常笑的自由时间也多了起来。   既然要过年,家里自然要添些东西。大年二十六的时候,杨银环跟常红海推着手推车去了一趟镇上,买了些油盐酱醋还有大米食物回来,杨银环还特地给两孩子买了些零食回来。   常笑看到那白白香香的叮叮糖时,眼眶莫名地红了。这种糖充满着儿时的记忆,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很喜欢吃这东西。   这种糖走贩子也会来卖,那人推着一辆自行车,手上拿着一块铁板,一路走一路敲,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所以他们管这糖叫叮叮糖,白白的一大块,给多少钱就敲下相应的一块来给你,又香又甜,是常笑记忆中吃过的很好吃的糖之一。这东西还特别黏牙,但这也成为记忆中不可或缺的感觉。   常开也很喜欢这糖,难得得跟常笑抢起来。常笑才不让着他,两人因为一块糖你追我赶,真的像是回到了从前一样。   “好了,别闹了,不然晚上你们俩又踢腾被子。”杨银环笑着说。   常笑脖子一缩,忙停下来。她昨天梦到想去看她大伯二伯一家吵架,在梦里急慌慌地跑,噗通掉到了床下,到现在手臂还有些疼呢!   “妈,您还买了什么啊?”常笑将抢到的那块糖给了常开,走过去好奇地看着自家爸妈一趟一趟地朝家里背东西。   杨银环高兴地说:“买了好些东西,这一下子就花出去二十好几块钱,可把你爸给心疼死了。”   常笑看到她爸肩上扛着一个大袋子,那东西沉甸甸的,明白过来说道:“买米当然贵了,这样买一趟,咱以后几个月都不用买米了,不是很划算的嘛!”   “这孩子连这都会算?”常红海跟杨银环都乐了。   常笑默默闭嘴,她又忘记她如今只是个八岁孩子了。她跑过去看她爸妈买回来的东西,发现许多都是生活上用的东西,还有一些田里需要用到的工具。   突然,她的手触碰到一个凉凉的铁质的东西,翻出来一看,竟然是个文具盒。样子虽然简单,只是一层的一个狭长的小盒子,但常笑记得,这在他们这里还是一件新鲜玩样。   “我看到好多人在给孩子买这东西,说是能放铅笔什么的,妈就给你也买了一个,奖励你今年考试考了满分。不过你可不许骄傲啊,要保持住,下次妈还有奖励。”杨银环走过来,略严肃地说。   常笑有些哽咽:“谢谢妈。”   这文具盒对于这个时候的常家,还是一件奢侈用品。常笑看到,她爸妈给她跟她哥、爷爷奶奶都买了东西,自己两人却什么都没舍得买。   杨银环跟常红海丝毫不觉得委屈,反而还特别高兴。   常红海笑着说:“今年咱家总算能过个安顺一点的年了。这一次要多亏两孩子的注意,这沼液还真是个好东西。”   杨银环也说:“可不是,先前心里虽然老不放心的,但没想到这东西还真长志气。”她说着,将给公婆买的东西拿出来递过去,“爸,妈。我们看到镇子上有人卖小马褂,就给你们买了一件,回头穿在棉毛衫外面,可暖和了。”   “哎,你们在我们身上费什么钱,自己穿就好。”王翠红推着不肯要。她先前想将那一块钱给老三家,可他们愣是不肯收,这会子又给他们买东西,他们哪里舍得穿。   杨银环一把将衣服塞进婆婆怀里,自豪地说:“妈,您就穿着吧。这赚了钱,不给家里人买点东西,这赚着有什么意思?我给常开跟笑笑也买了一身衣裳,过年就是图个喜气。”   “笑笑他们穿是应该的。”王翠花心里也老欣慰了,这个三儿媳以前看着像浑身长满刺的,可是相处下来却发现,始终都还是她最好。   杨银环跟常红海这一趟出去买了许多酱油,常红海这会子进酱油提了出来问杨银环:“是这会浸酱油肉吗?”   “是,你赶快去将肉浸了,我去将东西收拾一下。”杨银环说着便催促起来。   他们先前杀的猪并没有拿去卖,这次养出来的猪,味道比以前别人家养出来的猪肉要好吃许多,杨银环想着还是低调一点,就不将猪肉拿去镇上卖了,不然被大房二房知道,指不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常笑有一句话说得好,他们在彻底富裕起来之前,还是在这山洼子里,闷头发财比较安生。   这酱油肉制作很简单,只要将猪肉在酱油里浸上一阵子,放入一些调味料,然后拿出来穿上绳子在荫凉通风的地方风干就成。到时候这肉会又硬又香,就跟腊肉差不多。这个时候常家村的农家平日里要吃猪肉都很困难,更别说将那么多猪肉腌制了。   杨银环想着,以后这酱油肉可以给两孩子加菜,便狠狠心将小半个猪都给腌制了。常笑看着那一大缸子的酱油肉,倒是升起一个赚钱的法子。等明年天气暖一点的时候,将这酱油肉拿到集市上去卖,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一家子在院子里忙忙活活,感觉又充实又幸福。杨银环一边收拾买来的菜,一边说:“我们回来的时候还碰上村支书了,他送了咱们一副对联,待会常笑你跟你哥贴到门上去,蹭蹭喜气。”   常笑嗳了一声,低着头继续剥大蒜。   杨银环顿了顿,想起什么,又说道:“村支书说,这次吃年夜饭得大年二十六吃,这不,你们听听今日这爆竹放的,好多人家都在今天分岁了。”   王翠红说:“今年还有这说法?以前可不兴说这个,老一辈都是大年三十才吃年夜饭,这样才叫过年。”   “可不是。如今这乱七八糟的规矩是越来越多了。不过村支书说,让咱家最好也是今天请请祖宗,他家就是今天,刚他也是刚从镇上回来。”杨银环说着,甩甩手上沾着的水,叹了口气,“合着咱家都还没什么准备,是来不及了。”   王翠红有些犹豫,老一辈的都迷信,说大年三十不兴吃年夜饭,心里忍不住就有些担忧起来。怕没按照规矩来,来年家里不顺。   常笑反正不管这些,她上一世处处守着这些所谓的“规矩”,结果怎样?还不是早死早超生,他们一家子就没顺过!   杨银环毕竟也是读过书的人,思想没那么迂腐,说道:“我家不管这些,这年三十不让吃年夜饭,还过什么年?咱家就在那一天好好的吃!你们看着好了,到时候分岁的人肯定也少不了。”   “对,我听王芳芳说,她家也是大年三十吃。”常笑适时插嘴。前世到后来,有很多人过年都会提前过,大年二十五就开始有人分岁吃年夜饭了,然后后面几天就是各种打麻将侃大山,到真正辞旧迎新的时候,这过年的味道早就没了,她觉得那样顶没意思。   常笑还是喜欢一家子人吃过年夜饭,围在一起说说话,守夜迎接全新的一年,那样才叫过年!   杨银环点点头,说起吃年夜饭的事,面上露出一抹担忧:“我先前下山碰上她家大伯母的妹子,在那边说她大伯母气病了,昨日一天都没起来。也不知道到时候咱家吃饭的时候,会不会过来闹腾。”   常笑剥大蒜的手一顿,也有些担心。按照她大伯母的性子,看到那几乎快光溜溜的一桌子菜,就算不是常笑家吃的,也会算在常笑家的头上!她家吃年夜饭吃地不顺心,定然也不会让其他两家顺心。   杨银环说到这个,又笑起来:“你们是不知道,这常绣丫头人小小的,贪吃的劲可真不小,她姑说这丫头竟然将年夜饭上的荤菜全部都给装着去了她家,可把她吓坏了。”   常笑在一边冷笑,这荤菜是她让常绣端着去的。杨青莲可是货真价实的杨荷花妹妹,常绣不端着一碗荤菜过去,她能让她在那边住下?   常笑仔细琢磨了一下,说道:“妈,村支书家是不是今天就吃年夜饭了?”   杨银环一边削着一根萝卜,一边说:“是的,他家儿子昨日就回来了,今天可是买了好些菜呢。”   常笑歪头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到时候请村支书伯伯过来吃年夜饭吧?”   杨银环削萝卜的手一顿,那边常红海跟王翠红浸酱油肉的动作也是一停。杨银环细细一想,点点头:“笑笑倒是提醒我了。咱先前能承包山建军哥可是帮了不少忙,是该请人家吃顿饭。”   “咱家吃年夜饭的时候菜是最好的,就在那天请吧。反正村支书伯伯家都已经吃完了,他也没啥事。”   这时候农村娱乐活动少,大年三十最多也都是晚上开始打麻将,白天还真没啥事情。杨银环一合计,觉得这方法可行。反正就是多一双筷子和几口烧酒,村支书能来,他们家也长面子!   “孩子他爸,你回头再去趟镇上,买一斤烧酒过来。另外再买点下酒的兰花豆什么的过来。我过会就去请人。”杨银环说道。   常红海隔天就去了,常笑闲着没事,坐在手推车上也跟着去玩了一趟。   转眼已经到了年三十,一大早家里就忙开了。   常笑跟常开负责将家里的碗都拿出来洗干净,她爸妈则是忙着洗菜烧菜,奶奶负责摆香案请祖先,爷爷坐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忙活。   他们这边有个习俗,吃年夜饭之前,得请祖宗。后来有许多人也都不兴这个了,但常笑家一直没有丢掉这个传统。请祖先,只是心中的一个念想,过年的时候,一家子人不管是走了的,还是健在的,都想图个团圆。   村支书是傍晚快接近四点的时候就过来的,提了一斤炒栗子过来。   “建军大哥,你过来吃饭咋还带东西过来,这让我们多不好意思。”杨银环笑着接过炒栗子。   常建军笑呵呵地说:“你们请我过来我才不好意思呢。银环,这不是我说你,给你们办事是我这村支书应该做的,你看你们还特地请我,我这脸臊的……”   “建军大哥,你可别这么说,你能赏脸我们别提有多高兴呢。我们家的事我知道你出了不少力,我们一家都很感激你。今天我买了烧酒,你可得好好的喝几杯。”杨银环说着将人迎进屋里,喊常笑过来泡茶。   常建军对着坐在屋子里的常德胜打了个招呼,又对着杨银环说:“我晚些时候家里还有点事情,待会随便吃一点就先走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怎么会这么凑巧。”杨银环有点遗憾,忙对着常开说,“去后山喊你爸,让他将菜赶快端过来,咱们开饭了。”   常开转身就跑了出去,另一边,常笑端着一杯茶恭敬地放在村支书面前:“伯伯请喝茶。”   “笑笑乖。听说这一次考试考了一百分?真不错。”常建军笑着摸摸常笑的头。   常笑不好意思地笑笑,蹦蹦跳跳地转身走了。   杨银环笑着说:“你可别夸她了,这丫头容易骄傲。”   “这孩子做好了,当然得夸!”常建军笑着,随后又过去跟常德胜聊起天来。   他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平日里也一直都有交往,因此也不是特别生分。开饭的时候,常德胜要让常建军坐主位,可把他吓得,无论如何都不肯坐,最后坐在右下手边。   他们这会子使的是一张八仙桌,常笑家六口人,加上村支书才七人,坐着很宽敞。   今天是常笑家一整年家里菜最好的时候。杨银环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玩笑说:“除了结婚那会,估计今日是十几年来咱家菜丰盛的时候了。”   桌上放着一碗红烧肉,一碗白切猪头肉,还有爆炒猪心、红烧鲫鱼、大白菜,蒜泥青菜,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碗高汤肉圆青菜粉丝汤,这菜就算放在整个常家村,也算得上不错了。   常建军也有些奇怪,他还以为常家今年连过年都难,没想到还能整出一桌子这么好的菜来。看他们家人的脸色,每人面上都带着喜气,不像是强颜欢笑。   常建军举起杯:“看到你们过得好,我心里也安慰。”他原本是想问他们是不是借了钱请他吃饭,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礼貌,便将一切疑问都咽了回去,不给他们添堵。   “这都得感谢建军大哥。”常红海嘴笨,也就只会说这样的话,端起酒杯跟常建军碰了一下,一口就给闷了。   喝酒就是图个痛快,常建军也高兴地干了一杯,砸吧了一下嘴巴,说道:“这烧酒就是比咱们自己的米酒有劲,过年的时候还真得来这么一两盅。”   “可不是。这是我让他爸特地去镇上买来的。你说这过年过节的不喝酒,多没劲。建军大哥,你多吃点。”杨银环说着又给他满上。   常建军平日里就好这么一口,高兴地很。   常笑跟常开只顾在旁边吃,王翠红时不时地夹菜进他们碗里,疼爱地紧。   常笑心里甜甜的,也给大人们夹菜。一家子谈谈这个谈谈那个,气氛一直很热闹。   吃年夜饭,图的就是享受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时光,因此吃得也特别慢。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天,转眼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一阵脚步声,杨银环面色一僵,心里就升起一个不是很好的念头,寻思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外面紧接着就传来叫骂声。   “哎呦,关着门这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你看看这大白天的,天都还没暗呢!”   常笑几人的面色都是一变。这吃年夜饭的时候都会关门,这又不是稀奇的事情。   常德胜听得不是很清楚,问道:“外面是有人在说话?笑笑,你去看看,是谁来了。”   “爸,没事。不知是谁家的疯狗跑家里来了,咱不用去管。笑笑坐下吃饭。”杨银环说着夹了一块鱼肚上的肉给常德胜。   常德胜听得确实不是很清楚,还以为真的是谁家的狗跑过来了。王翠红的听力比老伴好一些,此时听得模模糊糊,隐约猜出像是她大媳妇。   常笑坐回位子上,她原本就是装装样子,才不会去将那疯狗给放进来。   她偷偷去看了看村支书的脸色,发现他皱着眉,估计已经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原本和谐热闹的气氛因为这突然闹的一出,都有些尴尬起来。   杨荷花还在外面叫骂:“我说你们咋能那么小气,来我家吃饭的时候可是全家一起来的,怎么今日自己家吃饭,就不记得请我们了?哼,一辈子没吃过饭是吧?一见到我家好酒好菜的,就什么都忘了!”   杨荷花骂人不带喘气的,扯着尖锐的嗓子,越骂越起劲:“我知道你家穷,这一年都见不到肉,可你也得知道,那不是你们自己的!也幸好是自己家的人,这要是在别人家,可怎得多丢人现眼啊!”   杨银环死死捏着筷子,身体微微颤抖着,要不是不吉利,她真想冲出去跟她狠狠干一架!   常红海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王翠红也听出来了,现在就只有王德胜跟常开听不出是什么,依旧在高兴地吃着东西。   常建军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低声凑近问常红海:“这是怎么回事?”   常红海白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杨银环在一旁小声说:“先前常青请了我们去她家吃年夜饭,后来才刚开饭跟二房的就闹了起来。建军大哥,你也知道咱家的这些破事,我们就想吃完赶紧回来,然后你看就成这样了。那些菜,可是她闺女自己端去了她姑姑家,他们没捞到吃,现在全赖在我们家头上了。”   “哎,荷花以前不是挺明白事理的吗?今日怎么这么不懂事?”常建军听到屋外越来越难听的叫骂声,眉头越皱越紧。   不说他如今也在这屋子里吃饭,就是打一旁经过,都会觉得不舒服。他们这里就兴个热闹吉利,被这样一闹,谁心里都觉得晦气。   常笑低头吃饭,自动忽略了她大伯母那些难听的叫骂声。   杨荷花的面子功夫一向做的好,在外人面前自然是明事理的样子。也就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这女人有着一副怎样的小市民嘴脸。   常笑偷着乐,不知道待会杨荷花看到村支书会是什么表情。   “黑心肝的,你们就是一辈子劳碌命,一辈子都甭想过好日子!”杨荷花越骂越难听。   “啪!”常建军放下筷子,沉着脸站起来,“这太过分了!”   杨银环跟常红海也跟着站起跟出去。   杨荷花在外面正骂得起劲,面前的大门突然就打开了。她面上一喜,往前走了一步,将手中准备好的狗血就要朝前泼过去,却突然看到走出来的是谁,吓得手一顿,那一盆狗血就顺应惯性,全部都浇到了她自己身上。   杨荷花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连尖叫都忘记了。   常建军跟杨银环他们看到杨荷花这一身血淋淋的样子,脸色顿时就全都发寒起来。   “杨荷花你太过分了!”常建军气得身子发抖。刚才要不是杨荷花手上动作顿了顿,这会子这一喷血就都撒到他身上了!   不管这是什么血,都不是吉利的事情!常建军是真的气到了。   杨银环跟常红海更不用说。他们都是善良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杨荷花竟然会这么阴毒!这泼黑狗血什么的他们不会没听说过,这可是要倒大霉的事情!   常笑跟出去,将门关上,不想让屋里的二老看到这一幕伤心。   “杨荷花,你真是太缺德了!”杨银环冲上前,一把就揪住了杨荷花的头发,拖着她往往外走,“我今日要让大伙都看看,你这女人到底有多缺德!你不是一直都爱面子吗?今日我就将你这面子里子都给揭了!我叫你阴我们!”   “啊!你放手!”杨荷花头皮被扯痛才算反应过来,慌张地往身后看了看,发现村支书正一脸阴沉地看着她,她那颗心顿时跟要停止跳动了一样,悔恨地不得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村支书怎么会在老三家的!   “杨银环你放开我!”杨荷花身子矮小,站在杨银环面前足足矮了大半个头,此时被她抓住头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使劲地往下蹲,不愿意被拽出去。   杨荷花知道自己要真被她拽出去,以后在这常家村是没法呆了。   “放你妈个逼!”杨银环爆了口粗,心里气愤到了极点。   “红军,你还不快上来,他们要杀人了!”杨荷花慌张地喊道。   杨银环一愣,紧接着就看到从篱笆那边冲出来一个人来,急慌慌地朝着他们这边跑过来。正是常红军。   常红海立即就朝着自己老婆冲了过去,杨银环也很激灵,赶忙放开杨荷花,往后退了几步。   常红海将她拉倒身后,悄声说道:“你先回屋里去,让大哥看到大嫂这个样子,铁定得动手!”   “他们还有理了不成?”杨银环气呼呼地道。   但大房家的从来不是个讲理的人。常红军一看到自家老婆满身是血,那眼睛就红了,瞪着眼就要冲过来找弟弟和弟媳妇拼命。   “住手!”常建军实在看不下去,怒喝出声。   常红军举手挥拳的动作一顿,诧异地往旁边看,看到村支书竟然也在,顿时就孬了。   “建军大哥,你,你怎么在这里?”常红军陪着笑,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股狠劲。   “我在这里不需要像你们报告。倒是你们,这给人泼血不算,还要打人是不是?”常建军出口也不是很客气,他还真没看到过这样对待自家兄弟的人,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常红军原本就是个吃软怕硬的人,村支书在存里可不是个小官,当下就不敢回嘴。转身看了一眼,突然举手一巴掌朝着自己媳妇脸上抽了过去。   “你这臭娘们,我告诉过你什么?叫你不要过来闹,你偏不听!你看,这下将建军哥也给气到了!你还不去给我赔礼道歉!”常红军瞪着眼,恶狠狠地冲着杨荷花喊。   杨荷花被他一巴掌直接打懵了,捂着脸完全忘记了反应。   常红军见状,抬起手又是一巴掌。   那啪地一声,就跟远处的鞭炮声一样。杨荷花直接被打得一踉跄,摔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常建军见他这样打老婆,眉头皱的得越发地深了。   “这不听话的就得教训!建军大哥,你是在我老三家吃饭啊?”常红军陪着笑脸问道。   常建军沉着脸没说话,显然不愿意搭理他。   常红军心里一咯噔,先前他家常青说,让他回头跟村上说一声,他想给他们二老在村里开个小卖部,到时候还得让村支书帮忙,可不能得罪了。   他想着,上去又给了杨荷花一脚,喝道:“还不给老子起来?躺在地上装死啊?赶紧起来,给建军哥道歉!还有老三家的,人这大过年的,你这是来闹什么?”   杨荷花哇地一声就哭了,一身是血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常红军见状,瞪着眼就扑了过去,一拳头就砸在了她太阳穴上:“几天不打,你脑欠了是吧?”   “别打了!别打了!”杨荷花被打得眼泪鼻涕横流,急忙求饶。   常建军原本是想去劝架的,可是一看到两人那德行,他气得不想动。杨银环跟常红海不是第一次看到常红军打老婆,早就见怪不怪。   常笑在一旁冷笑,她早就算准会出现这种情况,请村支书过来,就是专门治这种欺软怕硬的!以后看他们还敢不敢来!   常笑家的院子是泥地,杨荷花这一打滚,上身全占满了泥,混着那些血,看上去惨不忍睹。常笑暗自庆幸先前她吃饱了,不然还真没胃口继续。   杨荷花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朝着村支书道歉:“建军哥,刚才那是误会,我听说老三家闹老鼠,听说这黑狗血管用,就想着给他们拿过来一点。”   常建军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他没想到的是,刚才那一盆子血竟然真是黑狗血!杨荷花还真当别人是傻瓜,刚才她那一下子可是打算往人身上泼的!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杨荷花见常建军黑着脸不搭腔,顿时吓得哭起来:“建军哥,你可别真误会我,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你看这闹腾的,这一切都是误会!”   常建军冷哼:“我要是不在这,现在这狗血怕是已经泼到你三弟一家子身上了吧?”   “不,绝对不可能!”杨荷花睁着眼睛说瞎话。   旁边,常红军一脚踢在杨荷花腿上,怒道:“道个歉也不诚心,娶你做什么用的?”   杨荷花一咬牙,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建军哥,我刚才可不是真要泼的,你一定得理解我,千万别误会了。”   “你这是做什么?”常建军冷下脸。   常笑往旁边也避了避,还真有些同情起她这大伯母起来。她家大伯脾气不好,虽然平常也很疼老婆,但是气头上下手从来不留情,杨荷花是被打怕了。   “起来吧,你要道歉的不是我,是你家老三他们。人在吃年夜饭,你说你们这样子上赶着算什么个意思?你们都是一家人,却做出这种事情,也幸亏今天在这里的是我,要是让别的乡亲们看了去,你让人家怎么看你们?”常建军无奈地说。   常德胜家的三兄弟不和在村里已经不是稀奇事情了,原先村干部也做过和事老,但这一家子从来没消停过。常建军原本是想一家子也就是一般的吵吵闹闹,但今日他是知道了,这哪里是一般的吵闹,压根就是想要将对方往死里整啊!   “让我给他们道歉?”杨荷花愣了一下,满脸的不甘。   常建军冷着脸没说话,一副你自己看着的模样。   常红军顿时急了,上去又是一脚,骂道:“让你道个歉有那么难吗?你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情,滚过去给我道歉!” ☆、第36章   第四十章:   常红军这一脚,彻底将杨荷花踢怕了。她颤颤巍巍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对着杨银环跟常红海磕了个头,哭哭啼啼地说:“笑笑爸妈,这都是误会,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杨银环原本看到老大一家子吃瘪还挺开心的,这会子看着杨荷花在地上磕头认错,顿时不是滋味起来。同样是女人,她若是真做错了,她家红海可不会这样子对她。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只是她到底同情不起来,但村支书在一边,她总得装装样子:“嫂子,一家人说什么误会不误会呢。咱又不是旧社会,你这大礼我们可受不起。这大冷天的,你看你全身都湿透了,还是快回家换身衣服吧,回头真得感冒了。”   “嗳,好。”杨荷花连连点头,身子已经冻得哆嗦起来。   常红军觉得要在村支书面前拾回点面子,这会子气也过了,怕自家老婆真冻感冒,冷着脸说:“你先回家换衣服,我将这院子打扫一下。你说这是什么事啊,瞧把这弄得脏的。”   常红海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说他来打扫,被杨银环暗中扯了一把。杨银环压低声音说:“你不嫌晦气我还嫌晦气呢。他们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拾,你害怕你大哥累着啊?”   常红海闭嘴,站在一边没说话。   被这样一闹,常建军也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情,瞥了一眼拿着扫把扫地的常红军,回屋跟二老以家里有事为由,提前告辞了。书香门第   “建军哥,真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回头我再请你一回。”杨银环提着一小罐子刚腌的酱油肉塞到常建军怀里,“这是我们腌制的酱油肉,你一定得拿着。”   她说着,瞟了一眼在院子里扫地的常红军,咬牙切齿地说:“去去晦气!”   常建军原本是不想要的,但听到她后面这一句,改了主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说道:“这酱油肉可是个好东西,也难为你们舍得。我也不矫情了,这东西我收了。刚才的事情你们也不要放在心上,如今科学发展大家都不兴迷信了,只要自己心态好勤奋,都会好起来的。”   杨银环点头,说道:“我们晓得的。就是好好的一顿饭,让你吃的不开心心里过意不去。”   “你们可别这么说,我这是家里有事情得走了。回头,我再来看你们。”   常建军说着就往院子外走,快到篱笆门的时候,想到他这一走常红军可能又会闹起来,便特地等他打扫完了跟他一起走。   “建军哥,你看今天这事……”常红军陪着笑。   常建军瞟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红军啊,你爹娘老了,已经是过一天少一天的人。你老三家已经退让至此,这都住进山里来了,你说你们还想怎么样?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他们也没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你们又何必紧追着他们不放?这巴不得别人都不好的心思,可要不得。”   “误会,这都是误会。”常红军只一个劲地陪着笑脸,半句狠话都不敢说。   常建军无奈摇摇头,在岔路口跟他分开,提着那一罐子酱油肉朝自己家里走去。   常红军吓出一身冷汗,转身想回老三家又怕被常建军知道,想了想,气呼呼地只得回自己家里。   这一闹腾总算过去了。常笑跟她爸妈脸色如常地坐在桌子上吃饭聊天,似乎先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王翠红是听出来大儿媳妇的声音的,担忧地心里有些不舒服。常德胜和常开什么都不知道,爷孙俩照旧吃得很开心。   “妈,你要不喝点米酒?”杨银环瞅着婆婆脸色不太好看,端起盛装米酒的瓶子问道。   王翠红愣了一下,瞧着今日过年,便点点头:“行,来一点。”   “咱妈以前酒量可不差。银环,你给满上。”常红海啃着一块猪蹄,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   杨银环当真给婆婆倒了满满一杯,吓得王翠红一个劲地喊够了够了。   常笑见状,好奇地问:“奶奶以前酒量很好吗?我都没见过奶奶喝酒。”   这一问,话匣子就打开了。   由于挨得近,常德胜模模糊糊听得清,便说道:“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可是能一口闷掉一碗烧刀子的人!”   “真的?”这下不光是常笑,就连常红海也瞪起了眼,不可置信。   王翠红有些不好意思,那爬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一抹追忆往昔的惆怅,缓缓说:“那都是二十出头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这心野得跟个男孩子一样。看见别人喝烧酒,我想我也能喝,端起那碗就喝了起来。那一回,可是直接喝晕过去喽。”   她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常笑他们也跟着笑,常德胜笑得更欢,浑浊的双眼中似乎出现了一抹光亮。他定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眼神透出一些恍惚。   “我记得,我就是因为你这一碗认识的你。那时候咱们这穷地方可还不兴自由恋爱这种事情,都是家里做主。我那时候想这丫头有气魄,就央着家里去说了媒。没想到还真给我说来一个漂亮媳妇。”   王翠红年轻时,那是隔壁王家村的一枝花,虽然如今老了背佝偻了,眼睛也浑浊了,但那时候可是个大眼美女。常笑的眼睛就是遗传奶奶的,跟常开的狭长完全不同,滚圆滚圆,透着机灵劲。   听老伴说起这件事,王翠红脸上的笑容倒是有些淡下去,开玩笑地说:“要不是我做的这件蠢事,你以为你那媒人说得动?”   就是这一碗酒,直接将王翠红的名声给喝坏了。先前各家都想娶回家的漂亮媳妇,瞬间成了婆婆讨厌的对象。这女孩子这么能喝,哪里像是会持家的人,当然不能娶。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翠红家在着急不已的时候遇到了常德胜差来的媒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对方是穷了点,但好歹也是一门亲事,总比将闺女养成老姑娘的好。   杨银环笑着说:“红海,你可得感谢你妈那一碗酒,不然可哪里有你们哦!”   “对对,这叫缘分。咱注定是常家的人!”常红海打着呵呵,端起酒盅对着上座的二老说,“来,爸妈,我敬你们一杯。”   王翠红跟常德胜都端起酒杯,王翠红几十年没喝过酒,一下子不适应这辣人的味道,才刚一入嘴,就皱起了脸,忙说道:“这么辣,以前咋都没觉着这米酒也这么劲道。”   “哈哈哈,你这老婆子如今可是孬了哦!”常德胜今日高兴,难得开起了玩笑。   常笑看着一家子其乐融融,心里也越来越高兴。她托着腮帮子,一脸好奇地问:“爷爷奶奶,爸妈,你们说说你们以前的事情呗?”   常笑前世的记忆太苦,有些被刻意遗忘了,有些根深蒂固却都是痛人的,有好些倒还真是记不得了。以前她家里人都还在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听大人讲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感觉可有趣了。   常德胜跟王翠红喝了酒,头都已经有些晕了,坐在位子上摆摆手。   “让你爸妈给你们讲,我们那会子没啥有趣的事情,他们年轻那会可没少折腾事情。”   “哈哈,爸你还记得。”常红海今日兴致也颇高,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那一架刺激的,话尤其多起来。   他喝掉一口酒,开始说起来:“我十七八那会子,可没如今这么多娱乐活动,大家都是凑在一块在生产队干活,夏天干完就一起去河里洗个澡再回家。每次要抢收稻谷的时候,有人就很喜欢跟我也一组。”   常笑纳闷:“为什么?”   杨银环插嘴道:“还能为什么?就他好欺负呗?你们是不知道,这傻子干活那就一个实诚。别人是找到机会就偷懒,他倒好,闷着头使劲地干,快渴死了才喝口水,你说谁不想跟他一组?”   “哈哈哈……”常笑很不厚道地笑起来,她眼前仿佛浮现出一群人在田里割稻子,别人躲在沉甸甸的水稻下面乘凉偷懒,她爸一个人弯着腰不停拿镰刀割着的模样。   常德胜跟王翠红也笑起来,他们三个儿子中,老三的心眼最像常德胜,一辈子都是个老实踏实的人。   常开见大家都笑起来,也露出笑容,嘴里还塞着一块红烧肉,别提有多搞笑了。   常红海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杨银环一眼,说道:“你可别笑我,你年轻时候也差不多。”   杨银环哼了一声,笑着说:“我那是手脚麻利。你想想,我是一个姑娘家,我妈那时候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说姑娘干活要利索,不然以后嫁出去会给娘家丢分子。我被念叨得烦了,这手上的速度倒是真给练了出来。”   杨银环干活利索在这常家村都是有名的。不管是插秧割稻子,还是拔草施肥的,只要不是太大的力气活,她干得比男人还快。所以,在嫁人之前,也有许多人愿意跟她搭着一起干。   说到兴头处,杨银环放下筷子,讲起一些好玩的事情。   “要说以前这日子无聊,倒也不全是。我做姑娘那会,跟家里几个堂哥堂弟表哥表妹的,关系都不错。咱家有个小堂弟,最喜欢粘着我,每次我们大晚上的去看电影,死活都要跟着去。这电影可是得去镇上看的,我们吃完饭就出发往镇上走,他这小腿子在后面跟着,半途要经过一座木板。你们是不知道,他一上那桥就走不动了,趴在桥板上那个哭啊,死活都不敢走了。”   杨银环想起当时的那些情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们是不知道,这臭小子平常看着谁都粘,可那时候就只要三姐姐。我那个恨啊,你说他那会子怎么就只粘我了呢?我被这小子哭得头晕,就只能背着他走。那么沉的人,非得让我背个一刻多钟才肯下来。”   “哈哈哈……”常笑捂着嘴,眼里真的有泪落下来。她记得这位堂叔。   这位叔叔是在杨银环那一辈孩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小时候很粘杨银环,到哪里都得跟着,跟她也最亲。后来出去闯荡了,一直都没回来。   当年常笑得病之后,她妈带着疯了的常开跟她度日如年,这个小堂叔不知怎的得到了消息。所有人都对他们敬而远之,是这位堂叔最后照料着他们。常笑死的时候,那位堂叔就在,他眼睛哭得跟个红兔子似的。   说到这个,杨银环又有些伤感:“那么疼的一个臭小子,这都离家要十年了,愣是没回来看过我一次,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样了。”   常笑微微垂着头,在心里说:“妈,堂叔一直都没忘记过你,后来过得很不错的。”   她不知道上一世后来她妈过得怎么样,但有堂叔照料,心里多少也是放心的。   “小七当初走的时候,说过不混出个人样来不回来。你就放心吧,等他回来的时候,指不定已经成大老板了。”常红海替杨银环夹了筷菜,安慰道。   “他出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这会子得有三十多了,你说要是能好,也早就好了。那小子也真是不让人省心,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回来一趟。”杨银环跟那小堂弟最亲近,尤其是在她被家里逼着嫁人寒了心之后,就更觉得那位小堂弟难得。   “妈,我听说你们以前也会下河全村人一起捉鱼是不是?”常笑岔开话题道。   杨银环跟常红海的心思果然被引了过来,两人兴致盎然地说起来。   “捉鱼的时候可是大伙最开心的时候。将河两边给堵起来,用抽水汞将水抽干,大伙儿全部都跳到河里,脚边手边全都是白条条的鲫鱼草鱼,一捞就是一把。”   “是啊,今年村上改革没顾得上一起抓鱼,明年不知道有没有。”常红海说道。往年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捉鱼的时候,因为捉到的鱼,每家都能分到个一两条,有时候还偷偷藏几条起来,能吃好久。这可是一年当中难得见到的荤腥,最解馋。   “明年估计会有。哎,你还记不记得,前年的时候,你大哥跳下河里摸鱼的时候,脚上还插了一把刀。”杨银环说着就哈哈笑起来。   常红海也想起了那件事,笑着说:“哪里不记得,大哥就是性子急,生怕鱼会被人抢走一样,急慌慌地跳下去,我们那时候都还在脱鞋呢,他突然就在河里大叫起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鞋都没是脱完就跟着跳了下去,下去就看到他满脚的血,将河水都给染红了。”   “哈哈,让他着急,一跳下去正好一脚踩在一把菜刀上。不过我是老心疼你那双解放鞋了,这可是新的呢!”杨银环气呼呼地说。   常红海笑着说:“是啊,你心疼鞋,回去之后将我狠狠骂了一顿,差点让我光脚一年。”   “哈哈哈……”一家人都笑起来。   说起以前的事情,杨银环跟常红海的话头就打不住了,说起一起偷偷去河对岸偷人家院子里的桃子,说起去看电影经过人菜田拔起萝卜一路吃过去,被人追着跑……   一桩桩,都是生活。   常笑笑得肚子疼,眼眶湿漉漉的,发自内心地高兴。   她真的感激上苍,这样一家人都还健在,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说着话,真的很好。只有经历过才明白,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健健康康的更重要。有钱固然好,没钱,也并不是非得过得苦巴巴,生活,还得看人自己如何过。   一家人聊了很久,直到天完全暗下来,外面放起了烟花,大家才站起来收拾碗筷和屋子。   他们这边有垃圾不过年的传统。在新年到来之前,要将家里彻底打扫干净,将垃圾都拿出屋子,在正月初一是不兴倒垃圾的。   后来虽然没这个讲究了,但此时就是说个念想,仿佛真这样做了,来年的一切都是干干净净喜喜气气的。   家里收拾干净后,就坐在一起守岁。常德胜跟王翠红今天兴致颇高,说什么都不肯先去睡,非得跟小辈的一起守到新年来临。   常笑看得出来,二老是真的高兴。而她爷爷也许是怕来年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外面烟火爆竹不断地响,热闹得跟白天一样。常笑家里只买了两封爆竹,白天在请祖先的时候,已经放完了。   从环保上来讲,常笑不是很喜欢放这东西。此时坐在屋子里,没有电视看,就一家人坐在一起,谈谈天,聊聊以后的日子,蛮好。   真正辞旧迎新的时刻来临了。在漫天烟火爆竹声中,常笑对着一家人的欢颜,许下她新年的愿望。   她愿这新的一生,能让自己的家人不再苦难。她要给他们富足的生活。   有些人看待生活总是掉个个儿。以为富足了才会幸福,所以总是苛待自己,以为只要熬得了苦拼得起命,攒足了钱就能获得幸福。其实,不会善待自己,不会善待他人,即使有了钱,依旧不会幸福。   常笑如今看得明白,她的家人熬不起,她要的是让家人从始至终都是幸福安定的,不管是富足还是贫穷。知足常乐,要学会享受。   这是常笑重生后过的第一个年,过得特别充实。过了十二点,杨银环就催着大家都去睡了。   虽然熬了夜,第二天一家人都早早地起了床,忙碌地开始了新的一年。   正月初一是要去拜年的,常笑他们这边规矩不重,不需要磕头,只对着二老说新年好。   二老笑着给两孩子一人一个红纸糊的红包,每个里面都塞了五毛钱。   这是二老省吃俭用下来的,平日里他们没什么花头,就等着今日能给孙子孙女发压岁钱。左右大房二房的孩子不会过来拜年,二老就将准备的压岁钱都给了常笑跟常开。   这对于孩子来说,是一笔巨款了,平常发压岁钱,都只给一毛两毛,这五毛家里还是头次给。   常笑爸妈的,昨晚已经给了。一人给两毛五分,合起来也是五毛钱。这样,常笑就有了一块钱,再加上平日里家里给的零花钱和奖励的钱,总共也有两块钱。   这要是寻常孩子,得乐疯了。   大年初一他们这边得吃豆茶。这是常笑奶奶一辈的叫法,她也弄不是很清楚到底叫什么,其实就是一种粥,是用红豆和大米煮的,只是在里面又放了汤圆,一起煮得很软,特别香甜。   常笑不是很爱吃甜食,只吃了一点就没再吃了。按照前世,常笑是一口都不愿意偿的,因为这东西比八宝粥什么的可难吃多了。但就是图个吉利,如今再次品味,似乎也多了几分滋味。   “笑笑,你找同学玩吧。”杨银环收拾起碗筷,对着常笑说道。   这孩子自从他们住进山里后,除了去祝家做功课外,几乎都不去找同学玩了。这可还是最贪玩的年纪,杨银环心里一直觉得很愧疚,以为是他们住进山里让孩子自卑了。   常笑先前就想着下山去一趟,现在听到她妈说,立即高兴说:“我拉我哥一起去玩。”   “行,不过记住看好你哥,可不许闯祸。”杨银环说道。   “妈,您就放心吧。”常笑说着就去拉常开,两人高兴地出了门。   在过年之前,杨银环又带着常开去看了一趟心理医生,医生说治疗效果很好,常开的病情目前很稳定,只要按时吃药不受刺激,就能够控制。   这些日子,常开的情况确实好了许多。虽然变得沉默寡言,但是对着常笑的时候,态度可是很好的。虽然依旧对其他事情不是很关心,起码看东西不再直愣愣了。   常笑想着多带他出去接触接触其他人,对他的病情有好处,这会子就将他也带了出来。   “哥,我听绣说她家里张罗了好多吃的,你要吃吗?”常笑一边走,一边问。   常开如今正是在长身子的时候,总觉得每次吃完饭过一会就会饿,对吃得很敏感。闻言讷讷点头,表示想吃。   常笑弯弯嘴角,两只大大的眼睛透着一抹光亮:“那你待会就只顾着吃,其他什么都不许干,记得没?不然我回去告诉爸妈让他们打你!”   “知道了。”常开乖乖地说道。   正月初一是不兴远行作客的,孩子都跑出来在村子里玩耍。常笑今日一反常态,一路上看到小孩子,不管是玩得好的,还是不太熟的,都欢喜对着他们说一句:“我要去我大伯家,听说我常青哥给买了好多好吃的!”   “常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你大伯家吗?”有小孩子羡慕地问道。   常笑头一歪,似非常认真地想了想,为难地点点头:“那好吧。”   旁的孩子听到,都兴奋地说要去。一来二去,常笑跟常开屁-股后面跟了好长一溜孩子。   有的孩子是想着跟着常笑去拿好吃的,有的是纯粹图热闹,喜欢跟小伙伴们一起玩。   常笑跟常开在前头走,有十几二十个孩子在后面跟着。   王和平正在家里玩耍,看到那么一大群小伙伴,立即丢下手上的玩具也跑了出来。   “你们去干嘛?”王和平好奇地问。   “我们要去常笑大伯家吃好吃的。”有孩子老实回道。   王和平一听,小小的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就跟老鼠见到油一样,转头朝自己院子就是一嗓子:“妈,我去常笑大伯家吃东西去了!”   院子里传出王和平妈妈的声音:“你咱能随便去那?”   王和平撒气慌来脸不红气不喘:“常青哥请我们去的!”   院子里没再有声音传来。常青在外面挣了钱王红莲是知道的,因此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常红军家的想显摆显摆,反正儿子有免费的东西吃,也省得一直来喊着问她要,省心。   王和平有一样跟他妈妈很像,作为一个小男孩,嘴巴子却很碎。这话从他嘴出来后,快到常笑大伯家的时候,已经变成常青哥买了好多东西,专门请全村的孩子去吃东西!   常笑回头看了一眼,头有些疼起来,是替她大伯母疼的。   这后面乌压压一片,估计有五十几个孩子!   她以前还真没注意过,他们村上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多!   这时候计划生育还没那么严,他们村上头胎生女孩的后面还能生一个。所以村上跟常笑一般大小的孩子确实不少。   常笑想不能这样一大群人一下子涌进去,就对着他们说道:“我待会先进去,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会。看到我真的吃到了好吃的,你们再进来知道吗?不然我就告诉我大伯母不要给你们吃的!”   跟一群皮实的孩子讲道理没几个人能听得进去的,直接讲不给吃的最有效果。   王和平他们果然吓得不敢乱动,乖乖地等在院子外面。   常红军家的院墙是用大石头和泥土垒起来的,一共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常笑他们这些大的孩子站在院子外面,压根看不见。   常笑很放心地拉着常开的手往里走。   “常开哥,笑笑。”正在院子里玩的常绣看到他们,立即高兴地跑过来。   “绣绣,新年好。”常笑笑着说道。   常开在一边冷着脸没说话。他如今不会隐藏情绪,潜意识里只记得这家人之前一直欺负他们家,所以见着就不是很喜欢。   常绣上次看见过常开打人,一直都很怕他,走过来只敢对着常笑说话:“我爸妈在屋子里呢,你们要进去吗?”   常笑点头:“要的,我进去给大伯大伯母拜年。”   往年的时候,杨银环顾忌二老的脸面,所以大年初一都会让常开带着常笑去大房二房拜年。他们大人自然不会去,但一直觉得孩子不应该参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来。   因此常笑跟常开几乎每年都会来拜年,虽然总是得不到好脸色。但那时候常笑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哪里看得出那么多。   屋子里有脚步声传来,随后常笑就看到了她大伯母。脸色有些发白,估计昨天那一盆狗血把她自己也吓得够呛。   杨荷花见到常开兄妹,表情有些僵硬,但依旧挤出了一个笑容,对着他们说道:“是常开跟笑笑来了?”   常笑乖乖说道:“大伯母,新年快乐。”   常开依旧没说话。   杨荷花可不敢惹这大侄子,冲着两人笑笑,而后对着自己女儿说:“绣绣,去拿些你哥买的糖果出来。”   常绣嘴巴一嘟,有些不舍得。   杨荷花瞪了她一眼:“还不去?”   常绣没办法,只得跑进去拿。   杨荷花假笑着,对着常笑问道:“你爸爸妈妈好吧?昨天回去之后有没有在建军伯伯面前说大伯母的坏话?”   常笑顿时明白过来,大伯母今天会对他们笑脸相迎,只是为着昨天的事情而已,估计是想打听村支书的态度吧。   常笑哪里会如她的意,皱着眉说道:“我爸妈没有骂人,但是建军伯伯很生气,一直说太过分了!然后都没吃完饭,就回去了。”   她偷偷观察杨荷花的脸色,看见她的脸更白了几分,又默默补了一刀:“我妈说,等过几天再好好请建军伯伯吃顿饭,替大伯母赔礼道歉。”   杨荷花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那他答应了吗?”   常笑装傻:“谁?”   杨荷花正要说话,常绣已经拎着一个筐子跑了出来。那筐里装满了糖果。   杨荷花一见这白痴闺女竟然将一筐子都给拎了出来,顿时气得想骂人。瞥眼看到常笑正扑闪着眼睛,羡慕地看着,心里顿时就涌起一阵得意。   她伸手捞起一把,随后想想,又从手指缝里抖落了几颗,手心只剩下三颗才算满意。她抓着三颗糖递给常笑:“你看你们这可怜的模样,哪里吃过这么好的糖。那,拿去吃吧。”   常笑当没听到她的话,伸手接过,而后装作非常高兴地大声喊道:“谢谢大伯母,我最喜欢吃糖了!”   外面等着的那群孩子像是得到某种讯号一般,闻言全部都冲了进去。五十几个孩子,吵吵嚷嚷的,一下子涌了进来,登时就将杨荷花给弄蒙了。   “大伯母新年好!”   “大伯母新年好!”   “新年好!”每个孩子嘴巴都特别甜,一个劲地冲着杨荷花喊。   他们这时候有不成名的规矩,孩子来拜年,多少得给人家吃点东西,更何况她此时手上挽着那么一筐子糖果。   看着那一群眼巴巴望着的孩子,杨荷花一狠心,伸手拿出一颗糖给站在最前边的孩子。   “常笑有三颗!”那孩子转头一瞅常笑手中有三颗糖,顿时不乐意地喊。   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只分的清你给多了还是给少了。   杨荷花抽着嘴,怕他们闹开不好听,只能再摸出两颗给他。   有了第一个,后面几个最少也得给三颗。杨荷花分得心都在滴血。常绣则直接要哭的样子,心疼地看着那被分出去的糖果。   常笑拉着她哥往旁边避了避,将手上的三颗糖递给他:“哥,你先吃。”   常开拿了一颗,拨开糖衣却塞到了妹妹嘴里,笑得很傻。   那一边,一筐子糖果转眼就分干净了。可是还有十来个孩子没分到。   王和平在一群孩子当中算比较矮的,长得又有些胖,因此没跑得过其他孩子,被挤到了后面。等轮到他的时候,糖果没了!   他一愣,随即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偏心!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我没有?”   杨荷花头疼地说:“糖果已经分完了!”   “你骗人,常青哥买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分得玩的!”王和平的观念里,只是单纯的以为常青买了很多很多,这么多是永远分不完的!   但听在杨荷花耳里,还以为他真知道常青买了多少。她皱着眉,心里又气又怒。她家里是还有一筐子,可拿出来铁定剩不了几颗了!   “我要告诉我妈你小气!”王和平见没有糖果,哭着说。   杨荷花眉头一粥,王红莲那张嘴她是知道的,要是被她一宣传,不出今晚,她杨荷花就要被说成常家村第一抠门的人!   她一咬牙,喊道:“行,我去给你拿!”   王和平的哭声戛然而止,破涕为笑。他只是在家里哭闹惯了,平日里没顺着他心思他也是这般哭闹,哪里会想到糖果竟然真的还有!   看着常笑大伯母重新提出来的一筐子糖果,王和平眼珠子转了转,升起了小心思。   杨荷花同样拿了三颗给王和平,可王和平接过之后,却不满足地说:“我家里还有姐姐,堂妹,他们没过来。”   杨荷花嘴角抽了抽,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我要去告诉我妈妈你小气!”王和平又是这么一句。   杨荷花顾忌着面子,只能再给他几颗。   其他孩子见状,顿时有样学样,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的,不管年纪多大,都要了一份回去。   第二筐的糖果很快也见底了,可还有好几个孩子没给家里的姐姐妹妹们拿到,都有些遗憾。   常绣在旁边看得老心疼老心疼的,看见自己妈妈对别人那么好,顿时不乐意地说:“妈,我也要吃!我要吃哥买来的糖糕,还有苹……” ☆、第37章   第四十一章:   “你闭嘴!”杨荷花直接一巴掌朝着常绣打了过去。   常绣捂着脸,哇地一声,哭着就跑了。   杨荷花心里气个半死,一低头,看到一群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还真将她当成冤大头了!她也有些装不下去,脸一沉,凶巴巴地说:“没有了!我吃饱了撑的供你们这么多人吃!”   孩子们都被吓到了,有几个胆小的,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转身往外面跑。   杨荷花心里一咯噔,这正月初一将人孩子给骂哭,回去人家大人不得找上门来闹,到时候她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你们回来,婶子这边还有糕点,苹果,给你们去拿!”杨荷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   常笑趁着杨荷花进屋拿东西的时候,拉着常开离开院子,不然待会杨荷花反应过来,将怒气全部撒在他们兄妹身上。   倒是可怜了常绣,这群孩子走后,铁定被暴打一顿。不过这种只记得吃的缺心眼孩子,确实该长长记性!   常笑见今日的目的达到,拉着常开心满意足地回了山里。   “去哪里玩了?”杨银环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见到儿子女儿回来,笑着问。   常笑嘿嘿一笑,扬了扬手中那一颗还没吃的糖:“去大伯家拜年了。”   “哦,好孩子。有没有去二伯家?他们有没有凶你们俩?”杨银环问道,心里倒是蛮欣慰自家孩子识大体,不像大房二房家的,一个个像极了各自的爹妈。   常笑唔了一声,有些怕怕地说:“我把二伯家忘记了。”   她说完,转身就跑了,一副生怕被责骂的模样。   “呵呵,这孩子。”杨银环嗔怪地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她自然不会去因为没去给那群白眼狼拜年而责怪孩子。   只是大年初二去福家嫂子家串门的时候,杨银环觉得今日这四周围特别安静,一打听才知道,杨荷花昨个大年初一就气生病了。隔壁二房家的去幸灾乐祸了几句,似乎被常青给呛到了,这不二房家的一大早就外出作客去了。   了解到事情始末的杨银环捂着肚子笑:“瞧这心眼小的,活该她气病了。”   “你是不知道,这孩子们就像是约好了的,全部都涌到她家去了。我听说,后来一些大点的孩子也都跑了过来。你也知道杨荷花好面子,又不会让人空手回去,听说将过几日家里要请客吃饭的东西都分了出去。”福婶说着也笑起来。他们这些邻居,平日里没少受那两家的气,这会子难免幸灾乐祸。   “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知咱家笑笑他们过来的时候,这事发生了没。到时候可别怪在咱家头上。”杨银环想起昨日自家闺女拿回去的糖,有些担忧起来。   “应该不能吧,我后来去看了眼,没见着常笑跟常开他们。”福婶说着又想起一遭事来,笑着说,“你知道吗,她这东西分得干干净净,可还没落着好。王红莲家的和平,那嘴馋是咱村里有名的,这小小孩子给多少都不知满足,到最后嫌弃杨荷花给的不够,回家就告诉她妈去了。”   杨银环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杨荷花这次倒是真的要出名了。”   “可不是。王红莲那张嘴,不到一小时就给宣传的所有人都知道杨荷花又抠门又没爱心,还说将她家和平给打了。”福婶笑着说。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杨银环笑得喘不过气来,今年这心里可真痛快!   两人又唠叨了几句,杨银环便回家做饭了,大房发生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在家里提及。她知道自家丈夫和公婆听到这消息,铁定又得担心这担心那。   正月这几日,各家各户都是在休息的,上工的人也要初八才开始干活。大年初三,杨银环跟常红海带着常开兄妹去了趟娘家拜年,随后几天又去了几个还在走动的亲戚家,这过年最热闹的就是走亲戚了。   常笑对这些亲戚只除了一个姨妈有些好感,其他的都没多大感觉。她家走得近的亲戚原本就不多,前世她家困难的时候,这些亲戚也没几个来真正关心过的。后来常笑做生意赚了钱,一个个倒是过来亲近了。   常笑那时候想着让她妈心里舒服点,对这些亲戚每次也都是笑脸相迎,能帮的忙从来没犹豫过。但后来怎样?   后来常笑病了,这些亲戚来看过一回,随便买了点水果过来,之后一个都没再来过。末了,还是那位一直都消失的小堂叔突然出现,帮着照料。   如今重活一世,常笑对许多事情都看淡了,对这些亲戚也就一个平常心。不热切,也不冷漠。   走完亲戚,基本上就没啥事了。到大年初八的时候,基本上就都空了下来。常红海是个闲不住的,初八这天就在田里忙活开了。杨银环也跟着去帮忙,常笑常开跟常德胜王翠红坐在院子里,嗑着瓜子,晒着太阳,常笑还抱着一本厚厚的字典不忘背着,一家人其乐融融。   常笑开学是在过完元宵之后,如今已经正月初九,算算日子,祝景铄也该回来了。   常笑抱着字典背书的动作顿了顿,倒还真有点想那别扭的小少爷了。不知道这个年,祝景铄过得好不好。   在等祝景铄回来的日子里,常笑将两人这一年的学习计划列了一张表,打算一项一项地去达成。   胡佳慧的事情估计瞒不了多久的,常笑自从决定帮祝景铄的那刻开始,就在想退路。   祝景铄回来的日子,比他说的正月初十要晚两天。常笑接到消息时,正在山坳里查看沼气池。   常开过来喊她,说是租他们家房子家的大女儿来找她玩。   这是小李家的大女儿,叫李蒙蒙,今年十一岁,比常笑大两岁,倒是很有大姐姐的模样了。她过来告诉常笑,祝少爷刚回来,请她去祝家一趟。   常笑背上书包,跟家里说了一声,就跟着她往村子里走。   小李只是祝黄兴的司机,他的家人是不能随便去祝家的。李蒙蒙在村里就跟常笑分开回了家。常笑走在那不知走了多少遍的泥路上,心里想着祝景铄这样急慌慌地叫她,会有什么事。   常笑到祝家的时候,见别墅院子里正停着好几辆车子,祝家佣人正在忙着将车里的东西往屋子里搬。   常笑愣了一下,看样子祝景铄他们才刚回来没一会。这小子还真有心,一回来就差人来找她了。   “常笑。”屋子里传出祝景铄响亮的喊声,随即一阵吧嗒声,祝景铄踩着一双小马靴跑了出来。   但紧接着,屋子里传来一声训斥:“这样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这都是跟什么人学的坏习惯!”   是胡佳慧的声音,声音里都是不耐烦,听得出是心情不好。   祝景铄朝常笑吐吐舌头,放慢了脚步走下来。   二十几天不见,常笑乍一看,觉得这丫的长高了不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他脚上那双小马靴的功劳,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内增高啊!   今日祝景铄穿了一件呢子长外套,头上带着一顶牛仔蓝的帽子,边上还滚了一圈毛茸茸的毛,看上去很可爱。脚上穿的是一条如今来说还是稀奇货的牛仔裤,配着脚上那双小马靴,又时髦又可爱。   多年后,常笑一直记得今日这个画面。那个单纯又孤独的孩子,站在阳光照耀下的别墅门前,脸蛋红扑扑的,看见唯一的好朋友眼里的光亮起来,但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这是最纯真美好的年纪,一切都还是那样鲜嫩。   “常笑,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你跟我来。”祝景铄家教严谨,说完也只是站在离常笑几步远的地方,笑嘻嘻地看着她,不想村子里的其他孩子,说着话呢就来拽你了,恨不得你立即跟着他走。   常笑点点头,一边跟着他进去一边问:“你过年玩得好吗?”   祝景铄犹豫了才点点头:“玩得很开心,表哥他们都会让着我。”   常笑便没再说话,他这表情可不像很开心的样子。   前世常笑也了解过祝家的这些亲戚,他爷爷奶奶还是比较疼他的,只可惜祝景铄还未成年就都去了。其他的叔叔伯伯,因为跟他爸争家产,都是表面客气,背地里各自相互利用的事情不少。他妈妈这边的亲戚,外婆外公倒是一直都疼着他,但是因为从小就溺爱着他,使他被其他表哥表妹嫉妒。   常笑有些后悔问他这个问题。这位小少年回去,估计依旧没什么玩伴。   不过让常笑意外的是,到了书房后,祝景铄却突然说起了一个人。   “景阳哥陪我玩了好多玩具,他还偷偷带我出去玩呢,带我去看胡同里唱大戏的。”祝景铄眼睛里都是憧憬。   常笑仔细想了想,对这个名字还有点印象,下意识地问了出来:“是你那小堂哥?”   祝景铄眼睛亮起来:“你知道他吗?”   常笑心中一惊,露馅了。   但祝景铄到底是孩子,没往细了想,只兴奋地跟常笑介绍他这位小堂哥。   常笑心里有些酸酸的。她是想起来还有一位叫祝景阳的小堂哥从小就对祝景铄不错,他比祝景铄大五岁,这个时候已经算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了,能这样陪着祝景铄玩,确实不容易。   前世后来那些日子,祝景铄欠了一身赌债,不得已去跟以前祝家的人借钱,这是唯一一位肯帮他们的人。   但是后来似乎又发生了点什么事情,常笑并不是很了解。只记得忽然有一天,祝景铄咬牙将借他的钱都还了,之后再没联系过。   “常笑,你在听吗?”祝景铄兴奋地讲了半天,见常笑没反应,不禁有些失望。   常笑回神,见到他一副失落的模样,不禁笑起来:“我有听。你小堂哥对你真好,我堂哥他们都不跟我玩呢。”   祝景铄这才高兴起来,激动地说:“景阳哥是对我最好的,他还偷偷给我压岁钱呢!”   他说着,就跑到书桌上,从那本快被翻烂的字典里拿住一张夹着的钞票,兴冲冲地走到常笑面前递给她看:“你看,这是我景阳哥给我的。”   常笑看着那大大的“100”,有点被闪到眼。一个孩子给另一个孩子的压岁钱就抵得上他们这穷人家忙死忙活半年的工资了,还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常笑顺着祝景铄的心意,夸了几句,随后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字典上,严肃起来:“你有没有好好背单词?”   祝景铄立即点头:“我有很认真地在背,我都背到o了呢。”   常笑暗暗咂舌,祝景铄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她都还只背到m。于是,将准备的那些计划都给他丢了过去。   常笑知道,这很不厚道,但她必须给祝景铄加重任务让他分心,这个赌她必须赢啊!   “嗯,为了他好。”常笑一本正经地安慰自己,她学习的天赋并不好,只能靠勤能补拙了。   祝景铄看到那些读书计划,立即就垮下来脸,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那个,这个能不能不算上新放入的书?”   常笑挑眉,指着四周的书架说:“这里也没多少啊?而且有一小半都是娱乐书,看看很快地。”   祝景铄咽咽口水,眼神艰难地向书房的一个角落里移去。   常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那角落里放着两个很大的箱子,她先前没注意到。   “这个是……我……我送你的新年礼物。”祝景铄说得很没底气。   常笑奇怪地挑了下眉,站起来朝着那两个箱子走去。   两只箱子都有接近一米高,挺大两只,上面的封口已经被撕开了。常笑弯腰打开其中一只,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祝景铄刚才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样!这两箱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套套崭新的书,瞧着少说得有百来本。   按照平均一个人三天看一本书,一个月也就只能看十本左右,这样看完一百本书,就得十个月。这还是看书速度快的。   常笑随手拿起一本书,走到祝景铄面前,笑得像只小狐狸:“没关系,你将看书的速度练出来,到时候再多都不怕。”   其实祝景铄看书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这一次他从祝家给常笑带过来的,都是一些很专业的大部头,啃完一本最少也得一个月啊!   祝景铄皱着张脸,小心翼翼地说:“这个,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你应该拿回家里去。”   常笑仔细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那好吧,我带回家,那我就不用天天到你家看书了,等我看完这些再来找你玩,好吗?”   祝景铄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急忙摇头:“不要!你……你还是放在这里吧,我家里宽敞,还……还暖和。”   至此,祝景铄再也不敢跟常笑讨论在哪里看书的问题。只是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随便买这种难看又枯燥的书了。   常笑在祝家看了一会书,要走的时候,听到楼下胡佳慧在骂人。骂得是专门照料祝景铄的其中一位保姆,是祝家的老佣人了,这会子被胡佳慧像狗一样骂着。   “我说你在祝家这么多年了,也是个老人了,怎么这种规矩还不懂?少爷还是个孩子,怎么可以给他用没晒过的被子?我之前不是让人提前通知家里了吗?你现在来告诉这被子都没晒过?”   “太太,前两天一直下雨。这被子,我五天前都是刚晒过的。”老佣人唯唯诺诺地解释道。   “五天前?这被子就这样放在不透气的环境里,五天时间能长出多少细菌你知道吗?你竟然还给我强词夺理。算了,你不用在这边干了。我今天就让司机将你送回b市,你还是回去伺候你的祝家老先生老太太去吧。”胡佳慧说着就要打发她走人。   老佣人原本被骂得直不起头,听到要将她赶走,她猛地就直起了背,眼神也突然间凌厉起来,不卑不吭地说:“太太,我是老太太派过来照料小少爷的。你也说了,我是家里的老人了,就算到了祝家,老先生也得叫我一声奶娘。我知道,我这老东西在你这边不算个什么,但是你就算要将我赶走,也得先问问少爷的意思吧?他要是同意,我就回去。”   胡佳慧立即气得指着她:“你少拿祝黄兴来压我!”   老佣人平静地说:“我只是个下人,不敢用谁来压太太。只是我当初在离开祝家老宅的时候,曾经向先生太太发过誓,除非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不然一定会照料好小少爷。太太就麻烦再忍几天吧,我这大半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也活不了几日的。”   她顿了顿,又说:“不然,我就这个样子回去了,太太要如何向主宅那边交代?”   胡佳慧气得直哆嗦,但她也知道这位老佣人说的是实话。这位是她公婆最信任的下人,她还真不好因为没晒被子这样一个借口就随便打发了。   但是这趟回去,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些个主宅过来的人其实都是祝家的眼线,就是来监视她的!她说的好听是祝家少奶奶,但有这样一结婚就被丈夫丢在穷乡僻壤的少奶奶的吗?   在加上祝黄兴已经怀疑她跟秦有才的关系,她就更加不想留下这些人!   佣人说完这些,就独自走来了,只是那背影多了许多落寞和颓然。她在祝家这么些年,尽心尽力照料,但临了却落得女主人的驱赶,心中哪能不难过。   祝景铄站在二楼楼梯转角处目睹了这一切,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小小的拳头也捏得很牢,眼里有些湿气。   常笑轻轻拉了他,背着书包又回了书房。   祝景铄吸了口气,难过地问:“常笑,我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从小到大,祝景铄都觉得,他妈妈都不是很喜欢带着他,即使带着他出去玩,最后也都是将他一个人留在某个地方,她独自去忙别的。他看到过别家太太对孩子的样子,跟他家的完全不一样。   祝景铄看到这一切,一位自己母亲连照料他的佣人也一起讨厌了。   常笑心里也有些难过,走上前安慰道:“笨蛋,哪有妈妈不爱自己孩子的。只是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表面上冷漠,不代表她就不喜欢你。”   祝景铄似懂非懂。他虽然看了很多书,但毕竟才只有十岁,对于一些人情世故并不了解。   常笑也知道自己把话说深奥了,想了想,才说道:“反正你只要记住,你是她的儿子,既然她给了你生命,那你就要怀着感恩的心。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你记住这点就够了。”   常笑说这话的时候,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她背后,将她的身体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芒。   祝景铄只看清她模糊的样子,但她的声音却成了一道灵符一般,深深刻进了他的心里。后来,在那些最难熬最仇恨的日子里,就是这道声音,一直在呼唤着他。   “嗯。”祝景铄重重点头,似乎也不那么难过了。   常笑想了想,觉得他们在去外省的这二十多天,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然胡佳慧不会放下大家闺秀的修养,像个泼妇一样跟一个老佣人红脸。   “祝景铄,你们在去爷爷家的时候,你爸妈有吵架吗?”常笑轻声问道。   祝景铄脸色一暗,点点头:“吵了。爷爷奶奶都骂了妈妈,妈妈哭得很凶。”   常笑心下一慌。她第一反应就是那件事情被祝家知道了。   可是看到眼前的情形,又不太像,便让祝景铄将事情都说一说。   祝景铄对她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下便说道:“爸爸跟妈妈吵架,好像是因为秦叔叔。他本来跟爸爸是好朋友,可是后来秦叔叔家里的人做事不太好,爷爷奶奶就不让爸爸妈妈跟秦叔叔交朋友了。这次秦叔叔去奶奶家拜年的时候,又说了不好的话,爸爸便生气地让他出去,然后妈妈就跟爸爸吵起来了。”   常笑又问了一些,然后暗自分析了一下。很明显,胡佳慧会闹脾气估计就是因为秦有才。   听祝景铄的描述,秦家以前跟祝家应该是世交,只是七八年前,秦家没落了,光景一年不如一年。秦有才跟祝黄兴的关系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不好,毕竟是从小长大又一起留过洋做过校友的,比起旁的人还是有几分亲的。   至于秦家人做了什么常笑就不得而知了,看这情况,估计是祝家二老嫌秦家没落没了实力,便要跟这种人家断绝关系,祝黄兴听了父母的,在今年秦有才上门拜年的时候,委婉地告诉他以后不要来了。   秦有才估计是将这事告诉了胡佳慧,胡佳慧当即就在家里闹开了。   为这事,祝家二老生了很大的气,祝黄兴也很生气。他原本就已经在怀疑胡佳慧了,这下子直接怀疑到了秦有才身上。也是为了这事,他们多耽搁了两天才回来。   常笑不知道,胡佳慧最后是怎么摆平这件事情的。但这个白痴女人,按照现在这个节奏,怕是不久就会东窗事发了。   她真是气死了这个不争气的,已经给她提过醒了,还不知道收敛!这一次,祝黄兴没有送他们回来,就表明,这事情也可能真的严重了。   常笑感觉她的时间更加紧迫了,想了想,对着祝景铄说道:“你爸妈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反正我知道,大人都喜欢自己的孩子聪明的,你就多看些书,好好努力,他们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祝景铄点点头,没有说话。   “要不这样好了,我们当中的谁先将字典背完了,我们就比试。到时候我们一人出一半的试题,大家一起做。谁得分高,谁就赢。”常笑说道。   “真的吗?”祝景铄立即高兴起来。他一直记得常笑说,谁要是输了,谁给对方干三年的活,有压迫就有反抗,祝景铄可是一直都很期待能让常笑也听他一回。   常笑点头,背起书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当然是真的。你赶紧背单词,但是那些书也不能落下。”   常笑说完就回了家,开启疯狂背单词模式。   好在这些词汇什么的,背得多了,到后面找到感觉会越来越容易。常笑的速度也渐渐快了起来。上学后,她白天在课堂上偷偷地背,放学后去祝景铄家背,家里吃饭的时候也在背诵,把她爸妈又吓了一跳。   杨银环跟常红海怕常笑又跟上次那样,但又不想打扰她学习,就拼了命地给她做好吃的,家里的鲜肉吃光了,杨银环咬咬牙,每周去镇上的养猪场买猪粪的时候,都会买点肉回来。   这时候的猪肉九毛钱一斤,对于常笑家是奢侈品。杨银环每次都只买两三两,回去给女儿炖蛋吃,连常开都舍不得给他吃了。   幸好常开疼妹子,这些日子精神好了许多,不会像个孩子一样来抢着要吃。有时候,还会在山里抓一两只野山鸡、野兔子什么的回来,说要给常笑补身子。   常笑看到这山鸡野兔的,哪里舍得吃,让她爸在山腰背风处圈了一处地方,养了起来。平日里,割些草,喂点沼渣。兔子是不吃沼渣的,但山鸡会吃,没过几天,都长胖了一圈。   常笑让常开有事没事就在山里转悠,看到这些野生的就努力抓回来在家里养起来。凑齐公母后,就让它们繁衍。   如今他们家里又抓了一头猪,还有一些小鸭小鸡仔,钱已经所剩无几,其他的就只能先养些野的。等到时候有钱了,再去买两头小羊羔回来。   常笑要建的是一个生态农场,这些牲畜是必须得养的。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沼气池的启动也容易起来。沼液在庆德镇乃至庆阳市都是一个新鲜的事情,那王老板也已经让人仔细研究过,知道这东西就是沼液。因此在自己家里也挖了一口,但跟常家的生意也没断,只是量少了一些,一星期五十斤,照旧是两毛钱一斤。   常笑心里是感激王老板的,他没有见利忘义直接跟他们断绝交易。两家虽然有合同在,但这合同里当初王老板是坚持没有写供应量和供应期限的,只说一切看他店里的需求来决定。   常笑当时也没打算用这一份合同将她今后几年的路绑死,因此对方都留了后路。   如今,这沼液每个月得四十块钱,依旧是常家的主要来源。只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常笑知道,沼液这条路是走不了多远的。因为沼液毕竟不是化肥,杀虫只能杀一些不是太顽强的,做养料的话,那得长期追肥,一个星期才五十斤,每家买回去个一斤两斤,这效果可想而知。   农民都不是傻子,一开始是觉得新鲜尝到了好处,但长期下来,就又会回去用化肥。   后来,常笑的判断很准确。沼液的销量慢慢地减了下去,王老板因为不知道沼气池得有足够的养料,还得每隔几天搅动,没那个恒心坚持,沼气池也没有很成功,过了两个月,就弃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目前,摆在常笑家的,是怎么继续生钱。沼液常笑是准备日后留着自家派大用场的,所以并不打算一直卖下去。但是前期的投入,得需要好多钱。   常笑跟她哥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将后来挖得那口沼气池扩大一倍,再利用地形挖一个大水塘,打算之后养些鱼什么的。   这沼渣养鱼也是顶好的。常笑将那几本农书全部都丢给常开去看。常开如今对其他事情不感兴趣,但是对于这方面的事情非常入迷。当下就让告诉家里,他要在山坳通向山脚的地方,挖一口鱼塘。   “你们还真要按照这图纸上的来?”杨银环惊讶地问。   常笑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打消了大人的顾虑:“我之前将这张图纸给祝先生看过了,他说咱们这山里建造的好的话,是很好的。”   “祝家先生真的这么说?”杨银环更加惊奇,心里也有小小的激动。   那祝黄兴据说就是做这方面的生意的,在杨银环他们看来,他在这一行是绝对的行家,他的话自然可信。   常笑当然点头,特认真地说:“他还鼓励我好好干的。就是这池塘什么的真要挖起来的话,咱们这四周的围栏可得建好了,不然哪天有谁家孩子跑进来玩,可是会出事的。”   常笑以前听说过,孩子到鱼塘里来玩,出事的事情可不少。   杨银环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挖吧,合计着咱家如今也没别的盼头,还不如大干一场。”她说着,转头看向丈夫,“红海,你回头喊些人过来,咱给人家算工钱。这一次可不能像上次建房子那样,白让人干活不说,还这家那家的拿些材料过来帮衬,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常红海点头:“这我知道。你放心,我回头就去请几个嘴巴牢的过来。”   当初承包这座山的时候,使用权里规定了是可以进行水产养殖的。因此常笑倒不是很担心有人在背后嚼舌头,更何况挖的池塘在山脚下,到时候她哥往通往山坳的地方一怵,别人也不会没事就跑山坳里来看。   如今他们这山坳里,养了许多鸡鸭还有猪,还有那两个凸起的“水泥盒子”,被人看见,倒还真会传得沸沸扬扬。   鉴于常家大房二房那德行,常家一致认为,在真正富裕起来之前,还是闷声发财比较好。   鱼塘很快就挖了起来,这里原本就有一条沟渠通往山脚下,到时候将鱼塘跟这沟渠连通,要放水的时候直接放沟渠里就行。   反正不远处就有一条河,到时候就将沟渠与河打通,这排出来的水就可以直接流进河里。另外山坳里那个水潭里的水也可以补给鱼塘,这样这水就算是活的了。   这边常红海领着人挖鱼塘的时候,杨银环也没闲着。常笑最后还是磨着她去将将酱油肉卖掉了,家里只余了一小块五花肉。   这时候这酱油肉还是个稀奇货,看着就跟腊肉一样。杨银环拿到镇上,一块钱一斤,很畅销。   只是在快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插曲。   “笑笑妈?”杨银环正给客人称最后一块酱油肉,就听到有人喊她,她抬头一看,是自己村上的一位寡妇,叫杨海清,以前也是杨家村的。只是杨银环跟她不是很熟。   这杨寡妇有一个女儿,如今已经十八岁了。常笑上小学之前,很喜欢粘着那个大丫头。因此,杨银环见到杨寡妇的时候,也是比较客气的。   只是这会子,杨寡妇看到杨银环手中的酱油肉时,脸色有些古怪,惊讶地问道:“笑笑妈,你家有酱油肉?你这是在卖掉?”   杨银环还没答话,那买肉的客户就笑呵呵地说:“她这酱油肉浸的不错,你瞧瞧这肉精壮的,比省城来的猪肉看着还要好呢。你看看这一大筐子几十斤的肉呢,不一会就被抢光了。”   杨银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掉了,真不知道要不要感谢这位好心办坏事的多嘴买家! ☆、第38章   第四十章:   二月的天还很冷,呼呼冷风中,杨银环拎着那一大块酱油肉,嘴角微微抽搐着,还得挤出亲切的笑容,心里想骂娘。   那好心的买家说完那一句之后,还转头问杨银环:“我说妹子,你这酱油肉以后还有吗?”   杨银环脸上笑容僵硬无比,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位大哥,您看中我这酱油肉是您有眼光,这肉可是我家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的,因为家里想给孩子挣点学费什么的,所以就拿出来卖了。”   她没正面回答,也没否认,直接就将这话给引到了别处。随后她手脚利落地将酱油肉称好递给他:“一共一斤多一点,就算一斤了,您给一块钱就成。”   “好,要是以后还有,我一定还来买。”男人接过酱油肉装进买菜的篮子里,找钱付账。   杨银环呵呵干笑着,没有接他的话,只说您慢走。   杨寡妇在一旁看着,那双已经不见当年水汪的眼睛瞅瞅杨银环,又瞅瞅那要从身边走过的男人,最后目光落在他篮中的酱油肉上面,眼里透着一丝迷惑。   杨寡妇跟杨银环一家虽然不熟,但是也是知道她家情况的。这常红海一家住进了山里,村里人都在猜他家去年连年夜饭都吃不起呢,今日猛然瞧见她在集市上卖酱油肉,而且这酱油肉又香又精壮,更加纳罕。   见那男人走远了,杨寡妇收回目光,又侧目瞧了瞧在旁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杨银环。见她红光满面的,哪里像日子过得愁苦惨淡的人。   杨寡妇心里不禁更加纳闷,张张嘴,想要问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银环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仔细地将卖的五十几块钱装进荷包里,放在里衣内袋收好,随后拍拍手站直身子。   抬头见杨寡妇还站在前面,露出一个笑容,当做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问她:“海清妹子,你是要再逛逛还是打算回去了?”   杨寡妇回神,顺着杨银环的话说:“我就来买点布想给孩子做身衣服,家里嫂子给她说了一门亲事,打算挑个日子先定下来,到时候请银环嫂子来吃酒。”   杨银环眼睛一亮,高兴地说:“鸳鸯要结婚了啊?这是好事,我到时候一定早点去帮忙。”   杨寡妇腼腆地笑笑:“只是先定亲,男方之后要去打工,结婚酒要到下半年了。”   “先定亲好,咱这边都是这个规矩,按照老祖宗的来准没错。”杨银环用秤杆子挑起先前装酱油肉的篮子,边跟着杨寡妇往前走边说,“这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你家鸳鸯都成大姑娘了。来年你就能当外婆了。哎,你看我家那两孩子,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抱着个孩子哦!”   常红海家的常开脑子不太好,全村都知道。杨海清也是个有分寸的,没去揭杨银环的伤疤,只笑着说:“这孩子长得都快,我记得前两年笑笑很喜欢跟在我家鸳鸯后面姐姐姐姐的叫,你看看,一转眼她也是个大丫头了。我上次看到她,这个头高了不少,那眼睛大大的,看着可真机灵。”   听到别人夸自家孩子,做娘的心里自然高兴,杨银环眼里都是笑意,自豪地说:“可不是,还好我家还有笑笑丫头,这孩子懂事让我省了不少心。”   “我听说她上回考试又得了满分,银环嫂子,我可真羡慕你。我家鸳鸯就不是个学习的材料。”杨海清有些遗憾地说。   她丈夫去的早,只生了常鸳鸯一个女孩。此时这些话若是被别家生了个带把的听到,肯定会酸你几句,但因为这两人家里一个没男孩子一个男孩子得了病,因此倒是聊得很投机。   杨银环一来二去就将酱油肉的事情给岔了过去,回去时给常笑买了三两精肉,原本打算再买条鱼的,但杨寡妇在,又不好太招摇,便打算过几天再来。   幸好这集市上他们常家村的人不常来,不然这偷偷摸摸地,铁定要将杨银环憋坏了。   杨海清虽然心里也有诸多疑问,但到底不是个多嘴的,也就心里想想,便没有继续揪着不放。   她们一起走回去,在村上的河边分手,各自回家去了。   杨银环回到山里后,想着今日这事情还有点玄。杨海清虽然嘴巴不碎,但是跟杨荷花关系可是不错的。杨荷花那人好面子,喜欢装模作样,杨寡妇又住在她家隔壁,自从死了丈夫后,杨荷花为了表现得大方得体,平日里常去杨寡妇家总动。   杨寡妇性子不愠不火,但又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倒是意外地跟杨荷花处得不错。杨银环还真怕杨海清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杨荷花生出什么心思来。   但杨银环也没多想,他们正经过日子,又不偷不抢,犯不着这么小心翼翼。大房家的真知道了要生什么幺蛾子,她到时候在山脚下一挡,只要不给二老知道烦心,还真不怕他们!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将遇到杨寡妇的事情跟家里人随口提了句,轻描淡写的,常红海他们没往心里去,常笑倒是记在了心里。   常笑先前就在想这个问题,她家以后要拿出去的东西多着呢,也不能一直这样躲躲藏藏。闷声发财说得好听,其实也是一句玩笑话,这世界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今日碰着的是不爱传话的杨寡妇,下一次指不定是谁呢。要是遇到王红莲那样一个嘴巴闲不住的祖宗,还不定会将这好事说什什么模样。   常笑寻思着,这外面的围栏得抓紧时间拦住,家里的改革也要抓紧,到时候局面稳定些,也好应对。   之后一个多月,常笑家就开始了最忙碌的一段日子。扩大的沼气池已经正式启动,产出的沼气要比原先多很多。常红海之前去了躺镇上,向人买了一只旧的煤气灶和煤气罐,拿去煤气站检修了一下,回来让常开改装后安在那大池子边上。   这沼气多了,一时半会也用不到其他地方,家里所有需要用火的地方,就都用了沼气。不光是烧饭烧菜,还可以供电。   常红海买了一包烟,请来村里歇下来的老电工,每天在山脚下的院子里给常开讲怎么接电线这类,常开听得特别认真,没几天就学了个七七八八。   “红海,你这孩子这是要学成精了。我才给他讲了这么一些,你看他折腾出来的这个供电系统,还真有模有样。我看要多练几次,这手艺比我还要好喽。”老电工抽着烟,由衷地夸奖道。   随后,又默默叹口气,只叹这孩子命不好,得了疯病。   常红海不太会说话,闻言也只是乐呵呵地笑。常开在一边完全不管他们在说什么,闷头捣鼓着自己的东西。   这沼气供电就是他在老电工指导下折腾出来的。老电工只当他好奇爱玩,见他有天赋,教得也很开心,不但将自己知道的都讲给他听,还把自己已经用不上了的一套工具送给了常开。   常开先前不太搭理人,看到那些起子扳手什么的,难得喊了他一声爷爷,可把老电工高兴坏了。   原本常笑他们家用电是从隔壁的山塘里拉过来的,但供电什么的得根据山塘那边来,那边要是将闸门拉下了,他们这边就得停电,非常不方便。   常开出师后,便窝在家里折腾了好几天,竟然折腾出了用沼气供电,虽然还不是很稳定,但总比山塘那边不打一声招呼就三天两头地给断电的好。   有了沼气照明,家里就省了好些电费。家里两口沼气池产气足,用着也不心疼。家里如今很早就是亮堂的,看着也舒服。   常笑想着尽快让家里的农场做出基本的模子,等鱼塘蓄了水之后,在王老板来收沼液时,托他帮忙买了点鱼苗。   鱼饲料常家如今的条件吃不起,饲料养出来的鱼肉也不鲜。他们这时候的鱼都是河里纯野生的,村子里没多少销量,常笑想到时候鱼肥了,可以卖到外面去。反正喂的是沼渣,花的只是人工和鱼苗钱,合着还能给家里添菜,反正亏不了。   这荒山,用沼渣沼液养了半年,天气转暖的时候,那原本焉哒哒的树竟然抽出了新芽,当常红海将这个消息告诉家里的时候,全家都很高兴。大家是真的看到了盼头。   那几处种下去的果树苗也都活了下来,原先的那些个杨梅树还有竹子,都有了新气象。虽然依旧有很多没有起色,但好歹救活了一批。   这贫瘠的土地真要开始肥沃,少说也得三年。今年这地种菜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但依旧不如东平坡那边的沃土。   杨银环跟王雪梅都各自偷偷来看过,见常红海家的菜长势没自家的喜人,也就放心了。她们倒是没想过,这荒山能种出鲜嫩的蔬菜,已经是很不得了了。   常红海看到了这沼渣沼液的神奇之处,每日里将那些活下来的树都挨个施了肥之后,便将精力都放在了山脚下那两块地上。   他们都是吃大米的,说到底,还得种水稻。这是家里大人的一个心病,种不出水稻,心里不踏实。   常红海为了快点能够种上水稻,将沼渣一车一车地往田里倒,常笑发觉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他爸明白,这沼肥不是越多越好,不然反而坏事。   他们这边养牛羊的不是很多,杨银环将卖酱油肉和沼液得来的钱,拿出了一大部分去买了两头羊羔和牛犊子回来,放在后山养着。常红海在他们承包的范围内,都圈上了篱笆,鸡鸭牛羊满山坡的跑也丢不了。   又过了小半个月,到三月中旬的时候,王老板那边传来消息,说这沼液暂时不收了,销路不是很好。这跟常笑预料的一样,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杨银环跟常红海却是愁得一晚上没睡着觉。   常笑安慰他们,如今家里的鸡鸭生了蛋,就可以拿出去卖。蔬菜虽然卖相比不上人家,但好歹家里能够自给自足,基本上不需要买什么菜,让他们安心等段时间,到时候鸡鸭和猪长肥了,卖这个就成。   常红海跟杨银环一合计,他们家的猪看长势能长到三百来斤,到时候卖掉一头,就是两百多块钱,顶一年工资了!于是,这心也就慢慢地宽了下来。   家里稳定之后,常笑就将经历全部都放在了学习和祝景铄身上。   这些日子,祝家倒是风平浪静的,但常笑一直觉得心中很不安。这快要两个月了,胡佳慧每天都闷在家里,竟然一次门都没有出。   常笑原本是开心的,以为胡佳慧想通要跟秦有才断了,但是一次她偷看到胡佳慧坐在客厅里打电话,正是在打给秦有才。   听胡佳慧的意思,是想要秦有才再等几天,她会过去见他。   自从那个电话之后,已经又过去半个月,胡佳慧依旧没有任何行动。常笑这心里却是越发地不安了。不是说她鼓励她去见奸-夫,只是觉得这样子一边吊着人胃口,一边又不去见人,迟早得出事。   常笑的直觉是很准的。一个周日的中午,她背完单词正打算回家吃午饭,院子里有汽车声响起。   常笑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祝景铄,见他依旧坐在椅子上,眉头微微皱着,一点要起身的样子都没有。   “不是你爸爸?”常笑见到他的表情,就猜到了几分。这进来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祝黄兴。   祝景铄摇摇头,不高兴地说:“这不是爸爸汽车的声音,是那个秦叔叔的。”   “什么?”常笑失声喊了出来,快步走到窗户口,踮起脚尖往外一瞧,脸色变了变。从那车里走下来的,还真是那位秦先生!   祝景铄也放下书,走过来从窗户口望了一眼,而后一副“我猜中了吧”的表情看着常笑。自从那天他爸爸妈妈因为这个人吵架之后,祝景铄就不是很喜欢这位每次都只会拉着他妈妈说话的叔叔了。   祝景铄长得很像胡佳慧,眉眼比较俊秀,不像祝黄兴那样的粗矿。此时他皱着眉,嘟着嘴的样子,倒是跟胡佳慧生气的时候有点神似。   他气呼呼地说:“我昨天接到我爸爸的电话,他说这两天就要回来。到时候我要告诉爸爸以后再也不要让秦叔叔来我家了。”   常笑眼皮子一抖,已经没功夫去嘱咐他不要说起秦叔叔的事情,只问道:“你妈妈知道你爸爸这两天就要回来吗?”   祝景铄摇摇头:“爸爸叫我不要说,他要给妈妈一个惊喜。”他顿了顿,有点难过起来,低声说,“常笑,今天其实是我的阳历生日,以前爸妈都会帮我过的,但是妈妈跟爸爸吵架了,好像连我生日都给忘记了。爸爸说,他会回来帮我补过。到时候我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好吗?”   常笑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想生日的事情,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要坏事了。   “走,我们去看看。”常笑拖着祝景铄就往外面走。   常笑先前就觉得胡佳慧这样一直避着不见秦有才,那人很有可能会找上门来。毕竟秦有才先前也会隔一段时间来别墅一趟,比祝黄兴还要勤。   这下子都两个月了,可能还要更久。听胡佳慧电话里的意思,两人没有断联系,那就不可能熬得住。   “常笑,你不是要回家吃饭吗?”祝景铄看着猫腰哈在走廊里的常笑,纳闷地问。   常笑转头对着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说:“不要说话。”   两人正说着话,底下就有声音传来,紧接着就听到有佣人叫秦先生。   “你家太太在吗?”秦有才问。   “在的,太太在房里。我这就去喊她。”佣人不是第一次见到秦有才,以前这种事情也出现过,所以登登登地就往楼梯这边走了过来。   常笑拉着祝景铄飞快地退回书房,拉开一道缝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   祝景铄纳闷不已,但敏感地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闭着嘴没有说话。   常笑觉得不能让秦有才跟胡佳慧在这里见面,想了想,转头对着祝景铄说:“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位秦叔叔?”   祝景铄点头。他现在确实很讨厌那位秦叔叔,都是他害得他爸妈吵架害得他妈妈哭。   常笑说:“那你去将他赶走,说你爸爸不欢迎他。”   祝景铄眼珠子转了一圈,眼睛里亮起一道光,点点头:“好。”   说着就要拉开门出去。   但是祝景铄一只脚才刚跨出书房,就听到西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胡佳慧的声音传过来:“你说秦先生就在下边?”   “是的,太太。”佣人恭敬地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我来招待他就可以。你去跟其他人说我让他们去吃饭,我今日晚点吃,先不用来伺候。”   常笑眉头一皱,立即将祝景铄拉了回来。他们已经失了先机,这会出去显然已经晚了。   胡佳慧走得很快,听脚步声就听得出她很急迫。常笑他们等她下楼后,原本是要跟过去看的,但没过多久又有脚步声传来,胡佳慧跟秦有才竟然走上来了。   华佳慧在压低声音跟秦有才说:“你怎么到家里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他起疑心了。你这不是要害死咱们两个吗?”   “我这不是想你想得难受吗?”秦有才轻笑着,他的声音也压得低低地,带着一股特有的诱惑。   胡佳慧脚步一顿,随后又加快了速度往前面走:“我跟你说,我先拿点钱给你,你先去市里住阵子吧,等祝黄兴那边松下来,我再去找你。”   “佳慧!”秦有才追上来,一把将胡佳慧拉进了怀里,有些难过地说道,“佳慧,你知道我只是喜欢你,我不是看中你的钱。你知道这两个月见不到你,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胡佳慧眼眶顿时就有些红了,也没反抗,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他。   他们恰好停在了书房外,常笑跟祝景铄从开着的门缝里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常笑飞快地伸手去捂祝景铄的眼睛,可还是晚了一步。   这一堆胆大妄为的狗男女竟然直接在走廊里吻了起来!   祝景铄呆立地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连被常笑捂住眼睛都没反应。他小小的脑袋里,全都是刚才的画面,他的妈妈跟一个不是他爸爸的人在接吻!他知道这个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情,却发生在他妈妈跟一个叔叔身上!   外面两人吻得恨不得到天荒地老一般,常笑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真想将这两人拉去浸猪笼!她不知道前世的祝景铄有没有看见过这一幕,但现在她是不想让祝景铄看到这些龌龊的事情,只恨自己先前反应不够快!   祝景铄从最先的惊愣之后,慢慢回过神来。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应变能力也不会弱。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张开嘴就要喊。   常笑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这一喊还不得所有佣人都知道了!   祝景铄瞪着眼,不断地扭动身子。   幸好常笑一直都在努力锻炼,力气比同龄的女孩子要大许多,她按住祝景铄,压低声音说:“你妈妈要是知道你看到了她的事情,会怎么对你?你难道想让她彻底讨厌你吗?”   祝景铄眼里的情绪像是一下子空了,难过地眼泪都要掉下来。   “不要怕,没事的。”常笑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在想着办法。外面这两人这么久没见,所谓小别胜新婚,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可别干出更羞耻的事情来!   可她还在想着,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很重,但在此刻安静的二楼,就像是惊雷一般。   “咚咚咚……”像锤子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常笑的心都提了起来,紧张地手心都在冒汗。随后,她就听到外面的亲吻声停了,紧接着是胡佳慧惊讶地声音。   “祝嬷嬷?”   常笑的心顿时沉入谷底,这祝嬷嬷就是那次敢跟胡佳慧呛声的老佣人! ☆、第39章   第四十三章:   “祝嬷嬷……”胡佳慧慌乱地跟秦有才分开,脸一下子就白了。   祝家其他佣人她可不担心,但这祝嬷嬷她先前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那次她要遣走这位老佣人,老人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她呛声之后,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祝家老宅那边,当天祝黄兴就打电话来质问了,说爸妈那边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佳慧心里有气却奈何不了她。她现在只能祈祷老嬷嬷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祝嬷嬷,你怎么在这里?已经开饭了,你快去吃饭吧。”胡佳慧镇定下来,难得对她有了一分好语气。   祝嬷嬷背已经有些驼,但步伐还很矫健,走路的时候虽不是很快,她眯着眼走近,在看到胡佳慧身后站着的人时,眼神陡然凛冽起来。   胡佳慧还没解释,她就直接很不客气地说起来:“我还以为是谁,竟然真的是秦先生。少奶奶,请问他一个外人怎么会在二楼的?”   胡佳慧很是难堪,直接被她的话气到了,沉下脸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质问我了?”   祝嬷嬷冷笑,一点都不怕她:“我是不够资格来质问你,但是我会将今日看到的事情都像老爷夫人禀报!”   “你……”胡佳慧缓了缓情绪,冷声问,“你看到什么了?别在这边有事没事的瞎说!”   祝嬷嬷一双鹰眼锐利地盯着胡佳慧,含着怒气说道:“我看到了什么少奶奶自己心里清楚。你们先前在做什么?”   胡佳慧心头一慌,她还以为这老婆子老眼昏花,可别真看到了。她故作镇定地说:“我们能做什么?我先前看中了一幅字画打算送给有才,打算去房里拿给他看。他向来很喜欢那些名家字画,等不及跟着我去拿,这样也要向你报告?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这时候秦有才也缓过劲来,这位老佣人他是认识的,就连祝黄兴也对她恭恭敬敬的,他也不好得罪。只说道:“嬷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次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这么没礼数跟着上来,我这就下去。”   祝嬷嬷冷哼一声,说道:“拿幅字画需要在走廊里搂搂抱抱,这才十几米的距离,你们真当我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这一句话,顿时将胡佳慧两人打入了死牢一样。胡佳慧脸刷地就白了,慌忙去看秦有才。   秦有才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那一幕被人看到,他们两个还怎么说得清楚!   “祝嬷嬷,你先别着急。刚才的事情是个误会,你听我给你解释。”胡佳慧软下态度,走过去想先将老嬷嬷安抚了。   这祝嬷嬷是祝家二老的人,她知道了,也等于二老会知道,那祝黄兴马上就会知道。胡佳慧想都不敢想,这事情被祝黄兴知道后会怎么样!   “少奶奶,是不是误会我自己有眼睛会看。老奴是老了,但还没到脑子不清楚随便被人糊弄的地步,您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到时候老爷夫人和少爷自然会给你个公道。要是真是误会了你,老奴愿意接受处罚!”祝嬷嬷是铁了心要去报告的,她先前就接到过老宅那边的电话,叮嘱到要小心看着少奶奶。   老宅那边也都知道,自己儿子一年才回家两三次,这长时间不在家的,胡佳慧还那么年轻,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来年,是可能熬不住。所以他们平日里对这儿媳妇体谅的同时,也暗中叫家中的老人看着点,一有不对劲就告诉他们。   胡佳慧见祝嬷嬷要下去,便走过来想拦住她:“嬷嬷,你先听我说。刚才我……我错了还不行吗?你看在景烁的面子上,千万不要跟家里说,不然你让景烁以后怎么办?”   祝嬷嬷是个强硬的人,又加上先前被胡佳慧当着那么多佣人的面像狗一样骂,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这会子听到胡佳慧竟然还有脸提小少爷,心里更加气愤,脸色阴沉地说:“亏您还记得小少爷,如果您真顾忌着他,又怎么做得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书房里,常笑使劲捂着祝景铄的耳朵,不让他听见这些难堪的话。祝景铄已经彻底懵了,在他心目中高大无比的母亲,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尽管常笑捂着他的耳朵,但是又怎么可以完全听不到,外面的讲话声模模糊糊地传进来,如一记记重锤砸在他身上。   “嬷嬷,我求求您,您真的不能说啊。您就体谅一下我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孩子这边,祝黄兴他外边也有人啊,您也是女人,您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胡佳慧已经哭起来,推着祝嬷嬷不让她走。   祝嬷嬷年纪虽大,但力气绝对不会比胡佳慧小。她一下子钳住胡佳慧的手将她往后一推,直接往楼梯口走去。   胡佳慧被直接推得跌坐在地板上,呆呆地看着走到楼梯口要走下去的祝嬷嬷,彻底慌神了。   秦有才原本是不想说话添乱的,但是哪里会想到这个嬷嬷这么固执。见胡佳慧那边劝不动,着急之下走上来一把拉住祝嬷嬷的手,好声求着:“祝嬷嬷,您先等等,就等一会好吗?你先想想,等平静下来再去考虑要怎么办,行不行?到时候您要是还要……”   “不需要考虑!我无论想多久都会将这件事情告诉老爷夫人,你别费口舌了!”祝嬷嬷是铁了心,她又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秦先生个,先前就起了疑心,但想着小少爷所以没有亲眼见到之前她也不敢胡乱说,但刚才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一想起那么多年她家少爷一直被瞒在鼓里,被人戴了那么多年的绿帽子,哪里还能忍!   秦有才使劲地拉着她,想将她拉回来先让她冷静下来在再说。人在气头上肾上腺急速飙升,往往会做出冲动的举动,他想等她冷静下来再好好劝她。   但是祝嬷嬷突然冲过来要抓秦有才去打电话告诉祝家二老,秦有才下意识地一个闪身,避开了她的手。   祝嬷嬷一下子扑了空,人顿时就失去了重心,噗通一下就从楼梯口跌了下来。   “啊!”楼梯口响起一声惨,祝嬷嬷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祝嬷嬷!”胡佳慧吓得魂飞魄散。   “砰砰砰!”下面传来好一阵撞击声,还有祝嬷嬷的惨叫,最后是她的一声闷哼,之后再也没了声响。   秦有才慌张地上前走了一步,从楼梯口往下看,发现祝嬷嬷头朝下,双脚搁在阶梯上,整个人以一个奇怪地姿势躺在地上,有鲜血从她的后脑勺流出来,暗红,慎人。   秦有才彻底懵了。   从书房里猫到走廊里偷看的常笑跟祝景铄也吓呆了,祝景铄急忙从书房里跑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朝着楼梯跑去。   常笑心沉得不能再沉,这一幕发生地太快了,出乎她的意料。她咬牙也跑过去,看见祝景铄已经跑到楼下,在大声喊祝嬷嬷。   “嬷嬷!嬷嬷!”祝景铄喊了好几声没有听到祝嬷嬷的声音,吓得哇地一声就哭了。   可是底下除了祝景铄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常笑赶紧跑到祝景铄身边,将手伸到祝嬷嬷鼻子地下一探,心顿时拔凉。   没呼吸了!   这边的动静那么大,将在厨房吃饭的下人们都给引了过来。   “该死的。”常笑真想骂人,真是越来越乱!   “啊,这是怎么回事?祝嬷嬷!”佣人们跑到屋内一看,顿时吓得各个面色惨白。   二楼的胡佳慧这才反应过来,慌乱的浑身发抖,跌跌撞撞地爬到楼梯口,见到地下那一大摊子血,心沉到谷底。   “有才。你……你快走。”胡佳慧努力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她要是一乱,她跟秦有才今天算是都要完了!   “佳慧!你看到的,我没碰到她!是她自己……”   “别说了!”胡佳慧低声喝道,“什么都不要说,这件事情跟你无关,记住了吗?”   刚才她看得明明白白,秦有才确实没有碰到祝嬷嬷。虽然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他们,但祝嬷嬷完全是咎由自取!   她扶着楼梯栏杆站起来,走到秦有才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趁乱赶快离开这里。”   “可是景烁跟那个丫头也看见了。”秦有才担忧地说。   “我会搞定他们,你快走!”胡佳慧催着他赶快走!   秦有才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行,那你自己小心点,我先回去。”   秦有才原本想悄悄离开这里,但是才刚走到楼梯口,却被祝景铄发现了。   “你不能走!是你杀了我的嬷嬷!”祝景铄指着秦有才,恶狠狠地瞪着他。祝景铄是祝嬷嬷从小带到大的,对他来说,这个老嬷嬷就跟奶奶一样,一直以来,对他要比胡佳慧这个亲妈对他还要好。他使劲地推着祝嬷嬷,可是她没反应了。   祝景铄知道,这个疼自己的人死了,而杀人凶手这会就站在他家的楼梯上!   “祝景铄,你别乱说话。”常笑过去拉住祝景铄轻声说道,虽然她也很讨厌秦有才,但是他们先前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是祝嬷嬷自己扑上去,秦有才没有碰到她。毕竟是人命关天,不能乱说话。   祝景铄眼睛通红的,闻言别过脸,咬着牙一句话都没再说。   胡佳慧也急忙跑了下来,脸色难看地看着自己儿子,冷喝道:“景烁,你怎么可以乱说话,他是秦叔叔……”   “他是坏人!”祝景铄喊道。   “祝景铄!”胡佳慧对着儿子吼起来,“现在都那么乱了,你捣什么乱!”   “祝太太,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吧?”常笑一边拉着祝景铄了冷声说道,她真想掰开这女人的脑子看看,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骂自己的儿子。   胡佳慧被常笑一说,倒也想起来这件事情,没顾得上骂常笑,一边对着其他佣人说:“你们先看看她怎么样了!”一边,拉着秦有才往外走了几步,转头对着他说道,“你先回去。”   秦有才点点头,想趁着佣人检查的离开这里。可背后很快传来佣人们的喊声:“完了,嬷嬷没气了,她……她死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秦有才白着脸看了胡佳慧一眼,随即加快脚步朝门口走去。   祝景铄眼泪吧嗒吧嗒直掉,胡佳慧也更懵了。   胡佳慧虽然也讨厌这个老佣人,但是她没想过让她死!现在是真的出了人命官司,这事情就闹大了!   其他佣人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女主人,一句话都不敢乱说。他们谁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乱猜想都不敢有,这弄不好没了工作不说,还会吃不了兜着走!   常笑拉着祝景铄往旁边闪了闪,眉头拧得死死的。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前世她并不知道胡佳慧的事情被揭发的时候是怎样的,但是应该没有比现在糟糕吧?   可是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常笑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就跟约好了似的,简直比她重生还要狗血。   秦有才才刚走到门口,院子里就响起一阵汽车声,紧接着一声爽朗的声音传来:“景烁,出来拿生日礼物!”   胡佳慧眼睛猛地大睁,浑身上下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般,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她慌忙去看秦有才,后者比她的表情好不了多少。   常笑的头都要大了,还能比这更糟糕吗?   祝景铄一听到他爸爸的声音,一下子挣脱常笑的手,朝门外跑去。   胡佳慧跟秦有才连阻拦都忘记了,他们也阻拦不了。   常笑看看躺在地上流了一地血的祝嬷嬷,又看看白着脸坐在地上完全没了章法的胡佳慧,咬咬牙,朝她跑过去,狠狠掐了下她的胳膊。   胡佳慧吃痛,眼神里有了些光彩。   常笑赶紧扶着她站起来,也顾不得避讳什么,小声说:“你先不要乱,不管怎样,你得保住自己,懂吗?无论如何,保住自己!”   胡佳慧愣愣地低头看这个只有九岁的女孩子,常笑的脸上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和狠戾。她脑子蒙蒙的,但是那句“先保住自己”像魔咒一般响在她脑子里。   她如梦初醒一般,激灵灵地缓了过来。   常笑说完这句话,就已经朝着门口跑去,无论如何,她也要将对祝景铄的伤害降到最低!上辈子的那个噩梦她不想再经历,就算这辈子以后她跟祝景铄不会成为夫妻,就算后来可能会分道扬镳,她现在也想保护他!   上辈子,因为这件事毁了祝景铄一辈子,她心里那种苦没有人会理解!这辈子,她只想尽力挽救!   她跑到门边将秦有才拉到角落里,还没说话,下一刻门外就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祝黄兴跟司机小李是跑着进来的。   祝黄兴的脸色非常难看,径直朝着楼梯方向冲去,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常笑跟秦有才。   “还不走?”常笑小声提醒秦有才。   祝嬷嬷的死跟秦有才脱不了干系,如果祝黄兴报警的话,警察也会找秦有才回来协助调查。但是他现在不能出现在这里,要不然祝黄兴一见到他跟胡佳慧在一起,又见到祝嬷嬷死了,不气疯才怪!   所以,这个时候秦有才必须离开这里!就算日后被传讯,祝黄兴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常笑才不关心这种人会不会被定个畏罪潜逃或者什么别的罪名,反正她现在不想场面更糟糕!   秦有才额头上全是汗,闻言低头看了常笑一眼,猛地醒过神来,也没多想,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差点撞上跑得慢的祝景铄。   常笑追出去时见到祝景铄正红着眼拖着秦有才要去见他爸爸,急忙走上前拉住他:“祝景铄,你先放手!”   祝景铄死拧着不不肯放:“常笑,你放手,我要拉他去见我爸爸!”   “你想让你爸爸妈妈吵得更厉害吗?”常笑转头瞪他,随后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说道,“现在不能让你爸爸见到他,不然他一定会跟误会你妈妈。先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难道不想让你爸爸跟妈妈好好的吗?”   祝景铄正在愣神,秦有才趁机拉出自己的裤腿,匆匆忙忙地走到自己的车边,开着车失魂落魄地逃了。   祝景铄还想去追,就听里边传来祝黄兴的吼声:“这是怎么回事?!”   常笑第一反应就是想拉祝景铄离开,可是祝景铄毕竟是比她大一岁的男孩子,真使劲了常笑哪里能够拉得住他,一下子就给他跑了出去。   “祝景铄!”常笑急得跺了下脚,赶紧追上去。 ☆、第40章   第四十四章:   整个祝家彻底乱了套。佣人们缩成一团,祝黄兴站在楼梯前,脸黑得跟锅底一般,怒气冲冲。胡佳慧跌坐在地面上,还没反应过来。   常笑追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祝景铄愣在离他爸爸三四米远的地方,小少年死死地绞着衣服下摆,身子微微发抖着。   常笑轻轻走到他身边,无声地拉住他的手。   祝景铄猛然转过头看她,眼睛红红的,都是无助。   常笑对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讲话,拉着他悄悄往屋子的角落里走去。   前头,祝黄兴看着地上血流了一地已经彻底没了声息的老佣人,眉头皱得能夹死几只苍蝇,见无人回答自己的问题,猛然想起他这个时候得问胡佳慧!   阴鸷的目光四下一扫,看见自己那一向优雅得体的妻子,此时像个破落人家的妇人一般跌坐在地上,怒气更甚。他强忍着怒意,走到胡佳慧面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低声问:“佳慧,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佳慧身子猛地一哆嗦,抬头迷茫的看看丈夫,无焦距的眼神这才慢慢有了点神采。她脑子里全都是常笑先前那句“先保住自己”,人激灵灵的清醒了过来。   她一把抱住祝黄兴,害怕地说:“黄兴,嬷嬷她……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我……我拉不住她,救不了她……”   她还未说完,就呜呜呜哭了起来,是真的被吓哭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祝黄兴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相信,转头盯向那几个佣人,厉声问,“你们谁看见是怎么一回事了?”   “祝黄兴,你这是什么意思?”胡佳慧一听他要问佣人,心中一急,想都没想就出声质问道。   站在远处的常笑眉头一皱,她以前是高估了胡佳慧这个女人,此刻看来还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胡黄兴是什么人,胡佳慧这样一副心虚的样子,他不怀疑才怪!   果然,胡佳慧才刚一质问,祝黄兴才刚缓和一点的神色就顿时变得凌厉起来,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胡佳慧,冷声问:“我问下人话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嬷嬷现在是死了,难道我不应该问问其他人怎么一回事?还是嬷嬷的死跟你有关?”   胡佳慧面色一白,又是慌张又是恼怒,强压着颤栗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嬷嬷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从楼梯上摔下来有什么稀奇的?这是一个意外,它发生地太快了,我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她说到后面神色落寞下去,满脸都是遗憾。如果可以,胡佳慧定然会阻止这一场悲剧。她现在心中最担忧的,就是被祝黄兴知道刚才秦有才也在这里会气疯。但此时看祝黄兴的脸色,估计先前没看见秦有才。   其他佣人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祝黄兴审视地看了胡佳慧一眼,不带感情地说:“嬷嬷年纪是大了,可是她腿脚比你这大小姐还要利索!这楼梯她爬过几次了,平日里小心地很,你说她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   胡佳慧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抬头盯着他,伤心地问:“那你的意思是我把她推下来的吗?”   胡佳慧眼泪吧嗒直掉,边哭边说:“她是照顾景烁的老人了,我这些年一直都心存感激,怎么可能会害她!祝黄兴,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怀疑我,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行的端做得正,我可以发誓,如果是我推她下来的,我不得好死!”   祝嬷嬷确实不是胡佳慧推下来的,她这个誓发得毫不担心。   祝黄兴冷笑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问:“是吗?那我怎么听说刚回来那会,有人想要借着下雨没能晒被子为由头将她赶回老宅去?胡佳慧,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祝嬷嬷是家中的老人,就连爸妈都敬着她两份,你竟然敢这样对她!”   胡佳慧梗着脖子说:“那时候我不是因为心疼景烁吗?一听这被子没有晒,我这心就顿时心疼起来。我那时候只是在气头上随口说了两句,后来我也没做什么!你问问大家,我后来有不尊重她吗?反而是祝嬷嬷仗着自己是家中老人,有时候这架子摆得比我这女主人还要大!”   “所以你怀恨在心,想要制造意外让她彻底消失!很好,胡佳慧,你现在达成心愿了!”祝黄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妻子,观察着她的表情。   胡佳慧是真的寒了心,白着脸一脸失望地看着祝黄兴说:“我们夫妻十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这可是一条人命,你竟然如此怀疑我?祝黄兴,你心里早就认定了,我说再多都没有用,你又何必来问我!”   可她这一番话,却让多疑的祝黄兴稍稍松了口气。他是怀疑她,所以故意刺激她,见胡佳慧的神色不像是说谎,情绪才有些缓和。   他吸了口气,说道:“先让人收拾一下,原因的事情随后我们再讨论。”   胡佳慧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冻蒜,但是没想到祝黄兴的态度突然缓和了下来,心中一喜,赶忙对着下人说道:“去找几个人来将嬷嬷抬回她自己的房间,将这里收拾一下,通知下去置办丧事。”   “先不忙置办丧失,我让警局和医院的人过来一趟。”祝黄兴突然说。   胡佳慧拳头猛地捏紧,刚是质问祝黄兴,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吓得她一哆嗦,错过了时机。   下一刻,又听祝黄兴说:“嬷嬷的事情得给老宅那边一个交代,毕竟现在人已经死了,相关的手续还是得做的。就算是意外,也得让警局的人过来一趟做个记录,到时候也好向爸妈他们汇报。”   胡佳慧猛地松了口气,先前还以为祝黄兴还在怀疑她。她倒不怕警察会查出什么来,先前她跟秦有才两人都没碰到祝嬷嬷,她确实是自己摔下去的,而且佣人也都被她遣走了,没人看到真正的事情发展经过。   胡佳慧点点头,轻声说:“那就这样办吧。我头晕,先回房了。”   她转身的时候,余光瞥到角落里站着的两个孩子,突然想起先前那声咳嗽,要不是这咳嗽声,她估计又惹得祝黄兴勃然大怒了。她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这两孩子也看到了,心下顿时一紧,但随即想到常笑那句“保住自己”,不知为何心又安定了下来。   常笑稚嫩的脸上都是凝重,冷冷地看着胡佳慧一步步爬上楼梯,心稍稍松了口气。她先前就是猜出祝黄兴其实只是在试探胡佳慧,所以才出声让胡佳慧不要再惹怒他。她的想法跟胡佳慧是一样的,警察就算是来了,也查不出什么,这确实是一桩意外。   但是这意外的真正起因,她倒是有些担心。这祝家的佣人万一提起秦有才,就什么都明白了。   “常笑,我们要怎么办?”等到佣人开始收拾现场,祝景铄拉了拉常笑的袖子,小声问道。   常笑想了想,说道:“待会你爸爸肯定会来问你,你就哭,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   她原本是想教他撒谎的,可是这孩子才十岁,心性还不定,她不想让他沾染上那种不好的习气。   祝景铄呆呆地点头,一时半会也没有自己的主意,哭虽然他不喜欢,但偶尔也是会苦恼的,这个好办。   果然,祝黄兴等稍微冷静了一点,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他转头看到儿子跟那小丫头站在角落里,对着祝景铄招招手:“景烁过来。”   祝景铄害怕地看看常笑,常笑捏了捏他的手,微微侧了身挡住正面,小声说:“你只要哭就好。你爸爸不会打你的。”   祝景铄慢悠悠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朝着客厅的红木沙发走去。   祝黄兴正坐在红木沙发上,冷峻的脸在看到儿子时,才稍稍好看一些。他伸出手,对着祝景铄招招手:“景烁,过来。”   他将祝景铄拉进怀里,问道:“是不是吓到了?不怕,嬷嬷只是去了天堂,不要怕。”   祝景铄原本还哭不出来,但是一听到天堂,他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出来。他知道天堂,只有人死了才能进天堂。他想起一直陪着自己玩哄自己睡觉的嬷嬷,再也回不来了,就难过地掉金豆子。   “好了,景烁不哭。”祝黄兴将儿子抱在怀里,替他擦掉眼里,轻声问,“景烁,来告诉爸爸,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嬷嬷为什么会摔下楼梯的?”   祝景铄越哭越伤心,抽泣着,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祝黄兴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敢再逼,毕竟只是那么小一个孩子,真看到了也许都不懂。   祝黄兴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孩子,之前几次见到都觉得这个叫常笑的孩子眼神要比一般的孩子镇定许多,凭他多年浸淫商场察言观色的本事,觉得这孩子有点不同。   他对着常笑招招手:“你过来。”   常笑早就做好准备他会找自己,垂着头走过来,步伐很慢。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祝黄兴面前,依旧是低着头不敢看他,身子还是微微发抖。   祝黄兴眉头一皱,看着丫头此时的表现,难道是先前他看错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命令道:“将你刚才看到的事情都说一遍。”   常笑向来不喜欢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又不是她爸妈,谁会听他的!要装个害怕,常笑勉强辛苦一下,也是可以的。   “抬起头来!”祝黄兴对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哪里来那么多耐心,见着丫头一直给自己看头顶心,语气顿时就严厉了起来,将怀中的祝景铄都吓得忘记哭了。   常笑一副被他吓到的模样,一下子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向祝黄兴。她大大的眼里全都是害怕,泪水在眼眶了打转,身子也在不断地哆嗦,样子可怜极了。   祝景铄转头一看,顿时就吓得直接从祝黄兴怀里跳了起来,挡在常笑面前,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的父亲:“爸爸,常笑是我的朋友!”   祝黄兴愣了一下,而后无奈地摆摆手:“算了,你们去玩吧。”   是他多心了,这个丫头毕竟只是个孩子,就算再成熟懂事,依旧只是不到十岁而已,他难道还真指望这个孩子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佣人们的动作很快,现场已经被打扫干净,祝嬷嬷也被抬到了佣人房里,有人已经跑去买丧事用品。   这时候早就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常家见常笑一直不回家,已经差常开来找人。常笑怕惹出什么误会,便叮嘱了祝景铄让他下午呆在书房里哪里都别去,就跟着她哥回了山里。   常笑心情非常凝重,祝黄兴跟她预料的一样,虽然暂时将事情压了下去,但多疑的他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他先前会问祝景铄和她事情的发展经过,待会也会去问佣人们。常笑现在只能祈祷胡佳慧人品不错,那些佣人都愿意替她瞒一瞒秦有才的事情。   但是胡佳慧那高人一等的贵妇人脾气,人缘好才怪!   祝家这边,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但毕竟是在祝家,警察都客客气气的,意思一下走个过场,监督医生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是意外跌伤扭断了脖子致死,也没什么好查的。   “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为祝先生效劳的?”庆德镇派出所的所长弯腰站在祝黄兴面前,态度非常地恭敬。   祝黄兴原本就是让他们过来走个过场,也没真想让他们帮什么忙,摆摆手说道:“没什么可疑之处,那就先这样吧。麻烦王所长了。”   “您哪里的话。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深表遗憾,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们过来。”王所长小心地说。   “行,谢过。”祝黄兴起身将他们送出去。   胡佳慧在二楼房间内,撩开窗帘往外看,见到那些警察和医生都离开了,才松了口气。祝嬷嬷的死虽然是个意外,但是她心里多少是不安的,生怕出什么乱子。   “也不知道有才那边怎么样了。”胡佳慧咬着唇,急得在房间里打转。她担心秦有才那边会出什么事情,转而又担心佣人说出秦有才的事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祝黄兴跟常笑预料的一样,等警察们走后,叫祝景铄去书房呆着不许出来,随后就将佣人都集中起来开始问话。   “谁将先前的事情告诉我,我奖励他五块钱。”祝黄兴坐在沙发上,沉声说道。司机小李站在他身后,跟个门神一样。   众人都倒吸了口气,这五块钱可不少,都眼红起来。可是他们实在是没看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有心也无法说!   祝黄兴看着他们的神色,不像是有意隐瞒。他想了想,又说道:“那这样,你们谁给我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我也同样奖励。”   这下子大家的神色就有些松动起来,这有用的信息涵盖范围可就广了,他们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万一真有用呢?这样就可以得到五块钱!   可是众人转念又一想,这要真说出什么来,主人家还能呆得了吗?   祝黄兴观察着他们的脸色,不动声色地说:“你们不用顾忌那么多,这家还是我在当,谁做的好谁做的不好,我心里自然有数。”   有人确实心动起来,但也不敢乱说。有一个负责别墅里打扫的四十几岁的妇女最终忍不住诱惑,想了想,挑了一个不是很严重的事情说说道:“我先前打扫屋子的时候看到祝嬷嬷上楼了,我还问了一句她怎么这个时候上楼,嬷嬷说是想去给小少爷晒晒被子,说是今天太阳好。”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个点祝嬷嬷会去楼上。祝黄兴点点头,朝小李使了个眼色。小李立即拿出五块钱递给她。   大婶立即欢天喜地地接过,心里美得不得了。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   其他人也都跃跃欲试,毕竟这是实打实的五块钱,说不心动是假的。有一个试着也说了一个情况,她说:“祝嬷嬷早上起床的时候跟我念叨过,已经三天没给小少爷晒过被子了,怕太太怪罪,所以刚才就想着去楼上给小少爷晒一下。”   祝黄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静,显然,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价值已经不大。   这钱也不是那么容易赚的。   其他一些佣人都低下了头,心里矛盾至极。他们刚才赶过来的时候,见到了那位一直来找太太的秦先生,但这个他们可不敢乱说,要不然他们真的是得了这五块钱而丢了一份工作了。   祝黄兴抬头看着他们,问:“没有了吗?这有钱也不要,待会可没有这个机会了。”   佣人们的神色有些松动,尤其是先前看到秦有才也在二楼的少数两位佣人,心里更是被猫抓着似的,痒得可以。   祝黄兴察言观色,发现有两个佣人的脸色非常不对劲。他双眼眯了眯,突然指着其中一人问道:“你说,刚才你看见什么了?”   那佣人才三十多岁,是刚来祝家没多久,平日里负责伺候胡佳慧的。因为胡佳慧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脾气也大,这都已经是今年过完年之后,换的第二个佣人了。   她对祝家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自己伺候的太太不是很好相处,动不动就会让人走人。她可不敢乱说话,不然就会丢了工作。   她赶忙摇头:“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新来的。”   祝黄兴皱了皱眉,又转头看向站在她身旁的一位中年大婶,说道:“那你说!”   刚才就是这两位的脸色不对劲,他知道她们一定知道什么!   那中年大婶也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头看了一下四周,而后又看看坐在沙发声的祝黄兴,一脸的犹豫。   祝黄兴也不催她,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若是常笑此时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中年大婶不是别人,正是在祝家厨房帮佣的那位曾经想跟她抢煤气罩的王家村的大婶。   此时这王家婶子眼珠子转啊转的,心里已经在寻思开了。   她在祝家帮佣已经很多年了,几乎可以说是最老的一批员工,对祝家的事情也相当了解。她知道祝家两位主人的脾性,尤其是那位女主人的。   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就算他们不说,那位祝家女主人怕是也容不下他们了。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看见过一次。去年被遣走的家里打扫卫生的那位王大姐,就是因为无意中撞见了胡佳慧跟那位秦先生……   胡佳慧以为就只有那位王大姐看见,所以将人撵走了。但是她哪里会想到,其实还有人看到了!只是这位大婶也是有个心眼的人,看见那王大姐当天就被撵走了,她愣是将这个秘密给咽了下去。   如今祝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又都是看见那秦先生来的,按照胡佳慧的性子铁定要全部撵走。反正都是要丢工作,在离开之前自然得先捞一把!   王佳婶子打定主意,往前走了一步,正要开口,袖子被自家丈夫拉了拉。   她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抬头看着祝黄兴说:“先生,我确实有个事情想禀报。”   “说。”祝黄兴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王家婶子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依旧壮着胆子说道:“先生,我……我今天看到那位秦先生也在。”   “什么?”祝黄兴猛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后才意识到失态,压了压情绪问道,“你说刚才祝嬷嬷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秦先生也在?”   王家婶子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先生。不过我可没说祝嬷嬷摔下来跟他有关系,这些我可是没看见的。我只知道他先前过来找太太,之后……”   她犹豫地看了一下四旁的人,说道:“之后我们听到响动跑进来的时候,看见秦先生就站在二楼楼梯口。” ☆、第41章   第四十五章:   王家婶子一句话,顿时将祝家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祝黄兴的脸色已经难看得跟什么似的,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秦有才站在楼梯口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祝黄兴先前就在怀疑胡佳慧的反应不对劲,竟然真是因为秦有才!   祝黄兴心里就像是燃着一团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但良好的修养强压着理智,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问道:“还有呢?”   王家婶子一哆嗦,害怕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不知道要不要将以前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来,可又怕先生发怒。   “说!”祝黄兴一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还有事。   他这一声暴喝,顿时将王家婶子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哆嗦哆嗦地将一切都给抖了出来。   “先生,一年多前我偷看到秦先生跟太太在家里搂搂抱抱的,当时我很害怕就什么都没有说。这件事情那时候一位伺候了太太很久的王大姐也看到了,只是后来她被太太给辞退了。我害怕,所以……所以不敢告诉任何人。”   祝黄兴急怒之后,心竟然出奇地平静了下来,此时听到在这些,脸上什么表情都没露出来。对于这个佣人说的那位王大姐他有印象,长得是丑了点,但手脚很麻利,原先家里是茶农,泡茶的功夫不错,每次他回来,都会让她泡一壶茶。   只是后来有一次回来没见着她,祝黄兴没喝茶还问起了一句,胡佳慧说这佣人家里媳妇生孩子,回去照顾去了。   那时候祝黄兴没多想,谁曾想不是她自己要走,而是被他妻子辞退的!   “好,真是好的很!”祝黄兴不怒反笑,打量着眼前这十来个佣人,问道,“还有呢?你们还看见什么了?一并说出来!”   众人都哆嗦了一下,紧紧地垂着头,谁都不敢乱说话。   那王家婶子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咬咬牙,索性也豁了出去,继续说道:“这些年,其实我早就知道秦先生跟太太有什么了,每次秦先生一来太太就叫我们下去不要来打扰。您想想,要是没什么事,干嘛不让人在一旁伺候?哦,这个不是我说的,是那位王大姐说的。我是厨房的,平日里也没机会来屋子里。”   祝黄兴沉着脸,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王家婶子咽咽口水:“这些年,那位秦先生虽然来得不是很频繁,但是这次数加起来还真不少。我估摸着祝嬷嬷也是觉察出了什么,所以……”   “这位婶子,不是亲眼所见的事情不要随便猜测。”一直站在沙发背后的小李提醒她。他向来会察言观色,了解自家先生。虽然这个时候祝黄兴心里肯定非常气愤,但是到底是这屋子里的女主人,还轮不到一个下人来妄加揣测。   王家身子抖了抖,不敢胡乱将自己的猜测加进去。但是又怕祝黄兴认为自己是胡编乱造的,到时候得不到那五块钱。   她皱眉凝思,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信的人来,说道:“我也不是凭空说这话。祝嬷嬷的心思我是不知道,但是太太的心思我倒是知道一点。”   祝黄兴冷冷抬头,吐出一个字:“说。”   “我儿子就住在镇上,先前跟我说我儿媳妇这阵子跟一位叫方太太的处得很不错。那位方太太听说我在祝家做事,无意中提起她跟咱们太太也蛮熟的。”王家婶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祝黄兴,缓缓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位方太太还说,她跟那位秦先生也算有点交情。有一次说起她跟太太他们是怎么相识的,说是因为她看见太太跟秦先生从一幢小公寓里出来。但是追问她,却是怎么都不肯说。”   王家婶子说完又哆嗦了一下,不敢抬头看祝黄兴。她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其他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起来,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祝黄兴的表情已经阴沉无比,但意外地没有发怒。他冷声问道:“还有什么,一并说完。”   “没了,没了。”王家婶子哪里还敢说,急忙摇头。   祝黄兴给小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拿出五块钱给王家婶子。   王家婶子高兴地接过,转头神气地看了一眼其他人,心里将这些还妄图呆在祝家的傻子鄙视了个彻底。经过这件事情,祝家还会留他们才怪。   问完话,佣人们就退了下去。祝黄兴等人走后,对着小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到外头坐进车里。   祝黄兴坐在后座上,点了根烟,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小李不是个多话的人,但主人问起,他也会说上一两句。对这件事情,他一直都看得明明白白,闻言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还是得先查清楚,不然冤枉了太太。”   祝黄兴点头:“这个自然。先前我派了人专门跟着太太,去通知他,让他找到那个方太太,将事情都给我问清楚,这一次,一定要给我严查!”   “是的,先生。”小李点头,见祝黄兴坐在车里也不吩咐去哪里,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去……”   祝黄兴想了想,又打开车门走下车,说道,“将给少爷的礼物拿出来,你待会就去趟镇上将那方太太带过来。”   祝黄兴原本是赶过来给儿子过生日的,但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生日自然是不用过了,一些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种层面,他索性就将事情摊开了来处理。   胡佳慧回到房间之后便一直没有再出来,祝黄兴这个时候也不想见她,就一直坐在楼下沙发上抽烟。祝景铄呆在书房里,书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但是想着常笑跟他爸爸的话,也不敢随便出去。   楼上主卧里,胡佳慧等了半天都不见丈夫进来,心中越来越不安。毕竟是死了人,先前她也辩解过,如果祝黄兴真相信她是无辜的,这会应该会过来安慰她一下。可是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这人影都没见着。   胡佳慧越等越着急,寻思着下面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又不敢贸贸然出去,万一一句话说错,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她想那些佣人应该还没那么大的胆子胡说八道,只希望这件事情快点过去,等到时候祝黄兴离开之后,她就将那些佣人全部辞退,再重新招人。反正有许多人想来他们家里做事。   胡佳慧到底是想得太简单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加上她原本不得人心,早就被人出卖了。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楼下又有汽车声响起。她往窗户口一看,发现是家里的车子回来了,是小李开的车。   小李开着车子进进出出是常事,她原本也没多在意,但是猛然看见后座们打开,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走了下来。当她看清那女人的样子时,脸色顿时惨白。   那个女人,正是那位方太太!   常笑不放心,偷偷留到祝家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位所谓的方太太从车上下来。她看到她的样貌时,也着实楞了一下。   先前就听说什么方太太,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方太太竟然还是个旧识。   她正是小方的母亲苏桂花!   胡佳慧看到苏桂花彻底慌了神,她知道一切都完了。这一次祝黄兴显然是动了狠心思,要跟她动真格的了!她房间里没电话,连想要跟秦有才商量都没办法。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仿佛丧钟一样,胡佳慧惊恐地望着房门,颤声问道:“谁?”   “太太,我是小翠,先生请您下去一趟。”佣人在门外轻声说道。   胡佳慧双手死死地抓着床沿才不至于跌下去,吸了好几口气,才镇定下来,说道:“我知道了。”   门外便没了动静。   胡佳慧愣愣地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要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常笑趁着祝黄兴在客厅盘问苏桂花的时候,偷偷溜上了楼。她在祝家是常客,被人见到了也不稀奇,只是今日毕竟出了这么多事情,原本她是不应该再到这里来。可实在不放心留祝景铄一个人面对家里的巨变,她忍不住跑了过来。   楼下是祝黄兴冷声问苏桂花,苏桂花颤声答话的声音,楼上寂静一片。常笑先前听到祝黄兴叫人来请胡佳慧下去,这时候那个女人怕是在房间里害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常笑先前听祝景铄说起过一次这位方太太,原本也没多想,但是这位放方太太在今日这种时候被祝黄兴请到家里来问话,想想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悄无声息地走上楼,先没去书房,径直来到主卧外面,敲了敲门。   过了好几秒钟,里面才传来胡佳慧紧张的声音:“是谁?”   “我是常笑。”常笑站在门外,平静地说道。   房内有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胡佳慧白着脸出现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只到她腰际的孩子。   常笑仰着头,脸上已经没有以前装出来的天真,一脸凝重地看着胡佳慧,清冷地说道:“祝太太,我们去里面讲吧。”   胡佳慧此时早就六神无主,想起先前常笑对自己的警告,虽然觉得很荒谬,但常笑这时候倒像是成了她的一根救命稻草,她转身往屋子里走,并没有拒绝。   常笑跟进去,轻轻关上门。时间不多,她也没功夫跟她浪费,开门见山地说:“你跟秦先生的事情应该是瞒不住了。您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胡佳慧猛地转身,她先前就已经在怀疑,此刻见到常笑的神色,忽然问道:“那张字条是不是你塞的?”   常笑没否认,点点头,说道:“我以为提醒过你,你会适可而止。算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子了,你还是想想眼前这一关该怎么过吧。”   前世常笑打听过,胡佳慧的事情被祝黄兴知道后,不知道这个笨女人是怎么处理的,祝黄兴后来连祝景铄都不管了,直接放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虽然偶尔还会给点钱财,但是后来祝景铄过得非常窘迫。   这一次,她想替祝景铄多争取一点。   胡佳慧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想法。她一直都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除了被丈夫扔在这里过着半活寡的日子,一直都顺风顺水的,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这会子遇到这种事情早就慌了神。   常笑见到她这幅模样,只能默默叹气。她想了想,将心里的打算说给她听:“你们的事情肯定是瞒不过了,你就索性认了吧。”   “这怎么可以?我先生一定会……”   “再糟糕,不过就是跟你离婚,然后你家里人厌弃你把你丢在这个地方自生自灭。你承认不承认现在有什么区别吗?还不如自己主动一点,也好过狡辩让祝先生更加厌烦。”常笑非常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她也不再继续等她说,直接说道:“现在已经不是你认不认的问题,而是要怎样将损失降到最低。”   “损失?我清楚他的性子,他一定会跟我离婚的。而且还会告诉我家里,我爸妈一定不会再接纳我,到时候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胡佳慧说着就要哭起来。   常笑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说道:“所以你要想办法让他不跟你离婚,并且帮你保全秘密。”   “这个怎么可能!你这孩子压根就不知道祝黄兴的性子,他……”   “他的性子是什么样的压根不重要,我只知道,他非常疼祝景铄。祝景铄是他现在名正言顺的儿子,是将来他的第一继承人。”常笑抬起头,紧盯着胡佳慧,一字一顿地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向他保证你会跟秦有才断绝关系,让他看在祝景铄的面子上,原谅你这一次。”   她顿了顿,又说:“虽然要他原谅你基本不可能,但被戴绿帽子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不愿意被人知道。所以你态度好点,让他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胡佳慧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孩子的话。   常笑皱眉说道:“没时间细想了,你这么久没下去会让祝先生更加厌烦,还是早点下去吧。我想,凭你的学识应该不难知道要怎么让一个男人喜心软吧?为了以后你的生活能更好一点,放下你的自尊吧。”   常笑说完就转身走出了门,去了书房找祝景铄。她能做的只能是这些了,胡佳慧既然那么害怕自己会一无所有,那就说明她还没爱秦有才爱得不顾一切,还不至于头脑发热抛下一切不顾。   常笑走进书房时愣了一下,只见眼前哪里还像一个书房,简直是一个垃圾坑。到处都是被撕碎的纸片。她抬眼望过去,祝景铄站在书架面前,还在使劲地撕书本。   常笑额头的青筋突突跳动了两下,心里升起一股邪火。这一个两个不争气的,她真是心累!   她上去,拿起搁在书桌上的戒尺,走到祝景铄旁边,一把抓住他的手,照着他的手心就打了下去。   “啊!”祝景铄惊呼一声,吓了一大跳。   “啪啪啪!”常笑咬牙狠狠给了他三下。   “常笑!”祝景铄想抽挥手,但常笑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他动一下就打一戒尺,吓得祝景铄立即不敢动了。   “常笑!”祝景铄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转眼就通红的手心。   常笑下手是真狠,一下一道红痕,祝景铄的手心很快就红肿了。常笑红着眼,一连给了他十来下,才甩开他的手,冷声问道:“疼吗?”   祝景铄撅着嘴低头不说话,眼泪吧嗒往下掉,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为别的。   常笑啪地一下将戒尺扔到地上,说道:“你看看这么多书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谁教你的这些?就因为你心情不好,你害怕,就找书撒气?”   “我不是的……”   “你还狡辩!”常笑吼道,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自己忍了那么久的情绪,缓缓说道,“祝景铄,我们是朋友,如果你心里害怕,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可以跟我说。你不应该伤害别的东西,即使它们是不会疼的书,也是不对的。”   祝景铄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   这是常笑第一次看见他哭,这个孩子其实非常地倔强,以前被胡佳慧训斥之后,他也只是难过地在一边低着头,从来没有哭过。现在,哭得撕心裂肺。   常笑走过去抱住他,轻轻拍着他。她知道,今日这一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难以承受了。可是她能怎么办,她只能让他将情绪都爆发出来,不要让他积压在心里。她只是想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她可以帮他。   上一世,祝景铄就是心思太重,将一切都闷在心里,以至于自己的思想出现了偏差,意志特别薄弱,误入歧途之后难以拉回来。这辈子,她宁愿他变得狠一点,坏一点,也不想让他再像上辈子那样,连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什么都不知道。   “常笑,我爸爸妈妈会不会离婚?”祝景铄哭完后,抽抽噎噎地问。   常笑问他:“如果他们离婚了,难道就不是你的爸爸妈妈了吗?”   祝景铄想了想,摇摇头。他比一般的孩子要成熟许多,再加上看了那么多书,很多事情都已经渐渐明白。   常笑笑着说:“那不就好了。不管他们离不离婚,在不在一起,你都是他们的孩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好好的当他们的乖儿子。”   “可是……”祝景铄说到一半住了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什么。   两人在书房里坐了许久,这里就是两人安静的小天地,外面的暴风雨似乎也被隔绝在门外,与他们无关。   而外面,现在确实在经历一场暴风雨。   胡佳慧在常笑离开之后,过了一会,也从房间出来下了楼。   客厅里,祝黄兴依旧坐在红木沙发上,在他对面,坐着那位方太太苏桂花。   “祝太太。”苏桂花一见到胡佳慧,就紧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苏桂花先前在家里正要做晚饭,祝家的人突然过来说要请她吃完饭,可是在路上那司机才告诉她是来干嘛的。她要走也走不得,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胡佳慧这会子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常笑说得对,再坏不就是那样子,这人一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就会奇迹地安静下来。她现在能争取的就是尽量往好的方面发展。   她淡淡地对着苏桂花点点头:“方太太请坐吧。我想我家先生请你过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了?”   苏桂花尴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先前她坐在这里被祝黄兴一瞪,就什么都说了,此时觉得特别对不起祝太太。   祝黄兴原本以为胡佳慧要大吵大闹,但此时见她却是如此的平静,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他皱眉说道:“胡佳慧,既然知道我找她来的目的,你有什么要说的?”   胡佳慧坐到自己惯常坐的位子上,垂着头,虽然心里紧张,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多少,闻言也只是淡淡地说:“我想听听这方太太是怎么说我的。”   她说着,突然朝着苏桂花看去:“方太太,麻烦将你刚才跟我先生讲的事情再说一遍吧。”   她其实,就是想确认,这位方太太到底知道多少。这件事情确实是她大意,那一次被字条警告之后,她出去见秦有才的时候就多了一份小心。偶然的一次机会在镇上看见这位方太太,一看就是暴发户,这种人处在不尴不尬的地位,眼里瞧不起穷人,但是扎在富太太堆里又显得格格不入。   她想着也许可以利用一下,所以之后去见秦有才的时候便会故意叫上她,两人约在茶馆什么的地方,随后她借口先离开一会,跟秦有才见过面之后再回去,这样就有人替她证明了。   现在,她心里也没底这位方太太到底知道多少,所以想先听听她的话再做下一步决定。 ☆、第42章   第四十六章:   苏桂花原本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只是因为女儿方秀琴跟了个在外省吃得开的小混子得了钱,家里的环境才好了起来。别人怕那位王哥,不想惹他们一家子,所以尊称她一声方太太,其实也就打肿脸充胖子。跟这些真正有钱人家的气派太太来说,只能自惭形秽。   苏桂花颤颤巍巍地坐下,紧张地说起来:“我……我就是跟先生说我跟祝太太您和秦先生见过几次,我很感激您不嫌弃我,约我聊天喝茶,那位秦先生也来过几次。”   她说着咽咽口水,不敢再往下说。   祝黄兴冷冷说道:“你刚才告诉我的可不止这些。”   苏桂花额头冒着冷汗,偷偷看了看胡佳慧的脸色,见她低着头没看她,才大着胆子说道:“我……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在喝茶聊天的时候,每一次祝太太都会离开个把钟头。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后面又加了这么一句。   “还有吗?”胡佳慧故作镇定地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祝黄兴,见他没有别的反应,估计苏桂花说的也就这些。   果然,苏桂花摇摇头,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   胡佳慧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祝黄兴的脸色,她丈夫此时脸色如她意料之中的暴戾,这是要狂怒的征兆。她以前在看见他失去一桩巨大生意的时候才出现过。若是以往她一定会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但此时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发现心底竟然还真如豁出去了一般,不那么害怕了。   “既然没有别的了,小李,将方太太先送回去吧。”胡佳慧拉高声音叫来小李,随后又看着苏桂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说,“今天还真是麻烦方太太了,您先请回吧。”   “哎,好好,我……我这就回去了。”苏桂花恨不得立即插双翅膀飞走,心里是后悔死了跟这位祝太太来往,这惹得一身骚不说,还不知道以后这祝家会怎么对付她。   苏桂花胆战心惊地站起来,跟着小李低着头就往外走,连看都不敢看祝黄兴和胡佳慧一眼。   胡佳慧垂着头没去看她,而祝黄兴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胡佳慧,也没有去在意这位方太太是否离去。   祝黄兴看着自己妻子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审视。在他印象中,胡佳慧从来没有过这种表现,不要说以往,就是今日这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一开始也是毫无理智地闹将的,此时瞧见她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倒是让他意外。   “前后态度大转变,怎么,是秦有才帮你出的主意?”客厅里已经只剩下祝黄兴和胡佳慧两人,祝黄兴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寂静的空间有些慎得慌。   胡佳慧身子抖了抖,幸好垂着眼,不然准得将眼中的惊慌泄露出去。她努力稳了稳心神,才慢慢地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祝黄兴,嘴角勾了勾,自嘲地说:“我一直都呆在卧室里,我们家唯一的一只电话就在你右手边,你觉得我有机会跟他联系?”   祝黄兴听到她竟然不否认和秦有才的事情,眼神嗖地就冷了下去,冷声问:“你这是承认跟秦有才通-奸了?”   胡佳慧捏紧拳头,淡漠地说:“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说我是清白的你也不相信。”她突然笑起来,“祝黄兴,凭你那么多疑性子,一定会将事情翻个底朝天,所以,我承不承认有关系吗?”   祝黄兴面无表情地靠到沙发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大腿,见到胡佳慧这副淡定的模样,不知为何他的情绪竟然难得地冷静了下来。此时这个情形倒是很像他跟客户谈生意时的模样,大家都不动声色,看着谁先露出破绽,然后一击攻破。   “该查的我自然会查,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听你自己说。”祝黄兴不带感情地说。   胡佳慧将目光从祝黄兴的脸上移开一些,心里是无尽的悲哀。她这会子也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常笑说得没错,她承不承认压根没有区别,她的丈夫已经认定了。   她张张嘴,有些涩然地问:“你还会原谅我吗?”   祝黄兴眼神冷了些,冷酷地说:“别人穿过的破鞋,我是不会再要的。你说,你让我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我会原谅你吗?”   胡佳慧死死咬着唇,心里突然有些痛恨起常笑来。这个丫头一语中的,祝黄兴的话将她最后的希望也给堵死了。   她惨笑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错,我跟秦有才在一起有好些年了。”   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妻子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祝黄兴见胡佳慧这样不痛不痒地承认,心底那戾气陡然就要爆发出来。   胡佳慧忍着颤栗,自顾自地说:“这些年,你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我们结婚十一年,你回家的次数一年四次,我们呆的最长的一段时间就是回主宅过年的那几天,但拢共也就十来天。头几年,我每天都想你想得睡不着,可每次打电话给你,你不是嫌我烦就是嫌我不懂事。行,我后来也学会做个贤惠的妻子,乖乖地等着自己的丈夫偶尔回来临幸。”   胡佳慧顿了顿,眼里有湿意浮起,像是陷入了回忆:“可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我的体贴换来的是你跟别的女人的逍遥快活!你不要跟我说你没在外面找女人,你见过你们在一起的照片!”   她突然站起来,狠狠盯着祝黄兴,咬牙切齿地说:“你跟那个女人的孩子,现在恐怕已经有五岁了吧!”   祝黄兴面色一僵,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胡佳慧,没有否认,只问道:“这是秦有才告诉你的?”   胡佳慧昂着头,微微测过脸,说道:“没错,是有才将你们的照片拿给我的。你一直都知道,他喜欢了我那么多年,他看到你如此对我不忍心一直让我像个傻瓜一样等在这里!”   “所以,你跟他在一起了?”祝黄兴面无表情地问。   胡佳慧冷笑:“你可以金屋藏娇,我为什么不可以?我早就说过,我们的婚姻是平等的,我胡家的实力并非不如你们祝家,我为什么要受这些委屈?只是我想不明白,我们当初并非是政治婚姻,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跟我结婚?”   胡家和祝家是世交,他们两人从小就认识,然后相恋,结婚。胡佳慧一直以为祝黄兴是爱自己的,所以当初她知道他跟另外一个女人共筑爱巢连孩子都有的时候,彻底崩溃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有秦有才,她早就疯了。   祝黄兴被胡佳慧这一声质问,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他跟胡佳慧确实是自由恋爱,他对她也是喜欢的,只是他也同时喜欢着另外一个女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想娥皇女英,但却怕妻子知道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只能将外面的女人藏起来。   至于将胡佳慧留在这小村庄里的原因,他不能告诉她。   祝黄兴淡淡地说:“我们离婚吧。”   最差不过离婚。胡佳慧惨然一笑,看着祝黄兴的眼里连最后一丝情谊也消失了。她猛然想起常笑的提醒,她得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她哭着说:“离婚?那我们的景烁要怎么办?”   祝黄兴一愣,他急怒之下确实没有怎么想到孩子要怎么办。虽然他跟外面的女人也生了个孩子,但却是个女孩子,而且就算生了男孩子也只是一个私生子,上不了台面。所以他是真心疼祝景铄的。   他想了想,说道:“我会将景烁接回老宅,让我爸妈照顾。你这样的女人,不配当他母亲!”   胡佳慧笑起来,她不在意配不配当孩子的母亲,她只在意这个孩子如今能给她带来什么!祝景铄是她唯一的筹码了,她觉绝对不能放弃!   她满脸泪水得抬起头,决绝地说:“你要是敢将景烁我从身边抢走,我就死给你看!”她不等祝黄兴说话,急忙说道,“你可以不管我死活,但是我家里那边你要怎么解释?说我出轨?好啊,你去说啊,但是我爸妈对于这些年你将我们娘俩扔在这鬼地方,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想,我出轨是不是被你逼的?”   祝黄兴沉了脸,冷声说:“你敢威胁我?”   胡佳慧摇头:“我不是要威胁你,我不要离婚!”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离婚!”   胡佳慧早就想好了,只要不离婚,那她就还是祝家太太。反正他以前也几个月回来一趟,大不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可是失去了这个祝太太名头,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胡家也许一开始会因为她离婚而为她打抱不平,但是她清楚自己的父母,胡家是容不下她的了,她离了婚,最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祝黄兴皱起眉,冷冷看着她:“不离婚,你还奢望我会原谅你吗?”   “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但是求求你,看在景烁的面子上,不要让这个家散了。今日的事情,就只有我们知道。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跟秦有才断干净保全你的颜面。如果我们真的离婚了,那外面的闲言碎语就会传开,到时候……”   “你以为不离婚这闲言碎语就会停止吗?”   “但那起码只是猜测,谁都不敢肯定。那位方太太如今也只是猜测而已,没错,我确实跟秦有才有关系,我也没什么好狡辩的,但是祝黄兴,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对得起我吗?”   “就当看在景烁的面子上,不要跟我离婚。以后我一定安安分分的。你也知道,离婚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就当我求你了。”   胡佳慧说着就坐在沙发上呜呜哭起来,真正伤心地哭。这么多年,她心里的怨气一直都在憋着,在今日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祝黄兴眉头死死地皱着,眼底的风暴越来越强。但胡佳慧很会抓住他的弱点,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祝景铄。   他是可以将孩子带回祝家,但是若是胡佳慧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胡家那边不好交代。他现在还不想跟胡家撕破脸。   想到胡家,他心底就闪过一丝烦躁,想了想,冷声说道:“要让我不离婚也可以,以后你的事情再也与我无关。你要留下景烁,可以,但是以后在我不在的时候,不许让景烁受委屈!你别以为这些年我不知道,你对景烁一点都不好!你这个母亲做的一点都不合格!”   胡佳慧垂着头,没有说话。心里想要反驳,但有一个秘密藏在心里太久了,她已经不敢说出来。   祝黄兴只当她心虚了,停了一会,说道:“希望你记得我的话,我说过我不可能原谅你,以后我们之间就名存实亡,但是你记住,这种事情要是在再让我发现,我就彻底毁了你!”   他最后一句说得特别狠戾,让胡佳慧的身子猛地抖了抖。她咬着牙,脸吓得惨白,但依旧强忍着颤栗,苦涩地说:“我明白。我会记得自己的承诺。但是你不能克扣我们的生活用度……”   “我祝黄兴还不缺这点钱。”祝黄兴站起来,冷冷地看了胡佳慧一眼,“我去看看景烁。你记住,这件事情就到底结束,那孩子心思细,如果他以后问起,你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胡佳慧咬着唇,她原本是说我不会告诉他你外面养了野女人然后他妈妈才会跟别的叔叔在一起,但又怕惹怒他。如今,胡佳慧唯一的筹码就是这个儿子了。   祝黄兴最后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哭得憔悴的妻子,抬步朝着楼梯走去。   正躲在走廊里偷听的常笑,听到脚步声飞快地往旁边闪去,躲进了卫生间里。祝黄兴的步子很快,不一会就爬上了二楼。常笑听得出,他进了书房。   先前她将他们的谈话过程都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前世她就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胡佳慧与别人有染,祝黄兴应该将祝景铄带回主宅才对,为什么最后却是会将他们母子两留在这个地方任其自生自灭!   那时候常笑后来没见过胡佳慧几次,去见祝黄兴也只有那唯一的一次,没打听到答案。就在刚才,她偷听的时候忽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胡佳慧在坚持要留下祝景铄的时候,语气里并不是那种怕跟孩子分开的担忧,反而像是在害怕什么被揭穿一样。也就是说,胡佳慧在心虚!   “她到底在心虚什么?”常笑皱着眉,想不太明白。她原先以为祝黄兴是因为妻子出轨而迁怒的孩子,但是看着又不像,上一世,祝黄兴确实跟别的女人也有一个孩子,但是却没有儿子。照理来说,祝景铄是他唯一的儿子,是将来的继承人,可是祝黄兴后来却连祝景铄死了都没来看一下,显然不在意。   那时候常笑一直觉得祝黄兴这人冷血,但今日却发现,有可能这当中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常笑隐约听到书房里传来祝景铄的哭声,还有祝黄兴耐着性子哄他的笑声。她稍稍松了口气,起码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暂时解决了危机。至于其他的事情,等之后再烦恼吧。   常笑在卫生间又等了一会,听到走廊里又响起脚步声,随后是西边主卧的关门声,她知道胡佳慧也回房了,才放心从卫生间走出来。   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这屋子的男女主人见到自己。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出了别墅。   之后祝家再发生了什么事情常笑并不知道。她回到山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为此杨银环担心地数落了她几句,常笑垂着头没说话。   第二天,她一早就去了祝家,却看到祝家别墅空荡荡的,一个佣人都没有。上楼在书房里找到了祝景铄,才知道他爸爸带着嬷嬷的遗体回省城了。家里的佣人今天一大早就被他妈妈给辞退了,听说省城老宅那边会重新调一个管家过来帮他们招佣人。   常笑知道,这是祝黄兴派来监视胡佳慧的。她但愿胡佳慧真的能够相通,别让事情更麻烦。   “你妈妈呢?”常笑问。   祝景铄趴在位子上,难过地说:“妈妈一直呆在房间里,爸爸说妈妈心情不好,叫我不要去打扰她。”   “嗯,我们还是继续背书吧。你别忘记我们打得赌。我已经背到要y了,马上就能测试了。”常笑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祝景铄冷了一下,而后紧张地说:“你怎么速度这么快,我才背到w。”   “那你还不快抓紧。我可是不会等你的!”常笑催着他赶紧用功。   小孩子的心思再重,也是容易被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的。祝景铄闻言,立即将精力都用在了背单词上面。   虽然原本在别墅里的佣人都被辞退了,但是关于祝家女主人偷人的传言依旧传开了。虽然大家只敢在私底下说,但话传来传去,到最后说什么的都有。   祝黄兴没再回来过,但是每隔一个月便会派小李过来接祝景铄去市里见面,带着他玩一天再回来。他本人,是再也没有来过一次。   幸好小李一家人还住在村子里,大家都知道他是祝家先生的司机。祝家男女主人是闹了矛盾,但祝家本身却没有丝毫影响,大家忌惮祝家的威严,都不敢说得太过分。   大人不敢当面乱说,但听到闲话的小孩子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这件事情过去一个多月,祝景铄跟常笑的比赛也要在下周开始。这几日祝景铄背得特别用功,连在学校里走路都在背诵。   这一门心思在别的地方,走路难免出岔子,他一不小心踩了一个高年级男孩子的脚。这男孩子已经有十二岁,个头比祝景铄高了整整一个头,站在祝景铄面前颇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踩了人怎么不道歉啊?”男孩子看着祝景铄,鼻孔朝天地说。老师教导他们踩到别人就是要道歉的!   祝景铄原本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觉得是自己的错,于是态度也还不错,低声说:“对不起。”   “大家快来看!他道歉的时候就像只哈巴狗。你们知道哈巴狗是什么东西吗?就是我大爷家买来的那只白色的小狗,给它一根骨头就会跑过来,叫它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看,像不像祝景铄?”那孩子一见到平日里不怎么理人的祝景铄跟自己道歉,那尾巴立即就翘了起来。   祝景铄皱着眉头,良好的教养克制着他,不去跟这个男孩子动手。   其他同学听到这边的喊声也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我听我妈说了,说他妈妈在外面偷人,所以现在他爸爸都不回来了!”   “对,我妈也说了,他妈妈是下作的人,他是他妈妈的儿子,他也是下作的人,比哈巴狗还要没有骨气。我们不跟这样的人一起玩!”   祝景铄原本没有在意,但是听到这些人说他妈妈,他猛地抬起头,眼睛血红的,眼里都是恨意。   那群孩子看到他这个样子,顿时都吓了一跳,害怕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你瞪什么瞪,我妈妈说得肯定错不了,你妈妈就是偷汉子……啊……”   一个孩子还没说完,祝景铄突然朝着他扑了过去,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脸上。那孩子哇地一声就哭开了,吓得其他孩子顿时跑了开来。   祝景铄没放过他,红着眼将他站在地上就打起来。他是很小,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这些孩子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他,现在只想将这些孩子狠狠揍一顿!   “老师!老师!”孩子们尖叫,有的赶紧跑去办公室找老师。   常笑听到消息跑过来的时候,看见祝景铄正跟一个比他大许多的男孩子滚在地上,两人就跟你猴子一样,祝景铄这时候占上风,抡着拳头一拳拳地朝着那孩子身上砸。   常笑突然就停了脚步,站在远处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打架。她还真不看不出,祝景铄还满能打的,愣是没让那男孩子占到好处。 ☆、第43章   第四十七章:   老师们赶到的时候,这里两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那位高祝景铄一头的男孩子被打趴在地上,鼻青脸肿,连哭都忘记了。祝景铄骑在他身上,眼睛红红的,小小的拳头上面,都是血。   老师们吓得脸都白了,急忙上前将两人分开。祝景铄的班主任惊讶至极地看着他:“祝景铄,你怎么能打同学?”   祝景铄抿着唇角垂下头,他脸上也有很多抓伤,原本白嫩的脸上此时都是红痕,额头也肿了。这对于祝家小少爷来说绝对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他长那么身上连划道口子都没有过,更何况此时整张脸都被抓花了。   但相较于那位鼻子嘴巴里都是血的男孩子,他的伤要轻很多。   他的班主任见他倨傲不认错的样子,心底就升起一股怒气,声音也严厉起来:“祝景铄,老师问你话呢,你怎么随便打同学?”   在一旁看着的常笑眉头皱了起来。并不是每一位老师都是好老师,如果这事情是她的班主任余菊香处理,这会肯定是先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打打架,而不是像这位老师这样从心里已经认定了是祝景铄的错。   常笑看着那低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的少年,心微微疼起来。原本还想让祝景铄吃点教训,此刻有些忍不下去。   她上前一步,抬着头认真地看着祝景铄的班主任:“王老师,是王洋和其他同学一起围着祝景铄骂人的,他们侮辱他,祝景铄害怕他们打他,才先动手的。”   王老师猛然转头看常笑,有些惊讶。这个女孩子她认识,是二年级余菊香班上的,每回考试都是一百分。老师对于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向来都更喜欢一分,见常笑这会子出来说话,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了下头,忍了忍自己的脾气,转头继续去问祝景铄:“她说得是真的吗?”   她没有去问那个常笑口中先惹事的当事者,而是问的祝景铄。   祝景铄一直低着头,不打算回答的样子。   那老师一看他这样,这火又立即上来了,声音大了些:“你这孩子这是什么态度,你别以为你祝家……”   “余老师!”常笑突然大声喊道,打断了那王老师的话。   王老师心中也是猛然一惊,她先前差点就要去说祝家的闲话了,这可是会惹祸上身的。毕竟祝家的男主人祝黄兴又没出事,当初这位火爆的男主人将看不顺眼的人一家子砸得稀巴烂的事情大家记忆犹新。   余菊香原本就是听到动静出来的,这会被常笑一叫,以为自己的得意门生也牵扯了进去,急忙跑到常笑身边,问道:“笑笑,这是怎么了?”   “老师,那些大同学欺负祝景铄。”常笑就像是一个天真地喜欢打小报告的孩子一样,指着那群吓得头都不敢抬的高年级同学说道。   余菊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也愣了一下,那个被打得满脸是血低声抽泣的男同学确实让人心惊,但更震惊的是,那一直都很乖巧不惹是生非的祝家小少爷竟然脸上也有伤。   虽然不是自己班上的同学,但到底是一个学校的,她也有些担心,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余老师,管好你班上的同学吧,这是我班的,我自己会管。”王老师从一看见余菊香出现胡,脸色就有些不好起来。   常笑在一边眉头微微皱了皱,她先前倒是没怎么去注意过这位王老师,这会子听到她的话倒是认真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她是谁。   这人姓王,是隔壁王家村的人,她家里人先前好像就在祝家做事。以前常笑见到过她没人的时候对祝景铄献殷勤的模样,这会定是因为家里人被祝家辞退了,因此怀恨在心?   常笑仔细地看了看,觉得这位王老师的眉眼越发地眼熟。她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余菊香听到同事这么说,尴尬的同时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他们学校老师本来就不是很多,一个老师要当一个年纪的班主任,平日里忙不过来的时候相互间都会照看一下,这会子这王老师说这句话,实在有些不聪明。   原本跟着王老师一起跑过来看情况的老师,也都微微皱了眉,但是他们知道这王老师的性子,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祝景铄,你怎么不说话?”王老师也不去管其他的,低头又询问起祝景铄。   “老师怎么不去问那些先惹事的同学?他们先欺负祝景铄的,而且还特别没用,打架都打不过!”常笑突然大声朝着王老师喊。她也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这位王老师明摆着就是要包庇其他同学。   “笑笑。”余菊香低头朝着常笑悄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她也看明白这王老师心里的主意了,原先这阵子就一直在办公室听这位王老师数落祝家的不是,余菊香听说好像就是因为王老师家人被祝家辞退了。近日里关于祝家的传闻传得纷纷扬扬,王老师一直在办公室里说祝家太太和祝景铄是被抛弃了的,因此这会子才敢那么大胆。不然他们这里的众多老师,谁敢说祝景铄一句重话。   祝景铄依旧低着头,拳头捏得紧紧的,那倔强的模样无端地让人心疼。   王老师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有的只是怒气,厉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看看你将同学打成什么样子了?”   “他不是我同学!”祝景铄忽然大声喊,随后一转身就跑了。   “你!”王老师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朝着他的背影喊,“你给我把你家长叫过来!”   常笑早就跟着祝景铄跑了出去,余菊香原本都已经准备开口帮祝景铄说话了,这会子也用不着了,见那被打的同学是六年级不是王老师班上的,也不能不管,便走过去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幸好只是皮外伤,流了点血虽然恐怖,但还不至于出大问题。   常笑追着祝景铄离开了学校,一直到附近的一条小河边,祝景铄才停下来。   “回家,先将伤口清理干净。”常笑走过来一把拉住祝景铄的手要往别墅走。   祝景铄拧着胳膊使劲一拽,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垂着头依旧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常笑挑眉看着他,凉凉地说:“虽然先前是别人先欺负你的,但是你动手将人打得那么惨,难道真的没错吗?”   祝景铄低头不语,但是因为面对的是常笑,态度比先前好了许多。   常笑无奈地叹口气,又去拉了他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回去拿酒精擦一下,不然你这白白的脸上可是要留疤的,到时候就会跟咱村上那二麻子一样。”   祝景铄身子抖了抖,显然是想起那二麻子的脸,被吓到了。   常笑也不笑他,拽着他的手往家里走,路上寻思着开导着他:“祝景铄,我觉得你今天这事情办得不好。”   祝景铄被她拉着的手紧了紧,纳闷地闭着嘴,还是不愿意说话。   常笑自顾自地说:“你看,你将别人打得狠了,可是自己也受了伤,这样多不划算。要是你的脸毁容了,你说你要怎么办?”   祝景铄的身子更僵硬了些。   又听常笑说:“你打人的时候是很爽,但是打完之后呢?你要是将别人打坏了呢?要是他有个问题,以后他要怎么办?”   祝景铄终于有了反应,紧张地问道:“常笑,那我怎么办?”   常笑耸耸肩:“打都打了,能怎么办?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你自己想。”   祝景铄又不说话了,垂着头,这会子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担忧害怕。他先前就想让那个同学闭嘴不要骂他妈妈,现在才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常笑点到为止。她看得很清楚,那王老师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情的,而那被打的同学的父母,估计也不会轻易就算了。   常笑的直觉果然很准,帮祝景铄处理好脸上的伤口回到学校的时候,那位被打同学的家长已经到学校了。   他们不敢直接去祝家闹,但是不代表不会来学校。那男同学的爸爸长得人高马大的,也不是善类,平常在村上也都是横着走的,今日一见自己儿子被人这样欺负,一下子就火了。   常笑他们到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了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骂声。   “你这班主任怎么当的?自己班上的同学将我儿子打成这个样子,你竟然都没发现?”   那王老师应该是想辩解,换来的是这位家长更加火爆的怒气:“你说你阻拦了?那这样我儿子还能被打成这个样子?祝家少爷?我管他是祝家少爷还是王家少爷,现在是他将我儿子打成这个样子,你说吧,要怎么办?”   祝景铄脚步顿了顿,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又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从来没遇着过这样大声说话的人,吓得面色有些发白。   常笑好笑地看着他,打算先不出手就让他吃点教训,免得以后动不动就动手打人。   他们走近了一些,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余菊香的声音。   “常王海爸爸,你先消消气,你看常王海脸上都是血,你先带他去卫生院检查一下,可别出了岔子。”   “对对,王海爸,你先带王海去检查一下。那祝景铄打了人,我们回头就去找他家长去,你放心,一定不会让王海被白打的,学校会去像祝家要个说法。”   “王老师。”余菊香沉下脸叫了王老师一声,她时刻谨记着他们是老师,怎么可以对学生家长说这种话。   “余老师,祝景铄是我班上的同学,我要怎么处理是我自己的事情,麻烦你还是管好你班上那个好学生吧,当心你那得意门生跟人学坏了。”   “王老师,你作为老师怎么可以这样子说话?”余菊香也有些生气了,这位王老师平日里在办公室里说说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将私人恩怨带到教学上来,真是有损师德。   “好了,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其他同事见形式不对,都纷纷过来劝阻。   那位家长见两位老师好像意见不合,但是也发现王老师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因此对余菊香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但也只是默默瞟了她几眼,而后对着王老师说:“王老师,我先将孩子带去卫生所看一下,回头您可一定要带着我们去祝家要个说法,再怎么样,我儿子现在被打成这个样子,这医药费总得报销吧?”   “是是,这个自然,你先回去,下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一趟。”王老师点头应道。   余菊香连跟她吵的力气都没有了,转身就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批自己的作业。   办公室里有脚步声传来,常笑拉着祝景铄赶紧跑开。   操场上,祝景铄有些担忧地问:“常笑,他们要去我家,我要怎么办?”   常笑面无表情地说:“我都说过了,自己闯的祸自己承担。你打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祝景铄头捶得更低了些。他家教极严,这样子跟人打架的事情只有破落人家才会有的,他家绝对不允许出现。他真不知道他妈妈要是知道他跟人打架还将人打成那样,会怎么惩罚他。   常笑在一旁就看着他着急,让他长点记性。   那位常王海被打得还挺严重,去了卫生院人家说不管治,直接送镇上去。那一大家子的人吓个半死,但到了镇上人家却说,只是鼻梁被差点被打断了,出了很多血,但到底没断,也不是太严重。   但这鼻梁可是大事,一家人急得跟什么是的。常王海回来的时候,鼻子上包了一圈纱布,脸上更是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肿得跟猪头似的。   傍晚放学的时候,他们来到学校,让王老师带着去祝家讨要说法。   在镇上开会的校长怕出事,得到消息也赶了回来,阻止不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   常笑跟祝景铄早就跑回别墅了,此时站在二楼阳台上,老远就看到一大群人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赶过来。   祝景铄趴在栏杆上,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估计是害怕了。   常笑没有去安慰他,只是跟他一起默默站在阳台上,看着那群人越走越近。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常笑知道很折磨人,但是她就是想让祝景铄吃个教训,以后做事的时候也好三思而后行。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到祝家别墅,却在门口被新来的管家给拦了下来。   “你们找谁?”管家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子,是祝家老宅那边调过来的,之前就是帮忙祝家管理园子的人,见过很多大场面。此时面对一群乡下人,他倒是一点都没放在眼里。   “我找你们祝家主人。你看看他儿子将我儿子打成什么模样了?”常王海的爸爸拎着自家儿子往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管家。   管家瞧见那孩子的惨样时,也着实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疑惑。祝家的家教一向是极其严苛的,底下的孩子哪里会跟人动手。   “请问,你说这是我家小少爷打的?”管家锐利的目光从那孩子身上一扫,最后落在孩子父亲身上。   常王海的爸爸也只是个敢在村子里横着走的人,但是真要遇上有点脸面的大人物,那胆子立即就熊了。这管家虽然是个老人了,但那气度可不是这村上哪个人可以比得了的,当下就将他压得有些底气不足起来。   他梗着脖子点头:“没错,我要见孩子家长。你们祝家是能耐,但是也不能这样让孩子随便打人吧?”   管教想他们应该不敢随便冤枉他家小少爷,又看这孩子确实被打得蛮严重的,他来之前那边也有过交代,叫他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这件事情也只能先禀报太太一声。   他眼神淡淡地看了站在别墅院子门外的一群人,说道:“你们且先在院子里等一会,我去禀报一下太太。”   “好。有劳先生了。”校长赶在这孩子家长将人彻底得罪之前,赶紧说道。   管家嘱咐了他们一声不要乱跑,便进了屋子。   “都已经被抛弃了,架子还这么大。”等管家离开之后,那位王老师嘀咕了一声。   “王老师!”校长转头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这是在祝家,王老师说话还是注意一点吧,别惹麻烦。”   “校长,我说得这样小声,谁听得到啊?”王老师不屑地说,“况且我说得可是实话。”   “什么叫实话?你在学生家里说这样子的话难道真的是一个老师该有的?”校长沉下来脸来,已经很不高兴了。这位王老师是托关系进入学校来教书的,她那张证书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校长先前听见过几次她的言行,觉得此人真的不适合当老师!   “校长,您别着急嘛。我这不就是开开玩笑,别人又听不见的。”王老师见校长是真的生气了,赶忙说道。   校长冷着脸说:“都说隔墙有耳,万一真被人听见了呢?你让学生家长怎么想?”   校长没说的是,这边不还有一位家长在,要是对外宣传一下,这样子对他们学校影响多大!   “不会的,不会的。”王老师呵呵干笑着。   常笑跟祝景铄一直在阳台上听着,他们的对话清晰无比地进入他们耳中。   祝景铄的嘴巴闭得紧紧的,显然很生气。   常笑看着那笑得很假的王老师,真是越看越讨厌。她先前还有些不确定,这会子在这别墅里看到那有些熟悉的眉眼,倒是真给想起来了。这王老师的家人先前要是在祝家做过事,那就应该是厨房帮佣的那两位王家村的大叔大婶!   先前胡佳慧跟秦有才私通的事情还有方太太的事情可不就是那王家婶子抖落出来的,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娘俩一个德行。   “觉得没人听见是吗?”常笑嘴角弯了弯,突然用力咳嗽了两声。   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常笑的声音显得尤其响亮,所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唰地一下朝着阳台上看过来,随即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尤其是那位王老师,那脸就跟调色盘一样,变化快得估计整张脸都要扭曲了。   还有什么比在背后说人又被人家听到更尴尬的了。虽然听到的是两个孩子,但是此时看到祝景铄那愤恨眼神,他们就知道,这孩子什么都明白。   “景烁同学,那个……”校长端起笑脸,想要解释几句。   常笑却突然拉了祝景铄的手,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祝景铄需要吃教训,这些大人又何尝不是。身为教育工作者,却连自己的德行都管不好,还怎么教书育人?   “你看看你!”校长瞪了王老师一眼,气得面红耳赤。这祝家看着真像是出了事,但到底是人家的私事,这根基可是一点都没有变的,他们要玩死一座学校,轻而易举,更何况是几个老师!   王老师也有点被吓到,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那学生家长自从先前被那管家看了几眼之后,就觉得心里毛毛的,也忍着没有说话。   就在他们在外面等待祝家女主人“召见”的时候,屋子里完全又是另外一回事。   常笑拉着祝景铄进了屋子,才刚没走几步,就听到前头传来管家的声音,离着还有些远,应该是在西边卧室那里。   果然,走近几步,就见到管家正站子主卧外面,对着紧闭的门在说话:“少奶奶,您真不去看看?是少爷将人打了,现在学校老师带着学生家长过来,老爷和先生先前交代的意思是,小少爷的事情得由您亲自处理。”   常笑皱了皱眉,但也没多想,拉着祝景铄又往前走了几步。   可是就在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砰地一声,随后是胡佳慧几乎怒吼的声音:“你们少来烦我!祝景铄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谁爱去管就去管,以后都不许来烦我!”   “太太,这是少爷吩咐的,您……”   “你别拿祝黄兴来压我!我管祝景铄是死是活!以后祝家的事情都跟我没关系,你们谁都不许来打扰我!给我滚!”   “嘭嘭嘭!”里面又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常笑整个人都僵立在了原地,她不用去看,都知道祝景铄此刻的表情。那被她拉着的手,一瞬间就凉了,还有薄薄的汗沁出来。 ☆、第44章   第四十八章:   常笑一直以为,胡佳慧因为祝景铄的缘故保全了这份婚姻,多少会顾忌着一些不敢对祝景铄怎样,做不到像其他母亲那样但多少能装装样子。可是哪里想到,她现在连装样子都不装了,直接就是撕破了脸。   “小少爷……”管家也没想到少奶奶会这样无情,转头看到祝景铄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脸色变了变,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待看清祝景铄脸上的伤时,愣了愣,顿时明白先前那些人说的话是真的了。   祝景铄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小小年纪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他妈妈会如此讨厌他!   “祝景铄,你不要难过。你妈妈只是心情不好,我们不要打扰她。”常笑轻声说道,随后拉着祝景铄就往书房里走。   是她太天真了,以为胡佳慧会懂得收敛,会顾忌着孩子的心情。但真的不是每个女人都配做母亲的。常笑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她前世就应该明白,胡佳慧这女人怎么可能会对孩子有恻隐之心,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祝景铄整个人都在颤抖,机械地被常笑牵着走,眼眶红红的,将哭不哭,让人心疼。   这一个多月,胡佳慧一直将自己关在放里,对他不闻不问。他在学校受了欺负,想要去找妈妈,却一直被拦在门外。   他也以为是妈妈心情不好。他乖乖地不去打扰,只跟常笑一起认真读书,他以为将书读好了,他妈妈就会高兴。因为以前的时候,他每次背书背得好,他妈妈都会夸奖他。但是今日,他觉得他妈妈是真的不喜欢他。   这种不喜欢,就是无论他做什么,他妈妈都不会高兴。   “常笑,我妈妈为什么讨厌我?”这一次,他不是问他妈妈喜不喜欢他,他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妈妈会讨厌他。   “我……是不是我打架,让她不高兴了?”祝景铄越说越小声,“我以后再也不跟人打架了。”   常笑眼睛发酸,将他拉倒书桌边,轻声说:“你打架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并不是说打架就一定是错的。你妈妈对你的态度是先前就这样了,并不是因为你今日跟同学打架了才这样的对不对?”   祝景铄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常笑继续说出:“你打不打架,你妈妈都是这样对你的,所以你不要一个劲地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也许错的压根不是你。”   “他们说我妈妈跟秦叔叔……”   “祝景铄,有些事情,不是小孩该管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不管如何,她是生了你的母亲,你要怀着感恩的心。没有谁能要求别人一定要对他好,但是也没有谁规定一定要对谁不好,这一切都是看自己的良心的。你现在不懂没关系,但你答应我,不要去恨,好吗?”   常笑很怕祝景铄因此就走了岔路,前世的那些经历真的让她很害怕,她怕祝景铄会像上一世那样从此一蹶不振。   祝景铄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他看到常笑竟然哭了,下意识地就点点头:“好,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常笑挤出一个笑容,对着他说道:“你要记住你今天答应我的。我们虽然不能强硬地要求别人,但是我们可以要求自己啊,怀着一颗光明的心,坚定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他听不懂,但是她想潜移默化,起码在他彻底走歪之前,将这些观念植入他的意识当中。   祝景铄似懂非懂,觉得心情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胡佳慧是没打算出去应付那些找上门来的老师跟家长,管家叹了口气,默默转身朝楼下走去。   校长几人在院子里忐忑地等了好半天,才见管家出来。   见管家的脸色不是太好,几人的心里都是一咯噔,还以为那两孩子进屋后将他们的话告诉了女主人。   管家察言观色,见那几人的脸上都带着慌张,心里也有了几分主意。这些人要不是近日听到祝家出了事,不然哪里敢上门来。   他祝家不要说家底没变化,就是损了根基也由不得他们这样来闹,这家威还是要有的。   管家板着个脸,沉声说道:“我家少奶奶不见客,几位还是请回吧。”   “这怎么可以,我儿子可不能被人白打!”常王海爸爸立即就着急起来,他带孩子来这里讨个说法其实就是个幌子,要医药费才是重点!   管家哪里看不出他们的心思,但祝家的便宜哪是那么容易占的?他脸猛地一沉,如老鹰一般的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嘴角挂着冷笑:“你说起这个,老头子今日倒是要跟你好好算算账,我先前看到我家小少爷脸上有伤,这是怎么回事?”   他往前迈了一步,将几人全部都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管家冷冷地看着他们:“我家少爷从小连磕绊都没有过,现在他脸上那么多伤,倒像是被人的手抓出来的,你们说,他先前跟人打架了是吗?”   管家的目光落在常王海身上,厉声问道:“是你打的吗?”   “我……哇……”常王海直接就被吓哭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是我孩子被打得比较严重……”   “也就是说我家小少爷身上的伤是你儿子弄出来的?真是好的很,我还真不知道我祝家的人现在这么容易被人欺负了!你们还真当我祝家的人死光了?你儿子被打得这样惨,只能说你家儿子没用,这么大的个头打不过比自己小的怪得了谁?”   管家斜了几人一眼,不屑地说:“皮粗肉糙的,能跟我家小少爷比得了吗?”   “老管家,你这话……”校长觉得他有点说过分,但却被管家一句话噎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管家说:“你们别忘了,你们的孩子能有学上,是我家先生出钱出力的结果。这村子里的路也是祝家出钱修的,村上过年发的福利,也是因为有祝家!麻烦老师和这位家长教育好孩子,做人要懂得感恩,别当白眼狼!”   “我祝家,还没倒!我家小少爷,岂是你们动得了的?”管家冷冷说完,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递给常王海的家长,“这是医药费,我祝家不缺这点钱,小少爷的伤就不需要你们赔了,不过你们给我记好了,这种事情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会向我家先生禀明,这个村子也别想有学校了!”   一群人怒气冲冲地来,却像龟孙子一样夹着尾巴逃了。校长心里有气,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表现出来。当初这学校原本是要建在镇上的,确实是祝家先生因为考虑到他家孩子要上学,所以出资在常家村建了一个,让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都能过来上学。   这村子如今的路也是祝家出钱修起来的,还有后山那个如今全村青壮年主要经济来源的山塘,也是祝家帮忙在背后撑着才张罗起来的,祝家对这个村子,确实功不可没。   王老师是知道今日这件事情自己理亏,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而那常王海爸爸,早就被那十块钱乐疯了,哪里还想得起讨要说法。   管家这十块钱,直接将几人的嘴都堵了。祝家家大业大,谁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去惹。   但即使如此,私底下的议论并没少到哪里去。茶余饭后,对于祝家的种种猜测依旧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只是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见到祝景铄,连带着跟祝景铄走得近的常笑,都躲得远远的。常笑自然不在意这些,但祝景铄难免觉得更孤单了。   这种局面是在常笑意料之中的,目前也就只能等着时间冲淡一切,久了,自然就忘记了。   过了一周左右,常笑跟祝景铄的打赌时间也正式到了。常笑背完那本字典,简直要将她的脑细胞都杀光了,这时间比原先预定的足足早了五个月!   祝景铄还有两个字母组的单词没背完,但是先前答应了常笑谁先背完就比试。常笑很无耻地要求他没背完的单词也在测试范围之内,理由是他自己没背完的,她得显示一下自己的优势,不然背那么辛苦不就白搭了。   为了能赢,常笑已经连“老脸”都不要了。   根据预先说好的,试卷一人出一半,然后合并成一张一起做。   他们各自出了题,常笑背诵的时候对于那些特别难记难混的单词都特别留意过,所以出的单词都非常难,祝景铄倒是没那么多心眼,根据自己喜好出了半张试卷的题目。   两人趴在书桌上,中间隔着一条三八线,一人一半,奋笔疾书。   年轻记忆力就是好,常笑发现这单词背到一个境界,很多都是融会贯通的,一些不是很确定的单词,也能猜出大半。她自己出的题目答得自然很好,虽然偶尔几个记混了,但是成绩要好许多。   而祝景铄,小小的脸直接就垮了,试卷还没做完,就扔了笔。   常笑在检查自己的试卷,听到声音转头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问:“答不出来就摔笔?”   祝景铄面色一红,转头看了一眼她也没动笔了,问:“你也做不出来?”   常笑摇头,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不,我已经做完了。”   祝景铄的眼睛蓦地就瞪大了,脸立即通红,不甘心地拿起笔,咬牙又做起来。   比赛结果可想而知,祝景铄的自信彻底被打击到了。常笑安慰了他几句,就开始了她筹备大半年的打算。   “那你愿赌服输吗?”常笑将试卷收起来,问他。   祝景铄咬着唇,不高兴地点点头。   他背得那么认真还是输给了常笑,真得很打击。   常笑虽然耍了小心思,但是却是实打实地自己做出来的,因此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直接说道:“既然愿赌服输,那就给我干三年的活吧。”   “还真干啊?”祝景铄张着嘴,一脸郁闷地看着她。   常笑脸一板,不高兴地嘟起嘴:“原来你都是哄我玩的,说得好好的,谁输了就帮对方干三年活,你现在竟然不认!”   “我没说不认!”祝景铄着急地说,“我……我没干过活,不会。”   “没关系,我会,我教你。”常笑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祝景铄吓得猛地就哆嗦了一下,弥迷茫地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亏大了!   常笑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当下就让祝景铄去跟管家说,他以后要去常笑家里体验生活!   合着胡佳慧是不管他了,常笑索性就将这小少爷带到她家里去。虽然她爸妈也经常吵嘴,但是挺有人情味的,总比祝景铄一直窝在那冷冰冰的别墅里的好。   管家自然是不同意的,祝景铄就直接耍起了脾气,还打电话给祝家二老,闹着非去不可。   祝家二老还不知道儿子媳妇发生的事情,对这孙子虽然溺爱,但是思想也都是开放的,觉得孙子去锻炼一下也好,便没反对。   管家不放心,特地拨了电话给祝黄兴,请他决定。   祝黄兴没找祝景铄,而是让常笑接的电话。   常笑还算镇定,她先前琢磨过祝黄兴的心情,起码目前看来,对祝景铄还是挺疼的,所以她就大着胆子说:“您太太现在也不管他,他一个人呆在这里久了也不好。先生如果您能将他带走,那自然对他是最好的,如果不能的话,就让他去我家吧,我家虽然条件是不好,但是我家现在建了个农场,可以让景烁从小接触起来,等大些也好去帮先生您。”   常笑这一番话,将常家的底也交了出去。另外她也知道,胡佳慧保证对祝景铄好,也只是为了稳住在气头上的祝黄兴,这时间一长,即使她依旧对孩子不闻不问,祝黄兴也已经没心情跟她再提离婚的事情了。   常笑费尽心机跟祝景铄打这个赌,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既然祝家父母不能给祝景铄好的榜样,那就由她来!她要做的就是让祝景铄将来有反击的能力!   祝黄兴听到从一个小丫头口里说出农场二字,自然非常好奇,想起这丫头的镇定之处,便生了要考考她的心思,问道:“你给我说说,你的农场要如何建起来?”   常笑早有准备,缓缓说道:“我家承包了一座荒山,土地虽然经过炮火袭击非常贫瘠,但是底子还是有的。我家便挖了两口沼气池,用沼渣和沼液养,不出三年,原本的荒山就可以成为比得上一般土地的山脉。再过个四五年,就是一片沃土。”   她顿了顿,继续说:“如今,我家已经养了五头猪,两头牛,两头羊,鸡鸭各四五十只,还有一口鱼塘,有完整的灌溉系统,接下去我们要做的是……“   常笑握着电话,跟祝黄兴聊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在这位行家面前,常笑并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的打算全部都说了出来。祝黄兴听得兴味十足。如果这一切是从他的合作伙伴口中说出来,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此刻说这一切的,是一位还不足九周岁的女孩子!   祝黄兴为人自傲,他这么疼祝景铄这个儿子,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祝景铄聪明!他喜欢聪明的人,而这个女孩子,无疑是他目前见过的除了自己儿子之外最聪明的一个孩子。而且,祝景铄就算再聪明,依旧是一个孩子,而常笑给人的聪明,却有不属于孩子的镇定和魄力。   最后,他还给常笑提了几点意见,答应了她的要求,让祝景铄去她的“农场”体验生活。祝黄兴先前答应过胡佳慧不会将祝景铄接走,这会子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自然乐见其成。   祝景铄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他终于不用一直被局限在学校和别墅之间,终于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满山坡快乐地跑。   在祝家,常笑讲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顾忌着别人,管家从头到尾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六十多岁的管家,听得是越来越心惊,看这小丫头的眼神也认真许多。   “这丫头将来不得了!”管家哪里知道常笑如今拥有的是一颗三十几岁的灵魂,虽然一样怀疑常笑过人的心智,但更多是的惊讶和欢喜。有这样的人陪在祝景铄身边,自然是好的。   祝家小少爷的三年,就这么被自己亲爹和管家给卖了出去。他还在沾沾自喜,直到到了常笑家院子里,还没歇下来喘口气,就被她塞了一把扫把,那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一步就先学扫地吧。这活好干,拿着扫把巴拉一下就好,第一次,不要求你扫得很干净,只要地上大片的树叶没有就成。”   祝景铄傻眼了,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扫把。这是常笑爷爷自己扎的扫把,很大很结实的一把,比祝景铄的人还要高。这扫把跟他家的完全不一样,他拿着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杨银环抱着洗好的衣服过来,一看见这这一幕,立即就放下盆子走过来要拿祝景铄的扫把:“祝家少爷,这可不是你干的活。笑笑你也真是的,怎么可以让客人扫地呢?”   常笑在旁边瞟了祝景铄一眼,后者立即拿着扫把躲了过去,乖乖地说:“阿姨,我能扫。”   随后,他就握着扫把别扭地扫起来,姿势很不标准,不得要领。   常笑抬头笑嘻嘻地看着她妈:“妈,您别祝少爷地叫,怪生分的,就叫他景烁吧,我跟祝先生都说好了,以后他会经常来我家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杨银环纳闷地重复了一句,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前上山下乡的事情,觉得还是弄得不是很明白。但见女儿这么乖巧,学习又好,办的事情也靠谱,祝家又帮了他们这么多忙,既然是祝家先生同意的,便也就没有反对。   只是她一看到女儿指挥这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干活,那心肝就发抖,真怕祝景铄磕着碰着,他们赔不起啊!   常笑是打定了主意要磨练祝景铄,不给他重活干,但一些基本的事情都会让他学着做起来,美名其曰培养他的耐力。   一开始,祝景铄撂过挑子,哭过,也红过眼,但最后都被常笑四两拨千斤地给劝了回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祝景铄在这山里进进出出,全村很快就知道常家跟祝家是真得走得近,但也因此猜测祝家是不是真的没落了,要不然祝家少爷怎么会进那穷得都要揭不开锅的人家。   在常家村民的眼中,一直都以为常红海家快要饿死了,也就那杨寡妇和见过常家杀猪的福婶知道一点内情。   关于祝家的流言蜚语依旧没有停止,要让人们淡忘一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发生另外一件大事。虽然常笑一点都不想要以这样的事情来让人们淡忘祝家的事。   这一年十一月份的时候,杨寡妇家的女儿终于要嫁出去了。杨银环先前就答应过,要去帮忙的,趁着常笑周末放假,将她也带着过去喝喜酒。   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常鸳鸯已经跟她对象办过订婚宴,这会子男方特地赶过来办婚礼,之后两人就会一起出去打工,过年就在外面过了。   杨寡妇苦了大半辈子,终于盼到女儿出嫁,心情自然是激动的。新郎来接新娘子的时候,他们这里的习俗新娘得哭几声。   常鸳鸯这孩子自小就没了爸爸,跟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别人家的女儿出嫁就假哭几声装装样子,她是直接将妆都哭花了,让旁边看着的人都感动地冒泪花。   杨寡妇自然不用说,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今日起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更是哭得差点晕过去。但只要女儿幸福,她怎么都高兴。   常笑他们算是女方这边的人,都留在杨寡妇家喝喜酒,没跟着新娘子一起去。但这喜酒还没吃完,就出了事。男方那边突然跑过个人来通知杨寡妇,说她家闺女突然跑了! ☆、第45章   第四十九章:   “跑了?”一屋子的欢声笑语立即变成满场错愕,杨寡妇噌地一下站起来,将椅子都带倒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她跑出去一把拉住那来报信的男人,问道,“什么叫跑了?这是出啥事了?”   男人的脸色不是很好,闻言瘪瘪嘴,不太乐意地说:“这个你得问你自家闺女,问问她做过什么事!”   杨寡妇急忙摇头:“不,不可能的。我家鸳鸯自来就非常懂事,怎么可能做过分的事,你们一定弄错了!她没跟我说过她不想嫁人,我也没逼过她,她不可能跑的!”   其他喝喜酒的乡亲们也站起来帮着说话:“是啊,鸳鸯这孩子自来乖巧,不可能干出这种没谱的事情,你们可不能随便胡说坏了人家名声。”   “名声?”男人一声冷哼,声音也高起来,“现在是我们谢家倒了名声,瞧瞧这娶的是什么媳妇?她不是逃婚,是怀孕了!”男人说着直直盯住杨寡妇,“我侄子一直在外面打工,这次为了结婚也是十天前才回来的,你们说,这孩子总不能是他的吧?”   “什么?”杨寡妇脸唰地惨白,喃喃摇头,“不,不可能的,你们莫要胡说。我家鸳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在一旁一直听着的杨银环也坐不住了,她年轻时就吃过这被人随便构陷的亏,怀孕这种事情哪里是随便可以说的?但毕竟是男方的叔父,也不好太下面子,她挤出笑好声问道:“亲家大哥,你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鸳鸯可是个实诚姑娘,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这还真不好说,毕竟鸳鸯一直在外面打工,我听说在大城市见多了人,有些小姑娘容易被人骗……”一酒桌旁,传来一声妇人的小声嘀咕。   但随即被一男人轻声打断:“你住嘴!”   妇人不说话了,但一孩子却忽然说:“妈,这是不是你说的被有钱人家包养,做二奶?”   “常和平!你这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男人急忙训斥孩子。他们说得虽然小声,但先前那个消息太过震惊,大家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他们说话的声音就显得很大。男人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对着杨寡妇说,“杨姐,小孩子不懂事乱讲话,你不要介意啊。”   常笑站在杨银环身边,脑门子上青筋突突地抽,真恨不得过去将这一家子扔出去。什么娘教出什么孩子,这王红莲的嘴巴毒得真是被毒哑了都活该!   他们这一番话,直接让杨寡妇瘫软在了地上,身子不自觉地哆嗦,彻底没了注意。她家鸳鸯确实一直在外面打工,这次为了准备结婚,一个月前就辞职了,杨寡妇是没觉察出她有不对劲,可这些人也说了,在外面打工遇到的人多。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些年杨寡妇知道一直都有人在背地里说她,她知道辩解都没用。这时候面对别人对她女儿的指责,她也只会一直说着“不会的”,却是一句有力的辩驳都说不出来。   其他村民看不过去,都来帮忙说话:“这事情查清楚了吗?你们说怀孕就怀孕了?我们常家村的人可不能随便让人冤枉了。”   杨银环也上前一步,冲着那人说道:“我们只知道,这媳妇可是清清白白嫁过去你谢家的,你们现在这样跑来是什么意思?”她一把拉起瘫在地上的杨寡妇,“走,我们现在就去谢家瞧个明白,我们鸳鸯在那边还指不定受什么委屈了呢!”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大喜的日子难道我谢家还会冤枉好好的媳妇不成?我来就是要让你们跟我去几个人,将这件事情说清楚。”谢家叔父说道。   这时,一直沉默的常笑忽然问:“叔叔,您刚才说鸳鸯姐跑了,那她现在去了哪里?”   常笑这一问,杨寡妇也惊醒过来,瞪着眼急忙问:“对啊,我家鸳鸯去了哪里?”   “是的,那孩子呢?我说这位大哥,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杨银环沉着脸问。   谢家叔父一脸凝重,似不是很愿意回忆,但还是说道:“先前新人正在敬酒,鸳鸯一闻到那酒味就突然恶心呕吐起来,你们说,这不是怀孕是什么?”   “鸳鸯没喝过酒,闻到酒味有点反应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就因为这样说她怀孕?”杨银环冷声问。   “当然不是,我们自然是要问清楚的,可是鸳鸯竟然看着我侄子问他相不相信?这岂是我侄子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们就质问了她几句,她就心虚地跑了出去。”   “坏了!”常笑心猛地一沉,急忙跑上前拉了拉她妈的手,说道,“妈,鸳鸯姐可能要出事,咱们别跟他们说了,赶紧去找人!”   常笑没上学前一直喜欢跟在常鸳鸯屁-股后面,如果是前一世她定然不会有多大印象,但如今重活,对常鸳鸯以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还有印象。   常鸳鸯是初中就辍学的,她心里一直都很向往能继续学习,在这农村也是一位比较有眼光有抱负的女孩子,性子倔,心气高,有点女孩子的矫情。她以前跟常笑说过,她要找一个彼此信任的男人,常笑觉得她带着点少女不切实际的爱情幻想。   这样一个对爱情憧憬不已的女孩子,在自己的婚宴上,被婆家这样怀疑。她问她丈夫信不信她,看眼前这结果她那丈夫估计是不信了……   “赶紧找人,晚了就来不及了。”常笑的直觉向来很准。   “对,不管事情到底如何,得先将鸳鸯找到。海清姐,你带几个人去谢家看看,我们这边去找鸳鸯,一切等找到鸳鸯再说。”杨银环说着就往外走,其他一些乡亲也都跟着出去找人。   杨寡妇丈夫死了,但婆家兄弟还剩下几个,虽然都是几位不太会说话的老实人,但好歹是自家人,一同跟着去了谢家。   常笑带着杨银环将以前她跟常鸳鸯喜欢去玩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连人影都没见着。   “笑笑,你再想想,你鸳鸯姐以前还喜欢带着你去哪里玩?”杨银环走得满头大汗,着急地问常笑。   常笑摇头:“妈,就这些了。”   她没说的是,常鸳鸯出去打工两三年了,谢家村离他们常家村也有些距离,常鸳鸯几乎没啥可能回来,过来找找也是求个心安而已。   “我们再去别处找找,说不定待会那丫头就回家了。”杨银环说道。   “妈,镇上有人去找了吗?”常笑想了想,问道。   “已经有几个人去找了,走,咱先回去看看。”   这一找,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再说杨寡妇那一批人原本是去谢家谈论这件事情的,可那谢家婆婆也是个性格泼辣的人,他们才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说她常家女儿给他们丢了脸。   杨寡妇几人骂不过她,是哭着回来的。过去一晚上,常鸳鸯还没找着,杨寡妇的情绪几度崩溃。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先前去镇上找的人急冲冲地跑进杨寡妇家里。但一见到杨寡妇,又欲言又止,一脸的为难。   杨寡妇原本空洞的眼神见到有人进来,才稍微有了一丝神采。她扶着椅背站起来,看着那人问道:“找着了吗?”   “海清妹子,那个……你要撑住点,鸳鸯……鸳鸯找着了。”   “真的?在哪里?快让那混丫头进来!”杨寡妇立即跟重新活过来了一样,说着就往外走。   常笑一直不放心,今日也跟着她妈一起过来了,这时候也跟着出去,心里却有个不好的念头。   “鸳鸯,你说说你,有什么委屈跟妈说,你跑什么……”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鸳鸯!”   常笑心中一紧,急忙跑出去,但在到了外面之后,只看到一群人抬着一块门板,那板子上白布盖着一个人。   “鸳鸯!”杨寡妇疯了一般地扑上去,一把掀开那白布。   随后,常笑见到了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一幕,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所有人都哭了。   那灰溜溜的门板上,躺着一个全身光溜溜毫无生气的女孩子,她空洞的眼睛大睁着,眼睛里都是不甘,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她的肚子……小腹处,整个都被剖了开来!肠子内脏都露在外面,血早就流干了!   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将布给她盖上。   “我们是在镇上的一家小诊所找到的她。那小诊所的老板差不多被吓傻了,说鸳鸯去她诊所让他帮忙检查她没有怀孕,他不会检查,鸳鸯就自己……就自己将肚子破开了,用一个木片不断刮肚子,临死的时候嘴里都在说,她没怀孕。”那报信的大哥说着,眼睛也红了,这样一个好姑娘,就这么没了!   杨寡妇自从见到女儿的尸首之后,就一直都处于一种呆滞状态,眼睛大睁着,像是不会动了一样。听到这里,她突然一声惊呼:“我的鸳鸯啊!”   随即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她这一声喊,惊醒了杨银环他们,立即过去死命地掐人中。   好一会,杨寡妇才缓过来,爬过去抱着女儿的尸首拼命地哭。   “去谢家!他们凭什么这样怀疑我们鸳鸯,走,去谢家要说法!”   “没错!去谢家!”   杨寡妇是被人抬着去的谢家,杨银环在一旁照顾她,也跟着去了。常笑流着泪,默默回了山里。   在落后保守的农村,流言蜚语有时候比刀剑还要厉害。这种伤,只有犯到了才知道。   三年后。   春去秋来,转眼三年已过。常笑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大丫头了,祝景铄也已经小学毕业,过完暑假就是个初中生。   当年的那件惨事,闹得纷纷扬扬,毁了两个家庭。谢家那边不说,杨寡妇的精神直接就崩溃了,常家村出了第二个“疯子”。第一个,自然是已经被控制住病情的常开。   杨寡妇虽然没有攻击性,也没有一直都疯疯癫癫的,但就像老年痴呆一样,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中年丧女,孤苦无依,彻底击垮了她。   这些年,杨银环一直暗中接济着她,时不时拿些农场里出产的食物送过去。   如今常家的这片荒山,与当年已经彻底变了个样子。满山坡都是杨梅树、梨树、桃子树、橘树。树底下,是鸡鸭牛羊,满山坡随意跑着。   常笑心目中的那个生态农场,已经初具规模。眼下,常家有五十几头猪,牛羊各十来只,鸡鸭上百只,除了山上种果树的地方,其他都翻成田种了大棚蔬菜。再加上那个已经开始养鳖的鱼塘,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生态链。   两只沼气池又扩大了一倍,产出的沼渣沼液已经全部用于养殖,沼气一部分用于家庭日用照明,重头戏是用于大棚蔬菜的种植。用沼气在大棚里燃烧,对于蔬菜的生长特别好,不但缩短成熟期,而且天然无污染,能使蔬菜长势喜人,味道也要好上许多。   从两年前开始,常笑就带着杨银环去市上跟几家酒店谈了比生意,直接将他们农场产出来的东西卖过去,一开始价格自然压得很低,现在那些酒店主动涨价要他们的东西。   唯一不好的就是,怕被大房二房知道,一家人照旧是偷偷摸摸的,闷声发财,不过这车子进进出出的,难免也有人怀疑。一般都被杨银环打哈哈糊弄过去了。因为这整一个山头都是他们家的,两旁的围栏又修得很高,大家几乎认准了他们一家在坐吃山空,也就没人会真的兴起主意来看。   这日傍晚,见山脚下那几亩地的西瓜熟了,杨银环从田里摘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回来对着正在院子里做捕鼠器的常红海说道:“山上那几颗黄桃也能吃了吧?”   常红海抹了把汗,说道:“是熟了,听笑笑说,跟市里的那家水果店联系过,这两天他们会过来拉货。”   “他们自己来拉?”杨银环惊讶地问。以前都是他们趁着大家吃饭或者夜里人少的时候,将要卖的东西装在推车上盖上布推到镇上等人来拉的。   常红海笑起来:“咱笑笑心疼咱们大晚上的老折腾,这不直接让人将车子开进山里,反正这上山的路,祝家先生也已经帮忙修好了,车子进来也容易。”   “可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咋办?”杨银环还是有些担心,她是真的怕了那些嘴巴碎的人,当年常鸳鸯的事情让她仍心有余悸。   常红海如今家里钱多起来,心也宽了许多,倒是比老婆想得开:“如今,咱们也不怕别人说了,反正我们正经过日子,不偷不抢的,哪里怕人家说?笑笑说了,人最多就是眼红,羡慕我们还羡慕不过来呢!“   杨银环听了也笑:“看来是笑笑丫头给你洗脑了,没想到你这迂腐脑袋也有想明白的一天。这样也好,免得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杨银环其实是早就不想这样子窝囊地过日子了,只是怕丈夫心思重想东想西,看来这阵子常笑没少下功夫,能将常红海这种整日里喜欢愁眉苦脸杞人忧天的人说通,那丫头可真是好本事。   这些年,面对女儿时不时的惊人举动,常家人也见怪不怪了,反正女儿聪明是好事,又聪明又能干更是好事。在常笑耳濡目染之下,杨银环连洗脑这种先进的词都知道了。   “妈,你们说我什么呢?”常笑正好从屋子里出来,听到爸妈说自己的名字,就凑过来。   女孩子在儿童时期成长地要比男孩子快许多,再加上这三年常笑天天羊奶鸡蛋的补,个子窜得尤其快,如今已经有一米五的身高了。   要不是常笑天天坚持运动,加上脑力消耗大,不然早就成一个大肥妞了。   “是在说你呢,你这丫头,又给你爸灌什么*汤了?你瞧瞧你爸,现在竟然都不怕别人知道了。”   常笑走过去一把抢过杨银环手中的西瓜,笑着说:“我哪里能灌汤,是爸自己耐不住寂寞了,想要全村人都知道,如今咱老常家也是有钱人了!”   “你这孩子!”常红海被说得老脸微红,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   “可惜,爸看不到这一天。”杨银环想起公公,忽然有些伤感地说。   一年前,常德胜还是走了,但他走得时候,这山里的农场已经是有了起色,常家的收入也是大增,一家人的生活比村上任何一户人家都要好上许多。   “妈,爷爷是笑着走的,他说他走得安心。”常笑轻声说道。常德胜走得时候很安详,脸上挂着笑容,要说真有遗憾,就是他的三个儿子不和睦,大房二房没良心,到死都没来见过他一次。   大房二房要不是后来怕被人戳脊梁骨,怕是连送葬都不愿意来。   “哎,不说这个了。我想你爷爷见到我们一家子好,应该也是高兴的。”杨银环笑着说,而后又想起一开始的那个话题,对着常红海说,“你去摘几颗黄桃过来,我一并给海清姐送过去,让她也尝尝鲜。她喜欢吃甜的东西。”   “好,我这就去。”常红海放下手上的工具,站起来就往山上走。   常笑抱着西瓜说:“妈,把西瓜也给杨阿姨送过去吧。”   “这我本来就是要送给她吃去的,你要吃,待会自己去田里摘。我看到有两只也熟了,另外一只明日我给你福婶送过去。”   “哎,好。我去叫祝景铄过来吃西瓜。”常笑站起来,拍拍裤子朝山脚下走去。   杨银环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地摇头,这丫头也不知道对那祝家小少爷是什么心思,这些年天天黏在一起,村上人问过她好几次了,她都沉了脸警告他们不要乱说话,她可惹不起祝家人。   村里人忌惮着祝家,也不敢乱说。当年祝家的事情因为常鸳鸯的事,也被人渐渐淡忘了,这两年,祝家先生又出钱帮村子里修了一次路,大家更是不敢再乱说什么。   杨银环将东西给杨海清送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抹黑吃东西,见到杨银环进来,难得认得她,站起来道:“银环妹子,你来了?”   “你好歹点跟蜡烛,我不是给你拿过来好些吗?”杨银环说着就熟门熟路地找起来,不一会摸出来一根蜡烛和一包火柴,点上,屋子里才亮堂一些。   这些年杨寡妇就靠给人家做手工挣点钱,手头很紧。杨银环知道给钱她是肯定拉不下脸来要的,所以就时不时地送些东西过来。杨寡妇清醒的时候知道杨银环家里也不富裕,都不肯收,但往往是不清醒的时候多,会像个孩子将那些东西抱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   杨寡妇今日精神头不错,见杨银环将盖在篮子上的布掀开,望见篮里的西瓜和四个碗口粗的黄桃,惊讶地说:“你咋又给我送东西?”   杨银环将西瓜和黄桃捧出来放到桌子上,说道:“这是我山里自己种的,这两日可以吃了,就拿过来给你尝尝鲜,可甜着呢,你可别忘记吃。”   “这是你自家种的?不对啊,这个时间这西瓜和黄桃还没能吃吧?”杨寡妇算算日子,这才七月初,他们这地方种黄桃少说还得有十来天才能吃。”   杨银环自然不能告诉她这是她家两口沼气池的功劳,只笑着说:“可不是,今年也不知咋回事,看看是可以吃了,所以就摘下来尝尝。”怕杨寡妇待会又要拒绝,杨银环将东西拿出来后就往屋子外面走,“东西给你放这里,我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先回了。”   “银环……”杨寡妇想喊住她,可一转眼早就走没影了。她看着桌子上那新鲜的西瓜和黄桃,眼眶湿湿的,这些年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一直都知道,杨银环待她不错。   杨银环走了没多久,从杨寡妇家隔壁的弄堂里,忽然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个子很矮小,也就一米五出头,胖胖的,走路的时候步子有些重。   她伸着头,确定杨银环走远了,才朝着杨寡妇家里走去。   杨寡妇正打算洗颗黄桃来吃,这才一站起来,就听见脚步声,她以为是杨银环又回来了,面色一喜,急忙喊道:“银环……”   可话到一半,看见来人的样貌,硬生生改了称呼:“荷……荷花,怎么是你啊?” ☆、第46章   第五十章:   杨荷花见到杨寡妇那一脸尴尬的模样,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目光瞥到桌上放着的东西时,双眸顿时亮了起来。她看了下外面,若有所思地问:“我刚才看见我三弟妹过来了,这是她送给你的?”   杨寡妇是知道杨银环三妯娌不对付的,这会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含糊不清地说:“这……这个是……我,我托银环妹子给我买的。”   “买?海清妹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这西瓜和黄桃咱们地里可还没熟呢,前几天我媳妇要吃,我去镇上买可还没见着,你说她去哪里给你买?”杨荷花说着,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今年他家常青也娶了媳妇,是他在打工的大城市里的女孩子,女方家境还不错,她是很满意的。只是小两口平日里都住在娘家,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她媳妇怀孕嘴挑,说是想吃黄桃,她可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这会子竟然在一个寡妇家看见了,而且还是她最讨厌的三弟妹给拿来的,这气顿时就不顺了。   杨寡妇听到她的口气,脸色也有些不好起来:“那是你自己买不到,银环……银环一定是托……托祝家去买的。”   常红海家女儿跟祝家小少爷走得近也不是稀奇事了,托他们去买两颗黄桃也说得过去。   可杨荷花听着就不对味了,拉下脸来说:“你面子还真大,竟然能麻烦到祝家小少爷帮忙给你买黄桃。我说你是不是也怀孕……”   杨荷花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暗道说错话了。   果然,杨寡妇一听“怀孕”二字,眼神登时就直了,随后发疯一般将手上拿着的黄桃朝着杨荷花的头砸了过去:“你给我滚!你们这群恶毒的人,害死我家鸳鸯,给我滚!”   黄桃砸在杨荷花后脑上,咕咚一声跌落在地上,朝旁边滚过去。杨荷花差点没被砸晕,但一转头看见那滚落在地上的黄桃,急忙跑过去捡了起来兜在怀里,转头瞪了杨寡妇一眼:“这是你砸我的利息,我拿回去了。”   “滚!”杨寡妇怒吼。   杨荷花急忙跑出门,背后不久就传来哭嚎声。   杨荷花抱着那颗黄桃,跟献宝似地捧去了媳妇房里,递给她:“这是我托别人给你买来的黄桃,可是废了好大的劲,这不,也才买到一颗,你先解解馋。等过几天,妈再给你买。”   “谢谢妈。”她儿媳妇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接过黄桃立即咬了一大口,那饱满的汁液溅出来,散发出一股甜香。   “真甜!”儿媳妇眯着眼,无比满足。   杨荷花不自觉地咽咽口水,看样子似乎真的很好吃。在她身后,一起跟着进来的常绣见到嫂子吃得那么开心,眼红地向杨银环讨:“妈,我也要吃。”   杨荷花转身就照着她的头来了一下:“你嫂子怀着孩子呢,你吃什么?”   常绣哇地一声就哭了,吵着非要吃。   常青媳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小姑子,可是这黄桃实在太好吃了,孕妇嘴巴本来就挑,要她让出来又舍不得,就只当做没听到,大口大口地咬,恨不得直接塞进去。   杨荷花现在对这肚子里有金蛋似的儿媳妇可宝贝得紧,怕常绣吵到她,连拖带拽地给弄出了房门。   “妈,你偏心!为什么嫂子能吃,我不能吃?”常绣气愤地问。   正听到声音过来的常红军一听到女儿的这句话,眼睛猛地一瞪,脱掉鞋子就朝着她扔了过来,骂道:“你这丫头片子,你能顶什么用?就知道吃吃吃!你个赔钱货,我叫你吃!”   “啊!不要打我!”常绣哭着到处跑。   杨荷花见教训地差不多了,走过去拉住常红军的手,悄声说道:“你先别打了,我有个事情跟你说。”   常红军原本还在气头上,但听了妻子下面一句话,那气顿时就转移到了别处。   杨荷花说:“今日这黄桃,其实是老三家的拿给杨寡妇的。”   “什么?他们怎么会有这东西的?”常红军纳闷地问,两人小声说着朝房里走去。   远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常绣一听到他们谈论吃的,那耳朵立即就竖了起来,迷茫跟跟上去,趴在门缝里听。   房内,杨荷花对着常红军说:“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了,我之前就见过好几次大晚上的,杨银环拎着篮子过来找隔壁那寡妇。我原先还以为她占寡妇便宜想拿些东西回去呢,今日一看,怕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家穷得估计锅都揭不开了,哪里有东西给别人,而且你不是说这黄桃别处买不到吗?”常红军还是不相信。   杨荷花想了想,自然不会去想这些是老三家自己种出来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看八成是卖了女儿了,你看他们家常笑这两年个子长得,那可要赶上咱们村上十五六岁的丫头了。你想想,她三年前那焉不拉几的样子。”   常红军一思索,觉得有道理,便说道:“我前几天也见过那丫头一回,见到我倒是老远就打招呼,就是笑得让人心里发毛。还有我之前见过老三,气色也比以前好许多,以前他是多瘦一个人……”   两口子越说,越觉得老三家不像是要饿死的模样。最后常红军得出结论:“估计真是卖了女儿了,你看,祝家有钱,扒着他们自然不愁吃穿。常笑那丫头要去当祝家的小少奶奶是不可能,但是当个填房还是可以的。”   “如今这年头不叫填房了,叫二奶。我看他们八成就是寻了这个心思。不管怎样,他们家肯定得了钱,而且看样子那祝家小少爷对常笑还不错,会买外面时兴的东西给他们。”杨荷花说道,“孩子他爸,我们也好久没有去看过他们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找个时间去看看他们?怎么说,祝家也是大户人家,万一哪一天他们真跟祝家攀上了关系……”   “你说的对。”常红军想了想,点头,“我们找个时间,叫上老二家的,一起过去看看。”   在外面偷听的常绣,别的没听到,就只记得那一句了——看样子那祝家小少爷对常笑还不错,会买外面时兴的东西给他们——在她八岁的小脑袋瓜子里,就只剩下了各种好吃的。想起先前那黄桃,她就流口水。   “堂姐家里肯定还有!”常绣决定,明天就叫上她二堂哥去山里看看。   这天夜里,常青从镇上见完朋友回来,进了屋子见媳妇还没睡,便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孕妇得多休息。”   他媳妇瘪瘪嘴,嫌恶地看了眼门外,说:“你爸妈素质真差,刚才吵得我头疼。常青,我们孩子可不能在这样的坏境下长大,不然他以后也会沾上那坏脾气。我们还是回我爸妈那边吧?”   “他们是不是又骂常绣了?”常青对自己的父母还是很了解的,见媳妇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想了想,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多呆,这不是你爸妈出去旅游没人照顾你,我这边正好有事就将你带过来住几天,好歹我妈能照顾你。要是你不喜欢,我们过两天就回去。”   “我想明天就回去。”   “好,明天就回去。我明一大早就去买火车票。”   第二天一大早,常青就去了二老房里,说起要回去的事情。   杨荷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半天才问:“这怎么突然要走了?”   “蒙蒙不适应南方的天气,我怕她这样待下去会中暑,趁着天气还不是太热,就想先回去。”常青说道。   杨荷花跟常红军都一脸的不舍,但是在儿子面前他们一向不太敢说重话,在加上如今儿子能赚钱,给家里好些钱了,再过个一年半载他们就能造个楼房,所以更加不敢让他不高兴。   “那好吧,我去给你们做饭,总得吃过午饭再走吧?”杨荷花说。   “我先去镇上买火车票,有一趟下午三点的车,可以在家里吃午饭。”常青说着就往外面走,生怕他爸妈再说一两句,他就舍不得走了。   杨荷花看着儿子的背影,遗憾地说:“我还想等儿媳妇生完孩子再让他们回去呢,这样子到时候大孙子出来,我们看见不见呢。”   “怎么,他们还不给我们看不成?大不了以后我们去趟北方,过去看。”常红军瞪着眼,早就有了主意。   他们在屋里商量以后要怎么去看大胖孙子的时候,常绣也已经起来了,偷偷留到了隔壁二房家的后院,趴在窗口叫常波。   这两年,大房二房家当年因为年夜饭闹翻的仇早就过去了,虽然私底下一直都四处说对方的不是,但是明面上,又是和和睦睦的。   常波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常绣趴在他房间的窗户上,喊了好半天他才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是谁啊?”   “二哥,我是绣绣。”常绣趴在窗口上小声说。   常波翻个身,嘀咕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常笑等半天没听到动静,又开始叫他,等他应了就急忙说:“二哥,你想吃好吃的吗?”   里面腾地一下,很快有脚步声传来,常波一溜烟跑到窗户边,两只眼睛贼溜溜地一转,盯住常绣的手问:“吃的呢?”   常绣瘪瘪嘴:“我没东西吃。”   “那你喊我做什么?”常波不高兴了。   “我知道三叔家有!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我妈说他们山里有好多好吃的!”常绣急忙说道。   “真的假的?我妈说他们一家子都快要饿死了,哪里来的好吃的?”常波不相信地问。他今年跟祝景铄同年,都是十三岁,过完暑假就要去上初中。因为家里宠着,又喜欢吃,身高倒是没长多少,就跟常笑差不多高,但是已经有一百二十斤,是个小胖墩。   常绣非常认真地说:“我妈昨天还拿了一个他家的黄桃过来,我嫂子说,可甜着呢!”   “你骗人,我妈说黄桃得再过半个月才能吃,三叔家哪里来的?”常波很喜欢吃,每个季节就惦记着有什么好吃的,前阵子就闹过要吃黄桃,王雪梅说再过半个月黄桃熟了就去给他买。   “我干嘛骗你,你知道我嫂子怀了宝宝,我妈专门拿给她吃的。不信你去问我嫂子去!”常绣嘴一嘟,“我就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山里看看,你要不去我就自己去了,到时候我吃到好吃的,你可别嘴馋。”   常波是个见到吃就什么都忘记的主,当下什么都不顾了,急忙说:“你等我,我穿好衣服就过来,你去前面等。”   常绣嗳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走了。   暑假里,孩子们不用去上学,满村庄地跑,到处都是孩子的欢闹声,能静下心来看书学习的数不出几个。常笑跟祝景铄倒是能安安心心地呆在书房里。   这三年,他们基本将书架上的书都翻了一遍,祝景铄已经从对数学的着迷转向金融方面,而常笑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除了经济方面的书,其他都是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看得比较杂。   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外人面前,祝景铄的话越来越少,如今也就面对常笑的时候,与以前无异。但一出了这家门,就跟装深沉一样。   有一段时间,常笑真怕这孩子自闭了,但后来发现,他只是觉得跟那些人无话可说而已。毕竟,天才的性格许多都是很古怪的。   两人平常除了去山里干些农活锻炼身体,其他时间就呆在书房里看书。如今常笑家的农场规模已经稳定,常笑目前以学业为重,也不想继续发展。打算等几年山里的土壤彻底养好之后再扩大规模。   而祝家,祝黄兴依旧没有回过常家村,如今是每隔两个月就派人来接祝景铄去市里见一面,检查一下他的学习进度。对于祝景铄跟常笑一起学习后与日俱增的学识涵养,祝黄兴是打从心眼里高兴的,平日里对这个儿子是有求必应。   “你看看这道题,这答案好像错了。”祝景铄做着一本习题,突然将书本移到常笑面前。   常笑只转头瞥了一眼,看见密密麻麻的公式,连看都懒得看,说道:“不要问我微积分,我不懂。”   祝景铄淡淡看了她一眼,将书又拉回自己面前,半响,憋出一个字:“懒。”   常笑瘪瘪嘴,随便他怎么说。   才用了三年多时间而已,如今祝景铄的知识早就赶上常笑的了。她白活了三十多年,被一个十三岁少年轻而易举的追上不说,这家伙看的东西也越来越变态,刚才那本微积分已拆能超出大学的知识范围,常笑先前下过一些功夫也不是看不懂,就是觉得费脑,不想浪费精力。   祝景铄说得没错,她确实比较懒。   常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将手头看的书收起来,说道:“我该回去吃午饭了,你是要跟我去还是在家里吃?”   这两年常笑家天天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祝景铄在她家里吃饭的次数并不少。   祝景铄也将书一放,边往外走边说:“常姨说今日做酸菜鱼。”   “我妈可真疼你,我前几天说想吃,她还不给我做。”常笑有些吃味地说。   “这不是给你做了嘛。”祝景铄笑着看她。   十三岁的少年,已经长得有一米六五多,依旧比常笑高了大半个头。在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里,逆着光,稍显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朦胧。   常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但就算不看都能辨别出他的样子。祝景铄已经与成年后长得很像,除了稚嫩一点,轮廓跟多年后差不多了。常笑如今看着他,就像是在看前世的丈夫。要不是如今的祝景铄精神头跟气质与前世不一样,常笑真怕自己会混乱。   “怎么了?”祝景铄见常笑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起来。   常笑眯了眯眼,像个小色狼一样笑着说:“看你呗,真是越来越帅。我听说你还收到情书了是吗?”   祝景铄脸色微红,紧张地说:“你别听别人胡说,没有的事。不就是要毕业了,然后那个谁跟我来告个别,她说她以后不上学了,怕见不到。”   “哦。怕见不到了啊?”常笑意味深长地摇晃着脑袋。   祝景铄最怕这丫头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以前他年纪小不知道,如今长到十三岁,渐渐的明白了许多事。总感觉当年自己被常笑这丫头糊弄的厉害。   他上前拉住常笑的手往外走:“走了,待会常开哥又要来寻我们了。”   “哎呀,你放手。”常笑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嘀咕道,“真是的,干嘛老喜欢来拉我的手。”   祝景铄奇怪地看着她:“不是一直这样吗?你以前也喜欢拉着我在山里乱逛。”   常笑语塞,她总不能告诉他,如今他们都长大了,不能再这样不避嫌吧?怕他更加胡思乱想,闭上嘴,朝门外努了努,让他先走。   两人一起下了楼,管家看见他们出来,便问:“少爷,你不在家里吃?”   “嗯,洪爷爷,我已经跟厨房说过了,不用做我的份,我去山里吃。”   “那好。”管家笑着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洪爷爷……“祝景铄无奈地看着他。   “笑笑都没说什么,是吧?”管家跟个老顽童一样,转头看着常笑,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常笑笑着说:“洪爷爷这鼻子可真灵,知道我妈今天做酸菜鱼。”   “真的?那我更得去了。银环那丫头做菜的水平都赶得上饭店的厨子了,这酸菜鱼做的味道估计也不差。”管家说着就往外走。   祝景铄无奈地看了常笑一眼,跟着一起出去。   自从三年前管家觉得常笑丫头非常人,就开始粘着她,后来竟然跟着祝景铄一起去常家蹭饭。好在祝家别墅事情不多,胡佳慧跟管家相看两厌,巴不得他整日不在。   他们正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楼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穿着开衩旗袍带着披肩的胡佳慧,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祝景铄身子僵了僵,站在门边等着她过来没再动。   常笑跟管家站到了一边,也都没有动。   胡佳慧像是才刚起没多久,神情有点倦怠,但打扮得倒是得体大方,依旧如多年前一样,典雅贵气。   她轻缓地走过来,经过大门的时候,像是没看到跟前站着的祝景铄一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妈。”在胡佳慧经过身边时,祝景铄恭敬地叫了一声。   胡佳慧脚步顿了顿,斜斜地看了眼站在一旁跟她差不多高的儿子一眼,而后视线移开,继续往前走,一句话都没跟他讲。   祝景铄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母亲对他的这个态度,他早就习惯了,只是遵循着晚辈该有的礼仪,对她依旧恭敬而已。   这三年,胡佳慧完全没管过祝景铄,平日里见到他也是一副冷漠不理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母子。   “太太这是要出去?”在一旁的管家突然出声问。   胡佳慧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看到管家也站在一旁,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干巴巴地说:“管家也在?我去趟镇上。”   管家下意识地就想问她去干嘛,但是瞥眼瞧见自家小少爷,不想闹得不愉快,将刚才那话咽了下去,只说:“那请太太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胡佳慧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这三年她过得就跟个犯人一样,头一年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如今总算没人跟着,这管家还处处要管着自己。她凡是出去,每天晚上必须准时到家,不然第二天祝黄兴的助理就会打电话到家里,交代祝黄兴的指示!   在她的零花钱被扣了一半之后,她再也不敢不听管家的话,只能暗自咬牙忍了。好在他们没限制她出去,不然真的要憋死在这冷冰冰的别墅里。   胡佳慧沉着脸坐小汽车离开后,常笑三人便往山里走,只是在半路上,别墅里的佣人过来喊管家,说是老宅那边来电话,管家哀嚎着回去了。   常笑跟祝景铄原本还挺高兴,只是刚到山里,就听见她妈的骂声还有她家土狗的吠叫声。她心中一紧,拉着祝景铄急忙往山上跑。 ☆、第47章   第五十一章:   常笑跟祝景铄老远就听到杨银环中气十足的怒骂声,土狗的吠叫,还有一个孩子的哭声?   仔细听,是两个孩子的哭声。一男一女,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两人赶紧跑过去,到山顶的时候,看见她家果树底下,坐着两个孩子。杨银环正站在他们对面,一条黑黄毛相间的狗站在她身边,正冲着那两个孩子龇牙咧嘴使劲地吠着。   “妈?”常笑赶紧跑过去,“他们是从哪里跑进来的?”   她往前一看,心沉了沉,诧异地看着前面的两人:“二堂哥,绣绣?”   “堂……堂姐!”常绣平日里还算粘着常笑,此时一看见常笑,就哭着爬起来朝着她走过来。只是没走两步,那只吠叫不已的狗就伏低身子朝着她使劲地叫了一声。   常绣吓得立即不敢乱动,紧张地看着常笑,哭得满脸泪痕。   在她身后,常波捂着腿,鬼哭狼嚎的,那样子恨不得将嗓子也给喊破掉!   “好了都别哭了!呆着不要动,不然二狗会叫个没完!”杨银环说着,伸手拍了一下狗头,厉声喝道,“二狗,不许叫了!”   二狗很听话,立即就呜呜呜地趴在地上不再大声叫。只是依旧紧紧盯着前面这两个偷东西的贼,伺机而动。   常绣吓得动都不敢动,刚才她可是亲眼看见这狗突然冲出来将她二堂哥给咬了的,要不是她三婶来得快,怕是连她都要被咬了。   常笑这时候也发现常波捂着的腿上有血,惊讶地问:“二狗将他咬伤了?”   杨银环脸色不是很好,没好气地说:“可不是,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说着走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常波,一边说道:“我说你们好好的跑这里来做什么?好的不学竟然学人家偷东西!活该被狗咬!”   常波看见面前伸过来的手,哼着将头一歪,说道:“我不要你拉!你们在这山里偷偷藏了这么多好吃的,还不告诉我们。现在我跟绣绣进来你们还放狗咬我们,我要回去告诉我爸妈!”   杨银环一听,那火立即就上来了。可是常波毕竟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她这做长辈的又不好跟个孩子吵架。   但她不能吵,常笑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她示意祝景铄退后,自己走上前蹲下拍了拍二狗的头,说道:“二狗,这来了两个偷咱家东西的,去,将他丢出去!”   二狗非常听话,闻言立即站起来,懒洋洋地朝着常波走去。   常波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要做什么?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爸妈,说你们放狗要咬死我!”   “你脑子有问题,耳朵也有问题是吧?我看你走不了,就让我家的狗帮你一把,将你从山上叼下去,怎么成了要咬死你了?”常笑瞪着常波,不客气地说。   “常笑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二哥!”常波白着脸靠在树干上,紧张地说。   “你还知道你是我二哥?那你说你们这是来干嘛的?什么叫我家偷偷在山里藏了那么多好东西?这是我们光明正大种的,怎么到你嘴里就完全变味了?”   常波被常笑噎得面红耳赤的,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一句应对的话。   常笑走上前拉着二狗脖子上的毛,将它往前一带,冲着常波说道:“你倒是去告诉你爸妈啊?我去告诉全村的人,说你来我家偷东西!”   “谁……谁偷你们东西了?我……这……这是我三叔的,我爸妈说了,三叔家的东西就是我家的,没什么区别!”常波梗着脖子说。   常笑真是气笑了,杨银环也在一旁使劲摇头。这真是什么爹妈教出什么孩子,从常波的话里就可以看出常红星和王雪梅平日里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她想了想,唤回二狗,随后对着女儿说道:“笑笑,别跟你二哥说了,赶紧将他扶下山,待会你爸回来就将他送回去。”   她说着就往山下走,嘴里嘀咕着:“这都什么事,害我以为进了多大的山耗子了。敢情来了一窝子白眼狼。”   常绣在旁边吓得只会哭,常笑一个人扶不动常波这胖子,只得走过去拉起她,说道:“好了,别哭了,二狗又没咬你,你瞎哭个什么劲。过来将二哥扶下去。”   常绣哪里敢反对,立即走过去跟常笑一左一右地扶起常波。   常波原本还不乐意,打算在这颗黄桃树下等着她他爸妈来接他,但又怕那只狗突然冲回来再给他一口,只得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让这两丫头扶着。   “常波,你可以减肥了!”常笑恨得连名带姓地喊他,这死胖子可真够沉得,都快将她跟常绣压垮了。   三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常笑就有些撑不住了,说道:“二哥,你自己使点力啊,你右脚又被咬。”   常波理所当然地说:“我左脚被咬了啊,要是用力残废了怎么办?”   常笑没好气地一甩手,直接将他扔到了地上,冷着脸说:“那你就等在这里让二狗回来将你另外一只脚也咬了吧。”   她说着就对着一边的祝景铄说:“走,我们回去吃饭。”   “啊,常笑你等等,我……我自己用点力还不成啊,你可不能丢下我!”常波立即着急地站起来。   常笑瞥眼看了一下,他那动作可利索着,一点都不像被咬得很严重的样子。看来只是被咬破了皮,应该没有大碍。   但她也没太过分,黑着张脸回去跟常绣重新将他架起来,慢吞吞地扶着他往山下走。   常波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几颗黄桃树,讨好地说:“常笑,先让我摘几颗黄桃吧?”   在另一边扶着的常绣也舔舔舌头,一脸恳求的模样。   常笑思索了一下,问他们:“你们是专门来摘黄桃的?”   常波跟常绣下意识地摇头。   “说实话!”常笑突然沉了脸,加重声音说道。   常波胖胖的身子一激灵,发现三年不见,他堂妹似乎变得好可怕了!他也没多想,老实点点头。   常笑又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家有黄桃的?”   这个好回答,常波想都没想就直接将常绣给出卖了:“是绣绣告诉我的。”   “我……我是偷听我爸妈说话知道的。”常绣急忙说。   常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那你爸妈是怎么知道的?”   常绣回忆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昨晚我妈看见三婶去给隔壁的杨寡妇送黄桃。然后我爸妈猜出来的。”   常笑总算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看着两个回答完问题眼巴巴地等着去摘黄桃的半大不小的孩子,常笑眯了眯眼睛,说道:“你们两个给我记好了,这山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家的,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要是跟敢进来偷,我就报警让警察抓你们去坐牢!”   “哇……”两孩子真不经吓,直接就哭了。   常笑无语地看着这两人,不得不请一直在旁边跟着的祝小少爷帮忙,将他们连拖带拽地给弄下了山。   刚到山脚下的房子,杨银环正好将常红海喊回家,一看到他们就说:“好了,都别哭了。赶紧过来,让你们三叔把你们送回去。”   常波跟常绣还不跟走,他们好不容易才翻墙进来,这黄桃不但没吃到,还被那只难看的狗下=吓了个半死,这样回去太不值当了。   常波知道常红海好说话,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说道:“三叔,我们想吃黄桃,还有西瓜,黄瓜,西红柿。”   他将先前在山里看见的东西都报了一遍,“我看到你家还有好多猪,羊,鸡鸭,你给我们一两只,我拿回去让我妈烤了吃。”   常红海原本听着他要吃些黄桃什么的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孩子贪嘴的看见树上长了果子都想吃,但是这听到后面就变味了。   什么叫——你给我们一两只?弄得好像这东西是他们家的一样,常红海有义务给他们!   这孩子的德行就跟他家大人一个模样,常红海是很了解自己哥嫂的,当下就沉下了脸,不太高兴地说:“常波,你要些桃子三叔可以给你,但这猪羊是我们要拿去卖钱的,可不能随便给……”   “你为什么不给我?我爸妈说了,你家的就跟我家的一样,我就要吃,你现在就去给我抓!”常波气呼呼地说。   常笑那脾气是忍不住了,转头看到她哥也过来了偷偷朝他使了个眼色。   常开如今跟常人无异了,但是依旧很听常笑的话。兄妹连心,自然知道妹妹的意思,走过去照着常波的屁股就是一脚,直接将他踢趴在了地上,啃进去一嘴的泥巴。   “谁?”常波肥笨的身体赶紧爬起来,但是转头一看,发现踢自己的是常开,立即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他这二堂哥是个神经病,他爸妈一直跟他说让他看见他就绕着走,不然神经病杀人可是不用坐牢的!   杨银环跟常红海都默默转过头,当没看见。这种孩子他们要不是是长辈,早就上去狠狠肖一顿了。   常笑上前一步,说道:“二哥,这被狗咬了可是要去打疫苗的,不然到时候爆发狂犬病,可是要死人的!”   “你乱说!”常波吓得脸都白了。   杨银环倒是才也想起这件事,赶紧对着常红海说:“你赶紧将他送回去,让他爸妈带着他去打疫苗,不然万一真出事,我们可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常红海点点头:“走吧,赶紧回去。”   “三叔,我要吃桃子……”   “吃什么吃!你被狗咬了,以后都不能吃这些东西了,不然会变成傻子的,就跟隔壁村的二傻子一样。”常笑很不厚道地提醒他。   祝景铄原本意兴阑珊地听他们吵架,这会子听到常笑的话,眼睛睁大了一些,无语地看着她。他发现这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可真是与日俱增了。   常波跟常绣都不经吓,当即什么都不敢说,急忙跟着常红海下山了。   常笑见常波不肯自己走还要她爸背,这么大一个吨位还不得将她爸累死!她在后面凉凉地说:“你这腿越是伤了,越得动一动,不然这伤口容易溃烂,可是要残废的。”   常波吓得立即下地,连让常红海碰一碰都不让。   等他们都走了,常笑才问起她妈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银环一边跟他们一起进屋,一边说:“我刚才正做饭呢,听到二狗叫得厉害,还以为山耗子又来逮鸡吃了,就过去看看。谁想到是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围墙里翻进来的,我看见的时候你二哥已经被二狗咬了一口了。”   说到这里,杨银环有些担忧地说:“也不知道咬得厉不厉害,我先前听说隔壁镇上有个人被狗咬了一口,还蛮严重的,好像就叫什么狂犬病。”   “妈,你别乱想,不会的。”常笑安慰她,“回头你让爸准备好打疫苗的钱,二伯他们肯定要来要的。不过你们可别多给,不然又没玩没了了。”   “这个当然,这回我可想好了,他们就是要从我们这边拔一根公鸡毛我都不给!哼,现在咱已经不怕他们来闹了,有本事他们真来闹,我要他们好看!”杨银环说道。   常笑点点头,没再说话。有她妈这句话,她不用太担心了。以前让着大房二房的,是怕他们气死爷爷,现在爷爷已经走了,她奶奶前一世虽然经常受那两家的气,但也活到了九十多岁。所以常笑倒是不担心。   这只是一个插曲。杨银环跟常红海之前也有过心理准备,知道他们家农场的事情迟早会被人知道,因此也没很在意。   等常红海回来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围坐在一起吃酸菜鱼。   杨银环给常红海倒了点烧酒,问道:“你刚送两孩子回去的时候,你大哥二哥家啥反应?”   常红海接过碗抿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巴说:“大哥家媳妇在,也在吃午饭,因此暂时没说话。二哥二嫂一看常波腿上流血了,立即就冲过来要跟我拼命。也不知道常波那小子怎么想的,还懂得维护我一句,说不怪我们,是常绣带他去的。”   杨银环一听就乐了,笑着问:“那二哥二嫂是不是直接冲到老大家去了?”   “可不是,拦都拦不住。我看一时半会闹不完,就先回来吃饭了。”常红海说着,又抿了口酒,对于那两家人吵架已经习以为常。   常笑低着头笑,她发现她爸还真有点天然腹黑,她原先还以为他会过去劝一劝呢,没想到竟然直接回家来吃饭了。   杨银环也在一旁闷笑,倒是王翠红在一边担忧地说:“红海,你说常青媳妇也在?”   “哦,是的。”常红海有些后悔,常青成亲的时候倒是请他们过去吃过喜酒,但是这一次媳妇来了可没带过来见奶奶,因此王翠红还不知道。   王翠红倒是早就不在意这些了,只是说道:“荷花那人最要面子,这老二家的当着她媳妇的面去吵,这还不得有得闹了?”   杨银环给老太太夹了一块去了刺的鱼肉,说道:“妈,您就别操那个心了。合着常青在,两家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但杨银环到底低估了老二家对孩子的宠溺程度。再加上王雪梅原本看着老大家的常青不但能干,又娶了媳妇,这心里早就妒忌着呢,这会子正好给她找到了理由,立即冲过去闹了个没完。   杨银环第二天去给福婶送西瓜的时候,听她说起常青媳妇吓得差点流产,饭都没吃完就赶去了镇上,当天就乘火车回了娘家。   常绣被老大揍了个半死,王雪梅跟杨荷花则是直接抓头发扭打到了一起,两人都揪落了好多头发。要不是后来有人劝着让常红星赶紧带着孩子去打疫苗,估计还要闹下去。   第二天常笑拉着祝景铄在家里,没去别墅。果然,下午的时候,大房二房的就赶了过来。   两家人昨日还闹得不可开交,但对付起老三一家子可是同心的很,一看就是约好了的。他们手上还拿着锄头,一到山脚下就开始嘭嘭嘭围栏。这围栏是后来常笑家里专门用很硬的废铁皮围起来的,有两米高,当初费了老大的劲才围起来,可舍不得被他们折腾坏。   常红海跟杨银环昨日商量了一晚上,心里早就有了数,此时听见外头声响,便让常笑带着常开去山坳里玩一会,他们出去应付。   王翠红这会子在山坳里喂鸡,估计听不到动静。   “笑笑,你跟哥一起出去。”常开如今只要不发病,除了有时候看人仍旧直勾勾的,平时跟常人无异。这会子一听外面的声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哪里会坐视不理。   常笑想了想,对着他说道:“哥,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行,你说。”常开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在屋子里翻工具,“笑笑,你看见我上次做的弓了没?”   常笑无奈地上前一把拉住他,说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只管在一旁看着,不许插话也不许动手。”   “那可不行,他们来欺负咱家,咱们总不能任他们欺负吧?”常开瞪着眼说。   “那你觉得大伯二伯两个壮汉,咱家就你跟爸可以挡一下,能打得过吗?”常笑拉着他往外走,“你待会就往那边一站,别的什么事情都别做。”   “那万一他们要是动手怎么办?”常开可是记得他家大伯二伯都是喜欢说着就动手的人,可不能大意。   常笑说:“这不是还有二狗嘛,我们训练了那么久白训练了啊?只要他们敢动手,看不咬死他们!哥,你待会就在一旁看着。”她说着想了想,又皱眉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好了,你看情况实在不对,就拿着棍子过去吓他们一吓,但是别拿那些厉害的东西,好不好?”   常笑寻思了一下,妥协了。   常笑还有些不放心祝景铄,转头又对着他说道:“你待会站远点,记得吗?”   祝景铄还有些弄不明白到底出什么事情了,闻言点点头。常笑见他这幅模样,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   他们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常红海跟杨银环已经将围栏的门打开,将来势汹汹的两家人给放了进来。   常红星首当其冲,握着锄头就是往地上狠狠一砸,立时砸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来。他斜睨了一眼常红海跟杨银环一眼,嘲讽地说:“你们倒是不开门啊,看我们不把你们这围栏都给拆了。”   杨银环没去看他,倒是盯着地上被他砸出来的那个坑,不冷不热地说:“他家二伯,这砸坏了别人家的东西可是要赔的。我们这院子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整的,你看看你给我们刨成什么样子了?”   常红星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随即不屑地说:“不就刨了点泥出来,你嚎叫个什么劲?我还没找你们说赔钱的事情呢,你倒是先跟我叫起板来了?”   杨银环往前一横,双手往腰上一插,不客气地说:“你好大的口气,什么叫不就是一点泥,我这山上的泥土可精贵着,你以为是你们院子里的那些?”   “常笑妈说得没错,你们这荒山里的泥土确实精贵的很。孩子他爸,咱也得为他们想想,可不能让他们肉疼,毕竟待会可还得先赔给我们好多钱。”王雪梅走上前拽了拽常红星的手,一脸的幸灾乐祸。那脸昂得高高的,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多么的识大体。   杨银环觉得跟他们吵得*都没有了,常笑在后边看得也是直皱眉。跟这种人吵架,还真是侮辱人智商。   大房家的倒是一直都没说话。常红军冷着脸,心里一直记得来之前老婆说的话。杨荷花让他先看看情况,万一常家真因为祝家发达了,他们可不忙着得罪。   常红海也将自己老婆往身后拉了一下,上前一步对着怒气冲冲地二哥说:“二哥,我先前已经将打疫苗的钱给你们了,你咋还要我们赔钱?”   常红星还没说话,王雪梅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你那疫苗的钱本来就应该给的,可是我们常波这次因为你们家受了惊吓,还哭了那么久,你们得赔我们那个什么精神……哦,对,精神损失费!”   常笑挑眉,她这文盲二伯母还知道精神损失费?估计又是有人在背后给她出馊主意了!   她转头看了一下祝景铄,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前头,杨银环一听他们还要讹钱,管你什么费,直接吼道:“你要我们赔钱是吧?行啊,那我们先来把帐算清楚了!你们常波跟绣绣这两孩子,从后山给我溜了上去,将我们好好的围栏都给弄坏了,这围栏当初我们可是花了一百多块钱修起来的!”   她说着伸手朝后山一直,冷声说:“还有他们上山的时候给我们踩坏了很多蔬菜,这些可都是如今外面市场上还没得卖的东西,价格比一般的贵小半!他们还将我们二狗吓得一整夜的吠,害得我们一整晚都没睡好觉!你们先将这些都给我们赔了,然后再来跟我们算我们要赔你们的精神损失费!”   王雪梅跟常红星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显然被刚才杨银环口中提到的什么一百多块钱还有时兴的蔬菜给说晕了。   而杨荷花则是跟常红军对看了一眼,两人再次确认这老三家一定是得了祝家的好处了,瞧瞧杨银环那口气,如今腰板可是硬了。   常红星好一会才想明白一些,面红耳赤地说:“你们胡说,你们这荒山哪里种得出蔬菜?还有什么一百多块钱?你骗鬼去呢!就你们还拿得出一百多块钱?”   杨银环白了他一眼:“那你当这外面那么多铁皮子是抢来的啊!”   常红星刚要反驳,就听背后传来常波的声音:“爸,三叔家后山真的有蔬菜,还有好多好东西!”   常红星回头瞪他:“你给老子闭嘴!”   这时候王雪梅也想起昨晚儿子跟他们说的事情,常波跟他们说他在老三家后山看见好大一果树林,还有一大票的猪羊什么的,他们当时自然是不信,但此时合计着杨银环的话,倒是真有点怀疑起来。   王雪梅对着常红星压低声音说:“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常红星也很好奇,便点点头:“走,我们去看看。”   他们说着就要往后山走,完全当面前的主人家是透明的一样。   常红海一看见他们这模样,心里的气也窜了出来:“二哥二嫂,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好歹是我家,我们还没同意呢,你们怎么能随便乱闯?”   “就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们当这里是自己家呢?谁允许你们进去了?”杨银环说着将手上牵着的二狗往前边一送,不客气地说,“再往前,我可就放狗了!”   “爸妈,这狗可凶了!”常波立即在后边喊。   王雪梅跟常红星一看到那龇牙咧嘴一脸凶相的土狗,立马就不太敢动了。昨日儿子回去一直哭着喊被狗咬了,他们还真心有余悸,生怕这疯狗给他们也来一下。   “那你说要怎么办吧?”常红星冷着脸说,“我才不管你们这里什么坏了,我只知道我儿子受到了伤害,他身上的伤可明明白白的,你们不能赖掉!”   “对,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先前说的是真的假的?你们带我们去看看!”王雪梅说道。   杨银环冷笑,这两人不就是想进山看看,她看了常红海一眼,暗暗点了点头。他们之前早就商量好了,常波常绣回家一定会跟他们说山里的情况,他们既然赶上门了,就一定会想要来看个清楚。   杨银环将锄头扛在肩上,对着他们说:“你们要看是吧,行,先将手上的家伙放在这里。另外我事先告诉你们,这山上的东西你们可别乱碰,这要是碰坏了,我们可是要让你们赔的!”   “哼,谁稀罕碰你们的东西。”王雪梅不屑地瞟了他们一眼,说着就往山里走。   常绣一听真的要吃进去,立即就呆不住了,赶忙说道:“爸妈,我跟你们说得不会错的,那里面有好些鸡鸭,连嫂子之前想吃的黄桃都有,好大好大的结在树上。”   杨荷花瞪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常笑与祝景铄也跟着往山里走,倒不是很想去看这群一直狗眼看人低的人震惊模样,而是怕出事。   事实上,她多虑了。   大房二房的被带入山里之后,直到出来,他们的嘴巴都没合拢过,每个人脸上都是震惊过度的表情。   他们过了好半响反应过来,一看四周,发现已经回到山脚下的院子里了。   常红星转头看自己老婆:“刚才咱看到的都是真的?”   王雪梅傻愣愣地点头:“好像是真的,我们儿子说得没错。”   “这怎么可能啊?”旁边传来杨荷花嫉妒的声音。   随后是常红军纳闷的声音:“这还真是出了奇了,这里明明是荒山,怎么可能种得出果子?还有你们看到萝卜没?这个时间哪里会有这种东西?还有这满山的牛羊,到底是作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看这里肯定有问题。”杨荷花呆愣地摇晃着头,随即说道,“孩子他爸,你说会不会是真的将常笑卖给祝家了?”   他们完全忘记这还是在老三家,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地说了出来。   常红海跟杨银环一听,就立即火了。但还没出口,就听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说道:“你们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太过分了?”   处于震惊中的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杨荷花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说漏了嘴,急忙对着说话的祝家小少爷道歉:“小少爷,你可别乱想,我们刚才是说着玩笑的!”   “我可不认为这种事情可以随便玩笑。常笑是我朋友,我不允许你们侮辱她!”祝景铄沉着脸的时候是很恐怖的。   三年前,他妈妈出事的时候他就受到过流言蜚语的伤害,现在这些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常笑身上!祝景铄那火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就在要再次呵斥这些没礼貌的人几句,手忽然被常笑拉住。   常笑对着他摇摇头,小声说:“无关紧要的话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平常心就好。”   祝景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比她大一岁,有些事情已经开始明白。在他心目中,常笑一直都像是无所不知的,他先前听到的也都是夸常笑的,在他眼里的常笑是完美的,今日听到别人说她,他就有些难以接受。   但祝景铄到底是受过西方教育有着良好家教的人,闻言也没有继续说,只呆在一边沉着脸不说话。   被他这么一搅和,大房二房的说话时就小心了许多。   王雪梅恨大房家的说错话,冷声哼了一句:“这眼界可真够小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常笑真要去当人家二……”   “你们够了!”杨银环打断她的话,“既然想看的都看过了,也知道如今我们过得很好,那就请回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大房二房家的现在更加不愿意走了。王雪梅也不要脸了,直接说:“你还没赔偿我们常波的损失,现在就想赶我们出去?想都别想!你们给我听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要让我们出去,可没那么简单!”   杨银环冷笑:“那我倒还真想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二狗,给我将这些人轰出去!”   “你可别乱来,这要真是咬了我们,我们可要报警了!”   “爸妈,就报警吧。我们告他们私闯民宅,还要来偷东西,或者说强抢?如今这判起来可严重了。”在后面的常笑突然说道。   “笑笑,你咋说话的呢?我们可是你长辈,你胡乱说什么?”王雪梅顿时跟常笑急眼了。   常笑走到前面,笑着说:“二伯母,我只是提个建议。毕竟二哥先前进来偷东西是真的,还幸亏我家二狗发现阻止了他,要不然我爸妈看见这山里少了东西,一时不明情况报了警,二哥可是要被抓进去的。”   他们这个年代,对于偷盗罪抓的很严,大房二房家的一听,这脸色就变了。   常波一听常笑这话,立即辩解道:“我这不叫偷,我爸妈说了,你们家的东西就跟我家的一样,我就是进来拿的!”   “啪!”常波刚说完,后脑勺就被常红星拍了一巴掌。   “你这死孩子胡说什么呢?”常红星黑着脸呵斥。   常波顿时哇哇大哭,嘴里喊着:“明明是你们说的,干什么又打我!我不管,我就要吃黄桃,要吃烤羊肉!你们给我去拿!”   常红海跟杨银环是真的气笑了,直接拿起锄头往他们面前一横,说道:“行了,都别废话了,赶紧走吧,不然我们可真报警了!”   “你们先赔钱!”王雪梅也自知脸上无光,梗着脖子想要让他们赔点钱然后回家。   “那就先将常波抓起来,赔了我们家的损失自再说吧。虽然他这个年纪还不用判刑,但少年所还是可以去的!”杨银环说着将锄头往前一扫,逼着他们后退了几步。   常波一看就急了,吓得往前跑:“我不要被抓起来!我要呆在这里!我不要回家了!我要做三叔家的人!”   常笑真是开眼了,看见她二堂哥跟个球一样朝着他这边滚过来,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   可她到底低估了一个吃货为吃的爆发出来的力量。只见常波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常笑面前,一把抓住了她胳膊,拽着就要往前走:“常笑,我跟你换。你去我家做我爸妈的孩子,我来你家。”   “你放手!”常笑真是觉得这孩子疯了,天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   可常波的力气很大,抓的常笑动弹不得。震惊中的祝景铄,想都未想就追了上去,抓住常波的肩膀:“你放开她!”   “我不!”常波身子一使劲一扭,看都没看,用了巨大的力气直接朝祝景铄推了过去。   “祝景铄!”   “祝小少爷!”   “砰!”   祝景铄一下子被推倒在地,额头撞到了放在地上的磨盘上,血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 ☆、第48章   第五十二章:   “唔……”祝景铄闷哼了一声,大脑直接就懵了,也不是痛,而是麻。   “祝景铄!”常笑的脸一下就白了,赶紧跑过去扶他,“你没事吧?”   “哎呦,这可怎么办,景烁,你哪里疼?”杨银环紧张地问。祝景铄是祝家的宝贝疙瘩,这要是真在这里出点什么事情,那他们以后都不用在这常家村呆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祝景铄借着常笑的手站起来,捂着额头说。   常笑踮着脚,仔细帮他检查了一下,心里猛然松了口气。幸好只是擦破了皮,虽然出了血,但伤口不是很深,不然可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汪汪汪!”其他两家要过来,二狗挡在祝景铄他们面前,一步都不许他们靠近.常红海死命地牵着狗链子,怕它冲上去一人给他们来一下。   当初常笑跟常开训练二狗的时候,就是专门训练它看见别人动手就玩命地咬.这下好了,这狗跟要疯了似的。   大房二房的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小心提防着二狗,一边紧张地看着祝景铄。   刚才推了祝景铄的常波则是直接坐在地上,怕得哇哇大哭起来。   “是他自己来拉我的,我没想推他!”常波与祝景铄同年,即使只顾着吃不长心,但终究已经是十三岁,懂得一些人情世故。再加上家里耳提面令这么些年,说的都是这祝家人惹不得,刚才他这一手子推出去,怕把自己的命都推没了,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还有脸说!看我不打死你个没用的东西!谁让你推祝家小少爷的?”常红星直接抄起鞋子就照着常波的头打了下去。   常波立即满地的爬,哭着喊:“我不是故意的,我要跟常笑换,我不要做你们的儿子了,我要在三叔家!”   “你这死孩子,说的什么昏话!”王雪梅也拎起一根棒子,追着儿子打,“你个白眼狼,要做你三叔家的儿子是吧?他们自己没儿子吗?竟然还惦记我的儿子……”   “你们够了!要教训自己儿子滚回自己家去!”常红海听着他们越说越过分,终于忍不住吼道。   “老三,你吼什么吼?如今翅膀硬了是吧?”常红军看见一向窝囊的弟弟竟然也发起了怒,瞪着眼不悦地说。   常红海怒气冲冲地看了他们一眼,晃动了一下手上被二狗蹦地笔直的链子,说道:“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就直接放狗了!咬死谁是谁!”   “你!咬死人可是犯法的!”杨荷花害怕地看着那一脸凶相的狗。   “你们还不走?”一直沉默的祝景铄忽然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们。他身上原本就有一种傲慢的气质,此时这脸一板,顿时让人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原本吵闹的院子里,霎时只剩下二狗的吠叫,其他两家一句话都不敢说。   “走走,先回家!”脑子最会转的杨荷花立即拉着自家男人往回走。   刚好抓住儿子的常红星夫妇一看形式不对,有些郁闷地回头看了一眼祝景铄,但到底不敢惹他,扛起常波这胖子就跟着去了。   走的时候,王雪梅还忍不住骂骂咧咧:“有什么好神气的,不就是榜上了好人家嘛!等到时候祝家倒台了……”   “王雪梅,你脑子没病吧!”走在前头的常红星都听出了不合适,转头瞪了她一眼。   王雪梅吓得再也不敢乱说,走上前揪着常波的耳朵开始骂他。   刚才他们的话祝景铄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紧抿着唇角,气得脸发白。   常笑拉了拉他的手,故意逗他:“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生气成这个样子,你没有觉得太没男子气了?哪个优雅绅士会像你这样?”   祝景铄一怔,随后瘪了瘪唇,更生气了。   常笑无奈地摇摇头,拉着他进屋:“得先去处理一下伤口,昨日洪爷爷没吃到酸菜鱼,今日肯定过来,待会看到你这样……”   常笑的直觉向来准得跟仪器似的,这回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我说刚才那下去的是什么人?怎么每个人脸色都那么奇怪?见到我跟见到鬼一样,他们是从山里下去的?”   祝景铄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就去遮额头。   常笑白了他一眼:“现在还遮什么遮?”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拉下他的手,“算了,这样也好。”   管家进来时原本是高高兴兴的,可一看到自家小少爷挂着血迹的额头,那脸色立即就变了。六十几岁却依旧健步如飞,一下子冲到祝景铄面前,瞪着眼问:“这是咋弄的?”   祝景铄疼得皱了皱眉,避开他的手,黑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常笑拿着一块干净毛巾走过来:“是被我二堂哥推的。”   “什么?”管家反应过来,“就是刚才那几个?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们少爷都敢动!”   管家那心肝都要疼了,祝景铄从小到大,除了几年前在学校跟人打架被抓花过脸,什么时候碰出过这么大的口子过!这要是让先生还有主宅那二老知道,还不得心疼死!   他想了想,问常笑:“丫头,刚才那些是什么人?你说是你二堂哥?”   “嗯。”常笑闷闷地应了一声,想了想,拣大概的跟管家说了一下情况。   管家听完,沉默良久,突然一拍桌子,冷声说道:“这么过分的兄弟我还是头回看见!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走,找他们去!”   别看老管家六十几岁的人了,这平日里看着儒雅风趣,与人打交道非常有气度,但真火了,依旧是个火爆脾气。   他说着就要拉着祝景铄跟常笑下山去算账。   杨银环正好找了酒精进来,恰好听到老爷子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洪叔来了,这是咋了?”   “洪爷爷要去找二伯他们算账。”常笑在一旁小声说。   杨银环愣了愣,慌忙说道:“洪叔你可别忙,就算要去也不能这么去,那几个黑心窝的连自家爹娘都敢打,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到时候什么都不顾了动起手来,这可是要出事的!”   管家一听,觉得有道理,说道:“那我回去把家里的佣人都叫上,还真不信治不了几个刁民!”   常笑见这老爷子说走就走,忙说道:“洪爷爷,这会子天马上就要暗下来了,这一闹耽误吃饭时间,反正也不急,明天再去也不迟。”   她说着上前接过杨银环手中的酒精,拿过来给祝景铄的额头消毒。   祝景铄痛得咧着牙齿倒吸了口气,郁闷地看着她:“你轻点。”   常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点,说道:“我刚才叫你走远点,你说你跑上来做什么?”   祝景铄心里更加不痛快了!他走上来还不都是因为怕她吃亏,这丫头竟然还来说他!他别过头,不想理这没良心的。   常笑将他的头掰过来,板着脸说:“别乱动,还没消好毒呢,当心以后留伤疤。”   这下祝景铄不敢乱动了。以前被人抓花了脸,花了好长时间才养好,所有会促使黑色素沉淀的东西他都不敢吃,那滋味真不好受。   比较爱美的祝小少爷,自然不敢再乱动。   幸好伤口不深,家里因为常开经常折腾钢丝刀把什么的,怕他不小心弄伤手,就配了医药箱。常笑帮祝景铄包扎了一下,便跟着她妈一起去做饭了。   祝景铄将要来安慰他的管家推到一边,自个坐到屋檐下看着夕阳想事情。   他先前只被那胖子推了一把就倒了,心里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一直以为他很厉害了,在他眼里,在这个村子里,除了常笑其他人压根不算什么,他比他们好很多很多。   但就在刚才,他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没用,连一个没脑子的胖子都打不过!   小少年心里,升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感觉丢脸的同时,觉得还应该做些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祝景铄还在闷闷不乐。这可把几位大人都吓坏了。   杨银环一个劲地给女儿使眼色,让她问问这小少爷是怎么了。   常笑闷着头吃饭,权当没看见。祝景铄这个坎,得他自己过,他心气高,她越是帮忙,越适得其反。   果然,祝景铄闷了一顿饭的时间,等跟管家回去的时候,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他走之前将常笑偷偷拉倒一边,问道:“你先前说的什么锻炼身体的计划,还愿意帮我实行吗?”   常笑暗自勾了勾嘴角,面上却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你之前不是说打死你也不做那种野蛮的事情吗?”   一年前,常笑就制定了两人的锻炼计划,可祝景铄跑了两天步,就直接趴着再也不肯动了,说这些是野蛮人干的,打死他都不做!   祝景铄红了脸,郁闷地说:“我那是开玩笑的。这样好了,我明天跟你一起跑步好吗?”   常笑为难地想了想,说道:“可是我现在不单跑步了,我还要跳操,还要做其他的训练,你真的确定要跟我一起?”   祝景铄是看见过常笑锻炼的,想了想,觉得也不是很困难,便点点头:“好,我跟你一起。”   常笑又说:“那你可真得想好了,它们可不比跑步容易。你要是再半途而废,在我眼里可就没有信用了!”   祝景铄又想了想,心里还是犹豫。但是一想自己一个男孩子被那胖子随手一推就倒了,觉得这件事情更加没面子,于是咬牙点头:“好,我这一次绝对不半途而废。”   “行,拉钩。”常笑伸出手,与以前一样,跟他拉钩盟誓。   第二天,管家大上午的就跟祝景铄到了常家,说是其他佣人等在山脚下了,要去找常红星一家子算账。   杨银环跟常红海不好跟着一起去,就让常笑过去看着一点。   常笑正要拉着祝景铄做体能训练,便带着他跑步过去。管家他们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倒不像是要去找人吵架的,反而像是在春游。   等他们到二房家的时候,常波才刚起床,看见这慢悠悠晃荡进来的五六个人,纳闷地眯了眯小眼睛。当看见跟着进来的常笑时,那绿豆眼登时就跟要放光了一样,人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常笑,你是来跟我换的吗?来,你来我家住,我去你家。”常波伸着胖嘟嘟的手就要过来拉常笑。   管家几人这下是真开眼了,哭笑不得地看着这熊孩子。谁家孩子会这么缺心眼,难怪被打得这么惨。   可不是,此时常波嘴角全是乌青,脑袋上也有包,在他白嫩的脸上显得尤其明显。   里面的常红星跟王雪梅听到动静出来,听见儿子的这句话,那火就冒出来了,立即冲过来就要打。   常波哭着躲:“爸妈,你们怎么又打我!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将我换过去几天,等我将三叔家的……”   “你给我闭嘴!”王雪梅赶紧去捂他的嘴巴,心里对这个笨蛋儿子也真是无奈极了。   但常波刚才那话,明白人一听就明白。   常笑是连腹诽都觉得没劲了,只觉得有这种亲戚真是倒了三辈子的血霉,将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   常红星夫妻两好不容易才让儿子闭嘴,抬眼一看眼前站着一位精神抖擞的老爷子,再看他旁边站着的祝景铄,还有身后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两人的心肝都抖了抖。   “你们这是找谁?”常红星心里猜出了大概,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来问问昨天你儿子推我家少爷……”   “常波,你给我滚过来!”管家还没说完,常红星忽然扯开嗓子大声喊了一句,一下子将躲在一边的常波给扯了过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对着管家谄媚地笑着,“您随便打,只要不打死,怎么都行。”   管家直接气笑了,他可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父亲!   常笑默默闭眼,真想说她不认识这种人。   祝景铄照旧冷着脸,他忽然有些明白,并不是每一个做爸妈的都会疼爱孩子,就像他妈妈一样。他以前不知道他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他,此时看见常波的父母,像是有点想通了一样。   但常红星跟王雪梅虽然打孩子比较狠,但到底是心疼儿子的,只是在祝家面前一时怕惹祸上身,所以才将孩子推出来,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他们真要将常波怎么了,那也是会心疼的。   说白了,就是装装样子。   常笑已经连看都懒得去看。   管家倒是还有心情跟他们说道:“我打你们孩子做什么?你们是孩子的监护人,孩子哪里做的不好是你们大人的责任!”   常红星跟王雪梅面面相觑,紧张地说:“什么监护人?我们是孩子的爸妈,亲生的!孩子做了什么,咋就成我们的责任了?又不是我们让他去推你们家小少爷的。”   王雪梅也说:“就是,我们可不敢教孩子那些。倒是你们小少爷,自己没事跑上来做什么?推了你家少爷,我儿子都快把自己吓死了!”   管家气得脸都白了:“我今日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你们能教出这种孩子。还真是什么爹妈养什么孩子,刁民就是刁民,养出来的也是没脑子的刁民!”   “你……你胡说什么呢?”王雪梅一听这老头这样骂他们,一时也忘记他是谁了,沉下脸不悦地说。   管家往前踏了一步,气势汹汹地看着她:“老头子我就是骂你们了怎么了?你们可真是好样的,我祝家少爷也是你们动得的?我不管是你们动的手还是你们孩子做的,合着都是你们家的人,我就找家长!你们说,你们将我们小少爷的额头磕伤了,要怎么办吧?”   老管家一发怒,那气势顿时就出来了,吓得常红星跟王雪梅连头都不敢抬!他们这种窝里横,哪里见识过外人这样凶悍的。更何况祝家有钱有势,他们更不敢惹。   王雪梅梗着脖子说:“我们……我们说了,孩子你随便打,只要不给我们打死了就好!”   “妈!我不要!”常波立即就哭了。   管家真是服了他们了,连说都懒得说,直接对着身后的几位佣人招招手:“给我进去砸!”   “你们要做什么?”常红星登时就急眼了。   可是他才刚一动,院子外面又立即冲进来两个强壮小伙子,一下子围住这一家三口,不让他们动。   这是管家特地让人去镇上找过来的流氓混子,专门对付这种刁民。   “你们这是犯法的!我告诉你们,我要报警,让派出所抓你!”王雪梅气氛地说。   管家不屑地说:“你大可以去报警,我倒是要看看这件事情谁对谁错!”他说着冷哼道,“对付刁民就得用刁民的手段,你们去山上的时候不是很横吗?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做是横着走的!都给我使劲砸!”   管家什么人没见过,自然知道对付什么人就得用什么招。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是却是最管用的。   里面很快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多东西全部都被摔在了地上。常红星跟王雪梅急得眼睛都红了,但被那两个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的年轻小伙子拦着,又不敢乱动,最后万雪梅直接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东边大房的听到响动,走出来一看这阵仗,立即缩回了屋里,躲在屋檐下偷偷地看。西边原本是常笑家的祖宅,小李老婆跟两孩子依旧住在这边,出来一看是祝家的人,自然不会过来。其他邻居看见是祝家管家亲自带着人在这边,更加不敢过来劝说。   里面砸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出来的时候,管家给两年轻小伙子使了个眼色,他们就放了常红星跟王雪梅进去。   常红星夫妇跌跌撞撞地爬进去,片刻后传出来一阵鬼哭狼嚎。   “管家,能砸的都砸了。”佣人过来报告了一下。   管家挥挥手,让他退后,随后对着几人说道:“去将那两刁民扶出来,我还有话要说。”   “没了,什么都没了……”王雪梅两眼发直,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他们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砸了个干净,估计连只完整的碗都没有了。   常红星也是一脸怒容,但是真被砸怕了,低着头一句狠话都不敢说。   常笑早就知道他们的尿性,这样子一砸,早就吓傻了,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管家来到他们面前,冷声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有些人不是你们能动的。你们兄弟间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我家小少爷要是因为你们的恩怨出点什么事情,可别怪我祝家无情。今日这只是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如果还有下次——”   管家说着,抬眼扫了一下眼前的这屋子,一字一顿地说:“还有下次,我就叫人将你们这屋子都给推了,将你们赶出这常家村!”   常红星跟王雪梅身子都抖了抖,吓得连生气都不敢了。   只有常波听到他们要将他们赶出去,还弄不明白,着急地说:“你们要赶也是赶我堂妹,我跟她已经换了,我以后是我三叔家的……啊,爸妈你们干嘛!”   常波还没说完,常红海跟王雪梅就朝着他冲了过来,捡起地上的棒子就朝着他身上打。   “都是你这缺心眼的,推谁不好,推人家小少爷!现在咱家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你以后就等着饿死吧!”常红星跟王雪梅边打边骂。   常波听别的还好,可一听没东西吃,那就急了:“你们别打了。我说了我拿到三叔家的东西不会忘记你们的,啊,不要打了!”   常笑揉揉额头,她觉得她二伯一家也得去看精神病医生了,这一个个跟得了妄想症一样。   管家也被他们吵得头疼,发现自己这老头子过来跟一家子神经病吵架,还真是丢份。最后是看在毕竟是常笑家亲戚的份上,也没太过分,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块钱扔给他们:“这是看在常笑丫头的面子上,给你们的。你们记住了,我祝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们要是不怕死,尽管可以来,我以后天天叫人来砸!”   “等等,这钱……钱不够啊!”王雪梅爬过去捡起这二十块钱,着急地喊。   管家是真被气笑,无语地看着了她一眼,转身就带着人走了。   “喂,你们别走啊!你们这些钱还只够我们买碗筷的。我家电视机都被你们砸了……喂,常笑,你帮我们说说,让他们给我们把电视机买回来……”   ……   “洪爷爷,让您看笑话了。”走远了些,常笑对着老爷子不好意思地说。   管家摇摇头,拍拍常笑的肩膀,叹了口气:“摊上这样的亲戚,可真是难为你们一家子了。以后,有爷爷罩着你们,不怕。” ☆、第49章   第五十三章:   常笑他们离开许久,常红星跟王雪梅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声嚎啕,恨不得将全村人都喊来。   “你们看那,他们有钱人就是这么欺负咱们穷人家的,这还怎么活!有钱了不起啊!我要去找村长!告他们!”   “他们这叫狗眼看人低,仗着自己有钱,有钱了不起了?老婆还不是照样偷汉子!”常红星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愤恨地骂道。   他们心里嫉妒祝家先生有钱,但是又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有钱人。尤其是三年前听说祝家女主人在外面偷汉子,那更是从心理上得到了安慰。平日里总是以此来安慰自己,穷人有穷人的好处。   远处想过来看看情况的福婶摇着头往回走,对着跟过来的老伴挥挥手:“这种人打死了都活该,就知道窝里横,别去管了。”   “可是我刚才听着好像将家里都砸了,不知道这人有没有事?”常福是个实在人,毕竟是乡里乡亲的,多少有些不忍心。   福婶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没听他们骂人中气十足吗?你听听这骂得多难听,咱别去管,免得到时候惹得一身骚。我听说,这一次就是他们先去红海他们家闹,才惹出这么一出事情来。”   “那行,不管了。他们啊,也就欺负红海老实。也亏得常笑丫头好本事……”   “你瞎说什么呢,银环对我们可不错,你可别学着人家在背后嚼舌根。”福婶推了他一把,“走,回家去。”   常福立即说道:“我可没那个意思,红海一家子可都是不错的人。”   福婶一家没去搭理在院子里撒泼的常红星一家子,隔壁的小李老婆自然更不会去跟祝家作对。东边的老大家,杨荷花偷偷看了半天,见祝家的人都走了,想了想,才假装着急地走出来,来到二房家的院子里。   “哎呦,这都是怎么了?这屋子里是怎么回事?”   “大嫂,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今天真是气死我了,你说这祝家过不过分,他们竟然将我家砸成这个样子。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王雪梅说着,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常红星黑着脸,已经没再骂。他们家常波被打怕了,坐在屋檐下边哭边抹脸。   杨荷花装模作样地走进屋子里看了看,走出来对着两人说道:“哎呦,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将你们家的东西全部都砸烂了!这以后你们要怎么过啊!你看看,那么好的电视机,真是亏死了!哎,我说他们赔钱了没?”   她这一句句,就跟刀子一样戳在王雪梅心上,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接将她戳得要爆炸了。   “就给了二十块钱!我这电视机一百多块钱买的,他们竟然只给我二十块钱!这群强盗,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杨荷花在心里暗自觉得好笑,她是知道这二弟弟媳妇的,他们也就嘴上说说,这刚才祝家管家在这里,可是屁话都不敢说,这会子倒是凶得不得了。   她想了想,说道:“我看今日这事情你们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谁不知道祝家的人做事向来不讲什么道理,以前祝家先生就带着人去砸过人家房子,现在他虽然不回来了,可是这些人毕竟也是姓祝的,他们仗着祝家先生有钱,当然是横着走的。可是红海他们也真是的,明明知道祝家人的行事作风,怎么也不知道拦一下,竟然还让常笑丫头将人给带了过来!”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王雪梅和常红星顿时回味了过来。刚才他们没顾得上,可是分明看到人是常笑领过来的。   “好啊,常笑那丫头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还有老三一家子,竟然带着外人来欺负自家兄弟!”常红星那脸一下子就绿了。   杨荷花点头,走过去将王雪梅从地上扶起来,义正言辞地说:“可不是嘛,我们之间虽然有时候是会斗斗嘴,闹点小矛盾。但是大家心里也清楚,那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从来都没让外人来欺负过咱们。可是今日你们看,老三家明显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王雪梅呸了一声,说道:“他们不就是看中祝家的钱了,卖女儿不够,竟然还要带着外人来欺负自家兄弟!他们良心都被狗吃了!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这么算了,我一定要去找他们说清楚!”   “可是他们现在住在山里,四周围了那么高的铁皮子,里面又有那么凶的狗,你敢进去啊?”杨荷花一脸担心地说,“你家常波可是刚打了疫苗的。”   这时候常红星走过来,皱眉说道:“他们家那条狗确实很碍眼,我想,得找个时间先将那狗给教训教训,你们昨天是没看到,那畜生差点将我都给咬了,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估计手上就少了一块肉了。”   王雪梅一听,那还得了,立即说道:“你明日就进山一趟,得给他们吃点苦头,不然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几人说着进了屋,但是看到那一屋子的狼藉,王雪梅跟常红星又开始咒骂起来。   另一边,常笑跟祝景铄他们在岔路口就分开了。今日常笑要帮忙在山里干活,不去祝家看书了,临走前嘱咐祝景铄要把没跑完的步跑完,不能偷懒。   祝景铄没跑几步就有点后悔了,但想到在常笑面前保证过,咬着牙一路跑回家去。管家在后边看着,打心眼里高兴。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不错的。”他是知道一点祝黄兴为什么非要将祝景铄跟胡佳慧放在这穷旮旯里的。也许准确点来说,不是说非得这里,但只要那个地方离b市够远,离胡家够远,就行。   常笑回到山里后,将在二房家发生的事情跟她妈说了一遍。杨银环笑得直不起腰,只说:“我真想亲眼见见。你说这都多少年了,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以前是处处让他们占着上风,还真想好好看看他们吃瘪样子。”   在一旁干活的常红海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这话在家里说说就好了。毕竟都是一家人,别到外面去说,免得惹麻烦。”   “瞧你这出息样。”杨银环好笑地白了他一眼,转头跟常笑说笑去了。   他们如今日子好起来了,已经再也不用顾忌这顾忌那,而且常笑奶奶也想得通,对于那两个没良心的儿子,早就已经死心。不奢望吃他们的,只求他们不要来麻烦就好。   装黄桃的车子明一早就要过来,常笑帮着她爸妈做了一些准备,准备明早就去摘了装筐,趁着新鲜拿去卖了。   忙了一整天,晚上一家人休息地都比较早。   如今他们这房子一年前已经翻修过,虽然依旧是平房,但是扩成了大三间,地上也浇了水泥,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转潮。   常笑跟常开也都有了自己的房间,一家子如今住得比以前舒服多了。   夏天天亮得早,常红海跟杨银环五点多就爬了起来,到山上去摘黄桃。   两人走了一会,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杨银环朝四周看了一下,突然问道:“奇怪,怎么没看见二狗?”   “对啊,这狗崽子跑哪里去了?平日里看见我们早就跑过来了。”常红海也奇怪地四处看。   二狗很粘人,平日里只要他们一出屋子,它就会跑上来蹭你的腿,非让你跟它玩一会才满意。没外人来的时候,他们是不栓狗链子的,就让它满山坡的跑,反正这狗聪明,也不会咬养的牲畜。   “二狗!二狗……”杨银环试着叫唤了几声,但是没听到一点动静。   两人顿时就觉得不对了,赶忙放下箩筐在山里找起来。   十几分钟后,常红海在山脚下靠近围栏的地方喊妻子:“银环,你过来!”   杨银环赶紧跑过去,但是到了跟前一看,那脸色立马就变了:“这怎么会这样?二狗!”   只见那只黑黄毛相间的土狗,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嘴巴里冒着泡沫,一看就是被毒死了!   “这群王八羔子!这一定是被药死的!”常红海愤恨地说。   他们这山里养了牲畜,平日里放东西非常的小心,从来不将有毒的东西到处乱放。二狗不可能会吃到不干净的东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投毒!再看二狗躺着的地方,很明显是有人从外面拿了不干净的东西给它!   “叫你贪嘴!”杨银环眼睛红红的,心疼地不得了。   “哎,这可怜的东西。”常红海走过去将二狗抱起来,一步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常笑走出屋子,习惯性地唤二狗,可等了半天没见那哼哧哼哧的声音。正纳闷,外头传来她爸妈的说话声。   “就放外面吧,你待会找个地方埋了。”   “哎,我知道,真是可惜了。”常红海说着,将二狗放到院子边上,去拿锄头。   常笑站在远处,惊得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朝前跑去:“爸妈,这是咋了?二狗……毒死了?”   常笑不是小女孩,一看二狗的样子就知道了大概,心疼地眼都红了。   杨银环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估计是听到了风声,想要来偷东西,就先将狗弄死。”   常笑抱着二狗,死死地咬着嘴唇,没说话。是她大意了,没教好二狗。   “笑笑,你也别难过了。让你爸去将二狗埋了吧,兴许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杨银环安慰道。   常笑依旧死死地抱着二狗,眼泪吧嗒直掉。   这只狗,是她跟她哥一起养大的。它非常听话,除了贪吃了点,哪里都好。二狗就跟他们的家人一样,可是现在,竟然就这样被人毒死了!   “妈,你知不知道是谁?”常笑哭着问。   杨银环叹气道:“这哪里能知道,以前这种事情在生产队的时候也经常发生,有些人眼红了总想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笑笑,别难过了,妈会去打听的,要是知道是谁,我一定不放他!”   常笑抱着二狗,没说话。   她心里多少猜出来一点,但是没有证据。她只恨,她还没强大到让人忌惮地什么都不敢做!   常笑抱着二狗在院子里不吃不喝坐了一整天,到后来将常开吓得都要过来抢二狗了,才松手。她跟着常开将二狗买到了山顶那株黄桃树下。   祝景铄在家里等了一天,都没见常笑过来,到傍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跑到山里,看看情况。   常笑一看见祝景铄,那眼泪就再也忍不住,难过地哭起来。   祝景铄一下子就慌了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常笑只顾着哭,一句话都不说,将祝景铄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来没安慰过人,这三年来都是常笑在他身边安慰他,鼓励他,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安慰个人都不会。   后来还是常开过来,告诉他二狗死了,祝景铄才明白怎么一回事。   对于死亡,他就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地跟在她旁边,陪着她。   常笑哭完,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毕竟灵魂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哭,实在是有些丢脸。但是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她一看见她,那憋着的情绪就再也忍不住。这会发泄过,心里也痛快了许多。   女人的情绪,向来是来得快走得也快。祝景铄惊奇地看着很快就雨过天晴的常笑,呆愣地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常笑此时也没空去理他的心思,只对着他说道:“我明天再去你家吧,今天就不去了。”   祝景铄这才想起这回事,说道:“我来,还有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明天要去市里,我将书给你带来了。”   这些年,胡佳慧因为当初事发时常笑提醒过她,对她是又恨又忌惮,因此每次见到她都没好脸色。在祝景铄不在的时候,常笑就会呆在家里,尽量不去别墅。   “你爸爸要来看你了?”常笑问道,这时间似乎别之前一次早许多。   祝景铄点点头:“我爸爸过几天要去国外出差,要错过来看我的时间,所以就提前来了。”   “那你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司机会来接你的吧?”常笑有些婆婆妈妈地问。   祝景铄照旧点头,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今天我妈妈在家里吃饭。”   “嗯,快去吧。”常笑没拦着他。虽然胡佳慧对祝景铄不闻不问,但是祝景铄一直都想跟她亲近,平日里胡佳慧不出门的时候,他都会呆在家里,想着万一他妈妈会跟他说说话。   尽管,胡佳慧没有理过他一次。   常笑家因为二狗的死,一家人的情绪都低落了好几天。祝景铄每次去市里,都会住两天再回来,因此这两天常笑都呆在家里。管家没事干,倒是会过来蹭饭,给常笑带点镇上卖的时兴的东西。   祝景铄这一次到市里的时候,祝黄兴竟然已经在了,以往都是要让他在这边先等上大半天,他爸爸才会过来。   “爸爸。”祝景铄褪去了童年的稚嫩,如今站子啊祝黄兴面前已经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了而已。   祝黄兴见到儿子,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来,对着他点点头:“景烁,过来让爸爸看看,这个头好像又长高了一些了?”   “嗯,高了三厘米。”祝景铄老老实实地说。   “嗯,不错。家里吃的还好吧,我已经吩咐过管家,你想要吃什么,就让他去给你买。”祝黄兴带着祝景铄往房间里走。   他在这边有一套公寓,是当初为了方便到这的时候休息买的。跟祝景铄见面,就会在这里住上两日。   父子两进入房间后,祝黄兴跟祝景铄聊了几句,便开始考察祝景铄的学习情况。   “我这几天在看计算机方面的书。”祝景铄说道。   “计算机?你竟然对这个也感兴趣?”祝黄兴诧异地说。   祝景铄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常笑告诉我,这个东西将来会很管用,所以叫我看看。我原本也不是很感兴趣,但后来发现,这东西越看越有趣。就是家里这方面的书很少,爸爸你能帮我再买点这类书吗?”   祝黄兴自然高兴儿子这么好学,但是皱了下眉头说道:“这类书如今国内还非常少,我听说国外倒是有了。这次我去国外正好去给你买一些回来。”   “谢谢爸爸。”祝景铄高兴地说。   他之前已经叫人来镇上还有市里买过,但是都买不到这方面的书。常笑告诉他,这个时候在国外肯定买到,他今日跟他爸爸一说,果然是这么回事。   “说起来,常笑那丫头眼界倒是真的很开阔,你跟她在一起学习,爸爸也是放心的。”祝黄兴赞赏地说。   祝景铄腼腆地笑了笑,说道:“常笑是很厉害,她什么都懂。”   祝黄兴可是人精儿,看见儿子说起常笑的模样,那眉头就微微皱了皱。他什么事情没见过,此时见到儿子的反应,虽然不见得他对那丫头有那种心思,但难免再大些年纪不出事。   他有意敲打一下,缓缓说道:“景烁,有件事情爸爸希望你能明白。”他顿了顿,说,“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分为很多种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圈子,都有自己的地位。我们这样的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将来能跟你在一起的,也必须是跟你一样的人。你能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祝景铄愣了愣,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他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但又直觉地不想弄明白,最后习惯性地低头沉默起来。   祝黄兴也没想逼他,只是适当地提醒一句,便也没继续。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家常。祝景铄见他爸爸心情不错,就斟酌着求了他一件事情。   之后几天,祝景铄回去后,日子又回到了原先的模样。常笑依旧白天去祝家学习,吃饭和晚上的时候回家。祝景铄跟管家偶尔去常家蹭饭,大多数时间是呆在别墅里。   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常笑带着祝景铄开始了魔鬼一般的训练。每天变着花样地操练他,美名其曰要让他强壮起来。   二狗的死,让常家伤心了好几天,后来杨银环也去村上打听了,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罪魁祸首倒是窝在家里,在自家老婆孩子面前炫耀:“什么人养什么狗,你们看那狗多凶,但那肉包子一丢出去,还不是跟白痴似的过来叼着吃了。”   “爸,你咋拿肉包子去喂狗,还不如给我吃呢。真浪费。”   “你这孩子就知道吃,看不毒死你!”   “对了,常波,你在外面可千万别跟人家说那狗是你爸毒死的,知道不?”   一家人一边围着新做的桌子吃饭,一边商量着下一步要怎么做。王雪梅是彻底惦记上老三家的那座山了!   这日吃过午饭,常笑正准备午睡,祝景铄在外面叫她。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常笑惊讶地看着他,“怀里兜着什么呢?”   “那,给你的礼物,我托我爸弄来的。”祝景铄将怀里抱着的一个盒子递给她。   常笑奇怪地将接过来,听到盒子里传出哈赤哈赤的声音。她心中一喜,赶忙打开盖子,看见里面趴着一只毛发黑亮的小狗。   “哎呀,真可爱。”常笑眯着眼,忍不住出手想去逗它。   “别随便摸它,凶。”祝景铄赶忙过来拦住她的手。   “这才刚断奶吧,能凶到哪里去。”常笑说着就将手朝着小狗的头伸过去,但是还没碰到它呢,这小东西就龇牙咧嘴的叫起来。   她顿时就乐了:“还真是挺凶的。来,我看看,长牙了没?”   “你还是先跟它熟了之后再碰它吧,养他的师父说,这狗养的时候得注意着些,很凶悍的。”   常笑见他说得这么严肃,就打消了念头。见小家伙舔舌头,说道:“那我去屋里拿些剩饭给它吃,看样子好像饿了。”   “额……那个,常笑,它不吃残羹冷炙。”   常笑挑眉,好笑地看着他:“那它吃什么?”   祝景铄瘪瘪嘴,一本正经地说:“它吃牛肉,牛奶,等长大一些,你给它吃活鸡也成。”   常笑抽了抽嘴角,晃了晃盒子,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狗?”   祝景铄抿唇,有点底气不足地憋出两个字:“藏獒。” ☆、第50章   第五十四章:   “祝景铄,你这是给我请了个祖宗回来啊!”   常笑简直要跪了,他们人都吃不起牛肉牛奶呢,这少爷竟然给她找来了这么一个活祖宗。   祝景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原本是想让我爸找一只稍微普通一点的狗。然后正好他一朋友家的藏獒生了崽子,就让人送了一只过来。”他顿了顿,犹豫地说,“其实,你……你也可以给它吃普通的,应该,也能养得活吧?”   常笑欲哭无泪,给狗之王吃没荤腥的剩菜剩饭,她还真不敢这么糟蹋。   要送回去,又舍不得。常笑先前就在想,得抓一只特凶的狗来镇山。这藏獒虽然难伺候,但是看家倒是真好。而且藏獒是最笨的狗之一,认了主之后就很难再认别人,也不用担心被人随便骗走。要是教得好,以后在这山里基本上是不用怕人来偷东西了。   祝景铄凑过去,低头瞧了瞧瞪着一双乌溜溜眼睛警惕地瞅着四周的小东西,讷讷说道:“其实,还是蛮可爱的吧?”   常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喜欢?”   祝景铄老实地点点头:“喜欢,这狗忠心。”   常笑垂下头,所有所思地盯着这只狗,半响忽然说道:“那就留下来吧。”   “真的?”祝景铄惊喜地看着常笑,“常笑,谢谢你。”   “你谢我做什么?应该是我谢你,是你送了这么好的狗给我。”常笑说着,又为难地加了一句,“虽然,这狗养起来费钱了点。”   祝景铄便不再说话。他从知道这狗得吃什么东西起,就一直担心常笑不愿意养。他原本是想说养狗的钱他来出,可是洪爷爷说那样会伤到常笑丫头的自尊,不能随便说钱的事情,他就不敢提一句。   两人抱着狗往屋子里走。常笑琢磨了一下,转头问祝景铄:“你家厨子是不是每天都要去镇上买菜?”   祝景铄点点头:“一些肉类和水产需要买。”   从去年开始,祝家吃的一部分食物都是从常笑家的山里直接买回去,味道好又便宜,管家非常地满意。左右横竖着他妈是不会管这些的,所以就直接跟常笑家定了协议,一些山里有的东西就从她家买。   常笑闻言笑道:“那就麻烦你家厨子去的时候,帮我买点牛肉吧?牛奶倒是不用,家里有羊,直接喝羊奶也行。”   “这个行,我回头就跟洪爷爷去说,他会安排好。”祝景铄立即高兴地说。   常笑上一世没养过这类狗,但是见别人养过。藏獒要的就是个凶,不然养成吉娃娃那种纯粹是浪费了。   她进屋去看了一下,没见着她哥,她爸妈在睡午觉,便带着祝景铄去后山找。   常开在山坳的水潭边,见到常笑跟祝景铄过来,老远就走过来,依旧不许常笑靠近水潭一步。   “哥,你看,祝景铄给我们送过来一只狗。”常笑倾斜了一下盒子将小狗亮给他看。   常开眉头一皱,看都不看那狗一眼,摇摇头:“笑笑,我们不养狗了。”   常笑微微叹气,她哥还没从二狗被毒死的阴影里走出来。她突然将盒子放到地上,将狗给赶了出来,嘟着嘴说:“既然哥不想养,那就让它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嗷……”小狗一得到自由,就撒开小短腿拼命地跑起来。   常开的眼睛立即就瞪了起来,赶忙去追它,嘴里对着常笑说着:“你不能放山里,它待会跑没影了去糟蹋庄稼。”   常笑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啥话都不说。   常笑不说话,祝景铄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那歪歪扭扭步子还迈得不是很稳却一个劲想跑的小狗。   那狗也不是像无头苍蝇那般到处乱转,而是耸着鼻子,歪歪扭扭地朝着水潭走去。   常开顿时急了,怕它跌进水潭里,走过去想抱它。可还没碰着它,小家伙就伏地了身子龇牙咧嘴地低吼起来,一副你敢碰我我就咬死你的架势。   常开倒是生起了兴趣,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它,说道:“这狗倒是挺聪明的。”   常笑照旧没说话,只是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也蹲下看着小狗一晃一晃地走到水潭边。小家伙走路还很不稳,爬到水潭边的时候,伸着头小心翼翼地朝前探了探,两只小狗腿死死地扒在边上,生怕掉进去了。   它试了两下,随后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靠近水面,舔了舔,舒服地嗷呜了一声,随即恨不得整个都钻进水里,拼命喝起来。   “祝景铄,你们都没给它喂过水吗?”常笑眯着眼歪头打趣祝景铄。   祝景铄双眼紧盯着那只小狗,说道:“喂了,它不吃。”   “那可能这孩子喜欢喝山泉。”常笑说着笑起来。   等小家伙喝足了,常笑将装小狗的盒子递给常开:“哥,它就交给你了。”   “嗯,我待会会把它带回去。”常开完全忘记几分钟前他还不想养,这会子估计是死活都不肯撒手了。   常笑心满意足地拉着祝景铄回前头。祝景铄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常笑:“常开哥不会将它扔进水潭里吧?”   “不会,我哥现在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虐待它。”常笑才刚说完,后面就传来小狗嗷嗷的叫声,她默默闭嘴。   祝景铄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到山脚的时候,常红海跟杨银环已经起来了,在这个时候见到祝景铄,都感到很意外。   “景烁,你怎么现在过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祝景铄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说:“常姨,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杨银环应了一声,跟常笑一起将他送到山下。   回来时,常笑对着她说:“妈,我们家里来了个小客人,哥现在正跟它玩呢。”   “小客人?”杨银环惊讶地问,“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家里要来客人啊?”   常笑但笑不语。   杨银环不放心,赶紧去后山找常开他们去了。   过了好一会,两人回来了。只听杨银环高兴地说:“可不就是个小客人,这狗长得真好,瞧这壮实的。”   “哎,常开,你一直抱着它做什么?来放下。”   常开死活不撒手。   杨银环急了,她每次一看到儿子这样抱着一样东西不肯放就犯怵,生怕他又犯病了。   常笑走过来劝道:“妈,哥就是跟这只小狗投缘,没事的。”   投缘,也是好事。杨银环也没多想,见儿子喜欢,就将狗留了下来。   但到了晚间要喂饭时,这狗竟然嗅了嗅端给它的食物,随后头一歪,连碰都不碰一下。   杨银环以为它怕生还不习惯,也没多想。但第二天中午,它依旧不吃东西,这下就急了。   “笑笑,你不是说断奶了吗?怎么不吃饭啊?”   常笑含糊地支吾了一声:“可能不吃米饭。”   “那吃肉?”杨银环试着扔了一块家里煮的红烧肉过去,如今他们条件好起来,顿顿有肉吃,也不是很心疼。   可那狗竟然只是趴在那里,耸了耸鼻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下常开也坐不住了,蹲在旁边跟它大眼瞪小眼。   到了晚上的时候,常笑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我记起来了,祝景铄说,这养狗的人家先前好像是给它喂牛奶跟牛肉的。”   “这狗还真精贵。”杨银环想了想,说道,“小狗也吃不了多少,牛肉就牛肉吧,牛奶用家里的羊奶行不行?”   常笑点头:“行的。”   杨银环一边说一边去拿羊奶:“先给它拿点羊奶喝,牛肉得明早去镇上买,反正小狗吃不了多少,等日后参着其他东西吃,慢慢这习惯就扭过来了。”   常笑默默地说:“我想起来,牛肉之前祝景铄有帮忙叫他家厨子买了点过来,我放在外头给忘记了。我去拿。”   “你这孩子,这都能忘记。”   常笑将早就准备好的牛肉拿进来,对着她妈说:“妈,这里是半斤,钱我还没给他呢,您回头别给忘记了。”   杨银环嗳了一声,想去厨房将牛肉切碎。却见常笑直接将一整块都给放到了小狗面前。   那狗原本焉哒哒的,但一闻到这血腥味,眼睛立即就有神起来,爬起来朝着牛肉嗅了嗅。   “哥,妈,让它自己吃吧,不用管了。”常笑拉着常开跟杨银环离开,没再去管它。   杨银环原本以为这狗这么点个儿,吃不了多少。   但十几天后,这小碗换成了大碗。一个月后大碗完成了小盆,到常笑快开学的时候,这小盆眼看着都不够了,常笑忽然又来了一句:“妈,得给它吃活鸡了。”   杨银环这心肝终于承受不住了,急忙问:“笑笑,你老实跟妈说,这狗到底是啥品种?”   常笑终于知道当日祝景铄说这狗的时候,为啥会那样为难。   此时她就很为难的,从喉咙底部挤出两字:“藏獒。”   全家都沉默了。   杨银环:“不行,这狗得送走。咱们养不起。”   常红海:“这才这么小,加起来食量比我们一家人的都大了,不能养。”   王翠红:“这狗可以吃那个沼渣不?”   常开:“不行,你们不能抛弃它!”   最后,当然是常开赢了。杨银环跟常红海即使倾家荡产,也不敢刺激常开。况且他们如今也不是养不起,只是看着这狗吃得比人还好,心在滴血。   常笑在一旁默默捏了把冷汗,他们家“土豪”总算是安全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要开学了。这阵子,大房二房家的倒是安静了许多,但是没来山里闹,却也没闲着。   王雪梅因为先前家里东西被砸光,对老三家的那是真真恨上了,到处跟人家说他们的不是,还将他们山里有什么传得沸沸扬扬。   常红海跟杨银环早就不想再躲躲藏藏,索性大方承认了。   全村都知道常红海一家要发了,对他们反而比以前殷勤了许多。常红海走在村子里,感觉腰板都直了不少。   山里的东西拉出去卖,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直接让买家到山里来拉。尤其是市里的酒家,来的都是大车子,将整个常家村都给惊到了。   村支书常建军还特地过来看过,杨银环热情招呼了他,让他拎了一只老母鸡回去。之后村官又陆陆续续来过几个,杨银环知道,有些必要的人情随着名声出去,也是逃不过了。   关于这一点,常笑事先早就跟家里打过招呼。家里的开支项里,有一项专门的人情费用。当然,不是去贿赂,而是一些必要的渠道手续费。   如今他们这山慢慢起色起来,这个税那个税的,就接踵而来。幸好早就有心理准备,常红海跟杨银环倒是没有大乱。   常笑如今走在村子里,先前因为祝景铄疏远她的孩子们,也都紧巴巴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赶都赶不走。尤其是常绣跟常波这两孩子,每天在后面堂姐堂妹的叫,让她不厌其烦。   到后来祝景铄也被他们缠得烦了,让管家直接派了个人跟着,才将这些孩子吓唬走。   祝景铄马上就要去镇上上初中了,胡佳慧不管他,管家毕竟年纪大了,又是个大老爷们,心再细也有疏漏的地方。常笑感觉自己简直可以当祝景铄的妈了。   帮他一起定学习计划,罗列一些注意事项,连在学校里的人情交际都帮他一一想着各种可能的应对对策,简直比当妈还辛苦。   “这些事情你自己得上心,不然跟我在支配你的人生有什么区别?”常笑最后看着她说什么都点头的小少爷,无奈地说。   祝景铄愣了愣,而后理所当然地说:“你说的都是对的,我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这样就很好。”   常笑直接无语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着急。唯一欣慰的是,祝景铄虽然看着很听话,其实心里的主见大着。   他这句话说的是大实话,常笑如今对他的安排确实对他是最好的,所以他乐于听。如果这时候常笑跟他说,你到了学校不许跟任何人讲话,就安心当个书呆子,他铁定不乐意。   “明天还是我跟着一起去你学校看一下吧。”常笑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说。   祝景铄正在收拾明天要用的东西,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那我以后去读高中、大学了你要怎么办?”   常笑一愣,她确实没想过这些问题。也许是前世的遭遇让她一直都非常顾忌一些东西,生怕这一世的祝景铄一不注意就学坏了,将他看得非常紧。她还真没想过以后他也是要离开,要过自己的生活的。   常笑揉揉脸,暂时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只说道:“这种不定因素,当然是到时候再考虑。想那么远也没多大意义。初中是人生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你会遇到许多新的人和事,跟你同龄的人也不会再是你认为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这一步,得……哎呀,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我明天要跟你一起去。”   祝景铄没反对,他心里其实也是希望常笑跟他一起去的。他知道常笑学习好,甚至很想建议她跳级,跟他一块上初中算了。   要不是常笑不想搞特殊,他早就想拉着她一起直接跳到高中了。当然,这个心思他没跟常笑说过,他下意识地想再过几年,等两人大一点再说。   这边,常笑在跟祝景铄憧憬初中生活,牛头山里倒是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杨银环刚扫完院子,听见外面有人拍门,还以为是谁。打开来一看来人,那脸直接就黑了。   “大嫂二嫂,你们来有事?”杨银环不冷不热地看着满脸笑容的两位妯娌。   “瞧笑笑妈说的,我们没事难道不能来看看你们吗?再说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来看过妈了,自从爸死后,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我们也实在不放心,今天特地拿了点东西来看望她一下。”杨荷花笑着将手上提着的一个篮子递过来给杨银环看了一下。   在她身边,王雪梅也同样将手中提着的篮子给她看了一下。   杨银环那脑门子上青筋就直突突地跳起来。她大嫂这话明里暗里分明是在损他们,还有瞧瞧她们拿来的东西!   杨荷花手上的是一篮子焉哒哒黄不拉几的青菜,喂猪都不吃!王雪梅篮子里的是大概十几二十颗土豆!还是发了芽吃了能毒死人的土豆!   杨银环深吸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们来看妈就成了,拿什么东西过来,将东西放在外面好了,放心,回头我一定跟大家说你们对妈如何孝顺!”   她绝对会好好给他们“宣传”一下!   杨荷花跟王雪梅跟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一样,只听到说不用拿进去,心里顿时高兴不已。   杨荷花假惺惺地说:“那也成,我知道如今你家日子过得好了,看不上我们这些东西,回头我拿回去喂猪好了。”   王雪梅也说:“这人啊,有时候还是不能忘本,你们如今日子是过得好了,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拿出来的东西。但其实说白了,这东西吃进肚子里,拉出来不还是屎。看不看得上,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杨银环这暴脾气,那怒火就蹭蹭蹭地往上冒。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宝贝一般地将篮子放在围栏外面,还生怕被人偷去似的,用东西遮了起来。   她心里那口气就是咽不下去,笑起来,大方地承认了:“大嫂,你家这菜是放了几天了?不瞒你说,我家猪都不吃这焉掉的东西,怕拉肚子。”   杨荷花那脸一下子就黑了。她刚才为了面子说这菜是要拿去喂猪的,但是实际上他们家里只有常青在家的时候才会去买菜,平日里就舍得吃这些东西。   王雪梅见老大家的吃瘪,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杨银环说:   “二嫂,有句话我觉得为了你们好,得提醒你,这土豆发芽后可是有毒的,会吃死人。你要不信,就回去试试,别怪我事先没告诉过你。”   王雪梅那脸一下子就绿了:“你胡说什么呢?这发芽了怎么就不能吃了?难道它还不是土豆了不成?你要是不喜欢吃芽,摘掉不就可以了?”   杨银环那气直接冲头顶去了,强忍着才没让她滚,冷声说道:“想死就吃吧。”   随后转身就往院子里走,她真是疯了才会跟她们说那么多。   王雪梅还是不服气,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但刚要追进去,就被杨荷花拉住了袖子。   “你忘记咱们是来干什么的了?”杨荷花压低声音说道。   王雪梅一怔,那脸色立即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有些别扭地努努嘴,悄声说:“我不就是看不惯她这嘚瑟样嘛,走,先进去。”   两人跟着进去,杨荷花还好心地关上了围栏门,进去之前特地看了看篮子藏好了没。   杨银环没好气地捡起扫把,往屋子里走去。   她没拦着她们进来,只是不想惹更多的麻烦。她们这样拎着篮子过来,铁定是一路宣传着,估计这会子全村都知道她们拿着东西来看婆婆,她要是拦着不让进,到时候就是她的不是了。   但是她也不会让她们拿着那种东西去恶心她婆婆。老人如今才过得稍微顺畅一点,看见他们拿着吃了能毒死人的东西来给她,还不得气病了。   “妈这会在后山收拾鸡蛋呢。我想你们看她是假,有事来找是真的吧?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直接跟我说吧。”杨银环给她们端了椅子,直接说道。   杨荷花跟王雪梅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沉默了一两秒钟。王雪梅忽然抬起头看着杨银环道:“你们怎么能让妈干活呢?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们这山路坑坑洼洼的,万一磕着碰着……”   杨银环揉着额头,强压着怒气,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放心,这后山专门给她修出了一条道,可以直接通往山里面!”   她说着,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是水泥道!比你们家门前的路还平整,摔不了!老人家闲不住爱做点事情,总比当初去给你们收稻子还要被你们骂来得强!”   王雪梅被噎住一句话都说不出。   杨银环见杨荷花又要说话,直接黑着脸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不说我就请你们回了,我忙得很,没那么多功夫招呼你们。” ☆、第51章   第五十五章:   见杨银环将话说得那么直白,杨荷花跟王雪梅也不好再拐弯抹角的,怕她一不高兴真不给她们说话的余地。   杨荷花见二房家的真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索性自己开口:“笑笑妈,其实这件事情我觉得我们直接跟妈商量更合适……”   “你们走吧,我还有事……”   “你别急嘛!”杨荷花急忙说,“我想了想,你们家其实都是你拿主意,跟你说也是一样的。它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们之前不是跟你们换了山脚下那块地吗?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的,你看你们也两孩子,常开又是那个样子,这负担蛮重的。”   她说着打量了一下杨银环的脸色,见她没说话,才又慢吞吞地咽了咽口水。   杨银环这哪是不说话,是实在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强忍着才没将她们给轰出去。   杨荷花说:“我这些天跟红军商量了一下,觉得当初实在太对不起你们了,就想将那地跟你们换回来。”   “对,我家也是这个意思。”王雪梅在一旁赶紧点头,生怕落后了这地就不给换回来了。   杨银环气笑了,斜睨着这两个异想天开的人,说道:“怎么着,当初要将我们把绝路上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良心不安了?现在看我们过得好了,就想要来换回去?你们这算盘倒是拨得好啊!”   “笑笑妈,你这可是冤枉死我们了。我们这心里其实一直都过意不去,但是你也知道,红军那性子就是执拗。你是知道他跟爸心里存着别扭,以前爸在……”   “啪!”杨银环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杨荷花跟王雪梅激灵灵地抖了抖,吓了好大一跳。   杨银环瞪着她们,火气再也忍不住了:“我警告你们,少将死了的老人扯进来!我说爸都死了,你们就别牵扯他了,让他死了都不安心!别跟我说那些好听的话,咱心里都明白,你们这是见我们过得好了眼红了吧?当初为了换地你们是怎么逼我们的,现在要换回去?做梦去吧你们!”   杨银环说着手朝门外一指:“慢走不送,以后要是没别的事,就不要过来了!我们家供不起你们这种大神!”   “笑笑妈,你这么激动是做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杨荷花站起来,腆着脸笑。   王雪梅的脸色倒是比较难看,但忍着没说话。   杨银环直接将她们的话都给堵死了:“我跟你们没话好说!我家也不欢迎你们,你们要是真想来看望妈,行,到时候派人来通知一声,我让红海带着妈过去让你们孝顺!记住,让别人来通知,你们自己就别来了,我看着心烦!”   “你这是咋说话的?”杨荷花的脸也沉了下去。   杨银环不屑地说道:“这不是你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吗?反正都想宣传得全村都知道,我这不正好给你个机会!我告诉你,我杨银环就是个狠心肠的妇道人家,不怕你们去说!你们就只给我记好了,这座山是我们承包下来的,现在是我家的,我不许你们进来!”   “给我滚!”   杨银环这最后一声怒吼,直接将杨荷花和王雪梅给吓懵了。若是他们两家的男人在,他们自然不怕,可是现在只有她们两个,而杨银环如今脸色红润一看就养得很好,外头还有一个常开在,她们讨不得好,只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啊呸!什么人啊这是!”杨银环砰地一下关上了铁门,琢磨着下次得把那狗给栓到门口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银环将这件事情当做一个笑话提了提,顺便提醒常红海:“你这一次可得给我长点心,绝对不能再向他们妥协,要不然我绝对不跟你过了!”   常红海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我又不缺心眼,傻子才会再跟他们换。你就放心吧,不过你下次说话也别太过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嫂跟二嫂的性子,他们那一张嘴,都能将死人气活了。”   杨银环给他夹了块肉,没好气地说:“你不就是个缺心眼的,当初要不是你……得,过去的事情咱也不提了,反正如今咱自己的日子过的好好的,绝对不能让人家来搞破坏。”   常笑在一旁闷声听着,乖乖地保持沉默。她心里思量的倒不是怕她大伯二伯家的来闹,而是怕先前二狗的事情再出现,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敢毒死狗,到时候逼急了也能干出别的事情来。   “爸,妈。你们看,如今咱们家里的活越来越重了,你们跟哥三个人也忙不过来,奶奶年纪大了老是往山里去也不安全,你们说要不要去请个人来?”常笑琢磨了一下,问道。   杨银环点点头,说道:“我这些日子也正在琢磨这个问题呢,这些猪和鸡鸭每日里都得照看着,我们家的人手确实不够。笑笑马上就是六年级了,我听徐老师说这可是很关键的一年,得好好学,将来上了初中能够轻松一点,可不能让她干活了。我想,是得请个人来搭把手。”   “可是请人又得花钱吧?咱家养了那么个小祖宗都顶得上好几个工人的工钱了,这还要花钱……”   “爸,这钱赚来就是花的,可不能熬坏了自己,要不然多划不来。请个人来,咱们家人手空出来,您就可以在山脚下翻地种水稻了,您不是一直惦记着买米不实惠,想要自己种吗?”常笑说道。这三年他们吃的米都是用钱买的,平日里一点都不舍得浪费。   常红海一琢磨,想想也对,便没再反对。   上一世常红海跟常笑都是活活累出病去的,所以这一次常笑一直都心有余悸。见她爸妈都同意,便说道:“我想了下,请的人最好不要是村里的,要不然到时候都想来咱家干活,这人情面子不好过,所以我想,直接去外面请人过来。”   “笑笑说的有道理。你们还别说,这几日就有人像我打听我们山里要不要请人手,我可没敢答应。这一家要是允了,别人家的也想过来,到时候乡里乡亲的不好意思。”杨银环说道。   如今经济条件虽然在慢慢转好,年轻人都去打工挣钱了。可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都呆在了家里守着那几亩地,靠天吃饭,收入自然可想而知。所以大家都想找活干,一看常红海家的农场规模发展得相当不错,都眼红着想挣点钱。   “可是这样外面找人,也不是很好办啊。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不放心。”杨银环琢磨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   “妈,我可以请洪爷爷去帮忙。先前我听说他有个远房亲戚想过来,那人是个退伍军人,因为伤了一只眼睛,人又有点不爱说话,四十多岁一直都没找到媳妇,我觉得兴许他合适。”   “祝管家的亲戚?人家那样子的家庭,即使是管家的亲戚,估计条件都很不错,能看中咱家这点工资吗?”杨银环问道。   “我也不是很确定,明天我去问问。”常笑说道。她也是临时起意,不过先前听说只是跟管家沾了点亲戚,其实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而已,又主动要到乡下来,估计还真能成。   这件事情就暂时这么定下来了,山里多个人在,常笑家底气也足一点,不怕别人随便来闹。   第二天,常笑一早就去了祝家,先找管家说了请人的想法。   管家一听,便答应了,说回来就打电话,如果他那亲戚真的要过来,就介绍他到常家去。之后,便是送祝景铄去镇上报道。   坐在车子里,常笑转头看祝景铄:“你紧张吗?”   祝景铄抿抿唇,耳朵尖上微微染起一抹红晕,有些干巴巴地说:“我为什么要紧张?”   “哦,你不紧张。”常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祝景铄的耳朵更红了点,挪动了一下身子,坐得更正了一些。常笑偷偷看了看他,缓缓勾起了嘴角。   管家坐在副驾驶座上,转头看了他们一下,眼里都是笑意。   祝景铄倒也不是真紧张,只是忽然感觉让一个女孩子陪着他一起去上学,有些别扭。但让常笑回去不要送了的这种话,他是断然说不出的。   这镇上在这个年代,还只有一所初中,叫庆德中学,并不是最好的。但是对于祝景铄的成绩来说,到哪里都一样,因为他压根不需要学习,每回考试都能得第一。所以就近原则,选了镇上这所。   这所中学规模不是很大,每个年级也就只有三个班级。祝景铄在初一一班,学号是一号。   管家跟司机等在外面,只让两孩子自己去学校里报道。常笑上一世在这学校上过一年学,所以对这里熟门熟路的,带着祝景铄直接往初一一班走。   祝景铄纳闷地跟在后面,越来越觉得这女孩子玄乎,终于忍不住将她拉了拉,问道:“你来过这里?”   常笑一愣,倒是忘记这一茬了,只得点头:“是啊,以前来过。”   “那我怎么不知道?”祝景铄纳闷地问。他们几乎一直呆在一起,常笑要是到镇上的初中来,他应该会知道才对。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常笑也没敢多说,催着他,“少爷,快点嘞,你看你同学们都到了呢。”   祝景铄便不再问话,跟着她一起往初一一班走去。   路上的学生不少,都在看他们,有的还在背后指着他们小声说。   “你们看,他就是祝家的那位小少爷。跟在他身边的肯定是那个叫常笑的小学生。”   “原来他就是祝景铄啊?长得可真好看。”   常笑在前面走,头慢慢疼起来。这初中,也不是个省心的地方。两人走了一会,常笑眼睛一亮,指着前方说:“你看,那就是你的教室了。”   祝景铄暗暗记住了刚才的路,跟常笑一起往前走。这时候,从旁边另外一条道上,也冲出来一个人,一不小心就跟他们撞到了一起。   那人哎呦一声,被撞倒在地上,捂着屁股皱眉爬起来。   常笑原本想道歉的,可是一见他的脸,脸颊不自觉地抽了抽。还真是冤家路窄,这人她认得,正是那方秀琴的弟弟,方华强。 ☆、第52章   第五十六章:   热闹的教室门前,常笑神情寡淡地看着前方一个与她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男孩子长得不是很壮实,眉很细,微微往上挑着,薄唇,面容白皙,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方华强跟他姐姐方秀琴长得很像,属于白皙干净的那一类,但依着目前常笑对方秀琴的厌恶程度,连带着看她弟弟也是带着点讨厌。   “你们走路不长眼睛的啊?”方华强爬起来第一句话就彻底将常笑对他的印象跌落到了谷底。   祝景铄将常笑护着往旁边走了两步,面露不悦地看着这个倒打一耙的男孩子。   “喂,你们……”方华强抬起头正要骂撞到自己的人,猛然看见面前站着一位比自己要高半个头、衣服穿着跟自己不相上下的人,当即就愣了一下。   在他姐姐跟着那王哥发达之后,方华强一家也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他姐姐又疼他,给他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用的。今天来报道,他特地穿了如今大城市里最流行的衣服过来,但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孩子也穿了同样的,而且怎么看都穿得比他好看。   方华强的心一下子就酸了,瞪了祝景铄一眼,但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敢太过分。   常笑看着这个穿着条纹背带裤一副纨绔子弟的少年,默默拽了拽祝景铄的袖子,低声说道:“你先进去吧,我去外面等你。”   祝景铄点点头,正要迈步进去,前方有人叫他们。准确来说,是叫常笑。   “常笑!”那人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稚嫩,边喊边跑过来。到了跟前了,反而又扭捏起来,站在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别别扭扭地叫了一声“祝少爷”。   “常和东?”常笑挑眉看着冲过来的少年,这人长得有点胖嘟嘟的,是常笑同班同学常和平的堂哥,比他们大一岁,今年也是上初一。   常笑对这人的印象不是很深,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但这常和东却非常热情,又往前迈了一小步,看到常笑有些腼腆地问:“你来陪祝少爷报道啊?”   常笑淡淡嗯了一声,有些不明白这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同学今日怎么这么热情。这常和东嘴巴没有常和平那么碎,见打了声招呼也没什么话好讲,尴尬地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常和东想起来学校之前他妈跟他说的话:“和东,我前两日特地去托人打听了一下,那位祝家小少爷跟你是同班!你可给我记住了,祝家有权有势,你看常笑跟着他如今常家过得好吧?你现在跟他做了同学,可得长点心,尽量跟他将关系打好一点。还有那常笑,虽然妈是很看不起他们家的作风,但是好歹人家如今富起来了,所以以后见着了常笑也得客气一点,妈听说他们家农场招人呢。”   王和东妈妈一大番话,王和东别的没听进去,就只听进去一个意思——跟祝景铄和常笑打好关系,可以帮他们家将日子过得好!所以先前他一见到他们两个,没多想就冲了过来,这会子才想起来,他跟他们压根没什么话好讲。   但常和东这一叫唤,旁边那方华强立马也知道了他们俩是谁。他那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仰着头先是重新打量了一下祝景铄,而后看向常笑。在面对常笑的时候,那态度立马就变了。   他睨着常笑,跟打量大白菜一样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番,像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你就是常笑?常开的妹妹?”   常笑原本见着方华强,这心里就不大舒服。见他学了一副他现在的姐夫王哥的那一身痞气,总是喜欢不起来。而现在他一句话又将她哥也扯了进来,常笑这两年积攒的气就差点给喷了出来。   她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忍着没回答。看他们都站在初一一班门前,那很有可能是祝景铄的同班同学。虽然祝家在这镇上也是绝对让人敬仰的,但常笑还是不想给他惹没必要的麻烦。况且她哥跟小方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方华强见常笑一句话都不敢说,还对着自己笑,心里立即就得意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常笑面前指着她的头问道:“你不是小学生吗?到这里来做什么?是陪着这位有钱人过来的?我听说你给别人当了童养媳,原来不假啊?”   “你胡说什么?”站在常笑身边的祝景铄脸登时沉了下来,伸手一把打掉方华强的手,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你打我?”方华强捂着自己的手,抬头恶狠狠地瞪着祝景铄。   祝景铄往前跨了一步,冷冷地看着他:“你向常笑道歉!”   “我凭什么跟她道歉?”方华强倔强地昂着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祝景铄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让你道歉!”他顿了顿,瞟了他一眼,“如果你不道歉,我就让你马上没有学上。”   “你……”方华强又羞又气,梗着脖子说道,“我知道你是祝家的小少爷,有钱了不起啊?我家也有钱,我姐夫现在可厉害了!别以为只有你有办法,我也可以让你在这里呆不下去!”   “常笑,你劝劝祝小少爷,我听说方华强的姐夫也很厉害的。”一旁的常和东立即走过来对着常笑小声说道。在他眼里,这两男同学他一个都得罪不起,也就只有找常笑说了。   常笑但笑不语,她倒是对祝景铄今日的表现很满意。   这边,方华强听到常和东的话,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斜了祝景铄一眼,不客气地说:“这下知道了吧?你爸爸跟妈妈以前欺负我妈妈,将我妈回去吓出了病,我姐夫说了,这件事情他可跟你们没完!”   常和东说的应该是当初祝黄兴找苏桂花这位方太太来作证的那一次,没想到这女人回去之后就吓出病了。   祝景铄对于别人的威胁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他从小跟着他爸耳濡目染,没见过他爸被人欺压,但是是见惯了他爸威吓别人的,一个毛头孩子压根对他构不成威胁。   他身子站得正了些,依着前几日跟他爸通电话的时候他爸无意间说起的一件事情,说道:“我听说,你姐夫前几天被抓进派出所了,不知道这会子出来没?”   “你……你胡说什么?”常和东脸立即白了,支支吾吾地说。   祝景铄勾着嘴角,不冷不热地说:“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想可能是你姐不想让你们担心,没告诉你们。”   常开跟小方的事情他也是听说过的,在加上当初那位方太太来了之后让他爸妈吵成那个样子,祝景铄虽然比一般孩子要成熟,但当时到底是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心里对那方太太也恨上了一笔,对方家的事情也尤其的上心。   再说祝黄兴是谁?当日他虽说是请了方太太来作证,但他的面子里子却是丢光了。这方太太摆明了是给他老婆和那奸夫打掩护的,他怎么会看得顺眼。听说这方太太有个女婿也在b市,自然会多“照应”几分。   常笑自然知道这些弯弯道道,所以压根没去再管过方家人过得如何,前世她是有印象的,这王哥后来混得不好,跟着他的小方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那时候她没想过,王哥落魄会跟祝家扯上关系。   “你们别在这里胡说,我前天才跟我姐夫通过电话,他说放国庆的时候还要来接我去b市玩呢。”方华强紧张地说,他们一家子现在就靠他姐夫了,要是他姐夫真的出点事情,那他们都完了。   祝景铄不痛不痒地说:“我没必要造谣。你不相信回去就可以打电话问问你姐夫,他到底有没有被抓走过。”他说着,声音陡然凌厉起来,冷声喝道,“现在,你立即向常笑道歉!”   小少爷脾气一出来,天生带着一股气势,立即将四周的人都给比了下去。常笑眼神微暗,这个样子的祝景铄,跟前世是不一样的。   “我——”方华强面红耳赤,倒真有点被吓到。   一旁的常和东立即走过去拉了拉他的手,小声说道:“和东,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你还是道个歉吧,又不能少块肉。”   方华强虽然不情愿,但是这几年别的没学会,看脸色已经学得炉火纯青。他嘴上逞强,但心里是知道这祝家少爷惹不起的,他说让他上不了学,还真有这种可能。   他抹了抹鼻子,干巴巴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yz   “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祝景铄颇有居高临下的意思。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方华强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可是祝景铄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那气一下子就泄了,低着头走到常笑面前,瓮声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了。   “哎呀,没事了,没事了。祝小少爷,我们去教室吧,老师都来了。”常和东立即说道。   “祝景铄,你先进去吧,我去外面等你。”常笑先前整个过程都没怎么说话,心里对祝景铄今日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人善被人欺,她可不希望祝景铄再像上一世那样。   常笑重生后是第一次回到这所初中,当初她在这里上了一年学就辍学了,心里一直都很遗憾。如今旧地重游,心里有种很复杂的感觉。不似当初那种紧张期待的感觉,而是看淡一切的从容。   她随处逛了一会,便离开了学校,找到管家跟他一起在车里等祝景铄。   新生报到并没有多少事情,一个多小时后,祝景铄拎着书包走了出来。   “连书都不拿?”常笑见他拎着没什么重量的书包,估计里面还是原先从家里拿过来的东西。   祝景铄坐进车里,有些纳闷地说:“你不是说课本可能会有点改变吗?我看着还是一样的幼稚。”   常笑被噎了一下,无奈地说:“我不是说有可能嘛。再说就算改变了,对你来讲也跟没改变一样,反正都是会的。”   “所以,我拿不拿书有什么区别?”祝景铄反将了常笑一军。   常笑好笑地看着他:“刚才人家不就是说我是你童养媳嘛,你用得着这样,过了这么久了还将火发我身上?”   祝景铄立即闭上了嘴,这会不光是耳朵尖,连脖子都红了。   管家在前面闷声笑,却是不敢在这时候打趣他家小少爷。这要真惹恼了,回去可真得耍脾气。   常笑今日见祝景铄端着少爷架势会保护自己了,也就放心下来。镇上不同常家村,虽然祝景铄家里条件好,但保不准离得远了会有谁不开眼。常笑原本就是想过去看看有没有那些刺头,今日见着祝景铄这气势,估计吃不到亏,也就不瞎担忧什么了。   第二天,小学也正式开学了。她重生后,一直跟祝景铄黏在一起,还是头一回一个人在镇上一个人在村里,好在祝景铄是走读生,每天都会回家。但两人毕竟走长大了,常笑也不好一直往祝家跑,也就周末的时候去祝家学习。   过了一周左右,管家的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拎着行李,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管家领着他过来的时候,常笑家正好吃晚饭。   “祝管家,您要过来怎么不先通知一声,我也好多准备两个菜。”杨银环一听见外面的声音,就立即迎了出去,一开门看见外头还跟着一个人,愣了一下。   管家后边跟着的这位中年男人个子得有一米八十多,比管家高出了一个头。身子也很壮士,腰杆粗,四肢健硕,站在那里就跟一头熊似的。杨银环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见那人一只眼睛戴了黑色的眼罩,心里明白了几分,笑着招呼:“这位就是笑笑说的那位兄弟吧?来来,快进屋子里来,咱们正好吃饭。”   “银环,我听说你们昨日杀了头猪?去,弄点猪头肉,我拎了瓶好酒过来,今天跟红海好好喝一盅。”管家笑着亮了亮手中的那一瓶白酒,“这可是我家少爷特地让人稍过来的,好东西。”   “这么好的东西也就您舍得拿来给红海糟蹋。我这就去厨房给你们弄下酒菜。来,你们快里面请。”杨银环说着就搓着围裙往厨房里走,转身的时候飞快地又瞥了眼那高个子,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嘀咕了一句,“这人看脏咋那么恐怖呢!”   “洪爷爷来了?”常笑见管家进来,忙站起来替他搬椅子,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反应倒是比杨银环快一些,对着那人乖乖地叫了一声,“叔叔。”   后面那人就跟个哑巴似的,跟他打招呼一点反应都没有。   管家笑着说:“他就这性子,不太喜欢说话,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忠心,你们尽管放心使唤。我今日带他过来,你们要是看得上,以后就让他呆这里了。”   “洪爷爷介绍的,我们自然放心。而且您忘记了,这位叔叔可是我们专门求来的呢!”常笑嘴巴特甜,不动声色地将两人都夸了一遍。   管家被哄得笑逐颜开:“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他转身对着大个子说,“海生,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丫头,你以后就当自己女儿一样看待,人可聪明着,她要是使唤你做事,你可别不服气,这丫头的主意大着呢,听着准没错。”   “爷爷,您就别夸我了。”常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位大个子对于祝管家非常恭敬,闻言难得地嗯了一声。随后抬起头,在常笑身上匆匆扫了一眼。常笑正好也在看他,不其然地遇上他的目光。   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眼神带着一丝凌厉,但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莫名心安。常笑顿时就放下心来,管家说得没错,这是个实在人。   大个子许是没想到一个丫头会这样直接地看一个陌生人,着实愣了一下,而后是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怵在管家身边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好。   常笑暗自偷乐,这位大叔果然不善与人接触,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害羞。   她又去帮他搬了把椅子:“海生叔,您坐。”   “嗳。”梁海生赶忙接过椅子,局促地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椅子发出了好大一阵响动,吓得他又赶忙要站起来。   “得了得了,以后这就是你自己家了,别那么拘谨。红海一家子都是好人,好相处,不用紧张。”管家笑着说,随后给几人介绍起来,“这位就是我那远亲,叫梁海生,以前当过兵,这不眼睛坏了一只就退了下来。嘴巴笨,加上那时候年纪也大了,一直都没讨着媳妇。你们也别嫌弃,这孩子做事情利索,是个好帮手。”   “祝管家,您可别这么说,能请海生过来帮忙,是我们的福气。您也知道,我们家烂摊子事情多,还望他不要嫌弃地好。”常红海今天难得说了一两句场面话,但却也是发自内心的。   他不敢随便请人,也就是怕大房二房的以后天天来闹,让人家看见害怕。   管家替他倒上一杯酒,说道:“这个不瞎操心,他要是连这个都应付不来,这么大个子也就白长了。来,我们喝酒,海生也一起来。”   杨银环原本见着梁海生带着一脸凶相,还担心了好几天。但后来,见他干活勤快,话不多,也就慢慢放心了下来。   村子里很快就知道,常红海家从外面专门请了个人过来,还是祝家管家给介绍过来的。顿时就有好些人心里那个酸的,私底下说三道四,说不帮着乡里乡亲的,竟然便宜外人。   但后来有人偷偷去山里看过,一见那大个子直接背着一头三百多斤的猪下来,顿时闭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大房二房的也都来打探过情况,本来是想去找个机会继续说那换地的事。但才刚到山脚,就看见那独眼龙扛着一把锄头往铁皮围栏那边一矗,吓得连门都不敢进。   常笑早就带着梁海生偷偷去认过人,告诉他只要看见那两家的人过来,就站门口不许他们进来。如果他们要硬闯,就直接拎出去。   有了梁海生,常笑家里总算太平起来。那些私底下观望的人渐渐地也不敢来了。常红海跟杨银环找常笑商量了一下,决定将农场的规模再扩大一下。   常笑将早就做好的计划交给他们,一条条非常地详细。她爸妈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只当女人聪明,照着常笑列的单子,一样样地去买。   整个农场如今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生态园,常红海留了几头种猪,将猪圈扩大了一倍。山坳里养猪和鸭子,半山腰养鸡和牛羊,将它们的粪便一部分排入水塘里养鱼,一部分作为沼气池的燃料和农作物的养料。   如今的鱼塘设施比当初也完善了许多,常开给水塘设置了一个供水排水系统,另外还有闸门,能够主动控制排水量。吃糖上面还搭了架子,稀稀疏疏地种了容易挂藤的葡萄、丝瓜之类的,既美观又实用。   常笑之前就琢磨好了,养鱼其实在这时候并不吃香。她让他爸去弄了一批甲鱼苗来,将一半的池塘改建了一下,开始养甲鱼。如今这甲鱼看不出太大的价值,但是过些年,这野生的几年生几年生的甲鱼,可都是宝贝。   鸡鸭牛羊、果林、池塘再加上大棚种植,常笑的这个简单的生态农园虽然没有高科技,但是也算是初步稳定了。常笑打算再过几年,等技术发展起来,就引进高科技,将整个山都开发出来。到时候就有资本向外扩张,他们也不需要再窝在这小小的地方。   家里稳定下来之后,常笑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知识改变命运,她就算重活一世,将来如果没有知识,依旧会被日新月异的社会淘汰。如今她只不过是抢占了先机。但以后别人也会了,她的优势就会变小,如果不进步,那就只能在竞争中溃败。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年过去,常笑马上也要上初中了。祝景铄这一年,过得却有点不太踏实。他爸爸越来越忙,现在三四个月才会来见他一次,祝黄兴前些日子甚至突然提出想要将祝景铄接到b市去。   祝景铄那期盼已久的心,在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为何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常笑,小少年第一次有了难以决断的心事。   而在这之前,常家村倒是出了另外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常笑一直在忙着折腾这件事情,倒是一时没注意到祝景铄的情绪。   事情还是出在杨寡妇身上。要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弱势的人总是容易被人欺负了去。杨寡妇这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清醒的时候就跟人唠叨她家鸳鸯怎么乖巧,糊涂的时候见个人就抓住人家骂是他们害死了鸳鸯。   这一来二去,那些原本见她可怜照看着她的亲戚渐渐的也不管了。原本她家男人死了,这夫家这边的亲戚都有些疏远了,娘家又离得比较远,平日里也照应不到,不久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杨寡妇的那块地也荒废了起来,杨荷花是她邻居,趁着她脑子糊涂,就自作聪明打起了歪脑筋,哄着杨寡妇将她家在东平坡的一亩地给要了过来自己家里种。   这事哪里瞒得住,很快杨寡妇夫家的兄弟知道了,就过来闹上了门。   人家自家兄弟都还在呢,凭什么让给你一个没一点关系的人。   杨荷花这嘴也是最会说的,觉得杨寡妇公婆和几个儿子都是老实人,也不怕他们,直接对着人说:“我跟海清那么多年的老邻居了,平日里没见着你们来管她吃喝,这可都是我一天一碗饭地端过去的。我见那地荒着也是浪费,就要过来种点水稻,到时候得了收成也会分一些给海清妹子,这难道也过分?我又不是占着她家的地不还。”   杨海清夫家的人都是不会吵架的人,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办,一群人灰溜溜地走了。可第二天,他们老二家的媳妇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一个消息,带着人冲到了常红军家里。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你真的给我嫂子每天吃饭了?我怎么听说是你让你家丫头还有你侄子每天去偷我嫂子的东西吃?我嫂子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你们的孩子欺负,你们还是不是人?”这媳妇也是个泼辣的性格,先前是因为家里男人拦着不好站出来,这会子听到这种消息,哪里还能忍得住。   杨荷花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打死都不认:“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你让那人站出来跟我说清楚,我怎么可能让我家丫头去偷一个寡妇的东西吃?”   “你还不承认,有人亲眼看见你家丫头躲在稻草垛背后偷偷啃甲鱼壳,还有那黄花梨和葡萄。你可别告诉我那是你给你闺女买的。这村子里谁不知道你们这抠门的东西只有在你儿子儿媳妇回来的时候才会去镇上买些新鲜东西回来?”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咱村子里谁家有这些东西吃?杨海清这条件,那里能有条件吃这么好的东西?你要冤枉人也找个像样点的借口,别在这边随便往人头上泼脏水!”杨荷花一听那人说她闺女吃甲鱼,立即就乐了,这东西虽然算不上稀奇玩样,但也不是一般家里随便吃得起的,更何况是杨寡妇。   那媳妇眉头一挑,嘲讽地看着杨荷花:“看来你还不知道吧?那东西可是你三弟媳妇给我家嫂子的。她过几天就会拿东西给我嫂子吃,可谁知道都让你家孩子给偷了去。你们说说看,一个才九岁的小孩子哪里会偷东西,还不是她爹妈指示的,说不定这东西都进了你们肚子里了!”   杨荷花一听这东西是老三家给的,那脸色立即就变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酸的,总之心里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又想到自己女儿那贪吃的性子,心想这件事情还真有可能。   她立即朝屋子里一吼:“常绣,你给我滚出来!”   常绣听到外面的动静,早就偷偷溜到隔壁找常波救命去了,屋子里哪里还有人。杨荷花将常红军喊来,两人到处找,最后在老二家常波的房间里将两孩子给拎了出来。   王雪梅一看老大家的扭着自己儿子的耳朵,立即就急得跳了起来:“你们打我家常波做什么?”   “你儿子唆使我家绣绣去偷东西,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叫他教坏我家丫头!”常红军瞪着眼,抬起巴掌就朝着常波脑袋上打了一巴掌。   常波被打得哇地一声就哭了:“不是我找绣绣去偷的,是绣绣说杨寡妇家每天都有好吃的,她一个人害怕,叫我一起去偷。”   杨寡妇的弟媳妇跳出来,指着他们骂道:“你们听到了吧,孩子都已经承认了,就是他们偷的!”   “你这臭小子,你还冤枉我家丫头,我打不死你!”常红军一听就立即火了,抄起一旁的棍子就要去打常波。   王雪梅立即冲过来护住儿子,瞪着眼喊道:“常红军,你今天要是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就跟你拼了!你女儿自己嘴馋,怪我儿子什么事情?”   “我就动了怎么着?”常红军举着棒子就朝着她打过来。   这时候常红星正好听到消息赶回来,一进屋就看见他大哥打自己老婆孩子,气得直接捡起椅子就朝着他砸了过来。   杨荷花一看,立即过来跟他拼命。   场面彻底混乱起来。那来讨说法的杨寡妇婆家的人,看到这里也都傻眼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对自己兄弟下手都这么狠的人。   这件事情,后来还是村长出面调节才平息下来。常红军家将地还给杨寡妇,让他们看紧孩子。常绣回去被狠揍了一顿,据说直接将手骨都给打折了。常波倒是没被揍,只是被万雪梅勒令不许再跟常绣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孩子混一起。   杨银环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福婶家里唠嗑,听到这里,笑着问她:“你老实说,这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福婶磕了一个瓜子,瞥了一眼隔壁,说道:“我就是看不惯杨荷花那德行。你是不知道,她十天半个月拿点发霉到猪都不吃的东西给海清去吃。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去看海清,她正在吃一块咸带鱼头,这上面都长蛆了,我一问,是吃饭的时候杨荷花拿给她吃的。我这心啊,真真是心疼极了,你说这人下作不下作?就这样,她还好意思说她天天给她送东西吃!”   “我那一次看着心里难受,就做了一点你之前给我们的酱油肉给海清送过去,满满一碗,我想她一个人吃个两三天总可以的吧?结果我第二天想去找她看个绣花样,正好瞧见你们老大家的丫头偷偷溜进去,将那一大碗肉都给我端走了!我这气的,当时就冲到了杨荷花家里,一进去见到她家已经吃起来了。那下作的人竟然告诉我,这肉是他们自己的!”   福婶一想到当时的事情还气得牙痒痒:“银环,这事情真要犯到自己身上了才知道,我是彻底明白你当初的心情了。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我当时还想说两句,结果常红军头一歪,竟然给我来了一句你是不是眼红咱家吃肉?要不是后来你福哥见我一直不回来去找我,我早就跟她们干起来了。真是气死我了!”   杨银环听着心里也很气愤:“摊上这样子的亲戚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那大伯子二伯子说得倒是好听,因为咱公爹当初那件事情让他们抬不起头,他们家没有理由记恨我公爹。你说他们也好意思恨长辈,这自己如今是怎么做的?”   “就是,这说起来就是一肚子气。不过我可给你提个醒,你们得提防着点,这甲鱼和葡萄的事情可不是我说出去的,也不知道海清她弟妹是从哪里知道的,现在你大嫂他们知道你们将东西拿给别人家去吃,指不定会怎么闹呢。”   “她尽管闹,东西是我家的,我爱给谁给谁!不过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你之前说,杨寡妇家那地目前空着,是吗?”杨银环问道。   福婶眼睛亮了亮,问道:“怎么,你是想……”   杨银环点点头:“嫂子,你是知道我这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个心病的。当初我们家红海顾忌着我公爹的身子,不敢跟大房二房家的死闹,将那么好的地给让了出去。你知道这口窝囊气我是一直憋在心里。如今我们日子好起来了,可山上种水稻到底不是太方便。所以我想,我去把她家那一亩地租下来,我们一家几口人吃的粮食就够了。”   福婶自然赞同,只是有点担忧:“可是你要真这么做,你大嫂还不得恨死你?”   “我就是要气死她!”杨银环笑着说,“不过这事情我得回去问问我们家丫头,她主意多,如果可行,我还真想租下来。”   “你家笑笑可真别说,要不是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我还真不相信你家那农场是你家丫头跟常开折腾出来的!你说我怎么就生不出这么聪明的孩子呢……”   杨银环跟福婶两人聊了好一会,就回去将租田的事情说了一遍。常笑一听,觉得倒是可以,只是这后续问题,着实让她头疼不已。 ☆、第53章   第五十七章:   村子小,一点事立马就能传得纷纷扬扬,更何况是之前才闹过一场的事当杨荷花听到老三家的想租下杨寡妇那块地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杨荷花跟常红军一商量,觉得这件事情就是老三家故意跟他们作对,又想起先前他们宁愿给别人东西吃,也不照应自家兄弟,心头更是气愤不已。   隔日,杨荷花就唆使着二房的一起上山评理去。王雪梅跟常红星一听是去老三家,立马就忘记了先前还在跟大房的闹矛盾,立即抡起一根棍子往牛头山赶去。   暑假里,常笑一直都窝在祝家的书房里,所以这件事情是后来她妈告诉她的。   “笑笑,你可是不知道,当时他们脸上那个表情。”杨银环一边用桔梗编织草帽,一边说,“当时你海生叔去开的门,他就往那边一站,他们几个原本还在瞎嚷嚷,立即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那个样子就跟龟孙子一样。”   “孩子她妈,跟孩子不要说这些。”常红海一听自己媳妇“龟孙子”这种话都出来了,怕教坏常笑,立即皱眉说道。   杨银环白了她一眼,不过也觉得有些话不能跟孩子说得太随便,便正了正脸色,继续说道:“你海生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将他们给放放了进来。当时你大伯二伯他们可高兴着呢,可谁知,你海生叔突然朝着院子里吼了一声——土豪。”   “哈哈哈……”杨银环说着就捂着肚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对着常笑绘声绘色地说,“我当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呢,就见到从角落里冲出来一个大黑影,噌地一下就朝着门口冲了过去!哎呦,你们是没看见当时那场景,咱家那狗祖宗直接将那几人都给按趴在地上了,一爪子一个,连动都不给他们动!”   她说着,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教的,那狗祖宗竟然直接在地上刨起了土,差点没将他们活埋了。那一个个哭嚎的,差点没吓死过去。不过就算没被埋,几人也吃了一肚子的土回去,哈哈哈,可真解气的!”   常笑在一旁默默地剥玉米,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她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只不过教土豪扒土埋人可不是她干的,看样子多半是梁海生教的。   “不过,笑笑,我可算是知道了,咱家这藏獒养得值!虽然是会吃了点,但是可真够凶悍的。我估计,他们以后是再也不敢到咱家来了!”杨银环一本正经地说。   “那是,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死皮赖脸地让您给留下来了。现在知道好了吧?”常笑笑着说。   她当然知道藏獒的厉害,所以才会让梁海生将人给让进来。不让大房二房家的真吃点亏,他们以后还得惦记着。   大房二房吃了一肚子的土回去,这口气哪里能咽得下去,但山上他们是不敢再去了,所以就在村上散布谣言,说老三家的惦记寡妇东西,想吞为己有。   没过两天,杨寡妇婆家的人也找到了山上,要来问个清楚。   杨银环当时那脸色就不太好了。常笑怕这件事情会出幺蛾子,所以就让她妈先缓缓,别先忙着去办手续。果然,这还没落实呢,一**的人就往她家赶。   “你说她婆家的人也好意思理直气壮地来问你们?杨寡妇这些年都是谁在照顾着?你给杨寡妇的吃的,都足够他们几户人家过一年的了,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感恩。要真这么关心,咋没见他们天天来照应?现在过来假惺惺的。”福婶听到消息,不放心到山里来看看情况。   杨银环已经不在意了,说道:“这个情况我们也早就料到了,就等着他们闹一闹。不过你也知道,他们都是老实人,也不会怎样。租地的事情我已经跟村长提了,他说如果双方都同意,倒是没有问题。”   “那你还等啥,赶紧去将手续办了。”福婶催促着她。   杨银环皱着眉说:“可你也知道杨寡妇这情况,一会清醒一会不清醒的,到时候别人说我趁她糊涂占她便宜呢。”   “这倒是个问题。”福婶点点头,“那可怎么办?如今她家里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连拿个主意的人都没有。”   杨银环说道:“所以我家里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得去跟她公婆说。”   常笑早就分析过这种情况,跟杨寡妇商定自然是不保险的,这件事情得去跟清醒着的人商量。   “那她公婆能同意吗?”福婶问道。   “我家笑笑给我出了个主意,你看看行不行?”杨银环凑近一些,朝福婶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福婶听后,那眼睛立马就瞪了起来:“你说啥?接到你家来住?”   “嘘,你可给我小声着些,我还没跟红海说过呢!”   福婶瞪了她一眼,说道:“你真是闲着没事干了,家里钱多慎得慌了是吧?你要是真将那人接到你家里来,那还不得一辈子都赖上你了?你也瞧见了,她这脑子这辈子是好了不了,这要是清醒的时候还好,万一犯浑了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要是在你们家里出个什么事情,以后她婆家来要说法,你们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嘛!”   “我们自然想过这个问题。所以笑笑说,有些事情我得先去跟杨寡妇婆家谈好了,以后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能随便冤枉了人。还有就是,当初我也是看着鸳鸯长大的,当日鸳鸯出事我们就在他们家喝喜酒,眼睁睁地看着出了这么一摊子事,我这心里就一直觉得难受。福嫂子,也不瞒你说,我们以前被逼上山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有人能来帮我们一下就好了。如今,我自己过的好了些,有能力了,能帮别人一把,就帮一把。也算是给孩子们积积德。”   “哎,杨海清确实是个可怜人。你要真想帮,我也不拦你。可有些事情必须跟她婆家的人给说清楚了,最好再请人做个证。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情。”   杨银环原本将这件事情一直都憋在心里,这跟人一说道,自己心里反而通透了起来。当晚就跟常红海将这件事情说了一下。   常红海抽着烟,半响没说话。   “我说,这件事情你拿主意。你就点头,还是摇头?”杨银环看着不发一语的丈夫,难得轻声细语地说道。   常红海深深吸了口烟,吐出了一串烟圈,才缓缓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跟你讲过,既然今日说起,我也将那件事情告诉你。”   他又吸了口咽,说道:“当初,常红哥死的时候,我也在场。那时候你还没过门呢,他们家鸳鸯也才三岁。常红脑子活,在镇上做工,我就想跟着他去见见世面。在过马路的时候,那辆车开过来的时候,原本我们两都要遭殃的,是他推了我一把。”   “哎,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记得那一幕,要不是常红哥,我也早就去见阎王了。你要帮,你帮吧,以前我是没能力,如今既然有了能力,也算是还常红哥一个人情。”   “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我就说当初你见我拿着东西去给杨寡妇,咋一句话都不说,原来是想着这回事。既然这样,我就更应该去将人接到山里来,虽说不是顶好的生活,但起码有个温饱。”杨银环说着就开始计划起将另外一间放杂物的房子腾出来,还得去买张床来。   常笑原本想到她爸妈屋子里来问点事情,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她没有去打扰他们,默默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杨寡妇丈夫救过她爸的事情,她很早就知道。上一世她爸病重弥留之际,一直都惦记着这份恩情,但是那时候他们自己都穷困潦倒,压根无暇顾及他们。后来常笑日子过得好了一些,也去打听过杨寡妇的情况。   那时候,他们那一片都拆迁了,只听说常鸳鸯年纪轻轻很早就去了,至于杨寡妇的下落却没人知道,有的说,也是老早就死了。   只是这一世,常笑没想到常鸳鸯是因为那样的事情死的,她也没想到会发生地这么快,连挽救都来不及。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暗中说起杨寡妇可怜,索性她妈心地善良,一直都很照顾。如今将人接到家里来,也算是了一个心事。   杨寡妇的事情最后杨银环请村支书常建军出面,将两家人都约在一起谈了谈。杨银环表示想请杨海清到农场里来帮忙,以后只要有她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杨海清。他们家愿意将她当亲人一样对待。   杨寡妇婆家的人一听有人愿意照顾,当然一百个乐意。他们都是老实人,也没那么多歪心思,当下就跟村支书保证,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胡乱怪人。   至于租地的事情,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杨银环顺利将地租了下来,正好赶上种第二季水稻。   说来也巧,杨寡妇家的这片地,当初是跟常红海分得的那两亩六分地紧挨在一起的,如今就成跟了老大家的挨在了一起。   杨荷花在田里忙乎,看见隔壁田里忙碌的杨银环,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杨银环也是个会气人的,你不高兴,她还特地跑过去跟你套近乎。她跑到杨荷花面前,问她先前种在杨寡妇地上的那些土豆蔬菜什么的,得怎么办?是割了喂猪,还是让拖拉机全部给犁掉,好种水稻。   杨荷花气得没当场晕过去。   这件事情解决完后,常笑便安心学习去了。暑假已经过去大半,还有十来天,她也要成为一名初中生了。班级先前就打听好了,也是初一一班,正好在祝景铄教室楼下。   没了其他烦心事,常笑才察觉这几天祝景铄情绪有点不对劲。他虽然平常少话,但在常笑面前还算活泼的,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   常笑捅了捅他的胳膊,问道:“你有心事?”   祝景铄抿抿嘴,继续看着手上的一本小说,没有说话。   常笑突然歪着头凑近看了一眼他书中书的封面,是《双城记》,心里更加纳闷了:“你怎么看起小说来了?”   “不是你说的要看得杂一点,小说照样能陶冶情操的吗?”祝景铄抬眼,反问道。   常笑又被噎了一下。再要问他,小少爷已经低着头看得非常仔细,一副我不再打算说话的样子。   常笑见状,也不再问,只是暗中观察。她发现,祝景铄确实比较烦躁,应该是有什么心事。   这边,她还没弄明白,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倒是发现一件更加心惊的事情。   她见祝景铄一整天对她都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便想早点回家,连邀请他吃饭的话都没说。   出了书房,刚要往楼梯走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她走过去一看,发现胡佳慧正往楼梯走上来。见她的打扮,像是才刚从外面回来。   胡佳慧走上楼梯的时候,常笑往旁边闪了闪,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打招呼。   胡佳慧倒是看见了她,只是眼一斜,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便目中无人地往前走去。   常笑对她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没理她,等她走远了,才走下楼梯。只是她没有回家,而是去找到了管家。   “洪爷爷,祝太太昨夜是不是没回来?”常笑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管家向来不将常笑当一般的孩子对待,对于她的问题倒是很认真地对待着,说道:“你反正也知道这别墅里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你记得在少爷那边小心着点,别让他难受。”   常笑点点头,示意管家往下说。   管家说道:“太太这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了。从上上个月开始,她就经常这样子。我原本想瞒着,可是她越做越过分,我也瞒不了,先生那边已经知道了。”   常笑愣了下,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祝景铄这几日闷闷不乐了。她问道:“祝先生是不是有在打算将祝景铄接回去?”   管家看了常笑一眼,说道:“你这孩子心思还真细,没错,先生已经跟我提起过,说他之前跟小少爷提过一次,但小少爷似乎不是很乐意。毕竟孩子那么大了,要离开母亲多少不会乐意,所以让我开导开导他。”管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常笑心中通透,笑了笑,直接说道:“洪爷爷是想让我帮您劝他是吗?”   “哎,你这孩子真是聪明的让我又欢喜又心疼。笑笑,洪爷爷知道你跟小少爷感情好,可是你应该多少也明白,他是过什么生活的人。”管家没有说得太直白,但是常笑听得明白。   大户人家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常笑这样家庭出生的人,就算再聪明,也是配不上祝景铄的。这一点,常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所以她从来就没在意过,别人在背后说她是童养媳,她也一笑置之,因为如今的这一切她自己最清楚。   “洪爷爷,你无需多说,我都明白的。你放心,我会帮你劝他。”常笑说道。   她这一世既然一开始帮了祝景铄,就已经没想过要走原来的路。前一世,她对这个男人有恨过,也感动过。他们婚后那些年,虽然平平淡淡的,但祝景铄心细,对常笑也是体贴的。   两人原本就是别人介绍认识,没谈过恋爱。上一世的常笑,压根不知道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跟祝景铄就是过日子,过成了家人。   但那些朦胧的感觉,那时候没时间回忆,重生后一些潜伏的感觉倒是慢慢地破土而出。她对于祝景铄一直是矛盾的,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爱,她自己也不清楚。前世是一笔糊涂账,如今重来,她再次见到变成少年的那个人,他还那样单纯,还那样美好,一切都还来得及挽救,她心中的那份缺憾就像是突然能弥补了一样。   与其说帮祝景铄,不如说其实帮的是她自己,帮她了结一份执念。至于以后两人会怎么样,常笑并没有多想。   一切,就让它们顺其自然。   常笑真的去劝了祝景铄,但不是劝他答应去b市,而是让他去向他爸爸打听他对胡佳慧的态度。常笑一直觉得胡佳慧瞒着什么事情,或者做了什么事情,要不然上一世后来胡黄兴不会对祝景铄那么冷酷无情。   常笑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样才能应对。如果是可以解释的误会,那她会劝着祝景铄去b市,离开这种小地方。至于她,她常笑自然也不会一直窝在农村一辈子碌碌无为。   祝景铄向来都很听常笑的话,他也很想弄明白他妈妈为什么如此讨厌他,所以就试着去跟祝黄兴打听。但祝黄兴却只告诉他,胡佳慧不配当他母亲,让他准备一下,过一个月他就来接他去b市。   “常笑,我爸爸做决定从来没人能改得了。”祝景铄这两日什么书都看不进去,拉着常笑坐在别墅后花园的荫凉地方,忧郁地说。   常笑愣了下,问他:“他已经决定要来带你走了吗?”   祝景铄点头,嘴巴微抿着,心里一直在琢磨一个想了好几天的念头。他突然转头看了常笑一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常笑转头望着他,特别认真地说。   祝景铄将头垂下去一些,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常笑,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常笑愣住。   祝景铄以为她在担心,急忙说:“我保证,我会跟我爸爸说你要跟我一起生活,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起学习一起上学,好不好?”   “为什么?”常笑怔怔地望着他,说道,“你在这里只有我一个朋友,所以才会这样依赖我。但是到了b市,回到你的世界,你就会有许多新的朋友。他们都是跟你一类的人,你们会有共同语言,很快就会熟识,到时候你再也不会感觉孤单了。那时候……你也不再需要我了。”   “不是的,你跟他们不一样。”祝景铄着急地说,“常笑,我以后即使有了别的朋友,我也不会不理你的。我们拉过勾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常笑忽然转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于这个年代的十三岁少年,他即使再老城,也终究是个孩子,常笑相信祝景铄真的当她是最好的朋友。即使是她,重活两世,虽然有时候会将祝景铄当成自己前世的丈夫、会将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但多数时候是清醒的。如今他们重头来过,除了朋友之外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祝景铄,朋友也是分很多种的。我是你儿时的伙伴。你要是能回b市,终究是要回去的。可是我现在去不合适,我的家在这里。我们注定会分开,会有自己的生活。”常笑说道,“这个道理,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讲过。我想你看了那么多书,应该也能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够做的。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不管你以后到了哪里,记住这一点,就够了。又不是不能再相见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回去找你的。”   这也是常笑如今能够坦然处之的原因。从她决定帮祝景铄决定跟他重新开始那刻起,她就没想过会跟他在这时候有什么。她不想从小就控制他的思想,让他成为自己想要的那种人,以后顺理成章的能娶了自己。   常笑不要那样的爱情,她想要他们两人都是自由的,有自己能够选择的权利。他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但是却相互走向对方,就像那些美好的爱情故事里演绎的那样。   常笑知道自己矫情,她又何尝不是在害怕。她怕自己一步步接近的少年,只是因为少时的这份恩情和相处而不得不接受她。她怕这一世的祝景铄变得那样美好,好到后来发现,他其实并不是爱她。   所以,她跟自己打了个赌。赌她将来也能足够好,好到让他眼里再装不进其他人。她不断努力,也想尊重自己,她也想确定,她对他将来到底会有什么感觉。   祝景铄在一旁沉默下去,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常笑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歪着头看前面打着卷儿的夏花。   这难得的静谧,即使过了很多年之后,两人都无比怀念。   常笑有时候很恨自己的直觉,每一次都那么准。这阵子,胡佳慧的举动越来越过分,有时候甚至两三天不回家。祝黄兴那边已经察觉,告诉管家让他专门提醒过,可胡佳慧依旧我行我素,就像是要专门跟祝黄兴作对一样。   这日,常笑从书房里出来想去上厕所,听到胡佳慧房间里传出声音,听着像是胡佳慧在骂人。   常笑仔细听了听,里面之后胡佳慧一个人的声音,听动静应该是在打电话。前不久,胡佳慧让人在她房间里也装了一个电话,这会子应该是在跟什么人通话。   常笑想了想,走过去靠在门上听起来。   “祝黄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几年不回来,让我守活寡,难道我还跟个贞洁烈女一样天天呆在家里等你吗?我告诉你,我可不做望夫石!”   “你说我出轨?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对,当初是我保证的,可是我哪里想到你这么狠,这么多年竟然一次都不回来。我有想过要跟你重新开始的,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送了我一座冷冰冰的牢房,让我在这边日渐枯萎!我告诉你,我才不是你可以任意摆布的傀儡!以前是我爱着你,我忍着,如今我对你什么感情都没有了,我为什么还要守着你?”   电话那头的祝黄兴不知道说了什么,房间里,胡佳慧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翅膀硬了怎么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对我胡家做的!有才全部都告诉我了!”   “对,我是跟他一直有联系,我这几日就是去见的他!怎么样,你这绿帽子已经从头绿到尾了,你有本事来跟我离婚啊?”   胡佳慧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我原本还以为你不跟我离婚,是真的对我还有一份情谊在。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不过是为了要对付我胡家!你把我安排在这里,也是要对付我胡家吧?谁让我爸妈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你将我们放在这种地方,好处处牵制他们是吧?现在你终于掌控了胡家,所以已经不需要做面子功夫了!”   常笑在外面听得惊讶地捂住了嘴,她以前还真不知道祝黄兴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胡佳慧母子放在这乡下的。   祝黄兴不知道说了什么,胡佳慧的情绪突然更加激动起来。   “祝黄兴,你就别在那边给我假惺惺了!说什么看在孩子的份上,你真要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会这样对我吗?你四年了一次都没来过这里,每次都只将孩子接到市里去,却将我丢在这边,别人会怎么看我?现在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被丈夫抛弃了!所有人都知道,祝景铄的母亲是个婊-子!”   “我就这样说话怎么了?有本事你立即过来跟我离婚啊!”胡佳慧说着笑起来,声音里都是凄惨。   常笑心有戚戚然,这个女人,说到底也是被逼出来的。要不是祝黄兴一开始不那样对她,估计他们如今也是幸福的一家人。   她正要转身离开,可房间里的胡佳慧声音突然一变,说话也比先前小声了许多。常笑一愣,走回去将耳朵贴在门上。   只听胡佳慧有些慌张地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哪个吴华?我不认识。”   祝黄兴在那边说了句什么,胡佳慧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气急败坏地说:“什么叫景烁是谁的孩子?祝黄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声音哪里有抖?我这是气的!你自己跟别人生孩子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怀疑我!”   接下去是一长段的沉默,应该是祝黄兴在那边说着什么。常笑听不到祝黄兴的话,只听胡佳慧最后慌张地承认:“没错,吴华以前是我的男朋友,那又怎么样?”   ……   常笑再也听不下去,仓皇地往走廊走去,冲进厕所赶紧关上了门。   她的心噗通噗通乱跳,无论如何都安静不下来。   “不,不会的……”常笑捂住脸,心难受地要碎掉了一样。她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想过胡佳慧只是对祝景铄迁怒,她对祝黄兴因爱生恨所以连带着恨起了儿子。可是她从来没想过,真相会那么残酷。   难怪上一世,祝黄兴后来会对祝景铄如此绝情!   “不会的,应该是一场误会。”常笑安慰自己。祝景铄虽然眉眼长得像胡佳慧多一点,但是他的气度却跟祝黄兴非常像,要说不是祝家的孩子,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常笑赶紧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虽然从先前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一些不对劲,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希望这是祝黄兴那多疑的男人弄错了。   等她回到书房的时候,祝景铄纳闷地问他:“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哦,顺便出去透了会气,今天看书有点累。”常笑挤出一个笑容,心里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先跟祝景铄打个预防针,万一真要有什么事,也不至于猝不及防。   她张了张嘴,最后终究只是问道:“书架上的这些书,你看了多少了?”   祝景铄见她说起了其他,也没多想,答道:“还有一百多本没看过。”   “哦,那趁着目前还空着,将这些书先看完吧。然后再去买些新的回来。你爸爸帮你订得关于计算机的杂志,你有在看吗?”   “嗯,都在看,我爸直接给我交了好几年的钱,这些杂志以后会直接寄到家里来。”祝景铄高兴地说。   常笑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该难过,觉得这个话题也不是很好。   之后几天,胡佳慧大概被祝黄兴的那个电话吓到了,消停了许多。管家已经让人来将胡佳慧房间里的电话给拿走了,不让她跟外界联系,胡佳慧等于变相地被软禁了起来。   明日就要去上学了,常笑在书房里挑书,打算在学校的时候看。她跟祝景铄一样,对于初中的知识早就学的滚瓜烂熟,压根不需要听课。   祝景铄今日跟管家去了镇上,想给常笑买点文具送给她。原本是想叫常笑一直去的,但常笑今日特别不想动,没有跟着去。   祝家如今的佣人并没有少,但是因为胡佳慧不喜欢别墅里闹哄哄的,因此平日里除了打扫和叫他们的时候,都没什么人出现。   祝景铄跟管家去了镇上,这屋子里就更安静起来。常笑窝在书房里看书,门不知何时被人打了开来。她转头一看,看见来人明显赶到很意外。   “祝太太。”常笑站起来,对着突然出现的胡佳慧,还算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胡佳慧面无表情地看着常笑,脸色比前几天要差许多。她径直走到常笑面前,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看她许久,忽然问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儿子,是不是你爸妈想要你嫁入祝家?”   常笑眉头皱了皱,很不喜欢她这样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谈话方式。但怕她越说越过分,依旧摇了摇头。   胡佳慧似没有看见常笑的动作一眼,说道:“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现在只给我听好了,你要真的喜欢我儿子,就帮我做一件事情。要不然,你永远无法跟我儿子在一起。”   常笑突然笑了起来,觉得胡佳慧真是可笑之极。她大概还不知道她偷听到了那番谈话吧。常笑也不点明,只说道:“祝太太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跟祝景铄只是朋友,而且我一个小女孩能帮您什么?”   “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我可是头一次见到心机比几十岁的人还深的小孩子!那时候你才九岁吧,就知道往我屋子里塞纸条了,你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的?”胡佳慧不屑地看着常笑,对这个女孩子多少有些忌惮。   常笑无所谓地笑笑:“我当初提醒祝太太,原本还以为您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但到底是我高估了您的智商。您看看如今的局面,不单您祝太太的地位保不住,怕是就连您的孩子也要离您而去。所以您现在害怕了,想要我帮您逃出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祝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吧?”   胡佳慧面色一僵,看着常笑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审视和忌惮,这个女孩子比她想象地还要可怕!她缓了缓情绪,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你要是真的想跟我儿子在一起的话,就帮我。要不然,我今日就从这楼上跳下去,然后留下遗书,告诉景烁是你逼死的我!这样,你们这辈子都没能可能在一起!” ☆、第54章   第五十八章:   常笑双眼眯了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像是发神经的女人。   “祝太太,您现在是在用性命威胁我吗?我说您是不是口袋书看多了,还是被刺激地神经失常了?这么低级的手段您也想得出来?”   “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胡佳慧被常笑的口吻气得当即就要发飙。但随即一想到她还有求于她,只能忍着。   她吸了口气,说道:“我就是在威胁你。反正我现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祝黄兴一回来,肯定不会放过我。到时候我就再也没活路了!”   她说着,身子忽然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都透着一丝迷茫,害怕地说:“你们不会知道,祝黄兴这个人其实有多狠!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狠毒的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下得了手的!我已经知道,他控制了我爸妈的公司,这是要将我们一家子都赶尽杀绝啊!他是来报复我们的,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怨,如今我们两家也结成了亲家,可是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常笑皱着眉,听得不是很明白。估计这当中也有什么内有,总之如今祝黄兴估计跟胡佳慧娘家撕破了脸,胡佳慧已经走投无路。   “要是让他知道景烁的事情,他一定会杀了我的!”胡佳慧突然噗通一声跪到了常笑面前,恳求道:“我求你棒棒我,我真是不想死!以前的事情我也是被逼的,你只要帮我这一次,我一定会记着你的好,以后景烁也是会感激你的。”   常笑皱了眉头,她了解祝黄兴,如果是事情真的是她想的那样的话,那胡佳慧确实危险了。   她问道:“你想我怎么帮我?”   胡佳慧面上一喜,急忙说道:“你去帮我到镇上通知一下秦有才,让我晚上来接我出去。我之前跟他都说好了,只要我告诉他一声,他就会来接我的!”   常笑脸立即沉了下来,冷冷看着她:“你还在跟那个人在一起?”   胡佳慧面色一僵,不自在地说道:“我就只有有才一个人了,这些年一直都是他呆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的。我这一次就是要跟着他走,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我不可能帮你这种忙!”常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怎么可能去帮着祝景铄的母亲跟其他人私奔!   “常笑,我求你。我知道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连祝黄兴都夸你聪明,你一定能够帮到我的!我现在就只有秦有才一个人了,其他的我都可以放弃,我答应你,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对景烁好的!”   听到这句话,常笑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就噌地一下冒了出来。这句话她上一世就很想问她了:“既然如此,先前为什么不好好对他?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亲骨肉,为什么就不能对他好一点?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要让你如此狠心地对待他?”   “我不是不想对他好,只是……你不明白!是祝景铄害了我一辈子,要不是有这个孩子,我怎么会甘心留在这里!你不会明白的,所有人都在逼我,我也没办法啊。”胡佳慧说着,眼泪就扑簌簌掉下来。   但是常笑看在眼里,却一点都同情不起来:“你知道你有多自私吗?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亲生儿子。就算是错事,也是你自己做下的,你怎么能怪到他头上?哪怕你只是像一般的母亲跟他说说话,也好过你明明见到了他却一直模式他吧?你知道这三年,祝景铄有多难过吗?他才只有几岁,你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残忍?”   常笑真的不明白,一个母亲怎么能狠到这种程度。这种冷暴力,比直接抛弃更残忍。这是对一个孩子漫长的折磨,用冰冷的态度一点点将那颗纯真的心抹杀。   常笑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一世祝景铄后来会养成那样的性格,为什么明明从小有良好的教养却宁愿用赌博来麻醉自己。上一世她苦口婆心劝祝景铄,耗尽自己所有心血才终于拉得他愿意回头,可是那时候债台高磊,回头哪有那么容易。   祝景铄只是用错了方法,总是想着下一次能够赢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是他却不明白,一次又一次,这是一个深坑,没有人能爬的出来。   “你知道吗,你可能会毁掉一个人的一生!”常笑红着眼问道。   胡佳慧抹了把眼泪,决绝地说:“我只知道,我的一生都被这个孩子毁了!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还生活在大城市里,不用跟你们这些山野村夫一起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常笑心中最后一丝期待都随着胡佳慧的这声怒吼化为灰烬。是她太奢望了,以为这个女人会多少有些悔过之心。胡佳慧要真有心,就不会落得今日这样的地步了。   “你到底要不要帮我?祝黄兴这两天就会回来,我再不走以后就再也走不了了!如果你不帮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胡佳慧像个疯子一样走来拉着常笑的胳膊说道。   常笑使劲抽动了一下手。她天天锻炼,虽然才只有十三岁,但力气却比胡佳慧这种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要大上许多。她一下子就挣脱了胡佳慧的手,自己往后飞快地退了一步,冷声说道:“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觉得你真的留了什么遗书祝景铄就会相信吗?这四年,我对你一直都非常尊敬,我们没有吵过一次架,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害你?”   常笑说着,特别骄傲地看着胡佳慧:“你可能不知道,你儿子早就已经看完了那一书房的书,另外还学习了很多知识,他如今的学识可不比你这留学生差!你觉得以他的智商,真的会相信你的栽赃陷害?”   “他不可能不相信我,我是他妈妈!”胡佳慧喊道。   常笑不屑地说:“是啊,一个不将他当儿子看待的妈妈,你觉得他会有多相信你?”   “你……”胡佳慧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她原本觉得说服常笑易如反掌,但是没想到常笑竟然一点都不好糊弄。   她急得站起来,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说道:“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来求你帮忙的。”   胡佳慧见常笑一点同情的样子都没有,心里也明白了过来,这个女孩子在讨厌自己。威胁估计不管用,她想了想,说道:“我刚才不是要跟你说那些话的,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威胁你。阿姨求你原谅我好吗?”   常笑抿着唇没说话。她不是小孩子,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她自然知道胡佳慧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转身就想离开这里,不想见她在这边演戏。   “常笑,你等一等!”胡佳慧赶紧上前一步拉住常笑,恳求地说:“你就当看在景烁的份上,救他妈妈一命好吗?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跟景烁是好朋友,你难道明明能救他妈妈一命的,却见死不救吗?”   “你想想看,要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景烁以后知道你见死不救,他会不会恨你?”胡佳慧哭着说,“我知道我对不起景烁,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每一次见到他我就会想起那些事情。你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我的痛苦,阿姨求求你,看在景烁的面子上,不要让他没有妈妈。”   常笑的脚忽然迈不动了。她承认胡佳慧最后这番话戳中了她的死穴。常笑一直都跟祝景铄在一起,自然知道这孩子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即使胡佳慧如此对待他,他依旧想要得到自己母亲的一点疼爱。   “不要让他没有妈妈。”常笑承认,胡佳慧的这句话杀伤力太大了。她前世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爸走的,那时候她就在想,只要人活着,真的怎样都好!只要她爸爸还活着。   常笑不知道祝黄兴会不会狠到那种地步,但是胡佳慧以后的日子真的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常笑也有些担心,胡佳慧会不会真的想开……   “常笑,你帮帮阿姨。阿姨向你保证,以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补偿景烁的。”胡佳慧举着手发誓。   常笑才不相信她可笑的补偿。上一世常笑就已经见识过胡佳慧的冷漠,这一世她不会再奢望。但是她真的犹豫了,如果祝景铄在这里,他会帮吗?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吧?   “你为什么不让祝景铄帮你?”常笑问道。   胡佳慧说道:“管家一直注意着景烁的行动,我要是告诉他,管家马上就知道了。常笑,你帮帮阿姨,真的要没时间了。你去镇上通知一下秦有才,让他晚上来接我走。我保证,我安顿好了一定会来看景烁的,跟他解释一切的事情。”   常笑终究还是心软了,缓缓点点头,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要带祝景铄一起走。”   从先前偷听到的情况来看,祝黄兴一定已经怀疑了祝景铄的身世。再结合上一世的经历,常笑隐约已经猜出祝景铄可能不是祝黄兴的孩子,要不然祝黄兴不可能那时候连祝景铄死了都不来看一眼!所以,让祝景铄跟着祝黄兴走,那会更加害了他!   “不行,我怎么可以带着他一起走?”胡佳慧想都没想就摇头。她是要跟秦有才私奔,怎么可以带着一个那么大的孩子。   常笑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我想你应该知道祝先生以后会怎么对待祝景铄的吧?你难道真的忍心将他推入火坑吗?你先前还在那边跟我保证以后会对祝景铄好,这就是你的保证?”   “不是的常笑,可是你也得理解我,我怎么可能带着那么大的一个孩子走?你放心,景烁他还有他外公外婆在,他们很疼他的,他以后会过得很好,你不需要担心。”胡佳慧对于祝景铄的以后做了一个完美的畅想。   常笑简直要笑了:“景烁的外公外婆这时候怕是早就自顾不暇了吧?哪里有空来管他的死活?”   常笑这会子也将前世一直没想明白的一些事情给想通了,祝家跟胡家应该上一辈有什么恩怨,所以虽然结成了亲家,但是祝黄兴却暗中在报复。他对胡佳慧和祝景铄原本应该是有感情的,只是后来胡佳慧背叛他,又发现祝景铄不是自己的亲骨肉,所以才会那样愤怒!但即使如此,那时候祝黄兴依旧将这栋别墅给了祝景铄,日后也每个月给钱,一直供到了他十八岁。   这些是上一世后来常笑偷偷打听到的,问祝景铄,他一直都闭口不谈。   胡佳慧被常笑这一句话吓得哆嗦了一下,慌慌张张地说:“不会的,我爸妈没那么容易倒的。他们一定会来接走景烁的。你放心,我离开之后一定通知他们过来接景烁。”   常笑对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失望,冷冷瞥了她一眼,说道:“祝景铄有你这种母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行,你们都不要他,我要他!你们都给我滚得远远的,我可以帮你去找秦有才!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会不会良心不安!我要看你们到底能够幸福到哪里去!”   常笑说完,转身就走出了书房,头也不回地离开。   胡佳慧在她走后,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是虚脱的。她脑中全是常笑最后那句话,尴尬、自责、内疚,最后是愤怒!   被一个小丫头这样子无情地指责,她哪里能够容忍得了。但是她还要让常笑帮自己,忍了!   常笑离开别墅后,想了想,就回到山里去骑了自行车,打算去镇上一趟。这自行车是为了她要上初中,家里特地为她买的。常笑不太放心家里那两口沼气池,平常隔一天都是要去看一次的,所以就没有住校。买辆自行车好方面上下学。   常笑跟杨银环说要去镇上买点东西,拿了几块钱,就直接去了镇上。   另一边,管家带着祝景铄去了供销社,又逛了新开的商店,这里逛逛那里看看,逛了老半天了。祝景铄将时兴的文具每种都给常笑买了一样。祝景铄还特地让售货员包起来,心里想着常笑到时候拆礼物的模样,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清奇的笑容。   “小少爷,还有什么东西想买吗?”管家问道。   祝景铄想了想,说道:“洪爷爷,我们去一趟我以前一直去的那个茶馆吧,我记得常笑说过那里的红茶很好喝,我想给她买点回去,她看书的时候有时候喜欢泡一壶。”   “好,那茶馆在街那一头,我知道一条捷径,从那弄堂里穿过去就成。”管家说道。   “原来洪爷爷也知道哪里,我正好也知道那条捷径,我带您走。”祝景铄高兴地说。   管家笑呵呵地说:“可不是,这几年我可将这庆德镇给逛了个遍,这地方可跟咱们b市不能比,统共才那么大一点。这庆阳市也是,一点好玩的地方都没有。”   祝景铄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下去,不再说话。   管家暗暗叹了口气,他原本想暗中劝着小少爷回去,看来他还是没想通。好在先前他接到老宅那边来的电话,说少爷今晚就会到常家村来,到时候有他来劝小少爷,应该能成。   这条小巷祝景铄来过很多次,对于这里的每个弄堂和出口都非常熟悉。走到某一处的时候,祝景铄忽然停下来,拉着管家说道:“洪爷爷,这里我跟常笑以前也来过,那时候她还在这里差点迷路呢。”   “哦?那丫头竟然还会有这么糊涂的时候?哈哈哈,看来确实是个小孩子嘛!”管家笑呵呵地说,他觉得常笑那样子才像个正常孩子,不然现在看着有时候实在是太精了。   “是的,那一次我还特地回过头去找她,我找到她时,她正盯着一处弄堂迷迷糊糊地看。”那时候的祝景铄虽然没说,但是见到常笑那个样子,自然而然地觉得她应该是迷路了。   他走了几步,指着前方一条弄堂说道:“你看,就是这条……咦?洪爷爷,你看那是不是常笑?”   祝景铄说到一半,眼睛忽然眯了眯,仔细又确认了一下,转头迷惑地看了眼管家,又盯着前方的一个少女的背影看。   那女孩正站在一幢公寓面前,像是在等什么人。   “奇怪,常笑不是说她不想来的吗?这会子怎么自己过来了?”祝景铄纳闷地说,随即就想喊她。可他才刚喊了个“常”字,忽见前方公寓里跑出来一个人,吓得他立即闭上了嘴。   祝景铄视力很好,虽然看不清远处两人的具体样貌,但是可以确认他们是谁。其中一个自然是常笑,而另一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的秦有才!   对于那个毁了他的家的男人,他化成灰都认识!   “常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祝景铄眉头皱了起来,犹豫着想要往前走,但是双脚却像跟黏在了地上一样,动不了。   常笑跟秦有才说了一句话之后,很快就骑着自行车走了,一点留恋都没有。   祝景铄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有些迷茫地转头看管家:“洪爷爷,你刚才有看到常笑吗?她跟那……那个人一起?”   管家似乎在出神,闻言顿了一下,急忙摇了摇头:“小少爷说你看到常笑丫头了?在哪里?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喽?”   “哦,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祝景铄肯定那人是常笑,可是既然管家没看见,他直觉地也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但心里却很不安,不明白常笑来找秦有才做什么。   “走吧,我们出来好半天了,常笑丫头在家里一定等急了。”管家急忙拉着祝景铄往欠扁走,在经过这条弄堂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疑惑地又往那公寓方向看了看,心里有些奇怪。   他只是骗祝景铄说他看不清,其实他视力还算好的,就算看不太清楚,但是常笑的身影他也是认得出来的。至于那走出来的男人他是不太能够确认,但这公寓他是知道的,这是秦有才的公寓。看刚才那男人的身形,倒是很像秦有才。   此时他心里也跟祝景铄一样,纳闷常笑怎么会来找秦有才?   两人去茶馆买了点红茶就坐小汽车回去了。   常笑气喘吁吁地赶到祝家别墅的时候,祝景铄他们已经回来了。她暗暗心惊,幸亏先前她走得是小路,不然就直接碰上了。   “常笑,你去哪里了?”祝景铄站在院子里,看见常笑一身是汗地推车进来,纳闷地问。   “哦,我回了趟家。”常笑不自觉地撒了个谎,去镇上见秦有才的事情她自然不能让祝景铄知道。   祝景铄心头微微一沉,一丝失落一闪而逝。常笑很明显在骗他。   “你怎么了?”常笑向来对他的情绪很敏感,见他脸上有些不高兴,走过去小声问道。   “没有怎么。”祝景铄不想让常笑难看,心里虽然不太开心,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说道,“我们去书房,我给你买了很多东西。”   书房里,常笑看着一桌子的礼物,惊得瞪大了眼:“祝景铄,你不会是将人家柜台都给搬空了吧?”   “有那么夸张吗?我只是觉得这些你可能会喜欢,所以就让管家都买了些。”祝景铄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盒子递给她,“拆拆看。”   常笑接过,拆开外面的包装盒。   是一个文具盒,粉色的软皮包着,有两层,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这是如今市面上最时兴的样式,常笑记得,前世她小时候一直都很想有这样一个玩具盒。如今重生回来,已经不再像小孩子那样喜欢这种小东西,祝景铄倒是让她想起自己如今还是一个孩子。   “谢谢,我很喜欢。”常笑真心地说。   “你喜欢就好。”祝景铄有些腼腆,但心里一直搁着先前在镇上看见常笑的事,有些闷闷不乐。   常笑见他好像真的有心事,便问他到底怎么了。祝景铄闷着不说话,只拉着她拆礼物。   “我整个初中都不用买文具了。”常笑发现连书包都有好几个,真是哭笑不得。   她拆了一会,便不再拆了,将东西都收了起来,拉着祝景铄坐在椅子上,认真地问:“说吧,今天去镇上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去的时候明明很高兴的,回来却心事重重的样子。”   祝景铄抿抿嘴,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喊着让他问她,一个却害怕地阻止,不敢知道。   最终,祝景铄望着常笑,问了一句无关的话:“常笑,我妈妈背叛了我爸爸。你以后会背叛我吗?”   常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到今天自己去帮胡佳慧传信的事情,忽然有些不安。但一想到胡佳慧真的可能会被祝黄兴关在这里折磨死,她稍微坦然了一些,看着他,缓缓摇摇头:“祝景铄,你放心,只要你没对不起我,我不会对不起你。”   她已经做不到像上一辈子那样,即使祝景铄将他们的生活都毁了,依旧舍不得不管。这一辈子,她想要一个全新的生活,这张生活蓝图里,她放了祝景铄的位置。所以,他没做错,她不会放弃他。   祝景铄呆呆地看着她,脑子里回放的都是先前看见常笑跟秦有才说话时的样子。少年心中第一次生出纠结。他看着身边的朋友,这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好,我相信你。”祝景铄认真地说,同时在心里默默地说,“常笑,希望你真的不要对不起我。”   祝景铄对于许多感情都处于一种朦胧状态,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只知道想要真诚地对待人,不要像他爸妈那样。所以他很认真地跟常笑说相信。   多年后,常笑每当想起此刻少年脸上那带着一丝决绝的信任,心总会忍不住难受。   常笑没在祝家多呆,挑了几个目前用的着的文具,带着祝景铄去山里吃了饭。下午两人又继续回到祝家学习,准备明天上学要用的东西。   傍晚的时候,因着明天白天要去学校,常笑特地提早了一点时间回家,想检查一下那两口沼气池。   祝景铄站在院子里目送她渐渐远去,等常笑走到与白天他在弄堂里看见她时的距离时,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慌乱,喊了她一声:“常笑!”   常笑停住,转头看他。   夕阳斜下里,少女梳着两根粗粗的羊角辫,转过头来。那双大大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透着亮闪闪的光。她就逆着光站在那里,光线晕染,将她的面容度上一层淡淡的迷蒙。她微勾着唇角,天真烂漫地看着他,喊道:“干嘛?”   常笑一直记得那一日,祝景铄站在院门口像是有话要跟她说。他嘴巴张了几次,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对着常笑摆摆手:“你回去吧。”   她对着他嫣然一笑,蹬着自行车回去了。   第二天,常笑一早骑着自行车到了初中,直到报完到回家,一直都没见着祝景铄。他们班的老师说,他今天没来报道。   她回去的时候,想要去别墅看一眼,却在半道上遇上她妈跟梁海生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去镇上,梁海生车后座上载着哭得快要晕死过去的杨寡妇。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狗血,杨寡妇因为把“土豪”当做了自己闺女,要抱着它亲,被土豪咬了手,比较严重,镇上不收治,得去市里。常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了。   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等她再去祝家,被佣人拦在门口,进不去。   “胖婶,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我想见见祝景铄。”常笑是这里的常客,经过以前那位王家婶子的事情,她如今跟这几位佣人的关系都很好。   “笑笑,不是胖婶不帮你,是先生说的,以后不许你见小少爷。而且小少爷自己也说了,他以后都不想再见你。”胖婶为难地说。   “那管家呢?让我见他总可以吧?”   “管家跟先生回主宅了。”   “那胡太太呢?”   “嘘,笑笑,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个女人了。哎,怎么会出这种事情,我看你还是不要再打听了,好好的去上你自己的学吧,不要再跟这种有钱人家扯在一起了。”   这是胖婶愿意跟常笑说的最后一句话。   常笑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胡佳慧的事情暴露了。可是她怎么也想不通,祝景铄为什么也不愿意见她?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祝景铄现在会怎么样?他还好吗?会不会躲在书房里一个人偷偷哭?还是像以前那样,从此成为自甘堕落?   “不会的,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绝对不会的。”常笑安慰自己,她这些年一直在防止着当年的悲剧发生,一直在向祝景铄灌输一些好的观念,她不相信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会那样脆弱!   可是她终究低估了事实的残忍。   祝景铄一直都没去上学,常笑试着偷偷溜进别墅去找他,但无论她怎么喊,他都没出现。   常笑知道,祝景铄被留了下来。如今这栋冷冰冰的别墅里,只剩下他和一位照顾他的佣人胖婶,其他人都走了。这里就像是成了祝景铄的牢房一样,他不愿意走出来,别人进不去。   常笑又气又着急,后来还是管家的一封信才让她稍微明白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管家的信上说得也很隐晦,只稍微提到他是被祝黄兴强行带回老宅的,小少爷以后都得在别墅这边生活,他求常笑帮忙照应一下。至于胡佳慧——她还是跟秦有才走了,只是在走的时候,跟奸夫一起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是在祝黄兴眼皮子底下。   常笑不知道那一天两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彻底变了。既然祝黄兴没带祝景铄走,那就说明他应该已经证实了祝景铄不是他亲生的。   而胡佳慧的再次背叛,让他彻底放弃了这对母子。管家信中说,少爷顾忌着老宅这边二老的心情,暂时没将小少爷的事情告诉他们,以后依旧会供给一般的生活费用,让常笑不用担心。   但常笑也明白,管家是在信中告诉她,以后祝景铄其实是没爹没娘,真的没人管了。   祝景铄一直没去上学。   常笑实在太担心,回家牵了土豪,直接冲进了别墅。胖婶怕那只站起来比她还大的狗,没敢再拦着。   “祝景铄,你给我开门!”常笑使劲地拍着书房门,“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给我开门!有什么话你给我说清楚!”   里面沉默一片,一点动静都没有。   常笑咬咬牙,去找了胖婶,用尽办法拿到了书房的钥匙,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预料当中漫天纸屑飞的场景并没有看见,书房里依旧与以前一样干净。书好好地摆放在书架上,祝景铄之前送给常笑的那些礼物,也放在桌子上,没有人动过。   看到这样的情景,常笑的心却如坠深渊一般,不住地往下沉。她宁愿他发脾气,宁愿他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将这里全部都毁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常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窗边的角落里,抬头看着窗外狭小的天空,眼神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景铄?”常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低低唤了他一声。   祝景铄没反应,就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   常笑蹲下来摇了摇他的手:“祝景铄,我是常笑。”   她一连摇了好几下,祝景铄都没有反应。他就像是完全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不闻不问。   “不要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常笑坐到祝景铄旁边,低声说道。   可是她一直陪了他好几个小时,祝景铄都没有一点反应。他就那样呆愣愣地坐着,还想一直做下去。   常笑咬咬牙,用了大力去拉他:“你给我起来!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在这里当个缩头乌龟能解决问题吗?”   祝景铄的眼珠子动了动,眉峰一蹙,但依旧没有说话。   常笑一直在盯着他看,发现他是有反应的,稍微松了口气,扯着他要让他站起来:“祝景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有自己的人生。你不是在为别人活,是为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一直窝在这里一个多星期了,难道要在这里窝一辈子吗?”   祝景铄转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视线没有焦距,从常笑身上匆匆扫过,又落向别处。   “你给我过来!”常笑将他拉倒窗口,一把拉开窗帘,外面炙热的阳光照射进来,晒得人眼晕。如今还是九月份,天气热得很,常笑这一动,早就汗流浃背。可祝景铄,就像是一个冰人一样,一滴汗都没有。   常笑让他看着外面大好的阳光,说道:“你看看外面,准备就这样一直窝在这小小的书房里吗?是谁说自己将来要当一个有抱负的人的?是谁说以后要好好努力,要跟我一起上高中上大学的?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难道连你自己也要放弃自己?”   “够了!”祝景铄忽然大声喊道,他痛苦地抱着头,像是一株不敢见光的暗生植物,不断地想要往阴暗的角落里躲。   常笑死死地抓着他不许他躲起来:“祝景铄,你没了家人,你还有我,你还有梦想,你还有许多……”   “够了!”祝景铄忽然推开常笑,瞪着她,眼中全是愤恨。他忘不了那一晚他妈妈说的话,他那么信任的人竟然……   他像看仇人一样地瞪着她,手指着门口,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第55章   第五十九章:   常笑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祝景铄推了出来。这一幕,就像是上一世她去求祝黄兴时,被祝黄兴让人给轰了出来一样。   同样的不近人情,同样的不给她说任何机会!   祝景铄跟祝黄兴那样相像,常笑实在不敢相信他是胡佳慧跟别人生的。   祝景铄将书房的钥匙都拿了起来,照旧躲在书房里,什么人都不见。常笑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别墅,站在书房窗户下,不断地喊他,想要让他振作起来。   但她喊到嗓子都哑了,楼上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   常笑问过胖婶那两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胖婶只说那晚所有佣人都被警告不许靠近别墅,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胖婶说祝先生回来后,原本是想带小少爷走的,但是祝太太一直反对。后来两人起了争执,祝先生不知怎么回事非常生气,连小少爷都打了,还将祝太太给关在了房间里,让佣人看着不许她出来。   但是第二天晚上,祝太太趁着大家在睡觉,跟奸夫一起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卷跑了。后来先生带着管家也走了,只留下了胖婶跟祝景铄。   事情大致跟常笑猜测的差不多,但是常笑还是不明白,那晚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然祝景铄不会见到她跟见到仇人一样。   可是不管她怎么问,都得不到答案。管家后来又来过一封信,说他没办法过来,请常笑帮忙照看小少爷,他日他能过来时,一定重谢。   管家是真心疼爱这个小少爷,就算他不说,常笑也不会放下祝景铄不管。她努力了那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哪知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她不甘心,也真的放心不下,所以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跟祝家有关系的许多人都走了,要不是那栋白色的别墅和躲在别墅里的小少爷还在,别人还以为以前的那户有钱人家只是一个幻影。   独眼大汉梁海生留了下来,依旧呆在常笑家的农场里。因为自责没看好土豪让它伤了杨寡妇,对杨寡妇格外地照顾,做事也格外用心。   祝家的佣人都散了,一些流言蜚语也在村子里慢慢传开。常笑一家都心疼祝景铄的遭遇,对外闭口不谈,用心护着他。但即使如此,人言如流矢,伤人于无形。   一个月后,庆德中学。   常笑这阵子因为祝景铄的事情一直精神不振。以前她一直跟祝景铄这个天才在一起倒是没觉得,如今看看身边的人,发现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都是如此的幼稚。她这颗苍老的心跟他们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说不上话,她还得努力去跟这些孩子打好关系,想想就很累。再加上祝景铄一直都没来上学,常笑就更加郁闷。她怕如今祝家不管祝景铄了,学校会为难他。   “常笑,你的小少爷来上学了!”常笑正坐在座位上发呆,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个人对着她喊道。   常笑愣了一下,而后猛地站起来,想都没想,就朝着祝景铄的教室跑去。   庆德镇整个也就那么大,关于常家村有钱人家祝家的事情大家基本上都知道。很多人也都知道常笑跟祝家关系好,此时一见她过去,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就开始起哄。   “小少爷的童养媳来了!”   “童养媳来了!”   常笑心里记挂着祝景铄,因此也没在意,但是前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你们给我闭嘴!”   常笑脚步一顿,人已经来到了初二一班的门口。   祝景铄就站在门口,他的个子要比一般的孩子高上许多。此时见着她,也在盯着她看,只是脸上表情再也不是当初的那种温暖,而是变成了冷漠。   祝景铄看着常笑的样子,就像在看陌生人,又像是在看仇人。   接着,常笑就听到他用一种仇恨的口吻,对着所有人说:“我以后跟常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要是再胡说,我就对你们不客气!”   “祝景铄,你跟常笑不是好朋友吗?”在一边一直小心看着的常和东小声问道。   祝景铄冷哼一声:“我跟她再也不是朋友!”   他说完,转身就进了教室,连看都没再看常笑一眼。   常笑愣愣地站在教室门口,脑中嗡嗡的,要不是她前世经历地多,此时怕是早就要被吓哭了。那个曾经对着她说要一辈子跟她好好的少年,此时告诉所有人,他们再也不是朋友。他看着她,像对待仇人一样。   常笑在想,有没有可能祝景铄知道了是她去通知的秦有才,不然他不可能这么恨她。   “不行,我得跟他解释清楚!”常笑咬咬牙,决定去找祝景铄说清楚。   可还没走几步,旁边冲过来一个人,挡住了常笑的去路。   “常笑,你被小少爷抛弃了啊?真可怜,以后可没人罩着你了!”方华强一脸坏笑地看着常笑。   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身上,见到像痞子一样的表情,常笑真的很反感。她不带感情地斜了他一眼,说道:“你信不信,就算没有祝家,我也照样敢削你!别惹我!”   这时候,上课铃声也响了。方华强气得牙痒痒,但怕被老师看到,只瞪了常笑一眼,就走进了教室。   铃声是如此的恼人。远处已经有老师走过来,常笑只得先回去,打算待会再来找祝景铄。   常笑刚才那句话说得很大声,教室里的祝景铄听得清清楚楚。   “就算没有祝家,我也照样敢削你。”   祝景铄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这阵子他一直在想常笑为什么不跟其他孩子玩,却偏偏找上了他?虽说那时候是他主动找的常笑,但是他也见过其他孩子想要跟常笑一起玩,但是常笑连理都没理。   他脑中又回想起她妈妈说的那些话,心像是被人用刀在戳一样。那个亲口向他保证不会对不起他的女孩子,却是伤他最深的那个!   祝景铄回想起他跟常笑认识的这几年,越想越觉得蹊跷。许多事情他原先没有细想,但仔细一想就会觉得很多都不是巧合。   原本在他心目中那样完美的一个人,轰然崩塌,他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崇拜和信任的心情。   常笑一整天都觉得心神不宁。一放学,她就去了祝景铄教室堵他,可他人早就不见了。   她有些失落地去推自行车回家,却在车棚里看见同样在推车子的祝景铄。   常笑愣了一下,有些恍惚。   祝景铄进出向来都是有轿车接送,骑自行车也是当初见常笑学觉得好玩,一时兴起学起来的。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祝家不管祝景铄了,自然不会再派司机给他,他要来上学就只能自己骑车过来。常笑可以想见,当别人慢慢发现祝家的转变时,祝景铄会面对什么。   “哟,祝家小少爷竟然也会骑自行车啊?我说你的司机呢?你家的轿车呢?”方华强走过来,看见祝景铄推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顿时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开心,随后眉头一皱,转身对着大家说道,“我怎么给忘记了,他爸爸妈妈都不要他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小少爷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妈妈跟一个男人私奔……”   “你给我闭嘴!”常笑打断他,冷冷地盯着他,“你要是再敢胡说,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   “常笑,你以为你是谁啊?”方华强顿时不服气地说,以前他是怕祝家小少爷会护着常笑,因此不敢对她怎样。但如今祝景烁已经不再是当初风光的小少爷,他自然不会再忍耐着。   常笑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伸出手一把将他的手腕捏住,使劲一扭。方华强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啊,疼!你放手!放手!”   常笑用力扭着他的手往旁边一推,要不是控制好了力度,能直接将他推倒在地。   她往前一步,面无表情地说:“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乱说,我下次直接将你的手拧断!”   常笑一直都有锻炼,平日里还要帮家里干农活,力气锻炼地很大。方华强这种被家里宠坏了的暴发户小孩,自然不会有多少力气,当下就被吓懵了。   “你……你给我等着!”方华强瞪了常笑一眼,慌慌张张地跑了。   常笑没再里他,转身想去找祝景铄,却见他已经推了自行车往外走。仿佛对先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一样。   “祝景铄!”常笑赶忙推上自行车追了上去,走到他身边拉了他一把。   但得到的只是祝景铄冷冰冰的漠视。   “那两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常笑忍不住问道,她就是很讨厌祝景铄这一点,遇到事情总是喜欢憋在心里,就算对她有什么误会,她也希望他能对她吼,宁愿他骂她,也不想这样被使用冷暴力!   吱吱嘎嘎的,自行车碾压在路上,发出细细的声音。祝景铄却紧闭着嘴巴,像个空洞的木偶,麻木地往前走。   常笑原本一肚子的气,在看见他带着绝望疏离的眼神时,一下子就泄了。她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想说,那行,我等着。你再缓几天,过几天我再来问你。”   常笑活了两世,情商再怎么样也比一个小孩子高,见祝景铄憋着不说话,也不敢硬逼。她想,多给他一点时间,到时候他也许就没那么抵触了。   她不相信他真的会放弃她。她陪伴了他四年多,他们一起看书聊天一起吃饭玩乐,就算没有其他感情,也有友谊在。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从来不玩过家家的游戏,她不相信祝景铄会一条死胡同里走到底!   之后几天,情况依旧不同乐观。常笑知道祝景铄是固执的,但是依旧低估了他的固执程度。又过去十天,常笑一有空就缠着他,可他依旧不跟她说一句话。后来实在厌烦了,还会拉下脸来凶她。   “长本事了是吧?”常笑也发起了狠,实在被他惹恼了。   周末的时候,学校放假,常笑坐在山顶上的黄桃树下,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然后走到山坳里,把在水塘边千方百计想捞几只鳖上来的土豪牵了,往山下走。   “笑笑,你这是要做什么?”杨银环看见女儿牵着土豪要出去,顿时着急地走过来,“土豪会咬人的,你可不能随便牵到村子里去,到时候将人吓到。”   养了两年多,土豪如今已经比两个梁海生加起来还要壮,站起来像一头成年壮熊,一巴掌能拍死一头猪。   “妈,我带它去给祝景铄看看,马上就回来。”常笑说着打开铁门,拉了拉土豪的狗链子,“土豪,带你去看小少爷,喜欢吗?”   “汪!”土豪一听要去见祝景铄,眼睛立即跟见到活鸡一样,吐着舌头兴奋地哈着气。   “妈,你看土豪也想祝景铄了,我带它去看看就回。”常笑笑着说。   “景烁那孩子也不知道咋样了,那你就去吧,不过千万要注意安全。”杨银环说道。   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祝家交代不许佣人胡说,但毕竟先生都走了,哪里能管得住。这不风声就传了出来,说祝家女主人跟着野男人跑了,祝家小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惹得祝家先生讨厌,被留在了这里。   杨银环叹了口气,她一直都很喜欢祝景铄这孩子。礼貌、懂事,虽然对村里其他人有点高傲,但是对他们一家子却非常地尊重。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笑笑,你跟祝家小少爷好好说话。等他不难过了,就带他到家里来吃饭。”杨银环在后边喊。   常笑嗳了一声,牵着土豪往山路走去。她妈还不知道祝景铄记恨着她,连理都不不愿意理她。不要说吃饭,估计连来都不愿意来。   一路上,常笑使劲地拽着狗链子,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好在土豪被训练地很听话,没有像某些狗那样一放出来就跟要疯了似的。   到祝家别墅的时候,是胖婶来开的门。   这阵子,常笑天天都来祝家。一开始胖婶还拦着,后来知道拦不住,索性就卖个人情给她。毕竟如今常笑家的农场规模渐渐大了,钱多起来,自然就会让人忍不住巴结。   常笑乖巧地叫了她一声,便转身拍了拍土豪的头:“去。”   土豪不是第一次来,当即就耸着鼻子,循着祝景铄的气息往屋内跑去。   “胖婶,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去镇上看看吗?我这里正好有两张电影院的票,您正好可以跟小华姐一起去看。”常笑从兜里摸出两张电影票递给她。   这是昨日常开跟着常红海去镇上的时候,常笑偷偷拜托他买来的。胖婶有一个女儿,也是如花的年纪,应该很喜欢看看电影什么的,常笑给胖婶在如今还很时髦的电影票,一定会叫她喜欢。   果然,胖婶一看见“庆德电影院”那三个字时,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高兴地说:“笑笑,你看这我哪里好意思……”   “胖婶,我知道这阵子多亏了您,这是我谢您的。今天您就放假去跟小华姐好好玩玩,她过阵子就要去外面打工了吧?”   “是啊,马上怕是要看不见了,我这心哦……前阵子那丫头一直想去看电影,你这票真是送到我心坎上了。只是小少爷那边……”   “您放心去吧,这边有我。”常笑说道。   胖婶一听就高兴地点点头,合着常笑是不会害祝景铄的,她自然放心,当下便开开心心地回去收拾东西打算去镇上找女儿看电影。   常笑送完电影票,也走进了屋子,往书房摸去。   祝景铄正坐在书房里发呆,房外传来巨大的拍门声。他眉头一皱,没有理。   但那拍门声越来越响,简直要将这门板给拆下来一样。他的脸立即就沉了,刚想呵斥外面的人赶紧走,却突然听到一阵哈赤哈赤的喘气声。   他腾地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差点脱口而出土豪的名字。   他自然听得出土豪的声音。   土豪的耳朵是极灵的,一下子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当即就开始用爪子刨门,刺啦啦的,不一会门上就被它挠出了好多抓痕。   祝景铄惊喜之后心又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土豪在这里,那常笑也在外面,他还是不想见她。   随着时间流失,心里对她的恨虽然随着时光消弭了许多,但依旧如鲠在喉,不想理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说出伤人的话。   常笑上来的时候,见土豪趴在门外使劲地挠着门板,双眼眯了眯,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呜呜呜……”土豪见女主人过来,委屈地呜咽了一声。   常笑站在被挠得乱七八糟的门板,仔细听了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土豪肯定不会弄错,祝景铄就在里面。   “还是不愿意理是吗?”常笑嘴角弯了弯,转头朝着土豪努努嘴,手指着门板说道,“拆了。”   “汪!”土豪是常笑从小训练出来的,非常地有灵性,当下就往后退了一步,蓄足力气,竖起两只前爪猛地朝着门一拍。   第一下,门晃荡了一下,没有掉下来。   常笑鼓励地拍拍它的头:“继续。”   土豪非常听话,当下就玩命似地撞起来。它就跟一头熊似的,一下又一下,力量非常惊人。   书房里,祝景铄瞪着眼,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书房门,心想常笑不会是想要将这门给拆了吧!   祝景铄才这么一想,就听门口忽然传来吱嘎一声,随后是轰的一声。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门板往后倾倒,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幸好地板干净,不然得溅起一地的灰尘。   常笑跟土豪就跟鬼子进村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来。   “汪!”土豪一看见祝景铄,就非常高兴地朝着他冲了过来,亲昵地舔他的脸。   祝景铄皱着眉,还没有从门被拆了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常笑看着一脸迷茫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昂起头看着他。   祝景铄被土豪舔得一脸口水,不断地躲避着它的攻击,没有空去管常笑。   常笑也没浪费时间,淡淡地叫了一声:“土豪,坐下。”   原本还在使劲地想跟男主人亲热的大藏獒,一下子就温顺地跟只绵羊一样,条件反射地一屁股蹲了下去。乌溜溜一团,坐在那里向一座小山,摇着尾巴,吐着舌头一脸讨好地看看男主人,又看看女主人,也许在奇怪他们两人怎么不一块跟它来玩。   以前,都是祝景铄跟常笑一起跟土豪玩,不像现在这样,两人脸上都是不高兴。   常笑往前走了一步,盯着祝景铄的眼睛问道:“你打算一直这样不理我了是吗?”   祝景铄别开眼,抿着唇不说话。   常笑有些气恼地说:“理由呢?就算你真的讨厌我,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之前是你跟我拉钩说要做好朋友的,现在突然不理我了,你这样算什么?”   她越说越气愤:“就算是要判人死刑,也得给出理由,犯人还有反驳的权利。可是你呢,一个理由都不给我,就这样判了我的死刑?你好歹告诉我,那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祝景铄的脸色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猛地一沉,心情顿时就恶劣了起来。对他来讲,那两个夜晚简直就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噩梦,残忍地他都不敢回忆。   “你走!”祝景铄忽然指着门口,大声喊道。   土豪吓得直接站了起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看着突然吼叫的男主人。   常笑反而逼近一步,将土豪拉倒一边,挑衅地盯着祝景铄的眼睛说道:“我就是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里是我家,我有权利让你走!”祝景铄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都没给我申辩的权利,我为什么要给你赶人的权利?”常笑说着见祝景铄又要别过头,语气冷了下来,“你别告诉我你听不懂我的话,你那些书可不是白看的。祝景铄,我告诉你,今日不管怎样你都要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在这里不走了。你也出不去,我们看谁耗得过谁!”   祝景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眼神往门口飘去。   “不用看了,胖婶已经去镇上找她女儿看电影去了。”常笑说着咧嘴笑起来,就跟个小恶魔似的,“电影票是我给的!”   祝景铄气得说不出话,他从来没跟人吵过架,良好的修养让他做不出像个没有理智的泼妇一样跟一个女孩子吵架。   他只沉着脸说:“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常笑直接朝着他的腿踢了过去:“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啊?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唔——”祝景铄立即去捂小腿,痛得脸都白了。他没想到常笑真敢踢,痛死他了。   “你要是再不说,我今天就打到你说为止!”常笑冷着脸,不留余地地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让你走了。”祝景铄皱眉说道,他已经不再像前阵子那样激烈,但是对常笑依旧带着恨意。   常笑自然看得出来,她也不会走,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   拳头毫无征兆地就砸了出去,砰地一声,直接砸到了祝景铄的脸上。常笑甩了甩手,依旧是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打到你愿意说为止!”   她说着,又是一拳。又快又准,还是先前那个地方。祝景铄只感觉自己的脸颊又麻又痛,一定是肿了,当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常笑。   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又有点被打蒙。   祝景铄长到这么大,即使如今被父母抛弃失去了少爷光环,但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他也是有脾气的,不是不想还手,只是被良好的修养束缚着,让他做不出跟女孩子打架的事情。   常笑早就摸准了他的性子,第三拳又挥了出去。   这一次,祝景铄反应了过来,伸手下意识地一挡。但下一刻,就听常笑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胳膊,皱着眉头看他。   祝景铄心中一惊,以为自己打痛常笑了。可是他明明只是轻轻挡了下,压根就没有用多少力气。   可常笑却直接朝着他扑了过来:“我叫你还手!”   就当她矫情,他不还手不行,还手了她更恼!她说着,对准祝景铄的胳膊就是砰砰两拳,那副凶悍的模样,就跟要将祝景铄给活剥了一样。   祝景铄被吓到了,到底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血气方刚也是有脾气的。他恼怒地吼:“你住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好啊,你不客气啊!看看咱两谁打得过谁!”常笑说着一个翻身就骑在了他身上,一把掐住了他的脸,两只手死死地掰扯着他的脸颊。   明明是个男孩子,脸却这么白这么嫩,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只是此时常笑顾不得去欣赏他皮肤的细腻,只想将这张冷冰冰的脸给撕裂了,还她以前那个有点拽拽的小少爷!   “常笑——”祝景铄吃痛,脸都皱了起来,可脸颊被她使劲地扒着,他又叫不太出来,只能用手去推她。   常笑一个不注意,就被他推了下去,头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祝景铄一下子就懵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没想真得让她受伤。   “祝景铄你打我!”常笑就跟个蛮不讲理的孩子一样,眼立即就红了,这些天被他讨厌被他冷落积攒起来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她早就忘记自己是活过两世的人,仿佛只是回到了当初。   那时候面对一蹶不振陷入烂赌不能自拔的祝景铄,她也这样劝过,也动过手。但那时候的祝景铄可从来没还过手,即使被她抓花了脸,他都没推过她一次。   可现在这少年竟然跟她动手!常笑顿时就觉得无比委屈,转头对着土豪喊道:“土豪,过来!”   土豪歪了歪头,看见女主人又朝着男主人压了过去,眼睛一亮,也跑了过来。   那庞大的身躯,跟座山一压,结结实实地往祝景铄身上一扑。祝景铄被压得直翻白眼。   常笑一急,抬手就朝着硕大的狗脑袋上一拍:“你给我轻点,别压坏了!”   “汪!”   “用你的爪子,别用屁股!”   “该死的,土豪,你挪开一点,要被你压坏了!”   “汪汪——”   祝景铄翻着白眼,欲哭无泪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一人一狗,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走开……”   “休想!”常笑转头对上他的时候,已经一脸地凶相,“我今天一定要打得你愿意跟我说话为止!”   常笑说着,两只手使劲地掐了一把祝景铄的脸,然后一拳砸到了他的腿上。   祝景铄被砸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一人一狗给推了开来,爬起来就往外面跑。   “你给我站住!”常笑算是见识到了,祝景铄的爆发力竟然那么厉害,她跟土豪那么重他都能推得动!   祝景铄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跑出了别墅。土豪虽然比他还快,但一直只当是在玩游戏。以前他们在山里的时候就经常这样玩,比谁跑得更快。   等常笑追上他的时候,已经在田野上。土豪是常笑训练来看家的,终于发现男主人跑得方向不对,使劲地咬着他的裤管,想要将他往家的方向拖。   祝景铄一脸地挫败,裤子都被撕破了,可还是摆脱不了土豪。   常笑气喘吁吁地追到时,见到这一幕一下子就乐了,没多想,就再次扑了上去。   “土豪,过来做游戏!”常笑转头就冲着土豪喊道。   祝景铄脸立即就白了,刚想说话,就发现自己下半身不能动了,土豪直接趴在了他身上,还用四肢狗爪子按住了他的四肢。   这是以前他们常玩的游戏,常笑有时候喜欢恶作剧,就让土豪将祝景铄按住,自己对祝景铄呵痒痒。那时候祝景铄顺着常笑,就会乖乖地躺在地上,让土豪按住他的手脚。   但那时候跟现在可不一样,土豪是玩习惯了,见男主人要起来,屁股一蹲,两只前爪子一按……   祝景铄一点都动弹不得。   常笑撸了撸袖子,抿着唇,毫不客气地朝着他的身上打了下去。她可不是搔痒,这是真打!一下下,疼的祝景铄脸都要白了。   “我让你耍脾气,让你不理我!”常笑恨得牙痒痒。她都可以放下以前的事情,重新接纳他,他竟然连理由都不给她一个就跟她冷战。   “你恨我是吧?那就恨个彻底!我今日就将你打残了,以后我养你!”常笑越说,下手越狠,有一下直接砸在了他肚子上。   祝景铄当即冷汗就出来了,脸色惨白:“常笑你住手!”   “住手你妹啊!”常笑直接爆了口粗,“我都像个傻子一样跟了你一个多月了,求着你给我一个解释,让你理我一下,你有理我吗?现在叫我听你的,做梦!”   她说着又是一拳:“说不说?”   祝景铄死死地咬着牙,就跟她赌气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不说话是不是?行,我打到你说为止!”常笑说着又是一下砸在他腿上,“我就打断你的腿,买个轮椅,天天推着你!那样你就再也不能摆脱我,要去哪里都得求我!”   祝景铄的脸越来越白,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疼的,或者更多的是气愤。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常笑竟然真的会把他往死了打。   “土豪!”祝景铄实在被打怕了,拼命喊土豪。   土豪一听就跟得到了讯号一样,身子一歪,直接四脚朝天地躺到了旁边的地上,一副等待被“临幸”的模样。以前他们玩闹的时候,祝景铄最后总是求饶,然后尖叫地喊土豪。常笑就会过来扑土豪,他们两人一起咯吱土豪,土豪很享受那样的抚摸,每次都乖乖地躺地上任他们□□。   “你这笨狗!”常笑气得想骂娘,它这一翻身,立即让祝景铄得到了自由。   祝景铄一溜烟地爬起来,拔腿就跑。   常笑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模样,忽然嘴巴一瘪,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声音里全是委屈,仿佛要将这两世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一样。   祝景铄全身疼痛,跑了几步忽然听到背后的哭声,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他的心抽了抽,往前又跑了几步,可常笑越哭越大声,听着是那样的委屈。   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心里跟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似的,痛地难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个小小的女孩子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在祝景铄眼里,常笑一直都像个大人一样,乃至于他差点忘记,常笑也跟其他女孩子一样,也是会哭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坏蛋,就像常笑说的,他就算要恨她,也得给她一个理由。他们之前毕竟是朋友。   “常笑。”祝景铄还是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   “你滚,不要理我!”常笑气愤地喊,心头的怒火就跟长了草一样。   祝景铄抿着唇站在那里,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静静地看着她。   常笑哭得很伤心,直到哭道头晕脑胀脑袋缺氧,才停下来。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一双脚,吸吸鼻子,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闷声说:“你要是还不愿意说……”   她说着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盯着他:“你要是还不愿意说,我下次就将你绑起来,继续打到你说为止!”   常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半途而废的人,她努力了那么久,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重蹈覆辙。她既然要做,就绝对不会放弃。   祝景铄也有点被吓蒙了,脑中回想的都是刚才挨揍的模样。但不知怎么的,最后停留在脑海中的,都是常笑痛哭流涕的样子。   他垂下眼,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告诉你。” ☆、第56章   第六十章:   常笑哼了一声,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往别墅走:“先回去洗澡,脏死了!”   两人先前没注意,这会子才发现身上全是泥水。这时候田里刚插秧还是水田,他们刚才直接滚进水稻田里了,全身上下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祝景铄爱干净,这会子也发现了自己身上全是土腥味,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任由常笑拉着往前面走。   土豪歪着头不解地看了看他们,也跟着慢吞吞地往前走。   常笑转头看了它一眼,头疼地要炸掉——土豪比他们还脏!这时候还没有自来水,那一身毛,洗起来估计得疯了。   “祝景铄,待会你得把土豪弄干净,不然我就将它的毛全部都剃了铺在你床上,给你当毛毯子!”   祝景铄抽了抽嘴角,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回到别墅,常笑去拎了两瓶热水,将祝景铄拉到了卫生间。幸好是夏天,天气热,在浴缸里放了水,稍微放点热水就可以。   常笑试了下水温,转头看着祝景铄,挑挑眉:“脱了。”   祝景铄讷讷点头,但手刚摸上纽扣,突然就顿在了那里,抬头纳闷地看着常笑。   常笑也看着他,一点都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你不走?”祝景铄挤出一句话,提醒她,“我要脱衣服了。”   “快点脱,磨磨蹭蹭做什么?”常笑白了他一眼,就差帮他来脱了。   祝景铄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幸好脸上此时全是黑乎乎的泥巴,要不然一定是面红耳赤。   “你……你先出去。”祝景铄别扭地说。   常笑愣了下,差点就脱口而出——你哪里我没见过!   她倒是忘记了,如今的祝景铄还不是她丈夫呢。小少年哪里见过这阵仗,估计在不好意思。   她郁闷地往门口走,但就在要出去的时候,忽然又改了主意,转身走了回来。   祝景铄刚松了口气,这才解开一个纽扣,一转头见常笑又冲了回来,吓得赶紧将衣服拉紧,紧张地看着她:“你……你要干嘛?”   常笑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慢吞吞地吐出四个字:“帮你洗澡。”   祝景铄顿时浑身僵硬,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尴尬地全身都红了。   常笑怕他别扭,特地好心地加了一句:“就当是给土豪洗澡了,你不用太在意。”   祝景铄的脸直接要抽了,他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说他都十四岁了,他爸妈一直交他男女有别,要自尊自爱,跟女孩子一起洗澡的事情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常笑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一般,板着脸说:“你可别想歪了,是我帮你洗,我不洗。”   这岂不是更吃亏。她看了他的,他却什么都看不着!   祝景铄脸直接黑了,紧捂着衣服领子,死活都不肯撒手。   常笑眯着眼睛:“怎么,你想让我将你绑起来再打一顿?”   “你……”祝景铄咬咬唇,但一想到刚才常笑哭的模样,又舍不得说重话。   常笑才不管他,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就粗鲁地撕扯他的衣服。   “常笑,你别这样。我自己来。”祝景铄慌忙说道。   “要么乖乖让我洗,要么我绑了你然后再洗,你自己选择?”   祝景铄愣住。   常笑趁着他走神,直接将他的衬衫给剥了。少年精瘦的上半身露出来,黑乎乎的泥土涂在他白皙的身子上,视觉冲击感特别强。   常笑咽咽口水,尽量不让自己去乱看,一本正经地开始去剥他的裤子。   “常笑——”祝景铄真的急了。   常笑斜了他一眼,朝外喊道:“土——”   祝景铄慌忙捂住她的嘴,认命地垂下头。   常笑可真不客气,直接将他扒得只剩下一条内裤,手指着浴缸说道:“坐进去。”   祝景铄头垂得恨不得要伸入地下,心如死灰地朝着浴缸走去。   常笑拿起毛巾和肥皂,开始往他身上抹,嘴里说道:“你放心,既然我看了你,就会对你负责的。你可记住了,你被我看光了,这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祝景铄的头都要垂入水里面了。   常笑将他的头拉起来,开始给他洗脸。   祝景铄呆呆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常笑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那样认真地帮他擦着,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但看得到常笑的样子。   那样认真,那样专注,仿佛她眼里真的就只剩下他而已。   他又想起他妈妈说的那些话,原本就不太相信的心,又开始动摇起来。这阵子他想了很多,到最后还是愿意相信常笑多一点。可是毕竟常笑确实又做了那件事情——   他一直都很矛盾,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再好。   先前这么一闹,心里的那股郁气似乎也散了不少。   常笑认真地将他全身都唰了干净,随后瞥了他下半身一眼,推着他走出去:“去帮我拿套你的衣服过来,我也要洗一下。”   祝景铄逃也似地跑了出去,就跟背后有洪荒猛兽在追赶一样。   常笑无奈地笑笑,随后又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真是越活越出息了。   等到两人都收拾好,又将土豪收拾干净,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常笑跟祝景铄回到书房,开始认真地谈一次。   “说吧,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常笑坐在椅子上,很认真地问。   祝景铄刚才被迫“发泄”了一通,此时再回忆当时的情景,竟然也觉得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想了想,低声说起来。   原来那天常笑离开后不久,祝黄兴就到了别墅。四年没回来,祝黄兴跟胡佳慧再次相见,也是有点怀念的,两人的气氛比以前稍微要缓和一点。祝黄兴心平气和地提出他想将祝景铄接到b市去。   “我不同意!”胡佳慧想都没想就反对,态度非常坚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祝黄兴当即就恼了,冷冷看着她:“你那么反对,是因为心虚吗?”   也许是说在了胡佳慧的死穴上,她当即就有点不自在地说:“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是你当初答应我将景铄留在我身边的。”   祝黄兴冷笑起来:“我是答应过,但是你好像忘记答应过我的条件了吧?我记得我说过,我可以不跟你离婚,但是你要好好对孩子。你是怎么对待他的?这些年,你管过他没有?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吗?”   祝黄兴虽然不在,但他会定时让管家报告别墅里的事情。他也知道管家是想着他们都好的,所以有些事情并不会直接报告。但即使是管家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都让他看出胡佳慧对孩子的过分,就更不用想真实的情况了。   胡佳慧被他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支吾了好半天,才梗着脖子说道:“你现在要来接孩子走,是因为你已经掌控了我爸妈的公司,所以才肆无忌惮了吧?”   祝黄兴没有否认,直接说道:“佳慧,如果不是你对不起我,原本我是想将那些恩怨处理好之后,将你们母子一起接回去的。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   “我不争气?”胡佳慧腾地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是不争气,明知道你当初娶我可能是想要讨好接近我爸妈,但我依旧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你!我是不争气,被你扔在这里那么多年却一直都只惦记着你。”   她说着,深吸了口气,将眼泪擦了擦,惨然地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在外面有了女人,连孩子都有了,我也不会跟秦有才……”   她说着,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哽咽地说:“祝黄兴,我的今天都是被你逼出来的!我以为你至少会看在我对你的情分上,好好地对我。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将我仍在这里,一边对付着我的家人,一边找着情-妇!既然你对我不是真心的,我为什么还要一直守着你?我为什么不能找真心爱我的?秦有才等了我那么多年……”   “你以为秦有才真的喜欢你?她不过是想利用你接近我和你爸妈,想要我们帮他撑起他濒死的家族而已!你当真以为他有多爱你吗?”祝黄兴不屑地看着她,“上一辈的恩怨我原本不想牵扯到你身上,我将你放在这里,确实是想牵制你父母,但另一方面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不想让你面对那些。既然你嫁给了我,就好好的当我祝家人,可是你呢?”   “你就是个混蛋,别在这边污蔑秦有才!他比你这阳奉阴违人面兽心的人好多了!你害了我爸妈,竟然还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胡佳慧尖叫起来,她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以为自己真的能感动他,到最后害了所有人!   “我回来不是跟你吵架的,我要将景烁接走,我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将你爸妈逼上绝路。但是你也要给我适可而止,我们马上离婚!”   “你休想将景烁接走!我也不会离婚,我就是要拖着你,不会让你跟外面的那个野女人结婚!你有种就弄死我!”胡佳慧接近疯狂。   祝黄兴的耐心已经告罄,见胡佳慧一直都反对他将孩子接走,心中的那个疑惑也越来越大:“胡佳慧,你一直都反对我将孩子接走,是不是因为孩子不是我的?”   那时候祝景铄正在旁边偷听,听到这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躲在角落里,她妈妈是背对着他站着的,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他妈妈的声音都抖了。   胡佳慧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景烁当然是你的孩子!”   祝黄兴眯了眯眼睛,危险地问道:“那么,吴华为什么会跟我说,他跟你在我们结婚前夜上过床!他告诉我,这孩子是他的!”   胡佳慧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浑身颤抖不已,喃喃说道:“不是的,他胡说!他胡说!”   她说着,身子无力地蹲了下去,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   那一晚,对她来说绝对是噩梦,是毁了她今后整个人生的开始。她憎恨那一晚,憎恨所有跟那一晚有关的事情。   祝黄兴一看她的反应,心也是猛地往下沉。胡佳慧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只感觉气血往头顶冲,身子踉跄了一下,承受不住地扶住了椅子,狠戾地看着她:“那这么说来,这是真的?”   “不,我不是自愿的,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啊!”胡佳慧哭着说,“我是跟他谈过恋爱,但那是在认识你之前。我那时候年纪小,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直到我遇到你,我才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样的。我很快就跟他分手了,一直都没有跟他联系过。可是在我们结婚的前一晚……”   胡佳慧捂住脸,抽泣着说:“他将我骗了出去,我以为他只是想说几句话,可是谁知道……我真的没有想过跟他怎么样,我是被他逼的……”   祝黄兴气得浑身发抖:“那么说,景烁真的不是我的孩子?”   他一直都很宠爱这个孩子,以前压根没想过这孩子不是自己的,此时真的从太太口中证实,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胡佳慧摇着头,哭着爬到他面前:“黄兴,景烁有可能是你的。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可能是他的,也有可能是……”   “够了!其实你自己心里明白这孩子是谁的!难怪刚结婚那几天你怎么都不肯跟我同房,是怕我发现什么吧?”祝黄兴气愤地说道。   他那时候还以为胡佳慧是真的因为身体不舒服,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是的……我……”胡佳慧语无伦次,但所有的辩解都那么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那时候,她婚后不久就发现怀孕了,算算日子,孩子很有可能是吴华的,所以当年祝黄兴将他们留在乡下的时候,她还暗自庆幸,毕竟远离公婆和熟悉他们的人,被发现的可能就会减小。   是因为这个孩子,她被安排在这里守活寡都不敢反抗,她怕祝家发现孩子真的不是祝黄兴的。但是后来,当她发现祝黄兴在外面有人的时候,她彻底绝望了,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发泄到了孩子身上。   一开始,她还能对祝景铄和颜悦色,只是不怎么上心罢了。后来跟秦有才的事情暴露之后,干脆破罐子破摔,连装装样子都懒得装。   她是恨这个孩子。每次一看见他,就会想起那恶心的一晚,想起吴华的胁迫。   祝景铄一直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明明所有人都说他像他爸爸,为什么她妈妈却说他不是爸爸的孩子?   少年哪里受得了这种打击,当下就忍不住冲了出去,想问个明白。   可胡佳慧见到他,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盯着他像看着仇人一样,指着他喊:“都是你,是你害了我的一生,原本我可以当个幸福的女人,是你害了我!”   “妈妈……”   “不要叫我妈妈!”胡佳慧疯狂地冲上去,抬手就给了祝景铄一巴掌,“你给我听着,以后我都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胡佳慧说着,转头去看祝黄兴,挑衅地说道:“你不是要将他带走吗?好啊,你带走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为别人养了那么多年孩子,让人知道你当了多久的绿乌龟!”   祝黄兴原本还在思考胡佳慧先前的那番话,但是此刻一听这话,顿时气血上涌,什么都不想再去想。   他看着祝景铄,越看越觉得这个孩子不像自己。祝黄兴本人长得很高大,是透着男人味的那种魅力型男,而祝景铄长得很像胡佳慧,是清秀带着明朗的人。以前祝黄兴以为,男孩像妈也不奇怪,不像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如今才恍然大悟,不是他的孩子当然不像他!   别人都说祝景铄像他,但都是说气质像他。可是祝黄兴不是那些迂腐的人,他留过洋,自然明白有些气质是耳濡目染可以培养出来的,孩子虽然不在主宅跟家族的人生活在一起,但都会不自觉地去学父亲。祝景铄又是一个天才孩子,模仿这些压根不在话下。   祝黄兴随后又仔细算了算,他婚后跟胡佳慧同房的时间与祝景铄出生的时间。那时候胡佳慧说孩子早产了半个月,但此刻看来,压根就不是早产,而是压根就是事先就怀上了,胡乱说是他的而已!   “胡佳慧,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们瞒了我那么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祝黄兴气怒地喊,已经彻底相信了祝景铄不是自己的孩子!   他此时感受到的就只有屈辱。他这种要面子的人,又只有祝景铄一个儿子,但现在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这口气叫他怎么咽得下去。   祝景铄被彻底吓呆了,愣愣上前喊了一声爸。祝黄兴猛地转头,再看向他时目光已经复杂到即使十四岁的孩子都能够觉察出深沉的变化。   “他说我不是他孩子,以后都不许再叫他。”祝景铄坐到窗边,跟前阵子一样,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那一方天空。不喜不悲,就像是麻木的了一样。   常笑听得心疼,她也坐在他身边,默默伸出手想要给他一点力量,但终究没有伸手,只安静地陪着他。   祝景铄没有觉察出常笑的举动,全完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眼前不知道是否浮现着那日的模样,也许想那两天的事情想太多次,如今已经成了惯性的回忆。   他从来没有将这些事情说出来过,此时声音微微带着颤抖:“我妈突然疯了一样冲过来,抓着我的手喊我为什么不死。”   他闭闭眼,过了许久许久,像是又经历了一翻这一个多月的思想挣扎,最后轻声说道:“我不怪她。”   常笑心脏蓦地一疼,手终于还是握上了他的,想要给他温暖。   祝景铄的手抖了一下,轻轻一抽,就挣脱了出去,自己两只手交握着,呈现出防卫的姿态。   常笑眼神闪了闪,问道:“那你突然讨厌我的原因呢?”   祝景铄身子僵了僵,耳旁仿佛又响起他妈妈那天疯狂的喊声。他张了张嘴,却忽然不想说了:“常笑,你回去吧。”   常笑顿时就来气了,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怎么,你还想被揍?”   祝景铄瑟缩了一下,显然被打怕了,抿抿唇,犟着不肯说话。   常笑也不逼他,说道:“既然你不说,那就我来问,要是对了,你就点头。行吗?”   祝景铄空茫的目光游移了一下,缓缓点头。   常笑便问道:“她是不是说,是我去通知的秦有才?”   祝景铄的手猛地捏紧,脸上表情僵硬,露出抵触和痛苦的表情。   常笑暗自叹气,看来是胡佳慧将她给卖了。   她自顾自地说道:“所以你以为是我帮助秦有才让你妈妈跟他私奔的,你怪我拆散了你们一家,是吗?”   祝景铄想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显然事情也并不是这样。他想了想,说道:“我在镇上看见你去给秦有才报信。”   常笑愣了一下,心下顿时了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祝景铄会那么轻易相信,不是因为胡佳慧说了什么,而是他亲眼看见了。   她笑道:“所以你问都没来问过我一下,就直接判了我死刑是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帮着朋友母亲跟人私奔的坏人了,是吗?”   祝景铄低着头,内心非常矛盾,但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一开始那几天,他是非常地恨常笑,觉得她对不起他,要不是因为她他妈妈也没机会跟那个人跑。但他并不是那种不懂事理的叛逆期孩子,他冷静下来就想通即使没有常笑去报信,他妈妈估计也会想别的办法跟人私通,因为那晚是她亲口承认的。   那晚吵架之后,原本祝黄兴也没有一下子将胡佳慧怎样,只是说了几句狠话便坐在沙发上生气。但他派来调查胡佳慧行踪的手下却将胡佳慧准备跟秦有才私通的消息给说了出来,祝黄兴当场暴怒。   胡佳慧选择了破罐子破摔:“我就是要跟秦有才走,要么你今天晚上就弄死我,要不然我一定会跟他走!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离开这里,离开你这个魔鬼!”   这一声声的控诉,祝景铄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从来不知道,一向优雅的母亲会像个泼妇一样。   “她应该还说了别的吧?”常笑等祝景铄的表情没那么难受了,缓缓问道。   她多少还是了解祝景铄的,光是那样子,还不足以让祝景铄将她反感成那个样子。   祝景铄垂着头,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说吧,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讨厌我。”常笑说道。   祝景铄抿着唇,没说。   “祝景铄,许多误会就是这样出来的。有时候你认为的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两人摊开来讲也好过一个人闷着。”她顿了顿,斜睨着他,声音冷下去,“你知道你现在这样自己一个人将腹诽我的话都闷在心里像什么吗?就像一个伪君子、小人……”   “我……”祝景铄被激恼了,内心挣扎了一会,觉得常笑说得其实是有道理的,但他妈的那些话他并不敢原封不动的说出来,只斟酌着说道,“我妈说,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常笑眯了眯眼,突然点头:“没错,我是故意接近你的。”   祝景铄猛地抬头,眼里的失望一闪而逝。   但常笑盯着他的眼睛,紧接着又说:“我想跟你做朋友,不接近你,怎么跟你做朋友?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一开始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跟你做朋友,是你主动要求让我跟你玩的。”   祝景铄又垂下了头,好像是那么回事。   常笑又说道:“你还记得你跟着我去火车站那一次吗?那一次是你自己跟过来的,而且赶都赶不走。我又没逼着你。后来我更加没有强迫你做过什么,不是吗?”   “但是,我妈妈说,你就是看出我很孤单,所以才故意出现在我面前。你拿捏着我的情绪,知道我想要有个朋友……”祝景铄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常笑嘴角弯了弯,有些自嘲。   胡佳慧倒是看得蛮清楚,祝景铄说得也没错。一切,其实都是“心思”二字。她重生后去火车站那一次,确实没想那么多,只是两世相隔再见面,多少会有点难以控制情绪。但那时候她对他也是抵触的,还没想好要如何对待他。   后来,她承认她因为家里的境况,存了故意接近他的心思。她上一世就知道,祝景铄的内心其实非常孤独,他没有过一个要好的朋友,也知道他的童年很孤单。所以她总是有事没事地在他眼前晃。   她算准了他会想要跟他玩,算准了他会将她当朋友。   “祝景铄,你相信我是真心对的吗?”常笑问道,“不管我的心思如何,我是真心对你好的。不管你家里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你为什么要帮那个男人……”这就是祝景铄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因为常笑故意接近的心思和通知秦有才这两项加起来,就让他钻了牛角尖,一切都显得居心叵测起来。   常笑摇头:“我帮的不是秦有才,是你妈妈。”   常笑转过身子,坐在地上正面对着他,非常认真地说道:“祝景铄,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我去找秦有才,是因为你妈妈来求我帮忙的。”   祝景铄不是太相信,也不是完全不信,低着头听着。   常笑继续说:“我原本是不想帮的,因为那样子对你不公平。可是祝景铄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不帮,你妈妈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祝景铄浑身一僵,脑中响起那天他爸爸凶狠的话。   “胡佳慧,你不是渴望离开这里吗?那我就将你一辈子都囚禁在这里,让你永远都离不开。你会在这里慢慢枯萎,直到死神将你带走。我会让人天天来折磨你,让你感受到人尽可夫是什么滋味!”   祝景铄看过那么多书,有许多大人间的言辞他都听得懂。“人尽可夫”一词,直接将他吓懵了。他记得他妈妈听到这句话后,就彻底崩溃了,一会骂一会跪在地上哭求。祝景铄知道,要是她妈妈没走,这会应该被折磨地不成人样了。   “祝景铄,不管她做了什么,她对你有生育之恩。你给了你生命,我们作为子女的,要懂得感恩。她对你不好,你是可以也对她不好,但不要恨她。恨一个人太累了,它会像绳索一样将你束缚住,让你的内心每天都受着煎熬。那样折磨的只是你自己。”   “做人,要学会宽容。你想想看,她是走了,但是她还活着。不管她在哪里,只要她活着,你还是一个有妈妈的孩子。”常笑眼睛红红的,低声说,“祝景铄,相信我,你以后会感激她还活着的。”   常笑顿了顿,又说道:“你难道甘心吗?你一直都在努力当个好孩子,一直都在讨她欢心,但是她却一直将你视作包袱。你到底哪里不好,要让她那样子对你?你不想将来有一天让她承认自己的错误,为她自己所做的一切忏悔吗?”   祝景铄眼神有些呆愣,缓缓摇头:“她忏悔又怎样?”   就算忏悔,他的幸福也回不来。   “当然有用。起码,你心里某些精神负担可以放下。人有时候其实很自私,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求个心境通达而已。心安,平和,人之所求,最终不过如此。如果她在这里被折磨死了,那你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将这个结解开,这些童年的阴影将会随着你进入坟墓。”   常笑从来不是一个伟大的人,她的心眼小的很。她不会无缘无故去讨厌一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对一个人好,但她更不会随随便便去对人不好。谁都没有权利去伤害谁。人生把握在自己身上,她只是想要祝景铄明白这一点。   祝景铄将头抵在膝盖上,沉默了下去。   常笑说的有些道理,他在书上都见过。那时候看得不是很明白,但此刻,却像是有什么生根发芽,在他心里生长起来。   “祝景铄,我们选择不了父母,尽自己所能做好自己的就成。至于我,如果你觉得我对你阳奉阴违,那你以后大可不必再理我。反正我对你怎样,这几年你自己有眼睛有脑子会想,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到这里,常笑的情绪就有些不好起来。她心里是气的,但是想想祝景铄也不过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已,遭遇巨变,他处理的其实已经很好了。只是她总是莫名地会有些期待,期待他对她是完全信任的。   常笑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不能逼祝景铄,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想通。有时候人对于感情,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一旦产生怀疑,就会像□□一样腐蚀蔓延。要治愈,得需要时间。   但有些话,常笑还是忍不住说。   “祝景铄,我觉得关于你身世的事情,你不可以就这样认命了。”   祝景铄没抬头,但是常笑看到他的拳头握紧了。身世问题,已经成了插入他心脏的一根刺,动一下就会让他痛不欲生。   常笑咬咬牙,说道:“听你爸妈的对话,你是谁的孩子的可能都有。如今科技还不发达,我想等以后应该很方便就能检测。你除了长相像你母亲多一点,但其他的跟祝先生一模一样,要说你不是他的孩子,估计也没多少人相信。他们作为当事人,在气头上做事难免冲动。而且你妈妈也说了,她自己都弄不清楚,所以有些事情需要你将来自己去求证。”   祝景铄低垂的眸子里,似乎升起一道光亮。   “祝景铄,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有些事情也不必由你来承担。你什么都可以做,但就是不能放弃自己。当你足够强大,自然会有人来向你承认当初自己犯下的错。还有,你又不是抱养来的孩子,你是胡佳慧的儿子,你的外公外婆也都是亲的。我听说他们的情况不太好,你想想他们以前对你的好,你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吗?你妈妈对不起你,但是你外公外婆对你很好……”   言尽于此,常笑知道,祝景铄心里升起了光。只要有目标,他就不可能颓废下去。而有些事情,必须得由他自己想通。   祝景铄一直都没说话。那日他爸妈吵过架之后,他爸爸就去了客房休息,第二天他妈妈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对他跟爸爸都好了起来,特地下厨做饭给他们吃,将管家也叫着一起。   可之后……   祝景铄终于知道什么叫不择手段,他妈妈在饭菜里下了安眠药,他们一觉睡到大天亮。但是第二天醒来发现,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她妈妈带走了。   有佣人说,是亲眼看见那位秦先生来接太太的,他们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只是胡佳慧威胁他们,谁都没敢支声。   祝景铄会那么恨常笑,是以为常笑知道他妈妈的打算,还依旧帮着她。   常笑说完那些话后就走了。   祝景铄靠着窗坐了许久许久,抬头望着那依旧蔚蓝的天,眼泪含在眼里,却怎么都掉不下来。他知道,从今以后,他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了。 ☆、第57章   第六十一章:   常笑穿着祝景铄的衣服回去,可把杨银环给吓了一跳。常笑也不瞒着,直接告诉她,她跟祝景铄打了一架。   杨银环一听,就更着急了:“笑笑,现在祝家小少爷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可不能再欺负他。”   常笑挑着眉,不以为意地说:“难道因为他遭遇了不幸,别人就得处处让着他?妈,我们家被逼到山上的时候,可没有谁同情咱们,只说咱们孬呢。”   “可话不是那么说……”   “妈,有些坎得自己迈,他要是想一直当个孬种,那我揍他又怎么的?”常笑擦擦汗,脸板得一本正经地,“以后您也别叫他小少爷了,免得他听到心里硌得慌。”   杨银环看着往屋子里走的女儿,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嘀咕了一声:“这丫头今天是吃了火药了?不会是被打伤了吧?”   刚想追上去看看情况,突然又想到常笑最后那句话,杨银环嘴角翘了翘,无奈摇头:“这丫头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这不还惦记着呢。”   杨银环如今在常笑有意无意的影响下,对小孩子的感□□情也没看得那么死板了。她是觉得祝景铄这孩子不错,聪明,家教也好,虽然如今家里出了那么档子事,但孩子又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两个在一起能好好学习,杨银环也是放心的。   毕竟在这时候的家长眼中,学习才是第一的。常笑又是个主意大的,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杨银环自然更加放心,这要是换了别人家长还不得急死。   这日之后,事情好像就回到了原位。常笑跟祝景铄依旧如常地去上学,放学后常笑若是没事依旧会去祝家别墅看书学习。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上学是各走各的,而且至始至终都没有再跟对方说过一句话。   要怎么来形容这样一种情况?   常笑坐在教室里,无聊地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讲台上老师讲得口干舌燥,却一句都没进入她耳中。她听着外面夏蝉的鸣叫,脑子里都是她跟祝景铄这几日次相处的事情。   那天打架之后,常笑跟祝景铄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祝景铄看上去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对常笑冷眼相待,但也没有像以往那样跟个小尾巴似的,粘人得紧。   不论是在学校还是祝家,他们就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面对面时,目光淡淡略过,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明明是很尴尬的情况,却又显得非常融洽。   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已经不是朋友了。但在常笑看来,除了不说话之外,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要说区别,那就是祝景铄再也没有去过常笑家的农场。只有土豪偶尔被常笑牵着,从农场里跑出来,去别墅跟他玩。   常笑知道,她不能再逼祝景铄了。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少年此时的心思,知道再逼只会适得其反。其实对她来讲,目前这样的情况已经比预期要好的多,起码祝景铄不再排斥她,也没有颓废下去。这阵子他学习依旧很用功,锻炼也没有荒废。   这样,就足够了。   “常笑?常笑,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师在讲台上喊常笑。   常笑回过神,恍惚地站起来,自然不知道老师问的是什么问题。像前一世回答不出问题那样,她站在位子上,垂着头,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羞愧。   常笑自然不会羞愧,她上初中开始就没听过一次课,只是以前多少会留意一下老师的提问,但这一次是彻底的不知道老师讲的是什么。   “笑笑,第三十八页。”同桌是个很腼腆的小姑娘,偷偷告诉她答案。   常笑却像是故意要跟老师作对一样,跟一根木头一样怵在位子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上课好好听,先坐下吧。”老师见常笑回答不出,也没有为难。上了初中,孩子们渐渐大起来,老师对于这种情况也是见怪不怪,一般也不会多说什么,提醒一句就好。   常笑沉默地坐下,心里却是在思考一个之前一直回避的问题。小学的时候是想要将农场推上规模,怕学习太突出反而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如今,她家的农场已经逐渐稳定,她跟祝景铄既然都听得懂,她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为什么还要在初中浪费时间呢?   心里这念头一旦形成,就会疯长。常笑觉得,她得重新计划接下去的人生了。   放学后,她去车棚推自行车。一开始的时候,常笑担心着祝景铄,每天得等他放学推着车子出了校门,才会骑着车子在后面慢慢跟着。后来见祝景铄适应良好,便也慢慢开始各走个的,不再像个老妈子一样跟在后面。   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确实没必要一直盯着。   十月初的天气,说热不热,说凉也不凉。常笑穿着一件花布衬衫,在晚霞照耀下,像花儿一样娇艳。   她就那样推着车,转头跟同学有说有笑的。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光亮,四周的颜色仿佛都被比了下去。   祝景铄站在初二年级的车棚旁边,沉默地推出车子,但照旧没有走上去,只是默默瞥了几眼,就推着车往外面走。   他走了没几步,迎面走来几个男同学。这几人见到他时,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过来挖苦他两句,而是直接朝着初一年级的车棚走了过去。   祝景铄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   “常笑,你又一个人走啊?”那几位男同学走到常笑面前,挑衅地看着她。   常笑脸上的笑容在见到说话的人时,立即就隐了下去,面无表情地推出车子,连理都没理他一下。   “哎,我说你也太没礼貌了。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不到吗?”   常笑推着车子朝那人狠狠送了一把,差点撞到他身上,不带感情地说:“好狗不挡道。”   “喂,你也太狠了,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你这车可是撞到我的腰了!”   “方华强,初二的车棚在那一边,你跑我们初一这边来做什么?再拦着,我直接从你身上碾过去!”常笑原本也没想跟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过不去,但这方华强实在是跟只苍蝇一般,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嗡嗡乱叫。   这也不打紧,最让人心烦的是这人对祝景铄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不敢明着动手,但私底下难听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常笑一直都关注着,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欺负祝景铄,因此旧愁新恨加起来,常笑不可能对他还有好脸色。   见常笑这么不给面子,方华强的脸面下不来,当即一把拖住常笑的后车架子,脸红脖子粗地喊:“你给我站住!”   常笑推不动车子,不得不停下来,回头凉凉地瞟了他一眼:“你要再这样,我就去告老师了。”   “你有本事就去告诉啊?我告诉你,校长可是去过我家的,我姐夫特别告诉他要他好好关照我。哼,你要是敢去告老师,我就让校长削你!”方华强自豪地说。   常笑真不想理这种狗仗人势的小屁孩,盯着自己的后车座驾,冷喝:“给我松手!”   “我就不松手!我听说你今天连老师的提问都回答不出来,你不是自……那个叫什么……自诩读书非常厉害吗?怎么连老师的问题都不会?”方华强今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以前就听说常笑学习非常好,这让他非常不服气。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是想跟她比,要处处比她好!   常笑一听他这话,就更加没有与他吵架的心情了,用力将车子一晃,挣脱掉他的手就往外面走。   “我让你走了吗?你不许走!”方华强死命拖着,就是不给她走,还对着跟他一起来的同学说道,“你们今日给我拦住她,回头我请你们吃烤串!”   “方华强,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耍赖!”其他同学一听有吃的,立马就奔了过来。   有一个直接跑到常笑面前,鄙视地看着她:“常笑,你以前学习那么好,怎么一到初中就不行了?我妈说了,你这种就是后期发力不行,有的人小学学习是很好,但一到初中就跟不上了。所以,学习还是要看以后的。”   常笑看着跑过来凑热闹的常和平,这头更疼了。   “和平,你不要乱说话。”常和东忽然过来拉自家堂弟。他是跟着方华强一起过来的,先前并没有上前帮方华强,也没有帮常笑。此时一见自家堂弟竟然过来奚落常笑,顿时让他住口。   “哥,你干嘛要帮她说话啊?”常和平不解地看着常和东,他发现每次他说常笑的时候,他堂哥都会反对。   “我不是帮她说话!”常和东有些急,下意识地去看方华强,好在他在跟常笑的自行车较劲,没空顾得上他。   但方华强没注意,不代表常笑没注意。常和东估计是听了家里大人的,因此对常笑的态度不像其他熊孩子那样。常笑对前一世的常和东并没有多少印象,按照目前来看,就是一颗墙头草,两边都想倒。   方华强还在纠缠不休,常笑这阵子本来心里就不是很痛快,也有点被闹得烦了。跟一个孩子吵架只会让她更烦躁,当下对准方华强的手一抓一扭,愣是将他的手给从车架上提了起来。   “哎呦——你放手!放手!”方华强的脸当即就成了猪肝色,痛苦地喊道。   常笑白了他一眼:“就这么点力气还要出来跟人过不去?回家先好好练练吧!”   “你这个婊-子!别的女孩子哪里有你这么大的力气,你一定不是女的!我告诉你,你这个连老师问题都回答不出的白痴,今天必须给我道歉……啊!”   常笑直接拧着方华强的手,将他给推到了地上,然后推着车子往外面走去。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在这里跟他们吵架。   “常笑,你不要走!你给我站住,站住!”方华强捂着手,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但却是再也不敢追上去。   常笑无所谓地往外面走,一点都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如今祝家在常家村是没了,但所谓有钱腰板也直,那王哥真要来给小舅子出头,她还真不怕他什么!   常笑推着车子往外走,并没有看见站在角落里的祝景铄。   方华强骂骂咧咧的,也没心思继续呆,推上自己的车子也走了。祝景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祝景铄走的不是回家的方向,他沉默地推着车,不紧不慢的,面色出奇地平静。   方华强几人听到后面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在看到后面跟着的是祝景铄时,都猛地睁大了眼,有点意外。   “祝景铄,你跟着我们做什么?”方华强瞪着眼,一见他就没好脸色。   祝景铄微抿着唇,不发一语地推着车子往前走。   “你要做什么?我记得你家不是在这个方向的。”方华强对这个看不出心思的少年倒是有些害怕。先前他过去为难过祝景铄,但每一次都被他冰冷的目光给吓了回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仗着他姐夫狐假虎威,就过过嘴皮子瘾,还真不敢怎样。   祝景铄又往前走了几步,在离他们有两米远的时候,将车子停在了一边,朝着他们走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方华强几人顿时就急了,推着车子不住地往后退。祝景铄家里经历过巨变,心惊和为人处世上也先前多少了了改变,此时他沉着脸不说话,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反而像个看不穿心思的大人一样。   祝景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慢吞吞地挤出三个字:“揍你们。”   第二天,常笑明显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一样,起码之前围绕在她身边总是要来呛她几句才高兴的男孩子都不见了,就连常和平也比平日里安静许多。   下午放学的时候,方华强见了她竟然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转头就走。   常笑纳闷不已,推着车子正要出去,见到祝景铄也在旁边推车。依旧跟一样,两人的目光淡淡交错,随后各自做自己的。就像是不认识一样。   但常笑的耳朵却竖着,全部心神都在旁边。   只听方华强在对着祝景铄很狗腿地说:“老大,您要回家了吗?我来帮您推车。”   其他几个孩子立马就说:“我来推!我来推!”   常笑有些纳闷地转头看了一眼,先前没注意,此刻仔细一看,发现方华强他们脸上带着乌青,心下顿时了然。她饶有兴味地看了看祝景铄,心想他这小身板终于有点用处了,也不枉费她费尽心机让他锻炼了。   祝景铄之前跟着常笑天天跑几千米,做过各种力量训练,并且一直都在坚持,要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年绰绰有余。   方华强几人跟在他屁股后面喊老大,他也由着他们去喊,总之这些人不去烦着常笑,就好。   只是过了几天,就有流言传出来,说祝景铄当了小流氓,跟人学坏了。   常家村也有许多孩子在镇上上学,孩子往家里一说,这消息立马就传开了。杨银环得到消息后,赶紧将常笑拉到一边:“笑笑,景烁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常笑有些纳闷。   “哎呀,我听和平妈妈说,景烁跟着人当了小流氓了?有没有这回事?这初中可是顶要紧的,一个弄不好可就真跟人学坏了。不行,他现在没爹娘管,我得去找他说一说。这么好一个孩子,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误入歧途了……”   常笑这才反应过来,好笑地拉住她妈,说道:“妈,你先别忙着,这件事情我知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是方华强他们自己粘着祝景铄而已。”   “真的?可那也不是好事,毕竟给老师的印象不好,这可是要影响他以后继续升学的。”杨银环还是不放心。   常笑拉住她:“妈,真的没那么严重,你也不想想这事情是谁传出来的,和平妈妈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听吗?”   杨银环一愣,随即点点头:“你说的也对,王红莲那张嘴,能将死人都气活了。可这种事情无风不起浪的,应该是真有这回事……”   “妈,祝景铄他……他自己有分寸的。”常笑说道。   这阵子常笑依旧天天去祝家别墅,别人不了解,她不可能不了解。祝景铄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他们都不在意别人怎么传,只要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杨银环见女儿这么放心,也不好在说什么,心里琢磨着,改天得找个机会去跟祝景铄那孩子好好谈一谈。   相处了那么久,她也早将那孩子当成自家孩子一样看待了。   祝景铄做事确实有分寸,自从将方华强他们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之后,他们就彻底老实了。一开始也有不服气的,但后来祝景铄不知怎么做到的,一声不吭地叫来了几个警察,将他们堵在角落里,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个多小时。这群熊孩子当下就焉了,见到祝景铄就跟见到自家爹妈一样。   常笑后来问过祝景铄这个事,但祝景铄抿着唇,依旧一言不发。   常笑其实也明白,祝景铄手里握着一些资源。只是这些都是建立在以前祝家的基础上的。虽然如今祝黄兴跟胡佳慧和祝景铄恩断义绝,但毕竟是丑事,他也不会向全世界宣布自己被带了绿帽子,还帮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关于祝景铄身世的消息估计也就他们自己知道,外界虽有传闻,但没证实过,自然不敢真的怎样。   所以给祝景铄一个面子这种事情,没有人会反对。   只是常笑没想到,祝景铄竟然这么快就能想通这些。她以为,他会将所有跟祝家有关的事情逃避地干干净净,确实是她小看他了。至此,她也就放心了,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学校里安静下来,没有谁会再来惹他们。倒是农场里,最近有点烦心。   常笑一放学,就听她妈站在院子里骂人:“这天刹的,要是被我抓到,我一定打断他的手脚!”   “妈,这是咋了?”常笑将自行车放在院子里,问道。   杨银环没好气地说:“还不是那个小贼,现在不光偷果子了,竟然连鸡也不放过。要不是土豪发现地早,这下早就被他拎走了!”   常笑这才发现她妈身边不远放着一只鸡:“怎么死了?”   “你说这缺不缺德的?那人估计是怕鸡吵,所以先给弄死了想要带出去。我们土豪给他捉到的时候,他直接将鸡给扔了过来,自己从那洞里给跑了。”   “有见着是什么人吗?”   “我听你海生叔说,是个胖子,吨位老大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那个洞里爬出去的!”杨银环气呼呼地说。   “那个洞还没堵上?”常笑皱了皱眉头,前阵子有人眼红他们农场里的东西,偷偷摸摸在后山的铁皮字围栏里给钻了个洞出来。这可是铁皮子,那人也真是好耐心,不知道钻了多久。幸好被梁海生跟土豪发现地早,要不然他们东西被透光了都不知道。   “还没呢,我跟你爸商量着,请几个人来,将这铁皮子给换成砖墙,砌得高一点,我就不信他们还翻得进来。”杨银环说多啊。   “这事情还是得立即办了,到时候再在墙头插上玻璃,这样不好下手爬。另外也可以让哥给琢磨着放点电线上去,晚上的时候通上电,人只要一碰就会触电,看谁还敢来!”   “这用电怕是不太好吧?多危险啊。”杨银环有些担忧地说。   “妈,你要相信哥,哥做这些放心。只要电流控制好了,又是用沼气发电的,不怕什么,就跟□□一样,伤不到什么。”常笑说道。   “这个方法好,我明日就跟你爸去买砖头来。那小贼今天偷的是只鸡,明日要是偷了猪羊,我们不得亏大了!”杨银环说着就往屋子里走,去跟常红海商量去了。   常笑也没将这件事情放心上,想着换上围墙大概就没事了。但是没想到,过了几天还在学校,她哥就冲到了过来,拉着她二话不说就跑。   “哥,咋了?”常笑被吓了一跳,一边跟着常开往外面走,一边问道。   “沼气炸了。”常开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常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哥你开什么玩笑?”   “他们将人送镇上去了,我跟着去,你先回家将沼气池处理一下,别人我不放心。”常开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虽然一个劲地装镇定不想妹妹担心,但依旧泄露了心慌。   “是谁受伤了?”常笑的心猛地往下沉,这沼气池爆炸可大可小,她简直不敢想。   常开帮着常笑将车子推出来,挤出两个字:“常波。”   “二哥?”常笑惊得愣在了原地,心下顿时有些明白过来,“先前来偷东西的那个胖子是二哥?”   常开点点头,随后有些伤心地说,“土豪也受伤了。之前没动静了,爸妈只来得及带常波去检查,也不知道土豪在家里怎么样了。”   “该死的!”虽然人命是比狗命值钱,但常笑这心里真不是什么滋味,问道:“哥,到底怎么回事?这沼气池好好的怎么会爆炸的?”   这沼气池经过常开这么多年的改良,他们也有一直在检修,不会轻易出问题,一定是常波做了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我们在半山腰摘梨打算给真镇上的水果店送去,看到常波已经钻进山坳里来了,趴在沼气池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土豪冲过去将他往外面拖,但那小子太沉了,衣服破了,在半道上沼气池炸了,他被炸晕在地上,土豪想要回头去救他,也被冲击到了,我们来的时候,它还躺在地上……”   常开说着眼睛就红了,催着常笑:“你先回家看看,我去给爸妈送钱,也不知道常波现在怎么样了。”   “行,哥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就往村里打电话,让他们来叫我。”常笑点点头,骑上自行车就往家里赶。   这几年,常开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平日里看着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常笑虽然也担心他又受刺激,但这节骨眼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必须先回家看看情况,确定另外一口沼气池没事才行。   山坳里一片狼藉,他们挖出来的第一口沼气池已经被炸开了,旁边搭着的烧饭用的厨房也被炸飞了。   “土豪?土豪……”常笑没见到黑色藏獒,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土豪那么沉,人是搬不动的,那就只能……   “汪!”旁边传来一声狗叫声,土豪不知道从哪里溜了出来,跑到常笑脚边,亲昵地蹭了蹭。   常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抱着它一通猛亲:“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知道吗?”   土豪非常懂事地蹭了蹭常笑的脸,常笑这才发现土豪的后背受伤了,原先乌黑发亮的毛发,此时像一个癞子一样,血肉模糊。   “土豪……”常笑红着眼,将它带到一边,“你现在这边等我一下,我检查好就立即过来帮你清理好不好?”   “汪……”土豪很乖地叫了一声,而后乖乖地趴在一边,懒洋洋的,精神不是太好。   常笑赶紧将四周检查了一边,爆炸的这个沼气池已经彻底不能用了,里面的沼料飞出来,溅得到处都是。好在另外一口靠近半山腰,没受到波及。   因为地形缘故,除了山坳倒是没影响到别的地方,就是这味道实在不好闻。常笑跟留下看家的杨寡妇赶紧将猪放出来,赶到远处开阔一点的池塘边,然后将鸡鸭和牛羊全部都关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常开先从医院回来了,告诉她常波被转到开阳市的市立医院去了,耳朵出了问题,其他除了背部烧伤有点严重外,并不是很严重,人已经清醒了。   “常波应该没事的吧?”王翠红担忧地问道。   “奶奶,你放心吧。他皮厚,医生说没大事,就是要受点苦。二伯他们都去了,你放心好了。”常开安慰道。   他没说的是,这会子他二伯二伯母在医院里已经跟他们爸妈吵得不可开交,他妈也是怕他受刺激,将他赶了回来。   常笑也安慰了奶奶几句,随后跟常开一起来到了山坳里。   “我检查过了,我在这边看见一包火柴,按照二哥的性子,应该是将在想要炸开沼气池,所以才会引爆。”常笑说道。   她没找到炸药的痕迹,应该是先前爆炸的时候被烧毁了。但若是直接点燃,那压根没时间让土豪拖着常波跑那么远,所以是用炸药导火线的概率更大一点。常波也不是傻子,知道要躲远一点。   况且这种用□□炸东西的事情,他二伯以前没少干。她记得她小时候她二伯还引以为傲地给他们讲过自己当年去炸人坟头的事情。   “是炸药。常波醒过来后被妈吓了一下,就什么都招了。他还以为咱们在这水泥盒子里面放了什么好东西,找不着门把,就想炸开来看看。”常开说着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将阀门装得明显一点了,也好过现在……”   “哥,还幸亏你将阀门装得隐蔽。这要是真被他打开了,到时候这气扩散开来,他人要中毒不说,还会沉积在咱们山坳里,到时候可不是炸这么一小块的事情了,估计整片山都要给他烧着了!”常笑说起来就后怕,真恨不得将常波拖出来揍一顿!   他们将家里收拾了一会,等晚些的时候,村长和村支书带着警察过来查看情况。一问,是常红星那边报了警,说他们要谋杀他儿子。   村支书常建军这些年跟常红海一家走得近,这会子说话也很中肯,对着常笑跟常开说道:“你们不要怕,只是例行检查一下,有什么事情等你们爸妈回来再说。”   “谢谢建军伯伯。”常笑嘴巴甜甜的,将他们往后山领,边走边说:“我们这挖的是沼气池,先前已经去报备过,有使用权,一切都是按照规定来的。村上也知道,你们可以去查一查。”   “你这孩子还懂这些?”警察们惊讶地看着常笑,“行,叔叔们会查清楚的,毕竟差点出人命,不管怎样都会过来查一下。我们队长可是交代了,让我们好好调查,绝对不能冤枉了你们。”   常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出一个名字:“是王国庆副队长?”   “呵呵,原来你这小丫头还记得。不过现在不是副队长了,已经是咱们支队长了。”其中一个警察笑呵呵地说。   常笑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确实有点眼熟,应该是那一次去她哥失踪时去警局报案的时候见过。她心里倒是微微松了口气。虽然祝家出了变故,但那王国庆还是卖了个人情给他们,这就跟先前祝景铄叫警察过来帮忙一样,举手之劳的事情。   警察们例行公事检查了一下,走的时候跟大一点的常开说道:“这件事情我们的意见是你们最好还是私了,回头我们也会跟你们父母沟通,毕竟闹大了对你们农场也不太好。”   村长也说:“这件事情到时候村上会过来帮忙调解,如今最要紧的是人没事。”   “是的,我们知道,麻烦你们了。”常开将他们送出去。   如今常家的这片农场可是村上的扶植产业,是村上以后创收的重点项目。先前常红海跟杨银环已经去村上报备过,说是想将农场的规模扩大,到时候要请些村民过去做工。这可都是政绩,村长看得很重,因此对常家的态度也非常地好。   待他们走后,常红军跟杨荷花也偷偷跑过来看情况,被常笑四两拨千斤地给说了回去。后来福婶不放心也过来看过,见常开兄妹处理地很好,这才放心,回去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同样的养孩子,咋差别这么大呢,瞧人常笑,这做事的模样可真有章法。”   常笑倒是没听到,但是王翠红跟杨寡妇听到了,两人终于都露出了一点笑容。   杨寡妇在常笑家过得好,如今清醒的时候多一些,此时对着王翠红说道:“婶子,你别担心了,有海生跟着,红海哥他们吃不到亏的。”   “哎,我还是有点担心,你是不知道老二家的那个混账样。幸好常波醒过来了,要不然非得闹翻了天不可。”在王翠红眼里,梁海生人高马大又是独眼龙,看着是恐怖,但没见过他出手所以不知道,但她对二儿子儿媳妇的德行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就怕老三老实吃了亏。   “奶奶,海生叔当过兵,可厉害着呢。爸妈他们不会有事情的。天不早了,您回去睡觉吧。他们明天就回来了。”常笑边说边扶着王翠红进屋。   她说的没错,有梁海生在,常红星跟王雪梅也只敢在一边叫,却是不敢动手的。   到了第二天,常红海跟杨银环垫了医药费,便先回来了。常红星夫妻还留在医院里照顾常波。   杨银环一回来,就将常笑拉到了外头,轻声说道:“笑笑,妈跟你说,你二哥的耳朵不好了,这事情你可别跟你奶奶说。”   常笑愣了一下:“耳朵不好?聋了?” ☆、第58章   第六十二章:   常波的耳朵被振聋了。左耳失聪,右耳听力也受到了损伤,背部二级烧伤,其他地方倒是没大问题。   常红星跟王雪梅那心肝都要颠碎了,等将常波接回家后,就带着娘家人赶到山里。那一个个吹鼻子瞪眼的,好似常红海一家子将他们全部都谋杀了一样。   “常红海,你给我滚出来,今日这事你说咋办吧?”王雪梅站在铁皮子围栏外面,一边咣咣咣地砸铁皮,一边喊。   刺耳的声音惊扰地土豪汪汪直叫。常笑放下笔,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过去拍拍土豪的头:“甭管,你继续趴着睡觉。”   土豪嗷呜一声,但还是很听话地伏到地上,闭着眼睛浅眠。它背上的毛已经被常笑清理干净,用纱布包着。幸好狗的恢复能力强,伤口已经凝结,不怕感染。   “砰砰砰!”   “常红海,杨银环,你们要当缩头乌龟吗?开门!”王雪梅见里面没动静,拍得更响了。   在她之后,还有其他愤恨的叫骂声,常笑他们听得出来,应该是他们请来的帮手。   常红星也在外面叫骂:“你们给我开门!差点将我儿子杀了,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句话就将他们的打算暴露地彻底。   常笑摊摊手,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   杨银环啪地一下甩掉手中编着的草帽,气呼呼地瞪了一眼外面,说道:“真不去管?我看这情况,他们多半得冲进来!”   “要不我先去将门打开,让他们进来说话?”常红海吸了口烟,有些担心地说。   “爸,你开了门他们不闹了吗?依旧得闹!他们有本事就自己进来,咱别管。”常笑回去又坐到椅子上做起题目来。她如今已经在做中考的题目,虽然还是初一,但已经在为考高中做准备。   外面砰砰的砸砍声越来越响,梁海生这时走进屋来,气喘吁吁的,脸上都是汗。   “办好了?”杨银环问他。   “嗯,都办妥了。我从后山翻墙进来的,他们没看见。”梁海生身手不错,翻个两米多高的铁皮子围栏一点都不在话下。   这会听着外面动静,皱了下眉想要出去。   “海生,要不还是别出去了。”杨银环犹豫了一下,说道。   这会子老太太已经被他们提前送到山坳字里去晒太阳了,要不然老人家听到那巨响的砸门声,心脏也得受不了。   实在太响了,他们应该是在用砍刀之类的砸铁皮。   “妈,他们要进来还得有一会呢。您要不先去烧个饭?”常笑转头笑嘻嘻地建议道。   “你这孩子还有心情吃饭。”杨银环心如惴惴,虽然昨晚家里商量了一个对策,但听着外面好像来了很多人,她还是很担心。   常笑很有架势的说:“吵架是很消耗体力的,待会吵累了这饭总得要吃的。反正横竖他们来了这么多人,我们这么几张嘴肯定是吵不过他们那群子人的,还不如省点力气。”   “对,就让他们去消耗体力。”常开若有所思地说道。   “常开你也来瞎凑热闹。去,到后山陪你奶奶去,免得待会她不小心到前面来。让她知道常波的耳朵不好了,还不得急死。”杨银环说着就去拉常开,让他也到后头避避。虽然常开已经很久没犯病了,但保不准受到什么刺激,杨银环多少还是担心的。   “对,常开你到后面去。”常红海也点头,“这边有你海生叔在就可以了。”   “海清,你也跟着常开一起去吧。”杨银环想了想,将杨海清也拉了起来。   “我,我在这边,好歹还能帮个忙。”杨海清如今在常家吃的好住的好,心情也畅快,将常笑当成女儿看,那些心里的伤也慢慢地好了许多。脑子并没有完全清醒,但也不再糊涂,分得清事情。   但她此时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是被外面那巨大的砸砍声吓到了。   “你还是跟常开一起到后面去吧。”梁海生见到杨寡妇这副样子,也有些担心,难得说了句体贴的话。自从那次杨寡妇被土豪咬伤之后,梁海生就一直自责自己没看好,对杨寡妇一直都格外照顾。   杨寡妇见他们都这么说,也没坚持。她本就不是好吵架之人,见到这种场面难免犯怵。   常开一开始还不乐意,但杨银环他们让他保护奶奶跟杨寡妇,再不乐意也没办法。   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响,不久之后就传来人的欢呼声:“开了!砸开了!快点,拿剪子过来,将这缺口剪开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这……”常红海扔掉烟,走到院子里,一眼就看见正对着院门的那块铁皮围栏已经被挖出一个碗口大的洞来。   “红海,你先别说话,让他们慢慢砍,越久越好。”杨银环端着小椅子坐到屋檐下,继续编起草帽了。   她家闺女有句话说得不错,他们四张口,外面听着起码得有十几个人,他们无论如何都吵不过。四对十几,打架肯定也是打不过的,所以就干脆什么都不做。   嘭嘭嘭!   外面又砸了一会,只听铿铿锵锵的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那铁皮子门终于被砸开一个大口子,一大群人立马钻了进来。   他们兴冲冲地要冲进来,却听到前头轻飘飘地飘来一句话:“哟,这么厚的铁皮都能给你们砸了,可真不容易。就是时间久了点,累吧?”   一群人当即就傻在了原地。预料当中的大吵大闹没有,甚至想象的害怕都没有,杨银环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屋前打着草帽,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   常红星跟王雪梅面面相觑,后者脑袋瓜子转得快,立即说道:“一定是心虚了,我们不能被他们的架子骗了,指不定这会在哆嗦着呢。”她说着一转头,对着后面娘家兄弟说道,“大哥,二哥,你们跟我冲进去,今日我们一定要为常波要个说法。”   一群人就这么每个人手上拿着锄头铁锹各种家伙,朝着屋子里冲进来。   但还没走几步,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冒了出来,一下子堵在了他们面前。常红星原本怒气冲冲的,但一看到这独眼大汉,立马吓得不敢乱说话。   王雪梅也瑟缩了一下,但一想到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就挺直了脊背,不敢朝梁海生撒野,直接朝着坐在屋檐下编草帽的杨银环说道:“笑笑妈,你们今日就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你们家将我们常波伤成那个样子,你们说咋办吧?”   远处的土豪见到这么一大群冲进家里来,条件反射地就要爬起来护主,被不知何时坐到它旁边看书的常笑给按了回去,不许它动。   另一边,只见杨银环瘪瘪嘴,却是一句话都不说,低头双手麻利地编织着草帽,当没看见他们一样。   “你这是什么态度?”王雪梅当下气得要死,她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杨银环不还嘴。但随即就想到,她一定是心虚了。当即高兴对着跟进来的娘家人说道,“走,去将他们家的东西都给我搬走!哼,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敢不敢还手!”   杨银环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丈夫,见他脸色惨白着,身子微微有些发抖,这才说话。但不是对着王雪梅他们,而是对着常红海:“红海,你过来坐,站着多累。”   常红星也感觉到了奇怪,但王雪梅已经在屋子里喊他,没多想也跟了进去。   很快,屋子里传来王雪梅的声音:“拿不了的就给我砸碎!哼,还真藏了不少好东西,那个电视机搬走,当初他们让祝家的人来砸我们电视机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今日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就叫现世报!”   “银环,这……”常红海有些着急,想要进去看看。   杨银环拉住他,小声说:“他们一看就是早就打算好了的,你进去抢得过她?到时候再把自个伤到,多不划算。”她说着转头瞪了屋子里一眼,不屑地说道,“他们不是说现世报吗?那我就等着,看谁会遭报应!”   常红海一脸的为难,但转念一想,他们早就猜到二房家的回来这么一出,已经将真正值钱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他们要砸要抢也就随便了。   屋子里很快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常红星领着妻子娘家的人,在自己兄弟家就跟鬼子进村一样,拿得走的都搬了出来,拿不了的全部砸碎。   “哼,叫他们嘚瑟。这就是以前他们帮着外人来欺负我们的报应!都给我砸,狠狠地砸,什么东西都不要给他们留!还有那床,床也砸了,叫他们么地方睡觉!”   “雪梅,这床就不砸了吧?意思意思就够了,毕竟是孩子二叔……”   “大哥,你担心个什么劲啊,他们不就是仗着有几个臭钱吗?以前还有祝家给他们撑腰,现在祝家先生可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横的?你就给我砸,出了事情我担着。”   常笑在外面听得连连点头,她二伯母这逻辑还满通顺的,就是脑子本就是歪长的,这逻辑再通顺,也是歪的。   在里面抢砸了有小半个小时,十几人才浩浩荡荡地走出来,每人手上都拎了几样东西。大件的已经被抱到了院子里。   常笑抬头仔细地看了看,她以前还真没发现,这些年家里真攒了好些东西。什么锅碗瓢盆不用说,电视机,床头柜,梳妆柜,还有收音机,电风扇,光电器就不少。这在这个时候还都是很值钱的。   王雪梅娘家的几个二十出头的孩子手里,还揣着几件精巧的摆件,那是祝景铄和管家以前送给她的。常笑努努嘴,突然喊道:“喂,你们拿着的那几个摆件可是很精贵的,以后会升值的,当心别摔坏了。这可是钱啊!”   她这一咋呼,差点将王雪梅他们吓一跳。先前这一家子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讲,这会子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让情绪放松下来的他们还真差点受不住。   王雪梅一听那几个东西值钱,眼睛就亮了。但看到自家几个侄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也不好在这里要,想着回头再跟他们拿回来。   至于常笑,她只当小孩子心疼东西,心里就更得意了,转头趾高气扬地看着常笑一家子:“这些东西算是一点利息,现在来说说正事吧。我知道你们害怕了,可这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对啊,遇到事情大家就要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不然事情怎么能解决地好?”   她这一番话倒是让常笑的眼睛亮了亮,很显然这话不是她二伯母会说的,估计又是有“高人”在背后支招了。   常红海气得直哆嗦,但事先家里商量好了,又不能跟他们硬来,梗着脖子不说话。杨银环气得脸也有点发白,她向来不是个受气的主,但想着待会的事情,咬咬牙忍了下来。   王雪梅见老三家的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当下胆子就大了起来,但也更加气愤,指着常红海的鼻子骂道:“你们这样不说话是要将事情赖掉吗?我告诉你们,这事情我可不会就这样算的!我们常波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他现在耳朵聋了,背也烧伤了,这以后要怎么娶媳妇?”   角落里安抚着土豪的常笑忽然勾了勾嘴角,大声说道:“二伯母,二堂哥肥成那样子,又只会吃,书也不读了。这要文化没文化,要能力没能力的,就算耳朵不聋不烧伤估计也讨不找老婆的。他这受伤了反而以后可以算个残疾,老了还能享受残疾补贴……”   “你说什么?”王雪梅就跟爆竹一样被点燃了,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连人家常和平都去上初中了,可她家儿子死活不要去,先前可把她给气恼了。这会子听到常笑说她儿子没文化,还怎么忍得下去。   她气呼呼地就朝着常笑冲了过来,快得常红海跟杨银环都没反应过来。   但常笑只是拍了拍土豪的头,随后那只跟黑熊一般的大藏獒,就这么威风领领地站了起来,猛地一张嘴,朝着冲过来的王雪梅就使劲地嚎了一嗓子。   “汪!”   王雪梅的速度快,但土豪的速度更快,要不是常笑拉着它的链子,这会子怕是早就冲上去一口将王雪梅的手给咬下来了。   “妈呀!”王雪梅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常笑瞥了她一眼,毫无兴趣跟这种软脚虾吵架。   常红海跟杨银环都松了口气,刚才还真吓他们一跳。在他们眼里,女儿再聪明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真要动手肯定要吃亏。   梁海生也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常笑背后,冷冷地看着这一大群持着家伙的侵入者。   “你们……这条恶狗!”王雪梅气得满脸通红,赶忙喊常红星过来扶她,刚才真的吓死她了!   “真是欺人太甚!大哥二哥,你们也看见了,可不是我们欺负他们,是他们太过分了!给我将他们屋子扒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怎么横!”王雪梅是彻底被激怒了,一想到在家里哭的儿子,这心就跟被针扎一样,什么都顾不上了。   “对,跟他们讲那么多做什么!给砸!先砸了再说,不怕他们不赔钱!”常红星瞪着眼,凶悍无比地说。   这时候常红海有些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说:“二哥,咱们可是亲兄弟,你竟然带着人来……”   “你还知道我们是兄弟?你们带着别人上我家的时候有想过我们是兄弟吗?”常红星显然还在记恨当年常笑带着祝管家去砸他们屋子的事情。   常红海知道他哥这些年跟着媳妇也变得越来越不讲理了,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是非不分。他气愤地说:“那也不是我招惹的。明明是你们自己没道理地上我家里来闹,又打了人家小少爷……”   “哼,别跟我说那些。反正这事情我就记在你们头上!”常红星完全没有理可讲,直接将自己弟弟看做了眼中钉。sk   他们来之前也是商量过的,这一次一定要趁着常波的事情揪着不放,不得到好处绝对不回去!   常红海对这位二哥彻底失望。以前他们吵是吵,但也没有这样带着妻子娘家人过来砸兄弟家屋子的,这是将脸皮都撕破了!他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会子被自己哥哥伤得彻底。   王雪梅的娘家人已经开始轮着锄头开始砸屋子。常笑家如今的屋子虽然里面休整过,但依旧是三间平房,屋檐不是很高。   王雪梅家大哥长得还比较高大,一锄头下去,就将屋角的瓦片给掏了下来。   哇啦一声,非常清脆。   就在这时,土豪的耳朵忽然抖动了了一下,警觉地望向山脚的方向。常笑心中一动,立即冲着杨银环使了个眼色。   杨银环接收到讯号,当即放下草帽,在王雪梅大哥要轮第二下的时候,扯开嗓子喊道:“要杀人啦!连房子都不放过,你们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她这一顿哭喊,比刚才常笑那突然一下子还要来得惊人。王雪梅大哥吓得手一哆嗦,锄头脱手差点没砸到自己的脚。   “你们终于怕了?”王雪梅一见这弟妹终于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当即就高兴起来,对着自家兄弟说,“大哥,二哥,你们甭客气,尽管给我砸!今天我们就是要砸到他们求饶为止!哼,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有多少能耐!”   杨银环刚才憋气可憋死了,这会子直接站起来敞开了嗓子骂道:“你个黑心肝的,无缘无故跑到我家里来砸东西抢东西,你们这是流氓小偷的行为懂吗?现在还要砸屋子?谁给你们的权利,你们这是犯法的!”   “犯法?那你叫警察来抓我啊?我告诉你,这是家务事,警察才不管!”王雪梅歪着头,一点都不怕的样子。   “你这私闯民宅,还动手抢东西,警察怎么就不管了?要不是我们先前躲着,不然这会子也被你们打在地上了吧?”   “你知道就好!我告诉你,今日你要是敢拦着,我就让你们跟你们的屋子一样,都给砸碎在地上!”   “你还敢杀人不成?”杨银环气呼呼地喊。   “我就是杀你怎么了?你们将我儿子……”   “住口!”王雪梅的话被一声怒喝打断,随即一群人刷刷刷地冲进了院子,齐齐地将王雪梅他们给围了起来。   王雪梅娘家的人,原本还一脸凶相,但在看到将他们围起来的人时,那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一片。   “警……警察?”王雪梅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穿着警服的人,身子都哆嗦了。   常笑拍拍土豪的头,心想有听力灵敏的狗还真不错。   杨银环跟常红海见到警察终于来了,心里才松了口气。他们昨晚就商量好了,一大早就让梁海生去报警。这二房家的是一定会来跟他们闹的,依照王雪梅的性子,常波出了事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她直接叫来了娘家人。   在王家村,王雪梅一家子兄弟姐妹不少,这随随便便叫来个十几人简直小意思。以前是没有理由,这回可给他们抓着由头了,哪里会那么轻易放过。   “警察同志,你们可得给我们做主,他们来我们家抢砸东西不说,现在还要推屋子杀人那!刚才你们可都听到了!”杨银环立即对着警察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的,怎么闹成这个样子!”为首的一个小队长皱眉说道。   这时候,从后面气喘吁吁的又走上来两个人,是村长和村支书。   “村长,建军大哥,你们咋也来了?”杨银环明知故问。   村长跟村支书常建军脸色都不太好,但对上杨银环的时候还比较客气。常建军说:“我们也是派出所的同志们到了,才知道你们这里出了事。”   他说着转头看向跟个土匪似的王雪梅他们,沉下来说:“你们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吗?土匪还是流氓?啊?”   “村支书,村长……这个……”王雪梅白着脸,又讨好地去看为首的那位警察,“我们……这是误会!误会!”   “什么误会!刚才你们的话我在山脚下就听到了,你还要狡辩?还有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这是要打人吗?”村长气恼地说。他早就听说这常家三兄弟不对付,这大房二房的媳妇厉害,但今日算是见到了,能直接带着娘家人上小叔子家杀人的媳妇,能不厉害嘛!   村长气得直骂:“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真的是误会一场!”王雪梅赶紧给娘家的人使脸色,几个大的立即将怀里揣着的东西给放了下来,那几个小的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将那些摆件给放到了地上。   常笑早就等着了,当下牵着土豪麻利地走过去,将地上那些小摆件全部给收了起来。她先前那话可没说错,祝家给的都是好东西。这些摆件有的是红木雕刻的,有是的水晶的,甚至有一个是象牙雕的,这些东西以后可真能升值!   “喂……你不能拿!”王家的几个孩子一看到那些稀奇玩样又被常笑捡了回去,顿时有些着急地说。   常笑歪头瞪了他们一眼,可怜兮兮地说:“哥哥,这是我的!”   “这……”他们也知道这是别人的,可实在是喜欢地很,但是现在这么多警察在这里,他们也不敢乱说话,只好去看自家姑姑。   王雪梅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垂着头自身都难保。   但他们这动作看在警察和村长他们眼里就变了味了,一看就知道是王雪梅指示的。   常笑适时地指了指自家屋子里,天真无邪地说道:“他们还将我们家的东西都砸了,还要将地上这些东西给拿回自家去。他们这要是都拿走,我们家可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强盗!这是强盗行径!”村长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如今是文明社会,竟然还会有这种野蛮行为。常红星,王雪梅,你们……你们!”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八十年代中末,这类事情可都是严打的,上头抓得紧,下面管得严。村长没想到在自己管辖的村子里,光天化日之下会发生这种明目张胆的抢劫行为,真是要气死了。   “村长,你可不能听孩子胡说。我们可没有要抢回去。她个小孩子懂什么?”王雪梅此时也有些害怕了,说着就哭起来,“我这不是因为我儿子被老三家的害成那个样子,我心里着急嘛!你说有哪个当妈的不着急的?”   常笑早就料定她会这样说,瘪瘪嘴,拉着土豪在地上专心捡起东西来。她该说的已经说了,接下去就看她爸妈的了。   果然,杨银环才不会背黑锅,当即就说道:“村长,说到这件事情您可得评评理。我们后山那沼气池你们可都是见过的,这东西我们可宝贝着呢,每天都会做检查,生怕它出什么问题。可谁知道常波这孩子偷偷溜了进去,将那东西给点燃了。这将我们这宝贝炸了不说,还差点将自己搭进去。”   杨银环换了口气,心里是真的后怕,说道:“如今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你们是不知道,平日里我婆婆会去山坳里喂鸡,那时候她正好没去,这要是去了,可指不定会怎么样。你说,我还没怪他们家常波差点将我们一家都给害了,现在他们反而好意思到我家来闹?我这东西放在自家里,围着铁皮可是不让人进的,你死活要冲进来,这也要怪人家?”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哥说了,你明知道那东西有危险,却还放在那里,就是你的不对!”王雪梅气呼呼地说。   他们来之前可是将这件事情给好好地商量过,确保能站住理才来的。   杨银环一听气笑了:“这用煤气还有危险呢,难道就不用了?你们自己家里现在也用上了吧?我可没傻到拿炸药放到煤气罐旁边去点燃!我这好端端地放在家里东西,外面用水泥浇地严严实实的,我记得我家常开还在那盖子上写了危险的……”   “谁看得懂你们写了什么……”   “你儿子文盲还怪我们了?”杨银环气得肝疼。   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村长看了那位警察队长一眼。那位队长是个爽快的人,见惯了这种吵架闹纠纷的,当即就说道:“既然说不清楚,主人家也报了案,那就直接带到所里去说出吧。”   王雪梅一听要进派出所,当即就吓懵了:“我才不去警察局,我们又没做什么,你们可不能抓我!”   杨银环白了她一眼,故意作对地说:“去就去,我正要找个能说理的地方,将这件事情好好说清楚!”   “你别血口喷人,这件事情明明就是你们的错,你们人又没事,我家常波的耳朵可是不好了,这后背……”   “是我绑着让他爬进我家后院来将自己炸成聋子的?是我让你们来抢我们东西的?王雪梅,你不要在这边耍了流浪还不认账!”杨银环气愤地说。   这女人一吵架,完全没男人插嘴的时候。村长跟村支书被她们吵的头疼,转头看了一眼常红海,问道:“红海,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其实村长是想说,这种事情去派出所走个过场,还是私了最好。   常红海先前被他哥那一番话伤透了心,这会子脑子特清醒,当即看了杨银环一眼,硬巴巴地说:“这件事情,我听我媳妇的。”   “哎……你……”村长还真没见过这么孬的男人。   常红海可不这么认为,他不会说话,要是让他说他肯定说不过他嫂子,还不如让他媳妇解决。反正他媳妇是不会让家里吃亏的。   杨银环很满意丈夫的表现,当即对着村长说道:“村长,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你也看到,他们将咱们家里砸成什么样子了。我们又不是路边的乞丐,随便被人欺负就算了。原本马上农场就要忙起来了,可是你们看这闹的,我们哪里还有心思……”   “银环,这件事情村里会公平处理,你们不要影响农场的正常经营。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其他的村上会处理。”村长立即说道。如今隔壁几个村也开了山塘,他们常家村的山塘效益差了许多。村上又没有其他政绩工程,就指望着常红海家的这片承包的农场能有起色了。村长心里的天平自然是向着常红海一家的。   杨银环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点头表示:“村长,我们这破事就麻烦诸位了。我今日就在这里表个态,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该我们赔的,我们一分不少。但我们这损失也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口沼气池我们可是养了五六年了,那孩子一个炸药就给我们炸了。还差点将我们那些鸡鸭都给炸死,我想想就心疼。”   “哎,这件事情我们会公平处理。”村长点头说道,心里也明白了大概。杨银环其实这是在拿他们当枪使,他们还甘之如饴,愿意趟这趟浑水。这插手了,以后这农场对村里的好处自然少不了哪里去。   可王雪梅一家子听到这里就不干了,当即就咋咋呼呼起来:“村长,你这话不就是摆明了要偏帮……”   “王雪梅,你说话可给我想清楚了,别在这边信口开河。我这都是按照章法办事,走,现在就去派出所立个案。将这件事情好好解释清楚。是谁的错,到时候自然明了。”村长能坐上村长,自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转头皱眉看着王雪梅娘家的人:“你们是王家村的吧?我记得你们长春已经是村支书了吧?怎么也不知道跟你们说说,这样一大家子赶到我们常家村来,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常村长,你别多心,我们……我们这不是见到小侄子受了伤,一时着急嘛!”王家大哥立即说道。   王长春是他们家老三,今年好不容易才当上村支书,他们可不敢扯他后腿。来之前,这弟弟可是叮嘱过他们,他们家的人吃了亏不能什么都不干,但也不能做的太过火了,吓唬吓唬就好。所以他也不敢跟常家村村长呛声,当即就对着自己兄弟说道:“既然常村长表态了,我想他们会秉公处理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哥,你咋就回去了?”王雪梅还没放反应过来,情形现在对他们不利,这娘家人再一走,他们岂不是要被欺负死。   王家大哥瞪了这妹妹一眼,低声说道:“你就先跟着他们去,我回头让三弟过来,他会说话,我想你们村长多少会卖他个面子。”   王雪梅一合计,点点头:“那也成。”   只是他们到底低估了各村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常家村的事情,你王家村怎么可以插手。   那王长春是跟着去了一趟派出所,但说的却是让警察同志秉公处理,不能失了偏颇。   杨银环回到家里,将当时王雪梅气得脸色发白的样子学得惟妙惟肖,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件事情最后还是私了,因为常红星家的将常红海家砸了稀巴烂,又因为常波是自己溜进人后山,自己拿了炸药将那沼气池炸了,他本身就有错。但是常红海家不赔也说不过去,最后就是——医药费一人一半,该常红海家配的跟他家被砸坏的东西抵消,这件事情以后就各不相干。   这决定一出来,二房家的直接要气炸了。第二天就怒气冲冲地又杀到了山里。这一次,大房家的也忍不住过来当起了“和事老”。 ☆、第59章   第六十三章:   十一月初的天,已经有些冷了。常笑家沼气池一爆炸,村上的人也都明白过来常红海家在这荒山里到底做了什么。先前有好些人一直都没整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将荒山变成沃土的,这会这沼气的用处被有心人一宣传,顿时全村都眼红起来。   正好这时候其他乡镇也都在推广使用沼气,庆德镇掀起了一股沼气热,几乎每家每户都在后院的粪坑旁边挖了一个沼气池,期待着能够将这些粪渣变成值钱的肥料。但最终因为材料不够加上不能够持之以恒,都跟先前镇上那王老板一样,无疾而终。自然,这都是后话。   常红海家的沼气池是做出来了,而且效果实在太好,让人不得不眼红。常红军和杨荷花也在家里挖了一口,但是等了一星期还是没有冒气,当即就放弃了,觉得这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做的出来的。正好听到隔壁王雪梅每天骂老三家的黑心,杨荷花这就琢磨开了。   杨荷花跟常红军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当即跑到二房家,跟王雪梅和常红星一商量,两家一拍即合,一起赶到了常红海家。   杨银环早就知道常波的事情没那么容易了,见到他们来也有了心理准备,不冷不热地将人迎了进来,问道:“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若是没大事,我可要去忙了。你们也看到了,咱家这围栏被有些人糟蹋成这个样子,得赶快修起来。”   这两天,杨银环已经在跟常红海商量着去买些砖头过来,将铁皮全部换成三四米高的围栏,看那些不开眼的人还能不能爬进来。   王雪梅跟常红星的脸色都很不好看,正要说话,来当和事老的杨荷花将他们拉了拉,自己上前一步说道:“笑笑妈,今天我们过来就是想当个中间人。你们看你们两家这事情闹的,不光是我们村,就连整个镇上都知道了。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我们一家子脸上也不好看啊。”   正好出来倒垃圾的常笑听到这话,眼里只剩下冷笑。他们三家闹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大伯母现在来说面上不好看,早干嘛去了?   常笑见两家的人都来了,默默地往山上走,去叫她爸和海生叔。   杨荷花他们没看见常笑,知道老三家的基本上都是杨银环这婆娘拿主意,因此就盯着她说话。   “笑笑妈,你就表个态吧,常波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也不能让他白受了不是?好歹是自家人,你们家如今是富裕了,但是二伯家如今过的可不是很好,你们也不能这样落井下石吧?”   王雪梅一听大嫂说她家过得不好,当即不服气地就要回嘴。但接收到杨荷花的眼神,想起先前上商量好的,只得默默比闭上了嘴巴,在一边忍着气。   杨银环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嘴脸,不急不缓地说:“这件事情可不是我处理的,先前村上出面调节的时候,都是经过双方同意的。你们要是有意见,就去找村干部,别来找我说。”   杨荷花笑着说:“你看这本来就是咱们自家的事情,老是麻烦村上也不好。让别人白白看了笑话。”   杨银环听她老是说这么一句,就有些烦了:“你别跟我说这些,你们先前那样子闹有想过要面子?反正这脸已经给你们丢尽了,我家被砸坏了那么多东西,也没找二伯他们赔,已经算仁至义尽。”   她这话顿时让四人脸色都是一沉。杨荷花有些沉不住气了,拉下脸来说道:“笑笑妈,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好歹是……”   “别这时候给我扯亲戚,当初你们逼我们的时候可没将我们当自家人。如今这赔偿的事情我们也是按章法来的,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是不服气,尽管去告我们去!”杨银环也没了好脸色。   王雪梅终于忍不住地说:“杨银环,你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你买通了警察和村长他们,现在他们都向着你们,自然不会让你们赔!”   杨银环冷笑:“王雪梅,你说话可要小心,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买通了警察和村长的?我家可没那么大本事,我们安安分分过日子,不整那幺蛾子,你要泼脏水认错人了!”   “你们这是铁了心不赔了是吧?”常红星是个粗人,在他的观念中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他们答应,另外一个就是打到他们答应为止,当下就抡着拳头要打过来。   杨银环一瞪眼,将胸脯一挺:“怎么,你今天还要动手不成?”   “我就动手怎么了?”常红星跟常红军一样,这些年打老婆已经打习惯了,当下就气血上涌,抡着拳头就朝着杨银环要打过来。   正在这时,从院子外边忽然传来一声叫唤:“常姨。”   里面的几人都是一愣,常红星的拳头停在半道上,僵住了。   杨银环看见来人,面上一喜,急忙朝着他走过去:“景烁,你怎么来了?”   祝景铄点点头,有些别扭地走进来。他先前听到常笑家里发生的事情,一直都很不放心。常笑已经有一星期多没去别墅了。他跟她又一直都没讲话,在学校里也没多少机会去找她,怎么想都不放心,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才刚到常家,就看见常笑二伯要打人,一时情急就叫了出来。   常红军和常红星他们见到祝景铄,下意识地就是虎躯一震,有些忌惮。这祝家小少爷可不是好惹的。   但是随即几人一想,如今这祝家可是早就跟没了一样,这祝家小少爷已经算是被抛弃在这里了。他们再也不用顾忌什么。   以这两兄弟的智商,自然不会像警察那样顾忌那么多,当下就对祝景铄趾高气扬起来。   “这不是祝家那位小少爷吗?哦,对了,现在已经不是小少爷了。”王雪梅第一个发难。那一年祝管家带着人来将他们屋子都砸了,她可是一直都憋着这口气,今日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祝景铄眉头皱了皱,但这种场面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不发一语地走到杨银环身边,面上没表现出什么。   “王雪梅,你说话注意一点。”杨银环将祝景铄护在身后,面色不悦地看着王雪梅。先前她还不是很生气,但这些人要是真的对祝景铄说三道四,她可真会发飙。   他们家的事情,杨银环早就习惯了。但在她眼里,祝景铄跟她家常笑一样,都是孩子。这就好比是他们家笑笑被人欺负了,她这当妈的自然不答应。   王雪梅一见杨银环这样护着这位失势的小少爷,当即就跟斗鸡一样,喷了起来:“杨银环,你还真不死心。以前用你女儿这样死皮赖脸的扒着祝家,现在祝家先生走了,将这没用的孽种留在这里,你还要护着不成?怎么你们还不死心,难道以为那祝家先生还会回来不成?”   “你这八婆!”杨银环气得面红耳赤,抬起手就要打过去。却被站在王雪梅旁边的常红星一把捏住了手。   就在他们要打的时候,常笑领着梁海生他们赶到了。常红星吓得立即缩回了手。   可他们刚才的话常笑听得清清楚楚。   孽障!   这个词一直在常笑脑中不断放大,气得她头昏脑涨!她恨不得杀了那不留口德的毒妇!她下意识地去看祝景铄,发现少年紧绷着身子,脸色惨白,抿着唇倔强地站在那里,身子在强忍着颤抖!   那无情的话。还是伤了他!   常笑想都没想,就冲上去一把握住了祝景铄的手。   祝景铄浑身僵硬,下意识地将手一抽,身子往旁边避了避。   “是我。”常笑轻声说,眼里带着心疼。   祝景铄只是淡淡点了下头,看了下已经吵在一起的常笑爸妈他们,低声说道:“那我先走了。”   常笑咬着唇,伸手拉住他,死活不肯放。   祝景铄站在原地,跟她较劲似地,用力地抽手。   常笑几乎用足了吃奶的力气,拽着不放。祝景铄又不好做的太明显,一时半会还真抽不出去。   常笑一用力,将祝景铄拉倒自己身边,小声说:“你先呆一会。”   祝景铄下意识地就想摇头,他先前只是不放心过来看看,见到常笑他们都来了,就打算走的。但此刻瞒着常笑一脸认真,怕她难过,默默地留了下来。   遭遇人生巨变,祝景铄变得越来越沉默了,但是也沉稳了许多。   常笑搞定他,便专心听着他们爸妈的对话。   王雪梅奚落了祝景铄几句,觉得对付一个孩子也觉得没意思,便将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儿子赔偿的问题上。   杨银环对他们可是更讨厌了几分,当下就说道:“你们就回去吧,我们一毛钱都不会给你们!我们要真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去喂狗!喂了我家土豪,也比你们顶用!”   刚被牵下山的土豪听到叫自己,当即就昂起头摇晃着尾巴。王雪梅他们对这只狗心有余悸,当即都往后退了退。   杨荷花见老三家的一点都说不通,当下朝着王雪梅使了个眼色。王雪梅一咬牙,将先前两家都商量好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王雪梅说道:“既然你们不想赔偿,那你们就将以前跟我们换的地还给我们。”   常笑一家都是愣了一下,梁海生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倒是没多少感觉,但常笑他们简直要笑死了。   杨银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敢情你们是在打这主意是吧?我说你们当这地是孩子的玩具呢,你要换就换,不要换了就拿回去?真是异想天开,要发神经回家发去,我们没空陪你们瞎折腾!”   杨荷花一听将她也骂进去了,当即就不高兴地说:“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这地换了又不是定死了,现在我们两家不同意,自然可以商量着换回来。”   “你这什么逻辑!”杨银环要气吐血了,觉得跟他们多说一个字都是自虐,这两家人已经彻底疯了。   杨荷花却觉得自己说得有理,一脸严肃地说:“去年我们就已经跟你们提过,想将地换回来。你们要是同意,估计今年也不会出这档子事情了。所以说这做人要豁达,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这死扒着不放,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杨银环脸都要抽了,他们今个算是开眼了,这人不讲理起来,竟然还能这样!   她当即笑着说:“是啊,这人要是心眼不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这不,有人儿子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却跟上门女婿一样,孙子出生到现在好几年了,却一面都见不上。有人心眼不好,教儿子也教不好,这偷鸡摸狗不成,还被炸成了残废。所以我说这老天爷是长眼睛的,知道该惩罚什么人。”   “你……”大房二房家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常红星跟常红军当下就要动手,常红海往前面一挡,气得直哆嗦:“大哥,二哥,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们不对,现在你们还有脸来跟我们将地换回去,你们还有没有良心的?”   “我们就是有良心,才要将地给换回来。不然老天爷惩罚你们!”常红军瞪着眼,气呼呼地说道。   常红海失望透顶,绝对没想到自己兄弟会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他这么老实的一个人,当下也被气得说了狠话:“那好,你们要是想硬来,今天就别想竖着走出去!”   他刚说完,常笑就拍了拍土豪,大藏獒当即就朝着前面扑了过去。梁海生也是往前一跃,一下子就将要冲过来的常红星给推了回去。   有土豪跟梁海生挡在这里,常红星他们压根讨不到好处。他们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放着狠话。   “红海,你们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天天来闹。反正我就常波这一个儿子,他如今已经这样了,我也没盼头了。我家不好过,你们也别好过!”常红星直接耍起了无赖。   王雪梅也附和道:“没错,我以后就天天来你家门口骂。”   “你们……”常红海一家子简直要气晕了。梁海生直接冲到前面,要将常红星给暴打一顿。这种人,就是不打不怕!   常笑眯着眼,脑中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今年是八六年,明年是八七年!八七年!这个常笑到死都没忘记过的一年!   前方,她大伯大伯母许是发现这件事情没转圜的余地,所以也破罐子破摔,跟着二房家的一起呛声,嚷着要是常笑家里不答应,就轮着过来吵。   “你们真是神经病!”杨银环要气炸了,她真是头次见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家,一个个地比那恶狼还要可怕!这简直就跟她家笑笑讲的吸血鬼一样!   “你们到底答不答应换地?我们也不要你们全部,就将原先属于我们的换回来。”杨荷花将早就商量好的主意说出来,觉得自己说得特别有理,“但毕竟那东平坡的地比较肥沃一点,你们这山地就算再怎么养也就那样了,当年我们跟你们换地的时候,可都是给了钱的。如今我们也不要你们的钱,你们将这山坳里的地也给我们就好了。”   “我给你个鬼!”杨银环气炸了,“你们这群没脸没皮的,还真好意思跟我说这些?我明白告诉你们,这地是出了手续换下来的,如今它们已经是我们的了,你们要想再换回去……”   “可以!”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常笑忽然喊道。   杨银环跟常红海都吓了一跳,就连祝景铄都奇怪地看着她。祝景铄张张嘴,终于开口跟她说了这几个月来第一句话:“常笑,你不必这样,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放心,我有办法的。”常笑对着祝景铄笑笑。她是知道,如果祝景铄去求祝家帮忙,祝黄兴那边是不会理,但祝家二老就算听到了什么风声但还是疼这孩子的,不会那么绝情。可她不想祝景铄因为她去求人,她想让他保持现在这样,少点难堪。   “笑笑,你这突然是咋了?你不用害怕,咱们不怕他们!”杨银环还以为女儿害怕了,认真地说道。   常红海这一次态度也很坚硬:“笑笑,你带着景烁还有你哥先到屋里去,这里爸妈来解决。你们小孩子不要参和。”   但二房二房家的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先前就听说这老三家的很听这个大侄女的话,当下就揪着小辫子似地说道:“刚才笑笑可是答应了,你们这么快就要反悔了不成?”   杨银环白了他们一眼:“笑笑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你们要让一个小孩子答应你们什么?我说你们要不要脸?这样赶到我们家里来闹,将我家孩子吓成这个样子,你们再不走,我就放狗了!”   土豪很给面子地嚎了一声。   杨荷花几人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依旧不死心。   杨荷花梗着脖子说道:“那我们可管不着,你不是一直说常笑聪明吗?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会说糊涂话,我们刚才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这说话要算数……”   “大伯母,我说话算数,这地,我换给你们。但是我们有个条件。”常笑一本正经地说。   杨银环跟常红海一下子就急了,就连梁海生和杨寡妇也要过来劝。常笑暗中朝着他们摇摇头,而后对着杨银环跟常红海小声说道:“爸妈,你们放心,我心中有数的,咋们换了也不会吃亏。”   杨银环跟常红海还在犹豫,常笑已经跟她大伯二伯他们说起来:“要换地,你们得先答应条件。你们原有的那几亩地我们家也要,这山我们可以全部都给你们,但是你们的地以后就再也不能换回去,另外这山里以后出的收成,我们家要占一半。如果你们将来要将地转租给别人,那么我们得是第一合作对象,除非我们不要租,否则你们不能租给别人。”   她这话说得异常坚定,透着一股气势,让人恍惚觉得这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做大事的大人。   大房二房家的哪里想的了那么多,最后那条件压根就不考虑,至于前面的收成占一半,虽然吃亏了点,但也总比他们现在守着那两亩三分地的好。这山里养上猪牛羊,可比那水稻值钱多了。   这一合计,两家就连忙点头。杨荷花惦记着这山里的东西,问道:“那你们这山里原本有的……”   常笑冷笑:“这是我们的东西,当然不会给你们。我们一整座山换你们几亩地,不管你们另外要费用,你们还想咋的?”   她顿了顿,好心加了一句:“当然,这山里的果树长了那么多年不容易,我们不会砍了,就当看在亲戚面上,白送给你们。”   “那后面那沼气池……”王雪梅小声说。她可听说了,老三家之所以能发达,正是因为这沼气池的功劳,他们在家里挖了很久可没建起来,一直都眼红地紧。   常笑嘴角弯了弯:“这沼气池也送你们。还有如何使用,我会仔细地教你们,你们不用担心。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找个时间去村里办一下手续。”   “好好,这个好。”大房二房家的一听,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当即约定明天就去村办公室办手续,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们一走,常笑家里就立即跟炸开锅一样。要不是杨银环跟常红海一直都知道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人也聪明,刚才就直接跳脚了。   常笑进屋,对着沉着脸不说话的父母讲道:“爸妈,刚才谢谢你们支持我。”   杨银环板着脸不说话。照理说,这农场能有如今这大规模,其实很大部分都是他们这小女儿的功劳。以前他们没想通,以为真的是常开的主意,但后来问了常开之后,渐渐发现这完全是他们女儿的主意。正因为如此,刚才杨银环才拉着丈夫没拆女儿的台。   从某种意义来说,杨银环真的很宠常笑,简直将这闺女当成男儿家来养。   常笑知道她爸妈肯定接受不了,也不卖关子,直接将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爸妈,你们不要着急,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我之前算过一笔账,如今我们农场的规模到这会子已经是顶天了,要再发展,必须再扩大地界,要么就是承包另外半边山,要么就是去别处再发展。但依照我们如今的实力,这再多承包一些恐怕吃不消。”   杨银环这会倒是有了点反应:“你这话说得是没错。笑笑,妈妈相信你,你就直接说你是咋打算的吧?这农场扩大规模是不容易,但也比那东平坡那几亩地好吧?”   以前他们不这地还能怎样使用,所以以为能种出好水稻的才是好地。但如今这眼界开阔了,自然就看不上那几亩水田了。   常笑笑着说:“爸妈,这田光重地是不好,但是如果有人将这地买了去,给我们钱呢?您知道一亩地能卖多少钱吗?”   如今这物价常笑也不是很清楚,但在十几年后,这一亩地卖出去扣掉手续费,到手上最少能有五六万。在加上房子的拆迁补助,这些地一卖掉就是直接成百万户了。如今即使没那么贵,但折算下来,二三十万起码是有的。这要是让他们的农场赚,累死累活不说,没几年也积攒不起来。她才不信她大伯二伯真能将农场经营好,所以已经留好了退路,到时候他们估计会求着让她买回去!   杨银环一开始还不明白,常笑解释说:“我听到消息,东平坡那几亩地,明年就会有人来买。到时候这卖出去,妈你想想,这得多少钱!”   上一世的八七年,对于常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那时候,常红海的病拖了两年之后,终于在这一年走了。而她爸走的那一阵子,是常家最难熬的时候。   常笑永远不会忘记,白天她二伯母二伯母听说家里的地要卖掉了,过来到他们家炫耀。当晚,常红海就积郁地吐血撒手人寰。   那两亩地,原本是常笑家的。那些钱,原本是该常笑家挣的,可是现在好处全部都给了别人不说,那两家人还要来嘚瑟。   常笑不可能忘记。如果这一世不是她重生带着家人在山里做出了这一片农场,那么现在常笑家里已经破败地不成样子,她爸明年就会死!   而那些不奖励没人性的人,却享受着拆迁的钱,过着逍遥的日子。   这一次,常笑不会心软!既然他们想换,她换给他们就是了!   常笑这话一出,几个大人都愣在了原地。不放心常笑跟着进来的祝景铄也是一愣,疑惑地去看常笑。他一直觉得,常笑好像总是知道很多事情,而这件事情听上去更加地诡异。   常笑早就知道他们会怀疑,随便撒了个慌说道:“我以前去镇上玩的时候,听几个老板说起过这件事情。而且妈,你之前不是说,咱们市里有个地方的地不是卖出去了吗?”   杨银环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是别人……”   他们总感觉这种天下掉馅饼的事情不会落在他们身上。   常笑笑着说:“别人能发生,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爸妈,你们就放心吧,这地我们换了不会亏的。正好我们在这山上也住腻了,到时候将山下几块地里建个小别墅,种点水稻瓜果,想想就舒服。”   其实常笑之前就在打算将来下山去买块地先造个房子。如今政策开放,国家大力发展经济,再过个十几年,很多地方都会拆迁。他们这地方就算如今不拆迁,以后也是会拆迁的。   “再说,咱们在这山里还有一半的收成权,不怕饿死。”常笑说道。   “可你们也知道那两家不讲理是出了名的,到时候不给怎么办?”   “那正好,我们就可以有理由跟他们大打官司,将地给要回来。”常笑无所谓地说。她大伯二伯家的就是窝里横,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这一次他们家要是强横一点,他们难道还真敢一直过来闹?   常笑只不过是不想那么麻烦,既然他们想要换地,她成全他们就是。   见女儿这样说,杨银环跟常红海将信将疑,决定再商量商量。毕竟这关系到以后一大家子的生计问题,他们也不敢马虎。   常笑一点都不担心,将事情说完后,就送着祝景铄出去。   少年如今话少了很多,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此时两人站在山脚下,一个人都没说话。   常笑心疼祝景铄先前听到的那些闲话,可想安慰他又怕他敏感的神经受伤,最后只说道:“你回去注意安全,我明天会去看书。”   祝景铄像是松了口气,点点头,沉默地就走了。   常笑看着他那别扭的样子,也只能摸摸叹气。能像现在这样,她也该知足了,有些坎,得他自己迈过。   常笑家里开了一夜的家庭会议,第二天一家子精神不济,但好歹出了一个结果。大家决定听常笑的,将地换出去。   在去村上签转租和转让合同之前,常红海跟杨银环先拖了一拖,怕大房二房的出幺蛾子,先将这山里能卖的地方都先给卖了。   一百多头猪,十几二十头的牛羊,还有一群鸡鸭留了一部分家里吃,其他全部都卖掉。   常笑家的猪肉好,如今这猪肉九毛钱左右一斤,她家的猪肉一块钱一斤在市里照旧有人抢着买。当然,这也多亏了以前跟他们家合作的那些酒家的帮忙。   因为用沼渣跟饲料喂养,他们的猪个头长得非常大,一头最少能有三百多斤。比别家普遍的一百来斤要多上一倍还有多。这样一头最少三百块,一百头光猪就卖了三万多块。再加上牛羊和鸡鸭和成熟的蔬菜瓜果,一共卖了不下五万块钱。   至于那养着老鳖的鱼塘,常笑留了个心眼,让梁海生守着,没给划拉进去。这东西可是讲究一个长远发展,到时候给他们倒腾光了,她还得花那么多年来养回来。   反正也不指望他们完全不打主意,但只要别给她倒腾光了就成。   这东西卖得差不多,山里的日子也该结束了。王翠红还弄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儿子媳妇说是去山下造楼房过更好的日子去,也就放宽了心。反正如今儿子媳妇有出息了,她这做妈的也开心。她以后在村子里走动也倍有面子。   换地的合同很快就签了下来,虽然村干部都来劝过。但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常红海一家就跟中了邪一样,怎么都不听劝,哗啦啦的字一签,那么好的农场就直接给别人家了。   常红星跟常红军两家自然高兴地合不拢嘴,差点没在村里用广播告诉大家,他们占了多大的便宜。   常笑一家默默地收拾东西,回到了他们的主宅。自从祝家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小李一家也搬走了,屋子已经空下来。   将屋子稍微修了一下,常红海揣着“巨款”就开始在东平坡那地里开始造房子。那地并不全是私有地,有的地基批不出,最后只批出三间房子的地基,但足够他们造一个小别墅了,而且还能有一个大院子。   在山上这阵子,梁海生跟杨寡妇倒是看对了眼,两人都是孤家寡人,梁海生一直都没讨过媳妇,在杨银撮合之下,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这些年,梁海生也有些积蓄,杨寡妇在山里干活,杨银环是有给她工资的。杨银环原本是想让她收着将来好养老的,所以给的并不少,算下来也有一千多了。在这时候的常家村,这工资已经蛮高的了。   常笑家要建房子,隔壁挨着的正好是杨寡妇家的。杨银环一合计,让他们干脆也造个小楼房。既然常笑说明年就会拆迁,这有房子跟没房子可是两个价,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那东平坡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拖拉机进进出出,填石头,打地基,进行的风风火火。   村民面原本还等着看常红海一家子的笑话,但这一转眼,人家别墅都建起来了,那一个个眼睛都瞪圆了。但到底只是羡慕,该帮忙的时候一个都没少。   而更让大家意外的是,常笑家不禁钱多起来了,就连这女儿读书的本事都让人目瞪口呆。   常笑将农场的一些经营注意事项一五一十仔细地交给了大房二房,自己家里造房子的事情帮不上什么忙,就将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   她先前就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趁着家里的事情不是很多,抓紧时间学习。先前她怕自己学习太突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这念头完全没了。   她现在就怕不够突出。看着那个越来越沉默的少年,常笑迫切觉得需要加快速度!   她决定——跳级! ☆、第60章   第六十四章:   跳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常笑以前就只看到报纸上报道说哪个牛人跳级读书的事情,没想到有一天这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决定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两世为人,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这一次,总感觉有些恍惚。   但看着那越来越沉默的少年,想到他们前世的结局,想到上一辈子悲惨的人生,常笑就觉得,这一世她再也不会浪费一天。只有真正经历过那无可奈何悲哀的人才会了解,什么是需要努力拼搏才能够挽救的。   杨银环托人给常笑走了关系,跟学校商量好,让她今年期末直接跟着初二的考试,再加上一些专门的测验,成绩要是优秀就直接升入初三。   尽管常笑想要低调,但这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没过几天,整个庆德镇都知道了。学校里更不用说,大家看这个眼睛大大个子高高的女孩子时,都崇拜无比。原先那些因为“童养媳”事件要来欺负她的人,都收敛了许多。这倒是意外之喜,常笑还真不知道,原来好学生还有这种待遇。   其实并不是好学生有这种待遇。只是大家觉得直接从初一跳到初三的女同学,是一个很恐怖的存在。再加上听说常笑家里在建小别墅了,是有钱人,更加不敢惹。   常笑也没在意,安心地准备考试的事情。   既然大话都放出去了,她也得下足功夫,要不然到时候丢得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脸。只是这初中考试毕竟不是小学,即使常笑将课本看得滚瓜烂熟,但对于考试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她将所有能找到的练习题都做了个遍,几乎将老师攒起来的宝贝资料都给掏干净了。   到最后,庆德一中的老师一看见她就想躲。这学生一来就问他们借书,你要借了还好,但还回来的时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很多都是他们要准备将来给学生出题用的参考书,结果都被这学生做完了。   常笑每次都不好意思地提议她赔钱。   谁要你赔钱!学生那么努力,哪个老师敢要钱。他们这是又高兴又伤心啊,高兴的是自己的学生里面就要出一个天才了,伤心的是,又得套钱买新的。   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向教务主任反应,让学校死活给弄个教育基金,专门买参考书。结果,愁死了校长。   这学校可不止一个常笑,其他好学的学生也是多的很,这书买起来就跟个无底洞一样。于是,校长向上级部门反应要求支援。   这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月,庆阳市都知道庆德镇出了一位可以跳级读的学生。不知怎么的,传到后面竟然成了,这学生从小天赋异禀,初一其实就可以参加高考了。   当场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虚不已,闷着头默默看书,什么都不搭理。让她现在去参加高考,她可不敢。   虽然这传言越传越厉害,但丝毫没影响到常笑,倒是影响了越发沉默的祝小少爷。   祝景铄如今已经上了初二,如果常笑跳一级,那他明年基本上是跟常笑在一个班级。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点别扭。   听着外面的传闻越来越厉害,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祝家别墅的书房里,祝景铄看着对面做习题的女孩子,问道:“你真打算去参加高考吗?”   常笑正死磕在一个化学公式上,听到高考二字,也没多想,点点头:“高考肯定是要参加的,不然怎么上大学。”   祝景铄沉默下去,看看自己手上的那几本习题,这是中考的试题,觉得有些沮丧。他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去参加高考。   祝景铄如今一直都不太说话,常笑也没觉察出他的情绪。两人依旧各自看书,在学校里依旧不说话。在祝家的时候,有时候也可以一整天不说话,各自安安静静的,习惯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有时候会讨论几个习题,大多数时候都是常笑在说话,祝景铄偶尔插一句,给点意见。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第二年春天。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万物复苏。在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常笑有时候都不怎么想回忆。   祝景铄遭遇人生巨变,前一世的悲剧最终还是造成了,唯一庆幸的是,这个少年并没有一蹶不振。常笑家攒起了全家第一笔小金库,将农场换成地之后,建了一幢两层小别墅。恍惚间,让人以为那个祝家又回来了。   常笑家的别墅风格与祝景铄家的并不一样,是美式风格,颜色也比较艳丽。因为如今条件有限,有些设施还做不起来,但就算这样,要是搁在二十一世纪,依旧是非常时髦的家庭建筑。   在常笑家隔壁,就是杨寡妇跟梁海生的家。如今不应该叫杨寡妇。在年初的时候,梁海生跟杨寡妇领了证,简单地办了桌酒席,终于成了夫妻。只是遗憾的是,他们去请祝管家,他那边没办法过来。   常笑有时候也会想,如今的祝家怎么样了,祝黄兴到底对胡家做了什么,祝管家过得好不好,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她看着那默默用功的少年,想起那时候为了激励他说的那些话,心里又忍不住多出一点担忧。   不知道几年之后,祝景铄会怎么做。   但不管怎样,走好眼前的路。   转眼就快要到中考的日子。一日,常笑正坐在教室里埋头苦干,常和□□然跑到了他们教室。   “常笑,你知道祝景铄的事情了吗?”常和东一来就劈头盖脸地问道。   常笑一愣,抬抬头,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常和东立即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说,“我还以为他什么事情都会跟你说呢?”   这时旁边看见自家堂哥凑过来的常和平幸灾乐祸地来了一句:“你没看见他们都已经快有一年没说过话了吗?祝景铄怎么会告诉她?”   常和东瞪了堂弟一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给默默咽了回去。他妈告诉他,常笑跟这祝小少爷关系可没断呢,依旧每星期都去别墅学习。他有一次不相信,还偷偷去看过,果然看见常笑背着书包去祝家。而且不是翻墙进去,是祝家有人专门给她开门的!这就说明,祝景铄是允许她进去的。   常和东这脑袋瓜子转得可灵了,当即就相信祝景铄跟常笑还好好的。这会见常笑好像真不知情,赶忙说道:“祝景铄要参加后天的中考,这事情你知道吗?”   常笑握着笔的手一顿,倒是真的愣住了。   见她这样,常和东更加肯定她不知道,有些担心地说:“你真不知道啊?那你要不要去看看?我也是刚才去老师办公室听我们班主任跟其他老师说,才知道的。这事情没想到还瞒的挺紧的。”   他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说常笑之前要跳个级弄得满城风雨,但祝景铄要直接参加中考,竟然没人知道!   常笑也没在意他话里的意思,脑中恍恍惚惚地想起这阵子祝景铄的奇怪之处。那小子好像是闷着头在琢磨什么事情的样子,但她还真没想到他也会跟着突然跳级。   她这心情倒真有点复杂,原本还想着明年能跟他同班,说不定能混个同桌,没想到他直接跑了。   “常笑,你真不去看看?”常和东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最后问道。   常笑状似很认真地想了下,最后摇摇头:“不了,他参加中考是好事。我忙着做题呢,就不去了。”   “可你们不是好朋友吗?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告诉你啊?”常和东纳闷地站起来。   常笑在心里无奈,这男人一八卦起来也是让人无奈的。幸好她心性比较成熟,懂祝景铄,这要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被这么一挑拨,还不得将祝景铄恨死了。   常和东见常笑真不去,没办法只好自己先走了。他原本还想让常笑去问,探探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常笑不去,他自个可不敢去找祝景铄。   常笑虽然没在学校问祝景铄,但去别墅的时候,还是“关心”了一下。   “为什么要瞒着?”常笑其实是想问他怎么说服校长的。   祝景铄倒是蛮有觉悟,直接解了她的疑惑:“我去找胡叔叔帮的忙。”   “胡叔叔?”常笑对这人有印象,不就是当初祝景铄打电话让人帮忙的那位胡局长。她默默地看着这位少年,心想这小子还真看不出来,如今祝家算是彻底不管他了,他竟然还能让局长答应帮忙。   其实祝景铄这事情能成,是他特地去拜访了这位胡局长。人家最后看的不是祝家的面子,而是这位谈吐举止都异常出色的少年。年仅十五岁而已,眼界却堪比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当胡有天问他怎么看待他父母的事情时,祝景铄说:“父母有父母的理由,我理解但暂时不原谅,所以我想要去问一个答案。如今我实力不够,但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他们面前,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   胡有天说:“你母亲为什么抛弃你我不知道,但你父亲的原因我们多少知道一点。你当真要去问他吗?”   祝景铄笑起来,少年脸上带着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和深沉:“我是他儿子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毕竟叫了他十几年的爸爸。他连查都没查清楚就这样轻易放弃了我,胡叔叔,你说我应不应该去问问他?”   还有许多话祝景铄没说出来,但就凭他这句话,让胡有天心中的天平倾斜向了祝景铄。   先不说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祝家的,光凭借这份气势,就颇有当年祝黄兴几分样子。他跟祝黄兴有往来,甚至可以说,当年他上台少不了祝黄兴的帮忙。这些年两人交情也很不错。   既然祝黄兴没有明确表示跟祝景铄断绝关系,那他卖个人情帮一把又如何?况且这个少年,值得帮。   后来就成了目前这个样子,祝景铄怕像常笑之前那样被传得纷纷扬扬,就让隐瞒下来,直到考试座位安排出来,大家才知道有这回事。   上一世常笑没参加过中考,对于如今的农村来讲,考高中绝对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整个常家村也不过出了两个高中生而已。这祝景铄要参加中考,全村都有些期待。   常笑也是紧张不已,考试前一晚,在祝家别墅待到很晚,帮他收拾明天要用的东西,拿进拿出,一遍遍地确认。   最后祝景铄实在看不过去了,拉开她自己将东西收拾起来,难得地主动开口:“你不用担心。我有把握。”   常笑自然不担心。但这种心情她没法跟他解释。这就好比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要参加人生中第一场重要的考试。孩子自信满满,但是她总会担心发生意外。   总之,这心情很微妙,比她自己要考试还紧张。但又怕给祝景铄压力,常笑不敢多说话,最后干脆拿起抹布,将整个书房的架子都擦了一遍。   祝景铄挺纳闷地看着她,见她抿着唇不说话,最后也拿了块抹布,一起擦起来。   “你不看书?”   “嗯。”   “不再温习一下?”   “看完了。”   “哦。天色不早了,我……那我回去了。”   是不早了,都十点多了。常笑一出别墅,就见她哥跟木头一样怵在别墅门外,一见到她,就说:“妈让我来接你。”   常笑抬头看看漫天的星星,确实很晚了。回头看了一眼别墅,低着头跟着常开往家里走。   第二天一大早,常笑就等在祝家别墅外,怕他紧张,特地没进去。   祝景铄推着自行车出来,见到她,有些奇怪。   常笑呵呵干笑:“那个,我今天跟你一起走。”   祝景铄愣了愣,说:“你今天不用上课。”   常笑卡壳,她还真忘记这一茬了。最后索性说道:“那我陪你去吧,等你考完,我们去镇上吃饭。”   她兜里塞着十几块钱,本来就是打算犒劳祝景铄的。   祝景铄低头推着车子出去,常笑紧跟在旁边,小心翼翼的。   祝景铄见常笑脸紧绷着,想到待会她会一直这样在学校外等到他考试结束,有些不忍心。他想了想,转头对着她说道:“常笑,你跟着一起去,我……我怕紧张。”   “啊?”常笑今天难得特别听话,闻言赶紧说,“那……那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在家里等你。等你考完,我们再去。”   祝景铄点点头,推着自行车,赶紧走了。再不走,他估计不想去考了。   中考,对于学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关。考上一个好学校,对以后的人生基本上就多了一份保障。   祝景铄倒是一脸轻松,考完出来,常笑要请他吃饭,也难得没有别扭。但两人终究没有去镇上,而是去了常笑家里,由杨银环掌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接下去就是常笑跳级考,因为准备充分,安全过关。常笑没有放松,紧接着准备中考。   祝景铄的成绩下来,不是太好,也不是很差,勉勉强强,刚好上他们庆阳市最好的高中。暑假过去,她初三,他高一,依旧差一级。   让常笑紧张的是,祝景铄要去市里上高中,得住校。   在祝景铄去上学之前,常笑家倒是迎来了这一辈子最激动的一件事情——要拆迁了!   大致的情况跟上一世没差多少。随着政策的开放经济发展起来,有开发商看中常家村东平坡这一片,打算建一个养殖基地。另外还有消息传来,这地方将来要发展特色农村,要建造一个生态农家乐。说这开发商其实就是先来做实验,这自然没人能证实,但人家财大气粗,要买地是肯定的。   这地有房子跟没房子是两码事,但好在这自有田造房子的也就常红海跟杨海清家,其他依旧是水田种着水稻。若这东平坡一溜全是房子,开发商估计要吓傻了,肯定立马另选地方,因为拆不起啊!   要买地的消息一出来,整个常家村立即就爆炸了。东平坡人家也不是全要,一共就要一百亩,得靠河和马路这边,常笑家和杨海清家的正好在这范围之内,位置顶好。   常红军跟常红星两家得知消息,立即就给吓傻了。两家如今都跑到山里住了起来,原先常笑家修过的那三间房,两家一人一半,住得很紧吧。但商量事情方便。   两家立即召开了家庭会议,严肃地就跟天要塌下来了一样。   “这地本来是我们的!”   “我听说这地一亩能卖好几万呢。”   两家最后就只注意到这钱了。他们这时候还没那眼光想到这房子也是可以赔的,就尽顾着想将这地要回来。   第二天,两家就齐齐赶到了老三家。看着那亮堂时髦的别墅,两兄弟这心立即就酸了。王雪梅更是直接转头对着常红星说:“你看看你弟弟,这日子过得可真好,当初看他闷声不响的,但还是这种人会赚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羡慕你找他过去啊?”常红星一瞪眼,气急败坏地说。   “当初我要是选他,说不定我们现在日子过得更好。他能干活,我勤俭……”   “啊呸,谁看得上你!”常红星要不是想着还要去找老三,差点就直接抬手将这气人的婆娘给揍了。   常波耳朵不好使,只稍微听得到一些声音,急得扯着嗓子喊:“爸妈,你们说什么呢?快叫门啊,我们先进去。”   “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常红星那巴掌一转,直接跑到了常波的脑门子上,“说话那么大声你想喊聋老子啊!”   “你打他做什么?他耳朵听不见,说话大声怎么了?”王雪梅顿时不乐意地将儿子护在身后。   “我说你们能不能先别吵了,像什么样子。”杨荷花不耐烦地说道。她如今这说话可是轻声许多了。头年过年的时候她问常青带不带孙子回来,结果那边又说不回来,可把她气得。   结果常青支支吾吾的解释了半天,说是他媳妇嫌他们二老说话大声粗鲁,怕教坏孩子。杨荷花当时心里就是一咯噔个,跟常红军商量了一下,决定改改这脾气,下次也好去大城市里。她早就不想在这乡下呆着了,一群子的野蛮人。   常红军倒是在打量着高大的铁门,没有管他们说话。最后啧了一声:“这门看着可真好。”   “得了,叫人吧,让老三来开门。我们人都到了,还不出来,这让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杨荷花推推丈夫,让他拍门。   常红军当下就抬起巴掌,使劲地往铁门上一拍,咣地一声,特别响亮。   里面没反应,他不由地又拍了两下:“红海,你开门!”   这回,还没等一会,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狗叫声,随即是土豪拖动链子的声音,吧嗒吧嗒的脚步传来,那声音也近了。不一会就从门背后传来土豪压低的吼声,警告他们离开。   常红军看了几人一眼,说道:“这只狗在,我们不好进啊。”   “这也不能不让我们进去吧?这狗他们拴着的,也没那么恐怖。”杨荷花皱皱眉,说道,“你再喊喊,先见到人再说。”   这回不等常红军喊,常红星跟王雪梅已经扯开嗓子喊起来。那着急劲头,别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   常笑家的院子跟隔壁梁海生家的院子是通着的,两人另外各自又造了两道门,用高高的围墙围着。这会听到喊叫声,杨海清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径直来到常笑家的院子里。   杨银环跟常红海已经站在屋外,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这得咋办?估计是听到了消息要跟你们换地的。”杨海清有些担忧地说,“哎呀,海生正好陪着小少爷去市里看学校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杨婶,不怕,这不还有土豪嘛!”常笑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着说。她原本也是要陪着祝景铄去看学校的,但是怕到时候被人看见她一个女同学陪着去讲闲话,另外见到这个那个的如果不满意又要发牢骚,索性就呆在了家里。   杨海清看看蹲在铁门口的土豪,点点头:“这倒是,有土豪守着他们一个都甭想进来。”   “可这一直在门外叫唤也不好,听说待会那大老板要过来看地?”常红海皱眉说道。   “那可不好让他们在这边闹,待会印象不好。”杨海清说道。毕竟这买卖合同还没签好,心里总归不踏实。   “走,去开门,吵一架估计心里都舒坦了。”杨银环撸起袖子往门外走。   常红海跟杨海清跟上去。常笑则走到树荫地下坐着,跟看热闹似的。   常红军几人在外面正等得肝火直冒,这门突然打了开来。几人眼睛一亮,抬步就要冲击哪里。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挡在他们面前,土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非常不善地看着他们。尤其是在看到胖墩墩的常波时,突然伏地身子,做出要攻击的动作。   狗的记忆力好得很,当初常波偷溜进山坳将沼气池炸了,土豪为了救他自己也受伤的事情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妈呀!”常波一看见这狗就犯怵,急忙往后面躲。   王雪梅将他一拉,抬头皱眉对着杨银环他们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将狗拉开,万一咬人了怎么办?”   杨银环早就习惯这种不讲理的嘴脸,当下只是冷笑着世道:“这可是我家,私人住宅,我让你们进来了?有事情就在外面说,你们只要不踏进我家,我家的狗不会动你们。”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若是踏进这门,这狗就会扑上去,咬死活该。土豪也很给面子地往前走了一步,看家的本领真不错。   王雪梅几人的脸色立即就变了。杨荷花想当和事老,讨好地说道:“笑笑妈,你看我们今日是好心过来商量事情的,你这样将我们挡在外面连门都不让进,这让邻居知道了,多不好。”   “我这邻居可一点都不介意,银环,你可不能将他们让进来。我们两家的院子是相通的,到时候他们趁着不注意又跑进我家来偷东西。”杨海清立即给力地说道。   之前梁海生带着她去市里看过医生,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基本上都是清醒的。当年杨荷花给她吃长蛆的食物,这两、两家的儿女去偷她东西吃的事情,她全都记起来了,这会子看见他们就没好脸色。   “海清,你这话说的,我们……”   “荷花,你跟他们说这么废话做什么?我们直接进去,我不信他们真敢拦我们不成?”常红军打断杨荷花的话,说着就要走进来。   常红海面色一沉,喊道:“土豪!”   “汪!”土豪立即非常响亮地吼了一声。   常红军吓得赶忙将腿收了回去,恶狠狠地瞪着它,“你再叫我毒死你!”   杨银环嘲讽道:“我家土豪不随便乱吃东西,你们要毒死它可还真不容易。”   当年的二狗被毒死的事情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想想就知道肯定是这两家的人干的。所以常笑在训练土豪的时候,不让它随便吃东西。土豪嘴巴也叼,不是自家人喂的东西,饿死了都不会碰。   “你们……”常红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要动手又怕土豪咬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杨荷花要面子,总觉得这样被堵在门外不好,端出一分笑脸来说道:“这你们不让我们进也不好,这样吧,大家都心平气和的,到里面说话。”   “还是别了,有话就在外面说吧。我们这是新房子,吵吵闹闹的晦气。你们要是愿意,我们倒是可以去你们家里说话。别每次都赶到我家来,我家不接待。”杨银环不给面子地说。   这两家每一次有事情就赶到常红海家里来闹,常红海夫妻已经受够了,那窝囊气再也不会受。   “你们……”杨荷花见怎么多说不通,这面子下不来,气得直喘气。   王雪梅白了这嫂子一眼,幸灾乐祸地说:“叫你不要跟他们讲废话,你还非要讲。现在看到了吧?人家认识你是谁啊,压根不理你。”   杨荷花气得脑袋发晕,瞪着她说:“你有本事你来讲!”   “我讲就我讲。”王雪梅上前一步,对着杨银环跟常红海说道,“你们这地我们要换回来。”   杨银环看了丈夫一眼,两人的眼神都带着讽刺和失望。这大房二房家的已经丧心病狂了,完全不需要再给情面。   杨银环冷声说:“如果你们不记得了,我提醒你们。这换地的时候可是签了合同的,里面非常清楚地写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这地都不能换回去了。”   王雪梅被噎住,那时候他们尽顾着不要让老三家的将农场换回去,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想要将地换回来。当初答应地痛快,现在却成了痛脚。   这一年多,那原本肥沃的农场在他们手上,已经快要赔光了。除了那几株果树还长着,那大棚蔬菜他们压根不会种,都荒废了。只有那口沼气池,他们按照常笑教的办法,拼了老命地让它启动着,其他的基本上都已经没什么收成。这时候听说这地能卖那么多钱,哪里还能坐得住。   “那也不成,我们当时不知道这地能卖掉。我弟说了,这是不等价交换,可以换回来的!”王雪梅梗着脖子说道。   杨银环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女儿简直神了,这些话常笑早就跟她见过,也教了她应对的方法。她说道:“这地当初换的时候已经算好升值空间了,我那农场的价值足够抵消了,你们要是不服气,尽管去打官司。这诉讼费你们要是赔不起,我家出。”   “你……你这是讲的什么歪理?”王雪梅压根听不懂什么升值空间和价值的事情,当下气愤地说道。   杨银环是个暴脾气,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既然你们不想去告,就我们去告。告你们骚扰,告你们敲诈!”   “你乱说什么?”王雪梅一听这么大几顶帽子扣下来,当即着急地说。   杨银环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就可以报警抓你们。反正当初两次换地都是你们逼着我们,我们让了你们还变本加厉了不成?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再来闹,我就让你们以后这日子都过不安生!”   “你……你敢,我弟……”   “你弟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王家村的一个村支书?我听说这两年往家里捞了不少好东西吧?你可别给他再招黑了,也不怕人惦记着,说不定哪天这人就进去了。”杨银环打断王雪梅的话。   “你……你胡说什么啊!”王雪梅顿时吓得不太敢说话,她们娘家现在就指靠着这弟弟了,要真出了事情,全家还有什么盼头。   “你还真当村支书是铁饭碗了?我告诉你,你弟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高中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明年也马上会出一个高中生,你要不服气,尽管来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过不安生!”杨银环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她早就打听好了,王雪梅娘家弟弟还真不是个好干部,她真要惹到她了,她就往死里整他们!   “杨银环,你别太过分了!”王雪梅跟被踩了尾巴一样。   还要说话,被杨荷花一把拉住。她小声说道:“你别说了,要不等我打个电话给我家常青再说?”   杨银环听到,笑起来:“对啊,你家还有个常青,现在在大城市过得很好吧?我听说就是祝家先生老家在的那个地方。前几天祝管家还来电话呢,说看到你家常青了。你说我要不要拜托他好好照顾照顾你们常青?”   杨银环这一句话,直接将杨荷花吓得脸色惨白。   一群人怒气冲冲地来,焉哒哒地回去。杨荷花回家还是给儿子打了个电话,但常青一听说祝管家,顿时就不吱声了。   杨荷花也没愚蠢到那个地步,对于常青的事情她可是非常谨慎小心的,换地的心思慢慢也就淡了下去。   二房家的不服气,依旧闹了几回。村里知道后,村长也发了火,直接将他们训了一通。这换地跟儿戏一样,一会要换一会不要换的。现在人家承包商都来了,你这要是再整出幺蛾子,人家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意见改去别处了,这损失随赔?   村长一听二房家的有王家村那位在出主意,当即不客气地给王家村村长挂了个电话,叫他们别尽插手人家村子里的事情。   各村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小农村同样是一个小社会。王家村村长虽然也眼红,但这可是关系到镇上的政绩,镇长早就发下文件下来,要各村积极配合。这种节骨眼上,谁敢整幺蛾子。王家村村长直接找到村支书谈心,让他别搀和这事情。   王雪梅没了出主意的人,老三家的又下了狠心不理,她再闹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三家的签了合同。   这新建的别墅要拆迁,常笑一家只能再回到主宅住。这一来二去,最终还是回到了老地方。常笑不禁感叹,这主宅终究是主宅,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废弃。   很快,常红海跟杨银环一合计,决定将这祖屋拆了,也换成小别墅。只是地方有限,不能像以前那样宽敞,但在这常家村已经算是很好很好的了。杨海清家的老房子地更少,向旁边人家的买了几分地,才造了三间小楼房,但是没有多大的院子。   卖地的事情合计完,常笑就开始琢磨着农场的事情,还有操着一颗老妈子的心,愁祝景铄上高中的事情。   这少年年纪大起来,性子也会野起来。她怕就怕祝景铄上了高中离得远了,跟人学坏。 ☆、第61章   第六十五章:   祝景铄一周回来一次,周六下午回来,周日下午就要走。虽然他人不在,但是却交了一把别墅的钥匙给常笑。   常笑摸着那沉甸甸的一大串钥匙,心情有点微妙。这一幕她并不陌生,上一世她跟祝景铄结婚的时候,祝景铄也这样给过她。   那时候,他将钥匙给她时说了一句话:“我就只剩下这个家了,你别嫌弃。”   祝家那时候除了书房,差不多都被搬空了。常笑确实没嫌弃,两人一开始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是后来祝景铄沾染上赌瘾,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当全部都给赔光了。   一开始常笑是不能理解的,天天跟他吵架。祝景铄从来不还嘴,低着头,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常笑以为他真的会知道错,可是没过几天,他依旧输个精光回来。   后来,他难过地说自己忍不住。   再后来,被一堆不入流的人缠上,想要再摆脱已经来不及。直到临终前,常笑才忽然有点明白过来,这个男人从童年开始,可以说他的一生,几乎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被抛弃,被排斥,让他异常孤僻。当有那么一个人对他好,要跟他过踏实的日子,他反而会觉得不真实,会不安。越是没安全感,越是想要做些什么来肯定。   常笑那时候哭着问过他,为什么要选这条路。祝景铄说,他只是想赚很多钱。   到底,他一直都想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选错了路,被赌徒蛊惑,跟着了魔一样,万劫不复。   上辈子常笑想通了一半,这辈子当她看到那个倨傲的少年渴望一个朋友的时候,她忽然想通了另一半。她,莫名地疼惜他。   如果必须得找一个人过日子,那么常笑会找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人。常笑熟悉了祝景铄两辈子,他们是最合适的。   只是如今祝景铄要远离常家村去上高中了,常笑倒是有点担忧起来。   她担心他会学坏。   初中,高中都像一个风水岭。有的孩子在初中的时候不学好,有的在高中堕落,这种例子并不少见。好一点的,只是学习不好,差一点的,从此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常笑是熟悉祝景铄,但是毕竟有上一辈子的例子在,她心里多少还是担心的。   常笑初三,祝景铄高中,开学一个月后的一天,在祝家书房里,常笑从祝景铄的语文课本里,发现了一封粉色的信封。   常笑两辈子,第一次看到情书这种东西,捏着愣了半天。   还是祝景铄发现了,奇怪地望了她两眼,凑过来看了看,随后又回去闷头看起书来。   常笑歪头看他:“这是你的。”   祝景铄兴致不高地哦了一声。   常笑加重语气:“这是女孩子写给你的情书。”   祝景铄这才将头从书本上抬起来,纳闷地看着那粉色的纸,很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常笑:……   她忽然替那暗恋的女同学悲哀。但看着信纸上这娟秀的字迹,常笑还是忍不住想像那女孩子的模样。不可否认,心里有点酸。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养熟的黄桃,唯一的一颗,又大又好,却被人咬了一口。   常笑暗自磨磨牙,凑过去将祝景铄的书一把夺下来,特别严肃地说:“等会再看,先将这情书的事情说好。”   祝景铄坐正身子,抿着唇看都不看这情书一眼。   常笑问:“你知道这谁给你的吗?”   祝景铄刚要摇头,忽然想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又犹豫地点点头。   常笑的脸就拉了下来。看来事情要比她想像的稍微要严重一点。   祝景铄明显感觉到常笑的情绪不好,当下老实解释道:“我不是很确定,之前有个女生给过我一封信,就跟你手上拿的这封一样。我没理,就走了。”   他顿了顿,小心加了一句:“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从你语文书中发现的。”   “哦。”   然后,就没然后了。谈话到此结束。常笑,包括祝景铄本人,都不知道这塞情书的人是谁。   但常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祝景铄人长得帅,学习又好,高中生这个年纪,农村里有的不读书的可是早就结婚生孩子了。   常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她趁着周六的时候,一大早就偷偷骑了自行车到镇上坐车,直奔庆阳市高级中学。   家里只当她是去祝家学习了,哪里知道她跑到了市里。   从大巴换乘公交车,常笑摸到庆阳市高级中学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常笑没有进去,凑到门卫哪里混时间。   门卫是个六十几岁的大爷,很健谈。常笑拣着新闻跟他侃大山,不一会就将老头子哄得开开心心的。   “你说十班的那个祝景铄啊?我有印象,是个很帅的小伙子,听说还是跳级上来的。他当初刚来那会学习不是特别好,但如今第一次摸底考过后,成绩好的将老师都吓了一跳。”老大爷笑着说,就跟在夸自己孙子一样。   常笑对祝景铄的成绩一点都不意外。中考的试题祝景铄准备的时间太短,有许多主观题客观题的,考的不是特别好也能理解。但这高中的课程他可是从小学就看起的,学起来自然轻松。   常笑问道:“爷爷,那你知道他跟谁关系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他?”   大爷冥思苦想了一下,摇摇头:“我好像每次见他都是一个人,还真没发现他跟谁要好。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并不热络。至于有没有人欺负,我就更不知道了,这学校又不是社会上,不会去欺负同学。哎,小姑娘,你是他妹妹?“   “我是他朋友。”常笑甜甜地说,心里却有些疼。看样子,祝景铄到了高中,依旧没什么朋友。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时间过得快,马上就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周六只有半天课,这会有不少接学生的家长,但大部分路远的,都是不回家的,只有一个月或者干脆半学期才回家一次。   常笑等了好一会,才看见祝景铄走出来。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花衬衫的女孩子,梳着两根辫子,很有灵气。这会子,一边走一边在叽叽喳喳地跟祝景铄说话。   常笑眼睛一眯,还真被她逮到了!   祝景铄一直抿着唇往前走,一句话都没有搭理。那女生自顾自地在一边说。他们快到门卫处的时候,常笑听到那女生说:“祝景铄,我家就在附近,你饿不饿,要不要去我家吃了饭再走?”   常笑对着门卫大爷摆摆手,默默走出去,站在他们必经之路上。   “祝景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女孩子高兴地说。   祝景铄还是不说话,闷声往前走,但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多出来一双鞋子,有人挡住了去路。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他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祝景铄,你看啥呢?”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已经很敏感,那女同学一抬头看见祝景铄盯着一位眼睛大大的女孩子看,不由地心中一紧。   再看祝景铄盯着看的这位女孩子,眼睛大大的,个头估计得有一米六三左右了,反正比她要高许多。她暗中打量了一下,见这位跟她差不多的女孩子穿得也不是很差,还蛮好看的。   “祝景铄,你们认识?”女孩子继续去看祝景铄。   祝景铄仿佛听不到她的话一样,只上前一步,看着常笑,微微带些讶异地问:“你一个人过来的?”   他问完才忽然想到,常笑八岁就敢自己一个人跑市里去,哪里怕迷路。   “你好,我是苏苗苗。”那女孩子见祝景铄不搭理自己,就上前一步,朝着常笑伸出手。   常笑倒是有点佩服这女孩子,看她明明很不高兴,却依旧伸手跟她打招呼。常笑也大方地伸出手,与她握了一下:“我叫常笑,明年我也会来这里读书。”   “你还没考呢,就知道一定能来这里?”苏苗苗下意识地问。但说完后,立马意识到这话不礼貌,赶紧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我是想说,你……你加油。”   常笑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明年就知道了。”   祝景铄微微皱了下眉,他并不喜欢这个女生对常笑说话的态度。他直接上前,像以前那样拉着常笑的手,说道:“走吧,公交车马上就来了。”   常笑转头朝着那女生笑得特别天真无邪:“学姐,下回见。”   苏苗苗呆呆地看着祝景铄拉着那个叫常笑的女孩子远去,忽然就哇地一声哭了,声音大得连前方的常笑他们都听到了。   “被宠坏的小孩。”常笑无语地摇摇头,这个情敌似乎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祝景铄一直都呈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常笑在公交车上跟他并排坐着,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祝景铄做了很长一会思想斗争,忽然问道:“常笑,我问老师要了一份书单,是将来高考要用的。”   “哦。”常笑淡淡地说,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   祝景铄抿抿唇,有些小心翼翼起来:“书我已经订了。”   “哦。”   “那个……下星期书店就会送过来。”   “哦。”   “那个……到时候我放书架上,你记得看。”   常笑嘴角终于弯了弯,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钱够用吗?”   少年沉默下去。   常笑转过头看他,脸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我妈之前跟我说,村长伯伯告诉她,咱们市里的另外一所实验高中教学质量也蛮好的。环境好,老师好,最重要的是,学生很多都是大城市里的,眼界也开,不像跟其他同学讲话,他们都听不懂。我觉得……”   “常笑。”祝景铄打断她,脸绷得紧紧的,眼里带着焦急和一丝落寞。   常笑无奈叹气,像他之前拉着她一样,握上他的手,特矫情地说:“祝景铄,其实,我帮家里赚钱的时候,也是帮你赚了一份的。”   少你的手像是忽然被烫了似的,想要抽回去。   常笑死死抓住,异常认真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有退路,别逼自己太紧。不过你放心,我跟你一样,都不喜欢花别人的钱。那些只能算是我爸妈的,我现在跟你一样都是穷光蛋,咱们还是赶紧将高中念完,到了大学估计就可以有多点的时间想办法赚钱了。”   常笑知道祝景铄自尊心强,到最后话就变成了这样。也许她可以说我可以帮你,能让你少走许弯路,你只要专心读书就成。但是这样一来,跟前世又有什么区别。前世,钱她赚了,路她帮他选了,但后来他还不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走上了绝路。   所以这一次,她跟他同甘共苦。   祝景铄默默垂下了头,在这个秋日的中午,少女这句话深深地烙印进他的心里。多年后,即使变化诸多,他依旧记得常笑这些话。   只是之后的这一年里,常笑每星期都会在周三的时候翘一早上的课,带着一堆食物去高中找祝景铄。小少爷从小嘴巴都是被养叼了的,即使初中三年祝家人去楼空,但常笑一直都偷偷给胖婶钱,让她不要克扣祝景铄的伙食。   学校的食堂饭菜不太理想,祝景铄吃不惯,脑力消耗又大,不到两个月人就消瘦了许多。常笑心疼不已,当下就跟她妈商量了一下,每周给他送吃的。   杨银环一开始哪里会答应,这女儿明年可是要中考了,这翘课去给祝景铄送东西,就怕她耽误学习。就算常笑再三保证不会影响学习都不答应。常笑偷偷去了几次,杨银环将她狠狠骂了一顿。   常笑重生后第一次被骂哭,但隔天照样去。   杨银环也无奈了,想着自己如今也没什么事,索性自己去送。约了杨海清一起,顺便还能在市里逛逛再回来。   庆阳市高级中学高一十班,不久就都知道,祝景铄有一个好妈妈,还有一个好妹妹,每周都会给他送好吃的。而且那东西,都比得上人家老板家里吃的。   祝景铄面对常笑不敢拒绝,但对着杨银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反对过一次。但杨银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最后竟然说服了他。   只是祝景铄学习更用功起来。   常笑给他找了许多计算机方面的书,只要是他感兴趣的,都会帮他弄来看。   一年之后,常笑顺利考上庆阳市高级中学,做了祝景铄的学妹。她怕祝景铄又不等她,学的特别用功,一年后又跳了一级,跟他一起上高三。   高三这一年,对于常笑家是一个转折点。站在人生重要关头,常笑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他们原先的那片农场,大房二房家的苦撑了三年,最后终于还是撑不下去。与当初常笑预料的一样,哭着求着找人买了。   但人家一看都被你糟蹋成这个样子了,谁敢来买。更何况,他们早就签过订合同,要是转租只能等常红海先不要租,才能转租给别家。   他们最后不得已过来求着常红海再租回去。这一次,不敢再提换地的事情,只求将这烫手山芋给扔出去。   这样一合计下来,两家才知道,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这租地跟卖地可是完全两个价格,他们等于是白白将那地拱手送了老三家,还劳不得好。   但为时已晚,老三家今非昔比,他们即使心中有气,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常笑跟家里商量着,给了他们一个很照顾的价格。每家两万块,一次性结清,以后这些事情全部都不许再提。   这数目可比□□年前常红海家租这片地的时候,翻了几百倍了,大房二房家的什么话都不敢说,高兴地答应了。   一来二转,这农场最终还是回到了常家手上。只是农场里的大棚蔬菜基本上都被荒废了,那些原本郁郁葱葱的果树也变得焉哒哒的,更不要说牛羊牲畜,基本上全没了。   好在后山那口水塘里的老鳖,这么多年被杀了不少,但总算留了些种下来。那口沼气池在一个月之前也彻底不再产气,常红海跟杨银环赶紧收拾了一番,好在时间不是太久,重新加了料,没过几天又恢复了。   山里的土壤如今已经有底子在,虽然之前这三年大房二房没怎么养过,但比当初的荒芜可是好多了。常红海请了几个短工一起帮着施肥料,先将这地养起来。   农场里如今已经不需要常笑多操心,她琢磨着,让家里去将另外半边山也给承包了下来。这几年,山塘的效益日渐不好,摆在那里已经成了一个鸡肋。现在有人愿意将山承包下来,村里自然答应。   承包和买种、置办一些农具一投资下来,花了好些钱。到最后,只剩下十万块钱,留作本钱、常笑上学和常开娶媳妇用。   常开如今已经有二十七八岁,这媳妇还没着落。虽然如今常家生活好起来,但这人毕竟有精神病,谁家好好的姑娘愿意嫁过来。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杨银环只想着找个贴心能够真心对常开好的。   倒是常开自己,对这不是很在意,甚至还有点反感。家里也不敢硬逼,只能顺其自然。   在高考前的几个月,常家村传出消息,说有开发商真的要来常家村发展农家乐园。常笑对这个消息以前并不是很在意,但如今却忽然有了点别的想法。   她以前不在意,是因为上一世这里是没有发展农家乐的。那时候好像是有开发商过来看过,这地也确实是买去先做养殖基地做实验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选了别的地方。   但是常笑原本打算就是想要将农场扩大,奔着生态林园去的。既然有开发商看中了这里,那她倒是可以提前行动。   以前没有他们这这片农场,让开发商选中有一座荒山的常家村确实不太容易。但是如今形式可就大不相同了。   在经过严酷的黑色高考之后,常笑趁着成绩出来之前,拉着祝景铄打听到开发商的下落。两个孩子,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七岁,拿着一份策划书,一股脑地来到了一个地产巨鳄面前。   过程实在惨烈,常笑在前世也做过小老板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但是却没见过这么大咖的。她目前所认识的人当中,也就祝黄兴这样一个厉害的。但是见祝黄兴时,是在他家里,即使气势强大,但也不会摆出一副商场上的架子来对付你一个小丫头。   所以当常笑见着那大腹便便的地产巨鳄时,有点蒙圈。还是祝景铄以前在祝家老宅见过大场面,稳定了局面。   那一天,阳光很好,但常笑一直感觉眼前是黑的。他们千方百计见到那位大人物,但是人家却告诉他们,这种小事情他不管,他有一个团队的人会进行地址筛选。   常笑跟祝景铄挡在他面前,捏着那份计划书说得口干舌燥,就是不让他走。人家毕竟是个有修养的,又看在这两人还是孩子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一听。   这一听,慢慢地多了一份兴趣。但即使如此,一个小小的常家村,还入不了他的眼。只是说愿意他们一个机会。   常笑知道,他们的试验地不止一处,因此要求见了负责选址的人,一本正经地保证要去说服他。   大人物倒是没有反对,对于有潜力的地方,他从来不拒绝。没有特地引荐,只将那人的联系方式告诉了他们。   之后又是一阵追踪式的说服,到最后占着常家农场的优势,真的将这个计划给谈了下来。   当村长甚至镇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要将常笑跟祝景铄两人当祖宗一样供起来。这两小祖宗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这意味着,整个常家村都要发达了!   常笑管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在按照她计划中的进行。与人合作只是权宜之计,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蓝图。在这蓝图里,划入了很多人。她将农场弄成股份制,为了感谢祝景铄帮着她一起谈成这个计划,给了祝景铄百分之一的股份。真的不多,但是足够让这少年有归属感。让祝景铄知道,从此以后,他并不是一个人。   之后便是成绩下来填志愿的日子。常笑的成绩没祝景铄好,但是足够上个重点大学。常笑填志愿的时候,一股脑地填了b市的学校,拉着祝景铄也要填b市的。   “常笑,我现在还不想去。”祝景铄说。   常笑歪着头,状似无赖地说:“那没办法,我的志愿表已经交上去了,肯定得去b市了。”   祝景铄有些生气:“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不,你喜欢。起码以前喜欢。你以前对那里还特别期待。”常笑坐直身子,特别认真地说,“b市是大城市,经济条件好。你要学的计算机,这几年只有在大城市里才能发挥最好的价值。选择b市,可以让你提前打好基础,有什么不好的?”   “你明知道我说都的不是这个意思。”祝景铄嫁给志愿表格一扔,转身就走了。   这是两人第二次闹矛盾。第一次是要因为那场巨变,第二次,还是因为祝家。常笑自然知道,他心里在别扭什么。祝景铄虽然一直都想去问个明白,但是觉得现在还没准备好。但常笑却偏要逼着他提早面对。   大学是个充满变数的地方,谁知道大学四年一过去,祝景铄会有什么改变。也许他从此再也不想去追寻那个答案。那他这一辈子,心里就会一直存着这个死结,直到死去。即使今后他再快乐,心中都会留有遗憾。   常笑不想见到那种场面,默默地收了他的志愿表,放在他的书桌上,什么话都没再说。   二十几天之后,录取通知书下来。常笑跟祝景铄都被b市同一所学校录取。常笑学的是管理学专业,祝景铄学的是计算机专业。   一个村子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可是天大的喜事。这两人之前又帮着村里做了那么大的好事,当下村长就带着大家凑份子钱,给两人好好地办了一场。全村都来常家的农场吃酒席,好不热闹。   常红海一家终于舒了口气,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但对于常笑来说,却是一个新的挑战。   马上就要去另外一个城市。当决定将农场与开发商的生态农家乐园合作起,常笑就在物色合适的人选来管理农场。   她爸妈都没多少文化,农场里必须得有个认得字头脑灵活的。杨银环因为当年嫁人的事情跟娘家关系不是很好,虽然如今条件好了,走动地也比以前勤了,但是还是不中意用娘家人。   常红海这边更不用说,这群白眼狼不来害他们就谢天谢地了。最后,杨海清推荐了一位娘家姑娘,是位上过大专的,还可以当会计。   常笑对这位姑娘倒是有点印象,以前跟杨海清女儿鸳鸯关系很好,当初鸳鸯出事的时候,这姑娘哭得死去活来。常笑记得上一世这姑娘后来也经营过一点小厂子,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小康家庭。   这人中意。   常笑也没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想法和规矩都跟人姑娘说了一下,将农场交给她打理。反正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另外还有她爸妈梁海生他们看着,合作商那边也会把关,常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转眼就到了去大学报道的时候。常笑家是全体出动,一起将常笑送到了b市。祝景铄只背了一个书包和一袋子书,常家将他当自家人一样,不见生分。倒是他自己有些别扭。   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祝景铄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记忆中那和蔼的笑容没变,只是头发又花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多了。   “洪爷爷!”祝景铄激动地喊了一声。常笑歪着头看他,都不记得这小子有多久没这样激动了。   “小少爷!”祝管家一见到祝景铄,眼眶就红了,将他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了一遍,笑着说,“长高了,真好!”   随后转头看着常笑一家,衷心感谢道:“谢谢你们,真是太感谢了。”   “管家不不用这样,我们可没有做什么,还是这孩子自己争气。”杨银环笑着说,在这里见到管家,她也是很意外的。   管家看着已经长高不少的常笑,笑着说:“笑笑都长成大姑娘了。”   “洪爷爷,你又老了许多了。”常笑哈哈大笑。   “你这丫头,还学会埋汰起爷爷来了。”祝管家也笑起来。这些年他一直记挂着被留在常家村的小少爷。但他毕竟只是下人,主人家没发话,他也不敢去常家村看望。   这一次是常笑打电话给他,说他们要来b市上学了,这才找了个理由偷偷溜出来。这么多年没见,他是真的想小少爷。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学校走去,办过入学手续后,常笑跟祝景铄各自将行李放到宿舍里,就跑了出来。   “走,请你们吃饭去。这附近与一家很好吃的家常菜馆,以前我经常到这里来。”管家笑呵呵地说。   “咦,那里有火锅!我想吃火锅!”常笑忽然指着路对面一家火锅店说道。   “你这孩子,大夏天的吃火锅,你不嫌热?”杨银环笑着说。   “大夏天就得吃火锅,一边吃一边冒着汗扇风,那样才过瘾,是吧?”她最后一句是转头对着祝景铄说的。   祝景铄脸被晒得有些红,眉头拧着。他不吃辣,但是常笑喜欢吃辣,以前吃饭的时候,自己惹这丫头不高兴了,她就偷偷往他碗里塞辣椒。   祝景铄闷头想了想,不知道今天他又是哪里惹这丫头不高兴了。   反对无效,只能跟着去。   这家火锅店不大,开在学校旁边,主要客源都是学生。他们进去的时候,店里有几桌客人,一看都是学生。   祝管家呵呵笑道:“也就你们学生在这大夏天才想得出来吃火锅。”   常笑接道:“这叫文艺青年。”   常红海跟杨银环自然听不太懂,常开坐在一边跟祝景铄研究菜单。常开喜欢新鲜玩样,把菜单上不认识的都点了一遍,祝景铄则是一个劲地找没有辣椒的东西。   倒是旁边一桌刷着火锅的学生,转过头来看看常笑,眼里带着几分趣味。   “来一份鸳鸯锅底。”祝景铄总算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刚才看见隔壁桌一锅子的红油水,他就慎得慌。   当服务员陆陆续续地将菜端上来的时候,常笑他们都瞪大了眼睛。   常笑转头看着祝景铄:“你今天胃口那么好啊?”   祝景铄看着满满一桌子叫不出名字的配菜,伸手指了指常开:“哥点的。”   常开点头:“嗯,我点的。”   常笑一家:“那你负责待会将它们全部吃完。”   常开顿时没胃口了。   不过既然点了,也没退回去。祝管家笑着说:“其实这些羊肉刷一下,又没多少,就是看着唬人。孩子都在长身体的时候,能吃着呢,不怕浪费。”   “这倒是,我们家这两个就跟两头小猪似的,那胃口好到我们家一锅饭每次都吃不太够。”杨银环无奈地说。   “噗……”旁边那一桌的有同学直接喷了。这当妈的将自己孩子形容成猪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常笑面上也有些发臊,郁闷地说:“那大半锅明明是土豪吃的,它那么大个头,你不给它吃牛肉,它吃饭当然吃得多了。”   “噗……”旁边那桌又喷了,一个男生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他正好背对着常笑坐,这一转头就几乎跟常笑紧挨在了一起。   男生将手耷拉在椅背上,浓眉大眼的,咧着嘴问常笑:“土豪是谁?”   常笑愣了一下,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男孩一时有点回不过神。那样子看上去有点呆呆的,又像是有点害羞。   祝景铄正在用开水给常笑烫碗筷,瞥眼瞧见常笑的表情,手一顿,平静地憋出两个字:“藏獒。”   “厄……”那位男同学愣住,看了看祝景铄,又看了看常笑,默默将头转了回去。   但是没过两秒,又突然转过头看着常笑说:“你哥看着蛮热情的啊。”   常笑不知道他哪里看出来祝景铄很热情。   这时,旁边又冷不丁传来一声没有音调起伏的声音:“我不是她哥。”   这时,常开嘴里塞着一个鹌鹑蛋,口齿不清地说:“没错,我才是她哥。”   那男孩子彻底沉默了。   一桌子也都沉默,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了。 ☆、第62章   第六十六章:   三位大家长面面相觑,但多少还是能感觉出点不对劲。但看到三个孩子已经在认真地低头吃东西,又不像有事情。   尤其是常开,似乎对那鹌鹑蛋特别感兴趣,一口气吃了五六个了。   常笑夹了一筷菜到他碗里:“哥,不忙顾着吃这个,这还有好多菜呢,待会就吃不下了。”   “哦,没事,猪吃的多。”   “咳咳……”隔壁又传来一阵咳嗽。这咳嗽先是压抑的,但是随即越来越猛烈,简直要将肺咳出来一样。   “哎呦,这是呛到气管里了吧?赶紧喝开水,凉白开。”杨银环这热心肠,立即端了一杯水坐过去。   刚才那搭话的男孩子,这会咳嗽地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出来了。   祝景铄忽然觉得胃口大开。   这段插曲过后,常笑他们这一桌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火锅上。在常家村的时候,常家除了有前世记忆的常笑之外没有人吃过这玩样,因此觉得特别新鲜。所以整个过程,基本上都是常笑唰熟菜夹给家人,祝景铄夹给一直都没顾得上吃的常笑。祝管家夹给“胃口奇小”的小少爷。   一桌子其乐融融。   隔壁桌的先前就已经吃到接近尾声,这会没吃多久,就结账走了。刚才那位搭话的男同学走的时候,还特地往常笑这边看了两眼。   祝景铄觉察到了他的眼神,默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直到他消失在街对面,才低头吃了一口羊肉。   火锅店里本就没几个人,隔壁桌一走,他们这一块就只剩下了常笑他们这一桌,安静了许多。   管家年纪大了,胃口小了许多,没吃多少就饱了。他一边给祝景铄夹菜,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拣着重要的问起来。   “小少爷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我先前打听了一下,这行业前景非常可观。如今国内很缺这一方面的人才,小少爷学成了将来一定会有作为。”管家顿了顿,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小心翼翼地问,   小少爷,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祝景铄对管家一直都很亲切。在他被他妈妈冷落的那些年,除了常笑,就是管家陪着他当他是亲人一样。所以祝景铄对管家也没藏着掖着,坦诚地说:“我想自己开公司。”   管家一愣,随即由衷赞赏道:“这个好!开公司好!将来跟你爸……”   话到一半,猛然断了声。管家有些懊悔地看了眼祝景铄,暗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常笑眼观鼻鼻观心,飞快地接道:“洪爷爷,你也觉得开公司好吧?我也是这么说的,如今这it行业还时兴的很,咱们要做的就是抢个前瞻性。祝景铄在电脑方面很有天赋的,将来一定不会差。”   常笑就跟在夸自己孩子一样,话语里不自觉地带着骄傲。   管家揉了把僵硬的脸,笑着说:“还是常笑丫头眼光好。我说那时候你怎么天天盯着让他看那些奇奇怪怪的杂志呢,敢情就是为了这个。”   “可不是。我们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常笑笑着说。   祝景铄已经在低头继续吃饭,仿佛刚才管家无意中提到的事情压根没影响他一样。事实上,也没多少影响了,虽然在乍然听到的那一刻,心还是微微紧了一把。   这些年,常笑时不时地就会提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还会提祝家,甚至有时候会跟他一起讨论他父亲祝黄兴的经营模式。祝景铄早就锻炼地铜筋铁骨,只是提及一个名字而已,压根伤不到他什么。   他甚至想过,如果让他再次面对那个他叫了十年的父亲,也许会心平气和。   管家跟常笑已经有说有笑地从计算器聊到常家那片农场来。   “我那时候就看好那农场,没想到还真被你们折腾出来了。不过我后来听海生说起你们那农场给转租了出去,我还真心疼了许久呢。就是怕给你们添伤心,没来唠叨。”管家说道。   “洪叔,你这就见外了,我们可是天天盼着您能来个电话呢。不过那时候我们换这农场可不亏,您是不知道……”杨银环一边笑一边将换地的事情说了一遍。   管家听后哈哈大笑:“这叫好人有好报。你们啊,以前受得那些苦,就是为了如今的甜。值当!”   “我琢磨着也像那么回事。您还别说,我最近是发现,这人啊一定不能太缺德,要不然迟早会有报应。”杨银环半开玩笑地说。   “那是,上天还是公平的。”管家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坐在身边的祝景铄,心里忍不住叹息。谁都知道,祝景铄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却遭到那样的对待。管家有时候也会想,这孩子如今吃的苦是为了将来获得幸福,上天是公平的。   祝景铄自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使劲地吃东西,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倒是跟刷火锅刷地很欢的常开差不多。   常笑是注意到了管家的眼神,也知道他担心什么。她想了想,索性由她来开这个口,将话给挑明了。   “洪爷爷,这些年祝家怎么样了?我们先前一直都呆在常家村,其实心里还是蛮惦记的。”   管家着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常笑会忽然开了这个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赶忙说道:“祝家这些年如日中天,倒是蛮好的。少爷已经完全继承祝家的产业,成了当家人。”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语气有些为难起来。但随即想了想,这些事情他不说,按这两孩子的性子以后也会自己去查,便继续说道:“只是胡家,过得并不是很如意。”   这在常笑意料之中。她却装作意外地问道:“胡家?是不是祝景铄外公家?他们家怎么了?”   管家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件事情得从上上一辈说起,也就是小少爷的太爷爷那一辈说起。当年祝胡两家是世交,关系很铁。但在那个年代你们也知道的,一不小心就会将天捅个窟窿出来。我那时候也不是很大,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也是听祝家的老人们说,当年胡家太爷为了自保,将祝家给卖了。祝家为此受到了很大的损失,祝家太爷也是在那个时候含恨而终。”   他歇了歇,再接着说的时候,神情中透着一丝骄傲:“祝家从此一蹶不振,但老爷,也就是小少爷的爷爷,他没有放弃。带着祝家的一点家底,等待时机,终于再次将祝家给撑了起来。我们一家是祝家的家养奴才,世代都为祝家做事,所以我是陪着老爷打拼过来的。”   祝管家眼前仿佛浮现当年的那些腥风血雨。说起来只是几句话而已,但做起来就非常人可以想象。祝家老爷吃了多少苦,付出过多少汗水,才有了后来的祝家。   管家说道:“后来祝家重新发达了,但是胡家的势力也依然不弱。胡家主动来找祝家和好。但两家也只是表面上和平而已,实际上祝家恨着胡家,胡家忌惮着祝家。当年老太爷临终前,就让老爷发过毒誓,一定要找胡家报仇。老爷在宣布继承权的时候,就明确表示……”   祝管家看了一眼低头吃东西的祝景铄,缓了缓,才说道:“表示谁能够将胡家整垮,谁就继承祝家。”   祝家如今的掌权人是祝黄兴,很显然是祝黄兴整垮了胡家。   常笑默默吃了一筷子烫熟的莴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么狗血的剧情,竟然会发生在她身边,而且与她戚戚相关。如果祝黄兴没有准备一场阴谋的话,会不会跟胡佳慧幸福地生活下去,那么祝景铄就不会遭遇巨变一蹶不振,也不会娶她……   可世上没有如果。祝黄兴为了取得胡家父母的信任,娶了他们的独生女儿。然后处处牵制,一步步打压胡家。常笑前世也是看了许多八点档电视剧的,不用想都知道当中又是怎样一番你死我活的场面。   只可惜,这一切都建立在祝景铄的痛苦之上。常笑心中更加坚定,她一定会去帮祝景铄讨回这个公道!   随后管家又说了一些祝家的消息,也委婉地表达让祝景铄好好呆在学校里学习。祝景铄如今对于祝家来说是一个尴尬的存在,所以他其实并不适合出现在b市。管家也是怕祝景铄遭遇什么危险,所以在离去的时候偷偷叮嘱常笑,让她注意着点,尽量不要去跟祝家的其他人扯上联系。他怕祝黄兴如今刚上台,会有人从中做文章。   常笑点点头:“洪爷爷,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   “好孩子,我不能出来太久,就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想做的不好办,就告诉爷爷。爷爷能帮的一定帮。”管家知道常笑这丫头主意多,他才不会相信她会乖乖地在这里上四年大学。   常笑摇头,特认真地说:“洪爷爷,您的好意我领了。但是我跟祝景铄,我们都想靠自己的本事。”   如果不是祝家,常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受,然后借着他们的势力快速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但对方是他们千方百计要让他们看到他们实力的祝家,常笑跟祝景铄同样有骨气,不会去让祝家帮一点忙。   “哎,你这丫头就是这么倔。我也不多说,总之你们知道,爷爷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就成。”管家又去跟祝景铄和杨银环他们啰嗦了几句,才离开。   “刚才你们在那边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管家走过,杨银环问道。   常笑无奈笑道:“妈,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这不是关心你吗?”杨银环说着,声音小下来,还特地看了看祝景铄站的方向,确定他没注意,才说道:“笑笑,妈跟你提醒个事情。你们最好离祝家远一些,毕竟那件事情对景烁不好,你可别犯糊涂到时候让景烁难受。”   常笑暗自苦笑,她妈妈现在整个都向着祝景铄了。她笑着说:“妈,您跟洪爷爷的想法还真一致。其实他刚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不会乱来。”   “那就好。走。去你宿舍看看,我们去帮你收拾收拾。”杨银环说,“没想到,这一辈子还能来大学走一遭,真是没啥遗憾了。”   常笑的宿舍在女生八号楼,祝景铄的在十号楼。学生宿舍八号楼之后,都是新造的公寓,标准的四人间。常笑他们运气不错,分到的是新宿舍,不用去跟人挤六人间或者十人间。   祝景铄将常笑他们送到八号楼下后,便去了自己的宿舍。常开不爱去女生宿舍,跟着祝景铄去了他那里。   常笑到宿舍的时候,三位室友已经在了。见到他们一下子进来三个人,几人手上都没拿行李,都愣了下。   站在靠近门的一位长头发女生率先反应过来,问道:“你是常笑?”说着又朝常红海他们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常笑眼睛眨了眨,正要询问他们怎么知道的,那位女生自己解释道:“我们三个人都相互介绍过了,就只剩下常笑还没见过。她行李已经放在床上了,你们又这时候光着手进来,多半就是了。”   常笑伸出手,友好地说:“我是常笑,很高兴跟你成为室友。”   “我叫陶灵灵,陶土的陶,水灵的灵。”那女同学伸出手,很大方。   她的人跟她的名字一样,都很水灵,有一种属于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和空灵。   果然,她说道:“我是南方人,你是哪里的?”   “我也是。”常笑说道。   “啊,那你长得可真高,我还以为你是北方人呢。”陶灵灵夸张地说道,随后又转头开始介绍其他几个人。   她们一个叫胡萌是b市本地的,一个是来自西北叫田静,长得都很高。四个人当中,就只有陶灵灵一人一米六左右,显得小鸟依人。   常笑看着这些以后将要一起生活多年的室友,心里全然都是另外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是上一辈子从来没有过的。这是一种带着点兴奋,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害怕的感觉。   上辈子她后来一边要打理自己的那个小公司,一边要读书,心有余而力不足,上了一些函授课成绩并不是太理想。她一直都不满足,如今当初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常笑忽然觉得不真实起来。   常红海他们并没有多呆,见女儿安妥之后,第二天一家三口就回去了。常笑问了下祝景铄那边的情况,他住的是混合宿舍,混合专业混合年纪,大一大二大三,计算机法学管理英语,简直跟个小学校一样。   祝景铄对于不能跟同班同学住在一块,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对于他来说,跟谁住都一样。但是让他比较郁闷的是,那个吃个火锅都不让他们安生的男同学,为什么会跟常笑是同班同学! ☆、第63章   第六十七章:   祝景铄所在的计算机一年级,大部分都是男生,说起事情来也干脆利落。辅导员和班主任简单说了点大家在新环境里需要注意的地方便是鼓励大家好好学习,随后让大家挨个儿自我介绍。   祝景铄上去,干巴巴报了个名字,便下台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看着那一张张陌生又青春飞扬的面孔上台做自我演讲,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脑中想的竟然是常笑这时在干嘛。祝景铄还真没见过常笑在同学面前是怎样的,似乎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是一个小大人的样子。   祝景铄心里跟有根棍子在戳一样,忍了一会,终于还是偷偷从后门溜出了教室。常笑在经贸管理学院,幸好他宿舍有一个就是学管理的,昨天他们唠嗑的时候说起过管理学院的位子,今日找起来也不是很费劲。   此时,经贸管理学院大一管工商管理专业的学大一新生刚做完自我介绍,老师当场让同学竞选出了一位学生代表,在班干部选出来之前先进行班级管理。常笑心里有其他打算,所以对班干部什么的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让她意外的是,那位当选的班级代表竟然还是个熟脸。   “常笑,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等老师走后,那位代表就凑到常笑身边,咧着一张嘴笑道。   阳光、开朗,长得虽然没祝景铄那么精致,但也不赖。这种人在学校最吃香,很容易跟人混熟。对于同学的示好,常笑也没反感,笑着点点头:“你好,是蛮巧的。”   “我叫赵晋。”男同学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嗯,我已经知道了。”常笑礼貌地点点头,测过身就想跟室友一起出去。   赵晋挡在常笑面前,笑着说:“那个……昨天真不好意思啊。我……我没什么恶意的,就是觉得你说话挺有趣的。”   常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摇头:“没关系,那个……你好像挺忙的,就先去忙吧。”   “那个……那好吧,我们回头聊。”赵晋还得去一趟辅导员处,确实有一堆事情要做。   常笑转身就跟陶灵灵他们走了出去。   一出门,陶灵灵就咋咋呼呼地说道:“常笑,你跟咱们班的代表认识?”   “也不算认识,就昨天我跟家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见过一次。”常笑如实说道。   “啊?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陶灵灵闻言倒是有点失望的样子,嘀咕道,“要是咱们寝室谁跟他熟的话,以后请他办事情就好办多了呢。”   田静好笑地说:“你想的还真远。都是一个班级的,过两天不就熟起来了嘛。”   “也对,看我这笨脑子。我妈来之前可是跟我说了,让我要跟班干部打好关系。这样可以省下很多麻烦。”陶灵灵一脸天真地说。   常笑跟胡萌都安静地站在一边。胡萌大概是本地人的关系,至始至终都一脸高傲的模样。陶灵灵跟田静都没怎么跟她说过话。而常笑心里则是在想事情。大学毕竟跟初中高中不能比,前一世常笑即使后来进修过,但也都是跟社会人士一起学习,还真不知道大学生是咋样的。   常笑以为,大学生也是天真无邪的。不如高中生那样迷茫,但起码也不会跟社会人士一样市侩。但陶灵灵的话却提醒了她,大学毕竟不是高中,大家的心态已经变了。她已经不能用看孩子态度看他们,而是得开始将这些十□□岁的孩子当成大人来看了。   常笑一边想,一边跟着他们往前走。但是还没走几步,发现旁边的几人都停了下来。她疑惑地抬头一看,蓦地愣在了原地。   只见几米开外,祝景铄正站在走廊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这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这两人认识。   陶灵灵用了比先前见到赵晋跟常笑讲话时更惊讶的表情问道:“你们认识?”   常笑这一次没否认,点点头,走上前一步,对着祝景铄问:“你怎么过来了?”   “找你。”祝景铄今天破天荒地没有惜字如金,很给面子地回了一句。   常笑却明显觉察出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她转头看了看四周,又看看自己,发现并没有异常之处,真不知道这小子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祝景铄说完这句话,见常笑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他微微皱了下眉,大跨步地往前走来,一把拉住常笑的手,牵起她就往外走。   常笑头顶飞过一群乌鸦,也没甩开他,跟着往前走。   背后,陶灵灵他们都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看着这两人远去的背影。尤其是那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没兴趣的胡萌,这时候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盯着祝景铄的背影满是好奇。   这样一个出色的同龄人在面前,没有人会忽略。   常笑被祝景铄拉着直接出了教学楼,到了旁边荫凉的树荫下,常笑才抽了一下手。   祝景铄身子一僵,忽然觉得以前这再熟悉不过的拉手动作这会显得尴尬起来,慌忙松开了手。   常笑活动了一下被他拽得有些疼的手腕。她往前走了两步,打量了一下他的脸,盯住他的眼睛问道:“说吧,刚才是怎么回事?”   祝景铄只觉脸庞火辣起来,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嘀咕了一声,将目光瞥向了别处。   常笑一见他这样,就知道真有事。她将声音加重了一些,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你可只有一个机会,要不然我可就走了。我回宿舍还有事情呢。”   祝景铄见她真要走,有些着急地拉住她的手,别扭地问道:“刚才那个人……跟你是一个班的?”   常笑纳闷:“你说的是谁?刚才我身边站着三个呢,她们都是我室友。”   “不是她们。”祝景铄急忙说,“是那个……那个赵晋。”   常笑愣了有两秒钟,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耳朵还蛮灵的嘛,那么远都听得到。他是我们班刚当选的班级代表,在班长选出来之前负责接洽工作的。”   她这个解释倒是让祝景铄的眉头又皱了一下,但他抿着唇没在说话。   产销忽然挽住他的手往前走去,笑着说:“祝景铄,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身旁的少年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很惊恐地望了一眼常笑,逃也似地往前面走去。   常笑手还挽在他胳膊里,差点被他带倒:“哎呀,你慢点,突然走那么快做什么。”常笑将他拖住,知道不能再撩拨了,赶忙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先去食堂吃饭,然后我去宿舍拿一下书,我们去图书馆看书,怎样?”   祝景铄面红耳赤,但没有反对。他并不是很熟悉先前自己心中的那种感觉,但是看到昨日在火锅店见过的那个男孩子跟常笑说话,那样子一看就是对常笑很感兴趣,祝景铄这心里就不是很舒服起来。   常笑只当这是一个插曲,吃过饭后就忘记了。她跟室友关系相处的还不错,但是不像其他寝室的那样,到哪里都黏在一起。除了上课的时候,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图书馆里,占着两个位子,一个她,一个给祝景铄。   有时候,赵晋也会拎着几本专业书过来看。有几次坐在常笑为祝景铄占的位子上,常笑也不赶他。只是等祝景铄来了,赵晋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少年看一眼,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跟同龄人系相比,祝景铄的目光太沉了,让人不自觉有点发怵。   自然,这位子不得不让出来。这样次数多了,赵晋也学乖了,没再不识趣地凑过来。但这仅限于在图书馆。在没有祝景铄在的地方,可管不着他。   “常笑,这周末班级聚餐,你要去吗?”赵晋在确认名单,过来问常笑。   “几点,在哪里?”常笑正在做一道微积分题,闻言头也不抬地问。   “在学校对面的火锅店里,周六晚上七点开始。”赵晋说道。   常笑合计了一下,点头:“好,算我一个。”   赵晋明显松了口气。他以为常笑决定当一个书呆子,不会参加班级活动呢。想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你学习成绩那么好,我看你能力也也不错,为什么不去参加社团或者学生会?”   常笑不假思索地说:“我没时间。”   “可是你那个……那个同学,他参加学生会了。听说有意参加下一届学生会主席的竞选呢。”赵晋说道。   “谁?”常笑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抬头看见赵晋的表情,顿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祝景铄。   对这个消息常笑说不上意外也说不上惊喜,她记得先前祝景铄好像是问过她的意见。常笑将学生会的好处跟坏处都跟他分析了一遍,叫他自己决定。没想到祝景铄真的跑去参加了。   她笑了笑,对着赵晋说道:“他去参加学生会是好事。我有其他打算,就不去了。”   常笑还没来报道之前,就已经打算好。学校对于她来说只是吸收知识和弥补缺憾的跳板而已,她的真正目标,在校外! ☆、第64章   第六十八章:   祝景铄竞选学生会干事很顺利,进入的是纪检部门,倒是符合他如今板着脸装深沉的性子。帅哥到哪里都是关注点,才一个月左右,祝景铄已经成为学校里的名人。常笑不止一次看见他被女同学缠着问东问西。   “我说你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只有两人的时候,常笑歪着头问他。   祝景铄有些迷茫地看看她。上午的太阳还不是很烈,暖暖地照在常笑的脸上,像是晕染出一层光芒。这一幕与多年前祝家的书房里一样。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虽然还是不知道常笑是什么意思。   常笑笑着说:“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自己会被女同学看上,所以先学会装深沉了。你看你这脸一板,倒是真省了许多麻烦。好多同学估计看你板着个脸,都不敢接近了。”   祝景铄愣了一下,还真没想过这个结果。当年家里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只感觉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他听到的都是旁人的指指点点,下意识地就想封闭,不想说话。是常笑将他拉出了那个死胡同,让他重新觉得生活还是有希望的,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对一些人来说也是有用的。   只是心理总归是与小时候是不同的,久而久之,就慢慢地变成不太喜欢说话。要不是常笑一直在他耳边唠叨,他能几天甚至几星期几个月不说话。   常笑看到他的表情,噗嗤一声,笑着说:“逗你的。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人情世故,顺其自然就好。不用刻意去违背自己的意愿讨好谁,也不用去讨厌谁。平常心就好。”   祝景铄这时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嘴巴张了下,有什么话到了喉咙口,却又咽了下去。有个问题,他一直都不知道能不能问。   “有话就说。”常笑最见不惯他憋着心思。   祝景铄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什么事。”   常笑不吱声了,随他去,反正这小子总有憋不住的一天。   “对了,你们有班级聚餐吗?我们班周末要去聚餐。”常笑问道。   祝景铄似回忆了一下,有些迷茫:“不知道。”   常笑:……   然后是苦口婆心:“我说,你都进学生会了,还这么漠不关心班级的事情,像话吗?要么,你就干脆当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不要去做那些交际的事情。”   祝景铄皱了下眉,讷讷地说:“我知道了。”   他并不喜欢跟人交际,去学生会也是为了某些原因。如今要学着跟人接触,一时有些不适应。初中三年,他沉浸在家庭的打击当中,被常笑刺激地只用学习麻痹自己。高中一年,一心等着常笑考上高中,忙着帮她准备试题,无心他顾。之后高中两年,两人一起学习,身边一直有常笑,他更不关心其他的。   如今到了大学,两人第一次离得那么远。祝景铄忽然发现,他们各自都得有各自的事情,学习也不能一直在一块,除了空了去图书馆,还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烦恼。一个多月了,他依旧没有适应。   常笑只是稍微提醒了几句,也没多讲。其实她心里也没多少谱,祝景铄要成为怎样的人,还是得看他自己。毕竟当年的祝景铄还算活泼,他骨子里有祝家的生意交际能力,她也不想他真的埋没了。   周六晚上,是常笑班级聚餐的日子,依旧是当初第一次来的火锅店。班级先前刚举行过班干部选举,赵晋但选为班长。   今日这场聚餐,就是赵晋跟生活委员一起组织的。   “常笑,你来点菜。”常笑刚落座没多久,赵晋就拿着一份菜单递给她。   旁边立即有人起哄:“班长,你咋这样照顾常美女呢?”   常笑眼睛大大的,虽然才只有十六岁,但眉眼已经有些长开了,个子也高挑,除了皮肤这时候带着点农村孩子的健康小麦色,其他都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赵晋转头瞪了那同学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你乱叫什么呢?我就这么随手一给。哪有那么多意思。”   “你怎么不随手给我啊?”陶灵灵立即打趣道。   常笑怕赵晋下不来台,好笑地说道:“他这是暗地里说我像猪,会吃,所以才让我点菜呢。”   “哎,我可不是这意思!”赵晋立即急了。   常笑将菜单往桌子上一摊开,白了他一眼:“得了,谁还不知道你那小心思,当初不就是害你呛到了,有必要这样吗?”   旁边有人立即八卦地问是怎么回事,常笑随后就将当初在火锅店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爆笑。   赵晋闹了个大红脸,再也不敢招惹这群八卦的同学。   大学生聚餐,吃吃喝喝,吃火锅是最热闹的。大家一边刷,一边挨个敬酒。几位班干部被灌了好多酒,赵晋拎着酒瓶子过来的时候,脸已经通红,走路也摇摇摆摆,醉得差不多了。   “来,我跟大家喝一杯。祝我们今后四年相处愉快,大家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赵晋说着打了个酒嗝。   有人被这祝酒词雷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纷纷举起酒杯,一口闷。   常笑不太喜欢喝酒,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倒掉了一些,只喝了半杯。那苦涩的滋味,真叫人难受。她就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这跟马尿一样的东西。   随后又有几位班干部过来敬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大家开常笑的玩笑,有几位就跟盯上了常笑一样,非得跟她干几杯。常笑推不过,皱着眉头喝了两杯,脸哗啦一下就红了。   “我不能喝了。”常笑干脆趴在说上装醉。再来几杯,她得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一群学生,打打闹闹的,吃了三个钟头才算完。出门的时候,已经月明星稀,四周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各自三三两两地走了,常笑他们寝室,胡萌露了个面就走了。陶灵灵跟田静两人都喝的有微醉,相扶着走了。常笑原本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但却被赵晋叫了过去。   “有什么事?”常笑纳闷地看着他。   赵晋打了个酒嗝,一脸纠结地看着常笑:“感情你刚才都是装的啊?”   常笑耸耸肩:“不然呢?像你一样被人往死里灌啊?”   赵晋看了她一眼,随即闷声笑起来。   常笑看他精神着,一点都不像被灌醉的样子,恍然大悟:“敢情你也是装的。”   赵晋回了一句:“不然呢,等着被那帮小子往死里灌啊?”   常笑噗嗤一笑,问道:“好吧,你找我来干嘛?”   “哦,没什么事。看今夜月色正好,想找个人一起走走。”   常笑纳闷地看着他:“你还真够文艺的。”   “这是你说的文艺青年嘛。”赵晋还记得当初常笑的话。   常笑瘪瘪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倒是对他装醉的本事蛮感兴趣的,问道:“你刚才装的蛮像的,挺有经验的啊?”   赵晋呵呵笑道:“我那是被我爸训出来的。从小就跟着他在酒桌上混,刚才那种场面小case。”   “你爸心也够大的。”常笑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   赵晋有些无奈地说:“我们这样的家庭都这样,我这还是好的,我有个哥们他爸还要狠。我爸起码让我喝的是低度酒。那哥们的老子直接给白的。有一次差点喝酒精中毒了。”   常笑无语,倒是来了点兴致,问道:“你家是干嘛的?谁家养孩子这样养的?”   赵晋也没瞒着,说道:“我爸是做房地产的。你也知道,前些年这一行非常难做。我爸说了。这行景是好的,但是在他年轻的时候估计够呛,所以从小培养我,让我以后接棒。”   常笑暗暗咋舌,赵晋父亲这眼光倒是蛮精准的,就是这培养孩子的方式真不敢苟同。那么小的孩子,也不怕喝出个毛病来。   她干笑着说:“你能活那么大,也是停不容易的。”   “哈哈哈,你说话真有意思。”赵晋说道。   赵晋在班级里有个“小财主”的绰号。常笑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她突然想到自己的事情,想了想,问道:“那你知道b市如今哪里的地便宜点吗?”   “啊?你问这个干嘛?”赵晋诧异地问。   “买地。”常笑冷不丁地憋出两字。   赵晋目光已经惊恐了:“你买地?做什么?”   常笑想了想,拣了个折中的答案:“养猪。”   赵晋的目光有点凌乱,讷讷地说:“额……这个主意,不错。”   常笑挑眉:“是不错。不过不是我养,我想看看这里哪里的地好点。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哪里有合适的吗?最好是便宜点的。”   赵晋见常笑不像是开玩笑,想了想,觉得反正打听一下也没什么关系,便点头应了下来:“成,我回头去问问我爸。”   “那就谢了。”   “哦,那你要怎么谢我?如果问到了,你下星期……”他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赵晋跟常笑同时转头看过去,两人都愣了一下。只见两米之外的路灯下,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的少年。   路灯投下的光将祝景铄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站在那边,脸上表情淡淡,不知道站了多久。 ☆、第65章   第六十九章:   别看赵晋在其他人面前嘻嘻哈哈,超级吃得开的样子。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到祝景铄面前,立即就怂了。这回瞧见路灯下站着的少年,他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激灵灵的清醒了。   “常笑,那我们回头说。”赵晋打了声招呼,扭头就跑。   常笑好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转头时,嘴角还弯着,看上去心情很好。   祝景铄默默站在原地,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目光落到常笑弯起的嘴角是,定了定,然后——转身就往回走。   常笑愣了愣,不明白他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正要追上去,却见祝景铄忽然又停在了原地,立得跟颗松柏似的。   常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放轻脚步走到他背后,忽然张开手抱住了他的腰,跟只小狗一样在他的背上蹭了蹭。   微醺、路灯、少男少女,气氛似乎刚刚好。这一次,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只是同伴之间的玩耍,好像有什么已经悄然地改变。   祝景铄的身子猛地就僵住了,真的成了一颗松柏,站得笔直笔直的,身子紧绷,紧张到了极点。   常笑觉得抱着硌手,伸出爪子在他身上戳了戳,闷声说:“放松点,你以为你石头呢?”   祝景铄脸涨得通红,初秋的晚上凉风习习,但他的额头却在淌汗。真像块石头崩在原地,什么反应都忘了。   常笑蹭了一会,松开手臂,低着头走到他身边,问道:“不走吗?”   祝景铄立在原地,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此时的感官仿佛全部都集中在了腰部被常笑包裹的地方,火辣辣的灼烧着,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点燃。   常笑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昏黄的灯光下,少年额头布着细密的汗,耳朵根都红了。   常笑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随便抱你就是了。”   她话音还未落,手就被祝景铄牵了起来,“走吧。”   祝景铄拉着她就走。   常笑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些。她是不应该太过着急,其实像这样慢慢来,似乎也不错。   祝景铄的手掌已经比较宽厚,能将常笑的整个手都抱住。他牢牢地牵着她,低着头不发一语,但却一点都不放松。   他沉默不语地将她送到八号楼下,然后松手,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让常笑看得都有些惆怅起来。   常笑其实也没正经谈过恋爱。上一世结婚前一门心思赚钱差点嫁不出去,哪里有心思谈恋爱。后来跟祝景铄才见一面就直接过日子了,又是省略了恋爱的过程。再然后懵懵懂懂的,也只当是亲人一样处着。   要说真的有点心跳的感觉,还是这一世慢慢累积起来的。常笑自己也糊里糊涂中,所以更加弄不清楚祝景铄的心思。   祝景铄依旧不太喜欢说话,但是常笑明显发现,之后几天他会主动来找自己了。而且每次来,都是拽着她往图书馆走。   幸好常笑没参加任何社团,也没当班干部,闲得很,也就一门心思跟着他学习。   又到了周末,赵晋堵住要去图书馆的常笑:“你下午有空吗?”   常笑奇怪地看着他:“有事?”   赵晋笑着说:“就你上次问我那事,有信了。”   “真的?”常笑真心高兴,立即问道,“那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有空的话,我们下午就过去看看。我拜托我爸跟那边打了招呼,我们去就成。”赵晋说起他爸的时候,语气里多了一丝自豪。   常笑点头:“有空的。不过我要先去图书馆一趟。”   “你是去找他吧?”赵晋有些别扭地问。他还真没发现一个男生怎么可以粘人成那样,他连跟常笑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每次要跟常笑说句话,那家伙就会面无表情地出现,虽然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却总是让他心里发毛。   “嗯,他在图书馆等我,我去跟他说一声。”常笑说完就往楼梯走,还不忘回头说一声,“你去校门口等我吧。”   只是十几分钟后,赵晋在校门口好不容易看见常笑过来的时候,还来不及兴奋地打招呼,那动作就直接胎死腹中了。   赵晋脸颊抽搐着,很想扯出一个笑容对走过来的两人打一声招呼,但是原谅他,他对于这多出来的一个实在笑不出来。   “那个,我多带一个人行吧?”常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赵晋:你都带来了,我能说不行吗?   他呵呵干笑了几声,说道:“走吧,公交车马上就要来了。”   祝景铄习惯性牵了常笑的手,一起往公交站牌走去。他们这动作习以为常,但是看在赵晋眼中,他那心直接就抽了。   这好不容易有个约会,就这样被搅黄了。而且这两人还在自己面前秀恩爱,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个,那片地在乡下,我问过,地是好的,但是那四周都还都是荒地,我爸说要发展起来还得等个一好十年。”赵晋在车上向常笑介绍起那块地的情况。   这就是常笑心目中需要的地。她们家如今的财力还买不起地段太好的地,价格高不说,将来竞争也强烈。乡下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少区别,反正她也不打算在地的周围进行买卖,设施如何并没有多大关系。   “蛮好的。具体的,我要等看过那块地再说。”常笑说道。   赵晋点头,之后是一顿沉默。   赵晋原本是个话唠,但是一看到祝景铄就说不太出话来。原本第一次见着这个少年时,他在那边沉默地吃饭,也没觉得有压迫感。但是后来去图书馆抢座,被他瞪了几眼之后,赵晋这心里就跟有了阴影似的,总感觉被他瞪得心里发毛。   这不,这会他又在用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他。赵晋乖乖闭嘴,还是等下了车再说话算了。   常笑正在盘算看地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两个男生的异常。她心里盘算着,若是这地真成的话,就得想办法去说服她爸妈了。不然,她现在手头可没钱。   从学校到乡下,并没有直达的公交车。他们后来于换乘了一趟中巴,最后乘着牛车进村才到了目的地。   赵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好像确实偏僻了点哈。”   他还真是汗颜,这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以前真不知道那么偏僻。   “没事,只要地好就成。”常笑倒不是很在意。换乘虽然麻烦,但是其实地方并不远。他们这一趟折腾下来,也就一个半小时,还在她预期之内。   这地方叫三里屯,是说这里正经能用的到的地就三里左右,其他地方要么是河流,要么是半沙化的林地,不能劳作。   很快就有人出来接他们。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看到赵晋,一口一个少爷,非常地热情。   常笑敏感地看了一眼祝景铄,发现他脸色如常,稍稍放下了心。   虽然常笑知道,不管祝景铄表现地多么平静,对于这种上层人家的称呼多少会有感触的。但是他既然能够稳下来,那就说明他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   “少爷,就你们几个看地?”那中年大叔等了一会,见还是没有其他人来,顿时纳闷地问道。   赵晋点头:“是的,就我们几个。”   大叔成呆滞状,心想你们这几个娃娃过来捣什么乱。但是这话打死他都不敢说,这赵家先生可是将这儿子当接班人来培养的,从小就锻炼,说不定还真是过来做考察的。他以前替赵家先生做过事,承了人好大的恩情,一直都想能回报赵家。   这一次是无意中听到赵家少爷询问有没有便宜的地要卖,他想着自己这块地放着也是放着,索性就送个人情卖了,他也好收点钱去做别的买卖。   “我那地都是私有的,有三十几亩,是以前的时候向人家买的。原本我办了个养殖场,后来没多少利润,就给停了。”大叔说道。   常笑眼睛一亮,这可是意外之喜。她稳了稳情绪,问道:“那你这地里其实都是建了东西的?”   “额……是的。”大叔有些为难地说道。   就是因为这地已经被他建了屋舍什么的,所以才不好卖出去。因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人家不会买来建房子,种庄稼也不适合,所以没有人看中。   常笑若有所思地说:“那我们先去看看吧。”   大叔惊讶地看着她:“是你要地?”   常笑点头,赵晋在一旁跟着说:“就是她。她先帮家人来看看合不合适。”   大叔脸上笑容僵住,心里却在骂娘。这帮奶娃子,这不是存心拿人开刷嘛。这丫头才十五六的年纪,能知道什么? ☆、第66章   第七十章:   这三里屯如今只是一片荒地,边缘处都是半沙化的林子,萧条地紧。常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发现这地方除了中间那片盖起来的养殖场,其他地方没预料中的那么如意。   “这里的地都荒废了,平常农业用水怎么解决的?”常笑走了一会,冷不丁问道。   走在前头的大叔愣了下,他倒是有点小瞧了这个小丫头,这问起话来还有模有样的。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好了,说道:“这里用水不愁。你们看,这水渠都是现成的,那旁边就有河,灌溉设备齐全,只要发电就可以灌溉。”   常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眉头不禁皱了皱。大叔口中的水渠不知道多久没用了,渠里都是湿泥,得清理干净才行。   大叔看见常笑皱眉,又是一愣。在他看来,这丫头似乎真的是来看地谈买卖的。再看这赵家少爷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倒是也上心了几分,赶紧将人往前面带。   这外面已经败落地很,看着确实不好。但是对于他这养殖场里面的东西,他还是有信心的。他将人临到那高高的铁门外边,打开门让他们进去:“你们别看外面那些地荒成那个样子,但这里面可是顶好的。我不敢说我这养殖场在当年不是第一,但也绝对排的上前三的。你们看看这规模,这屋舍。”   他说着大手一挥,说道:“走,我领你们往里边看看。”   常笑对他的话没做出多大的反应,只沉默地跟着往前走。   “常笑,你真要进去啊?在外面看看不就得了。”赵晋拉了拉常笑的手,一手捂着鼻子,小声说道。   常笑愣了一下,随即了然,这地方是养猪的,即使如今已经没有猪了,但那味道依旧够呛。在加上长久没有人打扫,脏乱地很。赵晋一大少爷,自然没来过这么糟糕的地方。   “要不,你跟祝景铄在这里等我们?”常笑想了想说道。祝景铄自小也是养尊处优,常笑也怕他不适应。   赵晋还没来得及说话,祝景铄已经一言不发地往里走,意思很明显,他不乐意。   常笑无奈地耸耸肩,跟着往里走。   赵晋叹了口气,只得硬着头皮一起往里去。   这养殖场主要是养猪和鸡鸭,规模还算可以,有五六亩地的屋舍。常笑盘算了一下,这个规模不大不小,恰好够她前期发挥。   大叔已经走进里面,这会站在一个猪圈外面跟他们说话:“你们看,我这里的设备当时用的都是最先进的,很多都是新的。”   常笑进去查看了一下,发现猪圈里面跟外面不一样,倒是收拾地干干净净。猪圈地下都有沟渠和钢丝网,可以让粪便直接排出去。确实比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养殖场要干净先进许多。   “大叔,你这里是什么时候建的?”常笑突然问道。   大叔没瞒着,老实回道:“这地方是我六年前折腾起来的,但这些设施完善是在两年之前。但我不是做这一块的料,没打理好,后来就被几个同行给压下去了。”   常笑点点头,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往外走。   大叔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倒是没谱起来,追山去问:“我说闺女,你真来替你家大人看?”   “嗯。我先过来看看地方,如果合适的话我回头就打电话给我爸妈,让他们过来签合同。”常笑说道。她如今才十六岁,没有人会跟一个未成年签合同。   大叔着实愣了一下,但要说这丫头说大话但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琢磨了一下,忽然灵光一闪,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看过就成?你能做得了主吗?”   “她家都是她拿主意。”在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祝景铄忽然说道。他声音很平稳,丝毫没有未成年的稚气,那看似平淡的语气,却让人不由地相信。   大叔跟赵晋都吓了一跳。但是一看这两人,女的镇定,男的笃定,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大叔赶忙去看赵晋。这人可是赵少爷带来的,他总知道底细吧?   可赵晋也是一脸茫然,他之前只是觉得常笑说话有趣,做事也稳重,一点都不像其他同龄人那样毛毛躁躁的,不自觉地就想靠近。但其他的,他还真没仔细去想过。这会听说常笑竟然要做主买卖那么一大片地,饶是见过大场面都不能淡定了。   赵晋走到常笑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没开玩笑吧?这可是几十亩地,不是几十颗大白菜啊。”   常笑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种反应,笑着说:“我是不是开玩笑,到时候钱款到了,合同签了,不就都知道了?”   “额……你还来真的啊?”赵晋有点傻了,他原本是想着常笑最多帮家里来看看,然后带着她爸妈一起过来看看,真的行再谈,没想到这丫头直接将中间的过程给省略了,自己要做主。   “可这不是小事……”   常笑很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所以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地方了。毕竟是几十亩地,得认真看仔细了。”   赵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觉得常笑说的有道理,跟大叔两人晕乎乎地跟着去参观其他地方。   只有祝景铄一直都很淡定。原先他还不清楚常笑到这里来干嘛,但此刻倒是有点明白了过来。这丫头估计是要再办一座农场出来。但这地方毕竟不是常家村,也不是那片荒山,在这里要发展生计,得留着点心思。   之后几人又去参观了鸡舍和鸭舍,这些设施诚如大叔说的,虽然过去几年,但依旧是比较先进的。常笑算了算,够再撑个几年,到时候局面估计就改观了,她可以用新设备。   如果真租下来的话,她倒是可以剩下很大一笔开销。但除了这养殖场,外面那些地,常笑是不满意的。   “大叔,你们外面这些地荒了有些年了吧?原先是种什么的?”长笑问道。   大叔有些为难地说:“这地以前是种小麦的和棉花的,确实已经荒了五六个年头了。你们是赵少爷带来的,我也没啥好隐瞒的,实话实说。就是因为这地荒得太厉害不好种东西,所以许多买家没谈下来。”   这些年常笑不是第一个来看地的,随着经济的发展,许多人都将眼光瞄准了城郊。他们这片养殖场确实不错,但是奈何外面这地太差了,地方又比较偏僻,那些人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不会选这里。   “大叔,你别介意,我想问问你们这地为什么让它荒了?”常笑问道。   大叔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当年我这养殖场办得还不错,我就将资金都投入到里面去了,后来资金周转不过来,人手也不够,那些买下的地就都荒废了。而且你看,我们这里很多都去城里打工了,剩下一些老人也没什么能力种地,久而久之这一片都荒下来了。”他说着立即保证道,“不过我打包票,这地原先可是挺肥沃的。你们看这杂草长得这么茂盛就知道了。”   常笑对大叔的说法有些无语,但也可以看出来,他确实不是个当农业大户的料。这么好的地就这么给荒废了,还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   她心中倒是多了几分满意,这地荒了不要紧,只要有底子在,收拾一下养个一年估计就差不多了。当年那片荒山她都能救活,更何况这地。   常笑思考了一会,转头询问祝景铄:“你怎么看?”   祝景铄被常笑逼着博览群书,知识储备足够,心中也早就想了一个方案,当下不急不缓地说道:“要让这地长出能够够得上如今这b市市场水平的农作物来,用顶好的肥料至少得一到一年半的时间才养地起来。这里大概有二十亩地需要培育,投入成本和风险都比较大。虽然这养殖场的基础设施比较好,但是合计下来,还是不足以抵消在这地里的投入和浪费的时间成本。”   常笑暗暗赞赏,祝景铄这些年看书可真没白看,说得头头是道的。而且这家伙心眼还真多,这番话下来,无形之中已经在压价了。   果然,大叔听到祝景铄的话,顿时有些着急。他这时候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孩子了,他们这话可是跟之前过来看过的那些老板说的话一模一样。他当下就表态说:“你们真能做主的话,这价钱我可以好商量。毕竟你们也知道,这地要养起来是麻烦了点,但架不住这地便宜啊。你要是去别的地方,肯定买不到。”   常笑问:“那大叔,你出个价,我们合计合计?”   大叔早就有了想法,伸出三根手指头对着他们比划了一下。   赵晋问道:“三十万啊?”   大叔眼皮子一抖,差点翻个白眼,摇着头说:“不是,是三百万。”   赵晋吓了一跳,喊道:“我说,你这是要打劫那?我爸前几天拿下内城旁边那一块地,也才五百万。你这乡下旮旯的荒地,你要三百万?” ☆、第67章   第七十一章:   三百万在八十年代末,对于一般人家来说还是一个天文字数,就算放在十几二十年后,依旧让人咋舌。し常笑听到这个数目,心头也跳了一下。祝景铄同样皱了眉,心里在快速计算着这片土地的价值。   赵晋觉得常笑是自己介绍来的,可不能让她吃了亏,当下就对着大叔说道:“这三百万太贵了。大叔,你就给个实价,被看人家是女孩子就故意太高价格,人这还要等着回去跟家里说呢。”   大叔嘴角抽了抽,心里却在腹诽。他这一开口哪有直接说实价的,这不都得讨价还价一番,不然人一还价他还不得憋屈死。他想了想,问道:“姑娘,你真可以做主?这可不是三百三千,这可是几百万的生意,我可不开玩笑的。”   “大叔,你放心吧,你出个实价,我合计合计,如果可以我就回去打电话让我爸妈准备钱。但是你现在这价格实在太高了,我说句实话,我们吃不下来。”常笑如实说道。   她的表情特别认真,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笃定,让大叔也觉不禁认真对待起来。他想了想,点点头:“行吧,我给你们让个熟,两百八十万,不能再少了。”   常笑摇头:“一百八十万。”   大叔倒吸口冷气,心里翻滚起来。瞧这丫头不卑不吭的,还起价格来还真让人蛋疼。他摇着头:“两百五十万。”   常笑环顾了一下四周,笑道:“大叔,你看这地方如果我要建起来,这培育土地刚才我朋友说了,最少得个一年多。还有这渠道我得清理,里面养殖场许多东西都得重新置办过,再加上其他的费用,这成本就很高了。大叔您心里也有底,这二百五十万高了。”   大叔眨巴了下眼睛,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小小一张嘴堵死个大老爷们。这丫头毕竟年纪小,他又不能像跟个糙老爷们那样去跟她谈生意。最后说道:“要不这样吧,先这个价,你回去跟你爸妈商量一下,真要行,到时候再来谈具体的。”   常笑见他做了让步,心里倒是有了个底,点点头。他们很快告别了大叔,趁着天色还早,坐拖拉机出了村子。   赵晋整个过程都处在呆愣中,直到回到学校才稍微缓过劲来。   “今天谢谢你。”常笑礼貌道谢。   赵晋讷讷地点了下头,随后像是整个人被人拍醒了一般,大惊小怪地瞪着常笑:“你今天不是开玩笑的吧?”   常笑挑眉看着他:“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赵晋傻乎乎地摇头,随后卧槽一声:“你玩真的?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常笑知道他的意思,顺着话讲:“我回去就打电话给我妈。他们会过来解决的。”   赵晋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半响才说道:“那……要不我回去帮你跟我爸说说看?那地我之前听我爸唠叨过一句,不止二百多万。你别看着那地看着蛮大的,但是这四周都是别人的,他那地方被包围住了,除非将来你能将整片地都买下来,否则就会形成困兽局面。”   常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以为意地说:“你放心吧,我都想好了,只要能用合适的价格谈下来,就出不了差错。”   见她这样,赵晋也不好说别的,只说回去帮忙让他爸说句话,也没有其他办法。   等他离开后,常笑问一直在旁边充当背景的祝景铄:“你怎么看?”   祝景铄目光瞟了眼赵晋离开的方向,不冷不热地憋出几个字:“不怎么样。”   常笑一愣:“你先前不是也觉得那地不错吗?不然你也不用说那么多……”她说到一半,忽然察觉到祝景铄看着的方向,顿时无语。   她拽着他:“走了,先回去吧。”   祝景铄自知事态,面色有些发红,想起常笑之前的话,说道:“这地下二百万拿不下来,你……”   祝景铄是想问常笑哪里来那么多钱。如今常家的农场收益在再好,也没那么多资金周转。   这个问题常笑去看地之前就想过,这会想了下,说道:“我家的农场如今发展的不错,我想让爸妈将农场的股份卖掉一些,然后再去贷点款,这样能凑到买地的和前期的费用。”   祝景铄琢磨了一下:“也行。”   只是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异样的情绪,明明有话要问,却在要出口的时候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常笑在想自己的心事,没注意到他的异状。   两人各自回了寝室,常笑用宿舍的电话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是杨银环接的电话,幸好常笑之前就跟家里说过这个打算,要不然杨银环非得吓个半死。但即使这样,乍一听女儿竟然跑去跟人家谈生意,而且需要两百多万,依旧吓得脸色惨白。   “笑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咋们家好不容易才赚了这么点钱,你说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情,可得怎么办?”杨银环问道。   常笑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搬出来:“妈,你看咱们家现在跟大养殖场合作,而且还实行了股份制,就算我这里全部赔光了,家那边也出不了大事。你放心吧,我都留好了退路。再说,我这边亏不了。”   “可是你说你以后难道还真呆在b市不回来了?不然你折腾这个做什么?”杨银环不解地问。   常笑说道:“妈,你也知道大城市发展地好。咱们那个村子发展地再好,也只是一个农家乐园。大环境放在那边,又不指望整个庆德镇都能在十年之内发展起来。但是在这里,我起码可以少奋斗许多年,前面是辛苦了点,但是以后这日子就好过了。”   她没说的是,祝景铄注定是属于大城市的。她知道他一直想做些事情,想要去找一些答案。她不能帮着他去走自己的人生,但是她起码可以作为他的后盾。她也相信他之后会有自己的事业,但在他站起来之前,她想先准备起来。   活了两世,她不想再想上一辈子,靠着谁,或让被人靠着自己。他们以后都会有自己的人生。   杨银环说服不了女儿,让常红海也来劝了劝。但是常红海向来不太会说话,最后让农场的会计来跟常笑说,常笑直接将她策反了,反而帮着常笑说话。   在常笑上大学之前,她就跟家里说过以后想在b市发展的事情,事先敲了边鼓。这一次虽然心里打鼓,但暂时答应了下来。具体的,等他们到了b市再说。   在常笑爸妈来b市的时候,常笑先带着祝景铄去了一个地方。   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已经要将近两个月了,学校的生活算是稳定了下来,常笑便寻思着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们还没单独到过校外,祝景铄看的出,兴致不错,话也多起来。公交车上,祝景铄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常笑神秘细细地说:“你待会就知道了。”   祝景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是也没继续问,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这b市是一个历史古都,公交车经过现代化商业街之后,来到一条有些古朴的街道。   祝景铄目光忽然一凝,身子也僵了。   这个地方他自然不会陌生,当年他可是这里的小霸王。只要他在这条街道上走,不管大人小孩,谁不喊他一声祝小少爷。   在这街道的深处,有一座高门府宅,据说当年是一个王爷的府邸。如今,这里应该还属于祝家。这条街,正是祝家缩在的朱雀街。   “看什么呢?”常笑见车子开过了,祝景铄还在盯着后面看,不禁好奇地凑过来。   祝景铄慌忙坐正身子,摇头:“没事。”   常笑瘪瘪嘴,没说话。她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条街的字号,眼眸也深了许多。之前她早就打听过,祝家就在这朱雀街。   祝景铄不想说,她装作不知道,之后便是一路沉默。公交车开了许久,大概半个小时后,车子到了终点站,是一个靠近城郊的地方。   常笑跟祝景铄下车后,常笑只知道要去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并不知道怎么走,就叫了一辆黄包车,带着两人去找。   黄包车夫哼哧哼哧地拉着他们跑,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到后来,人烟都稀少起来,祝景铄不禁警觉起来,转头低声问常笑:“这地方没错?”   常笑心里也没底:“应该没错的吧?”   车夫听到他们的话,抹了把汗,脚下动作未停,笑着说:“错不了。你们放心吧,前面还有个两三百米就到了,莫急!”   他说着,就加快了脚步。黄包车迎着风呼呼地跑起来,常笑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紧张起来。她忽然抓住了祝景铄的手,紧紧的,一点都不放松。   车子停在一排低矮的民房外边,常笑付了钱,让车夫在远处等他们半小时,带着祝景铄往里面走去。   这一片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环境很脏乱,操着什么口音的人都有。地上到处都是垃圾,有阵阵恶臭扑鼻而来。   常笑一边走,一边看着两旁的房子。有人在院子里看到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过来,都好奇地看着他们。   往前走了没多远,常笑发现有一家篱笆关着的农房收拾地很干净,一个老妇人拿着淘米的东西走出来。她的被虽然够搂着,但是依旧在努力地挺直着脊背,面色憔悴,但举止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常笑发现,身旁的祝景铄在看到这位老太太时,整个人都僵住不动了。 ☆、第68章   第七十二章:   暖暖日头下,少年站在篱笆外,抿着唇,身体颤栗着。他原本是被常笑抓着的,但此刻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反握住常笑的手。   那双已经很宽厚的手,同样颤抖着。眼眶酸疼,话卡在喉咙口,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们是?”老太太放下竹编的淘箩,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两位年轻人人,眯着眼问。   常笑的手晃动了一下祝景铄的,示意他自己说话。   祝景铄还在强大的冲击当中,眼前这神情憔悴的太太再也不是当初他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相认,害怕说话,要不是手跟常笑握着,他已经落荒而逃。   他是想过再见面的情景,但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你……你是?”老太太眼神比以往差了许多,眯着眼走过来。以往见到门口站着陌生人,她是理都不想理的。但此刻看着那高一点的小伙子,看得模模糊糊的,但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景烁?”老太太突然一声惊呼,随即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大睁着眼睛,满眼只剩下不可置信,连高兴都忘记了。   祝景铄张张嘴,涩然地喊道:“外婆。”   “景烁!”老太太的眼眶蓦地就红了,颤颤巍巍地加快步伐过来开篱笆。   祝景铄上前一步,直接跳过篱笆,一把抱住了老太太。这个从小就特别疼他的老人,再也没有当年的贵气,如今是一个被生活折磨的老人,岁月早就将她的棱角磨平。祝景铄心疼地不得了,那些憋了六七年的情绪仿佛就要决堤。   “景烁!真的是我的景烁!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老太太又哭又笑,宝贝地抱着他,一辈子都不想撒手。   “外婆。”祝景铄哽咽,这么多年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他们也没找过他。当时他不理解,但在见到外婆的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不是他们不想找,而是找不得。   外婆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   “嗯,我来了。”祝景铄声音沙哑地说。原来,并不是所有亲人都抛弃了他,起码他的外婆一直都在等他。   两人的情绪都非常激动,常笑怕老太太出事,走过去拉了拉祝景铄的袖子,小声说:“先进屋吧。”   祝景铄点点头,对着外婆说道:“这是我朋友,常笑。”   “好好,姑娘,来,先进去。”祝景铄外婆高兴地看了常笑一眼,擦擦眼泪带着他们往屋里走。   这是一间很破败的平房,只有两间。地面虽然是水泥地,但水泥浇得不是很好,斑斑驳驳的,地面上的沙土永远扫不干净。   但其他地方却被打扫地干干净净,桌椅板凳虽然破旧,但摆放整齐,整个屋子跟他们先前过来见到的那些民工房比起来,要整洁许多。   “景烁,来,先去看看你外公。”外婆进屋叹了口气,“他也一直盼着你呢,还好,你来了。”   祝景铄心中一紧,急忙跟着进屋。常笑站在外面没进去。   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祝景铄外公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常笑听不太清楚祝景铄的话,只听到压抑的哭声。   她先前已经打听到两位老人家的情况,祝景铄外公一年前瘫痪在床,已经不能下床了。他能熬到现在,估计就是为了见这个外孙一面。   里面说出了很久的话,常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过了好一会,祝景铄才出来。   祝景铄跟他外婆的眼睛都红红的,但老人家脸上更多的是高兴。   “来,坐椅子上,外婆给你们倒水。”   “外婆,我来。”常笑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祝景铄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喝水。他外婆坐在一边端详着他,时不时地抹把眼泪,跟得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正好,我们景烁跟小时候的模样没大变,我还认得出!真好,你如今是个大小伙子了。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好,我们就放心了。”外婆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当年自己女儿出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要去找外孙。可是之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他们自顾不暇。更重要的是——   “景烁,希望你不要怪外公外婆,那时候我们实在是不敢去找你啊。”外婆擦干眼泪,说起当年的事情如今只剩下叹息。   祝景铄从祝管家那里听到一些当年的事情,但是他说的模棱两可,他确实很想知道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先前怕刺激到外公,他并没有问,这会才开口:“外婆,那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你们为什么会……”   当年的胡家何等风光,地位甚至要比祝家还要高,但是却落败正这个样子,祝景铄真难以想像那个他叫了十年的爸爸对他的亲人做了什么。   外婆叹息一声,有惆怅地说道:“当年的事情其实不怪任何人,都是上一辈作的,报应到了我,身上而已。当年你妈妈做出那种事情,我们是没脸面去跟祝家说理的,只想着你没人照顾想接过来。但还没去要人,胡家就遭受了一连串打击。先是胡家本族的公司被人钻了空子亏了许多生意,后来是你舅舅他们被逼着离开国内。原本你外公是要去坐牢的,也算他们有良心,放过了我们。”   当年祝胡两家的恩怨在这b市闹得满城风雨,不光是商场,就连政界都震荡不已。祝黄兴是铁了心要将胡家置之死地,一开始还有人帮胡家,但后来众人一看风向不对,都选择了观望。胡家没有任何准备,被打得措手不及。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吧。祝家跟胡家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在你妈妈嫁过去是之前,两家虽然明面上看着和谐,其实私底下明争暗斗从来没停止过。要怪,就只能怪我跟你外公识人不清,哎……也怪自己没教好女儿,让她做出这种事情。我们只是愧对你,让你一个孩子跟着吃了那么多苦。”老太太说着有要哭起来。   祝景铄毕竟做过祝黄兴十年的儿子,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当年的事情他可以想象的到,看着眼前瘦骨嶙峋苍老无比的外婆,他自责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过来。   常笑看到他皱眉,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不要多想。我们如今实力不够,就算早过来也只是个包袱而已。”   “对,常笑说得对。景烁,你一定要小心祝家的人。你是不是祝家的孩子还不确定呢,你以为祝家就风平浪静吗?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还好如今祝黄兴跟别人有生了一个儿子,虽然才只有两岁,但你的处境反而要好许多。但是还是不可大意,尽量避着点祝家的人。”外婆认真地讲道。   祝家兄弟并不止祝黄兴一人。当年祝黄兴用了十年时间来布局,赢得了当家人的身份。但不服气的人大有人在。这继承权的东西没人会马虎,在祝黄兴的二儿子出生之前,他们将目标都盯在了祝景铄身上。但祝景铄到底是不是祝黄兴的孩子谁都不能真的肯定,所以大家也只是在观望中。   从这点来说,祝景铄他们其实是应该感激祝黄兴当初的决定的。他将祝景铄仍在常家村,并没有再次确定血缘关系,这样别人反而不好随意下手。   这要真是祝黄兴的儿子,因着胡佳慧的事情,势必会影响到祝景铄将来的继承权。如果不是祝家的孩子,那祝景铄就彻头彻尾成了祝家的耻辱,保不准谁暗中派人就来将他除掉了。这一层,也是常笑后来了解到祝家内部的一些腥风血雨才突然想明白的。   “孩子,你来看过我们,我们就没什么遗憾了。先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多呆。记住外婆的话,在你真正强大起来之前,不要跟祝家的人有过多的接触。明白了吗?”外婆站起来抓着祝景铄的手问。   祝景铄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记住,以后别一直到这里来。我们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祝景铄有些为难,这些年,他心里无非就是牵挂着外公外婆。之前一直在逃避不敢见,如今真见到了,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他们。   “外婆,您放心,我们自己会小心的。这里有点钱,是我跟祝景铄攒的,您留着给外公看病。”常笑将准备好的两千块钱递给外婆。   “这怎么可以!”外婆连忙推辞,不要说这是常笑拿出来的,就算是祝景铄的,她也不可能要。   “外婆。您就拿着吧。我们留了钱了。您说祝景铄赚了钱,不给自己的家人花,那他要给谁花?别人家还可以孝敬爸妈,他……”常笑说得鼻头发酸。   外婆一愣,手上忽然就没了力气,可还是不放心地说:“你们都还是孩子,哪里来那么多钱?我身上还有点积蓄,可以……”   “外婆,您可别小看祝景铄,这是他自己赚的。”常笑说的是实话,这些钱都是祝景铄在农场里的分红所得,只不过他一直都让常笑拿着而已。   “外婆,您拿着吧。”祝景铄接过钱重新塞进外婆手中,随后拉着常笑转身就走。   “先等一下。”常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回去递给外婆,“外婆,这是我宿舍的电话。您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哎,好。”祝景铄外婆拿着电话,心想和丫头可真贴心。瞧着两人的样子就跟人家小两口一样,猴儿要是在以前都可以结婚生孩子了。但这个念头她也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就打消了。   “外婆,我们下周末再来看您。”常笑丢下这一句,拉着祝景铄就跑了。背后传来外婆让他们不要老往这边跑的声音。   常笑早就想好了,祝黄兴既然能够对老人家一条生路,对祝景铄也一直只是防止仍只,那就说明他还没到丧尽天良的地步。   祝家的其他人是有可能对祝景铄不利,但是祝景铄外公如今的身体情况剩下估计也没多少时间了,她想让祝景铄多来陪陪他,免得他有遗憾。   “你说要不要帮他们换个地方住?这里条件太差了。”常笑一边问。   “我问过了,他们说这里蛮好的,虽然都是农民工,但是大家相处还不错。”祝景铄其实是知道,当年胡家那样风光,如今若是回到城里指不定被熟人看见怎样奚落。在这谁都不认识的人群堆里,反而自在。   “那好吧。”常笑想着得抓紧时间赚钱才对,有钱有势,也不用担惊受怕。只是当两人走到民房外面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黄泥路,有些傻眼。   赚钱倒还在其次,现在是黄包车夫等不及走了,他们要怎么回去? ☆、第69章   第七十三章:   这民工住宅区非常地偏僻,不要说公交车,就连拖拉机都找不到一辆。.|住在这里的人进进出出,都是靠一辆破自行车。   常笑跟祝景铄面面相觑,只有靠双脚走了。   这里到有公交车的地方,起码得走半个小时的路。两个人一起走,倒也不是很累。就是祝景铄一直不说话,常笑一个人觉得很无聊。   “要不,你给我讲个笑话?”常笑想出一个主意。   祝景铄抿着唇,当作没听到。   “书都白看了。”常笑嘀咕了一声,最后反而自己讲了起来。将肚子里的笑话都倒了出来,祝景铄没笑,倒将她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然后——她饿了。饿得走不动。   祝景铄认命地蹲下,背着她走。   “祝景铄,你背真硌人,吃胖点知道吗?”常笑趴在祝景铄背上,戳着他的肩膀说。   祝景铄依旧不说话,其实很想回一句,你这丫头太沉了,可以考虑减减肥。   常笑看着瘦瘦的,但是奈何肉结实!再加上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足足有一百二十多斤。还好祝景铄被常笑操练了六七年,身体素质非常不错,不然两人都得趴地上。   好不容易赶上公交车回到学校,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常笑收拾了一下,没多久她爸妈也到了。她赶忙带着人去找赵晋,让她领着去一趟养殖场。   那位大叔看见常笑真将家里大人带过来了,当场就有种见鬼的感觉。可有人真心来买这片地,他自然是高兴的。   有赵晋在中间说合,加上之前赵晋让家中老头子帮着说了句话,最后价格定在贰佰贰拾万,少一分都不行。   价格是谈下来了,也可以签合同。但是常笑家如今最多能凑出五十来万,没那么多钱。   “妈,将股份卖掉一些吧,另外将农场抵押贷款。”常笑将想法说出来,“贷款可以稍微多贷一点,前期还需要不少资金,这外面的荒地还得收拾,我打算在那东北角和南边各挖一口沼气池,另外留出两亩地挖池塘,再继续养甲鱼。”   常笑说的头头是道,但是杨银环跟常红海却担忧不已。   先前也没机会说,现在只有他们跟女儿,杨银环终于憋不住说道:“笑笑,你跟爸妈交个底,你有信心吗?这两百多万可不是小数目,马虎不得。”   常笑笑着说:“只要不遇上大灾祸,赔不了的。”   做生意都会存在风险,看准时机就要出手,不然白白错过机会。常笑上辈子的眼光就很不错。只是后来身体不好,早早去世没能一展抱负。这一辈子,她本就占得先机,知道日后的经济动态,心中底气十足。   常笑怕父母担心,特地去找了学院一位在经济方面很有权威的教授。那位教授一听常笑的想法,当场就愣了原地。他早就听说过这批大一新生里有个叫常笑的跳级生,如今一见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丫头。   老教授提了一些意见,并且表示常笑的想法不错,有经济能力的话是可行的。杨银环跟常红海这才放心,回去张罗贷款的事情了。   常笑先让家里跟那位大叔签了买地合同,预付五十万定金,尾款等贷款下来立即结清。那大叔也是爽快人,当下就将地方腾出来,并且还帮常笑介绍以前的进货和供应渠道。   常笑在b市的农场渐渐拉开帷幕,但是她办得很低调,除了那位老教授和赵晋祝景铄之外,没告诉别人。   祝景铄将大部分精力则放在计算机软件的开发上。他在初中时就已经开始计算机方面的知识,如今课堂里将的稍微听一下就能明白。他跟班级里三个学习天才一起组成了一个小组,在老师的帮助下专门进行软件开发。   这时候国内计算机软件跟国外相比还落后许多,祝景铄他们没有足够的技术支持,一切都只能考基本编程书自己摸索。   常笑偶尔也会拉着祝景铄去三里屯看地,让他提提意见。并不是自己真的不行,只是想让祝景铄有一份归属感,让他知道他是陪着农场成长起来的。   两人每周六都会去看望祝景铄外公外婆。常笑他们给钱两老口不会要,他们只好尽量买些东西过去。   这日,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去看望老两口的时候,撞见有一对年轻人从二老房子里走出来。一见到他们,神色慌张地就跑了。   常笑跟祝景铄对视了一眼,急忙往屋子里走。   还没进去,就听祝景铄外公压抑的咳嗽声,还有老太太的叹气声。   祝景铄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就冲进里屋:“外婆,外婆!”   “哎呀,景烁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让你们来了吗?”里面很快传出老太太的声音,祝景铄外公咳嗽地越发厉害起来。   常笑跟着进去,发现祝景铄怵在原地。她往前一看,脸色冷了几分。只见地面上都是花生,有几颗被踩扁了,狼藉一片。   常笑见祝景铄抿着唇,替他问道:“是刚才那两个人弄的?”   “笑笑,你拉着景烁先回去吧,我们没关系的。”老太太怕给两孩子惹麻烦,着急地说。   常笑上前,搀扶着老太太找了把椅子坐下,笑着说:“外婆,您不用担心我们。难不成我们还怕几个民工不成?您先告诉我,他们对你们做了什么?”   祝景铄的脸色很难看,看得出他心里很难过。老太太看了外孙一眼,想着也阻止不了他们,只得实话实说:“他们拿了一包花生过来,想要借钱。我说没有,然后他们就翻脸了。”   “哎!”老太太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以前何等风光,现在连两个小喽啰都要来他们头上拉屎!   常笑明白几分,向来定时他们这时不时地拎着大包小包进来,让有的人有了另外的心思。她转头对着祝景铄说道:“要不,我们给外公外婆另外找个地方吧?”   祝景铄想都没想就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   “这可使不得。你们现在还在上学,我们不能给你们添麻烦。我们住在这里很好的,你们不用担心。其他邻居还是不错的。”老太太说道。   祝景铄外公也颤颤巍巍地说:“你们好好……好好学习就行,不用挂念我们。”   常笑认真地说:“外公,外婆,你们放心,我跟祝景铄都是跳级上来的,我们学习耽误不了。而且我从小学开始就帮着家里赚钱了,不信你们问祝景铄,他知道的。”   “嗯,常笑做事很有分寸,外公外婆,你们就听她的吧。”祝景铄对于常笑,向来不吝啬夸奖。   二老见难得说几句话的外孙对这女孩子赞不绝口,都觉得有些惊奇。而且廷两人的口气,倒像是真的像个成年人一样。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可我们两现在就是个包袱。景烁,你也是从大家庭里成长起来的,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我们……”   “外婆,我们不怕。”祝景铄看了看忽然握住自己的常笑,对着二老认真无比的说。   常笑说得对,有些事情错过了后悔都没有用了。他原先不敢来见二老,但如今却无比庆幸他过来了,所以又怎么会明明有能力让二老过的好一点而什么都不做。   常笑说道:“外公,外婆,这样好了。我家里买下了一片地,如今正在发展农场,外公外婆年轻的时候那么厉害,眼光也好,能不能请你们过去帮我掌掌眼?我以前虽然做的不错,但总感觉运气的成分多一点,我爸妈也一直不放心真的放手让我去做。如果外公外婆能够爸帮我,那我可就高兴死了。”   这是常笑临时起意,但却是大实话。胡家外公外婆年轻的时候,都是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物,夫妻两人在经商方面都很见解,要是让他们两人去帮忙,常笑简直如虎添翼。   “可是我们现在这幅模样……”老太太瞧瞧自己和老板如今这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的半分气魄。   常笑恳切地说:“外公,外婆,我相信你们。如今农场我大致已经指定了方向,只要外公外婆能够在关键的决策上帮我把把关就成。”   胡家二老心中都有些松动,胡家倒了他们心里都很不甘,尤其还连累地外孙没有了家。不管祝景铄是谁的孩子,他是胡家的外孙,原本他们可以给这孩子一个美满的家庭的。想起自己那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女儿,二老就觉得亏欠孩子。   老太太跟丈夫商量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了:“笑笑这孩子的建议我们接受。但是我们有一点都得注意,我们不能直接出面,不然祝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点我明白,在我们强大之前,一定会低调的。”常笑高兴地说。   祝景铄感激地握握常笑的手。他知道常笑这么说,其实是想让二老同意搬离这里。因为他看过常笑农场的发展计划,早就非常详尽完美,压根就不需要有人再提供帮助。但常笑有一点说的对,他外公外婆浸淫商场大半辈子,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非常熟悉,有他们在就像是多了一张□□。   胡家二老的事情圆满解决完后,常笑在学习的同时,将中心着重放在了农场的前期准备上。这是一个巨大的投入阶段,要做很多准备工作。胡家二老了他们很多帮助。   另一边,祝家那边有管家帮着打掩护,一直都很平静。但是世上没有透风的墙,在第一学期快要结束的那个冬天,寒风将两位不速之客送到了学校。   那时候常笑正打算跟祝景铄去学校外面找个小餐馆吃饭,见到一个高个子男人,很热情地对着他们招手,叫的是祝景铄的名字。 ☆、第70章   第七十四章: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常笑看着眼前那一老一少,心思有些微妙。转头看了一眼祝景铄,发现这家伙申请怔愣,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   “景烁,不认得了?”那有二十五六的年轻人笑着看着祝景铄。   “小哥?”祝景铄讷讷地喊了一声。   “算你有良心,我小时候没白疼你。”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七八年没见,倒是长那么高了。”   祝景铄之后就闭上了嘴,不再讲一句话。   常笑从两人的对话当中也猜出了几分,这很可能就是祝家的人。   果然,等那老人也走过来后,年轻人看着祝景铄说:“景烁,爷爷你也该记得吧?你小时候他可疼你了。”   “景阳,你别吓坏他。”老人忽然开口,随后将目光落在祝景铄身上,欲言又止,目光也复杂起来。   常笑终于明白,这两人年轻的就是祝景阳,祝景铄的小堂哥。老的,是他爷爷。   只是今日这爷孙两一起过来,看祝景阳的神色倒是真因为看见久违的堂弟而高兴,这爷爷的表情看着不像是太高兴。   “找个地方说话吧。”祝爷爷说道。   祝景铄点点头,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会遇见祝家的人,此时也没那么矫情,见一面,将该说的话都说来了,有些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这位是你同学?”祝景阳见常笑也打算跟着去,问道。   祝景铄忽然拉住常笑的手,说道:“她跟我一起长大,是我朋友。”   他防备的姿势让祝家爷孙都愣了一下,也没再开口让常笑先离开。这些年祝景铄一个人孤苦伶仃呆在常家村,祝家的人从来没去看过他,想想都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难得他说这人是他朋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几人找了一个小茶吧,挑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气氛很沉闷,最后还是老爷子先开口:“我听说,你把你外公外婆接走了?”   祝景铄心中一咯噔,有些受伤。他以为这么多年没见,这位他叫了十年的爷爷起码会关心他几句,就算不关心,当做陌生人也好。但是他现在来找他,为的却对付仇人?   祝景铄不冷不热地说:“我外公身子不好,想着日子也没剩多少,就将他们接到稍微好点的地方,尽尽孝道。”   “景烁,你别误会。”老爷子见这孩子的态度,顿时有些难为情。他怎么说曾经也是叱咤商场的人,还补血与对一个小孩子出手。   他解释道:“我就是来问问情况。想必你外公外婆将我们两家的恩怨也跟你说的差不多了,祝家既然没对他们赶尽杀绝,就不会再做什么,你可以放心。”   他顿了顿,看着祝景铄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难查的疼惜:“另外,我也是想来看看你,确定你过的好不好。虽然小洪没跟我说,但是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有联系的。这些年,我也一直记挂着你,只是当中出了很多事情,你还是孩子,有些你不懂。”   常笑在旁边默默听着,对这位祝家老爷子的表面功夫非常不感冒。老爷子要真的记挂祝景铄,就不会不允许祝管家不许来见他们了。他要说有点担心倒是有的,不然也不可能放任祝管家偷偷跟他们联系这么多年,也不会明知道祝景铄打着祝家的旗号让当初那些警察帮忙办事而不管。   常笑知道,这些最后是瞒不过祝家的,只是他们没做什么行动,这顾念旧情是肯定的。但这旧情到底是不是他们的耻辱,就有待商榷了。   祝景铄发现跟眼前两人已经再也不能向以前那样,他也不想浪费时间,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请直说吧。”   祝老爷子又是一愣,这孩子的性子倒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他叹气道:“我今日来确实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你爸爸……”他说道一半又觉得这称呼有点不合适,顿了顿,说,“小洪估计跟你说过祝家现在的情况了吧?如今他是当家人,我既然将祝家交给了他,就不会再选其他人。但是他如今缺少一个继承人……所以想,想让你去验个dna,如果你真是祝家孩子……”   常笑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祝先生不是又生了一个儿子吗?”   对祝家的情况常笑暗中早就调查清楚了,祝景铄膝下无子,终究没有娶那个跟他有一个女儿的女人。他后来娶了一位世家千金,两人生了一个儿子,如今有两岁多了。   祝老爷子一脸为难地说:“那孩子不太适合继承。”   祝景铄跟常笑都是一愣。   常笑暗笑,心中已经明白几分。估计是那孩子有问题,很有可能是傻子之类的。这是不是就叫做报应?   常笑不动神色地朝着祝景铄使了个眼色。   祝景铄暗暗点头,对着祝老爷子说:“很抱歉,我是谁的孩子不需要这样来证明。从我被抛弃的那天开始,我就只是我。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先回去看书了。”   关于这件事情,常笑跟他之前就讨论过。随着科技发展,dna技术虽然在国内不是很流行,但是要检查已经不像七八年之前那样麻烦。祝景铄确实可以直接去验dna,但是这样对于他来说意义不大。   就像他说的,从他被抛弃的那一刻起,他就只是他自己,跟祝家,跟胡家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如今想要做的,就是堂堂正正地站起来,让那些曾经对不起他的人,都承认他。不是因为他的血缘,而是他这个人!   所以这dna,他是不会去验的。   “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孩子,爷爷今天好生来劝你的。若是让你爸爸来说话,估计就直接带着你去抽血了。”祝老爷子说道。   祝景铄拉着常笑站起来:“你们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情,不用知会我。我个人而言,我不会同意。”   两人径直出了茶吧,没有回头,也不知道祝家爷孙是什么表情。   祝老爷子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恍惚:“他这个性子,倒是跟你三叔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哎,你要说他不是我们祝家的孩子,我还真不相信。”   祝景铄除了样貌像胡佳慧多一点之外,其他真的跟祝家的人非常相似。这也是祝老爷子跟祝黄兴一直没去让人动他的原因。   “爷爷,那现在怎么办?我早就说过景烁可能会不同意,你还不信。现在好了,惹恼了。要不是我们祝家的人还好说,要真是祝家的人,他这心里肯定有疙瘩了。”祝景阳无奈地说道。   祝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无奈笑道:“你以为没有这一遭,他这心里就没疙瘩了?他先前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这心里早就记恨上了。但是如今你那个小堂弟又是那个样子,怎么可以将祝家交给他?不过,今日看景烁这孩子,我倒是很满意。”   “我看他旁边那丫头也不错。先前我打听了一下,那丫头帮着家里张罗了一片农场,如今办得有木有样的。学习也很不错,这么小年纪,将来可不了得。”祝景阳说道。   “你是说如今胡家住的那个农场是这下丫头办起来的?”祝老爷子惊讶地是问道。   祝景阳点点头:“据说景烁也有份,爷爷,您眼光是不错的,这两孩子将来有出息。”   “哎,得想办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祝家的孩子。另外,你注意这点,如果有人要对付他们,你帮忙拦着点。不管他妈妈做过什么,这孩子始终是无辜的。”   而常笑跟着祝景铄到了学校之后,祝景铄别扭地将常笑拉倒角落里,说道:“常笑,对不起。”   常笑一愣:“这是为什么?”   祝景铄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得罪了他们,他们可能会对付农场。”   常笑噗嗤一笑,跟他解释道:“咱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他们都是大忙人,才没空去对付我一个小小的农场。再说了,今日你也看到了,他们既然想让你去验dna,就表示他们是想过要让你回祝家的。你目前有一半的可能就是将来祝家的当家人,所以在正式的结果出来之前,没人会对我们农场怎么样。”   她说着脸色严肃起来:“倒是你自己要当心点,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祝景铄想了想,说道:“我会加快动作。我跟同学一起开发的办公软件马上就到最后的测试阶段了,另外我听了你的,也已经在开发游戏。要不了多久,局面就不同了。”   “哎,技术帝就是好啊。”常笑无奈摇头,她累死累活赚的,也许都还没有人家敲敲键盘来的多。   祝景铄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偷偷看了一眼常笑,闷声说道:“那个……我赚的钱,都是你的。” ☆、第71章   第七十五章:   常笑跟祝景铄大学生涯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两人准备地都很充分。。   祝景铄考完要比常笑早几天,便去了农场。常笑打算着这一次将爸妈接到这边来过年,家里那边反正有杨海清他们,也不用太担心。   杨银环听说老太太他们的事情,二话没说,大年二十就带着常笑奶奶他们赶了过来。常笑奶奶这辈子头回出门,高兴地合不拢嘴,直夸常笑有本事。   农场里,没人的时候杨银环将女儿拉倒一边,小声问:“笑笑,你是打算跟祝景铄过下去不?”   常笑一愣,不知道她妈这会子是抽的什么疯。   杨银环严肃地说:“家里有人跟我说亲呢,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亲事定下来也不错。”   常笑的脸立即就黑了。   杨银环见状,赶紧说:“你别急,已经让我给回绝了。我说我们笑笑还要读书的,不愁那么早嫁人。你是不知道那些八婆有多气人,说你读书太多将来嫁不出去!我当场跟你海清婶子就将人给骂了出去。不过妈今日倒是认真问问你,你对景烁是怎么看的?你们这样老是黏在一起,以后要吃是不成,你女孩子的名声可不好。”   常笑忽然想起祝景铄那句“以后我赚的钱都是你的”,心头暖暖的,笑着说:“不出意外,就他了。我们处的也蛮好的,景烁对我也好。”   “可是我听说他家里想要叫他回去,他们家能不能同意啊?”这才是杨银环最担心的。她是很喜欢祝景铄这孩子,都是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但是架不住人家驾驶强大,要是看不起他们家……   常笑桑说大锁:“妈,你别担心了。我……”   “阿姨。”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祝景铄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杨银环吓得一激灵,老脸咻地就红起来。这背后说人话被人听到,要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但祝景铄倒不在意的样子,只说道:“阿姨,我不会回祝家的,您放心吧。即使以后有什么变故,我也只要常笑。”   常笑神情一愣,心头不知怎么的,漫出一丝甜蜜来。这是祝景铄这闷子第一次将话说得这么直白,不由得让她这心砰砰直跳。   “哎,好!有景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景烁你被多心,阿姨没别的意思。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杨银环说了一句就匆匆走了。   她回去就跟常红海抱怨:“你说我这脑门缺根筋的,头回说人却被这孩子给听到了。以后他会不会恨我啊?”   常红海被她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无语地瞪了她一眼:“我不让你去问,你非要去,这下好了吧?以后姑爷要是不待见你,我看你怎么办?”   “不能吧?景烁这孩子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没那么小心眼。”杨银环说道。   常红海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总之你以后少插手这些事,笑笑这丫头是个有主见的,自己心里估计早就想好了,你可别瞎参和,当时让闺女寒了心。”   “我知道的。”杨银环说着看着丈夫噗嗤笑了出来,“我说你如今这见解倒是很看的开啊,当初是谁在我耳朵边嘀咕不要让闺女早恋的?”   “那个我不是听别人家说的嘛,说什么孩子谈恋爱就不好好学习了。可是你看咱们闺女,哪里耽误学习了。”   对于常红海来说,自家闺女学习好,脑子好,人品也好,就算她现在跑来跟他们说想要结婚生孩子了,他们也不会反对。毕竟别人家的孩子十六七岁定下来的也不少。   另一边,常笑拉着祝景铄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第一次说起这方面的事情。   “你刚跟我妈说的,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祝景铄微窘,脸发红着,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常笑有些颓然。她一个上辈子活了三十五年这辈子又活了十六年的人,竟然在跟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子谈恋爱。怎么都感觉诡异。   她没办法想其他小女生那样扭扭捏捏故作娇羞,想了想,直接说:“那行吧,你赶紧赚钱,然后下聘将我娶回去。”   末了,她觉得不够气势,仿佛她巴不得嫁给他似的,但还是嘴贱的加了一句:“过时不候。”   祝景铄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总之之后他几乎整天都呆在电脑室里。只是第二学期开始的时候,他的研究小组出现了一些矛盾。   一开始常笑也没察觉,后来有几天祝景铄情绪特别低落,她追问之下祝景铄才说,奇特啊三人将设计软件偷偷卖了出去。   “别难过了。吃一堑长一智,好在这么早就发现他们的真面目了,要是等将来你们都成气候了他们才突然背叛你,那损失才大呢。”常笑安慰道。   祝景铄很颓废地说:“可是这样一来,又要浪费很多时间。”   “景烁,你才十七岁,我十六岁。就算是跟你合作的那几个同学也都比我们年长。我们真的不急。再说法定结婚年龄还有好几年呢,着急做什么。你重新开发吧,这一次自己来,不要有心理负担。”常笑对祝景铄还是很有信心的。   祝家那边依旧不是没放弃找祝景铄去验dna,但是怕祝景铄真的是祝家孩子,那么将来很有可能就是祝家当家人,所以大家都不敢硬来,免得以后他掌握家族后对付他们。   祝景铄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他堂堂正正回去的机会。   时光流逝,一年时光转瞬即逝,常笑的农场经过一年的休整之后,已经正式投入养殖。这一次与山里不一样,常笑将主要目标放在了大棚种植和家禽养殖方面。利用沼气沼渣作为纽带,形成了一条完美的生物链。   祝景铄外公外婆帮常笑出了很多好足以,让她少走了很多弯路。农场初具规模,祝景铄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常笑,这是给你的。”一天晚饭的时候,祝景铄当着全家人的面递给常笑一个存折。   常笑疑惑地打开,数了数上面的字数,好家伙个十百千万足足五个零。“三十万,你软件成功了?”   祝景铄点点头:“一个月之前就已经签订了合同,我想等彻底交付了再告诉你。这是全款。”   他似乎觉得这点钱还拿不出手,低声说:“他们有意向签订长期合作合同,我打算下一个项目也跟他们合作,这样钱会多一点。”   常笑沉吟了一会,说道:“你合同还没签吧?”   祝景铄摇头。   “那这样,你这钱先拿回去。另外我给你在农场当中的分红给你,少说也能凑够一百多万,你自己开公司。”   祝景铄眼睛亮了亮,他是有这个想法,但是资金一直不够。   “你别多想,农场你也出了很多力,分红本来就是要给你的。这样加上你这次赚的就有前期启动资金了。公司规模先不用那么大,咱们一步步来。”   两人说着就开始讨论起具体筹划的问题。   一家子大人做在一边,大眼瞪小眼,发现一句话都插不上。最后大家面面相觑,都笑起来。   “孩子大了,有他们自己的天地了。我们啊,真的老了。”祝景铄外婆笑着说。   外公也附和道:“这两孩子争气,省心。”   老头子一直憋着一口气,这一年多祝景铄跟常笑带他到最好的医院看病,虽然还是不能行走,但是坐在轮椅上没问题。如今起色也不错,再也不像之前那样。   常笑爸妈和奶奶也被接到了这边,家那边有常开和杨海清他们一起帮着管。这些年常开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只是这年年中,大夏天的,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让常笑一家都冒出一层寒意。   “景烁。”校门外,站着一个看山去有五十几岁的女人,头发花白了一半,神情憔悴,只有那眉眼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秀丽。   祝景铄跟常笑正要坐公交回农场,见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都没认出来。祝景铄冷情惯了,淡淡瞟了她一眼,直接略过她往公交站牌走去。   “景烁。”女人一把拉住祝景铄的胳膊,着急地说,“景烁,我是你妈妈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祝景铄跟常笑都僵在了原地。常笑眉头整个都皱了起来,祝景铄则是直接呆了。   这个消失了那么多年抛夫弃子的女人,竟然就这样突然冒了出来。   “景烁,我是妈妈,我真的是你妈妈。”胡佳慧见祝景铄没反应,抹了把黑乎乎的脸,紧张地说。   祝景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孩子,面上表情淡淡的,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就拉着常笑走。   常笑没有阻止他。这是一个死结,她帮不了什么。当年她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如今她再也不想做什么。   祝景铄没理胡佳慧,回去也没将这件事情告诉外公外婆。之后几天,胡佳慧每天都等在校门外,对着每个人都说是祝景铄妈妈。导致整个学校的同学老师看祝景铄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起来。毕竟旁人不知道他们当中的恩怨,只看到祝景铄六亲不认,连自己亲妈都不理。   但祝景铄才不管别人怎么看,铁了心不理就是不理。看胡佳慧如今这落魄模样,一定是过得不顺,但这一切都是报应,他不知道什么是原谅,只是直觉地不想理睬。当年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如何,就那样跟人跑了,如今再回来,他怎么可能接受的了她。   但是胡佳慧不知从哪里那听到农场的位置,竟然直接跑去见了胡家二老。   常笑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听见胡家老太太拿着拐杖抽着胡佳慧,嘴里骂着:“你这不要脸的混账,竟然还敢给我回来!我今天就打死你,给胡家清理门户!” ☆、第72章   第七十八章:   胡佳慧竟然真的跑到了那场里来。   常笑他们进屋的时候,就见到祝景铄外婆正拿着一根鞭子在使劲地抽她。一下下,老人家红着眼,恨不得真打死这个丢脸的女儿!   “我跟你爸辛辛苦苦,赔了整个胡家就是为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出畜生!你说说你对的起我们吗?你竟然还有脸回来。看我不打死你!”外婆一边打一边骂。   旁边祝景铄外公坐在轮椅上,抹着眼泪,很得不成钢地叹气。他们当年哪里会不知道胡家的心思,一开始是想着祝黄兴对他们女儿好,他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其他的都是旁亲。想着以后这家业也都是要给这女儿和外孙的,所以慢慢地也宽心接纳了祝家。   但是没想到,后来女儿和外孙被她安排在那么一个乡下旮旯里,他们不是没想去将人接回来。但一来是因为胡佳慧一开始是一心向着祝黄兴的,他们劝不得。二来是祝黄兴暗中安排了人守着,他们怕真接过来反而会毁了女儿的幸福。   一来二去就失了先机,后来再要想去接已经没办法了。只是谁知道,自己女儿会做出那么糊涂的事情来。他们是可以理解她跟了秦有才,但是她不该那样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二老想起外孙小小年就就被抛弃在那乡下地方,这心就疼起来。老太太狠狠抽了一鞭子:“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我叫你有脸回来!”   “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胡佳慧哭喊着,抬头看到祝景铄回来了,立即喊道,“景烁,我是妈妈啊!你帮妈妈求求情好吗?妈妈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你帮妈妈求求情!”   常笑眉头一皱,她还以为胡佳慧真的悔改了。但是从她这番话里就可以听出,她的悔改怕是只是表面而已。   不然她哪里有脸要祝景铄帮她求情!这个女人,最该求原谅的就是她的儿子!   这种场面让祝景铄很难看,这么多年过去,他心里的怨气已经不如当初那么强烈。   他一直记得当年常笑的那些话。她说她有一天会感激他妈妈还活着,起码他还是有妈妈的孩子。这点以前他不明白,但是当他一开始见到他外公虚弱地像是随时会西去时,才猛然醒悟过来。   他的怨气是小了一些,不管他能不能原谅,她活着跟死了,确实是两样的。   常笑当年还说,让他不要恨,不管怎样,这个女人给了他生命。生育之恩大于天,不管她后来对他做了什么,毕竟有她十月怀胎,他才会来到这个世上,才能经历自己的人生。   “景烁,你帮妈妈说说话好不好?”胡佳慧见儿子不说话,趴在地上哀求道。   老太太一鞭子抽在她背上,恶狠狠地说:“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你最对不起的人是景烁!你知道你给他带来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他当年承受的是什么?你在做出那些糊涂事的时候,你有想过他吗?你现在竟然有脸回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景烁,妈,你们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胡佳慧哭喊着。   这下下去永远不会有结果,常笑怕老太太气倒,对着她妈挤挤眼,杨银环立即走过来。   “大妈,你先别生气了。咱们有话好好说,打骂又不能解决问题的。”杨银环扶住老太太往旁边走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让你们看笑话了。”   “哪里的话,我们是看着景烁长大的,不管怎样,他现在那么有出息,以前的事情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对不对?”杨银环劝解道。   “对,这位嫂子说的对!”胡佳慧听到杨银环的话,立即说道。   “你给我闭嘴!”祝景铄外公忽然喊道,他真是想不通,他们怎么养出这么不要脸的女儿来!   胡佳慧委屈地闭上嘴,怕让父母更加生气,只能忍气吞声。   等大家都稍微冷静了一下,常笑拉着祝景铄走进来,说道:“外公外婆,阿姨既然回来了,你们看在景烁的面子上,先别生气了好吗?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笑笑……哎!”老太太无奈地摇头。他们以前将这个女儿疼到了心坎里,生怕她受委屈。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当年她做出这种事情,又简洁连累地胡家垮掉,要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这天下做父母的哪里能真正狠下心来对自己的女儿。只是而来这心里的坎,没那么容易过去。   常笑也知道这一点,不光是二老,就是祝景铄也不可能就那样放下过去。这还是常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祝景铄耳边唠叨不要仇恨的结果,要是按照前世的发展,这时候祝景铄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他妈一眼。   胡佳慧被打得皮开肉绽,杨银环带她去了趟医院,包扎好回来。不得不说,这些年胡佳慧应该是吃了很多苦,身上被打成这样,她竟然连吭都没吭一声。   晚饭的时候,杨银环不好安排胡佳慧,最后还是叫她一起来吃饭。毕竟祝景铄以后基本就是常家的女婿了,这位可是亲家母亲,不管怎样也不能太下面子。虽然杨银环也很不在同胡佳慧当年的做法。   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因为多出来一个胡佳慧,变得尴尬起来。大家沉默地吃晚饭,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讲。   最后,还是胡佳慧自己憋不住,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我被秦有才骗了。”胡佳慧一脸死灰,说起这些的时候心境已经没有多少欺负。当年她因为耐不住寂寞,后来秦有才又一直来找她,她忍不住就又跟他好上了。   但她听说祝黄兴真的要跟她离婚之后,她真的害怕了。一离婚她就一无所有了,而且那时候秦有才又告诉她,祝黄兴娶她其实是为了夺取她胡家的财产。   “我真的是被他蛊惑了,以为祝黄兴也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就跟着他跑了。家里那些值钱的东西,是他走的时候带走的。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后来看见他拿出那些东西要去卖,才知道的。”   胡佳慧说着哭起来:“爸妈,我离开的时候就想回去告诉你们要小心祝黄兴的,可是秦有才看到我要跑就将我囚禁了起来。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直变着法地折磨我。我……我被他折磨了好几年,知道去年才逃出来。之后我一直打听胡家的情况,知道祝黄兴最终还是没放过胡家,我怕……我不敢回来!”   “爸妈,景烁,我已经受到报应了,你们原谅我好不好。这些年我过的比猪狗还不如,秦有才他就是个变态。他接近我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他秦家落败了,他以为跟我私通我可以帮他,可是祝黄兴一点都不买账,他跟我私奔也是骗我的,其实是为了别墅里的那些东西。他一直骂我没用,天天打我。呜呜……”胡佳慧埋头痛苦。   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她的人生彻底颠覆。她原本以为秦有才是真心爱自己的,跟着他虽然不能当富太太,但是起码也是可以幸福的。事实上,她从头到尾都是被利用了!   常笑听完也唏嘘不已,上帝都是公平的,你做了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不管是好是坏,都有自己的因果。   常家最终没有留下胡佳慧,祝景铄跟他外公外婆也没有留她。但在常笑的坚持下,她跟祝景铄帮胡佳慧在比较远的地方租了一套房子,让她住在那边。   这个坎不是她说她悔改了,大家就能将过去的记忆抹去然后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常笑也不想逼祝景铄,只能让时间慢慢冲淡一切。   也许,等将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会明白一些事情。   没人去追究胡佳慧厚着脸皮回来的心思,大家只当她是生了祝景铄的人。每个月,祝景铄都会给她一笔生活费,除此之外很少来往。对于祝景铄来说,仁至义尽,这是他目前能接受地最大限度了。   祝家那边自然会得到消息,但是没人过来询问,也没人去找过胡佳慧。这件丑闻,对于祝家对于胡家来说,甚至对于如今的b市上流社会来说,都是一个禁忌。大家最多在家里说说,没人敢当面提出来。   学校的人最终知道了祝景铄的身份,但不知道是不是祝家有意散步的消息,同学和老师只当祝景铄是祝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很可能是将来祝家的接班人。所有人都对祝景铄恭恭敬敬的,有好有坏。好在祝景铄平常跟同学也不热络,尤其是当年被同学背叛之后,他如今对同学就更加淡漠了。   好处就是方便了他做许多事情,每次他想安静地学习,旁边铁定没人敢发出声音。   常笑的农场规模发展地也非常快,在沼气池的带动下,大棚种植建设地非常好。这在这个年代还是很先进的技术,虽然不少,但是都是在抢着吃头碗羹。常笑无意是抓住了时机,将整个农场的档次都提高了许多。   他们一开始是直接跟酒店和各种需要大量蔬菜食物的单位合作,后来渐渐地进行外销。   祝景铄的公司遇到了一些挫折,但最终办得很顺利,很快就展露了头角。祝家那边一直都处于观望状态。   常笑一开始也觉得疑惑,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祝黄兴没办法生育了,也就是说,他这辈子就只有那么一个傻儿子,或者可能有他血脉的祝景铄才能够继承家业。   从祝家祖先这一代代发狠地要报仇的劲头就可以知道,他们如何重视们地,如何重视血统传承。虽然胡佳慧后来做出那种事情,但当年毕竟是风光迎娶,胡家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当年的祝景铄小天才,在上流社会可是一个传奇。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祝黄兴只要觉得祝景铄可能会是他的儿子,就不会再对他无情。当年,他确实非常疼爱这个孩子。   祝景铄对于验dna的事情一直都处于漠视状态。只有常笑知道,他一直在积攒能量,扥这有一天爆发。   两年后,他们毕业。这一天,对于祝景铄跟常笑来说,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他们都没有立即去深造,而是停下来各自发展自己的事业,顺便思考今后的打算。   对于常笑来说,从重生开始,就一直在奔跑。这么多年,从来就没好好歇过。她确实很累了。   而祝景铄,也需要想想今后的人生。这些年,他其实一直都在照着常笑为他规划的人生走。直到毕业这天,常笑跟他说:“是时候停下来,想想你自己的路了。”   祝景铄沉默地想了好几分钟,低着头,静静的,脑中闪现的都是这些年他们走过来的路。一切的一切,在他脑中留下色彩的,几乎就只剩下刻着常笑影子的吃那些画面。   他抬起头,多年后终于又露出了当年的笑容,执起常笑的手,认真地说:“我想好了我今后的路怎么走。我们,订婚吧。” ☆、第73章 番外(全文完)   番外:   一   常笑上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在死的时候原谅了祝景铄。   这辈子,她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在重逢的时候,再次原谅了前一世的冤家。   有一种人,认定了就不容易改变。她执着,他忠诚,他们就是天生一对。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开始也许它不叫爱情,也许它只是相互吸引,也许只是责任,但时间缓缓转动,慢慢的,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会变质,发酵,升华,变成另外一种物质。   日久生情,不过如此。   前二十年,常笑将祝景铄当儿子一样养。其后大半辈子,祝景铄将常笑当女儿一样宠。他们早就生活成了亲人,爱情只是甜蜜的发酵,为他们的生命增添光彩。   用世俗的话来说,常笑在祝景铄身上就是一场投资。当那个少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登上那辆开往镇上的大巴时,命运的转轮已经扭转。   常笑很幸运,因为她没放弃。即使曾经那个少年恨他入骨,避她如蛇蝎。可她依旧没有放弃。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索性,她守到了。   他们的性格很相似,但有时候又是明显不同的。祝景铄因为遭遇童年巨变才变得格外老陈,但在两人独处的时候,那些孩童时期的开朗才会一点点展现出来,每当这个时候,常笑就一脸便秘地看着他。   二   “祝景铄,大冬天的你能不能不要每天洗澡?热水器坏掉了,很冷的知不知道?”常笑缩在被子里,郁闷地看着他。   祝景铄认真点头:“你先睡。”   转身,还有话没说话,他抿着唇,磨出一句:“我去去就来。”   常笑无力地翻白眼。   很快,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丈夫的洁癖真的不能治吗?   一日,祝景铄很晚才磨磨蹭蹭地回家。   今日正好是家庭聚餐,在三里屯的农场里,一大家子聚集在一起。有常笑父母,祝景铄外婆,还有祝管家(常笑奶奶和祝景铄外公,早些年已经去世了)。见祝景铄终于回来,大家赶紧招呼他。   可话还没说完,就见祝景铄背后冒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   大家面色一滞,下意识地挡在常笑面前。   祝景铄外婆先问祝景铄:“你背后是什么?”   祝景铄往旁边让了让,从背后拉出一个灰不溜秋的孩子。这孩子很瘦,眼睛很大,胆怯地看着一堆陌生人。   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大孩子,看这样子都快有四五岁了!   外婆立即就急了:“这是谁家的孩子?”   祝景铄垂着头没说话。   祝管家坐不住了,忙问道:“小少爷,这不会是你的吧?”   完了,私生子!   所有人都懵了,下意识地去看常笑。   可常笑端着饭碗,头都没抬一下,只招呼大家:“吃饭了。”   大家这心里更加没底,这小夫妻两是闹冷战还是咋样?   祝景铄心惊胆战地站了半天,见老婆没说话,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大着胆子将孩子往前领。   家里的大人自然不乐意,但是当着一个怯怯的孩子,他们说不出狠话。想给常笑使眼色,可是这闺女头也不抬。   就那个缺心眼的,还看不住自己老婆生气了。   “笑笑,你吃猪蹄。”   “菠菜,营养高。”   “这是咱家自产的大棚番茄,甜。”   这一顿饭,祝景铄特别殷勤,话也特备多。他每次一心虚,对常笑就特别殷勤。   几位大人的心霎地就揪了起来。齐刷刷地看着那孩子,这不会真的是私生子的吧?孩子都这么大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孩子被几位大人看得坐立不安,吓得吃都不敢吃。   常笑撇头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说了第一句话:“都别看了,这都是今年的第五个了。”   “啥?”家长们直接吓懵了。   自从祝景铄富裕起来后,就多出来一个毛病。在路边见到没人要的流浪儿,就会忍不住往家里领。   第一次的时候,他支支吾吾解释半天才说清楚这孩子不是他的。第二次,他做了深刻检讨,表示下次不会再犯。然后第三次、第四次……如今第五次。   常笑知道,这是童年阴影。他小时候被家人抛弃过,所以见到这些孩子就感觉同病相怜。   然后,一家人都沉默了。   常笑无奈地想,他们就算再能赚钱,也帮不了那么多人吧?   三   自从流浪儿事件之后,几位大家长聚在一起,商量了许久,最后终于开了一副房子——让小两口赶紧要个孩子。   常笑才二十三岁,不想那么早要孩子。上辈子她三十五岁都还没生孩子呢!   她这头说不通,大家就去找祝景铄。   “你不是怕每次带孩子回来让笑笑不高兴吗?你们要个孩子你就不会老想着外面的孩子了。”   “这女人得有个孩子才真正稳定,你看笑笑这么漂亮,外面这花花世界的,万一被人怪跑了怎么办?”   祝景铄被彻底秒杀。   从这日开始,晚上格外卖力。常笑渐渐察觉不对劲,最后直接将他赶到了书房。   祝景铄冥思苦想都没找到办法,最后只能跑去比他大十几岁的小唐哥。祝景阳一听他的问题就乐了,当下就给他支了许多招儿。   祝景铄挑挑拣拣,终于选了一个觉得特别好的。   这日,晚风徐徐,星光闪闪,气氛非常好。   祝景铄早早将保姆遣了回去睡觉,自己收拾完屋子兴奋地拉着常笑进屋。   常笑一直放着他呢,自然不从。然后祝景铄同学就做了这辈子最勇敢的一件事——他拿出一套皮鞭,将老婆绑了,玩了一次特惊悚特刺激的游戏。   然后——   睡书房一个月!   四   祝景铄也是个有脾气的孩子。   在书房睡了一个月,见老婆还有让他继续睡的倾向,他立即就焉了。想了半天,决定用沉默抗议。   可这一次常笑就跟他较劲了,男人就是不能惯,你看看都惯出什么毛病来了。   祝景铄以往一不说话,常笑就会来哄。但这一次两人冷战都三天了,还不见她有动作。   祝景铄一急,又想了一个招。   他决定不吃饭了。   这下把常笑气得,当下就收拾了东西要回娘家。可这还没出门呢,人就晕了过去。   祝景铄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电话达到医院,将人院长都惊动了。   这可是祝家家母,没人敢怠慢。   昏迷的常笑完全不知道她这一睡差点将整个b市都闹翻天了。祝家人全部都聚集在医院门口,还有常笑农场、公司里的人,黑压压差点将整个医院都包围起来。   你说夸张?   没办法,人太有钱了。   你大熊猫生个病也得闹得路人皆知,更何况是常笑这种自己收购了整个b市郊区做农场将牛肉卖到全世界的,老公控制着b市中心的整个经济命脉,将it行业发展到世界各地的。   可以说,整个b市都快成她家的了,你这一晕,真的不出事?   然后结果让人啼笑皆非。   这姑奶奶,确实是被气晕的。   孕妇经不得刺激。   祝景铄当场就跪在了病房门口,傻愣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五   要说祝景铄这辈子就只跪过两次。第一次,就是知道老婆怀孕那会。第二次,就是听到产房里传出孩子的啼哭声,护士抱着孩子出开告诉他母子平安。   他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捂着脸哭得像个孩子。   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丢人的哭过,但却哭得很幸福。   有了孩子,祝景铄果然不将流浪儿往家里带了,他往外边带。专门建造了一个孤儿院,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有了孩子,常笑很快就不乐意起来。以前,祝景铄只听她的话,但是现在儿子才是最大的,嗷嗷一哭,祝景铄睡梦中都会突然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泡奶换尿布。谁都不给碰。   常笑后来忍无可忍,将孩子偷偷抱回了农场,让那些老人们去折腾。   上辈子她没当过妈,不知道带孩子的辛苦。这辈子虽然没辛苦到她,但是这醋吃吃都够了。   可是第二天,小两口自己先憋不住了。一声不吭地,又去农场将孩子给偷了回来。   你说你好好的偷做什么?   常笑爸妈一看孩子不见了,吓得当场发心脏病,又是报警又是四处派人找的。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警察叔叔们都快哭了。以后你们祝家常家的事情,我们可不可以不管?   可不可以不管?   常笑跟祝景铄的孩子,取名叫祝枝山,曾经的江南四大才子那个患有眼疾高度近视的祝枝山。原因没别的,孩儿爹妈一直举得,这名字跟他们农场的气场蛮合的,以后好让孩子继承农场。   祝枝山自从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后,天天卯足了劲地哭。   他抗议,抗议啊!   他不想变成那个死胖子!还是个近视眼的死胖子!   ——全文完——   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吃吃成痴祝大家都能心想事成,拥有属于自己的希望农场,富足一生。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